《烈酒入喉》 烈酒入喉_1 《烈酒入喉》作者:张小素 【悬疑爱情，谈情说案。】 局里来了气质矜贵的新人，一看就很有钱。 于是，穷得身无分文的刑侦队长周烨：“兄弟，有钱吗，借点吃饭。” 容昭语气冷淡：“没钱。” 周烨捂着心口，痛心疾首：“天哪，你好残忍，你真的好残忍。” 容昭：“.…..”有病。 他终于还是不堪其扰，掏了五十块钱给他。 容昭用仅剩的五块钱买了几个包子。 然后他看见问他借钱的那个男人走进了一家豪华餐厅.... 后来，据周烨的解释：“事情是这样的，六年前，在一个狂风暴雨的晚上，我那富可敌国的家族逼我跟一个女人结婚，我不同意，并公开出了个柜，然后他们就把我赶出了家门。” 容昭一拳头砸了过去：“继续编。” 周烨：“.…..”为什么没有人相信他的实话。 —— 穷得叮当响戏精攻x落魄少爷暴躁美人受 【微博：张小素呀】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天之骄子励志人生悬疑推理 搜索关键字：主角：容昭，周烨┃配角：┃其它： 一句话简介：刑警队长攻暴躁美人受 第1章 六月，江南梅雨季，东榆市下了一场罕见的大雨。 雨滴噼里啪啦地砸落在青石板铺成的地面上，水流卷起被风吹落的蔷薇花瓣往低洼处汇集，很快冲进下水道不见了。 “说好十点之前到家，这都十一点多了，”一个披着黑色雨衣的中年妇人大声数落着缩在伞下的少女，一边抬手擦了下额前的水珠，语气满是责备和担忧，“这种天气，外头多危险啊。” 少女的一侧衣服被雨水打湿了，她跳过一个小水坑，长长的马尾随着身体动作来回晃动，裙摆在雨幕中漾开，像一只活泼的精灵，无意中驱散了雨夜带来阴暗气压。 “哎呀，知道啦，”少女抿了下唇，又有点不耐烦地撅了噘嘴，“今天第一天上班实习，别人都没走，我怎么好意思提前走。” 妇人警惕地往四周看了看，拉起女孩的手腕，边走边叮嘱，“下次再遇到这种天气就早点回家。” 自六月入梅以来，东榆市已经发生了三起骇人听闻的失踪案。 暴雨夜、红衣、少女，种种元素令这起案件充满了神秘诡异的色彩，各种版本的都市传说传遍了大街小巷。 有人说是凶手根本不是人，是从半山那座鬼宅跑出来找替身的女鬼。 有人说根本没有凶手，是那些女人离家出走，自导自演编造出来的借口。 也有人说自己亲眼看到过凶手，是一个肤色惨白的男人，终夜游荡在东榆市的大街小巷，专挑漂亮的女人尾随、掠走、强女干、杀人、分尸。 “妈妈有退休工资，不用你省钱，饭要吃饱，多买点衣服，就是别买红色……” 喋喋不休的妇人突然顿了一下，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像是卡在了喉咙里，一个“色”字的尾音轻轻颤着，像是被人掐住了咽喉，怎么都发不出声。 她半张着嘴，睁大眼睛，目光恐惧地看着大雨中迎面走来的男人。 小巷窄而高，雨幕将路灯笼罩的更加昏暗，男人撑着一把长柄雨伞，溅开的雨水在黑色伞面上形成了一道微弱的弧光。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眼神深而沉，脸上没有任何特别的表情，像是游离在这个世界之外的孤魂野鬼，却与这漫长黑夜中无边无际的雨幕分外融洽，仿佛天生。 妇人紧紧攥着女儿的手腕，手心浸出的汗水与雨水混在一起，心脏在一片虚空中缓慢又急速地跳动。 烈酒入喉_2 她想拔腿就跑，却不敢打乱自己的步伐，生怕惊动和激怒某种暗藏的杀意。心存侥幸地寄希望于对方只是个路人。 擦肩而过的那一刻，男人掀开眼皮看了她们一眼。 毫无戒心的年轻女孩总是容易被美貌的皮相迷惑，她微微弯起唇角，冲男人轻轻笑了一下。 那是一张惊艳到极致的脸，夜色亦无法令他雪白的皮肤黯淡半分。他头发乌黑，瞳孔深不见底。嘴唇是浸了泉水的深玫瑰色，气质冷冽也醇厚，如同打开尘封了千万年的酒窖。 只一眼，便沉醉。 女孩停下脚步，从随身挎包里拿出一包纸巾递了过去，笑容单纯清澈。她充满善意地说道：“你胳膊淋湿了，擦擦吧。” 男人垂眸看着包装袋上的卡通猫咪图案，又抬眸看了看女孩，眼神无波。似乎周围的一切，好的坏的，善的恶的，都同他没有关系。 是人就有感情和感应，孤魂和恶魔没有。 一阵刺骨的寒意自脚底升起，妇人抓起女儿的胳膊就往前跑，连掉在地上的伞都不要了。 “妈，伞伞伞，伞掉了。”女孩被大雨淋得浑身湿透，将额前的碎发胡乱往耳后撩了撩，转头要去捞地上的伞，“哎呀，纸巾也掉了。” 巷口的便利店正播放一则夜间新闻，女主播清朗有力的声音透过雨幕传了出来：“警方提醒市民，雨夜出行注意安全，提高警惕……” 妇人猛一抬头，借着一道闪电看清楚了眼前的一张寻人启事。 纸张被雨水淋得皱了，紧紧贴在电线杆子上。照片上的女孩穿着一件红色的裙子，黑长的头发垂在肩后，唇角微微勾起，歪头看着镜头外面的人。 她脸上分明是带着笑容的，却被这电闪雷鸣的雨夜衬得带上了一丝微妙的诡异。 妇人在巨大的恐惧中鼓足勇气转头往身后看了一眼。 那男人停在了原地，正若有所思地盯着她们看。 联想到最近闹得满城风雨的红衣女子失踪案，妇人终于崩溃了。 “啊!”一道惊雷落下，连同凄厉的尖叫声一起划破夜幕，“救命啊！” 连着下了两天的暴雨，第三天是个大晴天。 市公安局大楼后面的小吃一条街，人群熙熙攘攘。刚出炉的鲜肉包子正冒着热气，“滋啦”一声，蛋液在铁板上凝固成蛋饼。 街边一口煮着小馄饨的大锅正咕嘟咕嘟冒着泡。升起的白色蒸汽犹如蒙蒙烟雨，给这座江南老城平添了几分氤氲。 老许早餐店的老板低着头费劲地在一本快被翻烂的账本上一笔一划地写着：“周夜，六月二十八号，十六元。” “错了，不是这个夜，”周烨单手端着一个还散着热气的笼屉，抬手点了点账本，“烨，火字旁加个光华的华。” “都一样，”老板懒得改，合上账本往收银台边一扔，大大咧咧道，“我自己心里有数就行。” “怎么能一样，”周烨把蒸笼放在桌子上，往小碟子里倒了点醋，挑了下眉，“那个是黑夜的夜，这个是阳光灿烂的烨，不够味儿，再来点姜丝。” 老板让服务员切了把姜丝送过来，犹豫了一下，问出了一个困扰自己多年的疑惑：“周队，您怎么天天连吃早饭的钱都没有？” 东榆市公安系统内部流传着十大未解之谜，其中未解之谜之二就是，为什么堂堂市局刑侦队长周烨会这么穷。 好奇心的驱使下，老板干脆拉了张椅子坐在周烨对面，盯着人又问了一遍：“这是为什么呢？” 周烨拿起筷子夹了一个蟹黄小笼包放在醋蝶上蘸了蘸，一口咬掉一半。蟹膏黄橙橙的油脂和浓郁的肉汁凝结在一起，混合着醋的爽酸和姜丝的清辣。 他低头看了一眼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只见上面映出了一张帅炸苍穹的俊脸。他不自觉地扬了扬唇角，“上帝给你打开一扇窗，肯定也会给你关上一扇门。” 老板没听懂，没来得及多问就被人叫走了。 周烨就着自己这张脸吃第二个小笼包，味道明显比第一个的好。 秀色可餐，古人诚不欺我。 邻桌两个女人一边吃饭一边讨论最近发生的红衣女子失踪案。 “听说前天晚上九福路那边有人看见凶手了，”一个女人把油条撕成小块，扔进甜豆浆里搅着，绘声绘色地说道，“真的，我的一个记者朋友说的，可惜还是没抓到人。” 另一个女人正把豆花里的榨菜一根根挑出来，闻言说道，“现在不都有什么天眼系统了吗，到处都是摄像头，凶手肯定会被拍到的吧。顺着这条线一查不就查到了吗，多简单的事。” “我们能想到的警察肯定早想到了。”女人单手托着下巴，“不然还要警察干什么，吃干饭吗。” 烈酒入喉_3 “阿嚏”，话音刚落，女人就听见坐在身后的男人打了个喷嚏。 她转头看了看。 男人身材高大挺拔，五官深邃，鼻梁高挺。他留着干净利索的寸头，下巴冒出了一层浅淡的胡渣，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袖口微微卷起，露出一小截苍劲有力的腕骨。 挤入门框的一缕晨光落在他的肩头，与那似笑非笑的眉眼相得益彰。颇有些玩世不恭的意味。 女孩心跳漏了一拍，脸颊浮起一片红晕，等反应过来，男人已经迈起长腿走出了店门。 她叹了口气，十分懊恼地对同伴说：“应该要个联系方式的。” 周烨又打了个喷嚏，心知不是被人嘀咕了，就是淋雨感冒了。 前天晚上接到报警电话冲到九福路的时候，嫌疑人早没了踪影，现场调取的监控只在拐角处拍到了一个背影。 回到市局办公室，周烨打开视频，这段五秒钟的画面，他来来回回看了不下上百遍。 “目击者的口供其实很难断定那个人就是连环案的凶手，”副队白旭东站在周烨身后，吸了口哇哈哈AD钙奶，打了个奶味的饱嗝，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也有可能只是个路人。” 电脑屏幕上，隔着夜色与雨幕，穿着一身黑色衣服的男人撑着一把黑色的伞，正从小巷拐角处走过。 他的脚步看起来不疾不徐，步伐和心绪丝毫没有受到大雨的影响。 这不是一个正常人应该有的样子。 “路人？”周烨靠在椅背上，转头看了白旭东一眼，勾了下唇，“你走路的时候会刻意避开摄像头？” “还有一点，”白旭东弯腰握着鼠标把监控画面往后退了退，“这个女孩穿的也不是红色的衣服吧。” 周烨：“酒红色和大红色在夜色中看起来区别不大，加上下了大雨，就更难区分了。” “报案人说，一直到她带着女儿跑出巷子，这个人一直盯着她们，”周烨看着画面上的背影，“除了变态，谁会在暗处盯着陌生人一直看，直到对方跑到大路上才走。” 周烨今年二十八岁，这是他从警五年多以来负责过的最恶性的案件。凶手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那是披着人皮在人间晃荡的恶魔。 真实情况远比都市传说残忍和可怕得多，案情侦查在保密阶段，案件细节没有对外公布。 三名失踪女子，前两名女子已经遇害，尸体被发现。死者死后遭到肢解，只找到了躯干和四肢，头部下落不明。 周烨靠在办公室门口的走廊墙边点了支烟，脑子里不断闪现监控拍到的那个男人的背影。 “叮”的一声，电梯停下，打断了他的思维。 周烨吐了口烟，百无聊赖地扭头看了一眼，几个同事像往常一样说笑着从电梯里走出来。 他把目光收了回来。 电光火石之间，周烨突然再次转过头，他摁灭烟头，疾步冲了过去。 一群警察中间，一个一身黑衣，身高一米八左右的背影跟监控拍到的影像重合了。 凶手冷血冷静，心思缜密，高智商，懂解剖，具备较强的反侦查技巧。撒出去的天罗地网都没能抓住他。 周烨不是没有怀疑过，凶手除了医生、画家、屠夫、出租车司机，也极有可能是一名军人、警察或警校生。 刑警的身体肌肉本能地紧绷起来，周烨拨开人群，径直上前。 作者有话要说：如无意外，更新时间是每晚六点。要是有意外，会在文案上说明。谢谢大家！ 第2章 猛得被人从背后握住肩膀，那只手温热干燥，力气极大，空气中有针锋的暗流涌动。 “啪”的一声，手上的食品塑料袋掉在了地上，容昭垂眸看了看脚边还没来得及吃的桂花桔红糕，乌黑的眸子沉了沉。 来人个很高，比他高小半个头，穿着一件白衬衫，上面两粒纽扣没扣，领口微微敞开，露出一小截锁骨，身体肌肉硬朗有力。 “怎么以前没见过你，”周烨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从上到下把人看了个遍，最后停在对方的眼睛上，“新来的？” 他话音刚落，胳膊就被人反手握住，又被重重一甩。 烈酒入喉_4 周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抬手拉住对方的手腕，举起，借着身体的力量死死把人摁在了墙上：“年轻人脾气这么暴躁可不好。” 周烨趁机看了看容昭T恤领口上面外绣的logo标识，跟雨夜视频中的男人身上穿着的一模一样。 一旁内勤办公室的钱主任走上前：“干嘛呢，周队。” 钱裕，四十岁出头，整个市局话最多最能叨叨的人，是局里的小年轻见了都要绕道走的存在。 他是一会都不带停嘴的：“你们队报上来的上个月的外勤支出超额了，其中有三顿小龙虾两顿自助餐都是不能报的。” “还有你那台电脑，申请换新的邮件我给驳回了，响应上级部门的环保口号，修修还能用。”钱主任看着周烨的眼睛，通过这扇心灵的窗口直逼对方的内心，“怎么别人的电脑都没坏，就你的天天坏，平时上的都是些什么网站。” 周烨没理会钱主任的叨叨逼，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眼前的年轻男人身上。 接到报警看了监控之后他就在想，视频里那个一身黑衣行踪诡异的男人的脸长的该是什么样的。 变态和变态杀人犯一般不会太好看，样貌和气质上多少都会有点扭曲和阴暗。让人看着他的眼睛就会感觉浑身发冷。 眼前的男人明显不是。 他身材清瘦却不羸弱，五官清秀，睫毛又密又长，一双狭长的眼睛，瞳孔漆黑，几缕黑发搭在额前，又因为绷着唇角，像从动漫里走出来的酷冷美少年。 这完全是周烨的心动款，正常情况下，他会非常乐意请对方喝一杯。 只是，可惜了。 周烨松开容昭，眼底的警惕却一刻不曾放松。 容昭的皮肤很白，却是那种常年见不到阳光的略带病态的白，很少有警校生能白到这种程度。 也因此，他手腕上被圈出来的那道红痕显得分外明显。 钱主任把自己部门的新人护在身后，指了指周烨，有点生气地说道：“周队，你对我们内勤部有意见就直接说，范不着为难一个新人。” “瞧瞧，瞧瞧，这都给人掐红了，”钱主任转头开始对容昭叨叨逼，“回头去法医那边拿点药膏涂涂，顺便认识一下那边的同事。” “法医室就算了吧，”周烨看着容昭，漫不经心的表情下，目光紧紧盯着他的瞳孔最深处，“米琼和赵甜的尸体还在那儿呢，吓着容警官可就不好了。” 米琼和赵甜正是6.12连环强女干杀人分尸案的前两名受害人。 周烨看着容昭，眼前的新警察听闻如此恶性的案件，并未表现出一个新人应该有的哪怕一丝一毫的好奇、不适、或者兴奋。 他的眸子像一面平静的湖水。至于湖底真的是风平浪静，还是另一番风起云涌，周烨无从判断。 这跟小巷大雨中那个黑色的背影散发出来的幽冷神秘的气质一模一样。 容昭对法医室这个话题并不感兴趣，他揉了揉自己的手腕，目光落在米色陶瓷地板上静静躺着的那盒桔红糕上。 好在包装盒完整，不影响食用。 这是他一大早赶去老街排了半个小时的队买到的，是他的的早餐。 正要蹲下去捡，眼前那位嚣张烦人的刑警队长突然往前走了走，在距离他只有半步距离的时候停了下来，居高临下道：“容警官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周烨这一挪步，黑色制式皮鞋踩到了一个软乎乎的东西。 “滋啦滋啦”伴随着食品塑料袋发出的窸窣声，那盒桔红糕终于光荣牺牲了。 白软的糯米被踩得稀巴烂，中间那层夹心的桔子果酱被压得爆了出来，黏糊糊地贴在透明塑料包装盒上。 完全不能吃了。 “什么玩意，”周烨低头看了看，又抬头看着容昭，“你的？” 平静无波的眸子终于动了，容昭几乎要刺穿对方的胸膛，他咬了下自己的嘴唇，或许还咬了下后槽牙：“我的。” “不就是一点吃的吗，”周烨被容昭的目光盯得头皮发麻，“多少钱，我赔给你。” 容昭坦然地伸出手，抬着下巴看着周烨说道：“二十。” 周烨都不用摸自己的口袋就说出了一句滚瓜烂熟的台词：“等下个月发工资的。” 容昭毫不客气：“写欠条。” “我当见证人，”钱主任贴心地从包里拿出来纸和笔，把纸摊开，笔递给周烨，“写吧。” 烈酒入喉_5 众目睽睽之下，周烨接过笔，欠条写得从善如流。 他对这项业务非常熟练，市局的每个人，甚至包括门卫大叔和清洁阿姨都收到过他的欠条。 周烨写好签上自己的名字，递给容昭，穷得底气十足：“不就是二十块钱吗，就是二十个亿，老子也付得起。” 钱主任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行了行了，瞎吹牛逼谁不会。” 容昭看了下手上的欠条，字迹张牙舞爪，笔划横趄竖仰，不禁让人疑惑，这写字的人是凭借什么超能力认出来自己写出来的这些字的。 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突然朝着一种异常诡异的方向飞奔而去，如同脱缰的野马。 容昭和钱主任走后，周烨转头看着半途赶过来的副队白旭东：“我看见他衣领上的标识了，跟视频中拍到的一样。身高、体型气质也有九分像。” “您刚才试探他，”白旭东有点担忧地说道，“会不会打草惊蛇？” 说的是法医室验尸房里米琼和赵甜的尸体那段。 “没事，我们要相信钱主任的大嘴巴子，”周烨看了一眼内勤办公室的方向，转过头，边走边说，“看吧，现在指不定已经在跟那小子科普我跟吴耗子那点莫须有的绯闻了。” 八成还会把他说成一个乱吃飞醋胡搅蛮缠的“怨夫”角色。 白旭东跟上周烨，但是他的腿没有周烨的那么长，边走边跑：“这样的话，您岂不是被误会了。” “没事，”周烨无所谓地摆摆手，“误会就误会呗，又不是第一天被误会，有什么大不了的。” “其实咱们局的氛围还是非常友好的。”钱主任带着容昭走到内勤办公室门口，转头看着他说道，“周烨这人本质不坏，就是太贱了。” “就好比上回过年，我在高中同学聚会上跟初恋多喝了两杯酒，第二天一上班就被周烨看出来了，在我这讹了一笔封口费，转头又上我爱人那讹了一笔线索费，”钱主任打开内勤办公室的门，一边指控道，“害得我跪了一夜的搓衣板，膝盖一到雨天就疼，都留下后遗症了。” 容昭随便嗯了声，不管那位周队是个什么秉性，他都不愿意跟他有太多接触。 当那人用审视的目光紧紧盯着你的时候，像要透过人的衣服皮肤，看到人的骨子里去，让人无处遁形。 “小崔，今天来的挺早，”钱主任带着容昭往里面走，一边介绍道，“这是容昭，这是崔丽塔。” 崔丽塔是个二十出头的姑娘，扎着一个丸子头，脸上有点可爱的小雀斑。她放下手上的煎饼果子，迅速抽了张纸巾擦了擦嘴，站起来笑了笑：“你好。” 她的嘴角没擦干净，导致说话的时候唇边的煎饼渣渣掉了下来，嘴唇上还粘着几粒没掉的。 两颗门牙中间的缝缝不太舒服，崔丽塔闭着嘴巴偷偷感受了一下，这尼玛不会塞了香菜吧。 崔丽塔保持着表面上的微笑，内心已经mmp起来了。 她今天为什么要吃煎饼果子，为什么不能优雅地吃着一块提拉米苏。 没有任何，哪怕再粗线条的女人愿意在初次见面的惊世大帅哥面前暴露出自己邋遢的一面。 崔丽塔想穿越回半个小时前，掐死市局门口卖煎饼果子的小贩。 她在懊恼中垂下头来，开始在微信群里发消息：“姐妹们，听我的，都听我的，今天都化好妆再进办公室。” “怎么了，你见到今天要来的新人了，并且长得还不错？” 崔丽塔偷偷往容昭那边瞟了一眼，迅速打着字：“岂止是不错！” “我能用迪奥999或者阿玛尼405吗，这样会不会太艳，被齐局看见了会不会骂，说影响警队形象什么的。” “挨骂就挨骂呗，是工作重要还是帅哥重要，我劝你搞清楚这其中的主次关系。” …… “咱们部门加上你一共七个人，五个女的，人称内勤五朵金花，两个男的，”钱主任伸出手指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容昭，“没错，就是我和你。” 一直到容昭来之前，钱主任都是内勤部的部草，之后可以不用说了。 钱主任看着眼前的年轻警官，他长得实在好看，好看到很容易就让人想到一个词“红颜祸水”。 这种人随便往哪一站，足以让各种各样的人产生各种心思，惊艳、嫉妒、占有、毁灭。 “其实周队也不是故意找你的茬，实在是，”钱主任停顿了一下，小声说道，“你知道什么叫gay吧？就是基佬，男人和男人在一起的意思。他们还有个专门的旗，五颜六色的跟彩虹一样……” “知道，”容昭打断钱主任的基佬知识小讲座，他对这些没兴趣，他只想知道周烨为什么要找他的茬，“所以呢？” 钱主任被办公室的一帮腐女荼毒的不清：“周队跟法医室的吴法医是一对，这俩天天作天作地的，周队大概是把你当成假想敌了。” 烈酒入喉_6 作者有话要说：容昭：还钱。 周烨：要钱没有，要命一条。命都是你的，你还问我要什么钱。 容昭：这是什么新型的逃债技巧吗。 第3章 “齐局，”周烨走进局长办公室，把容昭在警校的成绩单放在桌上，表情带着几分埋怨，“我们队人手不够，从年初我就开始跟您要人了，这好不容易来了个这么优秀的新人，您还藏着掖着。” 齐局垂眸看了一眼桌上的资料，眼神闪过一丝惋惜：“这个人暂时不能进刑侦队。” “怎么就不能了，您把一个这么优秀的人往内勤放，不是屈才吗，”周烨坐在椅子上，指了指资料上的分数栏，“这位容警官的各科成绩接近满分，是这一届的优秀毕业生中最优秀的。” 这种人一般会被调去省厅，再不济也是市局重要岗位骨干人员。会被安排在内勤这么一个不起眼且毫无用武之力的地方，这中间一定有问题。 齐局喝了口咖啡，将资料翻到最后一页，指了指上面的心理测试部分：“问题在这儿。” “满分。” 各项测验结果显示，被测试者是个完美到没有任何，哪怕一丝心理瑕疵的人。 没有人是完美的，每个人多多少少都会有点问题。 就像周烨自己，他的心理就有问题，公安大学的心理学教授说他有点自恋型人格。 周烨想知道的是满分背后，这份资料上没有显示出来的东西。 跟聪明人说话不用拐弯抹角，齐局料到周烨会问什么，直接解释道：“容昭的测试结果出来之后，公安大学的几名教授请心理专家对他进行了催眠。” 周烨看着齐局，听见对方继续说道：“结果显示他有杀人倾向。” 齐局看了一眼桌上的成绩单：“催眠并不能成为法理判断，效力远比不上心理测试，也就没有出现在他的成绩单上。” “再说了，人家也没有真杀过人，就这么给人判了死刑不合适，”齐局一杯减肥茶喝完，转头又冲了一杯，坐下来继续说道，“最好的办法就是先放到内勤观察一段时间再决定是不是给他调岗。” 容昭的杀人倾向不是什么人都想杀，这样的就是反社会人格了。他只对穷凶恶极的人有反应，说的好听点叫嫉恶如仇。 说的直接点，这叫把自己当成了上帝，代替法律，执行私刑。 齐局喝了口减肥茶：“容昭的情况就是这样，现在的安排是最合理的。” 周烨一边低头翻看容昭的各项心理测试成绩，沉思了一下说道：“不用等考察了，现在就调过来。” 一方面，容昭若真是6.12案的凶手，他把人弄到眼皮子底下，对方绝对跑不掉。 另一方面，他若不是凶手，那他就是个人才，没有哪个当领导的不喜欢招揽人才。 每年就为了抢人，周烨没少跟刑侦二队三队的队长打架，导致每次碰上都要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得互怼几句。 周烨：“我现在要是不把人要过来，不用等过了考察期，转头二队三队就得过来抢人。” 齐局这段时间被周烨磨得不行，三天两头找他要新人，吵得头都大了，要是再加上二队三队那两个鬼见愁，日子是没法过了。 齐局想了想：“这样吧，要是经过考察没问题，这人就归你了。” 周烨目的达到，笑了一下卖乖道：“还是齐局您最疼我了。” 齐局看着周烨，顿了一下说道，“说定时炸.弹有点夸张，但将来谁也不能保证会不会出事，这些可都是要你负责的，你考虑清楚。” 话题中心的这个年轻的新警官就好像一把双刃剑，用好了就是利剑，用不好就是悬在头顶的一把索命剑。 周烨从椅子上站起来：“等您的调令一下来，我就去内勤部要人。” 他从局长办公室出来，一不留神差点撞到人。 “容警官，”周烨看着眼前差点撞到他怀里的人，侧过身让开了路，唇边噙着一抹没什么温度的笑，“缘分啊，这么快又见面了。” 容昭看了周烨一眼，一脸冷漠地打算从他身侧走过去。 周烨居高临下道：“你对你的未来领导就是这种态度吗？” 烈酒入喉_7 容昭转头看了看周烨，他过来找齐局的目的就是申请调岗，他是一定要进刑侦一队的，尽管他对眼前的刑警队长十分不喜。 齐局证实了周烨的话，只要接下来的心理测试和催眠能过关，他就可以调到刑侦一队。 容昭和周烨一起走出局长办公室，没走几步突然听见周烨说了一句话：“心理测试弄了个满分，你是怎么想的？” 就好比考试做题，面对一张不可能全部做对的试卷，你做了个全对，肯定会引人怀疑。最完美的应该是错个一两题，把分数控制在考官可接受的范围内。 可以交满分卷的人，一定有控分能力。 容昭选择性耳聋，伸手摁了下电梯，目光盯着不断跳跃的楼层数字看。 “哎，”周烨转头看着容昭，伸出一根手指戳了他一下，“你对待领导就是这种态度吗？” “啪”的一声，容昭伸手把胳膊上的手指头拍掉，抬眸看了周烨一眼，轻轻皱了下眉，声音不大却带着十足的警惕，“别老动手动脚。” 周烨被拍了一下也不恼，好脾气地看着容昭，颇有点看热闹的架势：“明天的催眠你打算怎么应对？” “不应对，”容昭淡淡地说道，“顺其自然。” 周烨往前走了走，看着容昭的眼睛，逼近他：“你为什么想调来一队。” 容昭又选择性耳聋，抬腿走进了电梯。 “范瑶，”周烨回到刑侦办公室，径直走向一名正在百忙之中对着小镜子化妆的女警，靠在桌边说道，“调办公室门口走廊的监控，今天早上八点五十分到现在的。” 他看了一眼下属的脸，有点不可思议：“你眼睛怎么肿了，被人揍了？” 范瑶虽然是竹竿身材，力气却出了名的大，一般人打不过她。 “周队，我这是画的大地色的眼影，据说手残也能画的很好看。”范瑶欲哭无泪，一边跟技术队的人联系，“喂，王小明，我是你瑶姐。准备一下今天早上八点五十到十点三楼走廊的监控视频，先发过来，我给你补邮件。” 范瑶不明白周烨要这段视频干什么，要搁平时她还敢大着胆子开玩笑问一句：“周队，您调自己的视频是为了三百六十五度无死角地观看自己的英姿吗。” 现在显然不是可以开玩笑的时候，6.12连环杀人碎尸案尚未侦破。 凶手极有可能再次犯案。 二十分钟后，“咚咚咚”的敲门声响起，周烨应声，“进。” 一个身穿白衬衫，戴着灰色棒球帽，背着黑色双肩包的男孩推门走了进来，声音活泼轻快：“周队。” 王小明长着圆圆的娃娃脸，一双大眼睛炯炯有神，说他是个中学生都有人信。 “怎么了，小明，”周烨靠在椅背上，抬眸，“监控画面有问题？” 发个邮件就能解决的事，非要亲自过来，王小宅男不会这么热情好动，必然是视频中出现了什么奇怪的人或者事，引起了他的质疑，或者兴趣。 王小明拉了张椅子坐下，从背包里掏出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在熟悉的开机声中兴奋道：“周队，您是怎么发现这么个妙人的。” 今天早上，从容昭走出电梯，周烨上前试探，两人产生矛盾，最后分开，到从局长办公室回来。周烨作为当事人，亲身经历了整个过程。 除了那男人惊人的美貌和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独特气质，周烨并没有发现其他异常。 莫非？ 周烨抬眸扫了王小明一否定了自己的猜测。这孩子是个直到不能再直的钢铁直男。 能被一个资深技术宅称为妙人的，会是因为什么？ 王小明在笔记本键盘上敲了敲，熟练地输入密码，调出那段视频画面。 “我看过的监控没有上百万也得有上十来万个，就没见过这样的人，”他将本子转了个一百八十度，推到周烨眼前，“这特么就是绝世大宝贝。”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 第4章 仅半天的功夫，容昭的办公桌上就已经堆满了各种好吃好喝的。 奥利奥、鲜虾片、棒棒糖、香瓜子、牛肉干、红豆奶茶、柚子茶，电脑键盘上还趴着一块芒果布丁、几颗草莓软糖。 烈酒入喉_8 桌上连个放文件的地方都没有了。 容昭并不爱吃这些，他喜欢清甜的食物，太甜了会腻。作为早饭的桔红糕被周烨踩扁了，他不得不拆了包饼干，就着奶茶吃了点。 奶茶他是喜欢的，再甜的都喜欢，尤其喜欢红豆奶茶。 红豆被煮得软糯清甜，容昭喝了一口，醇厚的茶香与奶香在舌尖推开，温热感让他的胃舒服了很多。 钱主任撕开一包鲜虾片，捏了几片塞进嘴里，嘎巴嘎巴嚼着，一边转头点了点诸位金花：“你们几个没良心的，平时没见一个投喂我的。” 崔丽塔从一堆电脑数据里抬起头来，借看跟钱主任说话的机会，眼神偷偷往旁边的容昭身上瞟着。 果然，长得好看的男孩子连吃东西都那么好看。一点白色的饼干屑落在他深玫色的唇上，像初雪落在一丛盛开的蔷薇花上，将两种季节中最美的景致合二为一。 阳光从窗外照进来，堪堪停在了他的脚边，像是被一种惊心动魄的美丽吓得缩了回去。 “这不是怕您不消化吗，”崔丽塔过足了眼瘾才对钱主任说道，“我们这是关心您。” 钱主任作为一个中年略油腻大叔，深知，年轻小姑娘的嘴，骗人的鬼。 墙上的时钟指到十一点半，五朵金花相互之间用眼神交流了一下，心照不宣地达成了共识。 崔丽塔咳了一声，脸上可爱的小雀斑随着笑容动了动，她装作自然而然的样子说道：“一会一块去食堂吃饭吧。” 钱主任一脸受宠若惊仿佛被雷劈了的模样，不太确信地问道：“我没听错吧？” 大家虽然是紧密团结在一起的同部门同事，但平常这几个姑娘无论干什么都不愿意带他，说跟领导一起会有心理压力，玩不痛快。 钱主任深深地知道，实际情况是她们嫌他中年发福，拉低部门颜值。还嫌他唠叨。 “你们去吧，我现在还不饿，”容昭低头翻看一本新人入职手册，抬头说道，“谢谢。” 容昭话不多，也不爱讲话，甚至都不怎么笑。 他看起来是孤独和清冷的，却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令人想要尖叫的小可爱。同时他又很有礼貌和教养，会对人温声说谢谢。 这样一个浑身上下充满矛盾感的人，很容易让人想要端着一杯酒，走近他。弯下腰来看着他的眼睛问一句，你的过去一定很特别吧，你身上究竟有着什么样的故事。 事实上，当周烨打开土黄色的档案本，看见发黄的资料纸上容昭的名字和履历，发现这个人的生平用两个字足以概括。 普通。 他于二十四年前出生，东榆市本地人，七岁上小学，十三岁上中学，高考之后读了警校，之后来了市局内勤部。 他履历上的人生际遇和三名受害女性没有任何交叉点，不是亲戚邻居，也不是同学好友。他之于她们，是完全陌生的。 他是一个孤儿，九岁那年父母死于交通意外，肇事司机逃逸。 父母生前都是普通工人，没有留下任何财产。要不是上面盖着公安局的章，周烨差点以为这份文件是假的。 真正的有钱人不是穿着多贵的衣服，开着多好的车，戴着多闪亮的珠宝钻石，那矜贵的气质是刻在骨子里伴随着他们的一生的。 这个人如同生长在稀世白瓷瓶里的一朵红玫瑰，矜贵不可亵玩，瑰丽却也带刺。 按说，这样一个人是不屑于犯下这样一起□□杀人分尸案的，这对他来说太肮脏，也太脏。 可在一个刑警眼里，事实证据永远大于个人感觉。周烨已经叫人查过了，容昭在警校期间，每遇到大雨夜就一定要请假出来，请不出假就偷偷翻墙，被逮到过好几次，检讨没少写。 越是了解和接触的多了，周烨越发现，这中间不仅仅是一个连环杀人案这么简单，背后似乎有着更深更远的渊源。 周烨点了根烟，置身在缥缈升起的烟雾中间，他像站在一片茫茫大雾中，只能看见前面有个模糊的背影，抓不住也摸不透。 一根烟抽完，周烨从一团迷雾中走了出来，站在窗前伸了个懒腰，转身打开办公室的门大声喊道：“小子们，开饭了。” 这命运的召唤声响起，打电话打到一半的挂了电话，查资料的关了网页，偷吃东西的赶紧闭了嘴。整个刑侦一队的人以整齐划一的姿势同时站了起来，雄赳赳气昂昂地开始行动。 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激烈的战术讨论声：“今天提前了五分钟部署，肯定比缉毒那帮人快。” “郑可，一会你先去打汤的地方守着，我们帮你打饭。” “白副，你还是守在第五窗口吧，那个阿姨特别喜欢你，打菜都不带抖勺的。” “卧槽，前面那几个是哪个部门的，大家赶紧追上去，从两侧包抄。” “再前面那几个是内勤的五朵金花吧，你们男的不方便跟她们抢，放着我来！” 烈酒入喉_9 范瑶一个健步冲过去，气都没喘匀乎就说道：“花儿们，怎么就你们几个？” 五朵花儿们保持着疾步往前走的姿态，为首的大花一下读懂了对方的画外音，今天已经有好几个部门的女孩女人们打探她们的新任部草了：“别想了，容哥是我们内勤部的。” 范瑶瞥了下嘴：“人家容警官貌似比你们几个都小吧，一口一个容哥，叫着不脸红吗。” 脸上乱七八糟的大地色眼影令范瑶的笑容看起来透着几分诡异，二花透过黑框眼镜看了看她：“你走远点行吗，别吓着我们容哥。” 崔丽塔也说：“就是。” “小雀斑，我要是没记错，你以前不是喜欢我们周队吗，”范瑶一边走一边勾唇笑了一下，“怎么这么快就移情别恋了。” 几乎每个初入职的年轻女警都对周烨产生过一种不切实际的幻想。 只是很可惜，周烨不喜欢女人，他的性取向在市局不是秘密，他也从未想过隐瞒，甚至可以在别人开玩笑的时候大大方方地接住。 女人们自欺欺人的本事一流，很会安慰自己，没事，我得不到的，别的女人也休想得到。于是整个世界又变得美好起来。 然后她们会被拉入一个叫“烨昊cp永不倒”的神秘组织，从此打开新世界的大门。 烨就是周烨，昊是法医吴昊。这俩是整个市局唯二的基佬，自然而然众望所归地成了“一对”。 和帅哥谈恋爱算什么，看帅哥和帅哥谈恋爱才带劲。 警察工作危险枯燥，经常要面对海量的排查工作，各种残暴的人和残忍到极致的人性。 尤其对于女孩子，身体和心理的巨大压力下，她们需要寻找一个发泄的出口。 要是不能嗑cp，并从中获取糖分，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大花看着范瑶：“瑶瑶，你乱说什么呢，周队是吴法医的，你怎么可以破自己嗑的cp。” 范瑶顿时哑声了，她微微垂着头，看起来懊恼极了：“姐妹们，我错了，我不该为了食堂这么点饭，背叛自己的信仰。” 提到“烨昊”，想到共同奋斗在产糖一线的日日夜夜，五朵花儿停下来安慰失落的范瑶：“罚你出三张cp图，这事就算翻篇了。” 六人小组放慢脚步讨论起细节方案来，直到白旭东在食堂里面冲她们这边喊了声：“范瑶，卧底行动结束，归队。” “快来，今天有你爱吃的孜然橘子炒猪皮。” “是，白副。”范瑶临走前握着随便一朵花儿的手，“你们要相信我，我是爱你们的。” 说完赶紧跑了。 发现中计，大花气得一头爆炸头更爆了，跺了下脚，指着范瑶的背影大骂：“钱主任说的对，他们一队的人脑子都有病！” 市局食堂有个专门的三层小楼，掌勺大厨的手艺其实不错的，只是架不住人家有个热爱创新的心，做出来的新菜五花八门，好在一些基础的菜式都会保留，不至于饿死大家。 周烨夹了块糖醋排骨，看见内勤部的五朵金花找了个位子坐了下来，中间空了一个座位。 过了一会，又看见钱主任端着餐盘走了过去，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可怜的钱主任被赶到了旁边一张桌子，一个人坐着，背影看起来孤单又落寞，可怜极了。 周烨端起自己的餐盘，往钱主任对面一坐：“钱主任，怎么没看见容警官？” “他说他暂时不饿，”钱主任说完，抬头看见是周烨，脑内顿时警铃大作，声音警惕道，“你又想干什么！” 周烨笑了一下，一双桃花眼弯了弯，看起来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没什么，关心一下新同事。” “我告诉你周烨，”钱主任用筷子把餐盘上的红烧狮子头从中间夹断，在汤里蘸了蘸，咬了一口，抬头继续说道，“今天早上就算了，以后不许再找我们小容的茬。” 钱主任还没来得及接到容昭的调岗通知，自然把容昭划成内勤部的。 “我就开个玩笑，”周烨不打算多说，从钱主任的餐盘里夹了块咖喱土豆块放在自己碗里，笑了一下说道，“那小子给你们灌什么迷魂汤了，才第一天上班就一个两个都护着。” 坐在后面桌子的五朵金花同时回过头来，眼风嗖嗖地往周烨身上射。 “世态炎凉，”周烨接住那刺骨的眼刀，手捂住心口，一副心碎不已肝肠寸断的样子，矫揉造作如哭如泣，“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 这突然间的戏精附体，把五朵金花逗得嘎嘎乐。这也是为什么这位贱兮兮的刑警队长被广大女性喜爱的原因。 他尊重女性，爱护女性，还很会哄人开心。 五人中，崔丽塔是真心喜欢过周烨的，可惜人家不喜欢女人。 说起来，崔丽塔的暗恋史可谓精彩纷呈，她从初中开始，一共表白了五个男孩+男人，每一个都告诉她，对不起，我喜欢男人。 烈酒入喉_10 她对自己的这种体质也感到很绝望，觉得要是再来一次这种令人崩溃的事件自己就可以原地爆炸了。 话说，她的容哥怎么还不下来吃饭？ 作者有话要说： 崔丽塔：我排着队拿着爱的号码牌，看一眼这人生的剧本，自己该在第几章原地爆炸。 范瑶：小雀斑，好惨一女的。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湾仔码头。 *** 美食小课堂：孜然橘子炒猪皮。 锅热后放油，待油八分热，倒入切好的猪皮，翻炒两分钟后将剥好的橘子倒进来，大火翻炒两分钟，加入适量的盐，快出锅时加入孜然粉，关火。 一道美味的孜然橘子炒猪皮就完成了。 走过路过路过的读者朋友不要客气，品一品，尝一尝。 第5章 “一口一个容警官，”钱主任想到周烨一惯的尿性，“你别想问我们小容借钱，人家一个刚毕业的，第一个月的工资都没发，可没钱借你。” 周烨：“谢谢钱主任的提醒。” 钱主任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一些：“算你还有点良心。” “不是，”周烨低头扒了口饭，笑了一下，“我的意思是，回头就去找他借。” 钱主任气哼哼地帮周烨想了一个省钱过日子好主意：“你其实可以中午打包一点食堂的饭，晚上热热吃啊。” 周烨颇为不屑地掀了下眼皮子：“你让本少爷吃剩饭剩菜？” “呦，您都快饿死了，还一口一个本少爷呢，丐帮少爷？”钱主任吃好饭，抽了张纸巾擦了擦手，拿出手机，“我看我微信上还有零钱吗，三块五，你要吗？” “要，”只见周少爷放下筷子拿出手机，“怎么不要。” 食堂的帘子被撩开，一名穿着白大褂戴着金丝眼睛的男人走了进来。 他打好饭，端着餐盘找位子，可惜到处坐满了人。 “这儿，”周烨举了下手，懒洋洋地喊了声，“这有位子。” 吴昊看见周烨，毫不迟疑地转身就走，在食堂最远的另一端坐了下来。 周烨端起自己的餐盘，穿越大半个食堂走了过去。他坐在吴昊对面，无奈道：“跑什么。” 半个食堂的女人全看了过去，这些可都是大块大块的糖。 当事人浑然不在意。用周烨自己的话来说，那些女人得不到他已经很可怜了，还能不让人嗑个cp开心一下吗。 可以说，市局这种风气完全就是周烨一手给惯出来的。 吴昊在周围各种热烈热切的目光中摘下眼镜放在白大褂口袋里，抬头看了周烨一眼，一向温和的眼睛冒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气：“有病就去看病。不想去医院就来我们法医室，我给你开点药，治治脑子。” “啧，”周烨靠在椅背上，歪着头，“吴法医怎么一点都没有身为同类的惺惺相惜。” 他们的确是同类，不光因为他们是市局唯二的基佬，还因为他们的型号也是相同的，他们都是1。 周烨今天不是特地来恶心吴昊的，也不是故意哄cp粉们开心，他是来谈正事的：“第二名受害者赵甜的病理报告，之前存疑的地方验出什么了吗？” “正要去找你说这个。”吴昊很快忘了周烨的脑病，放下筷子认真答道：“关于死者左上臂有严重的皮肤癣的病理报告没问题，有问题的是皮肤癣周围，手臂被肢解之后的断面部分，我们在上面检测出了微量的CH3NHCH4OH2H2SO4。” 周烨揉了下太阳穴：“说人话。” 吴昊老大不高兴地看了他一眼：“米突尔。” “黑白显影剂，”周烨沉思了一下，“冲洗照片的药水。” “凶手喜欢拍照，并会自己冲洗照片，他一边强女干杀人分尸，一边用照相机记录了下来。这种照片凶手肯定不敢在外面的店铺冲洗，”周烨凝神推测道，“他拥有一间属于自己的暗房。” 烈酒入喉_11 两人聊了很久，直到食堂的人渐渐散去。 “谢了耗子，”周烨站起来，“最新检测报告麻烦出一份纸质的，你签好名我叫人去法医室拿。” 听到耗子两个字，吴昊温文尔雅的脸上渐渐出现裂痕，眼神冒着滚滚杀气：“说了多少遍了，别叫我耗子。” 吴昊往前走了两步，又停下来转头问道：“今天晚上去酒吧吗。”说的是本市有名的一家gay吧。 周烨摇了下头：“你去吧，我今天晚上有事。” 吴昊从口袋里掏出金丝眼镜戴上，用探究的目光看着周烨，歪头问道：“约了人？” 周烨本想说没有，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对，一位大美人。” 食堂的人越来越少，只剩下几个来得晚的还在吃。 门帘再次被撩开，一个穿着一身黑色衣服的清瘦身影走了进来。他的行为姿态看起来很普通也很正常，跟其他过来吃午饭的人没有任何不同。 掀开帘子走进来，沿着墙边往前拿餐盘，打饭，找位子坐下。 此时要是有人坐在监控室看着这里的摄像头就会怀疑，自己看到的根本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鬼魅。 周烨想起一个小时之前在王小明的笔记本电脑上看到的三楼走廊那段视频。 三楼走廊平均分布着四个摄像头，多方位监控，视角之间相互有重合。周烨自己的脸被拍了个清清楚楚，三百六十度无死角被捕捉。 这些摄像头里，却没有一个能拍到容昭正脸的，最多只能拍到他的三分之一侧脸。 这跟前天晚上在九福巷不一样，下雨又打了个伞，躲避监控并不难，一般的警察或有经验的犯罪分子都能做到。 市局走廊的那些监控可不是摆设。 一个人的观察力和临场反应能力该是有多强悍，才会在第一次出现在一个陌生的场所，就能完美避开每个可能被捕捉到的角度。 恐怕连对所有监控摄像头型号和功能如数家珍的王小明都做不到。 这人可不就是个绝世大宝贝吗。 周烨不是没怀疑过，容昭会不会是个卧底，曾执行过极其危险的任务，在终日刀口舔血的亡命生涯中，无时无刻的警惕让他养成这个匪夷所思惊为天人的“隐身术”。 再一想，这根本不可能。 他长得太好看也太惹眼，这种人天生适合站在灯光和舞台的正中央，当明星还差不多，当卧底只会被贼窝里的虎狼牢牢盯住，根本没法执行任务。 容昭一进门就注意到来自东南角三十度的那道目光了。 依旧带着审视，只是其中的敌意不像上午这么明显。 但这并不能让他对那个人的印象好上哪怕一分。他们中间隔着一盒被踩扁的桔红糕，这是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 容昭低头尝了口红枣蒸南瓜，软软糯糯的，里面还放了冰糖，枣香中多了一丝清甜味。另一道清蒸鱼就逊色多了，姜和料酒放少了，有点腥味。 他皱着眉把这道清蒸鱼推到一边，听见有脚步声由远至近走来。 容昭没有抬头，连眼珠子都没有动一下，仿佛浑然未知。 直到那人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容昭不动声色地加快了用餐速度，用行动和肢体语言表示自己不想跟他说话，希望他赶紧走，走的越远越好。 周烨并不觉得尴尬，一点也不识趣地说道：“这鱼怎么不吃，一筷子都没动啊。” 容昭一个字都不愿意多说，言简意赅道：“腥。” 白嫩鲜美的清蒸鲈鱼躺在白瓷盘子里，上面铺了浅浅一层碧绿的小葱，边上洒着几粒朱红色的枸杞。 “刚才打饭没看见这道菜啊，你要是不吃，就给我了吧。”周烨从筷笼里抽出来一双筷子，一抬头对上一双明显写着拒绝的眼神，他动了动唇，“你又不吃。” “浪费粮食是非常可耻的，”周烨是真想吃，食堂大厨天天忙着创新黑暗料理，反而这道经典的江南菜已经半个月没烧过了，“你就给我吧。” 容昭被缠得耳朵疼，把那盘冒着腥气的鱼从餐盘里端出来，推到周烨眼前，继续夹自己眼前的红枣蒸南瓜。 周烨夹了块鱼肉塞进嘴里：“你这盘南瓜看着也不错。” 容昭把盛南瓜的碗往自己这边挪了挪，掀开眼皮子看了周烨一眼：“不要试探我的底线。” 烈酒入喉_12 周烨不再得寸进尺，眼前这男人看着清瘦白净，实际上暴躁得很，搞不好下一秒就能挥起拳头砸他鼻梁上。 周烨闭了嘴，一边吃着鱼，抬眸看了看眼前这个人。皮肤雪白，眼睛漆黑，眉峰锐利，唇色是淡淡的胭脂色，如同一幅浓墨浅彩的画卷，却又不染半分女气。 第三次见面还是觉得惊艳，即使对方身上存在杀人嫌疑和巨大的谜团。这种种因素加起来，令周烨想起开在午夜的罂粟花，危险又迷人。 吃好饭，容昭从食堂出来，转头看了看黏在自己身后的人，眯了下眼睛，皱眉打量着他：“你老跟着我干什么。” 吃了他的鱼还不放过对他的怀疑，还变本加厉明目张胆地跟踪上，这令他很不爽，浑身上下每个毛孔都叫嚣着想揍人三个字。 “有这个时间不如去查案，早点把连环杀人案的凶手抓住。” 周烨抬了下眸：“容警官看起来很关心这个案子。” 两人靠得极近，周烨身体又前倾了一些，逼得容昭往后缩了半步：“你离我远点。” 周烨看了看又连着退了两步的容昭，有点哭笑不得，“你怕什么，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容昭掀开眼皮看了眼前的人一眼，在转身离开之前丢下了一句话：“你嘴里有鱼腥味。” 周烨站在原地看着仓皇逃跑的容昭，低头在手上哈了口气，鼻尖凑近掌心闻了闻。 哪有腥味，除了男人味他就没闻到别的什么味。 作者有话要说：容昭：你开心就好。 第6章 晚上下班，容昭走出内勤办公室，抬头看见一个从刑侦队的方向走过来的奇怪的女人。 她好像在cos什么角色，脸上画着夸张的妆，眼睛周围涂着一大圈棕青色，脸颊是厚厚的绯红，嘴唇是大红的，嘴角口红涂出来一笔，挂在唇边，像一抹未干的血迹。 “容警官，”范瑶刚化的妆，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美过，她笑了笑，浑然不知牙齿上也沾了口红，显得十分诡异，“这么巧。” 哪有什么巧合，世间所有的巧合都是有意为之，范瑶吃好晚饭，在刑侦办公室门边等了好半天才看到容昭出来。 这似乎是很多爱情小说的开端。 范瑶很是为自己的追爱精神感动。 “哦，”容昭摁了下电梯，并不打算多说什么，随口应道，“是挺巧。”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转头看了看身侧的女人：“你是刑侦一队的吧。” 范瑶连连点头，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在这位惊世大帅哥心里留下的印象，她有点受宠若惊，一连说了好几个是。 容昭心想也是，钱主任说的对，他们刑侦一队的人都不太正常。 电梯到了，容昭请范瑶先上，到了一楼，又落在范瑶后面，等她先出来，修养极好。 这妆画得太值了，不愧是她用了半个小时捣腾出来的，范瑶十分开心。直到到了市局大门口，她突然听到身侧的男人说：“天这么晚了，漫展还开着门吗？” 门卫刘叔也从保安亭小窗口探出头来，憋着笑问道：“小范，你又干啥呢。” 又善意地开着玩笑：“是要去那座半山鬼宅参加午夜party吗，那鬼岂不都要被你吓跑了。” 真相如此惨烈，范瑶差点崩溃，她哭丧着脸：“我不去漫展，也不去鬼宅探险。” 她只是想泡个帅哥啊。 刘叔笑了笑：“你一个警察还能怕鬼啊。” “一般的鬼是不怕的，”范瑶抱着双臂，不禁打了个寒颤，“半山别墅肯定怕的啊，十三条人命啊，死的还那么惨，谁能不怕。” 刘叔点了下头，神情变得有些深，像回到了当年：“也是，太惨了。” 范瑶知道自己又手残画了个无敌丑的妆，不好意思再往容昭眼前凑，背着身体说道：“容警官，那我先走了。” 说完就捂着脸跑了，她以后再也不要相信什么美妆视频了。 晚上七点半，天已经全黑了，各色灯光沿着街道两侧向远处一路蔓延。木质小楼上挂着红色的灯笼，人走在路中间，如同染了诗画。 烈酒入喉_13 周烨从墙边闪了出来，眼睛紧紧盯着前面的人。 容昭看起来并不着急干什么，走得不疾不徐，甚至还有闲情在附近的小吃街逛了一圈。 最后走进了一家面馆。 周烨躲在不远处，一旁是一个卖烤红薯的。香甜诱人的味儿从铁皮桶里飘了出来，本来就饿，这下更饿了。 透过小吃店镂空雕花的窗，周烨只能看见容昭的左边侧脸。他的下颌线非常明显，橙色的灯光下，更显妖孽。 容昭点的牛肉面，周烨看见他拿起筷子夹了块薄厚适中的牛肉片，在面汤里涮了一下。周烨的肚子于是更饿了，他甚至能闻到那片牛肉散发出来的香味，隔着一道门窗，一条街道，直往他鼻腔里撞。 好不容易挨到容昭吃好那碗面，谁知那人像是故意跟他作对，吃完了面不肯走，沿着小吃街继续逛。 先在卖小龙虾的店门口站站，又到卖生煎小笼包的店，重庆老火锅店，杨国福麻辣烫，连卖糖画的都不肯放过，站在老师傅的摊位前看了好久。 周烨站在一个石柱后面瞥了下嘴，糖画爱看看，爱看多久看多久，反正他不爱吃糖。 最后容昭买了个小猪佩奇造型的糖画，拿在手上也不吃，一路背在身后，大猪鼻子正好对着周烨。 周烨这才知道自己暴露了。 不光暴露了，还被对方给耍了。 容昭拐了个弯不见了，周烨追上去，左右看不见人。想也是，一个所有监控都得不到的男人，哪里是这么容易跟踪的。 他往前走了几步，站在一条护城河边，靠在青灰色的大理石栏杆上掏出烟盒点了根烟。 早在容昭在小吃街遛他的时候他就怀疑自己暴露了，之所以不确定，是因为猪头嘲讽这么可爱的事，不像那位暴躁的容警官会干出来的事。 按照容昭的性格，发现自己被跟踪了，八成会直接往他英挺的鼻梁上来一拳。 “该揍他的。”容昭从地铁站下来，踩着月光往回家的路上走，一边默默想着。 回到家，容昭打开门，拴在门上的鱼线没有被动过，窗户也从里面锁的很严实，没人进来过。 容昭打开电视机，里面正播着一档综艺节目。他就着这热热闹闹的声音从枕头底下拿出来一本被翻了无数遍的书，靠在床头看了起来。 台灯的柔黄色灯光落在封面几个黑色的宋体字上，《催眠与反催眠》。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 第7章 中午时分，市局三楼休息室。 “你说巧不巧，”一个西装革履的心理学专家接过周烨递过来的一杯茶，笑了笑说道，“这位容警官的心理测试结果跟你一模一样。” 周烨接过报告纸看了看，差点当场笑出声。 昨天他才给容昭说，心理测试不能弄满分，今天人家就以他为范本，弄了个自恋型人格出来。 学霸的控分能力相当了得。 周烨看着眼前这份报告，唇角不自觉地扬了起来，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有趣的人。明明他总是一脸冷漠，对自己也很不耐烦。 “容警官的心理测试基本没问题，可以从事刑警工作，”心理学专家好心建议道，“你们做领导的，多注意关心下属的心理健康，多找下属谈心，多给予一些关爱。” 周烨点了点头：“一定听从专家建议。” “能不能麻烦您把您刚才的建议写在报告里面。”周烨递了一支笔过去，一边说道，“我这位下属脾气不太好，还特别叛逆，不听领导的话，总以为领导故意找茬。” “这脾气也太差了吧，没法在职场混啊，那你可得好好管管，”心理学专家一边写一边说，“建议：多跟领导谈谈心。” “再在后面加一句，”周烨想了一下说道，“要尊重领导爱护领导多听领导的话。” 心理学专家放下笔，转头看了周烨一眼，“不能这么写，越这样越容易激起人的叛逆心理。” 周烨又想了一下：“那跟领导成为朋友总可以了吧。” “这个可以。”心理学专家把写好的医嘱递给周烨，看着他的眼睛说道，“还有你自己，我发现你不光有点自恋型人格。你还有点臆想症，你是不是总幻想自己是个流落在外的王子，拥有高贵的血统和富可敌国财产。” 烈酒入喉_14 “是真的，”周烨十分真诚地说道，“不是臆想。” 心理专家知道周烨的性向，还知道他是个颜控，接着刚才的话说道：“然后遇到邻国一位长相貌美气质高贵的王子，两人结为夫夫，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了一起。” 专家看着周烨，他的肢体动作和微表情显示他没有说谎：“连自己都骗过去了，病得不清。我有个朋友擅长心理咨询和治疗，可以介绍给你。” “不用了，谢谢您！”周烨说完拿起另外一份报告看了看，“催眠结果显示正常。” 并没有出现像齐局说的有杀人倾向。 一个有能力掌控心理测试结果的人，不能百分百排除他有反催眠的能力。 周烨没有多说什么，客客气气地送走了专家，将这份报告送到齐局那，正式把容昭要回了刑侦一队。 钱主任接到上级下发的调令邮件，气得差点把手上的鼠标给摔了：“欺人太甚！” 内勤办公室的五朵金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忙问钱主任怎么了，是不是周队那边又出幺蛾子了。 “周烨把小容要走了，”钱主任气得捶了捶自己的心口，恨不得吸上几口氧，他本来打算把容昭当成自己的接班人来培养的，自然舍不得放人，扔下鼠标起身说道，“不行，我去找齐局理论去。” “钱主任，”容昭从电脑屏幕里抬起头来，“是我自己要求去的。” 钱主任停在原地，顿了一下说道：“小容，你想清楚了？” 五朵金花就更舍不得容昭了：“容哥！” 容昭起身，比起其他人的依依不舍，他的表情就显得淡淡的，像一个没有感情的人：“谢谢大家这两天的照顾。” 容昭的办公桌上还摆着一大堆被投喂的小零食，大花甚至已经把他未来一周的早餐食谱都规划好了。 崔丽塔最伤心了，这种感觉就好像，好不容易捡到的一颗宝石突然被人抢走了，她的心里空落落的，鼻头直泛酸：“容哥。” 容昭不喜欢这种场面，他一向干脆利索，不爱被各种各样的感情拖拽。 最后，钱主任和五朵金花帮容昭收拾好东西，以嫁女儿的不舍心态把人送到了刑侦一队。 “周烨，”钱主任气呼呼地在刑侦一队办公室门口大声喊道，“出来。” 只见办公桌上扎着两束彩色的气球，两束气球中间横着一个红色的小横幅，上面写着“欢迎新同事”几个字，横幅旁边还点缀着几个手绘的爱心。 范瑶郑可等人全部站了起来，满眼热切地看着容昭，脸上挂着幸福快乐的笑容。 整个刑侦一队一派喜气洋洋。 内勤办公室的人于是更心酸了。 “呦，来了，”周烨从里面的队长办公室出来，走到欢迎新同事的座位前，把上面的气球拿下来，转头给五朵金花一人分了两个，笑着说道，“开心点，这是喜事。” “唢呐呢，有人会吹唢呐吗。” 容昭看了周烨一眼，再次觉得这个人脑子有病，昨天晚上果然该揍他一顿。 范瑶走过去，一个一个，深情地抱了抱五朵金花：“姐妹们，你们放心，我们会照顾好容警官，把他当成亲同事的，绝对不会让他会一丁点儿的委屈。” 崔丽塔偷偷在范瑶衣服上蹭了一把眼泪，偏过头说道：“你们最好说到做到。” 范瑶笑得看不见了：“我们一队跟你们内勤又不远，同一个楼层呢，容哥要是想回去看看，随时都能回去的。” 大花冲翻了个白眼，小声挤兑范瑶：“我们容哥比你小，一口一个容哥，叫着不脸红吗。” 人逢喜事精神爽，范瑶一点也不恼，他转头从零食柜里拿出来一大把花生核桃水果糖分给内勤部众人：“来来来，吃吃吃，别客气。” 容昭把自己的水杯和文件袋放在欢迎新同事的办公桌上，总觉得这个气氛不大对劲，有琢磨不出来哪里不对劲。 他转头看了看周烨，对方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两人目光对上，周烨把头一片，假装看着窗外。 崔丽塔走到容昭面前，从带来的大塑料袋里掏出来一大堆好吃的，一样一样放在容昭桌上，一边频频转头瞪了瞪范瑶等人，一向温柔的眼神变得异常警惕：“这是给我容哥的，都不许抢。” “容哥，要是有人欺负你，你跟我们说，大不了再回内勤部。” “小雀斑，”周烨走过来，从容昭桌上拿起来一个小兔子造型的棒棒糖拆开，含在嘴里，勾着唇，“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对于容容这样的人才，宠都来不及呢，怎么舍得欺负。” 容容？ 容昭在桌子底下狠狠踹了周烨小腿一脚，声音低沉，带着狠劲：“你闭嘴。” 烈酒入喉_15 钱主任最了解周烨这吊儿郎当不着调的德行，瞥了下嘴：“又恶心人，” 周烨走到钱主任面前，握住他的手，继续恶心道：“恭喜，昔日内勤部部草重返冰封王座。” “那我也恭喜你，”钱主任甩开周烨的手，笑容十分幸灾乐祸，“终于成了前任警草。” 现任警草拿着杯子起身，准备去倒杯水喝，范瑶一个健步冲上来：“我们队有咖啡、豆奶、高乐高、奶粉、红糖水，红糖水有加了姜汁的还有不加的，容哥你想喝点什么？” 容昭：“白开水吧。” 内勤部众人走后，容昭把桌上“欢迎新同事”的横幅叠起来，准备扔进垃圾桶里。 手腕突然被人攥住，一个十分烦人的声音传了过来：“容容，一个冷血boy。” 容昭抬眸看见周烨，手指一松，横幅稳稳地落在垃圾桶里：“松手。” 周烨松开手：“来我办公室一趟。” 容昭起身跟上去：“6.12案的全部资料给我看看。” 周烨靠在办公桌边，目光落在眼前男人的眼睛上：“你先告诉我，为什么这么关心这个案子。” 他顿了一下，神情一转，带上一丝查案的时候才会有的严肃，以毋容置疑的口吻说道：“否则，你这辈子都别想接触这个案子。” 通过这几次的交手，容昭已经对眼前的刑警队长看得透透的了，这人看着不正经，骨子里其实强势霸道的很。 那张嘴里说出来的不管是人话还是鬼话，真话还是假话，他都有他的一个底线，一旦超出这条线，他是绝对不会对人让步的。 周烨紧紧盯着容昭的眼睛，又问了一遍：“你为什么这么关心这个案子。” 容昭转身走到窗边，将窗户打开，一束阳光照了进来，晃得他眯了下眼睛。 周烨跟上来，站在容昭身后，顺着他的目光往楼下看。 一对五十多岁的老夫妻从市局门口的公交站台下来，互相搀扶着走向市局大门。 周烨认得，那是第三名受害者贺艳艳的父母。 老夫妻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含辛茹苦大半辈子，女儿却在大学毕业典礼当晚出了事。 容昭的目光跟着那对老夫妻，直到他们走进市局大门，一名女警把他们带了进去。 周烨转头看着容昭，发现他目光里有一闪而过的悲恸，跟贺艳艳父母脸上的一模一样。 这让他无端产生一种错觉，就好像身边的男人跟他们是一家人，他们的悲喜是相通的。 周烨回忆了一下容昭的履历，他分明跟贺艳艳没有任何交集，包括他们的手机通讯记录和网络社交账号。 “我之所以对这起案子这么关心，是因为我跟贺艳艳认识，”容昭的目光落在窗外的一棵大槐树上，漆黑的瞳孔沉了沉，“我比任何人都希望抓到凶手。” “贺艳艳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周烨站在容昭身侧，他比容昭高了小半个头，视线高低差距令他看起来有些居高临下，“你怎么证明你们是认识的。” 他们这段关系看起来非常不简单，又处处透着神秘。 容昭低头看着落在脚尖上的一点阳光，那点光透过黑色的鞋面，照得脚趾暖洋洋的。 “她左边眼角有颗很淡的泪痣，落在下眼睑偏左的位置，这让她看起来很柔弱。她确实也很柔弱，被人欺负了也不敢吭声。” “她最喜欢吃鱼排，要煎得焦黄没有腥味的那种。她最大的愿望是等大学毕业赚了钱，给她的爸爸妈妈买一个按摩椅，因为他们整天在工厂站着干活太辛苦了。” 周烨第一次听容昭一口气讲说这么多话，还用一种这样温暖的语气和神态。 眼前这个冷冽孤独的男人终于有了一丝活人气。他也是生活在人间的，而不总是裹着一团迷雾一身冰渣。 周烨的目光带着审视和质问，像是要看进对方的灵魂里：“你们是恋人？” 容昭看了周烨一眼，并不准备回答他的问题。 周烨似乎是没有耐心了，他微微拧着眉，声音低沉带着强势：“你们是地下恋人？” 作者有话要说：周烨：喜事都办了，你敢喜欢别人？ 烈酒入喉_16 第8章 无论周烨再怎么问，容昭都不肯多说。 他没说他跟贺艳艳是怎么认识的，在哪里认识的，认识多久了，为什么从来不联系。 除了最初那一大段话，他再不肯多说一个字。 “走吧，去审讯室，”周烨看着容昭，眼神透着不近人情的沉冷，“我现在怀疑你与6.12连环杀人分尸案有关。” 容昭拧着眉，抬眸看着周烨，声音同样透着冷意：“按照规定，请市民协助调查应该在问询室。” 而不该像审讯犯人一样把人带到审讯室。 周烨走到办公桌前，把前天晚上在九福路拍到的那五秒钟的视频打开播放了一遍：“有市民报警，有接警记录，去审讯室不为过吧。” 容昭看见视频里自己的身影，语气淡淡道：“好，走吧。” 他这才知道，为什么周烨总是处处针对他，偷偷跟踪他，处心积虑地把他弄到他眼皮子底下看着。 周烨带着容昭从队长办公室出来，白旭东转头看见，起身跟了上去。 别人不知道容昭身上的嫌疑，白旭东是知道的，他走到周烨身侧，低声问道：“怎么突然亮了底牌？” 虽然所谓的底牌并不是什么铁证。但要真是铁证那还用周旋吗，早把容昭这个嫌疑人抓起来了。 周烨没有回答白旭东的问题，他有自己的考量。 容昭若不是凶手，他需要先把他身上的嫌疑洗清，挖出他身上跟凶手有关的秘密。 审讯室的灯光开得很亮，这不是容昭第一次进审讯室，以前在警校的时候模拟过，他扮演罪犯的时候，没有人能从他嘴里撬出话，除非是他自己愿意说。 周烨坐在容昭对面，白炽灯令眼前的男人皮肤更显得白，没有温度一般。 他知道这是个硬骨头，要撬开他的嘴非常困难，令周烨没有想到的是，对方竟然主动开口了。 这只能说明，这个案子对他太重要了，才让周烨得以以不交代清楚就不许他参与案件调查为要挟得逞。 由此可以看出来，这个案子比他和贺艳艳是什么关系重要得多。 “我跟贺艳艳认识于五年前，我们都读高三，不同校。”容昭的声音很低，像是不愿意回想自己的过去。 那是离高考最近的一个冬天。 “嘭”的一声，手上的饭盒被人踢飞，白米饭撒了一地，几根青菜叶子从塑料饭盒里飞出来摔在地上。 “就吃这个啊，”三个小混混发出一阵刺耳的笑声，用脚尖踩了踩地上的饭粒，满脸鄙夷地吐了口唾沫，“寒酸的，我家狗都不吃。” 容昭紧紧攥着拳头，一拳砸在为首那人的眼睛上，又一脚将旁边一人踹翻在地上。 他沉着脸不说话，一拳一拳砸下来，直到手背渗出了血，三个人被揍得躺在地上起不来。 就因为其中一人喜欢的女孩写了封情书给他，这群人天天找他的茬。 三人连滚带爬地跑了，容昭弯下腰，捡起地上的饭盒，里面还剩半盒没脏的，虽然吃不饱，也总比饿着肚子强。 “你手流血了，”一个怯怯的声音传来，“我这儿有创可贴。” 容昭抬头，看见一个背着书包的女孩，看校服是隔壁中学的。他捡起饭盒坐在旁边的花坛上，摆了下手。 女孩坐在容昭身侧，胆子小不敢靠得太近，中间隔着两个人的距离。 自尊心让容昭没有办法在一个女孩儿面前吃地上捡起来的饭，他饿着肚子沉着脸，希望对方赶紧走，不要看到他像一只狗一样吃地上的食物。 “刚才那几个人以前欺负过我，抢我的零花钱，”女孩抱着书包，像是要赖在这儿不走了，她转头看了容昭一眼，怕对方不高兴，只看了一眼就挪开视线了，“我知道你，你是隔壁中学的，成绩特别好。” 女孩来开书包拉链，拿出来一张数学卷子，小心翼翼地试探道：“你能给我讲一道题吗，我解不出来。” 容昭本想拒绝，并把对方吓唬走。 但当他转头看过去，看见女孩左眼睑下面那颗痣，似想到了什么，万千情绪堵在心口，拒绝的话语变成了一个轻轻软软的好字。 一道题讲完，女孩从书包里拿出来一个粉色的饭盒：“我多带了一份吃不完，你帮我吃掉吧，明天这个时候被饭盒还给我就行了。” 怕被拒绝，她说完就把保温饭盒放在两人中间的花坛上，抱着书包跑了。 烈酒入喉_17 容昭没动，过了一会才拿起来打开，米饭是雪白的，松松软软，洒了几粒芝麻，旁边的小隔间放着碧绿的生菜、土豆牛肉和煎得橙黄的鱼排。 第二天，女孩如约而至，接过空盒饭，递过去一个满满当当的。然后拿出一张英语卷子，笑容明媚，露出八颗雪白的牙齿：“不是白给你的，给我讲题吧。” 第三天第四天同样。 两人没有任何联系方式，有时候一个人去晚了，另一个人等一等，总能把人等来，一次也不曾失约过。 他们之间的话并不多，主要围绕着讲题，偶尔女孩会抱怨妈妈太唠叨爸爸太严肃，会说自己将来的打算，说自己最大的愿望是赚钱给爸爸妈妈买一个按摩椅。 就这样过了大半年，女孩再也没被小混混欺负过，容昭也再也没吃过冷饭。 高考前一天，女孩对容昭说等考完了，就在小花坛这儿等他。 她等了一整个暑假，直到大学开学。 容昭一直没有出现。 审讯室里开了冷空调，温度有些低，容昭言简意赅地讲完，往椅子后面坐了坐：“事情就是这样，周队满意了吗？” 周烨叫人把空调温度调高，又把自己桌前的热水往前推了推，看着容昭：“你这拿的是渣男剧本啊。” 容昭看了周烨一眼，把水杯推了过去：“不用。” “放心，”周烨握着水杯，“水里没毒。” 容昭淡淡地看了周烨一眼，毫不掩饰自己的嫌弃：“你刚才喝过一口。” 周烨轻轻啧了一声，转头让旁边的人重新倒一杯。 “所以，你在雨夜外出，目的是把掠走贺艳艳的凶手找出来，”周烨看着容昭，神情看起来松散，眼睛却死死盯着对方，“你喜欢她？” 不然没法解释，一个分开五年没有任何联系的人会突然出现，并如此执着地为她报仇。 “你觉得是就是吧，”容昭接过一个警员递过来的水杯，放在手上暖了暖，“周队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周烨看着容昭：“既然喜欢人家，为什么要在高考之后失约，连个联系方式都不留？” 容昭用周烨的话回道：“因为我是一个冷血boy。” 周烨不依不饶，语速飞快：“你既然冷血，又为什么要如此执着地帮她找出凶手？” 这是一个悖论，周烨看着容昭，眼神带着一丝玩味，等着看对方怎么破局。 容昭的耐心已经快被周烨磨尽了，他喝了口水，将水杯放在桌上：“你只要知道我不是凶手就行了，管这么多干什么。” 周烨觉得自己被容昭冒犯了，他说这句话的语气令他非常不爽：“我是你的领导，也是案件负责人，我难道没有权利管你吗。” 容昭迎着周烨的目光，声音变得冷硬起来：“有。” 周烨被容昭的目光刺了一下，无意间碰翻了桌上的玻璃杯。“砰”的一声，杯子掉在地上，碎了。 一个警员敲门进来，交给周烨一张刚刚得到验证的不在场证明资料。 周烨看完，抬眸看着容昭：“恭喜。” 米琼、赵甜和贺艳艳失踪当晚，街边的监控拍到容昭的背影，他曾去便利店买过东西。 因为长相实在出众，收银小姐对他印象很深刻，可以证明他不在案发现场。 周烨亲自打开审讯室的门，转过身，偏了下头说道：“走吧，容警官。” 容昭从周烨身侧走了过去，也不等人，大步往前走了，整个后背都写着不要来烦我，更不要惹我，我不好惹。 周烨自从看完容昭的不在场证明验证，压在心口的一块石头彻底被拿掉。 他看了看渐渐消失在走廊尽头的容昭，转头对白旭东说道：“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惯得他。” 的确，白旭东从来没见过周烨对一个进了审讯室的人这么客气，被嫌弃了都不带反驳一句的，最后还亲自给人开门。 白旭东不知道该说什么，随便捡了句：“就是，不能太惯着。” 两人一块回办公室，白旭东说道：“容昭身上的杀人嫌疑是排除了，关于他跟贺艳艳的关系，他为什么如此执着于这个案子，这一段可信吗？” 周烨抿了下唇，边走边说：“走着看吧。” 烈酒入喉_18 周烨有自己的判断，容昭没有撒谎，他只是隐瞒了一部分真相。他跟贺艳艳的过往是真的，跟案件的关联却不止于此。 周烨看过容昭在警校的请假和逃课记录，那人每逢大雨夜就会想尽一切办法出去，在外面晃荡一整夜，第二天天快亮的时候再溜回来。 这份病态偏执的背后必然会有一个强大的精神力作为支撑，周烨跟各种犯罪分子打交道惯了，他深知这股力量的来源。 若不是变态的心理需求，便是刻骨的仇恨。 贺艳艳失踪是在九天前，容昭却已经在深夜的大雨中晃荡四五年了，他早就开始寻找凶手了。 周烨转头对白旭东说道：“查一下东榆市近十年来在大雨夜发生过的恶性案件，强女干，或者杀人，把失踪案也算进来。” 他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受害者最好为红衣女子。” 白旭东犹豫了一下问道：“周队，您是不是怀疑凶手除了这三起案件，还犯过别的案？” 周烨抿了下唇，没有回答。 白旭东很快把资料整理齐全了：“都在这儿了。按照案件级别排放的，最恶劣的在上面，依次往下排。” 一摞土黄色的文件袋，新旧参差不齐，有些年代久远的已经起了毛边，沾了点浮尘。 这一卷卷全是写在人间的罪恶。 周烨拿起最上面的卷宗，他对这起案件非常熟悉，可以当之无愧排在罪恶榜第一。 这是一起隔了六年的悬案，正是东榆市公安系统内部流传的十大未解之谜之首。 黄色文件袋上盖满了红章，上面横着一行宋体黑字：“xxxx年半山别墅关家灭门案”。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 第9章 “丢狗的你往市局接干什么，找辖区派出所去。” “喂，比对结果出来了是吧，发我邮箱，立刻！” “什么，要求缩小排查范围？”刑侦一队的气氛非常紧张，说话声此起彼伏，“不行，我们周队说了，适时还得扩大范围呢。 个别年轻气盛性子又急的，正脸红脖子粗地在内线电话里对骂，“对，你说对了，我们周队的话就是圣旨，不满意就去跟上级领导投诉去，看耽误了办案算谁的责任。” “什么烟，谁偷你烟了。现在在讲工作，不要扯其他有的没的。先排查凶手心理地图范围内，再慢慢往外扩……我偷个屁，说了多少遍了，不是我偷的。” “白副，您要的最新检测报告出来了，资料放您桌上了……周队早。” “郑可，”周烨走到办公室中间，抓起郑可的衣领，顺手在他的光头上撸了两把，“准备案情分析会，汇报排查结果。” 郑可被撸得头皮发麻，缩了缩脖子大声答道：“是，周队。” 周烨走到容昭的工位前，看见他正低头看案卷卷宗。 他整个人都很安静，像是把自己同周围的嘈杂分离了出来，自成一个与世隔绝的小世界。 作为半路加入的，容昭需要把整个案件重新理一个，跟上大部队的进展。 表面上看，案件似乎停滞了，就连一些市民都在骂，说这都死了两个失踪一个了，凶手还没抓到，警察都是光吃饭不干活的吗。 其实不是，警方的调查方向没有错，光是各种针对嫌疑人身份和事发路段的车辆排查工作，刑警和基层民警加起来就已经出动过近六百人了。 凶手智商极高，具备超乎寻常的反侦查能力。受害者失踪现场和抛尸地点没有提取到任何属于嫌疑人的脚印、指纹、血液、精.液等生理痕迹。 这种异常“干净”的案发现场需要投入大量的时间和精力，从蛛丝马迹和茫茫人海中揪出犯罪嫌疑人。 容昭翻开现场图片，大大小小的尸块撞进他眼里，因为腐烂，尸块断口部分能看见钻进钻出的蛆虫。 一片被撕烂的大红色布料被半埋在泥土里，染着血沾着泥。 容昭放下手上的卷宗，转身跑到垃圾桶前，弯着腰干呕了几下，却又什么都吐不出来，仿佛有一大团东西堵在喉咙里，吐不出来，咽不下去。 周烨拍了拍容昭的后背，弯腰看着他的脸，拧眉问道，“没事吧？” 烈酒入喉_19 容昭是新人没错，但他的心理承受能力绝不至于如此。 周烨这才发现，容昭的脸色白得可怕，嘴唇泛着青紫色，像是突然缺氧窒息。 警员肖潜看见，倒了杯水递给容昭：“没事的，容容，我刚进刑侦队的时候比你吐得厉害多了，他们都调侃我，说我怀孕了。” “谢谢，”容昭接过水杯，“叫我容昭就行。” 肖潜还有个几个电话要打，边走边随口应着：“好的，容容。” 容昭转头看了一眼始作俑者，周烨开了个好头，从被他在众人面前第一次叫容容的时候，他的名字就不可能改过来了。 “看我干什么，”周烨无辜道，“又不是我让你怀孕的。” 容昭喝好水，本来见好的脸色听了周烨的话瞬间变黑了：“乱说什么。” 周烨只好改口：“那……好吧，是我干的。” 赶在某人暴起之前，周烨赶紧闪身跑了：“郑可，准备好了吗？” “好了！” “刺啦刺啦”的打印机声响起又停下，郑可拿起打出来的文件，拎上笔记本电脑，跟在周烨身后往会议室的方向走去，一边递过去新出炉的资料，“周队，您先看看。” 周烨接过来，迈着长腿走出办公室，身后跟着一排刑警。 容昭作为一个后加入，又是个新人，理所当然地走在了最后面，别人都是并排走，或者互相交换信息，只有他一个人落了单。 这令他浑身舒爽。 周烨正在跟白旭东说话，转头看见容昭，形单影只的怪可怜，于是喊了声：“容容，过来。” 一行人自动给容昭让出一条道来，容昭在十几双眼睛的共同注视下往前走了走，停在周烨面前，轻轻咬了下后槽牙：“请叫我容昭。” 周烨无所谓地摆了摆手：“容容，容昭，不都一样吗。我倒觉得容容好听一些。” 其他人纷纷附和，容容容容地一连叫了好几声，吵得容昭耳朵疼。 见容昭又要拉下脸，周烨的声调软了下来：“行行行，容昭就容昭。” 一旁的光头小刑警郑可不禁回想起自己第一次被叫昵称的场景，一开始大家喜欢叫他小和尚。 在外面出任务的时候，有好几次被大妈们围观询问，你们和尚怎么还能当警察，和尚也要交和五险一金吗，尚吃肉吗喝酒吗，能娶媳妇吗。 郑可被问得烦了，当即找到周烨，写了一封两千多字的申请书，让周烨帮他在大家面前正言，不要再叫他小和尚了，万一以后真娶不到媳妇了怎么办。 “不喜欢小和尚这个爱称？”当时周烨叼着一根烟，把申请信往桌上一拍，“那以后就叫你圣僧吧……你这什么表情，圣僧难道不比小和尚高级吗。” 从此以后，郑可再也摆脱不了自己是个僧的事实了。 他转头看了看容昭，心想，原来申请信没有用，只要像容容这样，拉下脸就行了。 “郑可，你对我有意见？”周烨看见郑可拉着一张脸，“有意见直接说。” 郑可继续拉着脸，咬了下后槽牙，学着容昭的样子说道：“请以后不要再叫我圣僧了，叫我郑可。” 周烨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在他的小光头上撸了一把，一边大步往前走：“好的，高僧。” 郑可：“.…..”为什么他的剧本和容容的不一样？！ “高僧还不如圣僧好听。” 周烨：“好的，圣僧。” 肖潜走上前，抱着郑可的肩膀嘿嘿直乐：“我就知道你喜欢圣僧这个爱称。” 被这么一打岔，容昭的心情好了很多，直到周烨又回头喊了他一声：“跟上，容容。” 他觉得周烨是故意的。 会议室就在离办公室不远的房间，白板上贴着三名受害少女的照片，旁边写着她们的名字，身体特征，失踪时间地点，死亡时间和被抛尸地点。 几个点中间连着数条线，这是刑警们没日没夜地分析着其中的关联，寻找案件突破口留下的痕迹。 暴雨夜、红衣女子，两个最大的词组躺在正中间，每个词都被各种颜色的水笔圈了无数遍。 烈酒入喉_20 米琼，第一名受害者，二十二岁，在一家外贸公司做销售，六月三号晚上陪客户吃好晚饭回家的路上失踪，尸块于六月二十号在城郊一处废弃的电池厂被发现。 赵甜，第二名受害者，十七岁，高二学生，六月十号晚自习放学跟同学分别之后失踪。尸块于六月二十三号在垃圾场被发现，这天正好是她的十七岁生日。 贺艳艳，第三名受害者，二十三岁，于六月二十号大学毕业典礼结束当晚失踪，至今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三名受害者相互之间不认识，没有任何交集，体貌特征、气质和人生经历也没有任何重合点。 家属均没有接到嫌疑人的电话，排除绑架勒索撕票。 已通过调查排除熟人作案。 经法医坚定，凶手杀人分尸用的凶器是普通的水果刀和剁骨刀，只能根据刀口切面和角度，推测出凶手的身高在1.77m左右。 凶手居住条件不好，懂摄影，有一间冲洗照片用的暗房。有车，用以抛尸。 犯罪心理画像显示，凶手是个自尊心极强的人。童年遭遇过不幸，这种不幸来自他的母亲。 这不是他第一次犯罪，之前有过或轻或重尚未被发现的罪行。 周烨靠在桌边，抬了抬下巴，示意郑可可以开始汇报最新进展了。 郑可打开笔记本电脑，投影仪上出现一张皱巴巴的床单。 斑驳的血迹将原本生机勃勃的绿色染成了阴暗无光的墨绿，如同笼罩在黑夜上空的巨大幕布，有些让人透过不过气来。 “垃圾场内包裹尸块用的床单，来源锁定在轻纺市场一家叫欣欣家纺的商铺。” 之所以能找到这条线索，是因为这家店的老板下海之前是学服装设计的，有轻微的强迫症，她看这批床单中有几条的边线车歪了，手动改了一下。 因为对自己的作品太过满意，她把自己的名字车在了标签上，自作主张地给这平平无奇的床单注入了所谓的美学灵魂。 凶手不会想到，一条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烂大街款浅绿格子床单会在阴差阳错之下被暗藏了玄机，成为勒在自己脖子上的一条索命绳。 “轻纺市场的摄像头拍下了购买这批床单的顾客，”郑可播放了几段截取到的视频，抬头看着屏幕说道，“最后锁定在这十个人身上。” 轻纺市场属于中低档消费场所，室内光线不好，有几处电灯都是坏的，因此这几个人的脸部并不清晰。 周烨让郑可以0.5倍的速度重新播放了一遍这几段监控视频。 会议室只有投影仪的部分是亮的，容昭坐在一个黑暗的小角落里头，他认真看着投影屏幕，眼神微沉，若有所思。 这十个人看起来跟一般的路人没有区别，有带着孩子的家庭妇女，有结伴的大学生，也有三四十岁的中年男人。 现实中很多凶残的连环杀人犯很擅长隐藏自己，披着一层普通人的伪装，极少与人发生冲突，不愿意给周围的人留下特别的印象，巴不得做个隐形人。 周烨转身打开会议室的灯：“东子。” “这几个人中只有一个人用的是现金支付，另外九个用的支付宝和微信，”白旭东往自己嘴里塞了几颗旺仔小馒头，兴奋地盯着投影上的画面，“感谢互联网移动支付时代。” “只要调取老板的收款记录就能拿到这九个人的信息了，”肖潜越说越兴奋，“先抓过来审一遍。” “不对，”周烨点了点投影画面，记号笔的红色光点落在正在从钱包里掏钱付款的男人身上，“重点查这个人。” 一系列案件均显示出凶手具有过人的反侦查意识，他不会不知道也不会想不到，互联网是有记忆的，现金支付才最安全。 容昭轻轻点了一下头，同意周烨的看法。 周烨看了一圈在座的众人，目光落在认真看着投影屏幕的容昭身上。 “容容，联系技术部的同事，看这个人从轻纺市场出去之后去了哪里，干了什么，沿着监控一路查下去，找到他的落脚点，”周烨看着容昭继续说道，“挑几个清晰的监控画面，截取嫌疑人面部图像，一有结果立刻发给我。” 容昭，一个精通监控艺术，所有摄像头都得不到的男人，这件事自然就交给了他。 容昭应声：“是。” 周烨注意到容昭眼里一闪而过的亮光。 这种眼神周烨经常能在犯罪嫌疑人身上看见，那是蛰伏着的最凶残的猎人看见猎物后的兴奋。 周烨看着容昭：“会议结束后先来我办公室一趟。” 作者有话要说：周烨（宠溺脸）：老婆总是不听话怎么办？ 烈酒入喉_21 第10章 散会之后，容昭跟着周烨去了队长办公室，转身把门关上。 两人面对面坐着，中间隔着一张办公桌。 周烨把专家对容昭的催眠报告递了过去：“这又是怎么做到的？” 容昭看了一眼，结果显示他的心理非常健康，没有任何心结和心魔，更没有杀人倾向。 “这是事实。” 周烨起身倒了杯水放在容昭桌前，靠在桌边看着他说道：“齐局一开始并不赞同让你转进刑侦队，是我做了担保。” “也就是说，不管你将来做了什么违反法规的事，我都要对此负责，”周烨的视线落在容昭的瞳孔上，“我们是紧紧捆绑是在一起的。” 容昭不喜欢这样被周烨盯着，像是要把人从外皮到骨子灵魂全部看透，他偏过眼，语气泛着冷意：“你当时不就是因为怀疑我是凶手，想把我锁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监视着，怕我逃跑的吗。” “不要把自己的动机美化得这么好听，好像你是一个救世主。” 周烨没有否认：“这的确是我的一个考量。但现在你的嫌疑洗清了，不存在监视不监视的问题了。” “可这份捆绑协议还在，”周烨身体微微后仰，弯了弯腰，用自己的眼睛去捕捉容昭的眼睛，捉到了看着他继续说道，“所以你最好安分点，别搞什么幺蛾子。” “老子将来还要靠这份工资养媳妇，不想丢了这身官皮。”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容昭表示接受：“知道了，不会连累你。” “你还有大好的人生，别把自己折进去了，”周烨从桌面起身，走到窗边将只拉了一半的窗帘全部拉开，大片的阳光倾泻进来，他靠在窗边看着容昭，“这样的天气，约上一位美人坐在阳台里晒太阳，他看风景我看他，多好。” 他身后一片明亮，逆光将他本就深邃的五官显得更加立体，白衬衫被照得发亮，衬得一头短得扎人的寸头也变得柔和起来，跟此时他的眼神一样温柔。 容昭起身，十分不解风情：“今天是六月三十号，现在是北京时间下午三点钟，室外温度三十九度，并不适合在阳台上晒太阳。” 说完转身往门外走去。 他和他根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信息技术部一派繁忙，不断有各部门同事进进出出。 几十台最新款最高配置的电脑同时开着，有的电脑屏幕在播放各种监控画面。有的在快速滚动着一行行复杂的代码。 王小明滴了两滴眼药水，拿起镜子照了照，确定自己的眼睛明亮了好几个度，又调出摄像头，当成镜子照了照。 他现在很激动，隔个半分钟就要跑到门口探出头看一眼，连坐着椅子也转来转去得不安稳，活脱脱一个多动症儿童。 之所以这么激动，是因为他的新爱豆刚才给他打电话了，说自己马上就到，有点工作需要他配合。 一个同事转头看着王小明：“小明你怎么回事，不跟着周队穿白衬衫了？” “对，我叛变了，”王小明整理一下黑色T恤的下摆，“容警官喜欢穿黑色，所以我也喜欢穿黑色。” 王小明这人有个毛病，他是个盲目崇拜的庸俗之人，欣赏崇拜谁，就要跟谁穿的一样。 这一身黑色就不错，让他觉得自己酷酷的，一定能变得像容警官那么厉害，让全天下所有的摄像头都抓不到。 容昭敲了下门进门，看见一个热情迎过来的少年：“你好，我找王组长。” “容警官，我就是，”少年露出八颗洁白的牙齿，笑容十分灿烂，“叫我小明就行。” 容昭点了下头，没有多说什么：“那开始吧，麻烦了。” 容昭跟着王小明往旁边的监控室走去，他们要查看那名采用现金支付的嫌疑人从轻纺市场出来之后去了哪里。 不是所有的监控画面都能连上，有时候嫌疑人走过一个路口，监控拍不到，立刻就得调附近的探头，看又拐到了哪条路上。 容昭不光眼神好，还似乎懂得读心术，跟着他的思路走，少走了不少弯路。 这人上午十点从轻纺市场出来，乘上一辆公交车，经过了六站之后下车，过了一个五十米的地下通道，在路边小餐馆吃好饭。 又经过一个高架桥，踏上手扶电梯，一手拎着一只黑色塑料袋，里面是那条床单。另一只手拿着手机。 王小明将画面定格，指了指电脑屏幕，眼神带着厌恶和鄙视，“果然是个变态。” 烈酒入喉_22 容昭拧了下眉，只见画面中一个十四五岁的中学女生背着书包走上了电梯。旁边的嫌疑人正偷偷将自己的手机探向女孩的裙底。 女孩丝毫没有察觉，下了电梯左拐走了。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一双炽热的眼睛正死死盯着她，一直跟了好几十米远才离开。 下午一点半，嫌疑人走进了一处老旧的小区。 容昭坐在王小明身侧，伸手指了指监控屏幕：“单元号放大。” “没问题，”王小明三两下操作好，“这小区太老了，摄像头也都是七八年前的旧款，看不大清楚。” 他迅速切换出一个自己开发的图片处理软件：“56号。” 之后又快速把这一路的监控捕捉到的最高清的嫌疑人正脸图打包压缩发给了周烨。 嫌疑人看起来年龄三十到四十岁，身高1.76cm左右。长着一双老鼠眼，眼珠浑浊，如同一条发臭的污水，再大的太阳都无法在上面投射出一丝波光。 独居，居住环境不好，热爱偷拍。 在另外九个购买了那批床单的顾客的嫌疑被一一排除之后，这个人成为了这起案件的第一嫌疑人。 “调这个小区今天早上的监控，看他出门了吗，”容昭盯着屏幕，“没出门，再看看昨天晚上五点到半夜十二点的。” “六点三十回的家，”一连看了一个多小时的监控，王小明滴了滴眼药水，缓解了一下眼部疲劳，“之后他家里的灯一直亮着，第二天早上没出门，估计人还在家里。” 容昭打了个电话给信息部的人，把获取到的消息如实汇报给了周烨：“明阳小区56号，推测是102室。” “登记业主名叫王世海，在一家烟厂工作。今天没去上班，人在家里。” 周一不去上班，这个人正在家里干什么。 “抓人，”周烨当机立断，一边大步往办公室外面走，点了几个人，“郑可、范瑶、小林、大壮跟我走。东子带两个人去烟厂，肖潜对接技术部继续查明阳小区监控，重点查受害人失踪时间前后节点。” 周烨转头看了看容昭，语气毋容置疑：“你跟我一辆车。” “行动！” “是，周队。”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 第11章 下午四点半，明阳小区56号单元楼门口，一个六十多岁满头银丝的老人牵着自己读幼儿园小班的孙女回家。 儿子儿媳都是上班族，要晚上七点多才能回到家。叶奶奶拿出钥匙打开楼道门，一边转头喋喋不休地对小孙女说着话：“乖囡，晚上糖醋排骨吃吗，再烧个土豆丝，菠菜汤。” 小孙女睁着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仔细想了一下，从嘴里把手指头拿出来，奶声奶气道：“不吃菠菜，不吃。” “不要把手指放嘴里，都是细菌，”叶奶奶从随身的布包里拿出来一块手指饼干喂给小孙女，“磨牙吃这个。” 小女孩正在长牙，嘴里痒得很，咬了快饼干在牙龈处磨啊磨。 “吱呀”一声，对面102的房门从里面被打开了，里面走出来一个男人。 “小王今天没去上班啊，”叶奶奶一边说话，一边低头拉了拉小孙女的胳膊，“叫叔叔好。” 小女孩大约是有点怕生，不愿意开口叫人。 王世海摸了下小女孩的头，露出一个和蔼的微笑。 大约是他的手掌长满了茧子，小女孩觉得头皮不舒服，往后退了退，躲在奶奶的大腿后面，探出一个小脑袋看着眼前并不熟悉的邻居大叔，眼里带着好奇和一丝抵触。 “这孩子胆小，”叶奶奶把躲在身后的孙女拉到身前，教育道，“老师怎么教的，要懂礼貌，见了大人要问好。” 一阵手机铃声响起，叶奶奶从布包里拿出一只老年机接通：“不行不行，我这带着孩子呢，离不开身。” “怎么了，”电话挂了之后，王世海关切地问道，“是出什么事了吗？” 叶奶奶把手机放进布包里：“之前在菜市场定的一条黑鱼，说到货了，让我去拿，带着孩子不方便，明天再去吧。” 烈酒入喉_23 “鱼这个东西不能多放，放久了就不新鲜了，”王世海说道，“正好我今天在家没事，帮你看一会，你拿好鱼来接孩子。反正菜市场就在小区门口，来回最多五六分钟。” 老年人步伐慢，起码得十分钟。 叶奶奶迟疑了一下：“那多不好意思啊，会不会很麻烦你。” “不麻烦，”王世海温厚地笑了一下，“街坊邻居的，帮个忙不是应该的吗。你放心去，我帮你看孩子。” 小女孩拽着奶奶的手，嘟着小嘴：“我不想去这个叔叔家。” “你不老嫌菜市场味儿大不愿意去吗，”叶奶奶把手上的粉色Kitty猫小书包背在孙女身后，叮嘱道，“乖，奶奶去给你拿大鱼，一会就回来了。” 王世海转身打开自己家的门，笑容依旧和蔼：“进来吧，叔叔给你放电视看。”说着进去打开了电视机，调到少儿频道。 里面正播着在小孩子中间很风靡的《海底小纵队》。 小女孩的目光被吸引了过去，盯着电视画面，抬起脚走了进去。 叶奶奶趁机从楼道门出去了，脚步比平时都要快，到底是惦记着小孙女的，想拿了鱼赶紧回来。 快到小区门口的时候，叶奶奶看见旁边大树后面停下三辆警车，自言自语道，“发生什么事了，这么大动静。” 她一边走，看见车里冲出来几名警察。有穿警服的，有穿普通的衣服的。为首的大小伙长得还挺不错，寸头，个很高，跑得也最快，经过她身边的时候带起了一阵疾风。 这架势，跟电视里演的一样，怕是出大事了。 队伍中间还有个长得更好看的，皮肤真白，比大姑娘的还白，跑得也快，很快跑到最前面跟那个寸头的并肩了。 叶奶奶光顾扭头看了，一个没注意，差点撞上队伍后面的一名警察。 险些跌倒的时候被那名警察扶了起来，对方声音急切：“您没事吧？” “没事没事，”叶奶奶站稳，摆了摆手，“你们赶紧去抓坏人吧。” 那名警察一阵风似的追上了大部队，叶奶奶加快脚步，心想得赶紧去拿鱼，好回来接孙女。 “茜茜在吃什么，”王世海坐在沙发上，看着身侧小小的女孩，不禁咽了口口水，“给叔叔也吃一点好不好？” 小女孩从背包里拿出手指饼干递了过去，睁着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看着眼前的叔叔：“只能拿一个。” “太小了，不好吃，”王世海拿了一根手指饼干吃完，紧紧盯着小女孩，眼神里的渴望再也掩饰不住，诱哄道，“叔叔有更好吃的东西，你要尝尝吗？” 小女孩摇了摇脑袋，可爱的马尾辫随着动作晃来晃去：“不要，妈妈说不能随便要陌生人的东西。” “叔叔不是陌生人，叔叔是邻居，是茜茜的新朋友，”王世海的手指有些抖，因为兴奋，声音开始发颤，带着一丝沙哑，像刀锋在磨砂纸上来回刮着，“你闭上眼睛，叔叔给你尝个好东西。” “砰”随着一声巨大的踹门声，周烨带人冲进来，王世海的一只手已经放在裤腰上了，周烨死死将他摁在地上，厉声大喝，“警察，不许动！” “哇哇哇”小女孩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大哭起来，边哭边张着嘴巴大喊，“妈妈，我要妈妈。” 女警范瑶闪身过来，将这小小的人抱在自己怀里，背过身，不让她看身后的暴力抓捕现场，一边柔声道：“没事了没事了，叔叔阿姨是警察，是来保护你的。” 范瑶一边安抚，一边暗暗观察小女孩的衣服和身上。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房间里会有一个这么小的孩子，要是早知道，就不会采取这样的抓捕方式了。 周烨等人看着范瑶，看见她点了下头才松了口气。 “带回去审，”周烨踹了地上的王世海一脚，转头说道，“封锁现场，痕检的人到哪了？” 郑可汇报道：“还有十分钟到。” 王世海被周烨这一脚踹得脑袋磕在了门上，他的胳膊被两名警察死死钳制着，没有半点反抗空间，只能扯着嗓子嗷嗷叫：“我什么都没干，你们凭什么抓我？！” “再他妈说一遍你什么都没干，”周烨走到王世海面前，“老实交代，贺艳艳在哪？” 米琼和赵甜已经死了，无力回天。还剩下下落不明的贺艳艳。 “什么贺艳艳，”王世海拼死挣扎，却犹豫躺在沙滩上被吸干了水分的鱼，垂死挣扎，又怎么都动弹不了，“我根本不认识什么贺艳艳。” “先带回去，”周烨对郑可说道，“今晚别给东西吃，也别给水喝。” 王世海壮着胆子叫嚷道：“你们没有证据，你们不能抓我！” 周烨指了指不远处被范瑶抱在怀里的小女孩，抬手捏住王世海的下巴，几乎要把他的下巴捏碎：“畜生。” 烈酒入喉_24 王世海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摁在地上，肩膀被一双没有温度的手紧紧禁锢着，他不禁打了个寒颤，只觉得摁在他的不像一个执行抓捕任务的警察，像要索他的命。 容昭一手摁着王世海，单膝蹲下，目光如同一把冰刀，和他的声音一样冷，他用只有两个人的音量问道：“是你吗？”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 第12章 王世海的双手被手铐铐着，蹲在地上缩着脖子，鼓起勇气看了一眼身侧的人，声音直打哆嗦：“不，不是我。” 容昭拽着王世海的衣服，把他从地上拖起来：“是你吗？”说完捏着他的后脖颈就要往门上撞。 “松手，”周烨握住容昭的手腕，低声训斥道，“你要干什么。” “领导，救命，”比起身旁这个一脸冷郁的警察，王世海连看刚才踹了他一脚的刑警队长都变得可亲了起来，频频递来求救的目光，“你们还是赶紧把我送到牢里去吧。” 王世海被两名警察押了出去，周烨站在门边，一边等痕检的人过来，垂眸看了一眼容昭的手腕。 容昭的皮肤本来就白，被周烨紧紧一勒，一圈红痕分外明显。 “我理解你想要为贺艳艳找回公道的心情，”周烨看着容昭，语气少见的严肃，“但法院没做出宣判之前，他就只是个嫌疑人，嫌疑人不等同于凶手。” 容昭揉了揉自己的手腕，转头看了一眼警车的方向，“就算他不是凶手，那他也是个畜生。” 先不说王世海是不是连环杀人分尸案的凶手，今天警方要是晚来一分钟，就会有一个无辜的孩子受到伤害。 这种伤害会彻底毁了这个孩子。 “不管是凶手还是畜生，自有法律的审判，没有任何人可以代替法律执行任何处罚。”周烨又看了一眼容昭的手腕，从口袋里摸出来一个卡通造型的创可贴递了过去，语气软了不少，“破皮了。” 容昭没接，问范瑶要了张消毒纸巾擦了擦：“我没想过对他怎么样，” 周烨沉声说道：“不是跟你开玩笑，没有下次了。” 刚才要不是他及时发现，王世海的头就已经被容昭摁在防盗门上磕破了。 破了没事，毕竟他自己也很想狠狠揍这畜生一顿。 可王世海要是被撞傻了或者死了，容昭的人生就完了，这么一个大美人，说完就完了，不是暴殄天物吗。 周烨是个颜控晚期，根据美色等级划分，像容昭这种，属于很容易让人昏头的那种绝色。 容昭低着头，一下一下用消毒纸巾擦手腕上的红痕，其实没什么好擦的，他就是不想抬头，不想看任何。 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人理解他，他们只会像看着一个暴戾的怪物一样看他。 “下次，”容昭的肩膀突然被一双暖和干燥的手握住，对方用不轻不重的力道揉了一下，继续说道，“别这么傻，摁着人头打。” 周烨低声传授着自己的经验：“避开头部，避开心脏，挑关节之间的衔接点。不会出事，又疼又看不出来。” 周烨看容昭站着不动，垂着头也不说话，心底一软，声音轻了很多，带着一点无奈：“我刚才也没怎么说你吧。” 容昭把手上的消毒纸巾扔进垃圾桶里，抬眸看了看周烨，一双好看的眼睛微微动了动：“创可贴。” 周烨拿出来：“手伸过来，我给你贴。” “不用，”容昭拿过来，三两下贴好，“凶手不是他。” 周烨也有同样的感觉，像王世海这么一个胆小猥琐看起来没有头脑的人，凭什么能犯下令人发指的6.12连环杀人分尸案。 未免太高看他了。 “周队，”负责痕检的三个人人拎着大大小小的物证箱赶过来，站在门口戴上一次性手套脚套，“屋内情况怎么样？” 周烨侧过身，往房间里看了一眼：“表面看不出什么，靠你们了。” 痕检对周世海的住所进行了里里外外的勘测，每个犄角疙瘩都没放过。 可现场并没有发现属于受害人的生理痕迹。 鲁米诺试剂涂了满屋，也没有预料中的人类血液反应出现。 烈酒入喉_25 唯一可以作为凶器的水果刀和菜刀也跟在米琼和赵甜的尸体身上发现的刀口比对不上。 王世海手机和电脑里储存的各种各样的偷拍照片。照片需要做分析比对。看其中有没有属于米琼、赵甜和贺艳艳的。 目前警方手里最关键的证据是那条被王世海买回来，却又出现垃圾场被当成裹尸布的床单。 王世海家里这么“干净”，要么案发第一现场不在他家里，要么就是凶手另有其人。 “滴~呜~~滴~呜~~”，警笛声划破夕阳，似把天空撕了个口子，溢出大片大片的晚霞，红的、黄的、橙的、灰的，挤满了半边天。 容昭和周烨并排坐在其中一辆警车的后座。 容昭转头看着车窗外面不断倒退的风景，手指无意识地摸着另一侧手腕上的创可贴，他的表情很平很淡，完全没有去抓人时候的热血沸腾，和躁动不安。 周烨转头看着容昭：“人不会白抓的，只要顺着那条床单查，就不会错。” 容昭点了下头，警车拐了个弯，开进另外一处风景里，这儿是一大片园林，透过雕花的围墙能看见里面的池塘。 河面被一大片碧绿的荷叶铺满了，高高低低，能看见清澈的河水。粉的、白的莲花躺在荷叶与水流中间，在晚风的吹拂下轻轻荡着。 周烨错过了这片风景，他的目光被一种美丽吸引了。 “容哥，”坐在前排的范瑶从口袋里掏出来一把橘子软糖，转头笑了一下说道，“吃糖不，刚才那小女孩给我的。” 容昭看了看，透明的包装纸裹着一瓣橘子形状的橘黄色糖果，肥肥软软的，外面洒了层细细的白糖霜，给那份天然的酸浸了醉人的甜。 周烨把自己的目光从容昭身上收回来，转到范瑶身上：“好好开车，瞎撩什么呢。” 坐在副驾的范瑶举着几颗糖，满头雾水：“我没在开车，也不是瞎聊，是认真地和我容哥聊天。” 周烨唔了一声，没去琢磨撩和聊字的区别。半路打劫一样，从范瑶手上把那几颗糖抢了回来，全揣进自己口袋里了。 容昭的手悬在半空，正准备去接范瑶递过来的糖，被某人横插一脚，接个了个空。 一只手尴尬地悬在半空。 周烨从口袋里把糖拿出来，递到容昭眼前：“想吃？” 容昭收回手，继续看着窗外的风景：“又不想吃了。” 周烨剥了一颗放进自己嘴里：“男人的心思啊，比女人还善变。” 橘子软糖在口腔化开，桔红糕里面那层夹的就是橘子果酱，应该也是这种清甜微酸的味道。 周烨咂咂嘴：“跟桔红糕的味道有点像。” 容昭转头看了周烨一眼，这一个眼神包含了很多，总结起来就一句话：你还有脸提桔红糕。 周烨有点心虚地摸了下自己的鼻子：“我是不是还欠你二十块钱，容容？” 容昭的脸于是更黑了。 三辆警车开进大院，周烨带着一行人下了车走进市局大楼。 等电梯的时候，一个清亮的女声叫住了周烨，“周，周周。” “姐，”周烨转头看见白小晴，笑了一下，“又来看东子？” 白旭东被派去了王世海工作的烟厂，比他们回来得早。 白小晴是白旭东的亲姐姐，姐弟年龄差六岁，比他们都要大。 白小晴很疼这个弟弟，虽然已经结婚成家有了自己的小家庭，还是喜欢三天两头往市局跑，不是送吃的就是送喝的，生怕宝贝弟弟饿着。 尤其最近这段时间，一周七天她得来个三天，办公室那些哇哈哈AD钙奶、旺仔小馒头、乐事薯片、柠檬鸡爪、各种水果、肉脯，全是她送来的。 吃人嘴软，大家也就跟着白旭东一起姐长姐短地叫了。 白小晴今天穿着一件酒红色的衬衫，下身是黑色的长裙，衬衫下摆扎在腰间，梳着马尾。她左边眼角长了颗泪痣，像一滴泪珠欲滴未滴，惹人怜惜，眼里的三分笑意流露出江南女子特有的温婉，加上性格活泼，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温柔又飒爽。 “我们周周都瘦了，”白小晴心疼周烨，把他拉到一边，从包里掏出两百块钱，偷偷塞给他，“拿着，姐给的，好歹撑完这几天，熬到发工资。” 工资每个月都发，但也没见过周烨的经济情况好到哪儿去，只有越来越穷逼的人生。 不光整个东榆市公安系统内部的人知道他穷，连公安家属们都知道。 烈酒入喉_26 周烨把那两百块钱塞进白小晴的包里：“不用。” “叮”的一声，电梯到了。 “我这还忙着，不说了，”周烨随便捡了句话说道，“帮我们跟姐夫问个好。” 白小晴点了下头，转头看了一眼停在院子里警车，赶在电梯门合上之前问道：“我刚看见从警车里押了个人出来，那个连环杀人犯抓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周烨：容容，容容，容容容容容容。 容昭：滚。 第13章 周烨没有回答白小晴的问题，挥了下手说道：“走了。” 到达目标楼层，周烨一边往审讯室走，一边接起手机：“喂，小明，查的怎么样了？” “第一名受害者米琼失踪当晚，监控显示王世海一直待在家里没出来过，赵甜失踪当晚，王世海出过一趟门，半夜十二点回来的，空着手。贺艳艳失踪当晚，王世海彻夜未归。”王小明喘了口气继续说道，“期间没有看见有人进出过他家。” “好，我知道了，”周烨挂了电话，大步往审讯室走去。他站在审讯室外面的单向透视玻璃窗边，看着里面正在接受审讯的王世海，在蓝牙耳机里对白旭东说，“重点围绕包裹尸块的那条床单。” 容昭站在周烨身侧，紧紧盯着审讯室里的人，像是要在那人身上盯出一个洞来。 王世海看着警方手上的物证袋，一开始还梗着脖子抵赖：“这种烂大街的床单到处都有，你们怎么能证明是我的。” 最后见在强大的证据面前抵赖不了，他又开始哭嚎：“肯定是那个杀人犯陷害我的，他偷了我的床单，故意陷害我。” 白旭东看了他一眼，毫不掩饰自己眼里的鄙夷：“你哪点有被陷害的价值。” 王世海嘟哝着说不出话，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王世海不得不老实交代：“我想起来了，那条床单被我扔了。” 白旭东靠在椅背上，一双锐利的眼睛看着他：“扔哪儿了？” 王世海抬头：“垃圾桶啊，不然还能扔哪去。” 白旭东：“为什么突然想扔掉？” 王世海缩在审讯椅上，声音低了下去，像是有点难为情：“因为想换新床单了。” 要是没见过王世海换的新床单，这个理由显然不成立。见过之后就会知道，王世海确实有换新床单的需求，变态需求。 “那是我在一个网站上买的，那个网站专门卖这些东西，”比起杀人分尸，王世海显然更愿意承担一个较轻的行径，他眼神闪躲，声音越来越小，“我就是买了两条床单，其他什么都没干啊。” 床单上印着大量女性真人照片，不乏露骨的，现在正躺在痕检科的检验台上。 白旭东往透视玻璃的方向看了一眼，听见周烨在耳机里沉声说道：“让他交代网站信息。” 又转头对身侧的郑可说道：“请柳队安排两个网警过来对接。” 一切可能滋生犯罪的温床都应该被连窝踹翻。 过了一会，周烨接到王小明的汇报：“监控拍到，上上个月二十号，那条床单确实被王世海扔掉了，就扔在小区垃圾桶里。一直到晚上六点钟，一个拾荒的老太太把那条床单从垃圾桶里翻出来带走了。” 容昭看着周烨，不动声色地往前走了两步，试图听清电话里的声音。 心情越是急迫，连自己靠得太近也没觉察到，直到他的呼吸险些喷在周烨耳后。 周烨抓了下耳朵，转头看了看容昭：“想听？” “想听直接说，偷偷摸摸是什么毛病，”周烨把手机摁了免提，让王小明把刚才查到的信息重复一遍。 王小明听见是容昭，声音顿时严肃严谨起来，像在公安礼堂给省长做汇报。 “继续跟那名老太太的线索，”周烨对着手机说道，“一有结果立刻汇报。” 周烨挂了手机抬头，看见刚才还悄咪咪悄咪咪往他身上凑的人已经后退到离他两三步远了。 不知道在思考什么，眉头微拧，眸色冷清，又变成了那副冷淡冷漠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烈酒入喉_27 周烨眯着眼睛看着容昭，啧了一声：“变脸比翻书还快，冷血boy名不虚传。” 容昭转头看着审讯室，像是没听见周烨的话，是准备坐实了冷血boy的名号。 很快，痕检科的报告就出来了，在王世海家搜集的所有样本均未检测出三名被害女性的生理痕迹。 周烨转身推开审讯室的门，看了一眼窝在审讯椅上的王世海：“先收押。” “你们不能关着我，”王世海不干了，跳起来说道：“那条床单我扔了，你们警察这么厉害，肯定能查到。” “还真就没查到。”周烨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不愿分给王世海，转头对白旭东说道，“回头继续审，把这孙子犯过的事审个干净。能多关几天就关几天，省得放出去祸害人。” 白旭东点头：“明白。” 周烨从审讯室出来，一边带容昭回队里，转头看着他说道：“就那种人也值得你动手？” 容昭跟上周烨的步伐，低声说道：“没动手。”明显底气不足。 周烨看了一眼容昭手腕上的蓝色多拉爱梦创可贴：“还疼吗？” “不疼，没那么矫情，”容昭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你该剪手指甲了。” 很多刑警每天出生入死，他这么一点掐痕算什么，根本没有被提起来的必要。 “哎呦，小容，你怎么受伤了，”钱主任从对面走过来，看见容昭的手腕，转头瞪了周烨一眼，质问道，“人才刚交给你吧，刚交给你吧，这就让人负伤了？！” 周烨解释道：“我不是故意的，我哪知道他皮肤那么嫩，一掐就破皮了。” “啊？”钱主任看着周烨，“这还是你干的，好好的你掐人干嘛，你是女人吗，打架还用掐的。” “不对，等等，你们为什么要打架，周烨，你又欺负人了是不是。”钱主任不愧是市局第一话痨，一叨叨起来就没完，就差指着周烨的鼻子骂了，“我们容懂礼貌又谦逊，从不跟人打架，怎么就你，三天两头找茬打架。” 钱主任拉着容昭：“走，小容，带你去法医室弄点药膏涂涂。” “法医室那边你是不是还没去过，正好带你认认人，吴法医人挺不错的。” 容昭被钱主任吵得脑仁疼，碍于对方一腔好意才耐着性子没去打断。 “等等，等等，”周烨走上前，“什么叫吴法医人不错，合着我是个错误的人？” 钱主任指了指容昭的手腕，抬着下巴反问道：“合着这不是你掐出来的？” 周烨：“.…..”无可反驳，无话可说。 不怪钱主任这么紧张，以前他们内勤办公室有个朝夕相处了十年的同事就是因为一个小伤口没注意没去处理，感染了，加上别的身体原因，人就没了。 “周队，”一个警员走过来，“齐局让您现在去他办公室一趟。” 五分钟后，周烨敲了敲局长办公室的门进来，把案情最新进展汇报给了齐局。 齐局喝了口减肥茶，看着周烨说道：“赶在下次下大雨之前抓到凶手，有问题吗？” 梅雨季，雨说下就下，从来不跟人商量。 “七天，”齐局的压力也很大，他给周烨下了死命令，“限期七天，案子必须侦破，并且在此期间不得出现新的受害人。” 窗外，夕阳洒了满地，大朵晚霞挤成一团，明天大约是个晴天。 “钱主任从收到容昭的调令就开始找我，说要把人要回去，叨叨得我耳朵都快出现幻听了，”齐局继续说道，“你跟容昭出过任务了，觉得他的心理状况怎么样，要是不行，还是先调回内勤部观察一段时间吧。” “人容警官是个监控奇才，身体机能反应灵敏，武力值爆棚，心理测试和催眠也都通过了，放在内勤纯属浪费，”周烨斜靠在椅背上，姿态看似懒散，声音却透着深刻的力道，“还按上次说的，从他身上出的事都算我的。” 齐局看着身材肥胖，像个酒囊饭袋。但他其实是工作繁忙经常不按时吃饭造成的过劳肥。 能坐在市局局长的位子上，也是年轻的时候一步一个脚印从最基层的刑警工作干起来的，洞察力自然不差。 “你不会无缘无故非得把一个随时可能失控的人绑在自己身上，”齐局盯着周烨的眼睛，“能让你这么执着、冒险的，只能是你师父的案子，六年前的半山别墅关家灭门案。” 周烨勾唇笑了一下，一双桃花眼弯了弯：“我看容警官长得美，对人有非分之想，想把人娶回家不行吗。” “天天没个正形的玩意儿，”齐局放下咖啡杯子，“滚！” 作者有话要说：周烨：我看容警官长得美，对人有非分之想，想把人娶回家不行吗。 容昭：不行，滚。 烈酒入喉_28 周烨：我看容警官长得帅，对人有非分之想，想嫁不行吗。 容昭：这个……可以考虑一下。 大家不要站错了，周烨攻，容容受（容容他只是自以为自己是攻）。 第14章 法医室的大门虚掩着，眼前一幕清楚地撞在周烨眼里。 穿着一身白大褂戴着金丝眼睛的吴昊正拿着一跟酒精棉签在容昭手腕红痕处涂来涂去，还一边做作地说：“怎么伤成的这样，皮都给掐破了。” 周烨留下的那道大拇指甲掐痕横在容昭青色的血管上，显得姹紫嫣红的。 容昭把从手腕上揭下来的创可贴扔进垃圾桶里：“有人该剪指甲了。” 吴昊一个资深法医，已经从掐痕陷面推断出来了，准是周烨干的。 他认真地建议道：“要不要去打个狂犬疫苗？” “不用，这又不是被狗咬伤。”要不是钱主任硬把他拉过来，他连酒精棉和药膏都懒得抹。 “你刚来，不了解，有些人的毒性特别大，”吴昊消完毒，转身打开墙边的药柜，拿了盒药膏回来，递了过去，“平时没事离周烨远点。” “呦，这谁搁背后说人坏话呢，”周烨走进法医室，靠在桌边瞟了吴昊一眼，语气嚣张，“老子就是毒性大，怎么了。” 两人互相呛惯了，吴昊干脆不搭理周烨，转头对容昭说道：“你看这人，像不像土匪。” 容昭诚实地点了下头。 吴昊拿起桌上的钥匙和手机，笑了一下说道：“正好快下班了，容警官住哪，送你回家？” 同为基佬，多年好友，周烨非常清楚，容昭绝对是吴昊喜欢的类型。 可容昭这个人，先不说他是不是真的是颗定时炸.弹，这个人的气质太复杂了也太神秘了，说不定会是个□□烦。 周烨觉得自己不想多年好友卷进这个麻烦里，决定从中搞破坏。 “不对啊耗子，”周烨靠在桌边，似笑非笑道，“你今天晚上不是约了你的前男友吗。” 吴昊脸色白了白，恨不得就地把周烨这个贱人掐死。 在心动的人面前，表情管理一定要做好，吴昊优雅地笑了一下：“谈别的事，不是约会。” 容昭刚到市局就已经被钱主任摁头科普过了，周烨和吴法医有点什么，他们好像是一对。 容昭自己还有一堆事要干，没工夫掺和这对基佬情，他的声音没什么温度，非常冷漠：“我先走了。” 吴昊脱掉身上的白大褂，迅速从三件蓝色衬衫中挑出来一件最好看的蓝，一边转头又问了容昭一遍，“我送你？” 容昭说道：“不用，谢谢。” 吴昊是个情场老手，深谙追人不能追得太紧的道理，他笑了一下：“好。” 周烨看吴昊碰了一鼻子灰，乐得在一旁幸灾乐祸。 容容，一个冷血boy，那是一般人想征服，征服就征服的吗。 三人一块走出了法医室，本来是吴昊走在中间，左边挨着容昭，右边是周烨。 周烨非要往中间挤，生生把容昭和吴昊分开了。 要不是必须在美人面前维系自己温文尔雅的形象，吴昊早就指着周烨的鼻子骂起来了，你特么吃错药了吧。 容昭转头看了周烨一眼，觉得这人有点莫名其妙。往前走的时候悄悄向着墙壁那边靠了靠，避免跟周烨靠得太近，染上什么不明不白的脑病。 中间隔着一个碍事的周烨，吴昊只好探过头跟容昭说话：“容警官，市局门口有家火锅店不错，有机会的话我带你尝尝。” 还没等容昭说话，周烨先哼了一声：“那家火锅店的鱼片都是腥的。” 周烨知道容昭对鱼腥味很敏感，还很讨厌这个味，经他这么一说，容昭八成不会答应吴昊的邀约了。 烈酒入喉_29 成功掐断苗头，拯救好友脱离□□烦，是他义不容辞的责任。 趁容昭没注意，吴昊忍无可忍地偷偷踹了周烨小腿一下，用行动威胁，让他老实一点。 周烨看了吴昊一眼，用眼神对他这种不知感恩，恩将仇报的行为表示谴责。 三人并排，心思各不相同。 周烨致力于搞破坏，吴昊一边暗暗欣赏容昭的盛世美颜，一边还得分出神跟周烨斗智斗勇。 容昭只觉得这两人奇奇怪怪的，具体哪里怪，他说不上来，也品不出来。 “旁边商场那家茶餐厅也不错，”吴昊探着头，目光越过周烨，对容昭说道，“尤其是里面的港式珍珠奶茶，用的乌龙茶，慢火熬足八个小时，茶香很足。” “有红豆的吗？”容昭习惯独来独往，也不打算跟任何同事走得太近，可他无法拒绝红豆奶茶的诱惑。 “可别扯了，”周烨往前多走了半步，把吴昊望向容昭的目光残忍切断，“我上回喝了一杯，回头就拉肚子了。” 吴昊从口袋里掏出来一把折叠解剖刀，在周烨的余光里晃了晃，刀光在雪白的墙壁上闪了一下，潜台词很明显。 容昭在0.1秒内捕捉到了那一闪而过的刀光，这是危险来临的信号。 他迅速转过头，身体肌肉紧绷到极致，目光紧紧锁住吴昊手上的解剖刀。 周烨轻轻摁了下容昭的肩膀，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在他耳边说：“没事。”他的声音很轻，不温柔，却带着安抚。 周烨感觉到容昭的肌肉放松了下来，眼神中的警惕散去，很快恢复到原本清冷的样子。 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幻觉，没人草木皆兵，也没人在过去的岁月里被杯弓蛇影的那条蛇咬过。 “叮”的一声，前面的电梯停下，里面走出来一个人。 此时是北京时间下午六点二十六分，距离下班还有四分钟。 从电梯出来的这个人手握市局所有人的经济命脉，导致三人组的话题骤转。 周烨瞬间变脸，他拧着眉，表情严肃：“两名死者尸身还是得先放在法医室，等头部找到了，缝合修复好了再交还给家属。” 齐局本来是在各楼层抓早退的，抓到一个扣五十，抓到两个扣一百。 看见周烨这个早退惯犯，齐局条件反射地骂了起来，声音大得整栋楼都能听见：“周烨，你又早退，一个月三十天，你得早退三十一天。” “那就辛苦吴法医了，”周烨闻言一怔，这才抬头看见齐局，装作一副你什么时候来的，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的样子，“齐局？” 齐局对上周烨脸上的诧异，又反应过来他刚在的确在讨论案子，脸色这才好看一些。 周烨谄媚地对齐局笑了笑：“您又在喝减肥茶呢，怪不得看起来瘦了这么多，我都心疼了。” 这马屁拍得齐局很是舒坦，他端起茶杯，喝了口，被茶包里面的荷叶涩得皱了下眉，本来眼睛就被脸上的肉挤得快没了，一皱眉就只能看见一条缝了。 “那行，齐局，您忙着，”周烨一直到走进电梯都还在演，“我带容警官和吴法医去队里探讨一下。” 容昭和吴昊静静地看着周烨演，该配合他演戏的他们演着两团空气。 齐局想起之前跟周烨在办公室的对话，说看人家长得美，想娶回家什么的。 不管周烨是不是在开玩笑，东榆市局的基佬指数本就已经比别的公安局高了，不能再出现新的了，领先别的局一大截，总归不够谦虚。 “小容，工作之余可以离周烨远点，”齐局尽量让自己的话语自然一些，补充道，“别被他带坏了，弄得刚才我还以为你们要一块早退。” 容昭应声：“是，一定离周队远远的。” 电梯门合上，周烨转头看着容昭：“就那么想远离我？” 容昭：“是。” 周烨：“.…..” 看周烨吃瘪，吴昊在一旁笑得肚子疼，他是第一回见着像容警官这样耿直可爱的人，这一张冷漠惊艳的脸加上一颗能萌化人的心，他是越看越喜欢：“容警官，我能叫你小昭吗。” “人家姓容，又不姓赵，”周烨瞥了下嘴，挑刺道，“小赵小赵的，难听死了。” 还是容容好听。容容好听，但他不说，说了某耗子又要跟着学。 容昭还是那句话：“叫我容昭就行。” 烈酒入喉_30 吴昊去地下停车场，容昭和周烨在三楼下来往刑侦办公室走去。 “周队，”郑可走过来，“小明在您办公室等您。” 周烨走到办公桌前坐下，转头看了看一身黑衣站在门边打开一条门缝偷偷往外间大办公室看的王小明。 “我容哥的发型真好看，回头我也要剪个一模一样的，”王小明摸了摸之前跟着他的前偶像周烨一块剪的寸头，表情颇为懊恼，“我为什么要想不开剪了个寸头，头发要长成容哥那样的，带一点点刘海的，像漫画中的美少年那样的长度，至少得两个月吧。” 周烨拍了下王小明的后脑勺：“你个小叛徒。” “监控查的怎么样了？” 王小明过来就是为了说这事的：“在王世海家的小区垃圾桶里捡到床单的那个拾荒老太太跟丢了，她最后的消失地点在民乐路与长乐路交叉的地方。” 这一点早在周烨的预料之中，拾荒者最喜欢走小路和各种犄角疙瘩，这些都是监控盲区：“把截图的最清晰的老太太的正面照发给我。” 王小明无奈地耸了下肩：“那老太太怕晒，一直戴着帽子，背也有点弓，根本拍不到正脸。” “拾荒者一般都有自己固定的领地，”周烨看完王小明标注的老太太的行走路线，从地上捡起来一张东榆市的地图，拿起笔，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圈，“这儿。” 作者有话要说：周烨：好兄弟，听我的，这个人是个定时炸.弹，你理他远一点，远一点，再远一点。 吴昊：你给我去死！ *** 感谢十二楼的雷，谢谢大家的营养液，谢谢！ 第15章 “两人一组，下午两点在这儿汇合。”周烨带人对拾荒老太太展开地毯式搜索。 然后大家开始组队，郑可和肖潜是同年入职的，两人关系一直很好，自然组成了一组。 白旭东点了一个实习警员，除了搜索还担负着教学任务。 其他人也都各自组成对。 “范瑶，咱俩一组，我不嫌弃你的眼影，”一个警员对范瑶说道，“也不介意被人当成你的同类。” “我有组了，不跟你一块，”范瑶转头往容昭的方向看了看，鼓起勇气走上前，“容哥。” “容容跟我一组，”周烨打断范瑶的话，看了看她今天涂的青紫色眼影，“你跟小林一组去，他都不嫌弃你的眼影了，你还想怎样。” 范瑶从口袋里掏出来一张卸妆纸巾，一边擦眼妆，一边伤心地走了。 容昭抬眸看了看周烨，如实说道：“我不想跟你一组。” “领导的命令，你无权违抗，”周烨边说，边挑了个方向指了指，“去那儿吧，沿着长乐路往前，再往前有个小型垃圾场。” 官大一级压死人，容昭只得跟上去。 今天的天气很热，近四十度，即使是上午九点，也依然有点烤人。 周烨转头看了看容昭，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皮肤在阳光下更显得白，自带柔光滤镜。 周烨挑了下眉：“容容，你都晒不黑的吗，你是不是背着我偷偷涂了防晒霜。” 容昭淡淡地看着周烨一眼，选择性耳聋，并不理会他。 直到周烨斟酌了一下措辞，重复了一遍：“容昭，你都晒不黑的吗，你是不是背着我偷偷涂了防晒霜。” 容昭这才淡淡道：“没涂。” “哦，”周烨盯着容昭的脸看了看，“那你用的什么牌子的护肤水，你的皮肤怎么这么好，又白又亮。” 容昭耐心性子答道：“不用。” 周烨张了张嘴还想说话，被容昭一个眼风扫过去禁了声。 周烨是个贱人，人见人打的那种：“啧，冷血boy小容容，惹不起惹不起。” 烈酒入喉_31 容昭从来没见过这么能说还这么欠打的人。他加快脚步，不打算跟周烨并排走了，拿着拾荒老太太的照片走向一个买菜路过的大妈。 周烨也没闲着，他仔细梳理了一下基层民警汇报上来的线索，老太太不是什么特别神秘人物，有市民声称见过她，对她有点印象，就是不知道她现在在哪。 老太太没有固定的住所，经常隔几个月搬一次家，听口音是本地人，但没见她有什么家人朋友。 容昭和周烨沿着长乐路一直往前，问遍了过路的人，本土居民和清洁工是询问重点，可依然一无所获。 太阳越来越大，容昭抬手擦了下汗，站在树荫下用老太太的照片扇了扇风，因为缺水，他的嘴唇有点干燥，非常不舒服。 周烨用自己仅剩的两块钱买了一瓶矿泉水，一边拧开一边走向容昭，将矿泉水瓶递过去，“给。” “谢谢，”容昭垂眸看了一眼被拧开的盖子，不确定是不是已经被对方喝过了，所以没接，“我不渴。” 周烨已经对容昭的性格非常了解了，他一眼就看出他的想法了：“我没喝过。” 容昭还是没接，看了周烨一眼说道：“不渴，你喝吧。” 说完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走出树荫继续寻找线索。 “行，又嫌弃老子。”周烨仰起头，咕嘟咕嘟喝掉大半瓶，一转头发现容昭人不见了。 不过四五秒钟的时间，若不是刻意躲避，对方不可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消失得这么彻底。 周烨到处看了看，拿出手机打了容昭的电话。 容昭接通：“我去洗手间了，你不用等我，一会我去找你。”说完就挂了电话。 “不行，”周烨对着手机说道，“警方办案不允许单独行动，你在警校的成绩单这么漂亮，不会不知道这个吧。” “知道，”容昭说道，“我只是去个洗手间。” 他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还是说，周队不信任我，要像看管犯人那样，一直跟着。” “年轻人，戾气别这么大，凡事往好的方面想，这怎么能叫看管犯人，你就把我当成，”周烨想了一下，继续说道，“保镖。” 他真是世界上最卑微和心酸的一个领导了，都是下属性格太暴躁偏又长得太好看导致的。 挂了电话，周烨打开王小明给他装的一个监控定位app，找到命名为容容的追踪目标。 容昭把被黏在T恤后腰上的米粒大小的监控装置拿下来，转头扔进了垃圾桶里。 没有任何监控能捕捉到他，这话不是开玩笑。 容昭对这一带的街道和地图非常熟悉，长乐路后面就是石莲路，他自己就住在石莲路的城中村里。 他知道哪儿最容易产生可回收垃圾，也最容易吸引拾荒者。 小吃街后面有条细窄的小巷，只有一米宽，这儿有几个固定的用以盛放小餐馆垃圾的大垃圾桶。 餐饮店主会把大部分的旧瓶子搜集起来卖给收废品的，零星会有些连同厨余垃圾一起扔掉。 天气一热，各种腐败的气味从垃圾桶里飘了出来，直往人鼻孔里刺，让人恨不得转身就走。 除了拾荒者，一些身世悲惨的未成年人也知道这种地方。 容昭抬脚走进小巷，惊起了一只躲在巷口晒太阳的猫。 他继续往里，终于在快要走到头的时候看见一个乞丐正在低头翻垃圾桶，他脚边放着一个打了补丁的麻袋。 “抱歉，”容昭拿出拾荒老太的照片往前递了递，“您见过这个人吗？” “没有，没见过，”老乞丐看都没看，随便摆了摆手，继续低头翻看垃圾桶。 容昭没有不耐烦，也并不准备走，他把照片收起来，帮着老乞丐一起，翻出来一个酱油瓶，弯腰放进麻袋里，一边说道：“以前这个能卖两毛钱。” 老乞丐看了看容昭，眼前的青年长得白净秀气，气质也很好，跟他这种无家可归的人，跟这周围破败腐烂的环境格格不入。 容昭掏出一张纸巾擦了擦手，转身准备走。 “等一下，”老乞丐突然叫住容昭，“刚才那个照片给我看看。” 老乞丐流浪一辈子，遭尽白眼，身上一年到头飘着不好闻的垃圾味。人人见了他恨不得躲到老远，这是第一次被人这样礼貌尊重地对待。 虽然对方脸上没有笑意，甚至有些冷，他依然感觉到了足够的尊重。 烈酒入喉_32 “我知道她，”老乞丐看完，一边捡起地上的麻袋，束上口，背在身后，一边说道，“李老太，以前在城南那边，这几天才回的这边，我昨天还在石莲路上看见她了。” 老乞丐说完，背着麻袋走了，走出巷口不远，又遇到两个拿着照片询问的人，他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一言不发地走了。 容昭从小巷出来，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准备拐两个弯去石莲路。 “帅哥。”突然，一个嬉皮笑脸的男声传了过来。 容昭转头，看见一个穿着印花衬衫的男人，他的左脸上有道约五厘米长的刀疤，戴着一条大金链子，面相并不友好。 “我想问个路，我朋友给我发了个手机定位，我找不到，你帮我看看吧。” 这人边说边拿着手机，流里流气地往容昭身前凑。 容昭看了花衬衫一眼，拧着眉往后退了一步，转身准备走。 花衬衫哪里肯放过他，抬手就要去抓容昭的胳膊，一边调笑道：“别走啊，美人。” 容昭反手将花衬衫甩倒在一旁的电线杆子上，眼神极冷：“别惹我。” 花衬衫第一次见长得这么好看的男人，快到嘴的肥肉哪舍得放过，他把自己的手指掰得噼里啪啦响，歪了下脖子，笑了笑：“这么凶，有个性。” 话音刚落，只见旁边路上拐进来五六个人，有染发的有纹身的，跟花衬衫的打扮是一套的。 容昭的警官证还没制作好，口头警示道：“我是警察。” “那我还是警察队长呢，”花衬衫见过的警察多了，真是警察会先把警官证亮出来。他走上前，笑了笑：“怎么，想玩制服诱惑？” 其他人开始起哄。马路边上路过的人只看见一群男的在说话，看不出来这是性骚扰现场，还以为这群人要打架，全都绕着道儿走。 “砰”的一声，谁都没看见容昭是什么时候出手的，再看过去的时候，花衬衫已经被揍翻在地上了，两道鲜红的血痕从他的鼻孔流了出来。 容昭冷冷地往地上看了一眼，眼里带着鄙夷不屑和厌恶：“说了，别惹我。”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不想在这种人渣身上浪费时间。 花衬衫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摸了一把鼻子下面的血，从嘴里吐出来混着血水的半颗牙，伸手指了指容昭，目光紧紧黏在他身上：“等着，看老子不□□你，一块上。” “找死，”周烨远远看见容昭把一个人揍飞，一个健步冲了过来。过来就听见那么一句不堪入耳的脏话，他的声音比容昭还冷，像一把冰刀刮在人的骨头上，“你他妈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花衬衫第一个冲过来，“砰”的一声，周烨一脚把人踹飞，转头又一拳揍开一个试图偷袭的小喽啰。 “怎么样，”周烨挡在容昭身前，转头说道，“没事吧？” 容昭点了下头：“没事。”说完往前走了两步，站在周烨前面，眼神警惕地扫了花衬衫等人一眼。 周烨不满意这个安排，跟着往前走了三步，变成自己在前面，把容昭挡在身后，一边转头认真说道：“我是领导，应该在前面。” 作者有话要说：周烨：我在上面。 容昭：我才是上面的那个。 周烨：好吧宝贝，你开心就好。 第16章 “滴~呜~~滴~呜~~”，警笛声由远及近，两辆警车停在路边。 “周队，”辖区派出所大队长从车里下来，走上前，低头看了看被周烨踩在脚底下嗷呜乱叫的花衬衫，叫人过来上了手铐。 “您辛苦了，这手怎么回事，打120了吗？”大队长转头叫人打电话。 “不用，就这么一个小口子，不算事，”周烨摆了下手，看着大队长，“那几个，交给你们了，好好审一审。” 他眼里的暗示很明显，不会让花衬衫等人好过。 大队长明了：“您放心周队，袭警是大罪。” 警察开走后，周烨转头看了看容昭，目光在他身上上上下下扫了一遍：“没事吧？” 容昭看了一眼周烨手背上被弹簧.刀划出来的一道口子，上面渗了血，被周烨用纸巾摁着，容昭拧了下眉：“说了我在前面，你还往前冲。” 周烨将纸巾拿掉，看到不渗血了，转头把纸巾扔进垃圾桶里：“没事，你不用内疚，也不用心疼，不用明天，今天晚上就能长好。” 烈酒入喉_33 “我的意思是，”容昭看着周烨，“不行就别逞能。” “说谁不行呢，”周烨瞥了下嘴，一脸不爽，“你伤害了我的自尊心。” 已经中午了，太阳火辣辣地烤着大地，两人又刚打架，出了满身的汗，体能消耗大，肚子也饿了。 “吃饭去吧，”周烨转头，四处看了看，“你想吃什么？” 容昭想都没想：“随便吃点吧。”拾荒者不会在夏天的大中午出门，容昭摁下了去石莲路的心思。 周烨有点不明白，为什么有的人那么爱说随便，越是随便就越难安排好吗。 周烨指了指马路对面的一个商场：“去那儿看看吧，里面还能蹭空调。” 容昭无语地看了周烨一眼：“出个外勤，你敢去高档商场吃，不怕钱主任掐死你。” “六年了，孤还是无法适应自己已经被逐出家门的事实，”周烨颇为惆怅地说道，“还以为自己是那个想吃什么吃什么的首富家的大少爷。” 容昭看了看周烨，十分想建议他不要当警察了，去娱乐圈演艺圈逐梦吧，视帝影帝不是梦。 两人走进了美食街上的一家面馆。周烨把菜单递给容昭：“想吃什么，随便点。” 容昭没接：“你点吧，我随便什么都行。” 周烨扫了一眼菜单：“黄鱼面？” 容昭：“黄鱼要是处理的不好，会很腥。” 周烨又看了看：“大排面？” 容昭：“太油腻。” 周烨：“雪菜肉丝面？” 容昭：“不爱吃雪菜。” 周烨：“.…..”不是说随便吗，男人的话果然不能信。 最后，两人点了两碗牛肉面。 周烨问老板要了两瓶雪碧，当着容昭的面开了雪碧递了过去：“这回你可是亲眼看着了，我没喝过。” 容昭接过来喝了一口：“谢谢。” 天气实在太热，小店里的顾客进进出出，开了一个小空调跟没开一样，还不如头顶的两个大风扇带来的凉爽多。 容昭看了看周烨手上冒着冷气的雪碧瓶子，瓶身凝着水珠，冰镇的，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 容昭盯着周烨的雪碧：“为什么给我拿常温的。”这个天气，常温的简直烫手，喝起来跟喝糖水一样，没有一点冰爽感。 周烨暗中调查过容昭，看过他过去四年的体检报告，知道他有胃病，虽然不常复发。 暗中调查这种话，当然是不能说出来的，影响上下级的感情，不利于以后工作的展开。 “作为一个绅士，”周烨对端着面过来的服务员点了下头表示道谢，继续看着容昭说道，“温柔体贴是最基本的素养，太冰凉的东西会诱发肠胃疾病，不适合有胃病的人。” 容昭果然脸色大变，一脸警惕地看着周烨：“你调查我？” “呦，您还知道您有胃病啊，”周烨把第一碗上来的牛肉面端到容昭桌前，“我师父有严重的胃病，所以我能看出来。” 周烨转头看了看墙边的一个桌子，低声对容昭说道：“那女的，不是肠胃不舒服，就是来例假了。” 容昭对那女的没兴趣，他往碗里倒了点醋：“没在局里见过你的什么师父。” “去世了，”周烨转头对端着面过来的服务员说道，“谢谢。” 看周烨没有多说的打算，容昭也没有多问。 周烨是用左手拿的筷子，略显笨拙，面汤险些溅在他的白衬衫上。 容昭看了看周烨放在桌边的右手，手背上被□□划出来的口子又渗了血出来：“其实，你就算不来，我也能打得过他们。” 周烨一来，就相当于提醒他，他是个警察，揍人的时候不能想怎么揍就怎么揍，要把握好度，时刻注意敌人的生命安危。 这反而耽误了他发挥。 烈酒入喉_34 “以前，就他们那样的，再来十个我也不怕，”容昭咬了口牛肉，觉得口感不好，又放下去了，垂着头继续说道，“我一个人就能把他们都揍扁。” “知道你行，”周烨抽了张纸巾，把右手手背上渗出来的血擦掉，声音低沉，“但这跟我想帮助你不矛盾。” 容昭低头看着碗里的半碗面，久久没有回话，也没有抬头。 他一个人，在黑暗中行走得久了，什么样的妖魔鬼怪没见过。他赤手空拳，仿佛一个孤独的王者，没有也不需要别人的陪伴和帮助。 周烨把自己碗里的一块肉质均匀的牛肉片夹起来，伸手放在容昭碗里，放完了才想起，人家上午就没要他的矿泉水，这会儿准要嫌弃他筷子上沾着的口水了。 “不然再给你点一碗？” “不用，赶紧吃完该走了，”容昭没有去吃那片牛肉，但也没有多说什么，就让那片牛肉安静地躺在汤碗里。 周烨不自觉地得意了起来，连语气都有点飘：“不嫌我的口水了？” 容昭放下筷子，粗暴地打断了周烨的话：“我吃饱了。” 周烨把最后一点面吃完，一边回忆起和白旭东郑可他们出外勤的日子。 大家吃饭的时候都是互相抢的，你抢我几片牛肉，我抢你一个鸡蛋。从来没想过口水不口水的问题。 通过跟容警官吃饭这件事，周烨决定以后不许白旭东他们动他碗里的食物了，他嫌弃他们，非常嫌弃。 作者有话要说：跟着作者走，不要怕迷路。 第17章 容昭抬头看了一眼渐渐西去的太阳，转头看着周烨说道：“我想请假。” 周烨停下脚步：“原因呢？” “身体不太舒服，”容昭说着，轻轻揉了下自己的肚子，“你也看出来了，我有胃病。” 周烨看着容昭：“前面就是二院了，带你挂个号看看？” “不用，”容昭把手上的拾荒老太的照片递给周烨，一边捂着肚子，“我回家躺会就好了。” 周烨勾唇笑了一下：“演技不行啊，容容。” “想进修演技，可以跟我学，现成的师父，还不要钱，”周烨看着容昭，“批假可以，你先给我个合理的理由。” 容昭想了想，绞尽了脑汁，终于想了出来：“家里有事。” 想了这么半天，想了一个最蹩脚的。周烨看着容昭微微泛红的脸，看起来让他拐弯抹角简直比杀了他还令他难受。 按照冷血boy的人设，该拿把刀直接架在领导脖子上，凶狠地说：“批不批假，不批弄死你。” “至于是什么事，”容昭又想了半天，终于想出来一个万全的，“涉及到个人隐私，不方便说。” 周烨当然不会批，他们今天的任务还没完成，拾荒老太太还没下落。 这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是白旭东打来的：“周队，有消息了，有人昨天晚上在石莲路的城中村一带见过那名老太。” 石莲路，容昭就住在石莲路，而他现在正在编各种蹩脚的借口请假回家。 周烨握着手机走到一边，背对着容昭：“你先带人赶过去，我马上就到。” 容昭看周烨打完电话，走过去问道：“是不是有线索了？” 周烨把玩着手上的手机，看着容昭，直接说道：“你上午离开我的那段时间去了哪儿，查到了什么？” 容昭仔细观察着周烨的神情，料想他一定查到了什么，说不定比他查到的还要多，权衡之下，他说道：“一个老乞丐说，那老太可能在石莲路一带，但我不信他的话，所以没汇报。” 周烨看着容昭，突然问了句：“你多高？” 容昭怔了一下，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这么问，眼里带上几分警惕：“一米八整。” 周烨淡淡地哦了一声：“我一米八八，比你高半个头。” 他继续在对方即将暴走的边缘试探：“一般，说自己一米八的人，往往只有一米七七，最多一米七八。” 烈酒入喉_35 容昭咬了咬后槽牙：“我一米七九，谢谢！” “以前听家里的长辈说，心眼太多的人长不高。”周烨看着容昭，眼里竟显出几分家里长辈特有的和蔼来，“坦诚一些，你在哪见到的老乞丐，你到底查到了多少？” 容昭摁住自己想要揍人的双手，答道：“美食街后面的巷子，那儿容易找到线索。” “据我所知，美食街的小店铺都会把客人喝剩的啤酒和饮料瓶子收集起来，自己卖钱。那边的垃圾桶里都是没有价值的厨余垃圾，又脏又臭没有人去，”周烨盯着容昭的眼睛，“你是怎么想到去那儿的？” “周队别忘了，除了啤酒和饮料瓶子，还有很多酱油醋等调味品的瓶子，”容昭说道，“小餐馆非常繁忙，很多厨师用完就随手扔就脚边的垃圾桶里了，根本没时间送到旧瓶回收处。这些酱油醋的瓶子就会被一同当成厨余垃圾处理掉。” 只有经历过的人才会知道。 周烨看着容昭：“你是怎么知道的这些？” 容昭偏过头，往后退了两步，把自己埋在一团阴影里：“推理出来的。” “你不也说，我的警校成绩单很漂亮，这点推理不算难吧。”容昭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下午的假能批吗，周队？” “恐怕不行，”周烨说道，“老太太在石莲路一带，白旭东他们已经赶过去了。” 石莲路是处在中环的一处有名的城中村，周边大楼林立，只有这一带全是低矮破旧的平房或两三层小楼。 老旧的青石板路塌了一半，被人用水泥补上，像一块丑陋不堪的疤痕。 这边似乎连空气都是阴暗潮湿的。 周烨一边走，用手赶走飞过来的几只小飞虫，轻轻拧了下眉，转头问容昭：“不是可以申请宿舍吗，你干嘛要住在这儿？” “等回去你发了个申请邮件，我给你批。” 小巷太窄，两个手长脚长的男人根本没法并排走，容昭跟在周烨身后，低声说道，“不用。” 前面不知道谁扔的半个西瓜，已经发霉了，蚊蝇在上面盘旋着，一股腐败的气味刺入鼻腔。 周烨边走边说：“这儿的房子一个月多少钱？” 容昭说道：“六百。” 周烨想了想：“要不这样，你给我六百块，我带你住豪宅去，还能每天晚上不重样。” 容昭淡淡地看着周烨一眼：“听说你居无定所，吃了上顿没下顿。” 想骗他钱，门都没有。 穿过巷子往前，进入一个视线还算开阔的地方，周烨三两下爬上一处没人住的墙头，站在高处看了看，跳下来说道：“你在这住多久了，以前没见过那名老太吗？” 容昭言简意赅地答道：“警校毕业之后才从宿舍搬过来，不足一个月，没见过。” 这片城中村面积大，结构复杂，加上老太神出鬼没的，也没个固定住所，直到太阳西沉也没找到人。 王小明已经把附近的监控全调出来了，老太于昨天晚上九点钟走进了这片区域，之后就没出去过。 范瑶阴谋论了一把：“会不会，凶手觉察到了什么，把老太给……” 白旭东看了她一眼：“不可能，我们的行动计划是严格对外保密的，凶手不可能知道。” 周烨对白旭东说道：“东子，你回到局里去王小明那，跟他一块盯着监控，一有消息立刻汇报。” 城中村的监控十有□□都是坏的，这儿环境不好，各种不稳定因素多，打架的、卖.淫的扎堆，政府安几次摄像头，他们就给捣毁几个。 监控也只能调到外围的。 临走的时候，白旭东问道：“周队，您不走吗？” 周烨点了下头：“容容身体不舒服，我去他家看看，慰问一下，送个温暖。” 容昭就站在旁边，听见周烨的话瞪了他一眼，碍于对方的领导身份，耐着性子好声好气道：“谢谢，不用了，以及，不要叫我容容。” 周烨抬手要用手背探容昭的额头：“你看你脸都红了，是不是发烧了？” 容昭一把将周烨的手爪子拍飞，他这是被他给气的。 等辖区基层民警赶来对接搜寻工作，白旭东带人回市局。 烈酒入喉_36 天渐渐黑了，一盏一盏灯光陆续亮了起来，照亮了昏暗不明的破烂街道。 周烨跟在容昭身后，跳过一个不知谁家孩子留下来的尿坑，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家水果店：“去慰问下属是不是得买点东西，苹果吃吗，这个季节的水蜜桃上市了，尝尝？” “你们这儿居然还有花店呢。”周烨停在一家花店门口，看了看说道，“二十块钱一把，确实不是一支？” 花店老板娘听见，笑着招揽生意：“又便宜又新鲜，都是下午到的新货，买束花送爱人吧，没有女人能拒绝一束鲜花带来的幸福感。” 没有女人能拒绝，意思就是男人能拒绝。 周烨一抬头，看见容昭已经走出去五六米远了，背影非常冷酷，像个冷血无情的杀手：“等我一下，容容。” 容昭于是走得更快了，拐了个弯不见了。 周烨拿出拾荒老太的照片递到花店老板眼前：“您见过这个人吗？” 老板娘看了看，点了下头：“认识，李老太嘛，老把二手货当新货卖，有时候会出来摆地摊，不过已经很久没见过她了。” 周烨道了谢：“您要是见到这个人，请拨打线索电话，有奖励金的。” 老板娘很喜欢眼前这个长相帅气的年轻警官，转身拿了一束花，笑着说道：“你们当警察的辛苦了，这么晚了还在工作，这束花送您了。” “因为工作原因回去的晚了，缺少陪伴爱人的时间，带束花回去哄一哄就好了。” 周烨秉承着齐局指导下的不拿群众一针一线的工作宗旨，摸了摸口袋，终于察觉到自己身无分文的事实：“谢谢，不用。” 在老板娘的坚持下，周烨抱着一束玫瑰花，走向容昭消失的方向，大步追了上去。 容昭看见周烨抱着一束花，说出了一句生活哲理：“慰问生活贫困的下属，买花不如买水果，买水果不如买大米。” 周烨把手上的玫瑰花往容昭眼前递了递：“是那个老板娘看我长得帅，硬塞给我的。不然我买这玩意干什么。” 他一抬头看见前面有家卖面粉大米食用油的店，把手上的花往容昭怀里一塞：“你等着。” 周烨拎了袋四十斤的大米出来，走向站在不远处等着慰问的下属。 容昭一身黑衣，站在一盏橙色的路灯下，雪白的皮肤被灯光晕染出一层浅淡的柔光，他的头发很黑，瞳孔也极黑，正垂眸认真地看着手上一束大红色的玫瑰花。 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只觉这样美丽的景致在人间不常能见到。 周烨走上前，投在地上的影子跟容昭的连成一片。 “老板说这是最正宗的东北五常大米，最适合慰问下属。” 容昭嗯了声：“走吧。” 看在这袋大米的份上，他勉强同意周烨进他的房间坐五分钟，最多不能超过十分钟。 周烨把大米袋子往地上一放：“我在这等你，你去付个钱。” 容昭：“.…..” 容昭把手上的花扔给周烨，用不多的存款付了钱。 周烨左手一袋米，右手一束花，跟着容昭往前走：“帮拿一样东西行吗？” 他想再欣赏一遍刚才无意间看到的美景，把手上的玫瑰花往前递了递，闷声说道：“你拿这个，轻一些。” 容昭错开周烨的手，弯腰从他左手上将那袋四十斤的大米拿了过来，看了他一眼说道：“我拿重的。” 周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咬了下牙：“容容，你好man。” 容昭莫名其妙地看了周烨一眼，觉得对方戏精上身脑子有病，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收下赞美：“谢谢。” 作者有话要说：周烨：蓉，你究竟什么时候才能认清自己的定位？ 容昭：为什么要加草字头。 周烨：你把这个蓉字拆开读。 容昭：？！ 烈酒入喉_37 第18章 “小容，小容，”身后传来一个中年妇女的大嗓门，容昭转头看见房东，“张姐。” 张姐拎着一个大西瓜，手指头累得生疼，想让容昭帮她提瓜，看见他手上提着米，把目光望向轻飘飘地捧着一束玫瑰花的周烨：“小容的朋友吧。” 周烨被塞了个大西瓜，心想这儿风水真好，人民热情好客，送花的送花，送瓜的送瓜：“您不用这么客气。” 张姐甩了甩生疼的手指头：“不是，你帮我拎下，重死了。” 周烨看见容昭幸灾乐祸地笑了一下，他极少看见他笑，发现他笑起来比冷酷无情的时候好看多了。 像经久的乌云突然散去，露出万里晴空，无边无际。 周烨左手拎着大西瓜，右手捧着玫瑰花，低声说了句：“你该多笑笑的。” 不确定容昭有没有听见，一旁的张姐倒是听见了：“是吧，别人都说我笑起来很好看，像那个唐朝的杨贵妃，就喜欢吃荔枝的那个。” 张姐好奇地打量着周烨，不为其他，因为容昭自从租了她的房子，从来没有带人回来过，家人和客人都没有。 “啪嗒”一声，一只野猫从墙边跑了过去，撞翻了一只破旧的陶瓷花盆。 张姐抱着自己的双臂打了个寒颤，不自觉的往容昭身边靠了靠：“最近不太平，有个变态专杀美女。” “咱们走快点吧，我怕被盯上，我可不想死。” 容昭转头看了看身侧这位身高不足一米六，体重起码一百七十斤的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出于尊重，没说话。 张姐还想往容昭身上靠，转头看见周烨正看着她，皱着眉，眼神不大友好的样子。 张姐没敢再去靠，看了看周烨手上的玫瑰花，又看了看容昭，总觉得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这一带是城中村，散布着许多一两层的破旧小楼，很多本土居民并不工作，靠把房子隔出很多小间租出去赚取房租生活。 “小容啊，你知道最近物价上涨厉害，猪肉都四十多块钱一斤了，小孩上学要钱，看病要钱，什么都要钱，”房东一路上喋喋不休，“对面大周家那破房子都涨过好几回房租了，你这边.....” 容昭抬腿迈过一个香蕉皮：“涨多少？” 周烨切了一声：“涨什么涨，就这样的环境，还涨呢。” 张姐无视周烨，对容昭笑了笑：“不多，两百。不光你一个涨，住你隔壁间的鲁先生那间也要涨的。鲁先生那套大一些，涨三百。” 容昭没有多说什么：“好。” 周烨拿胳膊碰了容昭一下：“你平时就这么好欺负吗。一共六百，一下子涨两百，近百分之五十的涨幅，抢钱呢这是。” 张姐不乐意了：“不就是两百吗，怎么就成百分之五十了。” “四舍五入不行吗，”周烨说着，把手上的大西瓜往她手上一扔，“欺负我属下，他能忍，我不能忍。” 说完拿起容昭手上那四十斤大米，低声对他说：“你明天就写个申请邮件给我，我给你批一间整个东榆市公安系统内最好的宿舍。” 容昭平时很少跟人交往，要么出去，要么待在自己的房间里不出门，从没见他跟别的租客聊过天，见了面也不过轻轻地点下头，话都不说。 张姐没事就喜欢看微博热搜，还很会琢磨人：“你们这些年轻人不是都有那什么社恐吗。我这房子都是一间一间的，宿舍都是混住，混住的连点个人隐私都没有。” 很快到了住处，这是一栋三层小楼，一楼是房东一家五口住的，二楼三楼出租。 容昭带着周烨上了二楼，走到走廊最里头，拿出钥匙打开门。 这间房很简陋，甚至可以用破败来形容，墙皮剥落了大半，露出一片不平整的青灰色，中间是一张旧木桌子，配了张歪腿的椅子。 床就在桌子不远处，床上整齐叠放着被褥。 床头站着一个黑色的简易衣架。衣架里不过两三套衣服，下面摆着几双洗得很干净的鞋。 卫生间是用复合木板隔断出来的，门都合不严实。 周烨把手上的玫瑰花放在桌上，大米放在临时搭建出来的厨房边，转头一屁股坐在那张歪腿的椅子上，险些跌倒。 容昭看着周烨：“领导还有什么需要慰问的吗？” 不知道为什么，周烨的心情有些沉闷，就像这间死气沉沉的房子：“问什么，反正无论问什么你都不会说实话的。” 比如，他为什么如此执着地非要住在这片破败的城中村，分明有条件更好还不要钱的单位宿舍可以选择。 烈酒入喉_38 容昭没有多说什么，低头看了一眼时间，已经两分钟过去了。 四分钟过去了，周烨还是没有说话。 第五分钟的时候，周烨抬眸出声：“你为什么这么关心这个案子？” 容昭答道：“不是都在审讯室里说过了吗，我跟贺艳艳认识，她对我很好，我想替她把凶手绳之以法。” 枕头边露出那本《催眠与反催眠》的书的一角，容昭走过去，整理了一下枕头，将那本书完全盖住。 歪脚的椅子坐的不舒服，周烨站起来走到窗边，靠在窗台边，“你不愿意说，我也勉强不来，反正你只要记住，我们现在绑在一条船上的，不说一荣俱荣，反正一损俱损是真的。” 容昭走到桌边，背对着周烨，声音泛着冷意：“我没非让你跟我绑一块。” “我跟贺艳艳是地下恋人，是年少时期的初恋情人，心头白月光，眉间朱砂痣，这个解释难道说服不了周队吗。” 周烨转过身往窗外看去，这里看起来跟灯火辉煌霓虹闪烁的中心街区不同，连灯光都泛着暗调，竟巧合地与很多别墅区相似。 “我那个得了胃病的师父，不是死于胃病，是意外，他杀，凶手至今逍遥法外。”周烨往窗外更远的地方看去，“那边有座山，山上有个别墅群，以前叫灵秀别苑，现在叫半山鬼宅。” 周烨转过身，靠在窗边，看着背对着自己的容昭的背影，慢慢说道：“我师父死于六年前的关家灭门案。” “我永远也不会放弃追查这个案子，我会亲自把那帮凶手抓到，送他们去断头台。” 容昭走到柜子边，拉开抽屉拿了个黑色医药箱出来，转身递给周烨，扫了一眼他的手背：“消下毒。” “恨他们吗，”容昭看着周烨的眼睛，紧紧盯着他的瞳孔深处，声音透着刺激的寒意，又似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蛊惑，“想不想亲手杀了他们吗？” 周烨一只手搭在医药箱的搭扣上，看着容昭的眼睛，漆黑妖冶，那大片的黑暗似要引诱着把人吞噬掉，这令他想起祸国的妖姬，可他不是商纣王：“这种话，是谁教你的？” 容昭一怔，似乎没想到对方会这样说：“什么意思？” 周烨打开药箱，从里面拿出一片医用消毒棉在手背伤口处涂抹着：“我总觉得，你不是这样的人，很久以前不是，将来也不应该是。” 容昭勾了下唇，冷笑一声，像一只感知到危险的刺猬，瞬间竖起浑身的刺：“那谢谢周队抬爱了，恐怕我要令您失望了。” 摆明了一副不把对方气走决不罢休的态度。 容昭感到一双温暖干燥的手握了下他的肩膀，又轻轻松开，收了回去。这个动作带着安抚，一触又即刻分开，生生把他满身的刺摁了回去。 “我没那么多闲心跟您聊人生心得。” 周烨从口袋里掏出来一张心理医生的建议书，往容昭眼前一晃：“专家建议领导要关心关爱下属，多说说心里话。” 一脸我也不想的，可是专家的话不能不听啊，周烨指了指专家的亲笔笔迹：“要和领导交朋友。” 容昭看了周烨一眼，也掏了下口袋，拿出来一张欠条，“啪”的一声，往桌上一拍。 是在市局走廊，周烨踩扁了容昭的桔红糕，欠下的二十块钱的债务。 容昭的意思很明显，要谈心还是交朋友，先把钱还了，没钱还就不要再逼逼了。 周烨啧了一声，一边往手上缠着绷带，用牙齿咬着打了个结，转头拿起桌上那束玫瑰花，递到容昭眼前：“用这个抵，正好二十块。” 容昭看了周烨一眼，冷冷地推开那束花：“不要花，只要钱。” 说着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慰问也慰问完了，不送。” 周烨的肚子适时叫了一声：“不留辛苦慰问的领导吃个晚饭吗？” 容昭：“不留。” 说完走向厨房，从上面的柜子里拿出来一包泡面。 听见门响了一声，周烨出去了，终于走了。 容昭把那包泡面扔在电磁炉旁边，吃了一周的泡面，让他对这种食物再没有胃口了。 敲门声响起，房东张姐端着几块西瓜进来：“小容啊，那个涨房租的事？”她是看周烨走了才敢进来说这事的。 一个穿着蓝色衬衫的男人从容昭房间门口经过，被张姐叫住：“鲁先生，下班啦，您来得正好，那个涨房租的事？” 男人停下脚步，扶了扶金丝眼睛：“知道，可以。”说完从公文包里拿出钥匙准备开门。 张姐笑得一脸灿烂，忙捡好听的话说，连声音都透着一股子喜庆：“当医生的就是素质高有文化，体恤我们这些贫穷老百姓。” 烈酒入喉_39 “对了，鲁先生，谢谢你上次给的感冒药，我家大宝吃了两天就好了。” 张姐探着头往鲁先生的房间里看了看，讨好道：“回头给你房间换个新空调。” 鲁先生关了关门：“谢谢。” 租住在城中村的多是一些生活艰难的中下层民众，他们靠出卖体力生活，赚的钱不多，有些外地来的，每个月还要往老家寄钱，养一家老小。图的就是这儿房租便宜。 张姐的租客里，两个人最奇怪，一个是容昭，一个是鲁先生，他们跟她们这些人不是一类人，这个只要长了眼就能看出来。 张姐转头对容昭说道：“小容，你都看见了，鲁先生都同意了，我可没坑你们，不信你去对面的老周家打听打听，他那儿年初就涨过价了。” “给他也换个新空调。” 张姐听见身后响起来一个冷硬的声音，只见刚才已经走了的不好欺负男人又折回来了，手上拎着一兜菜。 碧绿的芹菜从塑料袋里探出头来，叶子上还滚着几滴晶莹的水珠。切点肉丝，葱姜蒜爆香，大火爆炒，会很好吃。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 第19章 “不让进？”张姐走后，周烨站在容昭的房间门口，提了提手上的菜，看着挡在房门口的容昭，“麻烦让条路，借个厨房吃晚饭。” 容昭垂眸看了看，除了芹菜还有土豆、西红柿、青椒、鸡蛋、小葱、一盒排骨。 见容昭眸色微微动了动，周烨说道：“糖醋排骨、芹菜肉丝、青椒土豆丝、番茄蛋汤。” 这几道菜就像一道芝麻开门的密码，周烨得以进门。 他把菜放在洗菜池里，卷了卷衬衫袖口，转头看了一眼灶台上的□□番茄牛肉面：“你不是胃不好吗，天天就吃泡面？” 容昭没吭声，看周烨熟练地洗菜切菜，很快把食材准备好了。 油烟机不好，几道菜炒完，满屋子都是油烟味，呛得容昭站直咳嗽，周烨去洗手间拧了条湿毛巾递过去：“捂着鼻子，等油烟散了就好了。” 他的动作非常醇熟，好像这儿不是容昭家，是他自己家。 容昭静静地看着这个反客为主的人好几秒，淡淡道：“这是我的擦脚毛巾。” “啊，”周烨似乎不相信，低头看了看这雪白的擦脚毛巾，“我刚才闻了一下，挺香的，就以为是擦脸的。” 容昭接过他的擦脚毛巾，看了一眼被周烨的鼻尖碰过的地方，转身扔进了垃圾桶里。 这条毛巾擦过他的脚，又碰过周烨的鼻子，把毛巾这条中间媒介拿掉，相当于对方的鼻子直接贴在他脚上闻。 这让他感到很别扭，浑身上下哪哪都透着烦躁。比吃对方碗里的牛肉片还别扭。 “你这人怎么回事，我的鼻子都没嫌弃你的jio，”周烨摸了摸自己英挺高贵的鼻梁，继续说道，“你的jio居然好意思嫌弃我的鼻子。” 周烨撇了撇嘴，把做好的菜端上桌，抬头看见容昭靠在窗边玩手机：“容大少爷，帮忙泡一下碗。” 容昭一边在手机上打字，走向碗橱，又打了几个字才把手机收起来，用开水泡了一副碗筷。 “跟谁聊天呢，”周烨看见容昭手机上的微信聊天界面，又瞥了下嘴，“聊得饭都顾不上吃了。” 容昭打开电饭锅，浓浓的米香溢了满屋，他盛了一碗正宗东北五常大米做出来的米饭走到桌边坐下。 “怎么就泡了一副碗筷，你好意思让辛苦帮你做饭的客人饿着肚子看你吃？”周烨坐在容昭对面的歪腿椅子上，在容昭眼前晃了晃自己缠着绷带的右手，“是客人，是领导，是朋友，也是伤员。” 容昭如实答道：“这儿只有一副碗筷。” 周烨早看出来，容昭的厨房只是个摆设，主要的作用就是煮泡面，就连油盐酱醋都是他带来的。 只是，他家里只有一副碗筷是他没有想到的。一般人买餐具，多少都会多备上几副的。 这儿只有一副碗筷，他说的是这儿，而不是我家。 好一个凉薄又执着的人。 容昭低头尝了口米饭，温暖清甜，不硬不软，美食令他的心情好了很多：“你可以出去问张姐借一副碗筷，她家人口多，会有多余的。” 烈酒入喉_40 “不去，”周烨毫不犹豫地说道，“我不喜欢用别人用过的餐具。” 容昭把自己的碗筷往周烨那边推了推。 “那多不好意思啊。”周烨一边客气地说，一边不客气地伸手握住容昭的碗往自己这边拿。 三五个回合之后，容昭取得胜利，成功地保住了自己的饭碗，并向地方发出灵魂拷问：“我的意思是，你嫌弃张姐的，怎么不嫌弃我这副，怎么不嫌弃市局食堂里被不同的人用过无数遍的那些餐具？” 周烨理所当然道：“食堂的碗筷都是消过毒的，张姐是外人。” 其他的，周烨没有说，容昭也没有问。 周烨把目光瞄向桌子上唯一的一个玻璃杯，在容昭的允许下，用玻璃杯盛了一碗米饭，又拆了一桶泡面，拿出里面的白色塑料叉子当筷子用。 周烨的叉子用得好，即使他手上绑着绷带，比很多人的筷子用得好，基本上容昭看了一眼打算夹的菜都能被他拦路抢走。 周烨把抢来的最后一块排骨放在自己的玻璃杯里，非常得意地笑了笑：“怎么样，厉害吧。” 容昭转头去夹另一个盘子里的土豆丝，又被周烨一叉子叉走。 周烨乐此不疲地又问了一遍：“厉不厉害。” 容昭无语地看了周烨一眼，耐着性子才没摔了筷子把这个贱人摁在地上痛打一顿，低低说了声：“幼稚。” 周烨一边享受着自己的劳动成果，轻轻挑了下眉：“承认我比你厉害有这么难吗。” 周烨长着一双标准的桃花眼，眼形狭长，眼尾微翘，灯光下染了几分朦胧，似醉非醉。 他握着白瓷碗，他握着玻璃杯，都盛了米饭，一张破旧的桌子，两张歪腿的椅子，一盏白炽灯，一束躺在桌边的玫瑰花。 吃好饭，容昭将碗筷收拾了一下，站在水池边洗碗。 周烨靠在一旁，看了一眼自己手背上的绷带，笑了一下说道：“当伤员其实也挺好的，不用洗碗洗衣服，还能享受被人伺候的感觉。” 容昭将洗好的碗放在清水下面冲，水流得急，他手一抖碗一转身体一歪，冲在碗上的水转变方向，呲了周烨一脸。 “调皮了啊，”周烨抬手，用衬衫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水珠，看着容昭说道，“怪不得钱主任和五朵金花他们对你这么好，你真挺可爱的，容警官。” 容昭洗好碗，擦了擦手，拿起柜子上的一瓶护手霜涂了涂。 周烨看见也要涂：“容容真是讲究人，大夏天还用护手霜，怪不得皮肤这么好。” 看着比女人的手还水嫩，这句是在心里说的，真说出来怕容警官暴起揍人。 “帮我也涂点。” 容昭嫌周烨聒噪，把护手霜往周烨身上一扔：“自己涂。” 容昭的护手霜不是霜，是喷雾，周烨喷了点，在手上搓了搓，清爽不油腻，非常舒适，想着回头自己也要买一瓶，看了看瓶身：“怎么没有品牌信息？” “我自己做的，”容昭拿起手机靠在窗边，知道周烨会接着问，干脆自己答了，“白醋、甘油、纯净水，以1:2:4的比例混合。” 周烨给容昭竖了个大拇指：“恭喜你，你进化了，你学会了抢答。” 容昭淡淡地看了周烨一眼，他第一回见到这么无聊的人。 周烨在容昭面前没个领导样，也不介意自己像不像一个领导，容昭这个人，没人能震得了他，他或许可以表面上应付你一下，在他内心深处，他不会听命于任何人。 他太独了。 容昭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你买菜的钱怎么付的？”毕竟眼前这个所谓的流落在外的大少爷连购买的慰问下属的大米都是下属付的钱。 周烨走到容昭身侧，跟他并排靠在窗边，中间留了一个人的空隙，周烨不是很有底气地说道：“差点忘了跟你说了，我在楼下不远处那家菜店买的。” 容昭嗯了声：“那家我认识。”虽然不买菜，但是经常路过，跟店主算是脸熟。 周烨：“所以，我报了你的名。” 容昭：“……” 周烨：“请你有空去付一下，一共八十六块，非常吉利。” 容昭不得不在心里认真计算一下，他所有的存款，一共八万块，这几天花了一大笔用来筹备行动，只剩下两百多，去掉买米买菜的，最后余八十块。 周烨被容昭盯得头皮发麻，不禁打了个哆嗦：“你你你，你干嘛用那种看败家娘们的目光看着我。” 烈酒入喉_41 容昭非常爷们得不跟周烨计较。 “您的支付宝到账一亿元。” 突兀的手机提示音在这间破旧的出租房里响起，周烨在容昭充满杀气的目光中拿起自己的手机。 一脸淡定地摁了接听键。 是今天处理打架事件的派出所大队长，跟周烨说了一下对那几个滋事闹事的后续处罚。 “徐队说要是按袭警加上性骚扰来定，可以多关他们好几个月，”周烨挂了电话，转头对容昭说道，“，性骚扰这一箱被我拒绝了。” 容昭嗯了声：“谢谢。”如周烨所想，他不想被人这样写在案件记录里。 周烨终于还是问了：“会觉得恶心吗，他们骚扰你的时候。” 容昭点了下头，如实答道：“会。” 周烨顿了一下又问道：“是觉得同性恋恶心还是觉得人渣恶心？” 容昭是知道周烨的性取向的，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说什么，低头摁亮手机屏幕，看了一眼时间说道：“九点钟了，你该走了。” 周烨从窗边起身：“行，明天见。” 容昭站在窗边，看周烨从房东家走了出来，手上不知什么时候点了一根烟，烟头在黑暗中忽明忽暗，渐渐走远。 容昭收拾了一下房间，去洗手间洗了个澡。 出来之后听见房东张姐敲了下他的门：“小容，这么好的玫瑰花你不要吗，你要是不要了，我拿走了啊？” 容昭出声：“不要了。” 张姐的声音又传了进来：“这玻璃杯我看呀没破啊，挺新的，怎么就扔了啊，年轻人真是太不会过日子了，小容，你……” 容昭打断张姐的话：“也不要了。” 张姐拿了满手的东西，乐呵呵地正要下楼，“吱呀”一声，听见身后的门被打开。 容昭垂眸看了一眼张姐手上的玫瑰花，伸手拿过来：“这个还要。” 作者有话要说：同款读者手机铃声：您追的文更新了一亿字，的车。 周烨：区区一亿字，不累不累。 容昭：你当然不累，你是下面那个。 周烨：蓉蓉，你清醒点！ *** 感谢黎沐希Lili的雷x2，谢谢大家的营养液，谢谢！ 第20章 “周周，”周烨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女人活泼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早上好。” 白小晴将手上的大西瓜往周烨手里一塞，一双大眼睛闪着灵动活泼的光韵：“我特地让水果店主留的，保甜。” 碧绿的西瓜被红色的网兜兜着，很沉一个，周烨提着瓜，边走边说：“姐，你一大早过来，不怕上班迟到吗。” 白小晴笑了笑，将垂在胸前的长发往后面撩了撩，一双大眼睛弯了弯：“迟到也不能饿着我家周周对不对。” 说完，变戏法似地从包里拿出来一块山楂泥麻球递给周烨：“我这还有个枣泥的，一会给东东，你不爱吃甜，山楂的正好。” 周烨一手提着西瓜，一手捏着麻球袋子：“姐夫最近怎么样？” 提到爱人，白小晴的目光变得柔了几分，连声音都透着小小的羞涩，如同一个热恋中的十七岁少女：“最近天有点潮，生病的人多，他们医院挺忙的，经常需要加班。” “在想什么呢？”白小晴转头看着周烨，抬高手在他额头上敲了一下，“跟吴法医吵架了？” 周烨随便嗯了声，他跟吴耗子有哪天不吵架的吗。 烈酒入喉_42 “那你得好好哄哄人家了。”白小晴笑了笑，俏皮地眨了下眼睛，“姐帮你订束花？” “不用，”周烨走进办公室，“你怎么也跟别人似的，瞎起哄。以后别这样了，我跟吴耗子什么都没有。” “呦，情况不对啊，你以前不是从来不介意别人拿你和吴法医起哄的吗，有时候还会主动发糖，哄那帮小姑娘开心，”白小晴看着周烨，“怎么这次这么急着划清界限了？” 周烨如实答道：“不知道。” “看他不顺眼，长得丑，不配跟我组cp。” 周烨至今单身的原因是因为他很难找到一个比自己长得还要好看的人，也就很难动心。 “天灵灵地灵灵，不要下雨行不行，”刑侦一队办公室门口正中间，不知道谁放了个香炉，旁边摆着两个粉白的大桃子，每个路过的都会停下来拜一拜。 白旭东把小光头郑可拎到香炉边，在他的光头上揉了两把：“圣僧，求作法。” 郑可非常无奈，被逼着围着香炉转了两圈。 神奇的事情发生了，原本还躲在云层里的太阳现身了，金色的光辉透过窗户洒进来，无声地挑衅着唯物主义思想哲学。 “阿弥陀佛，”白旭东双手合十，对郑可鞠了个九十度的躬，“多谢圣僧。” 晴天无雨，大概率不会有新的案件发生。 昨晚负责在石莲路一带寻找拾荒老太的基层派出所打来电话，说这老太没出来过，暂时没找到人。 这有点出乎周烨的预料，一个老太，只要出来，哪怕是出来吃饭，也不可能躲得了警方的搜索，除非她一直待在某间房里不出来，或者她根本出不来。 范瑶再次阴谋论起来：“老太太不会是被凶手控制了吧，这样的话岂不是凶多吉少。” 郑可看了范瑶一眼：“凶手虽然智商高，但也不用神话他，这又不是演电视剧，哪能凶手的行动总是抢在警方前头。” 肖潜表示赞同：“就是，我看没准就是人家老太想窝起来休息休息，上班都有休息日呢。” 侦查行动不可能因此停滞，周烨凝神思考了一下：“据石莲路一家花店的老板娘说，老太太除了拾荒，还喜欢摆地摊，经常把二手货处理一下，当成新货卖。” “老太太捡了王世海扔的床单，包装成新货卖给了凶手，”周烨站在大办公室中间，随手拿起旁边桌上的一张地图，用记号笔圈了几个点，继续说道，“愿意买这种廉价床上用品的人居住和经济条件不会好到哪儿去。” “老太太活动过的城南南郊、石莲路作为重点排查区域，”周烨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区域内的退伍军人、出租车司机、医生、屠夫、摄影师和画家都是重点排查对象。” 周烨转头看了看正坐在自己桌边吃桔红糕的容昭：“容容，你对石莲路一带熟悉，有什么想法吗？” “我搬过去也不过一个月，不认识以上那些职业的人，”容昭一边说，把吃完的桔红糕盒子扔进垃圾桶里，从椅子上站起来，“周队，我今天想请假，身体不舒服。” 周烨放下手上的地图，走到容昭面前，目光说不上是质疑还是关心：“哪儿又不舒服了？” 容昭皱着眉，用手捂着自己的肚子，声音又低又轻：“胃。” 范瑶走过来，忙端起容昭桌上的杯子，帮他倒了杯热水，一脸关切：“疼得厉害吗，没事吧？” 内勤办公室那帮人要是知道自家刚送过来的容容才在刑侦一队呆了两天就犯了胃病，钱主任绝逼得率领五朵金花在齐局面前哭，把人要回去。 如此，就少了一番人间美景。 刑侦一队的女警和颜控们对容昭的定位非常清晰，对他的个人能力没有任何要求，他只要做一个安安静静的花瓶就好了。 容昭迎着众人的目光，这些关心关爱的目光令他浑身不舒坦，他宁愿大家忽视或者无视他。他轻声说道：“没事，谢谢。” 他不爱跟人建立特别亲密的关系，因为知道这些都将在未来被他统统抛掉。 周烨抱着容昭的肩膀，把他往自己的办公室带，一边转头让其他人按照刚才的排查方向展开行动。 关上门，容昭甩开周烨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往一旁挪了两步，划清界限的态度非常明显，非常冷酷无情。 周烨已经习惯了容昭的冷漠，倒也不介意，厚着脸皮跟着挪了两步，一边转头看着容昭的眼睛：“演技还是那么差，跟昨天比，没有一点进步。” 容昭其实没在演，他的确不舒服：“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他今天早上起了个大早，买好粥放在桌上忘了吃，等想起来的时候已经凉了，微波炉坏了，又懒得倒进锅里热，吃了凉。 这是诱因，根本原因是他的心病，他已经连续做了一个多月的噩梦了，情绪非常不稳定，引起了胃病复发。 等周烨看清容昭的脸色，才发现他是真的不舒服。 容昭的皮肤本就白，乍一看看不出什么，仔细能看出来他脸上没什么血色。嘴唇颜色也不对，原本的深玫色泛上了一点青紫。 烈酒入喉_43 “走，送你去医院，”周烨看了一眼时间，“三院吧，三院的肠胃科是全市最好的。” 容昭说道：“周队，案子还没破，挺忙的，我自己去就行。” 话语里拒绝的意味很明显。 周烨像是故意不解风情：“排查工作，前两个小时还用不到我，送你去医院正好。” 容昭不再拐弯抹角，直接挑开了说道：“你能不能不要老粘着我。” “不能，”周烨走到窗边拉开窗帘，站在一大片阳光中间，似是极轻地笑了一下，“你其实可以信任我。” 他看得出来，容昭的胃病是真的，想甩开他干别的事也是真的。 容昭不再给周烨好脸，语气冷了几分：“那我要是出去约会，周队也这么跟着吗。” “跟啊，”周烨靠在窗边，一身的阳光让他看起来有点懒洋洋的，“容警官长得这么好看，很容易被人欺负。” 容昭觉得莫名其妙：“我是男的，你要担心也应该担心人家姑娘家。” 周烨从窗边走过来：“走吧，开东子的车送你去三院挂个号。” 其实只要好好休息，注意饮食和休息，这种程度的胃病自己就能好，容昭只是想去二院罢了。 “二院吧，”容昭见摆脱不了周烨，想着见机行事，“我习惯去二院。” 周烨打开办公室的门，转头对容昭说：“二院虽然绕了点路，但也不错，里头还有熟人。” “东子，车钥匙给我，”周烨走到外间的大办公室，接过白旭东扔过来的车钥匙，“我带容容去你姐夫的医院看病，你姐呢，刚不还在这吗。” 白旭东答道：“我姐给我送完早饭就走了，去找我姐夫陪他吃午饭去了。” 很快到了二院，周烨从车上下来，下意识地走到容昭乘坐的副驾的车门边，刚要伸手帮他开车门，被容昭一个眼神瞪过去了：“拜托，我又不是女人，不用展现你的绅士风度。。” 周烨收回手，笑了一下：“谁敢把我暴躁容哥当成女人啊，你这不是病着吗。” 周烨的车开得好，一路上都很平稳，连拐歪都不带晃一下的。车上不知什么还备了一个保温杯，就在他的左手边，水温约45度，是最事宜入口的温度，安稳舒适得让容昭险些忘了自己的胃病。 两人去一楼大厅挂了号，然后开始漫长的等叫号时间。 挂号单显示，前面还有八十个人等着看病，两人并排坐在椅子上。 周烨转头看了看几个路过的医生，转头对容昭说：“你说，凶手有没有可能就在刚才过去的那几个医生里面？” 容昭顺着周烨的目光看过去：“不知道。” 周烨用自己的肩膀碰了一下容昭的肩膀：“说说看，随便分析几句也行。” 容昭被周烨碰了一下，起身往旁边挪了一个位子坐下：“胃疼，分析不动。” 周烨跟着挪过去，再次坐在容昭身侧：“会不会聊天啊，连应付领导都不会吗。” 容昭转头看了周烨一眼，又起身往旁边挪了一个位子。 周烨再次跟过去，看着容昭的侧脸：“你也就仗着自己长得好看，敢对领导这种态度。” 容昭又又起身挪位子，周烨非常厚脸皮地又又跟上。 最后两人将一排十张椅子坐了个遍。 容昭被挤到靠墙的最后一张椅子上无处可挪，起身说道：“我去下洗手间。” 周烨也起身：“正好，我也想去。” 医院的男洗手间有站着的便池也有单独的隔间。周烨拉开裤子拉链，转头看见容昭往隔间的方向去了。 “你大的？” 容昭耐着性子答道：“小的。” 周烨瞥了嘴：“小的还用隔间，你又不验尿。” 容昭：“关你什么事。” 周烨解决完，拉上裤子拉链，一边洗手一边等容昭。 烈酒入喉_44 两人一块从洗手间出来，周烨转头看了看容昭这张长得过分好看的脸：“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不知当讲不当讲。” 料到没好听的话，容昭说道：“不当讲。” 但这并不妨碍周烨的发挥，他继续看着容昭俊美的侧脸：“不愿意当众掏鸟，莫非……” 周烨顿了一下，卖了个关子：“莫非少侠你是女扮男装。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雌……” 一个雄字还没吐出来，容昭已经快速走出去好几米远了，他实在不想跟一个脑子有毛病的人一块走。 周烨笑了一下，跟上去。 “周周，”周烨听见白小晴的声音，转头看见她，和她身边站着的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 周烨叫人：“晴姐，姐夫。” 冯明晨微微点了下头，礼貌又客气道：“周队。” 周烨跟白小晴熟悉，跟冯明晨其实没什么交集。 不光周烨，就算是白旭东，跟他这亲姐夫都不大亲近。 医生文气，警察糙气，互相看对方不顺眼。平时总见白小晴往市局跑，却从来没见冯明晨来过。 好在冯明晨对白小晴非常好，要星星不给月亮的，是出了名的宠妻狂魔。 冯明晨把搭在手臂上的意见黑色针织衫披在白小晴身上，声音温柔：“医院空调大，别着凉了。” 白小晴穿好披肩，抱着冯明晨的胳膊，依偎在他身侧，脸上挂着甜甜的笑容。 抬眸对周烨说道：“你怎么到这儿来了，是身体不舒服，还是查案？” 周烨答道：“带人看病。” 白小晴问道：“是什么病，需要帮忙吗？” “胃病，已经挂好号了，”周烨摆了下手，“这会儿差不多该叫到号了，先走了。” 周烨走得急，容昭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不见了。 候诊区没看见人，打电话也不接，这回周烨没像上次在长乐路那边找拾荒老太太的时候一样，没头苍蝇一通乱找。 他乘电梯去了一楼服务台。 片刻之后，整个医院大楼响起来令容昭崩溃的广播声。 “容容小朋友，请听到广播后到一楼服务台，你的家属找不到你了。容容小朋友，请听到广播后到一楼服务台，你的家属找不到你了。” “容容小朋友……” “容容小朋友……” “容容……” “容容……” “容……” 作者有话要说：容昭：日常想揍人怎么办。 第21章 周烨斜靠在服务台边，远远看见容昭从电梯里走出来，勾唇笑了一下：“容容，这儿。” 又转头朝年轻漂亮的女员工笑了一下说道：“谢了。” 女员工被迷得不清，脸上泛着红晕，一直红到耳朵尖。旁边的同事碰了碰她，暗示她把握机会，赶紧要电话。 女员工酝酿了一下，鼓起好大的勇气才说道：“能认识一下吗，交换一下电话号码可以吗？” 周烨认真看着女员工的眼睛：“你很漂亮。” 烈酒入喉_45 他礼貌地笑了笑：“但我从不给女人留电话，尤其不给长得过分美丽的女人。” 女员工就算被拒绝，也被眼前男人的话语逗得心花怒放，她羞涩地笑了笑：“谢谢。” 一直到眼前的男人走向另一个同样长相惊艳的男人，女员工的一颗心都还在砰砰直跳。 容昭是被羞耻的小广播硬喊过来的，脸色自然不好，再看眼前的始作俑者一副悠然自得还能满面春风随手撩妹的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语气又冷又硬：“叫我干什么。” 周烨走上前，抱着容昭的肩膀往电梯的方向走去，好声好气地哄着：“怎么又生气了。” 容昭甩开周烨的手：“以后，别在大庭广众之下叫我容容，更别叫什么容容小朋友。” 周烨点了下头：“明白了。” 继续说道：“不在大庭广众下叫，意思就是私下里可以叫，是不是，容容小朋友？” 容昭转头看了看周烨，他此时的样子跟刚才在服务台前撩妹的时候一样，吊儿郎当，没有一点正经样。 “在外头浪的时候多想想吴法医，”容昭很少劝别人，也懒得去管别人的事，实在看不过眼了才说，“吴法医人挺不错的。” 周烨看着容昭：“钱主任他们告诉你我跟吴耗子是一对？” 容昭看着周烨：“难道不是吗？” 周烨大声说道：“请你不要侮辱我的清白好不好，更不要侮辱我的眼光。” 容昭没在这个问题上多说什么，也没兴趣和精力琢磨周烨和吴昊的基佬情，爱怎么样怎么样，跟他没有关系。 “你千万别听钱主任和那帮喜欢嗑cp的女人瞎说，我跟耗子什么都没有，”周烨十分认真地看着容昭的眼睛，似乎被这双眼睛里的星辰大海吸引了，停顿了两秒才继续说道，“你要相信我。” 容昭掀开眼皮子看了周烨一眼：“哦，知道了。” 周烨：“你的反应是不是太平淡了一点。” 容昭：“关我什么事？” 周烨想了一下，脑回路七拐八拐：“我跟你说，耗子这个人，你别看他人模人样的，其实花心得很，你看他才多大，已经交过五六个男朋友了。” 容昭大反应依旧很平淡：“你为什么突然想到背后说吴法医的坏话？” 周烨微微怔了一下：“不知道。” 这场莫名其妙的对话在一种莫名其妙的氛围中结束了。 周烨拉回正题：“你刚才跑哪儿去了，打你电话也不接，可把我急死了，还以为我们容容小朋友被人贩子拐走了呢。” 容昭咬了下牙，微微偏头看着周烨，正要说话就被对方打断了：“你要是觉得自己吃亏了，你也可以叫我烨烨小朋友，我这个人脾气很好的，我不介意。” 电梯在肠胃专科的楼层停下，容昭从里面走出来，算了，不跟智障计较。 “过号了，”周烨走在前面，转头看着容昭，把他手上的病例拿了过来，抽出医保卡，在回珍机器上刷了一下，“再等五个人就到咱们了。” 两人并排坐在刚才挪来挪去的椅子上，周烨问道：“刚才去哪了？” 容昭知道周烨不可能不对他的突然离开起疑。 他靠在椅背上，看着叫诊的液晶屏幕：“想起来一个认识的人也在这间医院工作，去找了一下。” 周烨看着容昭：“那找到了吗？” 容昭答道：“没有。”不然他也不会乖乖去一楼服务台找他。 叫号器叫到了容昭的名字，周烨起身：“走吧，病号。” 好巧不巧，问诊的是个年轻的女医生，不光年龄年轻，思想也很年轻，脆皮鸭文学爱好者，看到帅哥不觉得有什么，看到两个一起看病的男人也不觉得有什么。 看到一起看病的两个帅哥就觉得有什么了，尤其这俩帅哥长得还忒带感。 个高一点留着寸头五官偏硬朗的应该是攻，长相美艳神情冷清的应该是受。 出于对病人的尊重，女医生尽管已经脑补出一本五十万字的耽美大作了，脸上倒不显，接过容昭递过来的简历问道：“哪儿不舒服？” 容昭坐在医生身前的椅子上，周烨把旁边另一张椅子上的一只靠枕拿了过来，垫在容昭腰后，低声对他说：“靠着，舒服点。” 女医生摁下内心的尖叫，表现出一个医生应该有的职业操守，认真听容昭陈述病情。 烈酒入喉_46 周烨站在容昭身后问道：“需要做胃镜吗？” “他这种程度的不用，主要靠养，生活作息要健康，饮食注意不要吃辛辣多油口味重的，”女医生一脸淡定地继续说道，“最重要的一点，保持愉悦的心情。” 女医生抬头看着周烨，自然而然地出声：“你们做家属的尤其要注意，多照顾一下病人的情绪。” 容昭和周烨同时说道；“不是家属，” 医生不说还不觉得什么，经过医生的提醒，容昭突然意识到，自己大概真是一次次被周烨气得才会胃病复发。 女医生看了看容昭，又看了看周烨，心知准时小俩口吵架了。 “我给你开点养胃冲剂，回去喝几天，不疼了就可以停掉了，之后注意饮食睡眠和情绪，”女医生在电脑上开好药品单，转头看着周烨，“家属回去记得监督病人吃药，一天三次，一次一包，至少吃三天。” 周烨接过处方单，低头看了看：“没问题。”他照顾胃病病人最有经验了。 女医生看着正在试探着伸出手扶小受起来的小攻，又看见小受一脸冷漠地把小攻的手拍掉，小攻再伸手，小受用更大的力道拍掉。 女医生决定帮一下自己嗑的cp，不动声色地说道：“病人身体虚弱，家属注意搀扶一下。” 周烨谨遵医嘱，握住容昭的胳膊，强行帮助他。 走到诊室门口，容昭突然停下脚步，转头问道：“医生，跟您打听一个人。” 女医生从两位帅哥的粉红泡泡里回过神来，面色依旧如常：“您说。” 容昭说道：“您认识一位鲁医生吗，内科的。” 鲁这个姓氏并不常见，又是本院的医生，要是有，她一定知道：“我们院没有姓鲁的医生。” 从诊室出来，拿好药，周烨转头问容昭：“你要找的就是这位鲁医生？” 容昭点头：“可能是我搞错了，走吧。” 周烨不是一个好糊弄的人，他觉察到容昭有事瞒着他：“我可以帮你找人。” 两人从大楼出来，周烨带着容昭到医院里面的一处小小花园里坐了下来，倒了包刚拿到手的养胃冲剂在保温杯里，一边握在手上晃了晃，帮助颗粒融化。 “用不用我帮你找人？” “不用了。”容昭的视线越过小花园，停在远处的一栋灰色小楼前。 一个穿着灰色护工服的男人推着一个小推车从楼里走了出来。这不是普通的小推车，是专门用来运尸的。 停在小楼门口一侧的小货车上跳下来两个人，车厢后门降下来一个斜坡，这两人帮助那男人一起将小推车推上货车。 货车车身是黑色的，上面的一行白字分外惹眼：xx火葬场。 那栋灰色的小楼约莫就是二院的太平间了。 这个男人正是容昭要找的所谓的鲁医生。 很明显，他不是医生，他只是一个护工。或许是出于虚荣心还是其他什么，他把自己伪装成了一个医生。 周烨顺着容昭的目光看过去：“你认识他？” 容昭点了头：“隔壁邻居。” 周烨打了个电话给王小明，让他查了一下这位鲁姓护工的情况。 医院的资料库显示，此人只有高中学历。 “最重要的一点，”王小明在电话里说道，“他受过伤，被他亲爸打伤的，导致性功能障碍，简言之就是无法bo起。” 无法bo起就无法实施强女干，法医的验尸报告显示，凶手对两名受害女性实施伤害的时候，并没有借助外物。 “走吧，回局里看看排查工作进行的怎么样了，”周烨把手上的保温杯递过容昭，“尝尝烫不烫。” 容昭喝了一口，温度适口。温水混合着冲剂滚进喉咙，一路往下驱赶了胃里的寒气。 回去的路上，周烨想起女医生的话：“要不你回家休息？” 容昭刚接完一个快递员的电话，闻言说道：“不了，我回局里。” 等红绿灯的时候，周烨转头看着容昭：“早上非要请假的是你，现在非要回去上班的也是你。你们男人的心思怎么这么复杂善变。” 烈酒入喉_47 容昭淡淡地看了周烨一眼：“什么叫你们男人，合着你不是男人。” “哪能，”绿灯亮，周烨把车开得飞快，语气十分狂妄，“现在你身侧坐着的是世界上最厉害的男人，男人中的男人。” 容昭：“幼稚。” 下午，不知什么时候变了天，大朵大朵的乌云从天边涌来，黑沉沉地压在半空。 外间的大办公室一阵鬼哭狼嚎：“我的老天爷勒，您先缓缓，先别下雨行吗。” “我妈说今天不下雨，连伞都没给我带，她说话可准了。” “我倒觉得下雨不是什么坏事，我们还可以钓鱼执法啊，”范瑶从抽屉里拿出她那一堆化妆品，“我刚学会了画眼影，这回是真学会了，就差一条红裙子了，能用办案经费买吗？” “别了吧，”白旭东看了看范瑶五彩斑斓的脸，赶紧偏过头看了一眼桌面壁纸上的女明星洗了洗眼，一边说道，“你会把凶手吓跑的。” 范瑶十分不服气：“你行你上。” 白旭东感到莫名其妙：“我上什么上，我一个男的怎么上。” “白副，”范瑶搓了搓手，阴险地笑了一下：“听说过女装大佬吗？” “轰隆”一声，一道滚雷从乌云深处落了下来，砸得整个刑侦办公室一震。 作者有话要说：嘿嘿。 第22章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 下午下过一阵雨，五点多的时候停了，天气预报说晚上还得下。 “不行啊大叔，这个快递必须本人签字，”一个快递员抱着一个快递盒子，一边擦汗一边对门卫说，“您通融一下吧。” 市局有规定，闲杂人员不能随便进，无论快递还是外卖，一律放在收发室。 “局里的快递一直都是我代签的，怎么你这单就不行，”刘叔拿着一支签字笔，一边仔细打量着快递员手上的盒子，“里面装的别是人头什么的吧。” 盒子是正方形的，约一个篮球大小，上面用没有任何广告和图案的黑色透明胶带缠得死死的，密不透风。 快递员是个乡下来的老实孩子，遵纪守法二十年，兢兢业业送快递，听了这话赶忙解释道：“不是不是，您看上面写着呢，写的是日用品，就是日常用品的意思。” 他打过电话了，对方大概是没看见，没接。 刘叔乐了：“那我要是真寄个人头过来，还得在上面写着，我寄的是个人头吗。” “怎么回事，”周烨从排查一线回来，经过门卫室附近，听见刘叔说什么人头人头的，“谁的快递？” 快递员低头看了看：“叫容，容招。” 市局没这号人，周烨探过头看了一眼：“容昭。” 快递员指了指旁边一行小字：“上面写着了，贵重物品，需本人亲自签收。” “给我吧，”周烨走近说道，“我帮你送过去。” 快递员想了想，好像也只能这样了，于是把快递盒递了过去。 周烨拿在手上颠了颠，四公斤左右：“别说，这重量，说不定真是颗成年人的人头。” 刘叔把签字笔放进笔筒里，端起桌上的枸杞水喝了一口：“周队，你可别说，这种事以前还真有过，罪犯挑衅警方，寄手寄脚寄心脏的都有。” “6.12案两名死者的头部不是都没找到吗，”刘叔被自己无意中冒出来的想法吓了一跳，“这里面该不会真是一颗人头吧？” 前一秒还在拍自己心口的刘叔很快又否定了这个猜测：“不至于不至于，小容这才刚上班没几天，凶手没必要把人头寄给他。” 周烨脸上跟平常一样，依旧是一副不着调的样子：“我也当一回快递员，给我们的新任警草送快递。” 转过身，周烨的眼神变得凝重起来，他托了托手上的快递盒子，贴着耳朵听了听，边听边轻轻地晃了一下，里面大约是加了固定物，听不到声音。 他低头在包装盒一角闻了闻，没有任何味道。换了个角度猛吸一口气才闻出来一点淡淡的属于少女的甜香。 烈酒入喉_48 “你在干嘛，”容昭从周烨手上抢过快递盒子，警惕道，“这是我的。” 说完转身就走，逃似地加快了脚步。 他看起来是知道盒子的内容物的，并且不想被别人看到。 周烨跟上去，抬手抓住容昭的肩膀，使劲一摁：“不好意思容容，我现在怀疑你手上拿着的是危险物品，请配合调查。” 容昭反手将肩膀上的那只手拽掉，转过身来，语气非常不客气，还有点气急败坏：“你可以搜，先把搜查令拿出来。” 周烨料到以容昭的脾气，绝对不会乖乖配合他。 容昭不想惊动路过的人，抱着盒子继续往前走。 他的脚步非常快，一点都不像有胃病的人。 等电梯的人太多，容昭直接推开安通通道的门，打算爬楼梯上去。 周烨往前拦住他：“你得告诉我，这盒子里装的到底是什么……你这么气吗，气得脸都红了。” 容昭嫌周烨烦人，甩又甩不掉，干脆把快递盒子放在地上：“打一架，输的人滚。” “滚字都用上了，容警官恼羞成怒了。”周烨把衬衫袖子往上卷了卷，一副准备好好打一架的样子，“我可不是会怜香惜玉的人。” 平时的工作中会接触到不少罪犯，不乏长得漂亮的，男的女的都有，见这位刑警队长年轻帅气，血气方刚，使什么歪主意的没有。他一点不带手软，该拷拷该关关，对一些脸皮又厚的上脚就踹。 容昭一拳头已经砸过来了，直接对准周烨的鼻梁骨。 周烨偏了下头，一手握着容昭的手臂，直接把他往墙上摁：“告诉我，快递盒子里装的是什么，是不是人头。” “容容，我说过，你可以信任我。” 容昭反身，拿脚扫了下周烨的腿，从他手上挣脱了下来，又顺势摁住周烨的肩膀，眼看就要把周烨摁在地上。 容昭没留神脚下的阶梯，一只脚踩了个空，人失去重心，险些跌了下来。求生的本能让他下意识地抓住周烨的胳膊，两人一块滚了下去。 “你他妈干嘛，”容昭被周烨压着，两人鼻尖碰到了一起，呼吸被迫交chan，容昭迅速偏过头，“起来。” 靠得近了，周烨闻到一股清清淡淡的皂香，单纯得不像是这个总是裹着一团迷雾的男人身上会发出来的。 他的皮肤很细腻，鼻梁英挺，嘴唇泛着一点绯色。黑色T恤领口歪到一侧，另一侧的精致有力的锁骨露了出来。 他长得比女人还好看，就是脾气太暴了，一点就炸，心也像是石头做的，怎么都捂不热。 容昭屈起腿，狠狠用膝盖顶了一下身上的人，咬了咬后槽牙说道：“起来。” 他的语气带着不耐烦的警告，若是对方再不听，他的膝盖就能再往上一些，精准地废了他的命。 “哎，别顶，疼，不是你主动拉着我的吗，”周烨从容昭身上下来，有点不自然地说道，“你要是愿意给我看一眼，咱俩至于打起来吗。” 谁跟你咱俩，容昭默默吐了个槽，没有去接周烨递过来的手，自己站了起来，身上的灰也顾不上拍，赶紧抱着自己的快递。 “里面到底是什么，让你宁愿打我，也不给我看，”周烨没觉察到自己声音里的委屈和一丝微不可查的沙哑，他上前两步拦住容昭，“别逼我来硬的。” 剑拔弩张之时，楼梯门外的二楼走廊上传来一阵嘈杂声：“他有精神病，是个武疯子，发病了，快抓住他。” “她是个孕妇，你先把刀放下。” “啊”一声女人的尖叫声响起，周烨应声冲出了楼梯门。 容昭抱着快递盒子回到办公室，找了个没人的角落拆开，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放在了自己的黑色背包里。 他原本不想把收货地址设置成市局的，可让快递送到出租房请房东代收也不行，房东家的孩子们肯定会乱拆乱拿。 他曾亲眼看见那三个小孩把隔壁鲁先生买的东西拆出来了。 容昭把背包拉链拉得严严实实，隔着一层尼龙布料摸了摸里面的东西，这种东西是绝对不能被别人发现，死都不能。 仿佛不放心一样，容昭又打开看了一眼，指尖碰到一缕头发，触感柔顺，很是鲜活。 周烨从一个来市局办事却突然发了疯病的人手上救下来一名孕妇之后折回去找容昭。 范瑶拎着一个黑色垃圾袋出来：“周队。” 周烨垂眸看见垃圾袋里露出来的棕色盒子一角，从范瑶手上抢了过来：“我帮你扔。” 烈酒入喉_49 范瑶还在懵逼的时候，周烨已经提着垃圾袋走了。 他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关上门，戴上手套，仔细将空盒子检查了一遍，终于在盒子最下角发现了一根头发丝。 黑色的，又直又长。 周烨拿着去了法医室，抓住吴昊的小助理，让赶紧验。 检测结果很快出来了，这是一根属于人类的头发。但因为缺乏毛囊，无法从中检测出DNA。 周烨火速赶回内勤办公室，往容昭的位子上扫了一眼，空的。 “范瑶，”周烨看了看她，“容昭呢？” 范瑶被周烨的脸色吓了一跳，一边指了指门口，声音都有点打哆嗦：“下班，回家了。” 第23章 得知容昭已经下班走了，周烨转身就往门外跑，迎面撞上拎着一大包外卖的白旭东。 “周队，”白旭东笑着说道，“我姐给我们点了外卖，留下来一块吃吧。炸酱面，大排面，海南鸡饭，糖醋排骨饭，还有红烧鲫鱼。” “你们先吃，”周烨边走边说道，“我还有事。” 白旭东转过头：“什么事，这么急？” 周烨没答话，迈着大步往电梯的方向走去。电梯到达三楼，正要进去的时候，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又停下脚步折了回去。 白旭东已经在分发外卖了，他现在代替容昭成了整个办公室的焦点，最受欢迎的人儿。 “哇，果然还是我晴姐最疼我，知道我喜欢吃大排面，”范瑶从白旭东手上抢过一个外卖袋子，一边拿出自己的手机打电话，“妈，我晚饭不回家吃了，今天加班。” 挂了电话，范瑶笑着说道：“白副，得亏我不是男的，不然还有你姐夫什么事。” “行了行了，吃还堵不住你的嘴吗，”白旭东对范瑶说完，挑出一份全素的青椒土豆盖浇饭递给郑可，体贴道，“圣僧，这是你的斋饭。” “周队，你不是急着出去吗，怎么又回来了，”白旭东扒拉着一堆外卖，从里面挑出来一盒，“给你留个海南鸡饭？” “不用，”周烨一边走向容昭的桌子，转头对众人说道，“都赶紧吃，今天晚上大概率要下大雨，有得忙了，除了生病的，相亲的结婚的生孩子的，其他人全部留下。” 范瑶端着一碗大排面走过来，看周烨在容昭的桌上找东西，问道：“周队，需要给容哥打了个电话叫他回来吗？” 周烨摆了下手：“不用。” 他拉开抽屉，从里面将今天在医院里开的养胃冲剂拿出来。不出所料，容昭没带药，是那个神秘快递让他分了神，药都忘了带。 周烨拎起袋子，转身往办公室外面跑去。 他一口气跑到市局大门口，远远看见一身黑衣的容昭背着一个黑色的背包走进了地铁站。 周烨拔腿追上去，赶在容昭刷交通卡进闸门之前把人拦了下来：“你跑这么快干什么。” 容昭甩开周烨搭在他肩膀上的手：“下班了难道不能回家吗。” “能，”周烨看了一眼容昭身后的背包，圆鼓鼓的，约莫就是从快递盒子里取出来的，疑似人头的物体，他眼神一凛，沉声问道，“你包里是什么？” 容昭紧紧抓着背包带子，目光警惕地看着周烨：“个人隐私。” 周烨往前走了一步，逼近容昭：“什么隐私？” 容昭偏了下头：“既然是隐私，当然不能说，要是能说，那还叫隐私吗。” 周烨从口袋里掏出来一个透明物证袋，里面正是那根黑色长发：“这是我在快递盒里发现的，经法医验证，属于人类头发。” “凶手为什么要把人头寄给你？”周烨继续说道，“既然是人头，那就是重要物证，容警官你拒不交出，不怕违反纪律被赶出刑侦队吗。” 容昭垂眸看着周烨手上捏着的那根头发，浑身不爽，语气自然也算不上好：“谁告诉你这是人头的。” “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里面的东西跟案件没有任何关系，周队可以走了吗。” 周烨看着容昭通红的脸，似乎有点明了了，他靠近他，低声说道；“玩具娃娃？” 烈酒入喉_50 网上有一种可以充气的娃娃，据说是从日本那边传过来的，深受广大宅男的喜爱。要不是人头，除了这个周烨想不起来是什么样的隐私会让容昭恼羞成怒一点就炸。 为了保护容昭的隐私，不被路人听了去，周烨靠得极近，几乎是凑在容昭的耳朵上。 容昭后退了一步：“你说对了。”他自己竟然没有想到可以用玩具娃娃挡剑。 一旦接受了这个设定，容昭也就不觉得有多恼了，还能顺着周烨的话说下去：“我一个身体健康没有伴侣的成年男人，网购这种东西有什么问题吗。” 周烨把手上的物证袋放在眼前，看着里面弯弯曲曲的长发：“你这娃娃不错，头发还是真发做的。有男人的吗，回头把网址发给我。” 容昭从周烨手上将那根头发抢了回来，装进自己口袋里。 “你瞪我干嘛，”周烨迎着容昭的目光，脸不红心不跳的，“我一个身体健康没有伴侣的成年男人，网购这种东西有什么问题吗。” 容昭理了理背包带子，转身往地铁闸门走去。 电光火石之间，背后的背包突然被一股大力一扯，容昭转身握住周烨的手腕：“你干什么！” “不好意思容容，保险起见，你必须给我看一眼。”周烨这话合情合理，可容昭不买单。 让他打开背包把里面的东西给人看，不如杀了他。 “打，打得过送给你。”容昭转身往地铁出口的方向走去，手扶电梯也不用，蹭蹭蹭地爬着楼梯，一如他现在心情，蹭蹭蹭地冒着火。 周烨跟在容昭身后：“医生说，你不能动气。” 容昭转头瞪了周烨一眼，这个始作俑者，还有脸说。 地铁出口的地方有个绿化带，里面有一大块空地，没什么人过去，特别适合干架。 比市局安全通道里的楼梯好发挥得多。 “点到为止，一方将另一方控制住就算赢，”周烨卷了卷衬衫袖口，一边抬头看了看容昭，“建议把背上的包拿掉，不然背着不好动作，倒显得我占了便宜。” 容昭将背包背了背好：“上就上，哪儿这么多废话。” “不就是一个玩具娃娃，宝贝得。”周烨往前两步，迅速出手握住容昭的肩膀，另一只手要去拽他的背包带子，被容昭反手揍掉。 几个回合之后，容昭的气息比周烨快了很多，他微微喘着气，额头渗了细密的汗珠，脸色通红。 周烨看着眼前这位绝色美人露出这样的神态，再出手的时候力度明显软了很多。 只怪对方太奸诈，竟使出美人计，这对他一个颜控来说，如何能招架。 他还有胃病，是个病美人，这就更加无法下手了。 容昭趁周烨晃神的瞬间，紧紧抓住他的肩膀，反手把他摁在地上：“你输了。” 说完松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背起包就走。 他还没走出几步，肩膀又被拍了一下，容昭的忍耐到了极限，他气急了，转头爆了句粗话：“你他妈到底有完没完！” 他虽然气质冷郁，与人相处也总带着一点疏离感，不开心或者被惹烦了的时候也就神态和语气冷一些，顶多动几下手。 似乎没有什么人或者事能真正剥开这层壳走进他的内心深处。 这是他第一次对大吼出声，像一把锤子敲碎了冰冻的湖面，尽管碎了，却露出更加波澜壮阔的湖水，于阳光下显出粼粼波光。 下班赶地铁的路人听见这么一声怒吼，纷纷转头看过来，胆子小的被容昭铁青的脸色吓得不轻，连多看一眼都不敢，赶紧转头走了。 周烨把一袋养胃冲剂往前递了递：“没别的事，就，你药没拿，晚上记得吃。” “不可能吧，是不是弄错地方了？”一辆黑色大众汽车停在一条歪七歪八的水泥路上，一个年轻的女人打开车门，一边转头对司机说，“先停这儿吧，前面开不进去。” 女人是一个国际大牌服装的营业员，今天是来给客人送一件定制款的礼服的，她从包里拿出来一个订货单，小声读着：“容先生，东榆市石莲路366号。” 订单没错，确实是这儿。 女营业员平时服务的都是有钱人，目标地址不是别墅区就是高档公寓。 不远处是一家小卖部，小卖部后面紧挨着一家店，店里透着粉红色的光，店门口站着两个浓妆艳抹的女人，一边抽烟，不时将衣领往下扒，抛几个媚眼给路人。 “李哥，你陪我一块进去吧，我一个人不敢，”女营业员抬头看了一要黑透的天色，又看了看眼前混乱破败的城中村，“我怕被人抢劫。” 烈酒入喉_51 最终，一身黑色西装画着精致淡妆的女营业员在司机的陪同下往小路里面走。 小巷中间的石板被磨得泛着一层青光，中间挤着深绿色的苔藓，头顶交错的晾衣绳上晾着常年照不到太阳的衣服，正往下滴水。 “哎妈，”女营业员抱着一个精美的纸盒，突然感觉手背一凉，被一滴水砸中，“吓死人了。” 这要在电影里，滴下来的肯定不会是水，是血。 女营业员拖着司机加快脚步，只想赶紧把礼服送好，离开这个鬼地方。 “包拿好，”迎面走来两个穿着花里胡哨的小混混，司机小声提醒女营业员，“当心小偷。” 女营业员紧张地拽着包上的带子，擦肩而过的时候也不敢看人，生怕被盯上被找茬。 她打量着周围腐败不堪的环境，愈发对即将面对的客人好奇起来。 客人在电话里的声音很好听，带着磁性，很迷人。人也很有教养，跟她接触过的那种真正有涵养有底蕴的有钱人一样。 他为什么会住在这种地方呢。如果是家道中落，又为什么花好几万块钱定制一件吃不能吃喝不能喝的礼服呢。 终于到了地方，女营业员敲了敲门：“容先生？” 容昭家里没有多余的水杯，给两个人一人递了一瓶矿泉水，也没有多余的客套话，显得礼貌又生疏：“看下衣服。” 女营业员偷偷欣赏了一下客人的盛世美颜，从盒子里将礼服拿出来，双手捏着礼服肩膀处，微笑着问道：“请问是哪位女士要试？” 裙子自然垂下，女营业员稍稍往上抬了抬手，不然布料会扫到地板。可以料到这件礼服真正的主人一定很高挑。 容昭接过礼服，手指在礼服后腰上坠着的一个精致小巧的蝴蝶结上触碰了一下，轻声道：“就这样吧，辛苦了。” 女营业员看着客人的脸，在他眼底看到一丝说不上是悲伤还是怀恋的感情。 当时做这条礼服的时候，设计师说过，这条跟她很久以前做过的一条一模一样，是给一个有钱人家的大小姐过生日用的，当然，用料和裁剪比这条更讲究，价格也更昂贵。 女营业员也在场，听见有人多问了几句，是给东榆市的哪家名媛做的，设计师只摇了下头，不愿意多说。 女营业打量了一下这间房子，陈旧简陋，跟其他廉租房没有太大的区别。 唯一不同的是靠窗的旧木桌子上用矿泉水瓶插着的一束玫瑰花，这是这间房子里唯一的色彩，红得浓稠，衬着窗外的夜色，显得分外热烈。 花束边上放着一包绿色的冲剂，再边上是一杯冒着热气的水。 女营业员微微笑了一下说道：“容先生，您有什么需要，或者后期需要修改的地方，随时可以联系我们。” 女营业员退到门边，转身准备出去的时候停下了脚步。 她看了看容昭手上的红色礼服，又看了一眼将要下雨的天色，犹豫了一下说道：“最近不大太平。” 裙子自然是给女性穿的，可她又不知道对方是要送给自己的女朋友还是家人，于是挑了个折中又不冒犯的说法。 “您和您的家人多注意安全，祝您生活愉快。” 容昭的目光落在柔软的礼服上，闻言并未抬头，只低声说了句：“谢谢。” 出了门女营业员才发现，跟她一块来的司机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她扭头到处看了看，才在旁边一间房间里看见，急忙喊了声：“李哥，天要黑透了，走吧。” 李哥在隔壁房间跟一个人聊天，正聊到兴头上，转头道：“等我十分钟。” 女营业员探着头往里面看了看，这间房比刚才的客人住的大多了，还是间套房，里面还有一个房间。 从这片城中村往外走的时候，女营业员好奇地问道：“李哥，刚才那是什么人？” “我高中同学，”李哥叹了口气，一脸感慨，“挺可怜的，他妈很早去世了，他爸给他找了个后妈，后妈对他不好。有后妈就有后爸，他爸对他也不怎么样。” “其实鲁海荣当时在我们学校成绩很好，人也很聪明，每回考试都是年级前几。大家都以为他会考上一所名牌大学。” 女营业员好奇地问道：“后来怎么了，没考上？”不然不至于沦落到住这种地方。 李哥从口袋里掏出来一支烟点上，一边说道：“高考前一天不知道因为什么他被他爸狠狠揍了一顿，头都破了，胳膊也骨折了，根本没法参加考试。后来也没有复读。” 李哥压低声音：“听说，我只是听说啊，他爸下手特别狠，直接把他的命.根子给踹废了。” “啊？”女营业感到不可置信，“那可是亲父子，他爸废了他，不等于断了自家香火吗。这得是犯了多大的错多大的仇啊。” 烈酒入喉_52 “嗐，要说后妈不好吧，最重要的原因是，他后妈给他爸生了个小儿子，香火肯定断不了。”李哥吸了口烟，“就是可惜他了。” 女营业员跟着叹了口气：“太可惜了。要不是耽误了高考，他现在估计是另外一种人生了吧。” 李哥：“是啊，当年我就看出来了，他跟我们这种人不太一样，就气质，气质你懂吧。” 女营业员回忆了一下，的确，他的气质很好，温文尔雅的，看起来很有文化，又戴着一副金丝眼镜，像一个医生或者大学教师。 一道闪电照亮了黑漆漆的小巷，女营业员缩了缩脖子，加快脚步，一边转头对司机说道：“李哥，要下雨了，走快点吧，要是那个连环案的凶手出没就完了。” 李哥一边跟上去，开玩笑道：“你穿的又不是红裙子，怕什么。” 女营业员往李哥身边靠了靠，指了指自己的鞋子，哭丧着脸：“万一凶手突然转性，喜欢黑裙子了呢。” 她的话音刚落，豆大的雨点就落了下来，噼里啪啦地砸在陈旧的青石板路上。 雨声越来越急，淹没了世间万物，像奏着一首激昂的催命曲。 作者有话要说：来啊，造作啊！ 周烨：总觉得有人要对弱小可怜又无助的我下手了。 *** 从今天开始正式复更，没有特殊情况不会断更，更新时间依然是每晚六点，谢谢大家的包容和陪伴，十分感谢！ 第24章 “砰砰砰”的敲门声响起，是隔壁房间传来的，同时传来的还有房东张姐的大嗓门，声音十分焦急，“鲁先生，鲁先生。” 容昭没有理会，将床上的大红色礼服拿起来，挂在一旁的衣架上，又拿起斜挂在椅子上的黑色背包，将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 “鲁先生，你在吗？”张姐的声音更大了，把门敲得哐哐响，连着容昭的房间都跟着颤了颤。 生怕被人窥见不得了的秘密，容昭又把东西放了进去，想着等张姐消停了再说。 张姐不光不消停，还开始敲容昭的房间门：“小容，小容。” 容昭没法，走过去开门。 张姐手上拿着一把收起来的灰色雨伞，伞尖正往下滴水，在地上形成了一小滩水渍。 张姐看到容昭，神色着急地问道：“小容，你看见鲁先生下班回来了吗？” 容昭转头往鲁先生的房间门上看了一眼：“二十分钟前他人还在的。” 定制礼服的女服务员给他送衣服，他看见跟她一起来的司机进了鲁先生的房间说话。 张姐抹了把额头上的汗：“那怎么敲门没人应答，我看他房间的灯是亮着的。” 她急得声音都有点打哆嗦，比起平时一副精明算计的包租婆的样子，此时的她更像一个疼爱孩子的慈祥母亲。 “我家二宝发烧到四十度，吃了退烧药也没见退下去，这可怎么办，要是烧傻了怎么办，想问问鲁先生有什么快点把烧退下去的好办法。” 容昭是知道鲁先生的真实职业的，他不是什么医生，只是一个在医院看守太平间的护工。 容昭对张姐说道：“还是先把孩子送去医院吧。” “今天下午就去看过了，验了血拿了药，医生就让吃药，没别的法，”张姐一边拿出手机，低头调出通讯录，“我再打一下鲁先生的电话试试。” 正要拨出去，“吱呀”一声，隔壁房间的门被从里面打开了。 张姐像看到了救命恩人，赶忙收起手机走上前：“鲁先生，原来你在家啊，我家二宝烧太高了，四十度了，食欲差，也不肯吃饭。” 鲁海荣穿着一件蓝色的衬衫，黑色西装裤，微皱着眉，听见张姐的话，神情才舒展开：“刚才在睡觉，没听见你敲门。等我一下。” 张姐要跟着鲁海荣进屋，被他转身拦住：“房间没收拾，有点乱，你在这等着我。” 很快，鲁海荣重新出现在房间门口，他在自己的衣服外面穿了件白大褂，脖子上挂着一个听诊器，手上拎着一个医药箱。 箱子上大大的医院标志的＋号下面写着东榆市第二人民医院几个字。 烈酒入喉_53 他扶了下金丝眼镜，眸光在镜片后面微微闪了一下，对着急求医的张姐说道：“带我去看看病人。” 容昭站在房间门口，看见张姐帮鲁海荣撑着伞从二路楼梯下去。 伞面向鲁海荣倾斜着，张姐的半边衣服渐渐湿透，焦急的神色中带着讨好的笑意。 鲁海荣看起来很享受作为一个医生被人尊重和需要的感觉。 对鲁海荣的这种生活方式，容昭没有多说什么。 每个人都有秘密，不是每个人都敢或者都愿意把自己内心最深处的魔障摊在光天化日下给人看，就像他自己。 容昭关上门，将房间门反锁上，确定不会被人打扰了。 冲好养胃冲剂喝下，过了一会，容昭将背包里的东西整理好，礼服叠好，一同放进背包里，最后又拿了双鞋。 撑着伞到了一楼，经过房东家门口，听见张姐叫他：“小容，下这么大的雨还出去啊？” 张姐又开始有闲心操心别人了，孩子的情况八成是稳定下来了。 容昭停下脚步，点了下头：“回单位加班。” 张姐转头对容昭喊道：“下大雨不能出去的啊……哦对，你是男的，没事儿。” “谢谢你啊鲁先生，就是不知道这个烧一会还会再起来吗，鲁先生您今天晚上出门吗？” “我怕一会烧再起来了，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四十度啊太吓人了。” 容昭在张姐喋喋不休的背景音中紧了紧身上的背包带子，踏进了无边的雨幕。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雨滴砸在市局大楼的玻璃窗上，汇集成一股股水流，往下打湿了灰黄色的楼墙。 这场雷阵雨不知道会持续多久，会不会一直下。 夏天的暴雨经常不按常理出牌，或许一会就停了，也或许会在万籁俱寂的凌晨十二点突然落下。 仅大雨开始之后半个小时，一条微博热搜就被顶了上来，“东榆市大雨”。 一场普通的大雨自然没有什么值得关注的点，而一场预示着神秘凶杀案的大雨足以勾起所有人的好奇心。 有些胆子大爱玩的，正在网上征集东榆市的网友进行一项叫作雨夜冒险的活动。 甚至有人po出了自己穿着红色裙子的照片，说要给大家直播自己下班回家。 大多数人都是老实惜命的，正在上班上学的都已经约好了同伴，准备晚上结伴回家。别说红裙子了，连红色的鞋子都不敢穿。 “知道了知道了，”范瑶接到她妈妈的电话，一边放下手里的眼影盘，“伞带了，您别操心了。” “晚上晚点回去，凌晨两三点吧，不用等我，您跟我爸先睡。” 范瑶的电话挂断之后，郑可和肖潜的手机相继响了起来，都是家人不放心，打来电话问问。 他们是刑警，经常在外风餐露宿，也经常出生入死。他们同时也是家人捧在手心里的宝贝。 肖潜挂了家人的电话，转头对白旭东说道：“白副，晴姐竟然没给你打电话，这次这么放心的吗。” 说曹操曹操就到。 “砰砰砰”门外响起敲门声，白小晴拎着一把伞走了进来，冲白旭东喊道：“东东。” 白旭东颇为无奈地走了过去，把白小晴带到走廊上，低声说道：“我这还忙着，你怎么又来了。” 白小晴把手上的伞递给白旭东：“你早上不是没带伞吗，我给你送伞。你体质不行，不能跟周周他们比。” 白旭东接过白小晴上的伞，看了看她额前稍显凌乱的发丝，有点心疼地说道：“以后这种天气就别出来了，不用冒着雨大老远给我送伞，局里有备用的。” 白小晴抬起手帮白旭东整理了一下衬衫领子：“我就你这么一个弟弟，不是担心你，想看看你吗。” 白旭东嗯了声：“下次别来了，你老这样往娘家人这边跑，时间长了姐夫也要有意见的。” 白小晴被冯明晨宠惯了，无所谓地摆了下手：“怎么会，不会的。” 白旭东：“姐夫今天在医院值班？” 白小晴点了下头：“嗯，最近空气不好，生病的人多，他们医院人手紧张，经常要加班值班。” 烈酒入喉_54 白旭东冲白小晴摆了下手：“我这还忙着，你开车回去注意安全。” 说完急忙折回了办公室。 经过范瑶身边的时候看了一眼她脸上五彩斑斓的妆容，白旭东说道：“赶紧的，看局里哪位女士还没下班，让人帮忙化一下，怎么不比你个八级手残强。” “马上好，”范瑶拿着眼线笔，弯着腰凑近小镜子，一边画眼线一边说，“一会要是凶手趁我不备，耍了什么令人意想不到的阴招，把我掠走了怎么办？” 周烨一言难尽道：“你还是先把自己拾掇利索吧。可别鱼没钓着，还把鱼吓跑了。” “你还有二十分钟的时间，二十分钟后出发。” 范瑶手一抖，眼线从眼皮上飞了出来，一条又粗又长的黑色笔迹挂在眉毛下面。 周烨捞起一旁搭在椅背上的一件大红色的裙子，毫不掩饰眼里的嫌弃：“这谁选的款，泡泡袖，又是蕾丝又是纱，演十八世纪欧洲宫廷贵妇还是演鬼片。” 范瑶：“都不是周队，这是改良版女神装，洛丽塔服和萝莉装的结合体，拥有双倍的吸引力，绝对能紧紧抓住嫌疑人的视线。” 周烨把手上的裙子扔回椅子上：“有点品位行吗。” 礼服就应该用最上等的真丝绸缎，一举一动之间仿佛能看见光在穿着的人身上流动。要嫌太庄重，可以在后腰上坠一个简洁精致的蝴蝶结，最适合性感的少女。 范瑶拿起裙子去更衣室换好回来，一边说道：“可惜啊，我容哥胃病复发，没能赶上这么刺激的行动。” 周烨拿起手机，转身拨了容昭的电话号码，第一遍没人接，第二遍才被接起来。 “身体不好就好好在家里休息，”周烨想起容昭的毛病，这个人每逢大雨夜就要出去，“今天不要出去了。” 容昭的声音透过听筒传了过来：“没出去。” 周烨知道容昭不会乖乖听话，他那种人，就算不要自己的性命，也不可能放下内心的执念。 好在，凶手只对穿着红裙子的女人有反应，容昭一个大男人遇到袭击的概率趋近于零，只要主动权在他身上，以他的身手，凶手占不到什么便宜。 周烨对着手机说道：“有事随时打我电话，我二十四小时开机。” 容昭嗯了声，听背景音，他现在应该在某个商场。 周烨往窗外看了一眼：“养胃冲剂吃了吗？” 容昭：“吃了。” 周烨听着电话那头略带沉静的声音，竟然有点受宠若惊，暴躁容容对他的罗里吧嗦竟然没有表现出不耐烦。 不错，自己很有受虐狂的潜质。 刚挂了容昭的电话，队长办公室的座机就响了起来，是资料室的人打来的，问他上次借过来的卷宗都看完了吗，看完赶紧还回来，再过几天上面要检查了。 周烨扫了一眼抽屉里的土黄色文件袋：“还没看完，过两天给你们送去。”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 第25章 范瑶终于在清洁阿姨的帮助下画了一个美美的心机裸妆，其他人也都准备完毕。 周烨的手机振动了一下，他看了一眼来电号码，轻轻拧了下眉，一边带人往电梯的方向走，一边接起电话。 “我不会改变主意的，亿万家产又怎么样，要是连自己的伴侣都无法选择，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我会好好当我的警察，不至于沦落到回去继承家产。” “我没病，我只是对女人没感觉。跟女人相亲和形婚都是不可能的，你们死了这条心吧。” “不见，再漂亮的女人也不见。” “不试，没感觉，我对女人一点感觉也没有。” 周烨强硬地挂了电话，一抬头看见站在电梯边准备下班的钱主任正在一言难进地看着他。 “我说，周队，收收戏，”钱主任将夹在胳膊下的公文包往上面提了提，“您在继承亿万家产之前，能不能先把我那三块五毛钱还了？” 烈酒入喉_55 电梯停下，钱主任走进去，一边继续叨叨，“其实刚才你演得挺逼真的，真像一个为了追求爱情和婚姻自由而离家出走的大少爷。要是警察干不下去了，你可以试试进娱乐圈，拿个小金人小铜人什么的肯定没问题。” 周烨满心都是今晚的钓鱼行动，没有心思像平常一样跟钱主任开玩笑，他摆了下手：“走了。” 众人上了警车，范瑶转头问道：“周队，先去哪儿？” 周烨正在打开一张地图看，地图上圈着几个地点，分别是三名受害者的失踪地点，这些地方看似分散，实则都是有迹可循。 凶手会下意识地选择自己熟悉的领地动手，这会让他感到安全。这三点连起来形成一个圆弧，弧内和附近都是凶手的心理安全区域。 周烨沉思了一下，点了点地图中间：“长乐路这一带。” 肖潜凑过来看了看：“这儿跟九福巷还挺近。就上回下雨的时候声称自己看到凶手报警的那位妇女。” 大雨还在下，地上积了一层厚厚的积水，不时被雨点打出一个个急促的涟漪。 路上几乎没有行人，这样的天气没人想出来。偶尔有几辆私家车和出租车在雨中飞驰，逃似得溅起一片片水浪。 雨幕加上神秘的连环凶杀案，将这座江南古城渲染得像一座荒无人烟的鬼城。 “东榆市大雨”这条热搜很快被顶到了前五。之前信誓旦旦地说要组建探险小组的热门评论下，博主声称自己身体不舒服，撤了。 说要穿着红裙子直播自己下班的那位，据说被她妈妈发现骂了一顿，不敢再出声了。 什么都没有命重要。 范瑶接过周烨递过来的一把黑色的长柄雨伞，一打开车门，一阵冷风就吹了过来，将她的红色裙摆吹得搅在车门上，她蹲下来，费了劲才拽出来。 周烨坐在车里，看见范瑶撑起雨伞，让她检查了一下身上的蓝牙耳机：“安全第一。” 范瑶点了下头，转身走进了大雨中。她背着包，装作一个下班赶路的白领，因为担心弄湿鞋子而走得慢慢腾腾。 周烨坐在车里，看见范瑶往小巷深处走去，渐渐消失在昏暗的路灯尽头。 “周队，”对讲机里传来白旭东的声音，“长乐路一带好几处监控画面突然消失，摄像头被人破坏了。” 白旭东站在市局监控室里，声音越来越兴奋：“这是不是说明凶手已经在准备采取行动了，他今天肯定会出来，并且就在长乐路附近。” 凶手破坏了了几个在明处的人人可以看见的摄像头，万万不会想到警方已经提前在暗处装好了隐蔽摄像头。 周烨对着对讲机说道：“收到，多注意盯着我们的监控，以及范瑶身上戴着的。” 片刻之后，同一个巷口，一抹撑着黑色雨伞的暗红色的影子走了过去，伞面遮住了她的上半身，只能看见在风雨中飘荡起来的裙摆。 肖潜转头说道：“瑶姐怎么又按着原路走回来一遍。”要是凶手在跟踪她，很容易起疑心。 那个女人只在视线里停留了两秒不到，看不清特征。周烨突然产生一种感觉，那个人不是范瑶。 他从车上拿了把伞，打开车门，一边说道：“我去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周烨（不可置信地捂着心口）：完了，我可能要对一个女人动心了，我可能不是一个gay了！ 容昭（脸色阴沉，耳尖泛红，语气十分凶狠）：你闭嘴。 *** 明天入v，更肥章。因为上夹子的缘故，未来三天的更新时间会提前到零点，大家可以早点来看。 之后恢复到正常的每晚六点更新，谢谢大家。 v后首章，留言送红包，谢谢大家！ 第26章 周烨撑着伞,沿着小巷往里走,雨水沿着伞角往下流，将伞面坠得往下沉。 他穿过巷子往左拐，向着那名身材高挑的红裙女人走去。 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足十米，女人举着一把黑色的伞,穿着一件红色长裙,裙子后腰嵌着一个简洁精致的蝴蝶结，随着她的动作晃了晃,像一只展翅欲飞的蝴蝶。 她穿着一双黑色的高跟鞋，走路的时候腰背挺直，双脚踩着两条平行线，步履轻捷，娴雅不失飒爽。 烈酒入喉_56 伞面晃动，能看见她时而露出来的披肩长发。 “噼里啪啦”的雨声混合着高跟鞋踩在青石板上的“哒哒哒”的声音,将雨幕衬托的愈发潮湿。 她的脚步看起来不疾不徐，不急着回家,也不急着赴约，悠然得像是在度假,好像她爱极了这雨夜，好像雨夜就是她的爱人。 她身上似乎带着天生的吸引力,引着人诱着人,让人想要拥有或破坏。 周烨收了伞,躲在一个广告牌后面,身上的衣服很快湿透了,衬衫布料贴在皮肤上黏糊糊的，还有点闷。 他跟得很小心，确认自己不会暴露。 正常情况下，他应该拿着警官证走上去，询问她需不需要帮，或者送她回家，提醒她这样的天气出来不安全。 可他没有这么做，正因为她身上特别的吸引力。 那是无论常人还是罪犯都会喜欢的味道。 周烨往前走了走，好让自己可以在危险袭来的时候及时冲上去保护她。 女人举着伞一直往前走，路过二十小时营业的便利店、散发着香味的花店、因为下雨而没什么人光顾的水果店，最后又拐回了巷子。 她一次也没有回过头，周烨自信自己不会被发现。 然而他下一秒就见本来还在雨中漫步的女人闪身拐进了另一条巷子。 在警校的时候，周烨的追踪与反追踪成绩就是他们那届最好的，到了市局也没人能比得上他，新任警草容容除外。 然而周烨还是暴露了，整个东榆市公安系统内没有这么牛逼的女人。 那么就只剩下一个解释了，高手在民间。 巷子里没有路灯，一片漆黑，只有上面的住户窗口里投了点光出来，连雨水都照不亮。 周烨贴着墙进去，“砰”的一声，背后突然遭到袭击。 对方不给他一丝反应的时间，紧紧掐着着他的后脖颈往湿漉漉的墙上摁。 女人的力气很大，又下了死手，指尖狠狠掐着周烨的喉咙，不给他任何反抗的机会。 挣扎中，周烨听见背后发出一点紧紧咬着牙齿的声音，一丝浅浅的压抑的呜咽声从那女人的喉间溢了出来， 这是恨极也痛极了的样子。 她悲伤狠厉又决绝，像要抱着一团梦魇滚进地狱。 “住手，”周烨反手抓住女人的手腕，喉头猛得涌进来一股伴随着雨水的潮湿空气，咳了一声说道，“警察。” 光线昏暗，看不清女人的脸，她身上的裙子已经湿透了，头发也湿了，正往下滴水。 听见他的声音，她似乎怔了一下，有点气急败坏地从他手上挣脱开，转身跑了。 连掉在地上的鞋子都不要了，光着脚，提着裙子，没有半分女人的扭捏，姿态十分豪放。 她似乎对着一带很熟悉，七拐八拐，很快逃脱了。 周烨没追上，站在路口抹了把脸上的雨水，他总感觉这个女人有点熟悉，似乎在哪儿接触过。尤其当她的呼吸落在他耳侧的时候，他一定在哪儿经历过。 周烨仔细想了一遍，他身边根本没有这号女人，光是身高就没有。 近一米八的女孩子并不常见，他要是认识，一定能想起来。 最重要的一点，他一个GAY，一个纯洁彻底的GAY，更不可能抱着一个女人，让她的呼吸落在自己身上。 周烨捡起地上泡在一层积水里的黑色高跟鞋，抬头看了一眼女人消失的方向。 此时刚好是午夜十二点，要不是这场雨夜的背后与一桩恶劣的连环凶杀案有关，自己还差点被对方掐死，这样剧情就跟童话故事一样了。 周烨抬着下巴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喉间被掐出一道凹陷的红痕，雨水一冲，辛辣辣的疼。 “周队，这一带已经走了一遍了，还是没看见可疑的人，”范瑶的声音透过蓝牙耳机传了进来，“要不要重新走一遍？” “扩大范围，”周烨一边往车子的方向走，一边说道，“不要光注意行人，私家车、出租车和三轮车也要注意。” 周烨从小巷后面绕到车前，打开车门进去，接过肖潜递过来的毛巾擦了擦头发：“这边有情况吗，路过的行人和车辆都记下了了吗？” 烈酒入喉_57 “记下了，”肖潜又递了件毛巾，看见周烨脚边放着一双黑色高跟鞋，赶紧戴上一次性手套，拿出一个放大镜，一边观察一边说，“有女人的脚这么大吗，四十二码。” 说着抬头问道：“周队，这是哪儿来的，谁的？” 周烨把用完的毛巾扔在肖潜头上，随口说道：“仙度瑞拉。” 肖潜一下子没听懂：“谁？” 周烨：“灰姑娘。” 这只是一个插曲，行动还要继续。 到了凌晨三点半，周烨叫人集合收队，明天细致筛查来往的行人和车辆。 “凶手今天是被什么事耽搁了，没出来还是怎么回事，”范瑶一边用卸妆纸巾擦脸一边说道，“反正肯定不能是我魅力不够大。” “说实话，”周烨看了一眼范瑶脸上已经被雨水冲得乱七八糟认不出人样的妆容，摆了下手，“算了，没事了。” 范瑶瞥了下嘴，小声表达自己的抗议：“说话说一半，也太过分了。” 周烨想说的是，他要是凶手，要是性取向为女，在范瑶和那名身材高挑的女人之间，他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 范瑶看了看车上那双周烨捡回来的高跟鞋，转头问道：“这个怎么办，明天登个寻物启事？” 周烨把鞋子拎起来放在一个透明物证袋里：“先带回局里。” 肖潜负责开车，把每个人送回家，直到最后车里只剩下周烨。 知道周烨是个居无定所的人，肖潜问道：“周队，您今天住哪？” 周烨胡乱往窗外看了一眼，随手一指：“今天就住那儿吧。” 肖潜转头看了看，那是一片富人区，里面的房子不是一般人住得起的，很多人就算有钱都买不到。 “您是认真的吗周队，就咱们这辆破大众开过去，怕是连门卫那道门都进不去。” 周烨让肖潜在门口停了车，自己往大门里面走去。 肖潜没有立刻走，想看看可怜的周队将会以什么样的姿势被赶出来。 出乎预料，他看见他们家每天都穷得叮当响的队长畅通无阻地走了进去。 “原来亮一下证件，说自己是查案的就可以进去了。” 肖潜给自己做好解释，发动车子走了，一边摸了下自己的警官证，心想自己下回要是想呼吸一下富人的空气，也可以这么干，顺便约上钱主任。 下了一夜的雨，第二天的天气有些潮湿，正如周烨现在的感觉。 “操” 周烨骂了声，从床上下来，去洗手间洗了个澡，拉开抽屉从里面拿了件新内裤换上。 他站在床边，一边提上裤子扣上腰带，看了一眼床单上那一大片痕迹，弯腰拽起床单，转身扔进了洗衣机。 周烨站在镜子前洗了把脸清醒了一下。 他已经很久没做过chun梦了。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一个GAY，居然梦见自己跟一个女人在一起。 重点中的重点是，居然还爽得不要不要的，睡梦中不知道s了多少次。 梦中的女主角正是昨夜在巷子里遇见的那个穿着红色礼服的女人。 周烨一边用剃须刀刮胡子，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袋有点大，还有点黑眼圈，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纵.欲.过度。 他一定是被案子折磨疯了，压力太大，又长期没有x生活，才会做这种梦。 没什么大不了的，不用放在心上。 周烨洗漱好，靠在窗边点了根烟平复了一下心情。 然后熟门熟路地打开卧室窗户跳了下去，穿过一个被精心打理过的开满鲜花的院子，爬上墙头跳了出去。 一个路过的不知谁家的保姆阿姨看见墙头跳下来一个高高大大的男人，吓得捂着心口大叫：“抓小偷了，抓小偷了。” 烈酒入喉_58 周烨拍了拍膝盖上的灰，转头看了这阿姨一眼：“我不是小偷，这我自己家。” 保姆阿姨看这小偷没什么攻击性，胆子也变大了，往前走了两步，叉了叉腰：“吹牛逼谁不会，你怎么不说这整个别墅区都是你家的。” “别说，还真是。”周烨整理了一下衬衫袖口，转身往外面走去，一边随意挥了下手，“再见，阿姨。” 阿姨指了指周烨的背影：“你别走，我去叫保安。” 周烨嫌烦，拐了个弯不见了。 他满脑子都是昨晚做的那个梦，越想越烦躁，于是打了个电话给吴昊：“耗子，你梦见过女人吗？” 吴昊正在家里做早餐，开着免提，一边往锅里的面饼上打了一个蛋：“什么？” 周烨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你梦见过女人吗？” 吴昊一边摊鸡蛋饼，笑了一下答道：“你脏了，你不是一个纯洁的GAY了。” 周烨本来就够恼火的了，听见吴昊的话更恼了。 他从青春期发育的时候发现自己喜欢男人，从来没怀疑过自己的性向。突然做了这么个梦，整个人暴躁得不行，比容容还暴躁。 周烨抓了下头，语气不耐烦：“好好说话会死啊。” 吴昊把鸡蛋饼翻了个面，幸灾乐祸地说道，“这不正好吗，你可以不违背自己的取向和意愿，娶个女人，回家继承财产。” 吴昊煎了片午餐肉片放在鸡蛋饼上，又洗了片碧绿的生菜叶子压在上面，一边对着手机说：“最重要的是，别老跟我抢我家小昭昭。” 上次在法医室，周烨一直在他和容昭中间搞破坏，一看就有鬼。 周烨抬脚把地上的一颗石子踢飞到旁边的景观河里，吓得一群鸭子嘎嘎叫着跑了，他的语气十分不爽：“什么叫你家小昭昭。” 吴昊笑了起来：“你可闭嘴吧，你喜欢的是女人，请你接受自己的新定位。” 周烨边走边说：“鸡蛋饼给我也带一个。” 吴昊翻了个白眼：“想得美，这是给我家小昭昭做的。蛋饼摊好了，午餐肉和生菜也安排上了，再来点辣椒酱吧，开胃。” 惦记着容昭的胃病，周烨打断吴昊的话：“别放辣椒酱，放番茄或者芝士酱。” 挂了电话，周烨在一处凉亭里坐了一会，掏出一根烟点着，整个人忧伤迷惘得不行。 他从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被一个匪夷所思的梦困扰。 他摸了摸自己的喉咙，被掐得破皮的地方已经不疼了，就是颈边，耳朵后面这一块，像被打了麻药一般，到现在都是麻的。 昨天先被容昭抱着滚下楼梯喷了一脖子热气，又被那名穿红色礼服的女人掐着喉咙喷了一脖子热气。 他现在是两脖子热气，一个头两个大。 一根烟抽烟，周烨打了个电话给容昭：“起了吗？” 对方应该是刚睡醒，声音有点沙哑慵懒，带着点鼻音和起床气：“干嘛？” 周烨的耳朵紧紧贴着手机听筒，被容昭的声音刺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怔了好几秒才答道：“不知道。” 他确实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打这个电话，大概是脑子抽了，或者是被昨夜的噩梦掌控了心智。 “唔~~，”周烨赶在容昭暴起要揍人之前找了个理由，“早饭吃了吗？” 容昭从床上起身，在床边坐了一会，揉了揉疲惫的眼睛，醒了醒答道：“没。” 周烨揉了下鼻子：“市局后门那条小吃街，有个老许早餐店还不错，带你去尝尝？” 容昭起身：“不用，吴法医说他帮我带了鸡蛋饼。” 周烨走出别墅区的大门，又往前走了一站路才找到一个公交站台，他刷了交通卡上车，找了个空位子坐下，一边对着手机说道：“告诉你一个不是秘密的秘密吧。” 容昭正在烧开水，靠在窗边：“那别说了。” 这并不能妨碍周烨的发挥：“昨天二队从护城河里捞出来一具已经巨人观了的腐尸，负责检测的就是吴耗子，你想想看，他那双手，在绿莹发臭的腐肉和白胖的蛆虫中间摸啊摸。也正是这双手抓了一把面粉搅啊搅，混合着他的指甲缝里那些残留的腥臭的人体组织的味道” 一段话还没说话，他的电话就被对方残忍残暴地挂断了。 周烨收起手机，一扫昨晚那场噩梦带来的烦躁，今天又是成功地拯救好友于水火的一天，回头应该让吴耗子请他吃大餐。 烈酒入喉_59 到了市局，周烨叫白旭东和肖潜配合王小明，继续分析就警方安放的摄像头拍到的画面，逐一排查可疑的人和车。 周烨靠在窗边摸了一下自己喉咙上的那道红痕，那个女人是想杀了他的，发现认错人了才转身跑掉。 那些摄像头未必是凶手破坏掉的，也有可能是这个想要杀人的女人干的。 她也在钓鱼，她也在等待那个凶手，并伺机杀死他。 周烨从窗边起身回到办公椅上，耳边响起被摁在墙上的时候，女人喉咙里发出来的低低的呜咽声，那声音像是从地狱里发出来的，带着冰冷的血腥气。 那是极致的悲恸和刻骨的仇恨。 周烨让人重新仔细地筛查一遍6.12案三名受害者的社会关系，自己拿起放在桌边的与大雨、红衣相关的案件的卷宗看了起来。 外面的大办公室响起一阵嘈杂声，周烨起身打开门，看见内勤和法医室的那帮人围在容昭的座位前。 崔丽塔将手上的热牛奶放在容昭桌子上，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容哥，早上喝点牛奶好，暖胃。” 大花提了提手上的打包袋：“老许早餐店的小笼包，虾仁的，不知道你爱不爱吃。” 二花将手上的寿司往前递了递，扶了下黑框眼镜，表情有点羞涩：“这是我自己做的鸡蛋饼，放了两个鸡蛋。” 三花四花掏出来一把水果糖，两人一同发声：“夹心的。” 周烨走过去，拿起桌上的小笼包：“正好，我早饭还没吃。” 大花看见，从周烨手上抢了过来：“这是给我们容哥的。” 周烨只好拿起桌上的糖果，剥开一颗放在嘴里，转头看着容昭：“警草的待遇就是好。” “砰砰砰”，大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吴昊拎着一个鸡蛋饼走了进来，“容昭。” 周烨看了看吴昊，对方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眼神微微泛着点光，神情一派明媚，一个十足的伪君子。 “小昭，”吴昊挤开围在容昭桌前的大花二花，把手上的鸡蛋饼放在容昭眼前，柔和道，“看我给你带的鸡蛋饼，加了两片午餐肉。” “谢谢。”容昭的目光掠过吴昊的手，这是一双法医的手，一双刚刚摸过腐尸和蛆虫，指甲上还残留着人体组织味道的法医的手。 吴昊打开保温盒：“还温着，你尝尝。” 察觉到自己的表现会不会太刻意，把眼前的美人吓跑，吴昊补了句：“我也经常给周烨和钱主任他们送早餐的。” 一旁的周烨冷笑一声：“呵。”才怪。 “谁要给我送早餐，”钱主任推开刑侦办公室的门进来，一眼看见吴昊手上还冒着热气的保温盒，走上前拿过来，“谢了啊，吴法医。” 吴昊努力在心上人面前控制好自己的表情管理，温文尔雅地笑了一下：“不客气。” 鸡蛋饼被半路打劫走，这正合了容昭的意。 钱主任转头看了看自己手下的五朵花儿：“刚才在办公室看你们都不在，就知道准跑这儿来了。” 又看了看容昭：“怎么样，小容，刑侦工作还适应吗，要是不适应，内勤部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 “容，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钱主任一边咬着吴昊的爱心鸡蛋饼，转头看着周烨，“说，你对我们容干了什么。” 容昭的脸色的确不好，不是因为复发的胃病，而是他昨晚几乎一整夜没睡，只在快要黎明的时候匆匆补了两个小时的睡眠。 周烨看了看容昭，神色露出一丝复杂。走过去拿起容昭桌上的杯子，走到饮水机边接了杯热水，没在别人面前多说什么。 容昭剥了块三花四花送过来的夹心水果糖扔在水杯里，橘子味的，很快将水染成浅浅的橙色，杯底沉淀着一层薄薄的橘子粉。 刑侦办公室，内勤的法医的都在，本就乱糟糟的气氛变得更嘈杂了。 这些嘈杂围绕着一个人，偏偏这个人的气质是最安静的。 容昭喝了口糖果水，清甜味令他的口腔苏醒，他浅浅地舔了一下下嘴唇，将遗落在唇上的橘子粉吃掉。 “周队，你脖子上怎么回事，”吴昊强行打断周烨落在容昭身上的目光，暧昧地笑了一下，坏心眼地说道，“被女人给掐的啊？” 容昭闻言，握着水杯的手微微一抖，水面跟着荡了荡。 昨晚在长乐路，周烨出声之后他认出他来，松了手。 周烨摸了摸自己的脖颈，性向问题容不得含糊，要是有一天，哪个绝世美男子看上他了，误以为他喜欢的是女人，而把自己的爱埋藏在心里，不表白于他，岂不要错过一段缘。 烈酒入喉_60 周烨勾唇笑了一下：“你怎么知道是女人，那我还说是男人呢。” 容昭的手又一抖，杯子里的水险些泼出来。 这么说好像也不对，周烨继续给自己打补丁：“怪朕太迷人，总有小妖男上赶着过来。好在朕定力好，完全不为所动。” 小妖男？ 容昭看了周烨一眼，没说话。要是仔细了看，就能看见他眼里眼里暗藏着的杀气。 吴昊瞥了下嘴：“可拉倒吧。” 周烨轻轻哼了一声，两人互相看不顺眼惯了，眼看着又要打起来。 五朵金花，以及站在一旁的范瑶这才想起来自己嗑的这对cp，果然是作天作地，欢喜冤家，天生一对。 内勤和法医的人走后，周烨把容昭叫到自己的办公室。 “容容，”周烨看着容昭脸上比他的黑眼圈还黑的眼圈，“昨天晚上干什么去了？” 容昭神色一凛，回想昨晚在长乐路交锋的那一分钟，小巷没有灯，他都没认出一身平常打扮的周烨，对方自然也不会认出变装之后的他来。 摄像头也都被他破坏了，没可能拍到他，让他有机会被认出来。 容昭思绪万千，眉头都拧起来了。他一向果决，不爱拐弯抹角，可穿女装这种令人羞耻的事情要是被人知道，他宁愿一头撞死。 “有点节制啊，年轻人，”周烨站在容昭身后，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理解你刚买了新玩具，新鲜，可总归还是身体最重要。” 容昭这才知道周烨是想歪了，权衡之下，比起那个，他宁愿认下这个。 容昭咬了下牙：“知道了。” 周烨看着容昭：“小伙子身板挺清瘦，没想到那方面的需求这么旺盛。” 周领导语重心长：“以后找男人，一定要擦亮眼睛，找一个身材健硕，一看能力就很强的。” 就像我这样的。怕吓到容容，周烨这句话没说出来，只在心里默读了一遍。 容昭莫名其妙地看了周烨一眼：“我为什么要找男人？” 周烨这才惊觉，自己竟无意识地把容昭划到了与自己同类的领域，他顿了一下说道：“口误。” 容昭抬眸问道：“你们昨晚的行动，有什么发现吗？” 他看见周烨从抽屉里拿出来一个大号透明物证袋，里面装着一双黑色的高跟鞋。 那双鞋就这么放在一个男人的办公桌上，明晃晃地撞进他眼里。 容昭的脸蹭得一下红了。 周烨从物证袋里将鞋子拿出来，指腹扫过鞋尖，手掌握住鞋后跟：“这是昨晚在长乐路附近，一个穿着红裙子的女人留下的。” 容昭顿时感觉脚尖一麻，偏过眼去，淡淡道：“哦。” “目前可以肯定的是，这个女人跟6.12案有关，并且想置凶手于死地，”周烨将鞋子放在桌上，看着容昭，“你分析一下这个女人的身份。” “想杀了凶手的，必然有仇，从三名受害的家人朋友社会关系查起吧，”容昭按照正常刑侦逻辑分析完，抬头看着周烨，“我们只要知道凶手不是这个……” 容昭十分艰难地把“女人”两个字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知道凶手不是这个女人就行了，没必要把时间浪费在追查她的身份上。” “不对，”周烨看见电脑屏幕上跳出来的新邮件，“你过来看一下。” 容昭绕过办公桌走到周烨身后，看见电脑屏幕上的调查表。 “三名受害者的社会关系是早就做过调查的，她们身边没有这么个女人，”周烨转头看着容昭，“现在你再试着分析一下，这个女人的身份。” 容昭：“社会正义人士吧。” “连实习警员都不可能交出这么敷衍的答案，”周烨转了下椅子，靠在椅背上，跟容昭保持面对面的姿态，“何况是最优秀的你。” 容昭被周烨逼得没法：“我昨晚沉迷新玩具，昏头了，脑子转不起来，行吗。” 周烨替容昭说出了答案：“凶手除了这三起案子，还犯过别的没被发现或没被抓到的旧案，且跟这三起案子有关联，满足大雨夜、红衣的元素。” 周烨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来一叠卷宗：“这些是我让人找的，满足以上条件的旧案。这女人这么恨他，案件性质绝对恶劣，超出人对人性的认知。” 烈酒入喉_61 卷宗最上面那只土黄色的文件袋，暗红色的印章，一行黑色宋体字，刺得人眼睛疼，容昭低声说道：“关家灭门案。” 一出声才发现声音声音干哑，喉咙像被密密麻麻的毒针刺痛，渗出腥甜的血珠子，容昭咽了一口唾沫才把那股血腥味咽下去：“既是灭门，他们最亲近的人都死了。” 他艰难地说道：“人都死光了，还怎么复仇。” 这起案件是周烨亲身经历过的。案发时他刚从警校毕业不久，跟现在的容昭差不多大。 他去过案发现场，去领他师父的遗体。 他永远也不会忘记当时的场景，那是一片人间地狱。地上墙上全是血，黑色的裹尸袋横在院子中间，被排成整齐的两排，像一个个巨大的即将破茧成蝶的蛹。 十三具是这家人的。男女主人，他们的一双儿女，几个亲戚，佣人司机和保镖。 最令人感到惋惜和心痛是这家人的女儿。她的死状太惨了，身上的大红色礼服已经被撕烂了，整个人被泡在一滩血水里。 她睁大眼睛，眼神充斥着巨大的绝望和无助。还有一丝茫然，似乎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和家人会遭到这样的折磨和屠杀。 周烨把卷宗从容昭眼前拿走，收起来放回抽屉。 周烨太想调查他师父遇害的真相了，也太想将那七名罪犯绳之以法，为师父报仇，也为关家那十三条无辜的生命。 这六年来，所有相关的元素，诸如大雨夜、红衣等，他宁可错估，也不愿放过，甚至都有点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了。 办公室安静得连一根针落下来的声音都能听见，周烨从椅子上起身站起来让自己的视线与容昭的平行：“现在你觉得昨晚在长乐路出现的那个女人会是谁。” 容昭偏过头不去看周烨，他不喜欢他目光中的审视：“大概是关家人的亲戚或者朋友吧。” 周烨靠在桌边，从口袋里摸出来一包烟，递了一根给容昭，看他微微皱了下眉，拿回来含在自己嘴里，并不点着。 “当年案发，关家的社会关系被警方挖了个遍，并没有这个女人。” 周烨转身拿起那双四十二码的黑色高跟鞋看了看，上面商标的部分已经被弄掉了，款式也是最常见的经典款，很难追溯来源。 容昭转头看了一眼窗外：“也许是我们想多了，这个女人跟关家的案子根本就没有关系，人家只是恰好出镜，把你当成尾随的色狼罢了。” 等他再看过来的时候，周烨已经坐在椅子上了，弯着腰，拿着那双黑色高跟鞋在自己鞋边比划，一边说道：“这女人的脚也太大了点，要不我试试我能穿上吗。” 又说：“算了，我才不试，娘里娘气的，只有女人和小妖男才会穿。” 说到这个，周烨连容昭脸上的杀气都没注意到，他又想起昨晚那个销魂的噩梦了。 容昭看见周烨拎起鞋子扔在桌上，摁住自己内心深处疯狂的想要抢回来的心思：“你打算怎么处理这双鞋和那个女人？” 周烨起身，拎起桌上的高跟鞋往门外走去。 外面的大办公室全是人，容昭跟上去，沉着脸问道：“你拎着双女人的鞋出去，不嫌害臊吗。” “不嫌啊，”周烨一边低头打量着手上这双鞋，一边说道，“我们得给这双鞋找到它的主人，那位消失在午夜十二点的仙度瑞拉小姐。” 有了现成的剧本，周烨再也收不住戏了。 他打开队长办公室的门，站在正中央，把手上的鞋子往上拎了拎，气宇轩昂地抬着下巴，操着一口流利的英式中文，一本正经地对大办公室的众人说道：“传令下去，让本国适龄女子试穿这双鞋子，能穿上者将成为这个王国的皇后。” 要是会隐身术就好了，容昭想着，这样就可以拿把刀割断这个戏精的脖子而不用被抓。 “容容你一直盯着我看干什么，”周烨拎着鞋子看着容昭，往前递了递，“是不是想试？” 容昭冷冷地看了周烨一眼，碍于周围人多，要给队长面子，没把嘴里那句我看你是想死说出来。 玩归玩，案件才是最重要的。 周烨把鞋子随便扔在自己的办公桌上，让白旭东进来汇报昨晚在长乐路拍到的行人和车辆排查信息。 白旭东在电脑上播放了一段视频画面：“这是范瑶身上的摄像头拍下来的，时间是凌晨十二点十分。” 画面中，一辆黑色轿车停在长乐路路边，前面五十米处就是穿着一身洛丽塔服和萝莉装结合的十八世纪欧洲贵妇装的范瑶。 嫌疑人的品味，堪忧啊。 车子终于启动，越接近范瑶的时候速度越慢，却又在距离猎物只有三四米远的时候突然加速，从雨幕中冲了出去。 要是周烨没记错，这个时间刚好是他跟昨晚的神秘女人交手之后，黑色轿车冲出去的方向正是他们交手的附近。 嫌疑人果然在范瑶和那个女人之间选择了后者，他是被吸引而转移了下手目标。 烈酒入喉_62 从昨晚到今天早上，警方没有接到任何报警电话，别说红衣女子了，就连猫狗都没有失踪过一只。 嫌疑人所驾车辆的车牌是假的，车辆特征也不明显，只能继续盯着附近路段的摄像头，看这辆车到底去干了什么，要开向哪里，停在哪里。 没有监控拍到过这辆车和昨晚的神秘女子交汇的画面，不远的路口监控捕捉到车子往石莲路上开了。 从时间上计算，车辆并没有在从长乐路到石莲路中间的路段停留过。 白旭东琢磨了一下说道：“嫌疑人是不是跟那名神秘女子认识，所以才没下手。” “这是可能性之一，”周烨顿了一下，沉思道，“更大的可能是，嫌疑人不光认识她，还得有一个令他不得不停手的原因。” 不然以凶手的病态和凶残，是认识的人又怎么样，这不妨碍他犯罪和获取快.感。 白旭东看了一眼旁边桌上那双四十二码的黑色高跟鞋，令嫌疑人停止犯罪的原因会是什么？ 他一拍脑门，脱口而出：“女装大佬！” 吴昊的前前男友就是女装大佬，周烨见过好几次，不管对方穿着多妩媚的裙子，戴着多浪的假发，画了多自然的妆容，甚至把喉结都给藏起来了，他还是一眼就能看出来这是个男人。 女装大佬在gay圈并不新鲜少见。 周烨完全没往这方面想是因为昨晚那个女人给他的感觉跟一般的女装大佬完全不同。 她虽然姿态飒爽，身上散发出来的气质却宛如一个优雅的高高在上的女王，孤独、矜贵又冷艳。 周烨转头看了一眼一直躲在后面默默不出声的容昭，目光在他身上上下扫着，最后落在他的脚上。 “东子，你先出去一下，把针对石莲路的人口职业信息排查整理好送过来，再联系一下辖区派出所，跟进那名拾荒老太太的线索。” 身后传来白旭东走出去关上门的声音。 周烨拿起桌上那双黑色高跟鞋走到容昭身前，蹲下来，昂着头，喉结微微动了一下：“容美人，要不你试试合不合脚？” 第27章 “床单被套五块钱一条,牙刷牙膏两块钱一套。”劣质的广播喇叭声从小巷路口传来,沙沙的电流声忽高忽低，折磨着人的耳朵，“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一个老太太正在摆摊,地上铺着一条破了边的旧席子,席子上摆满了各种小商品。 床单被套、杯子筷子、T恤拖鞋、半框橙子、小孩子的五彩玩具风车，又杂又多。 “这个怎么卖？”一个吃好早饭穿着拖鞋睡衣的妇女蹲在地上,拿起一个橙子闻了闻，皱眉道，“不新鲜了啊。” 老太太已经七十多岁了，一头白发，满脸皱纹，微驼着背,整个人看起来没什么力气，说话的声音却很大：“怎么不新鲜了,是我早上去市场进的。三块钱一斤，爱要不要。” “你看这里都长虫了,”妇女把橙子放回框里，“可别是你在水果店门口捡的。” 老太太非常不开心,脸上的皱纹变得更深了,扯着沙哑苍老的嗓子喊道：“哪儿长虫了,别乱说。” 妇女觉得自己是个高贵优雅的女人,不应该跟一个老太太计较,她挪了挪脚站起来准备走。 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过头说道：“昨天好像有人在找你。” 话音刚落，郑可已经带人过来了，把藏着重要线索的老太太请到了市局。 郑可把包裹尸块的那条绿色格子床单的照片给老太太认。 老太太把老花镜也戴上了，看了半天才说道：“不知道，没见过。” 要说款式和花样太普通，自己记不清楚了还好。说没见过就是在撒谎了，王世海家小区的摄像头清清楚楚地拍到这老太从垃圾桶里捡走了这条床单。 郑可又把石莲路附近所有的退伍军人、出租车司机、医生、屠夫、摄影师和画家的照片给老太太一一辨认。 老太随便看了几眼，对着一堆照片摆了下手，摘下老花镜：“没见过，都没见过。” “你们还有事吗，没有的话，我还得出去卖东西。” “请稍等一下，”周烨拿着一张照片走进了询问室，“您再帮看看最后一个人，看完我叫人送您回去。” 郑可看见周烨，吓了一跳，他家玉树临风俊美无双的队长额头怎么青了一块。好像是被人揍出来的。 烈酒入喉_63 谁身手这么好，就算有身手，胆呢，谁胆子这么大，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周烨其实不光额头疼，心口也有点疼。 他蹲下来给容昭试鞋子要去解对方的鞋带的时候被踹了一下，踹心口上了，手上的鞋飞了出去，鞋跟砸在了他的额头上。 容昭跟在周烨身后走了进来，脸颊有点泛红，神色不大好，随时都有可能暴起揍人的那种。 周烨把手上的照片放在桌上，往老太太眼前递了递：“您见过这个人吗？” 老太太看了一眼照片，又抬头看了看周烨，摇了下头：“没见过，不认识。” 周烨没有多问，他换了个问题：“您现在住在哪里，昨天和前天去了哪儿？” “我随便找个没人住的地方就能住，空房子、烂尾楼，哪儿不能住，前两天在一个旧工厂里，”老太太一边说，扶着桌面站起来准备走，“不能耽搁了，得卖货去了。” 周烨走上前，搀住老太太的胳膊，一边说道：“您手腕上怎么扎了这么多针眼，吊水了？” 老太太目光闪躲了一下：“感冒吊水。” 周烨盯着老太太继续问道：“您在哪个医院吊的水？” 老太太摆了下手：“年龄大了，记不住事，忘了。” 周烨没有多说什么，转头喊郑可：“把上次发的放在办公室还没开封的那箱苹果给老人家送到家里去。大热的天，老人家为了配合警方工作，跑一趟挺不容易的。” 郑可体会到周烨的眼神：“是，周队。” 郑可和一个警员抱着一箱苹果，搀扶着老太走后，周烨拿起手上鲁海荣的照片看了看，转头对容昭说道：“容容，你怎么看？” 容昭不冷不热没什么表情地看了周烨一眼，接过他手上鲁海荣的照片：“鲁海荣把自己当成了一个医生，骗过了石莲路上的居民，经常有人跑过来求医，这老太应该也是其中之一。” 周烨接着容昭的话说道：“老太太因为心存感激，才不愿意揭发。” 按照指示，郑可会跟到老太太的住处，搜集证据，吊水瓶、药品瓶上面总归会留下鲁海荣的指纹。先把相关证据锁定，再撬开老太太的嘴就不难了。 容昭顿了一下说道：“可鲁海荣因为身体原因没有办法实施强女干，这与法医的尸检报告相违背。” 周烨从口袋里掏出来一根烟，放在唇边并不点着：“凶手或许有两个人，鲁海荣负责把人掠走，分尸抛尸也是他干的，强女干或许也包括杀人，则由另外一个人完成。” 容昭的想法和周烨一致，除了理性的推断，站在感性感觉立场上，他直觉鲁海荣不是他要找的那个人，不然他不会与鲁海荣一墙之隔抬头不见低头见住了一个多月一点异样的感觉都没有，甚至都没有兴趣探究对方的双面生活。 至亲的人之间会有冥冥中的牵绊，至恨的人之间也应该有所感应。 周烨将嘴上含着的烟头拿掉，重新放回烟盒里，带着容昭走到走廊窗边，转身看着他：“我们开门见山地直说吧。” 容昭抬眸看着周烨，眼里带着一丝非常明显的警惕：“你先说。” 周烨笑了一下，唇边挂上一丝戏谑：“看把我们容美人吓的，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容美人三个字完美地戳在容昭的羞耻点上，这令他想起昨晚那不堪回首的女装生涯。 周烨看着容昭泛红的脸色，不怕死似地继续说道：“我们容美人长得这么好看，就算真给吃，也舍不得下嘴啊。” 说完很自觉地往后退了两步，让自己尽量处在安全区域。 赶在容昭暴起揍人之前，周烨尽快把话题转移了回来：“我怀疑6.12案的凶手跟六年前的关家灭门案有关。” “齐局老说我不是脑子就是心理出了毛病，”周烨跟容昭并排靠在窗边，转头看着容昭，自嘲地笑了一下，“实不相瞒，我也经常觉得自己有毛病。” 容昭看了看周烨：“那你对自己的认知挺到位。” 周烨淡淡地笑了一下：“总爱在大雨夜出来游荡的不光你，我也一样。看来我们两个都有病。” 周烨靠在窗边，长腿交叠，一只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微微仰头看着已经有点发黄了的走廊天花板，整个人都变得柔和了起来：“我师父以前总说，只要我没死，你就站在我身后。” “后来他死了。” 容昭没说话，顺着周烨的目光看过去，在天花板的中间看见一块快要剥落了的墙皮。 “我跟你说过，我师父死在关家灭门案中，”周烨把唇边虚叼着的那根烟拿下来，夹在指端，“那七个人屠杀了关家十三条人命，加上我师父的，一共十四条。” “一旦一脚踏进罪恶的深渊，恶魔们就绝不会停止犯罪。他们不会停下来，永远也不会。” 容昭看着周烨的眼睛说道：“所以，你怀疑6.12案的凶手是关家灭门案中的凶手之一。” 烈酒入喉_64 “容容，你不诚实，”周烨侧过身，面对着容昭，在窗口投进来的光亮中看着他说道，“你不也一直这么认为的吗。” 还装作一副现在才知道的模样。 容昭低声：“我说过，之所以这么在意这个案子，是因为贺艳艳，我跟贺艳艳的那段旧识。” 周烨瞥了下嘴：“可拉倒吧，你就算不愿意说，我也能查出来，你跟关家的关系。” 容昭抿了下唇，垂了垂眼，偏过头去，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别查。” 结果会让你很失望。 容昭从窗边起身：“我去趟内勤部，拿一点以前遗落的东西。” 周烨嗯了声，没有多说什么，看着容昭消失在走廊另一头的背影，拿出打火机将手上的烟点着含在嘴里，转身看着窗外，重重呼出一口辛辣的白烟。 一根烟抽完，周烨回到办公室，他停在了队长办公室的门口，目光警惕地盯着门缝。 不对，里面有人。 他转头看了看在大办公室忙忙碌碌的手下们，除了出任务的和去内勤部拿东西的，该在的都在。 范瑶看见周烨一脸凝重地站在门口不动，也跟着紧张了起来，走过来，警惕又小声地问道：“周队，有什么问题吗？” 姿态宛如地下党接头。 周烨摆了下手：“没事，你先去忙。” 范瑶走后，周烨往前走了走，轻轻推开一条门缝。 “容容，”周烨看清楚人，推开门走进来，转身把门关上，“在找什么呢？” 容昭没想到周烨会这么快回来，他被抓了个现行，只好说道：“我钥匙丢了，来找找。” 周烨走过来，目光掠过放着关家灭门案卷宗的抽屉，停在旁边一个柜子上，拿出钥匙打开，从里面拎出来那双灰姑娘的高跟鞋，勾唇笑了一下：“找这个？” “我找这个干什么，这又不是我的，”容昭往后退了一步，“说了是找钥匙。” 他看了一眼周烨提着鞋子的手，耳尖泛着红，偏了下头说道：“这双鞋，你怎么不交给物证部门，要么就交给内勤，请他们发个失物招领，一直放在自己的抽屉里锁着算什么。” 周烨靠在桌边，握着鞋跟，指尖碰了碰鞋尖，小心又温柔，像触着一件珍贵的艺术品：“我说过，要帮它找到主人。” 在昨晚那场荒唐的梦里，这双鞋子扮演了至关重要的角色。除了它的主人，他不会交给任何人。 容昭咬了咬后槽牙，伸出手说道：“就让下属为领导分忧吧，我帮你找。” 周烨将鞋子递过去，悬在容昭的手心上方，对方伸手要去拿，他又提着鞋闪开，一来一回两三个回合，周烨玩得不亦乐乎。 他靠在锁着关家灭门案卷宗的柜门前，提着鞋，勾唇笑了一下：“从我手上偷东西，想都别想。” 容昭的脸色由红转黑。 周烨当着容昭的面将鞋子放回抽屉，“咔哒”一声锁上柜门。 容昭看见周烨将一串钥匙放进了口袋里，漆黑的眸子沉了沉。 “也别想着偷我的钥匙，”周烨一眼看穿容昭的心思，唇边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我会贴身带着，除非你扒光我的衣服，搜我的身体。” 第28章 很快,郑可打来电话,说在老太太的住处找到的医药瓶上发现了鲁海荣的指纹。 老太太被重新带回市局，不是安排在问询室，而是一间休息室。 休息室里坐着两位老人，是每天都会来市局报道的第三名受害者贺艳艳的父母。 贺母的眼睛一直都是肿的,看见进来一位老太太,有点不明所以，但也没兴趣去问什么。 她坐在一张靠窗的椅子上,眼睛看着窗外的一颗老槐树，半天都不带动一下，像是失了心，失了魂。 周烨坐在监控室，看着电脑监控画面：“老太太以前有个女儿，被人强女干后自杀了,所以，对贺艳艳父母的遭遇,她是可以感同身受的。” 烈酒入喉_65 对待脾性倔又不分是非的老人家，软手段远比硬手段有效。 休息室里没有其他人,老太太一头雾水地被送进来，只好找贺艳艳的父母询问。 一番交流之后,老太太抱着贺艳艳的母亲哭成一团。 当有相同或相似遭遇的时候,人类的悲喜其实是相通的。 周烨转头看了看站在自己身后的容昭,再也没能捕捉到最初在他眼里看到过的那一丝悲恸。 贺母握着老太太的手,擦了把眼泪说道：“我这两天老梦见艳艳,她穿着她那件最喜欢的红裙子，对我说妈妈我好疼，还说自己快要消失了。” 贺父握着贺母的肩膀，安慰着伤心过度的妻子：“那是梦，梦都是假的，我们艳艳不会死的，毕业典礼之前不是还说，要用第一笔工资给我们买按摩椅。” “艳艳这么善良，这么孝顺，她不会狠心抛下我们的。” 贺母转头看着丈夫，眼睛像是要泣出血来，声音沙哑：“是真的，她说她就要一点一点融化了。” 监控室内，白旭东坐在周烨身侧，转头问道：“什么意思，融化，熔化还是溶化？” “什么能融化，高温、大火、高氯酸、超强酸、胃液？” 郑可抓了下头说道：“可这只是一个梦啊，梦怎么能作数。” 老太太终于走出了休息室，主动要求交代自己知道的线索。 她从王世海的小区将那条绿色格子床单捡回来，洗好，处理成新床单，打算摆摊卖出去。 因为生病，鲁海荣给她听诊，还送她药，她没钱，就送了鲁海荣一堆床单被套，那条后来用来裹尸的床单就在其中。 容昭听完，转头对周烨说道：“犯罪地点，起码分尸地点不在他家里。” 周烨点了下头，若是在家，分尸这么大的动静，不会不被住在隔壁五感敏锐的容昭察觉到。 “走吧，”周烨从椅子上站起来，当机立断道，“搜捕鲁海荣。” 行动分为两组，一组去了石莲路鲁海荣的家里，这个时间应该是鲁海荣的上班时间，另一组，周烨带着容昭等人去了二院。 到了二院，得知鲁海荣跟车去了殡仪馆。 殡仪馆坐落在郊区，光开车过去就用了近一个小时。 殡仪馆地方很大，周围稍显荒凉，连商铺都少。一般人除了有事，很少有人愿意来这里，死人扎堆的地方，多少会让人觉得晦气。 迅速对接相关负责人，得知鲁海荣正在冰冻二室，帮忙核对从二院太平间运过来的尸体身份。 “不许动，警察，”周烨踹开冰冻二室的门，扫了一眼站在冰柜前的两个人，“鲁海荣呢？” 其中一人被眼前的阵势吓坏了，说话都有点打哆嗦：“出，出去了，刚出去。” 另一人胆子大一些，问道：“他犯什么事了，是偷窃尸体了还是什么？” 殡仪馆不是没丢过尸体，尤其是年轻貌美的女尸，每年都要丢个一两具，偷走再被人买去配冥婚什么的。 整个殡仪馆都被警方包围了，只要鲁海荣还在这里，就不可能逃出去。 别说是人了，就算是鬼魂，也别想飘出去一个。 众人迅速在殡仪馆内展开搜索，周烨来到总监控室，让保安调取冰冻二室的监控，看鲁海荣出来之后躲在了哪里。 “他怎么进了冰冻一室，”保安指着监控屏幕，有点担忧地说道，“一室前几天出故障了，刚维修好，还没通过测验，情况不大稳定。” “郑可，守住冰冻一室大门和窗户，”周烨对着对讲机说完，一边盯着监控屏幕问道，“哪儿出故障了？” 保安不大清楚具体情况，叫了个在冰冻室工作的小领导过来。 小领导今年五十多岁，留着一对小胡子，身体状况看起来不太好，一直在咳嗽，进来就问：“我大侄子是犯了什么事了，你们这么大阵仗。” 周烨看着来人：“您是？” “我是海荣他叔，这孩子已经够可怜了，怎么还能犯事，”老鲁走过来，一脸焦急，“他到底犯什么事了？” 周烨沉声道：“案情尚在保密阶段，稍后会通知家属，您现在需要告诉我们，冰冻一室出过什么故障。” 老鲁看了一眼监控屏幕上，冰冻一室门口守着好几个警察，忙说道：“海荣是跑那里边去了吗，不行不行，得赶紧叫他出来，里面的冰柜制冷系统经常无缘无故骤然降温。” 烈酒入喉_66 “得赶紧让我侄子出来，真犯了事，该处罚就处罚，总比被关在里面出不来，被冻死的强。” 周烨转头对保安说道：“内部监控确定没办法获取？” 保安点了点头：“因为整修，整个电路被动过，摄像头被拆了下来，还没来得及装上。” 周烨看了一眼老鲁，转头对保安说道：“把馆长叫来。” 介于老鲁和嫌疑人的亲属关系，是必须要回避的。 馆长赶过来，被周烨交代道：“从现在开始，停止焚化尸体。” 焚尸炉会熔化人的肉身。 容昭看了看周烨，没想到他会把贺艳艳母亲一个虚无缥缈的梦放在心上。 雷厉风行，又带着温柔细致的体贴，这样的人，要是放在以前，他会很乐意跟他成为朋友。 但也仅仅是以前了。 “我那侄子从小学习就好，本来能考上医学院当一个医生的，哎，都怪他那后妈，把他害成现在这样，”老鲁叹着气，对跟旁边的人絮絮叨叨，“他爸根本不管他，就连在医院的工作都是我给牵的线。” 周烨带人到了冰冻一室门口，郑可正在对里面喊话，转头看见周烨，走上前汇报道：“周队，嫌疑人不为所动，要不要冲进去？” 周烨往前，转头扫了一眼众人：“我跟肖潜做前锋，其他人随后，留两个守在门口。” 周烨拿出钥匙打开门，“砰”的一声踹开，跟肖潜保持着背靠背的姿态迅速向前，机敏地扫了一眼冰冻室。 并没有鲁海荣的身影。 冰冷的寒气从四处涌来，将外面带进来的一点热气完全吞噬，真正的置身冰窖。 周烨转身偏了下头，示意众人可以进来。 突然之间，本来开启的大门像是受到了某种巨大的引力，迅速往中间聚拢。 “出去！”周烨转身往后，一掌将肖潜推向门外。 容昭站在离门最近的地方，他拉住肖潜的手腕，攥住他往外拽。 肖潜被一推一拉，堪堪从门缝飞了出来。 “容昭！”肖潜看见容昭与他贴身，闪身进了冰冻室，肖潜拉住容昭，想把他往外拉，被对方一个反手挣脱开。 大门合上。 肖潜转头把馆长拽了过来，大声质问道：“这门是带遥控的，怎么早不说？！” 很明显，躲在冰室里的鲁海荣听见警方开门的动静，用遥控器把门锁上了。 馆长吓得缩了缩脖子，声音越来越低：“那……这……你们也没问啊。” 肖潜指了指冰室大门：“不管你用什么方法，现在就把门打开，打不开就砸开。” “除非用遥控开关或钥匙，不然开不开的，”馆长走到门边，在门上敲了敲，“因为是冰室，门是特别定做的，40厘米厚，就算暴力拆除，也得两三个小时。” “三个小时不行，”肖潜打断院长的话，声音带着些许暴戾，“现在就给我打开。” 郑可把肖潜拽到一边，低声说他：“你注意点情绪。” 肖潜偏着头：“本来周队是可以出来的，都是为了先把我推出来。是我连累的。” “还有容容，他那么瘦，身上都没什么脂肪，一看就不抗冻。” “不怪你，”郑可拍了下肖潜的肩膀，转头问馆长：“里面现在的温度是多少？” 馆长答道：“为了保持尸体不腐烂，一般温度会保持在零下二十度左右，最高不能超过零下十五度。” 郑可又问：“有什么调高温度的方法吗，不然就直接把电闸拉掉，停止给一室供电。” 馆长擦了把汗，声音越来越低：“怕是不行，一室建的早，是几十年前就建成的，供电系统是独立的，电闸在里面。” 而且，这样的高温天，一旦停止供电，尸体肯定会腐烂，也没法跟家属们交代。 馆长继续说道：“没事的，去年过年的时候有个员工被误锁在冰室里，整整一夜，第二天不也没事。” 烈酒入喉_67 肖潜看了馆长一眼：“过年是冬天，穿着棉衣羽绒服，现在可是夏天。” 一直保持在零下二十度还好，一般的成年男子都能撑过来。 可老鲁说过，一室存在故障，温度时而骤降，零下一百度、二百度都是有可能的，这样的温度能在很短的时间内把一个活人冻成一个冷硬的冰棍。 冰室内，彻骨的寒气中，周烨转头看着容昭：“你特么是不是傻，抢着进来送死。” “不过一个冰冻室，”容昭面色如常地看着周烨，“你怕？” “我怕个屁，”周烨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面对枪林弹雨都不曾皱过一下眉，区区一个冰室罢了。他看了看容昭身上比他还要单薄的衣服，“只是觉得，你没必要进来。” 容昭打量着眼前，六七米高的墙，墙边整齐树立着一个一个巨大的冰柜，像无数个棺材围成的世界。 大股的寒气掺杂着浓重的死人气，正从墙边冒过来。 现场除了冰柜，没有任何可以藏身的地方。 周烨打着寒颤，粗略地数了一下：“大约一百二十个。” 容昭走到最近的一个冰柜前，拉开，里面躺着一个女人，被白布蒙着面，他抬起手来，正要揭开，被周烨制止：“你要干什么。” 容昭停下手，垂眸看着冰柜里的女人，声音低沉：“看看是不是贺艳艳。” 周烨松手，容昭轻轻掀开白布，看了一眼又合上：“不是她。” 容昭仰头看了看这一百多个冰柜组成的巨大冰墙，转头问道：“鲁海荣就藏在里面，一个一个找，总能把他找出来的。” 周烨拉开自己手边的冰柜，这一个里面是空的，他把手伸进去试了一下，冰柜内的温度比外面还要低，十度左右的温差。 “鲁海荣，”周烨往后退了退，面对着巨大的冰墙，大声说道，“自己出来，不然你会被冻死的。” 没有回应，整个冰室安静得像一个坟场。 周烨被彻骨的寒气激得打了个寒颤，他看了看容昭单薄的身形，对方正在一个一个拉开柜子看。 容昭的睫毛已经结了一层雪白细碎的冰霜，嘴唇泛着青色，皮肤因为低温呈现出一片冰冷的苍白。 周烨握住容昭的手腕，对方的体质本就偏冷，此时像是刚从冰水里捞出来一般，冷得不像个活人。 周烨看着容昭：“停下，没意义，也不急这一会，先等人进来。” 容昭甩开周烨的手，声音又急又躁：“鲁海荣要是被冻死在冰柜里了怎么办。” 他们都知道，凶手不光他一个，背后那个才是最关键的。 容昭的话音刚落，冰室里的灯被人用遥控器关灭了。 鲁海荣手上拿着遥控器，他躲在某个冰柜里，不愿意出来，也不愿被找到。 冰室是全封闭的，连一扇玻璃窗都没有，整个空间陷入一片阴冷巨大的黑暗。 容昭只得放弃搜寻，凭着记忆，摸黑走到距离冷气口最远的墙边坐下来，抱着双臂，企图暖和一些。 周烨听着声音，跟着容昭走过去，坐在他身侧，往他身边靠了靠，低声道：“抱团取暖？” 容昭往一旁挪了挪，用一种莫挨老子的眼神，警惕地看了周烨一眼。可惜黑暗中周烨看不到容昭凶凶的眼神。 容昭抱着自己的双腿，努力止住不断打颤的牙齿：“我不冷，不需要取暖。” 周烨又往容昭身侧挪了挪，一边转头看着容昭的方向：“我冷。” 黑暗中，容昭淡淡地看了看周烨，眼神仿佛看着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女子。 容昭三两下脱掉自己的T恤，抬手扔到周烨身上，以一种强者的姿态，毋容置疑道：“穿上。” 第29章 周烨被容昭扔过来的T恤砸了个满头：“什么玩意？” 他把T恤从头上扯下来,放在鼻尖闻了闻,清清淡淡的洗衣粉味夹杂着从市区一路狂奔过来的风尘仆仆味，简称，汗味。 烈酒入喉_68 亏是冰室一片黑暗，容昭没看见周烨的动作,不然…… 脱掉T恤,容昭身上只剩下一件黑色的背心了，他把双手拢在唇边,呼了几口热气搓了搓，一边转头说道：“你不是冷吗，穿上。” “容警官，”周烨转头看着容昭的方向，矫揉造作深情款款，“你简直,A爆了。” 容昭没理这个戏精，拿出手机试图联系外界,但因为温度过低，手机早已经自动关机了。 周烨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打火机,往容昭身边挪了挪：“过来，烤火。” 火光亮起,两人围着这一点跳着跳着眼看就要灭了的珍贵的小火苗。 “灰姑娘的剧本还没演完,怎么就切换到卖火柴的小女孩了。”周烨握着打火机,揉了下自己的鼻子,“我现在想吃奶奶烤的热乎乎的刚出炉的冒着热气的烤鸡,你呢？” 容昭看着火苗中间蓝绿色的火芯：“想晒太阳。” “行，那等一会出去了，我带你晒太阳去，”周烨把打火机递到容昭手上，“你先拿着。” 借着这一点亮光，周烨看到只穿着一件背心的容昭，他看起来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瘦，锁骨骨骼异常明显。 周烨脱掉身上的衬衫，抬眸说道：“你把打火机往我这边照照。” 容昭往前递了递，火光照亮了眼前男人的脸，和精壮有力的上半身。刑警队长就算不常去健身房，平时的工作也足以让他拥有眼前这样的八块腹肌了。 人鱼线从腹部往下滑进腰带里，宽肩窄腰，腰部线条硬朗，俗称公狗腰。 周烨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你把打火机往我这边照照。” 容昭握着打火机，有点不明所以地又往前递了递，基本上再近一点火苗就能燎到周烨的睫毛了。 容昭把目光从这副堪称完美的肉体挪到对方脸上，又看了看他捏在手边的衬衫：“你到底要干嘛？” 周烨炫完自己的身材，止住不断打颤的牙齿，把衬衫递了过去：“你穿这个，这个是长袖的，暖和一点。” 说完捡起地上容昭那件黑色的T恤套在自己身上，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的新衣服：“有点小了，再大一号就适合我了。” “你这件衣服真好看，在哪买的，我也去买一件。” 容昭把打火机递给周烨，迅速穿上他的衬衫，袖子长了一点，容昭把手缩在袖口里，抱着自己的膝盖，抬眸看了看周烨：“别买了，你穿黑色不好看。” 周烨握着打火机，两人面对面坐在地上，火苗像是被低温冻住了，跳来跳去，眼看着就要灭了。 “怎么会不好看，我穿什么都好看，”周烨把打火机往容昭身前递了递，自己也往前挪了挪，“这话可不是我自己说的，是别人说的。” 毕竟，他是一个谦虚的人儿。 透过微弱的火光，周烨仔细打量着眼前的人，只觉他穿白色比穿黑色更好看。白色令他整个人看起来宛如冰雪雕出来的，晶莹雪白又纯粹。 像这个世界上最完美的艺术品。 “你干什么！”容昭一把推开周烨的手腕，迅速拍了拍自己额前的头发。 “啪”的一声，打火机掉在地上熄灭了，整个空间再次陷入黑暗，与此同时，一股淡淡的毛发烧焦的味道弥散开来。 “抱歉，”周烨看美人入了迷，想看清楚点，又想美人暖和点，手上的打火机一直往前，一个没注意，把美人的秀发给燎了。 他一边在地上摸索着打火机，一边懊恼地说道，“烧疼了吗，我不是故意的。” “你难道还想故意，”容昭在黑暗中用手指检查了一下自己的头发，所幸，只被烧到一点，不影响什么。 周烨捡起地上的打火机，一边试着打了打，一边说道：“要不一会也让你烧我几根头发玩玩。” 容昭想到周烨的寸头：“你那头发，再烧就该烧到头皮了。” “我就知道，容容最会疼人了，”周烨握着打火机打了好几下，除了最初的几点火星子，就再也没反应了，“点不着了。” 周烨把打火机放在一边的地上，往容昭身边靠了靠：“郑可他们会想办法的，不至于让我们冻死在里面。” 容昭点了下头，搓着手取暖：“你刚才其实是可以出去的，没必要跟我一起困在这里。” 的确，周烨把肖潜推出去之后，自己也完全可以抢在大门合上的一瞬间闪身出去，不过，再把容昭拽出来就绝无可能了。 “我是队长，不可能放着我的队员不管，”周烨像容昭一样抱着自己的膝盖，双手来回搓着自己的腿，“倒是你，未免太不把自己的安危放在心上了。” 容昭沉默了一下，低声说道：“我习惯了。” 烈酒入喉_69 “这什么破习惯，改掉，”周烨毋容置疑道，“以后只要有我在，你就待在我身后。” “谢谢，”容昭说道，“好意心领了。” 黑暗中，周烨朝着眼前巨大的冰墙喊了声：“鲁海荣，你还活着吗，活着的话就吭一声。” 回应他的是一片黑暗和更加彻骨的寒气。 周烨打了个寒颤：“我怎么觉得越来越冷了，这不是我的错觉吧。” 容昭缩了缩自己的身体，声音像平时一样，没有什么太大的起伏：“不是错觉。” “靠，”周烨暗暗骂了声，转头对容昭说道，“你还能行吗？” 容昭的牙齿打着颤，连声音都有点发抖：“我没事。” 周烨听着容昭的声音有些微弱，轻轻晃了他一下：“千万别睡，坚持到救援。” 又柔声试探道：“我唱歌给你听？” 容昭摇了下头，黑暗中看不见他的表情，不知道此时的他笑起来该是什么样子：“已经很冷了，就放过我的耳朵吧。” 周烨往容昭身侧挪了挪，身体几乎贴上他的，身侧这个人太冷了，似乎比周围的空气还冷。 周烨努力帮容昭打起精神：“小伙伴们都说我唱歌好听，随时都能出专辑的那种。” 容昭低低哦了一声，下巴搁在膝盖上，眼皮慢慢变重。低温造成的血管收缩令他十分不适，最初的眩晕感渐渐放大，拽着人的思维往下沉。 黑暗中，他的手被一双温暖的大手握住了。 说是温暖，其实也就比他好一点点。 极度的低温下，这点温暖像黑夜里，茫茫大海上亮着的灯塔，起码能让人知道，自己还是活着的，并没有被海水和黑暗吞噬掉。 容昭把自己的手缩了回去，没有人不渴望温暖，可温暖会让人产生依赖，建立联系和羁绊。 从前对待贺艳艳就是这样，高考结束那天，他在街道的拐角看见她站在他们经常见面的小花坛边等他，从下午考完最后一门，一直到等到夜晚。 她等了一整个暑假，他无数次从隔壁的街道路过看见她，却一次都没靠近过她。 容昭从周烨的手心里抽回自己的手，声音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意：“谢谢，不需要。” “不管怎么样，先把自己的命保住，”周烨捡了句最能戳容昭心窝子的话说道，“你难道不想亲手把凶手抓出来吗。” 容昭抿了下唇，在黑暗中点了下头。 更大股的寒气从四面八方涌来。 容昭能感觉到自己的肺部和喉咙有明显的灼伤感，冷空气正在攻击他的身体。他的肌肉开始剧烈的颤抖，知觉和感觉系统正在被麻痹。 他终于支撑不住自己身体的重量，向周烨身上倒去，被一个宽大的怀抱稳稳接住。 周烨紧紧抱住颤抖不止的容昭，把他往自己怀里揉了揉，声音又低又轻：“你听见声音了吗，他们正在破门，我们很快就能出去了。” “等出去了，我带你去我奶奶家，让她给你烤世界上最好吃最热乎的烤鸡。”周烨不停地对容昭说着话，“你不是说你想晒太阳吗，这个时间太阳还没落山，一会出去让你晒个够。” “话说，你的皮肤怎么这么白，你都不会晒黑的吗，一定是背着我偷偷用了防晒霜，别以为我不知道。” 容昭缓缓抬起眼，声音低得几乎听不清：“我热。”说完就要去解自己身上的衣服。 周烨抓住容昭的手，把他抱了抱紧。他知道，容昭的感知器官出现了异常，这就是为什么很多被冻死的人会在临死之前脱衣服的缘故。 容昭不再觉得冷，眼前也再没有冰室、寒冷、尸体和凶手，他好像一脚踏进了一个春暖花开的庭院。 穿着白色T恤的少年爬上一颗大槐树，脸上的笑容比满山的春光还要明媚，他站在树梢上，抓了一大把雪白的槐花。 树下站着一个长得跟少年一样漂亮的女孩，她仰着头：“多摘点，扔下来。”风将她身上的红色裙摆吹得飘荡起来，像一朵盛开的玫瑰花。 少年塞了一嘴的槐花：“偏不给，谁叫你老喜欢在爸妈面前告我的状，哼，告状精。” 话音刚落，一个中年男人拿着一把竹制的戒尺走了过来，仰头指着树上的小少年：“小兔崽子，给我下来，书房的花瓶是你打碎的吧，我数到三，下来挨揍！” “三、二、二点九、二点八……” 他后面跟着一个温婉优雅的女人，正笑盈盈地看着自己的丈夫和一双儿女。 烈酒入喉_70 “呀，我的纽扣掉了，掉哪儿了呢？”女人一边请丈夫帮忙找纽扣，冲调皮的儿子使了个眼色。 少年趁机从树上溜下来，抱着一兜槐花跑到厨房，一边歇气一边说：“刘婶，今天晚上做槐花饼，我姐爱吃。” 很快，身后传来脚步声，男人拎着戒尺追过来：“我看你再往哪跑！” 少年躲在餐椅后面，拱着手求饶：“饶命啊父皇，儿臣再也不敢了！” 少年被追着揍了老半天，一会儿躲在母亲身后，一会躲在姐姐身后，整栋房子充满了鸡飞狗跳的欢笑声。 “容昭，醒醒。”周烨用自己的额头蹭了蹭容昭的，试图让他暖和起来。 如果冰室不是黑暗的，周烨就可以看见容昭唇角的笑容，跟故事书里人们看到的被冻死的卖火柴的小女孩脸上的笑容一样。 周烨紧紧抱着容昭，帮他止住不断颤抖的肌肉，一边低下头，张开嘴巴在他肩头狠狠yao了一口，双唇凑到他耳边，声音沙哑道：“醒醒，容昭！” 疼痛令容昭睁开眼，他喘了口气：“你咬我？” 周烨点了下头，下巴搁在容昭肩膀上，紧紧抱着他：“对，有本事等出去了你再咬回来。” 第30章 再睁开眼的时候,入目是一大片雪白的墙壁。 是医院。 容昭起身看了看墙上的挂钟,他已经睡了四个小时了。 范瑶看见容昭起身，忙上前来：“容哥，你醒了，别乱动。” 知道容昭关心什么,范瑶继续说道：“周队没事,鲁海荣死了，被冻死在冰柜里的,尸体已经被运往法医室了。” 容昭接过范瑶递过来的水杯，紧紧握在手心里。 热水传过来的温度令他整个人活了过来，苍白的脸上渐渐有了一丝红润的血色。 容昭沉声说道：“带我回局里。” 范瑶不敢做主：“医生说要观察至少半天，周队也交代过，不让你乱跑。” 容昭掀开身上的薄被从床上下来：“我没事，回局里。” 他身上还穿着周烨那件衬衫,左边肩膀上雪白的布料被染了一圈暗红色的血液，隐约能看出一点牙齿的形状,是他快要陷入昏迷的时候被周烨咬出来的。 怕感染细菌，肩膀上的伤口被医生处理过,缠了一圈绷带。 到了市局，看见殡仪馆的馆长正在跟两个警员说话,说馆内的每一具尸体来源和焚化都是有严格的审核和记载的,绝对不会混进来多余的,也不会被人恶意替换。 容昭跟馆长擦身走了过去,直接去了法医室。 周烨刚从法医室出来,推开门看见容昭，打量了他一下，目光落在他的肩头，声音有点不自然地说道：“不是还没到出院时间吗。” 容昭的目光错开周烨，往法医室里面看了看：“鲁海荣的尸检报告出来了吗？” 周烨身上还穿着容昭的黑色T恤，从冰室出来之后被摁到医院做了身体检查，一路赶回市局忙到现在。 “尸检还在进行，你先跟我过来，”周烨带着容昭往物证部的方向走，一边转头看了看他的肩膀，“还疼吗？” “抱歉，情急之下，怕你昏睡过去，”周烨一边走，把自己的肩膀往容昭身侧递了递，“要不，你咬回来？” “不疼，”容昭转头看着周烨，低声说道，“谢谢。” 容昭经常会对别人说谢谢，他说谢谢的时候，百分之九十九的情况都是出于礼貌，出于骨子里良好的教养。 唯这一声，跟以前的都不一样，听着是出于礼貌之外的真心，有点像冰雪消融的声音。 两人在冰室走了一遭，差点被冻死在里面，算是一块出生入死过。 听到容昭不愿意从自己身上把那一口咬回来，周烨竟然感到有点失落：“真不咬？” 容昭看了看周烨：“我嫌硌牙。” 烈酒入喉_71 “你要带我去哪？” 说话间，电梯听到了物证所在的楼层，周烨一边走出来，说道：“带你去看东子在鲁海荣家搜集到的物证，还有一部分是在医院的太平间搜出来的。分尸地点不在他家里，在医院太平间。” 物证科的检验台已经被摆满了。 被特殊标记的一把水果刀、一把剁骨刀、一台单反相机、各种医学方面的书籍等等。 另一个检验台上放着一张张令人触目惊心的照片。 鲁海荣用那台单反相机将对两具尸体的的凌辱和分尸过程拍了下来，再放在自己的暗房里洗出来收藏在一本影集里，放在自己枕头底下，随时拿出来看。 搜集到的证据中没有显示出米琼和赵甜的头部下落，也没有贺艳艳的消息。 一个戴着白手套的物证工作人员正在进行检测和分析，他一只手拿着法医出具的前两名受害者的验尸报告，一边看着检验台上的照片：“跟之前法医的验尸报告相吻合，死者是死后遭到肢解的。” “很遗憾周队，这些照片中除了受害者，没有第二个人出境，包括鲁海荣自己。” 周烨戴上手套，拿起鲁海荣的手机：“通讯和社交账号有收获吗？” 叮~~，是电脑收到新邮件的声音。 物证人员偏了下头，示意周烨看他的电脑。 周烨点开看了看，几个有嫌疑的手机号码被标注了，号码主人的身份信息也已经查出来罗列好了。 周烨用手机打开自己的邮箱，把这封邮件转发给了白旭东，让他跟进这几个人。 “已核实嫌疑人用来分尸的正是这把水果刀和锁骨刀，”物证拿起检验台上的水果刀，“但是，这把刀的刀口与死者身上致命伤的伤口并不吻合。” 也就是说，凶器另有其他。 无论鲁海荣家里还是医院太平间，都已经被翻了个底朝天，真还藏着一把刀不会不被发现，一切证据都指向有另一名嫌疑人协同作案的可能。 在鲁海荣从二手市场买来的黑色汽车里发现了受害者挣扎留下的痕迹，其中一根被夹在车门缝里带有毛囊的头发，经过DNA检测证明，属于死者赵甜。 鲁海荣负责物色对象，凭借自己温文尔雅的“医生”外表获取受害者的信任，将其掠走。强女干和杀人由另一人完成，分尸抛尸再由鲁海荣来完成。 “鲁海荣的工作更像是准备和善后，看起来很像是在为另一个人服务，”物证人员推测道，“有没有可能，他是被那个人威胁的。” 周烨低头看着眼前这一堆分尸照片，每张照片的构图都是精心策划过的，光影也充满艺术感，旁边甚至还有一台补光灯。 周烨推测道：“他也在享受这个过程。” 不过这两人的高.潮点不同罢了，一个热爱强女干杀人，一个没有性能力，热爱于被人当成医生来尊重和信任，再摧毁和破坏。 一名物证人员正坐在检验台边拆解鲁海荣那台单反相机：“有发现。” 另一名物证看了看他手上的镊子夹着的存储卡：“相机里面的存储卡不是第一时间就拿出来了吗，这怎么还有一张。” 那名发现存储卡的物证说道：“这张是被藏在相机里的，不是在插卡槽里的，而且从这张卡的型号上来看，这应该是六七年前的。” 无论是容昭还是周烨，都对六年这个词特别敏感，两人几乎同时发声：“看看里面的内容是什么。” 周烨转头看着容昭，从他眼里看出来平常少见的紧张。 周烨握了下容昭的手，像在冰室里握着他的时候一样，希望能安抚他一下。 容昭垂眸看了看周烨的手，轻轻拧了下眉，正要说话，对方已经松开了，他动了下嘴唇，什么也没来得及说。 物证将存储卡放在插卡器里，连上电脑，无奈地摊了下手：“加密了，恐怕要等密码解除才能看到了。” “不过放心，这种密码方式看起来不算特别复杂，交给王小明，准没问题。” 市局一楼大厅，一对老夫少妻正在哭嚎，尤其是女人的声音，分外尖利：“殡仪馆冻死了我儿子，不管怎么样都得先赔钱。” 这两人正是鲁海荣的父亲和后母。 后母看起来只有三四十岁，比二十八岁的鲁海荣大不了几岁。 询问室内，周烨坐在鲁海荣父亲对面，开门见山地问道：“当年，鲁海荣参加高考的前一天，为什么要打他？” 成绩优秀的鲁海荣因此错过了人生最重要的考试，连命.根子都被踹废了。 “这都是过去的事了，你们别问我这个，”鲁父眼神带着明显的抗拒，“就问，殡仪馆把人冻死了，是不是得赔偿。” 烈酒入喉_72 周烨盯着鲁父的眼睛：“不管怎么样，人现在就在法医室躺着，你作为父亲，问都不问一声，上来就要赔偿，是不是太冷漠无情了点。” 有太多的罪犯，他们犯下的罪不值得被人同情和原谅，但有一点是相同的，他们的父母始终爱他们。父母站出来试图替孩子顶罪的都不在少数。 鲁父的脸色非常不好看：“我跟那种畜生没有感情。” 鲁父终于将以前的事情讲了出来。 高考前一天晚上，下了大雨，鲁父出差不在家，鲁海荣高考压力过大，对年轻的继母起了心思，一时冲动，把继母摁在了床上，欲行不轨。 提前回来的鲁父看见眼前这一幕，加上在此之前，继母跟鲁父说过好几次，鲁海荣偷看自己洗澡。 鲁父被眼前的画面刺激得不轻，血气上涌，狠狠打了鲁海荣一顿，把他赶出了家门。 这一打，就把人打成了如今这幅样子。 周烨接过郑可递过来的鲁海荣继母的资料，里面有大量的生活照，入眼就是一大片红色，继母是个非常爱穿红裙子的女人。 鲁海荣对这些女人渴望又憎恨，在他眼里，大雨夜出行的红衣女子米琼、赵甜和贺艳艳都是继母的化身。 他没有对继母下手，是因为潜意识里对父亲的畏惧，那顿毒打引发出来的一系列后果，令他害怕。 从询问室出来，周烨带着容昭去了法医室。 吴昊看了看周烨，又看了看跟在周烨身后的容昭，脸上的表情从疑惑到凝重再到疑惑：“你俩的衣服怎么回事？” 周烨身上还穿着容昭那件黑色的T恤，夏天的时候，他除了警服和白衬衫就没穿过别的上衣。 突然换成黑色，还是非常具有容昭特色的黑色，令吴昊心里警铃大作。 “我俩关系好，换换衣服穿不行啊，”周烨接过吴昊手里的验尸报告，“有什么发现？” 吴昊给周烨和容昭一人递了一套手术服，带他们走进验尸房。 鲁海荣被解剖过的尸体已经缝合好了，躺在台子上闭着眼睛，肤色呈现出一片灰败的青灰色。 周烨看了一眼解剖台边的一堆衣服，转头对容昭说道：“当时你在医院没看见，鲁海荣死的时候就是穿着这件白大褂，手上紧紧攥着一个听诊器。” 吴昊抓起鲁海荣的手，指了指上面的一片青色：“我们是两个人才把听诊器从他手上硬拿下来的，差点把骨头都给掰断了。” 从鲁海荣生前和死后的状态可以看出来，他对自己没能参加高考，考上医学院，成为一名医生，很是耿耿于怀。 而这一切的根源又可以追溯到高考前一晚发生的事。 吴昊翻开鲁海荣的左手 从解剖室出来，周烨转过身打了个电话给白旭东：“鲁海荣的手机和社交账号里的可疑电话和网络id查的怎么样了？” 白旭东在电话里答道：“情况不太乐观，通过调查，这些人并不具备与鲁海荣协同作案的嫌疑。” 两个人要达成共识和合作，就避免不了交流，除了电话和网络，交流方式就只剩下最后一种了，面对面。 周烨握着手机对白旭东说道：“把嫌疑锁定在鲁海荣的现实生活圈，他居住的石莲路、工作的第二人民医院、殡仪馆和上下班的路上，看三名受害者失踪前后，他主要接触过谁。” 白旭东：“是，阿嚏” 周烨：“怎么感冒了，今天别熬太晚了，拿点药吃，让你姐给你送也行。” 白旭东揉了下不大通气的鼻子：“没事，我才不让我姐来，能叨叨死人。” 一直到晚上九点多，周烨等人才下班准备回家。 范瑶摆了摆手：“走了周队，再见容哥。” 白旭东忙得没时间拿药，手上抱着一整包餐巾纸，一边擦了擦鼻涕往外面走，看见站在门口的周烨，说道：“先走了啊。” 郑可和肖潜正在讨论一块去市局后面的小吃街吃宵夜：“一块吗，周队？” 周烨摆了下手：“你们去吧。” 等人走得差不多了，周烨转头看见容昭在座位上磨磨蹭蹭的，问道：“你不走？” 容昭只得站起来：“这就走。” 周烨看了一眼自己办公室的门：“奥，我还以为你又要趁我不在，去我办公室偷东西呢。” 烈酒入喉_73 容昭被说中，脸红了一下，一边走出办公室：“你想多了。” 周烨走在容昭身侧：“送送你。” 容昭淡淡地看了周烨一眼，非常直男地说道：“我又不是女的。” 周烨心说，你要是女的我还不送了呢。 两人走出市局大门，容昭摆了下手：“走了。” 容昭走后，周烨站在原地，看了一眼街道上热热闹闹的霓虹灯，三两成群说说笑笑的行人，他突然不知道自己该往哪去了。 容昭走到路口，准备拐弯的时候往身后看了一眼。 只见周烨靠在路灯下面，唇边吸着一支烟，灯光将他的影子拉得长长的，一直拖到对面街道，跟一大片阴影连在一起。 他面朝着街道，侧影看起来分外落寞。 “你怎么不回家？” 周烨听见容昭的声音，摁灭烟头，抬眸笑了一下：“我等会再回去，你怎么又回来了？” 说完摸了下自己的口袋，确认自己的钥匙没被容昭偷走，对方也不是回来偷他锁在抽屉的宝贝高跟鞋的。 容昭经常听人说，周烨是个吃了上顿没下顿又居无定所的穷逼可怜人，他犹豫了一下问道：“你是不是没地方住？” “怎么可能没地方住，我上次怎么跟你说的，东榆市的豪宅随便住，还能每天都不带重样的，”周烨看着容昭，笑了笑，“真的，我有地方住。” “挺晚了，你赶紧回去吧，别一会赶不上地铁了。” 说完又从口袋里掏出来一根烟，看着容昭在，也不点着，在指端把玩着。 容昭看了周烨一眼，用眼神鄙视了一下他瞎吹牛逼不打草稿的破毛病，又隐约从他的话里听出了几分心酸。 尽管没有说出来，容昭心里很清楚，今天在冰室里，要不是周烨，他可能已经被冻死了。 容昭低声说了句：“今天去我那吧。”说完转身走了。 周烨赶紧收起烟跟上去：“真的吗容容，可不是我缠着你，是你邀请我的。” 容昭淡淡地瞟了周烨一眼：“不是邀请，是可怜。” “都一样，”周烨往前走在容昭前面，转过身跟他面对面，一边倒退着走路，琢磨了一下说道，“虽然你家那个床有点小，但是你放心，我缩一缩，占一点点地方就行。” 容昭冷冷地看了周烨一眼：“你想多了。” 周烨：“不好吧，怎么能让主人家打地铺。” 容昭：“你闭嘴。” 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产生了什么样的错觉，才会把眼前这个精力过剩臭不要脸的人跟落寞两个字挂上钩的。 第31章 “哎呀,我跟你们说,这个鲁先生，我早就看出来不对劲了，回头我得带我家二宝去医院检查一下身体，别给弄了什么不清不楚的药吃出毛病了。” 都晚上十点钟了,还能看见楼下聚着几个过来看热闹的妇女,隔着老远就能听见房东张姐的大嗓门：“出了这事，也不知道我这间房子还好不好租出去了。” “具体是什么事不知道,警戒线围着呢，不让看，肯定不会是小事就是了。” “小容，下班回来了啊。” 容昭点了下头，算是回应。 张姐看见跟在容昭身后的不好惹先生周烨，勉强笑了一下,对容昭说道：“带朋友来啊。” “对了，小容,你要是经常带朋友来，可以换个房间,鲁先生那间就很大。” 容昭一边往里面走，随口答了句：“不用。” 他从来没带人来过,也就带过周烨,第一次是领导非要慰问下属,第二次是他一时昏头了,看领导可怜没地方住。 烈酒入喉_74 周烨跟着容昭上楼梯,两人都是长胳膊长腿，楼梯稍显拥挤，一动就碰到彼此的胳膊。 你蹭我一下，我碰你两下。 容昭转头看了看周烨：“你为什么非得跟我挤一块走？” 周烨的表情挺无辜：“刚才上去的那两个人就是并排走的。” 容昭颇为头疼地揉了下太阳穴：“人那是情侣。” 情侣别说是走得近了，就是抱一块走也正常。两个大男人挤来挤去的像什么样子。 周烨被容昭瞪了一眼，自觉地顿住脚步，让容昭领先两层阶梯，才跟在他屁股后面上去。 “容警官。” 容昭听见周烨叫他，转头问道：“什么事？” 周烨：“没事。” 容昭：“有病。” 周烨其实是想问容昭，他是不是经常健身，不然为什么屁股这么翘，但他现在不敢问，怕被容昭一抬腿直接被从二楼楼梯踹下去。 人家好心收留已经仁至义尽，还是别皮了，老实点闭上嘴吧。 容昭绕开鲁海荣房间门口的警戒心，走到家门口拿出钥匙。 他犹豫了一下，转过身对周烨说道：“要不，你还是去石莲路南路口那边的旅馆住吧，就刚才你还问里面有没有特殊服务的地方。” 周烨解释道：“我没有，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误会，我不是那样的人。”他就嘴闲，随口一说。 容昭看着周烨：“你抓错重点了。” “重点是，我觉得你还是出去住比较合适。” 周烨回答得很是干脆：“不，我怕卫生不达标。就算是酒店，也得四星级以上。” 容昭转身打开门：“你看我这是几星级的。”简陋得还不如街头小旅馆。 周烨跟着容昭进来：“你这儿不一样，起码干净卫生。” 容昭去洗手间洗手，这才想起来：“我这儿没有多余的牙刷，你也没带换洗的衣物。” 怕容昭又要赶他走，周烨赶紧说道：“没事，一会你先睡觉，我把衣服洗了，用电吹风或者风扇吹吹就干了。” “牙刷，我现在就去买。” 说完一阵风似地跑出去了，不给容昭任何拒绝的余地。 到最近的小卖部，周烨买好牙刷准备走，余光看见货架上的几盒橘子糖，用从办公室抽屉里搜刮出来的最后三块钱硬币买了五颗糖。 白住人家的房子，怪不好意思的，礼尚往来是应该的。 容昭锁好洗手间的门，脱掉身上周烨的白衬衫，拆开绑在肩膀上的绷带，低头看了一眼伤痕。 一套完完整整的人类齿痕，排列整齐，中间的地方皮破了，能看见血肉翻出。 虽说周烨这一咬把他从混沌的状态中唤醒，可这也太狠了点，要是留了疤，就是一辈子的了，又是肩窝这么敏感的位置，想让人不多想都难。 好在他没有找女朋友的打算。 容昭用温毛巾擦了擦身，小心避开伤口的位置，眉头越皱越深。 虽说不找女朋友，可在自己身上留下别人的印记，还是令他不舒服。他又不能对周烨发火，毕竟他是为了救他。 换上睡衣，容昭拿着手机走到窗边：“喂，吴法医。” 周烨一进门就听见容昭在跟吴昊打电话。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睡衣，一只手握着手机，一边用毛巾擦着头发。他的头发还在滴水，发色和眼瞳一样，漆黑明亮，深不见底。 周烨走过去，生怕电话那头的吴昊听不见，大声说道：“容容，我买牙刷回来了。” 吴昊那边果然在问，容昭只好解释道：“看他可怜，没地方住才会收留他。” 烈酒入喉_75 吴昊在电话里说道：“小昭，你可别被某个披着羊皮的大灰狼给骗了，他会没地方住，开什么国际玩笑。” “谁都可能没地方住，周某人绝对不可能。” 听着吴昊的声音有点就激动，容昭直入主题：“打电话就是想请问一下吴法医，什么药膏对祛疤特别有效。” “位置是，肩膀。” 吴昊关切道：“怎么受的伤，严重吗？” 容昭不愿意多说，更何况他知道，吴昊和周烨之间有点什么，他总不能说是被周烨咬出来的，虽说是情急之下的救命举措，但对他们那种关系的人来说，说不介意是不可能的。 “不严重，就怕留下疤痕。” 吴昊那边一口气报了好几个药名；“有的是各大医院的私方，外面买不到，明天我给你带过去。” 容昭不想欠人家的人情，于是说道：“那过几天请你吃饭吧。” 吴昊非常开心，他一直想找机会请容昭吃饭，都被对方婉拒了：“那行，就这么定了。对了，要不想留疤，除了用药膏，还要注意饮食清淡。” 容昭：“好，谢谢吴法医。” 周烨靠在窗边，转头看着容昭，目光落在他的左边肩窝上，清亮的眸光沉了沉：“嫌我？” “不是，”容昭把手机扔在床上，“留疤不合适。” 周烨走到容昭面前，垂眸看着他的脖颈，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有点沙哑：“给我看看，我的作品。” 容昭看了周烨一眼，拢了拢睡衣领口：“不给。”说完转过身开始铺床。 周烨笑了一下，去洗手间找到容昭换下来的那件白色衬衫洗了洗。 洗好吹干，周烨放在鼻端闻了闻：“容容，你家的洗衣皂闻起来好香啊。” 他看了看洗衣皂的牌子，发出真心的疑惑：“我以前用过你买的这种，但就没有你这块香，奇怪。” 没人回应，周烨转头，看见容昭坐在床上，靠着靠枕，手上捧着一本书。 很少见他姿态如此放松的时候，周烨多看了几眼，走过去，弯下腰看了看梦》。 “这书你也能看得进去？” 容昭听见周烨的声音，抬起头：“看不进去。” 周烨坐在床边：“看不进去还看，催眠？” “嗷~~，”周烨没有一点点防备，差点被踹翻在地上，他揉了揉自己的后腰，转头问道，“你又踹我做什么。” 容昭把《红楼梦》放在床头的小柜子上，看了周烨一眼：“谁让你碰我的床了。” 周烨站在床边：“我不碰床我睡哪。” “你该不会是准备让我打地铺吧，”周烨看了看自己脚底下的地板，“虽说现在是夏天，但地板是凉的啊，尤其这还是水泥的，将来老了，骨头会疼的。” 容昭淡淡地看了看周烨指着的床边地面上：“没让你睡这。” 周烨笑了起来，一边往床边走一边说道：“我就知道容容最会疼人了。” 容昭指了指离床最远的做饭的地方前面的一块空地：“我的意思是，你去睡那，离我远点。” 周烨停下上前的脚步，定定地看着容昭，捂着心口：“好残忍。” 容昭没理这个戏精，他从床上下来，打来衣柜，中间挂着一件大红色的礼服。 周烨走过来：“能借我条裤子吗，大裤衩也行。”他身上穿着白天穿的那条裤子，总感觉上面飘着白天在冰室里的沾上的冷气和死人味。 趁周烨什么都没看见，容昭猛得把柜门关上，震得整个复合板拼成的简易衣柜差点崩塌。 周烨看了看容昭微微泛红的脸色：“不借就不借，发这么大脾气做什么，气得脸都红了。” 周烨转身走后，容昭从衣柜里拿出来一床薄被扔在周烨身上，又从衣柜上面拿下来一张卷好的凉席。 周烨一手抱着凉席，一手抱着被子，在容昭床边铺好，拿了本书当枕头，躺下来：“我不去厨房那边，那儿有个垃圾桶，夏天的垃圾桶多难闻啊。” 看周烨赖着不走，容昭弯下腰，拽着席子就往一旁拖，也不管周烨此时就躺在上面。 烈酒入喉_76 “别，你肩膀有伤，不能用力，”周烨从席子上爬起来，抱起被子和所谓的枕头，“我自己滚。” 等周烨终于滚远点了，容昭关灯上床，只留了床头一盏小台灯。 老式空调和风扇一同发出嗡嗡的声音，周烨不太习惯，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他侧过身看着三米之外的容昭：“睡了吗？” 容昭没出声，翻了个身。 周烨把被他当成枕头的那本《红楼梦》拿在手上翻了翻：“既然看不进去，也不喜欢看，为什么还非得拿在手上看？” 容昭背对着周烨：“你要是睡不着，旁边柜子上还有几本《水浒传》、《巴黎圣母院》、《百年孤独》。” 周烨笑了一下：“你怎么净买这种中学生必读书目，热血漫画不好看吗。” 昏暗的灯光下，容昭说道：“睡吧。” 以前有人把他的热血漫画全没收了，希望他多看点这种有营养的书，他从来就没翻开过，现在反而每天不翻几页就睡不着。 “啪”的一声，周烨抬手拍死了一只蚊子，手掌上全是蚊子血，只好起身去洗手间洗手，回来经过容昭床边的时候探过身看了看。 见他没睡着，周烨从口袋里掏出来那几颗橘子糖放在容昭枕头边：“感谢收留之恩。” 容昭嘴里正发苦，剥了一颗放在嘴里，把手上的糖果包装纸放在周烨手上，缩在被子里闭上眼睛。 周烨垂眸看着卸掉了满身武装的容昭，难得显现出可爱又柔软的一面，忍不住伸出手指，想戳一下他的脸颊。 想到后果极有可能是被轰出去，周烨乖乖回了自己的地铺。 容昭含着一颗橘子糖，很久都没睡着。 房间里多了个人，令他非常不自在。 “你为什么不申请宿舍？” 周烨听见容昭的声音，如实答道：“我嫌条件不好，那个床太铬人了。” 容昭转过身，静静地看着躺在地板上的周烨：“怎么都比睡地铺强吧。” 市局给分配的宿舍，一般都是在附近的居民楼里，随便一间也比这破旧的城中村好。 这个问题，周烨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他自己都没想明白。 容昭将嘴里那颗橘子糖咬碎含了含，说道：“吴法医都不管你的吗。” 周烨轻嗤一声：“他管得着我吗他。” 听这个语气，他们应该是闹矛盾了，也怪不得周烨会无处可去。容昭对别人的感情问题没兴趣，也就没有多说什么。 “那你最好申请一下宿舍吧，我这儿住不开两个人。” 周烨听了这话不是很开心：“就算申请，一时半会也批不下来。再说了，现在是毕业季，很多新人的申请都递交上去了，有没有多余的房子还要另说。” “而且，我不习惯跟人一个房间住，那会让我浑身不自在。” 容昭从床上坐起来，转头看着周烨：“我不是人？” 周烨看着灯光下的容昭，偏了下头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容昭重新躺下来，听见周烨问他：“今天要是你一个人在冰室，并且鲁海荣就在那眼前，你会怎么做，会杀了他为贺艳艳报仇吗？” 容昭背对着周烨：“不会。会把他抓起来，让他接受法律的制裁。” 最后不知道是谁先睡着的，第二天一大早，周烨先醒了过来，轻手轻脚地刷牙洗脸收拾好，用他上次带来的正宗东北五常大米煮了半锅粥。 容昭的起床气被大米粥的香甜驱散了，吃了两碗，连看着周烨都觉得顺眼了许多。 他自己平时很少煮粥，觉得麻烦，费时间。都是直接在楼下巷子边的粥铺买。 粥铺的粥无论放了多少种杂粮和冰糖，吃起来都是一股寡淡的机器味，完全没有人工熬出来的香味。 容昭家里依然只有一只碗，周烨用一块橘子糖跟张姐的小儿子换了两个一次性纸杯，这才用纸杯盛粥，站在餐桌边，吃上早饭。 “下回多买一副餐具吧。” 烈酒入喉_77 容昭放下碗筷：“不用，没必要。” 周烨喝了口粥，打量了一下眼前过分简陋的房间：“你家里一点过日子的样子都没有。下回我做三明治给你吃，吐司、生菜、午餐肉、番茄、鸡蛋，能让这碗粥更有滋味。” 又继续说道：“我师父以前爱吃榨菜，腌好了在热锅里过一遍油，切点肉丝一块爆香，最适合拿来配粥。” 容昭听着周烨的描述，觉得原本香气四溢的粥突然变得不那么香了：“别说了。” 周烨看着破旧的桌椅和灰暗的墙壁，又看了看容昭，败景美色，过分不搭。 “真不考虑从这儿搬出去吗？” 容昭点了下头：“以后再说，起码暂时不会搬。” 周烨很有寄人篱下的觉悟，吃好早饭，主动就把碗洗了，厨房也收拾得很干净，还把地扫了一遍，垃圾分好类。 从房间出来，容昭锁上门，带着周烨往楼下走。 房东张姐正在辅导孩子写作业，手上拿着一把鸡毛掸子，恨铁不成钢地咬着牙，边揍边说：“三天打鱼后面怎么能填两天上网，我叫你上网，叫你上网。” 周烨看着这倒霉孩子直乐，笑得十分幸灾乐祸。 就连容昭脸上都挂着点淡淡的笑意。 旁边一间房子门口坐着一个拄着拐杖的老人，牙齿都没了，看见被揍得嗷嗷乱叫活力四射的孩子，边笑边劝：“不能打头，打头要打傻咯，打屁股。” 一对年轻的恋人从楼上下来，女孩抱着男孩的胳膊：“情人节快到了，我想买个新的电风扇。” 男孩在女孩的鼻梁上刮了一下：“电风扇能算什么礼物，你不一直想买那个什么雕的口红吗，就买那个。” “情人节居然快到了吗，”周烨一边走，转头看着容昭，“你过过情人节吗？” 容昭低声道：“没。” 周烨心情颇为愉悦地说道：“真巧，我也没过过。” 周烨的手机响了起来，是来着王小明的呼唤。 挂了电话，周烨转头对容昭说道：“从鲁海荣的相机里找到的存储卡破解出来了，是拍自六年半之前的一段三秒钟的视频。” 第32章 王小明知道容昭会和周烨一起来,办公室里备上了两件上衣,一件黑色T恤，一件白色衬衫，因为他昨天看见容昭穿着一件白衬衫。 不知道偶像今天会穿什么，就两件都备上了。 看见一身黑色衣服的容昭进来,王小明迅速换上一件一样的,笑容清澈：“容哥，早。” 容昭对活泼可爱的少年点了下头：“早。” 王小明把全办公室最舒适的一张椅子推过来,笑了笑：“容哥，坐。” 全程被无视了的周烨转头看了看：“我坐哪？” 王小明指了指旁边的椅子，示意周烨自己去搬，对待昔日偶像如此冷漠，彻底把叛徒精神贯彻到底。 王小明泡了杯奶茶端给容昭：“新杯子，洗过了。”是他昨天晚上挑的,黑瓷做的，里层是白色的,特别适合容昭的气质。 “谢谢。”容昭接过来，捧在手上,一边看着王小明的笔记本电脑屏幕。 “拍摄工具是一款老式国产手机，已核实鲁海荣曾实名购买过这部手机,”王小明点了一下播放按钮,“分辨率不大行,我做了处理,基本上该看清的都能看清。” 周烨站在容昭和王小明身后,紧紧盯着电脑屏幕。 播放开始，一个人将一个穿着红色裙子和黑色高跟鞋的女人从画面中拖了出去。女人的内裤被褪到了脚踝。 三秒的时间一闪而过，画面只拍到了那个人的手腕和一块大众款式的黑色手表，可能是男人，也可能是骨骼偏大的女人。 画面背景干净，只有一面白色的墙壁，很难分析出事发地点。 能听见的只有人体被放在地上拖拽的声音，和隐隐约约的雨滴打在玻璃上的声音。 烈酒入喉_78 室内开着灯，案发时间大概率为晚上，下着雨的晚上。 “慢速，再放一遍，”容昭的眼睛紧紧盯着电脑画面，“停一下。” 女人只被拍到了腰部以下的身体部位，看不见脸，但可以看出来体型很瘦，比一般女人瘦得多。 容昭不认识也没见过这个女人，他指了指屏幕：“这个女人还活着吗？” 一个技术部门的实习生说道：“鞋子还穿在脚上没掉。我们老家有种说法，说人要是死了，鞋子就会掉。” 也就这么玩笑似的一说，一切都得靠事实证据说话。 容昭看着电脑屏幕，慢慢说道：“这儿是医院。” 周烨看了看容昭手指指着的地方，终于在一连滴了好几滴眼药水之后在雪白的墙壁上分辨出了一点模糊的淡红色的号的痕迹。 王小明在周烨的提醒下，看了好半天才看出来，对容昭的崇拜之情蹭蹭往上窜，不禁感慨道：“容哥，你不光会隐身术，视力也太好了点吧。” 容昭没听懂：“隐身术？” 周烨解释道：“容昭，一个所有摄像头都得不到的男人。” 大概是跟周烨唱反调唱成习惯了，容昭抬头看了一眼信息技术部办公室北面墙上右上角三十度的方向：“那边就拍到了。” 周烨抬起手，正要像拍王小明肖潜他们那样拍容昭的后脑勺，手悬在半空，始终落不下来。 气质和感觉不对，美人的头和熊孩子的头不一样。熊孩子的头是用来揍的，而美人不是。 周烨顿了一下收回手，指了指电脑屏幕说道：“六年半之前，这儿被重新装修过，大概率是鲁海荣工作的二院。先查一下二院的装修记录，找到当年的案发地点。” 他们可以根据案发地点推测调查视频中的受害人和施暴者的身份。 周烨沉思了一下，一般医院的监控画面只保留三个月就会被覆盖，最多不会超过半年。要想找到六年前的监控画面，明显不现实。 这个施暴者，极有可能就是6.12案中鲁海荣的犯罪同伙，正是他扮演着强女干杀人的角色。 周烨弯下腰，将视频画面往后拖了拖，转头对赶过来的肖潜说道：“查这块手表的型号，比对六年半左右之前跟医院有交集的那些人的购买记录。” 这条线的希望并不大，因为这块表的款式太过普通和大众，没有唯一的编号，只有一个大的生产批次。 六年前的电子支付也不像现在这么普及，购买者付了现金直接走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很难留下有效身份信息。 周烨继续说道：“再查一下六年半之前，二院发生过的医闹等事故，看看能不能获取到当年的摄像头。” 这种涉及到法律程序的监控录像，会被留档，过了多少年都不会被抹灭。 不排除施暴者会在无意间被拍入镜的可能。 容昭转头看了看周烨，这个人的缜密至此，有点可怕。 回到刑侦办公室开了一轮小型的案情分析会，容昭被分到白旭东那组，跟他一起调查六年半之前，二院的装修记录，找到当年的案发现场。 “小昭，”午饭时间，容昭听见声音，会这么叫他的人只有吴法医了，转头就看见吴昊拎着一兜药走了进来，声音一贯温和，“你要的祛痕药膏。” 容昭接过来：“谢谢。” 吴昊拉了张椅子坐在容昭身侧，把药膏一个一个拿出来，细心地介绍使用方法：“这几样都是纯中药成分，不含激素，是二院的邱院长研发的，保准什么样的痕迹都不会留下，能给你祛得干干净净的。” 容昭对这种能把身上的咬痕驱得干干净净的药膏的药效很满意，一边又道了一遍谢，拧开药膏闻了闻：“薄荷味的。” 吴昊笑了笑：“喜欢吗？” “这是药膏，又不是薄荷糖，还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周烨走过来，看着吴昊，眼神非常不友善，“你们法医室这么闲的吗，老往我们刑侦队跑。” 吴昊看了周烨一眼：“现在是午饭时间，我想往哪儿跑是我的自由。你说是不是，小昭。” 容昭察觉到吴昊和周烨之间隐约的□□味，不想掺和这对基佬情，把药膏放在桌上，起身说道：“我去食堂吃饭了。” “容哥，等我，”范瑶迅速把手上的资料处理好，一阵风似地起身，“小道消息，今天食堂做了加强版的西红柿炒鸡蛋，我们快去抢吧。” 容昭一边往门口走，着实好奇：“什么叫加强版的西红柿炒鸡蛋？” 黑暗料理爱好者范瑶认真地解释道：“通俗点讲就是白煮蛋炒圣女果，一口一个圣女果，再来一个蛋，特别好吃。咱们走快点，不然要被抢光了。” 容昭：“这个应该不用抢。” 烈酒入喉_79 走到门口，容昭转头看了看办公室里仅剩的两个人，周烨和吴昊。 “吱呀”一声，容昭帮他们把门关上了，连门缝都合得严严实实，保证不管里面发生了什么事，外面的人都看不到。 非常贴心。 “我就直接跟你说吧，”吴昊面朝周烨，“我要追容昭，我是认真的。” 周烨看了吴昊一眼，翻了个白眼：“得了吧，你对之前的哪一任不是这么说的，后来呢。” 吴昊靠在桌边：“容昭不一样，他长得太好看了，我愿意跟这样的人过一辈子。” “别的不说，哪怕娶回家当个花瓶供着，每天就看一眼，这辈子就都值了。” 周烨掀了下眼皮子，毫不掩饰对吴昊的鄙夷：“你就是一只肤浅的颜狗，光看中人家的美貌了。” 他坐在容昭的椅子上，偏过头看着吴昊：“等美人迟暮，你还喜欢？” 吴昊理了理衬衫领口：“当然。你没发现吗，我家小昭性格看着性格冷，其实可爱炸了。” 周烨撇了撇嘴：“还我家小昭，哪个是你家的。” 吴昊笑了笑，眼里的炫耀和挑衅几乎要喷出来：“小昭昨天晚上给我打电话，说要请我吃饭。他单独请过你吃饭吗？” “他今天早上吃的粥都是我煮的，昨晚含着我的糖睡着的，”周烨自信容昭跟自己的关系比跟吴昊好，“所以，我们才是好朋友，你对他来说，顶多算个不太熟的同事。” 吴昊暂时落在了下风，不甘示弱：“你看，你用的是好朋友三个字，说明人家只是把你当成朋友、领导，而已。” 周烨继续回击：“对了，你知道他为什么要请你吃饭吗？” 吴昊：“我给他带了药膏。” 周烨：“什么药膏？” 吴昊：“祛疤的，怎么了？” “那你知道他的疤痕是怎么来的吗？”周烨勾唇笑了一下，指了指自己的嘴唇，“我咬出来的。” 又指了指自己的左边肩膀，暧昧道：“位置是这儿，肩窝的地方。” 再来个意味深长的反问：“你懂我意思吧？” 吴昊看了周烨好一会：“什么意思，你确定自己喜欢他？” 周烨突然怔了一下。 容昭的长相完全是他的心动款，这一点在第一次见面彼此还在针锋相对的时候他就知道。 至于其他的，他的确没有仔细想过。 吴昊继续对周烨发出灵魂拷问：“你现在不是开始喜欢和接受女人了吗。” 周烨：“不过一个梦，梦能作什么数。” 吴昊努力把周烨排除在自己的竞争对手之外：“听说你捡来了一双女人穿的高跟鞋，找到主人了吗。赶紧去找吧，找到了赶紧把人娶回家，这简直是天降的一段缘分啊。” 周烨：“会找到的。” 周烨早怀疑那双鞋是容昭的，那个雨夜见到的女人是他，那个荒唐的梦里也是他。 为此，昨天夜里趁容昭睡着，他去门边的鞋架上看了一眼容昭的鞋码，跟那双高跟鞋的一样，都是四十二码。 他也曾把脖子上的掐痕让痕检的人看过，推测出袭击他的那个人的高度在184cm左右，去掉高跟鞋鞋跟，就是179cm，刚好也是容昭的身高。 一般的女的，哪个敢在大雨夜穿着红裙子在小巷逗留，只有对大雨夜和红衣有执念的容昭才会。 退一万步说，就算真有这么一个女人。 监控呢，有几个人能像容昭这样躲开常规位置上的所有监控的。 他还不让人提这双高跟鞋的事，一提就脸红开炸，并且妄图从他办公室里偷走。 周烨坐着容昭的桌椅，靠着容昭的靠垫，手上把玩着容昭喝水用的陶瓷杯子，这些天一直浮在心底的那点莫名其妙的陌生和烦躁的感觉突然烟消云散了。 像迷失在丛林迷雾里的人看清了方向，踏过杂乱无章的草丛，跨过深不见底的河流，通向一条开满春花的人间小道。 烈酒入喉_80 吴昊还在感慨：“要是叔叔阿姨知道你是可以跟女人在一起的，该有多开心啊。” 周烨的思维停留在容昭穿着女装的样子，梦中那个女人模糊的脸渐渐变得清晰了。 那张冰冷又美艳到极致的脸，搭配一条绸缎裁剪成的红色礼服，举手投足之间有光华流淌。 吴昊伸出手在周烨眼前晃了一下：“魔怔了？” 周烨一掌拍开吴昊的手：“离我远点，省得老被人误会咱俩有点什么。” 吴昊甩了甩被揍疼了的手：“毛病啊你，以前主动要给她们发糖哄她们开心一下的难道不是你？” 周烨起身，不客气地说道：“我去食堂吃饭了，吴法医好走不送。” 两人一块走出门，吴昊突然想到了什么，低声对周烨说道：“对了，这两天你妈联系过你吗？” 周烨边走边说：“没有，最好不要联系，不然准又得吵起来。怎么突然这么问？” 吴昊抱歉地笑了一下：“是这样的，昨天中午我出门办事，遇到阿姨了，然后呢，阿姨非要逮着我聊天，询问你的近况。” 周烨看了吴昊一眼：“说重点。” “我看阿姨爱子心切，于心不忍，就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吴昊摁了下电梯，“包括你有可能会喜欢女人这件事。” “估计这会儿已经在给你安排相亲了吧。友情提示，要是阿姨联系你了，一定要当心有诈！” 第33章 “这什么药,”白旭东被他姐揪着灌下半杯棕色不明液体，“苦死了,还不如板蓝根好吃。” “良药苦口,你懂屁，”白小晴一边说,一边从包里掏出来一颗糖扔进白旭东嘴里，“吃颗糖就不苦了。” 白旭东在办公室一群人的注视下被喂药喂糖,感到非常难为情,尤其有几个已经开始明目张胆地笑话他了。 白旭东把白小晴拉到办公室门口的走廊，还是觉得不放心，又往前走了走，等离办公室远了才开口：“姐,你以后能别三天两头过来吗，影响不好。而且，你知道他们在背后给我起了个什么外号吗。” “我让你姐夫在医院给你拿了药,一天吃三片,一次吃一颗,饭前半小时或者饭后半小时，”白小晴从包里拿出来一盒感冒药递给白旭东，“觉得咽不下去就捣碎了吃，这包水果糖给你，觉得苦就吃糖。” “姐,你认真听我说话行吗,”白旭东非常无奈,“你知道他们给我起的什么外号吗。” 白小晴眯着一双大眼睛，笑着问道：“什么外号？” 白旭东左右看看没人，压低声音，有些吞吐地说道：“白小宝。” 白小晴哈哈直乐，乐着乐着撞上弟弟险些黑透的脸，只得收敛笑声：“太过分了。” 白旭东完全感觉不到白小晴的愤怒，他只看到了幸灾乐祸。 “姐，”白旭东气得直哼哼，声音语气自然也不大好，“你以后别来了，天天来，天天来，别人都在背后笑话我。” 白小晴从包里拿出来一颗小兔造型的棒棒糖递给白旭东：“别人那是羡慕你嫉妒你，像我这么好的姐姐，打着灯笼都找不着。” 白旭东急于摆脱自己白小宝的外号，不肯要棒棒糖，两人一推一搡，棒棒糖掉在了地上，发出“砰”的一声轻响。 兔子的两只长耳朵被摔断了。 白小晴蹲下捡起来，有点失落：“你不吃就不吃，生什么气。药别忘了吃就行。” “你衣服够穿吗，这周末带你买衣服去吧。” “够穿，不去，”白旭东站在墙边，脸上有点不耐烦，“姐，我都快三十了，你别老什么都管着我。” 父母去世之后，姐弟俩相依为命，为了照顾弟弟，白小晴没有读正规的大学，她很早就出来打工了，先是做服务生，后来做了医药销售，业绩好起来之后有了闲钱，才开始继续进修学业。现在已经是一名金牌销售经理了。 最艰难的那几年是白旭东读中学的时候。青春期的男孩子长个子，正需要营养抽条，白小晴定了两份牛奶，说是一人一份。 白旭东每天都能看见姐姐带着自己那份空牛奶瓶回家，后来才知道，那是她买的空瓶子，两毛钱一个，就为了能让他安心喝自己那份牛奶。 可有时候，白小晴对他管得太多了，衣食住行，方方面面都要管。 太辣的不能吃太凉的不能吃油炸的不能吃，天冷了怎么还不穿秋裤天热了怎么不喝绿豆汤。但凡他哪天晚上超过十一点还不回家睡觉，电话真的能被打爆。 烈酒入喉_81 这种种以爱之名的束缚，经常会令他感到窒息。 白旭东想到白小晴对自己的好，也觉得自己刚才说话有点重了，乖乖服了个软：“谢谢姐，感冒药我会按时吃的。” 白小晴笑了笑：“那行，等到时间了我打电话给你，省得你忘。” “不用，我又不是三岁小孩，”白旭东皱了下眉，“你有这个精力不如去跟姐夫腻歪。对了，姐夫最近怎么经常不回家吃饭，医院那么忙吗？” “谁说他最近经常不回家了，”白小晴靠在墙边，捏着棒棒糖上的小纸棒转来转去，抬头绽开一个明艳的笑容，“再忙他都会回家的，他从不在医院过夜。” 白旭东嗯了声：“那我去干活了，你也赶紧上班去。” 白小晴还是有点不放心：“行，那你注意别跟周周他们一块吃泡面，路边的麻辣烫也别吃，不干净。” “好好好，”白旭东随口敷衍着，一边转身往刑侦办公室走，“一定。” “三餐要按时吃。”白小晴知道他们这些当刑警的，一忙起来经常错过饭点，长时间下去很容易得胃病。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 容昭从电梯里走出来，看见白小晴，认出这是白旭东的姐姐，点了下头。 白小晴很喜欢这个新调来的小警察，他总是安安静静的，不怎么爱讲话，别人都会在她送来零食的时候哄抢，只有他站在一旁看着，特别乖。 容昭从电梯出来，白小晴走进去，对容昭摆了下手，笑着说道：“再见，容容。” 容昭对白小晴的印象很好，因为她是一个好姐姐。 他有点羡慕白旭东。 “容容，准备走了，”白旭东从办公室门口探出头，对容昭喊道，“去二院。” 到了二院的物业部门，一个五十多岁的热心阿姨接待了他们。 “这是六年前的装修档案，当时没有全装，只有院长室那层楼装了一下。”王阿姨的手指着文件，眼睛就没从容昭身上挪开过，“小伙子属什么的？” 容昭颇为无奈地回答了一下，一边跟白旭东一起翻开装修记录。 “那你这个属相跟我侄女很合适啊，”王阿姨低头拿出手机，调出来一张照片递到容昭眼前，“看，这就是我侄女，今年刚刚大学毕业，在医药公司做事，性格特别活泼外向，跟你互补。” 白旭东看了一眼，打趣容昭道：“别说，这小姑娘长得挺漂亮。” 出于礼貌，容昭看了王阿姨的手机一眼，旋即撇开：“我目前没有那方面的意愿。” 白旭东接过王阿姨的手机，多看了几眼：“我怎么看着有点眼熟，是不是来市局报过案？” 王阿姨收起手机：“对，就是前几天，那天晚上下大雨，她下班回家，我姐去公交站台接她，两人回家的路上在小巷里遇到一个怪人，哦呦，跟鬼似的，把我姐吓得，差点昏过去，在床上躺了好几天才缓过来。” 白旭东转头看了看容昭，抱着他的肩膀，笑了一下，低声说道：“好像就是被你吓得。” 容昭没吭声，的确是被他吓得。 容昭不太习惯跟人发生亲密一点的肢体动作，即使白旭东搭上他肩膀的时候非常自然。 容昭拧了下眉：“肩膀疼。” 白旭东这才想起来容昭身上有伤，赶紧把手放下了。 白旭东接过王阿姨递过来的医院平面图看了看：“院长办公室所在的九楼，一共三十个房间，布局基本一样，区别是朝向不同。” “王阿姨，您还记得六年半之前，二院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情或者事故吗？” “六年半之前，”王阿姨边念叨边想，“有过，当时警察还过来取证了，好像是一个病人把医生打了，是夜门诊的，在五楼。” 这厢肖潜就打来了电话，说已经查到，的确有这么一起医闹事件，刚好发生在那个三秒钟视频之前，现在正在跟检察院联系，调取当年的取证监控。 周烨亲自带人去的检察院，找到了当年的监控。 是一段门诊大楼五楼走廊的画面，一个身高体壮的病人拽着医生的衣服把人从诊室拖了出来，暴打持续了十几秒。 因为是夜门诊，人不算太多，可以清晰地看见围观群众的面部特征。 很快有保安赶来，制止了病人的暴行。 周烨的眼睛紧紧盯着不远处的一个电梯，电梯门打开，一个人从里面走了出来，梯门合上之前，周烨看见了站在电梯里的人，一个他认识的人。 烈酒入喉_82 冯明晨，第二人民医院主治医师，白旭东的姐夫。 冯明晨腿边飘着一块红色的布料，可以推测是一个个头不高的红裙女子。因为角度问题，看不见这名女子的脸部，只能看见一双黑色的高跟鞋和一个消瘦的脚踝。 电梯合上，闪烁灯停在了九楼。 他们去了九楼，正是装修过不久的院长办公室的楼层。 电梯到达九楼的时间是晚上八点四十分。那段三秒钟的视频是九点二十分。 五楼的监控画面还在继续，一直持续到九点十分，警方到达案发现场把那名闹事的病人带走。电梯上的数字一直停在九，期间没有别的人上去过。 这并不奇怪，五楼往上的六楼七楼八楼的五官科、妇科、心肺功能等门诊下午六点半就关了，没有夜门诊服务，因此没人上去。九楼刚重新装修完不久，还没正式投入使用，更不会有人。 这份监控录像无法直接证明冯明晨有罪，却可以证明他有作案嫌疑。 周烨打了个电话给白旭东：“东子，你回局里。让容容在原地等我。” 白旭东非常不解：“这查的好好的，怎么突然让我回去。” 周烨：“回头再跟你说。” 白旭东被召回之后，容昭被王阿姨硬拉着留下来，还抓了把花生瓜子过来：“你不是等人吗，外头多热啊，就在这等好了。可惜这个时间我侄女在上班，不然叫她过来，直接就能看看了。” “我侄女叫叶倩，你叫什么，我这儿有个测名字的网站，看看你们的名字合不合。” “来来来，吃西瓜，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 “谢谢，”容昭起身，“还有事，先走了。” 王阿姨实在太喜欢容昭，拉着他的胳膊不让走：“要不你留个电话，回头出来吃饭，我带上我侄女。” 容昭被逼得没法，想起白旭东临走之前教他的据说屡试屡爽的脱身之计，情急之下脱口而出：“我不喜欢女人。” 之前无论他怎么拒绝，王阿姨都跟没听见似的一直在撮合他和她侄女。 这句话一出，王阿姨一下子闭嘴了，还反过来安慰容昭。 “其实关于性取向的问题，不管喜欢异性还是同性，都应该被平等对待和尊重。我们办公室的小丁跟他的男朋友就很好。我们大家也都祝福他们。” “那些骗婚骗子宫的才叫可恶，白白毁了人家女孩子的一生。”王阿姨跟钱主任一样，一说起话来就停不住嘴，“以前我们小区就有个同性恋的男的，跟人家女孩子相亲结婚，生了孩子就要离婚，把人女孩子骗惨了。” 容昭得以脱身，一抬头看见站在物业办公室门口的周烨。 两人一块走了出去。 不知道为什么，容昭老觉得浑身别扭，虽然没必要，但他还是对周烨解释道：“刚才我说我不喜欢女人，是骗那个阿姨的，不然没法脱身。” 周烨伸手要去抱容昭的肩膀，容昭闪身躲了过去，警告地看了周烨一眼，眼神很凶，你敢动手动脚试试。 周烨走在树荫下，于细碎的阳光下笑了一下：“知道了，小可爱。” 第34章 容昭和周烨去了九楼,找出了那间带有被覆盖的淡红色号的房间，正是院长办公室。 周烨把容昭拉到前面：“邱院长,听齐局说您是伤痕方面的专家,我们这位小兄弟受了点伤，爱美得很,不想留疤，想请您看看。” 容昭的胳膊被周烨握住拉了一下,他低头看了一眼,又抬眸看了看周烨。 周烨非常自觉地缩回手。 邱院长倒了两杯水，递给周烨和容昭一人一杯：“你们齐局最近怎么样，又减掉几斤了？” 周烨喝了口水：“他老人家好着呢，每天喝着减肥茶。” 就是没见瘦几斤。 周烨以前总听齐局提起二院的邱院长,两人是高中同学，多年好友。他也知道，邱院长以前有个女儿,六年前因为抑郁症自杀死亡。 邱院长看着容昭问道：“是怎么伤的,伤哪儿了,几天了，都用过什么药？” 烈酒入喉_83 周烨把容昭摁在椅子上，指了指容昭的肩窝：“这儿，被咬伤了，一天了,包扎过。” 容昭接着报了吴昊给他的那几样药膏的名字。 邱院长戴上老花镜坐到容昭身前：“掀开我看看。” 看容昭坐着不动,脸色抗拒,周烨轻轻推了下容昭：“邱院长亲自会诊，机会难得啊。” 比起在别人面前袒露身体，容昭更不想让自己身上留下别人的印记，于是扯开领口。 他的皮肤很白，显得那一圈牙印分外扎眼。 之前无论周烨怎么求，容昭都不肯给他看。搞偷袭还会被揍。 周烨沾着邱院长的光看完，他对自己的作品很满意，忍不住啧了一声：“瞧它，像个精美的艺术品，很多人特地跑去纹身都纹不成这样的。” 容昭抬脚踹了周烨的小腿一下，让这个罪魁祸首闭嘴。 容昭转头看了看自己的肩窝，拧着眉问：“到底能完全祛除吗？” 邱院长看完，摘下老花镜别在胸前的口袋里：“你这算轻的，就涂你手上那几样药膏，保准不会留疤。” 周烨瞄着容昭的肩头：“可惜了，这么美的痕迹，你为什么非得抹灭。” 容昭转头看了看周烨，冷着脸：“那给你也弄一个，你能不嫌弃？” 周烨试想了一下容美人低下头，轻启贝齿咬上他肩头的样子，连声音都柔了几分：“不嫌弃。” 容昭拢了拢自己的领口：“那行，回头找条狗给你咬一个出来。” 周烨用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说了句：“谁要狗咬的。” 周烨看了一眼邱院长书桌上的相框：“这是您的女儿吗，长得真漂亮。” 女孩穿着红裙子，黑色的高跟小皮鞋，站在她的父母中间，冲着镜头外微笑。 邱院长拿起相框，用眼镜布在玻璃上轻轻擦了擦，动作十分温柔：“嗯。” 揭人伤疤不好，但周烨不得不这么做：“她看起来很苗条。” 邱院长点了下头：“英英食欲常年不好，不爱吃饭，一顿饭就吃一点点，跟个猫似的。” “性格也乖，也跟个猫似的，从来不让我和她妈妈操心。” 就是这样一个乖孩子，最后自杀了，留下心碎不已的父母。 周烨和邱院长说话的时候，容昭的目光一直盯着邱院长办公桌上的另外一个相框。 邱院长和一名年轻的医生站在医院楼下的雕塑旁边，两人挨得很近，看起来比一般的领导和下属亲昵得多。 周烨指了指相框里的年轻医生：“这位是冯医生吧，我们队白副的姐夫。” 邱院长点了下头：“对，听小晴说过，她弟弟是个警察。” 周烨暗暗琢磨了一下邱院长的语言表达方式。 听小晴说，而不是听关系更亲近的冯明晨说。白小晴之于邱院长，只能算是冯明晨的从属。 说明邱院长与冯明晨的关系非常亲近，亲近到两人的家庭成员之间都很熟悉。 周烨调查过冯明晨，他的家庭条件并不好，读医学院的学费都还是邱院长资助的，后进入二院，一路提携，今年年底有可能升主任。 周烨转身走到办公桌旁的按摩椅边，看了一眼侧面贴着的商品信息，出厂年份恰好是六年半之前。 邱院看周烨对按摩椅很感兴趣：“这是英英和明晨一块送我的，这间办公室刚一装修好就搬进来了，好多年了。周队可以试试，按摩颈椎特别好用。” 周烨把容昭叫过来，把他摁在按摩椅上，设置了一个不会按摩到肩膀的程序，摁了启动按钮。 容昭遵从领导的安排，认真地坐在按摩椅上，琢磨着周烨这么做的用意。测试按摩方式、时间和功效吗，这对案件侦查的作用是什么？ 十分钟之后，按摩椅停止工作，容昭起身看着周烨，避开邱院长低声问道：“你是不是从椅子上看出什么了？” 周烨跟邱院长的一系列对话容昭都明白，唯独使用按摩椅的操作他看不懂。 周烨对上容昭认真又疑惑的小眼神：“没什么，是让你趁机好好休息一下，按得还舒服吗？” 烈酒入喉_84 容昭光顾着在心里计算和算计了，根本没注意到是不是舒服：“还行。” “邱院长，冯医生对您真好，”周烨走到桌边，“这个保温杯也是他送您的吗？” 邱院长笑了笑：“对，还有你身后柜子上的茶叶，那五六罐，都是明晨特地托人给我带的。” 容昭走到柜子边，拿下来一盒茶叶看了看，价值不菲。 邱院长走过去，拿了两罐递给周烨：“回去帮我带给齐局，过段时间我去看他。” “砰砰砰”，轻柔的敲门声响起。 穿着一身白大褂，脖子上挂着一个听诊器的冯明晨走了进来，看见周烨和容昭，怔了一下说道：“你们在忙吗，那我稍后再过来。” 邱院长冲冯明晨招了下手，笑着说道：“没事，快进来。” 这是容昭第一次见到冯明晨，不知是不是因为医生身上总带着消毒水一样冰冷的味道，亦或是他已经先入为主地把冯明晨当成了鲁海荣的帮凶。 容昭对冯明晨的感觉非常不舒服，他甚至感到喉咙有点发干，想呕吐又吐不出来，生生用唾沫将那股呕意压了下去。 “周队，”冯明晨扶了下黑框眼镜，打量着周烨和容昭，“来办案吗？” 周烨拎了拎手上的茶叶袋子：“我朋友受了伤，不想留疤，邱院长是这方面的专家，齐局推荐我过来。” 邱院长拍了拍冯明晨的肩膀，让他坐下来：“什么事？” 冯明晨看了一眼周烨和容昭，有点欲言又止，是赶客的意思了。 周烨起身：“谢谢邱院长，我们就先走了，改天再来拜访” 两人从院长办公室出来，周烨转头看见容昭的脸色不好，用手背试了下他的额头：“怎么了，空调太冷吹得不舒服？” “没事。”容昭拨开周烨的手，“刚才的事你是怎么看的？” 一系列侧面证据支持下，周烨推测道：“六年半前，冯明晨利用邱英英的信任，把她带到刚装修完不久没人上去的九楼院长办公室，把她迷晕、施暴。邱英英因为自身性格问题或者其他考量，没有揭发，却因此患上了抑郁症，半年后自杀身亡。” “那张按摩椅或许就是冯明晨把邱英英骗上楼的借口。若事实真是如此，冯明晨也太不是东西了。” 周烨边说，转头看见容昭脸色泛着惨白，毫无血色。 周烨把容昭带到走廊尽头，双手握住他的肩膀，看着他的眼睛问道：“你到底怎么了？” 容昭垂着的眸子渐渐抬起，声音又低又远：“你听过《农夫与蛇》的故事吗，冯明晨就是那条蛇。” “蛇的本性就是这样，不知好歹，咬死杀死收留他救了他的善良人。” 关于《农夫与蛇》的故事，周烨知道一个更为凶残的。 关家灭门案。 当年的调查显示，六年前的那个大雨夜，关家收留了七名进到别墅躲雨的陌生人，给了他们温暖的房间和食物。 善良的主人家怎么也不会想到，正是被他们施予恩惠的这七条毒蛇杀了他们满门。 关家是农夫。 邱院长也是。 容昭慢慢抬起头，眼白不知道什么时候爬上一丝丝赤红，又渐渐隐了下去：“我只是太同情邱院长了，把一条咬死自己女儿的毒蛇当成亲儿子看待。” 周烨：“现在的证据指向是冯明晨有可能是6.12案鲁海荣的同伙，但他与关家灭门案之间没有证据链接。” 从医院出来，天基本已经全黑了，容昭转头问道：“你打算怎么办，能申请到搜捕令去冯明晨家里找他的犯罪证据吗？” “我们手上的都是侧面证据，直接证据还不够，上面不一定批，”周烨话锋一转，“人是没法直接逮捕，但我会想办法拿到搜查令。” “这不是那个小警官吗，”之前见着的物业王阿姨挎着包，走到容昭面前，“忙好了？” 容昭点了下头：“嗯。” 一阵晚风吹来，周烨抬手将落在容昭头发上的一片树叶拿了下来。 王阿姨看了看容昭，又看了看周烨，最后把目光停在容昭身上，小声说道：“你这男朋友不错，看着很体贴。长得也好，登对。” 容昭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男朋友。 烈酒入喉_85 想起自己白天跟王阿姨说过，自己不喜欢女人，王阿姨肯定是误会了。 正要解释，被周烨的话打断了：“谢谢阿姨的祝福。” “好，再见。”王阿姨一边走，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小区群里有人在发消息，阿姨边走边骂，“骗婚的真造孽，把人女孩子气到差点抱着孩子跳楼。” 王阿姨转头看了看容昭和周烨，顿时觉得这对小伙真是好人，怎么看怎么顺眼。 等王阿姨走远，容昭转头看了周烨一眼，质问道：“你刚才乱讲什么。” 周烨笑了一下，一双桃花眼微微弯起，在夜色中分外清亮：“没乱讲。” 又补充道：“是怕你再被那位阿姨缠上，非要撮合你和她侄女。” “我们容容长得这么好看，会讨阿姨们喜欢一点也不意外，要是以后再有人缠着你非要给你介绍对象，”周烨看着站在一束路灯灯光下的容昭，声调不自觉地放软，“我不介意被你拉出来当挡箭牌。” “你知道的，我演技好，假扮起男朋友来绝对不会穿帮，保准比真的还真。” 容昭转身就走，留给周烨一个冷酷无情的背影：“谢谢，不用。” 周烨跟上去，语气十分诚恳：“免租金你也不要吗？” 容昭转头：“倒贴也不要。” 回到市局，周烨将今天得到的线索整理好发给齐局，顺便申请搜查令。 容昭拿着药膏去洗手间给自己的肩膀上了药，回来看见办公室的人已经下班了，队长办公室还亮着灯。 他收拾了一下东西，准备回家，走到门口的时候，转头看见周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现在他身后了。 “等回去的时候在路上买个枕头吧，你那本《红楼梦》太铬人了。” 容昭一边走，转头看着周烨：“谁说要带你回家了？” 周烨可怜巴巴：“你今天不收留我了吗，我在外面会被冻死饿死的。” “现在的气温是三十六度往上，你不会被冻死，”容昭从口袋里掏出来五十块钱递给周烨，“也不会被饿死。” 正准备摁电梯，走廊的灯突然灭了，楼下刘叔在喊：“是电闸掉了吗，谁去拉一下电闸。” 电梯不能走了，容昭转身往安全出口的楼梯走去。 周烨拿出手机，调出手电筒功能，走在后面帮容昭照着地面楼梯：“别踩空了。” 到了二楼与三楼的转角处，容昭踩到地上不知道谁扔的烟盒子，整个人滑了一下，被周烨地揽住才站稳。 周烨扶着容昭的月要，手机的光亮投在地上，照在容昭脸上的只有细微的一点光晕，像隔着月色看人，染了氤氲，带了朦胧。 黑暗中看不清唇色，只听见惊慌之后的呼吸声。 周烨只觉心脏处被猛击了一下，剧烈跳动，又好像被人偷走了什么，瞬间空了一块，于虚空中狂躁又不安，只想把这空了的一块填满。 他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也没有任何人带给他这种感觉，陌生又让人心生贪念。 比那晚那场荒唐的梦更真实也更让人沉迷。像仰头喝掉一口烈酒，只愿长醉不起，大梦一场。 容昭觉察到哪里不对，具体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这种感觉让他十分烦躁，因为陌生而变得愈发没有安全感。 他没好气地一把推开周烨：“你离我远点。” 第35章 容昭从市局出来,转头没看见周烨，松了口气,加快脚步往地铁站的方向走去。 世界突然变了颜色,一切发生在一瞬之间。 粉色的灯光在全城亮起，各大商场广告、灯牌、LED灯光变成了粉调的画面。 有礼花划过远处的夜空,燃亮了半边天。 夜空闪过一架架无人机，在半空中不断变换形状,玫瑰花、英文字母、城堡、王子和公主,全是与爱情相关的元素。 烈酒入喉_86 一个捧着奶茶的女孩捂了下嘴巴，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对同伴说：“我天，这是哪个土豪在准备求婚吗,也太幸福了吧！” “这得花多少钱啊，有钱人的世界简直无法想象，”同伴把手机递给奶茶女孩,催促道,“快帮我拍几张带无人机画面的照片,我要第一时间发朋友圈，假装我就是那个天命之女。” 两个女孩叽叽喳喳地互相拍着照片，容昭继续往前走了。 他少年时也曾想过，要是将来有一天遇到喜欢的人，要找大一片空地,点燃特制的烟花,让她的名字闪亮在夜空最高最远最永恒的地方。 一架架无人机从头顶飞过,一串串粉色的灯光扫过世间万物，无端让人生出一种身处童话世界的错觉，好像整个城市都在恋爱。 周烨到了市局门口，转头到处没看见容昭的身影。 被满世界的粉红灯光刺得瞎了，周烨无奈地对着刚刚接通的手机说道：“妈，您能在家好好歇着吗。” 周烨一边往通往容昭家的地铁站的方向走，一边说道，“您别听吴耗子瞎说，我从来没有梦见过什么女人，也没捡到过女人的高跟鞋当成宝贝一样天天抱着睡觉。” “不用这样大张旗鼓地庆祝，不需要。” “求您赶紧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广告位撤了吧，我尴尬癌都快犯了。” 一旁与周烨擦肩走过去的钱主任淡淡地看了周烨一眼：“呦，周队，这儿又没人，还演这么起劲呢。” 周烨继续对着手机说道：“这一点都不浪漫，也唤不起我对异性恋爱的向往。” 钱主任提了提公文包，认真地琢磨了一下，转头对周烨说道：“这句台词体现了主人公坚持自我与本心的精神，非常好，给编剧加鸡腿。” 周烨握着手机：“那谈谈吧，您在星云，市局附近那家吗？” 周烨挂了电话，一把抓住钱主任，像抓着一棵救命稻草：“钱主任，有兴趣跟我去蹭个饭吗，星云去不去？” 心想带着钱主任这个话痨，他可以少说很多话，有外人在，也不会那么容易吵起来。 星云是东榆市有名的以昂贵出名的西餐厅，钱主任一言难尽地看了周烨一眼：“要疯自己疯去，别带我。”说完逃似地跑了。 粉色的光晕铺了满路，周烨收起手机，踏着容昭走过的路往星云的方向走去。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掌，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容昭身上祛痕膏的清新薄荷味，却又比薄荷更甜一些。 走到地铁站门口附近，容昭去了一家包子铺，准备用仅剩的五块钱买两个包子充饥。 可惜，这家店的包子只剩下纯猪肉的了，他今天想吃梅干菜的，准备原路返回，绕到市局附近的一家包子铺去买。 被某位不知名的有钱人承包的粉色爱情世界中，前面的摩天大厦上闪着不断变幻的童话故事影像，灰姑娘终于被王子找回，他们正手牵着手走向富丽堂皇的城堡。 与传统剧情不同的是，在一旁的小小角落里，一个男人看着王子的背影，头顶冒出一串文字。 “你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真爱，祝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容昭没看懂。 一个穿着黑色连衣裙的马尾女孩举起手机对准液晶屏幕，一边录像一边嗷嗷叫：“我的妈呀，剧情杀我，我不管，我站王子和那个男人！” 一旁的短发女孩说道：“醒醒，主题很明显，灰姑娘才是王子的官配。” 马尾女孩还在嚎，情绪非常激动：“可王子和那个男人是真爱，你们看，王子回头了，他对那个男人笑了。这一笑，就是一生一世的永别啊，啊啊啊！！！” 容昭抓了下耳朵，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这种沙雕剧情突然让他想起来一个人，这很像某位戏精的手笔，甚至更强悍。 没有最沙雕，只有更沙雕。巨大的画面再次变幻，王子手上抱着一个襁褓，一脸喜气洋洋，头顶冒着一个气泡：“生了，是个小公主！” 欢快的音乐响起，画面再也没有另一个男人的身影，只有一脸温柔的灰姑娘。 黑裙马尾女孩捂着心口，被刺激得不清：“我的天，我的心都要碎了！” 短发女孩扶着马尾女孩：“你清醒点好吗，这些都是假的，有钱人的恶搞。” 一开始大家还以为是土豪求婚，没想到剧情发生了这样山路十八弯般的转变，狠狠往全城的脆皮鸭女孩心口上捅了一刀。 令人窒息的液晶画面终于淡了下去，照在街面上的粉色灯光被五颜六色的霓虹灯取代，一切恢复如常。 容昭买好想要的梅干菜包子，一边往地铁站的方向走。 包子本来就不大热乎了，被风一吃，很快凉透了。 烈酒入喉_87 凉了的梅干菜包子有一股发霉的味道，容昭只吃了一个，另一个给了路边的乞丐。 他饿着肚子继续往前走，有点后悔把自己的钱全塞给周烨了。 经过一家西餐厅的时候，容昭无意间往里面看了一眼。 只见刚才还在局里跟他哭穷，一会要冻死一会要饿死的某人正坐在靠窗的位置，桌边放着一盘一看就很好吃的牛排，和一杯晶莹透亮的红酒。 他的对面坐着一个气质温婉的女人。 女人穿着墨绿色的长裙，戴着精致的钻石项链，长发馆起，正满目含情地看着对面的男人。 女人伸出手握住男人的手，男人不但没有拒绝，还反握了女人一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 容昭的眼神冷了下去，转身就走。 到处招摇撞骗问人借钱，转头就用各种骗来的钱带女人出入豪华餐厅，骗钱骗婚。 容昭回到家，洗漱好，躺在床上翻开那本《红楼梦》，看了半天，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砰砰砰，”门外响起敲门声，周烨的声音隔着墙传进来，“是我，开一下门，给你带了点吃的，看看合不合胃口。” 容昭没作声，关掉大灯，只开了一盏台灯，躺下来准备睡觉。 敲门声再次响起：“容容，睡了？” 容昭翻了个身。 周烨提着满手从餐厅打包过来的各色食物。都是他试吃过的，把容昭会喜欢又不会伤胃的每样打包了两份。 周烨靠在门边：“开门，趁热吃，不然一会就凉了。” 容昭被吵得烦了，掀开被子起身，光着脚走过去打开门，眸光沉了沉，声音不大，却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意：“以后别再来了。” 他只丢下这一句话就把门关上了，“砰”的一声，整栋房子跟着晃了晃。 楼下张姐穿着黑色塑料拖鞋，拿着一把鹅毛扇子站在院子里，仰着头喊道：“你们吵架归吵架，可别把我门给砸坏了，砸坏了要赔钱的啊。” 周烨没再敲门，他了解容昭，知道他什么时候真生气，什么时候会心软。 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反正不管怎么样，只要容昭不开心了，就都是他的错。 周烨最后敲了下门：“你有胃病，别气。” 又低声道：“我不打扰你了，你早点睡。” 容昭没回应，也没开门，周烨在门口坐了一夜，反正他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 周烨只迷迷糊糊地靠着门睡了两三个小时，天快亮的时候拎起早已凉透了的食物，转身下了楼。 省得容昭一打开门看见自己这张脸，又气着。 想了一夜，周烨差不多想明白了，许是昨晚在市局楼梯上那过分暧昧的气息令容昭觉察到了什么。 容昭昨晚只吃了一个凉包子，又动了气，早上起来的时候本就没好透的胃又隐隐开始疼，冲了包养胃冲剂喝了下去。 容昭独立生存的这些年学会了不少本领，唯独做饭这件事，像是天生与他相克，他只能拥有煮粥都能煮糊的手艺。 容昭只吃了两口散发着焦糊味的大米粥就吃不下去了。 张姐正在做早饭，在油烟中喊了声：“早啊小容，今天脸色怎么这么差？” 容昭没有多说什么：“早。” 张姐把锅里的荷包蛋翻了个面：“你早饭是不是没吃，要不这样吧，以后到我这吃吧，不要你什么钱，按市场价就行，一天十块钱，保管吃的又饱又好。” 荷包蛋的香味钻入鼻腔，勾动了味蕾，容昭有点心动，但想到要与张姐家那三个不安分的熊孩子围桌而食，他摇了下头：“谢谢，不用。” 张姐迅速把荷包蛋盛出来夹在饼里，又夹了点土豆丝和火腿肠，刷了层鲜红发亮的辣椒酱：“七块钱一个，比巷口可便宜多了。” 容昭摆了下手：“我胃病犯了，吃不了辣。” 张姐又拿了盒驴打滚：“这个不辣，甜的，还扛饿。” 烈酒入喉_88 容昭又摆了下手：“不了，太黏，会加重肠胃负担。” 他胃痛得难受，现在只想吃一碗热乎乎的养胃粥，让自己的身体能舒服一些。 张姐没赚到钱，自然不开心，容昭还没走远的时候就开始对一旁的人叨叨：“十人九胃，不就是胃病吗，怎么比姑娘家还矫情。” 周烨从容昭家出来，想找间房子洗个澡换身衣服。经过一个高档小区，远远看着穿着一身白色的运动服晨跑回来的白旭东。 周烨走过去：“你怎么在这？” 白旭东一边小跑着一边擦了把汗答道：“我不是感冒了吗，我姐不放心，非让我到她家住，说方便照顾。” 周烨转头到处看了看：“这儿哪有卖五谷杂粮的？” 白旭东指了指周烨身后：“那有个小超市，里面什么都有。” 两人一块走进超市，周烨用昨天晚上容昭给他的五十块钱买了一堆东西，小米、糯米、山药、南瓜，最后又加了包梨汁冰糖。 白旭东不解道：“这不是做养胃粥的食材吗。我只是感冒，又不是胃不好。” 周烨淡淡地看了白旭东一眼：“不是给你的。” “是给哪个姑娘的吗，”白旭东一边走，一边说，“不然怎么还买冰糖，哪有男人这么爱吃糖的，周队你……” 周烨无语道：“老子是gay，铁弯铁弯的gay。” “走，去你姐家，借熬粥的锅用用。” 第36章 白小晴和冯明晨结婚后一直住在二院附近的这套新房里。 很快到了白小晴家,周烨借了个洗手间洗漱好，熟练地洗锅、淘米、熬粥,大火烧开水,小火细熬。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一看就是干惯了的。 白旭东靠在厨房门边,脸上挂着一丝戏谑，开玩笑道：“你不是说你是有钱人家流落在外的大少爷吗,怎么这些下人干的粗活干的这么顺手。” “少爷也有想要照顾的人,”周烨掀起锅盖吹了吹，烟雾散去，露出红白色的粥，正咕嘟咕嘟冒着泡,他看了一眼，直起腰，“把那袋冰糖剪开递过来。” 白小晴伸手去夺白旭东手上的剪刀：“我来,别剪到你的手。” 两人抢了一会,白旭东争不过白小晴,认命般地放弃了抵抗。反正从小到大都这样，姐姐是什么都要插手的。 周烨放了两块冰糖，觉得不够，又放了一块，搅了搅,用勺子舀出来半勺尝了尝,还是觉得不够,又放了半块进去：“好了，再熬二十分钟。” 白旭东被白小晴抓过去吃药了，周烨打量着白小晴和冯明晨的家，这套房子不小，三室的，建筑面积起码一百二十平。 江南古城，市中心地段，没个五六百万拿不下来。按照白小晴和冯明晨的收入，他们买不起这种品质的房子。 房间处处透着温馨，餐桌上摆放着一大束新鲜的红色玫瑰花，花瓣上滚动着晶莹的水珠，顺着纹路往下滴落在亚麻色的蕾丝桌布上。 冰箱上贴满了五颜六色的便签纸，大多是冯明晨写的。 “老婆，蛋煮好了在锅里，记得吃，乖，不许偷偷扔掉。” “老婆，不要减肥。” “老婆，我今天晚上值班，要是怕黑睡不着，就打我电话，爱你。” …… 正是这种生活中细腻的点滴，才最能体现出一个人最真实的内心。周烨知道冯明晨宠妻，没想到这么宠。 墙上挂着白小晴和冯明晨的婚纱照。新娘穿着大红色的婚纱礼服，依偎在一身黑色西装的新郎身边，笑容甜美，眼角的泪痣衬得她愈发楚楚动人。 周烨眼前浮现出第三名受害者贺艳艳的脸，和她眼角那颗几乎一模一样的泪痣。 转动门锁的声音响起，白小晴听见声音，扔下吃药吃得龇牙咧嘴的弟弟，跑到客厅门边，看见开门进来的人，眼里流动着幸福的光晕：“老公，你回来啦。” 有句话说得好，真正喜欢一个人，就算嘴上不说，眼睛也是藏不住的。 烈酒入喉_89 在医院值完夜班回来的冯明晨换好鞋，在白小晴的额头上亲了一下，看见客厅的白旭东和正在厨房煮粥的周烨，眼神微微沉了一下，旋即笑着打了个招呼。 白小晴抱着冯明晨的胳膊走到玄关鞋架旁，冯明晨拿起公文包，柔声问道：“早饭吃了吗？” 白小晴围着弟弟忙活了大半天，这才想起来自己的肚子还是饿的，她撒娇道：“没有。” 冯明晨拿出手机操作了几下，认真选着菜式，荤素营养搭配好，一边细心叮嘱道：“给你点了你爱吃的那家小笼包和生煎包，甜点是南瓜饼和草莓冰淇淋。二十分钟后到，你先吃点别的垫垫肚子。” 冯明晨拿着衣服进洗手间洗漱，白小晴去厨房烧热水，看见白旭东垂着头坐在沙发上，逗他道：“怎么一副不开心的样子？” 白旭东感到很惭愧，他理所当然地享受着姐姐无微不至的照顾，却连她吃没吃饭都没注意。 他就像一个被宠坏了的自私的小孩。 白旭东的声音闷闷的：“没事。” 他起身走到零食柜前，从里面拿出来一包饼干，夺过白小晴手里的巧克力：“巧克力热量太高了，先吃点饼干吧。” 白小晴接过来，笑得眉眼弯弯：“我弟弟会疼人了，长大了。我这个当姐姐的可以放心了。” 周烨打开煮粥的锅，谷物和梨汁冰糖的香甜溢了满屋：“姐，你吃吗，我给你盛点。” 白小晴啃着饼干，一边转头说道：“不吃，淡了吧唧的没味道。最上面的柜子里有保温壶，好几个，你自己拿。” 周烨打开柜子看了看，容昭的气质其实非常切合冰冷神秘的午夜黑，或者没什么温度但格调极高的水泥灰。 周烨顿了一下，悬在黑色保温壶上的手转变方向，拿了另一只。 盛好粥，周烨拎着保温壶朝白旭东喊了一声：“走了东子，局里还一堆事呢。” 白旭东看了一眼周烨手上画着卡通图案的保温壶：“烨哥，你说实话，你到底给谁煮的粥，真的不是在哄姑娘家开心？” 周烨觉得没什么不能说的：“容昭。” 他胃不好，自己又不会好好吃饭。 周烨拿出手机，拨了容昭的电话，想让他吃早饭的时候留点肚子吃粥，铃声只响了一下就被残忍挂断了。 周烨收起手机，看了看手上的保温壶，没准他前脚刚送完，容昭转头就能给他扔垃圾桶里，甚至都不用转头，当着他的面扔他脸上都有可能。 白小晴吃好饭，抽了张纸巾擦嘴，一边补口红一边说道，“外面热，我开车送你们过去，反正我今天请假了，在家也没事干。” 路上，白旭东对白小晴说道：“姐，你最近不要去局里看我给我送东西了，上面检查，不让家属总来。” 就连他自己都被排除在案件之外了，白小晴的身份比他敏感得多，不好再去。 白小晴点了下头：“知道了，我下次不去了。” 到了市局，周烨把手上的保温壶递给白小晴：“给容昭，别说是我给的。” 白小晴接过来笑着打趣周烨：“做好事不留名啊，周周。” 周烨转头看见容昭，对方依旧是一身黑衣，脸色比昨天晚上还差，从他身侧走过去的时候对他更是视而不见。 周烨喊了声：“容……” 第二个容字还没喊出口，了脚步，很明显是要跟他划清界限。 周烨看见容昭接起站在一旁等电梯的小雀斑崔丽塔手上的一个放文具的大箱子，帮她抱着进了电梯。 对异性献殷勤，对同性视而不见。周烨觉得头有点疼，开始考虑把容昭掰弯的可能性为多少。 白小晴在后面拍了下周烨的肩膀：“看什么呢周周，帮忙搬东西。” 鉴于以后没法经常过来了，白小晴买了一整个后备箱的零食，给一队办公室屯着。 上了三楼，白小晴拎了拎手上的西瓜：“这是我让老板昨天就留好的，包甜包水分，你们记得拿出来吃。” 周烨用手背碰了一下西瓜，垂眸看了一眼瓜皮上凝下来的水珠：“冰的。” 白小晴点头：“大热天的，吃冰的才爽啊。” 周烨一边往办公室走，一边说道，“一会别给容昭吃，胃不好就应该多喝热水。” 白小晴看着周烨，在他脸上盯了好一会：“周周，我发现你变了，你不再是辣个大大咧咧经常连胡子都忘记刮的糙汉了，是什么让你发生了啧样的改变？” 烈酒入喉_90 周烨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装出一副十分费解的样子：“我变帅这件事居然被你发现了。” 白小晴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一手拎着保温壶，一手拎着西瓜，往前两步先走了。 大包小包的零食遭到众人的一顿疯抢，一大早办公室就乱成一团，一个个仿佛饿死鬼投胎。 “其他随便你们抢，旺仔小馒头是我的。” “这包薯片怎么是烤肉味的，圣僧，咱俩换换，我要番茄味的。” “超辣牛肉干，我的我的都是我的。” …… 周烨远离核心战场，在地上捡了一包水果糖，抬头往容昭的位子上看了看。 周围一片嘈杂，只有他捧着一杯冒着热气的白开水，安安静静地坐在自己的位子上。 肖潜跟郑可抢薯片的时候被一张椅子绊倒滚在地上，众人直乐，容昭的唇角也弯了起来，直到看见周烨朝他走过来，脸上的一点笑意顿时消失了。 周烨捏着水果糖，从容昭身侧走了过去，决定先把糖果替他保存着，等气消一点了，再拿出来哄。 “容哥，鸭胗吃吗，我特地给你抢的，”范瑶抱着一兜战利品走过来，“容哥你想吃什么，只有我能抢到的都给你。” 容昭谢了范瑶的好意，他饿着肚子，胃又疼，对零食不感兴趣，只想吃一碗热乎香甜的粥。 白小晴把手上的保温壶放在容昭桌上，笑了笑：“煮了点粥，你尝尝看。” 盖子一打开，一股香气飘了出来。别说没怎么吃早饭的容昭了，就连吃了两个煎饼果子的肖潜都被勾得有点饿了。 “还是我晴姐会疼人，”肖潜抱着抢来的番茄味薯片，拿着个一次性纸杯走了过来，“给我也盛一碗。” 白小晴正准备给肖潜盛，转头看见靠在队长办公室门边的周烨，对方的眼神很明显地写着，不给。 白小晴收到暗号，对肖潜说道：“你忍心跟一个胃病病人抢东西吃。” 肖潜转身去啃薯片，白小晴把勺子递给容昭，冲他笑了一下：“还没正式介绍过，我是你们白副的姐姐，我叫白小晴。” 容昭很少接受陌生人的东西，但他实在饿，胃里一阵一阵的发冷，他接过勺子：“谢谢。” “我看他们都叫你容容，我也这么叫你吧，”白小晴是个自来熟，跟容昭闲聊起来，“粥里加了南瓜、山药，还加了冰糖，你尝尝看吃得惯吗。” 粥的温度恰到好处，中等偏烫一点点，刚好暖胃，像是被人精密计算过一样。 一道养胃粥看似简单，其实要花费不少心思。要煮得粘稠可口，每一道食材的投放顺序都是不一样的，需要耗费时间和精力在一旁细细守着。 容昭已经很久没有吃到这么好吃的粥了，小米和南瓜的甜混合着山药的清香，像给冰冷的胃盖了一层温暖的毯子，全身就都暖了。 “上次在二院看见周周带你看胃，才知道你胃不好，”白小晴看容昭的年龄比白旭东都小，忍不住心生怜爱，“多吃点，你人也太瘦了点。” 容昭又吃了几口粥，他看得出来，这粥是养胃的，根本就是特地给他煮的。 白小晴看见容昭桌上的半盒桔红糕：“像桔红糕、驴打滚这类点心，糯米做的，太黏了，会加重肠胃负担，就算等你胃好了，也要少吃一些。” “谢谢。”容昭低头舀了勺粥吞了下去，他已经记不清有多久没有被别人这样体贴温柔地对待了。 白小晴拎起西瓜放在中间空置的一张办公桌上，接过范瑶递过来的水果刀，一边切一边说：“来来来，吃瓜。” “晴姐，你可真是我的救命恩人，续命大仙，”一个刚从外面办事回来的警员一边用手扇风一边凑上来说道，“我爱吃瓜。” 容昭吃好粥，胃不怎么疼了，伤疤也忘了，他看了看桌上被切成小块的西瓜，碧绿红艳，点缀着几粒黑色的瓜籽，看起来又脆又甜。 白小晴给每个人分了瓜，在容昭面前停了下来，把手里的瓜收了回去，对他说道：“西瓜寒性大，这又是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不适合你吃。” 想到周烨的话，白小晴继续说道：“你多喝热水。” 容昭一个字一个字听完，乖乖拿着杯子去倒热水。 比起西瓜，他突然觉得热水更好吃一些。 弯腰倒水的时候，容昭听见白小晴小声说了句：“好乖。” 他没由来地脸红了，像一个突然受到宠爱的小孩，一时间竟有点不知所措，热水从杯口溢出来了都没觉察，烫得手上一疼才回过神来。 容昭回到座位上，垂眸看了看桌上盛粥的保温壶。 烈酒入喉_91 白色的底，暖暖的浅黄色的图案。 明媚的阳光下，鸭爸爸鸭妈妈带着两只鸭宝宝在河里游泳嬉戏，一条小鱼从河水里跳了出来，水珠溅湿了河岸上几株粉白的小雏菊花。 两只鸭宝宝中，大一点的应该是姐姐，头上戴着一只粉色的蝴蝶结。小一点的是弟弟，身上的绒毛都不齐整，叛逆得东倒西歪，此时正顽皮地往水里钻。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容昭的唇角不自觉地弯了弯，他的眼底翻涌着深不见底的怀恋。 白小晴这次走了，下次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了。众人人姐长姐短地跟她道别。 容昭捧着水杯，抬眸看着白小晴，尝试着张了张嘴，一个姐字的音节怎么都发不出来。 他试了好几下，一连喝了好几口水，急得鼻尖冒出了细密的汗珠，也依然无法出声，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掐住了咽喉。 活泼清脆的声音自记忆深处响起，十岁的小女孩对五岁的小男孩说：“想要糖，姐姐给你买好了，你干什么要叫别人姐姐。” “不许叫别人姐姐，不然我打你了啊。” “走，姐姐给你造个超大超大，比城堡还大的糖果屋。窗户用苹果味的糖，房顶是橘子的，床是草莓的，枕头用白巧克力，再铺十八层用奶油做成的被子…..口水不要往我衣服上蹭。” ...... 第37章 针对冯明晨的搜查令是齐局特批的,周烨接到之后带人去了冯明晨家。 拉开卧室衣柜，入目便是一片耀眼的大红色,衣架上全是红色的裙子。从夏天的吊带裙到冬天的毛呢裙,长袖短袖，棉的纱的,何种各样。 这红色像一大片染了血的玫瑰园，散发出一阵阵阴冷的气息。透过窗户玻璃照进来的阳光也无法令人感到半分温暖。 据周烨所知,这些衣服,白小晴几乎没穿出去过，至少他没见过。 说明她只在家里穿，只穿给冯明晨一个人看。 冯明晨被带到局里配合调查了。周烨看了看正在餐桌边切水果的白小晴，对冯明晨的事,她并不是一无所知的。 “周队，有发现。”郑可拎着一个透明物证袋，里面装着一块黑色的手表。 与鲁海荣留下的那段三秒钟视频里的人佩戴的那块一模一样。 周烨一开始就说过,这款手表的款式太过普通,随处可见,根本无法把冯明晨摁死。 “再搜。” 搜了好几遍，除了那一柜子红色的一群和这块手表，再没有别的收获。 负责搜查冯明晨办公室的同事打来电话，也说什么都没搜到，别说凶器、血衣了,连一根属于别人的头发丝都没见过。 冯明晨比鲁海荣聪明狡诈得多,就更不可能把证据放在家里等着警察来搜了。 双人作案,且负责掠人和善后的都是鲁海荣，冯明晨连面都没露过，证据浮不出来，是导致案件难以完全侦破的最重要的原因 但天网恢恢，只要继续查下去，冯明晨迟早会落网。 病号不许出外勤，容昭自然被留在了局里。 看见周烨走进办公弄，容昭几乎是立刻起身，迎上去问道：“搜的怎么样，发现什么了吗？” 周烨看着容昭，往前走了一步，靠近他，低声说道：“你终于肯理我了。” 容昭被周烨温热的气息逼得往后退了两步：“我只谈工作。”别的话，一句也不想跟他多说。 周烨把目前的进展跟容昭讲了一遍。 容昭听完，抬眸问道：“别的呢，除了六年半之前的那段三秒钟视频和6.12案，还发现别的没有？” “你是想问关家灭门案吧，”周烨看着容昭，“除了一柜子极不正常的红色衣裙，没有任何与当年案件相关的东西。” 容昭坐下来，声音极低：“知道了。” 周烨看了一眼容昭桌上的保温壶：“早上的粥合口味吗？” 烈酒入喉_92 要是喜欢，明天再给你煮。 容昭没接话，他说过，跟周烨只谈工作，别的话一句也不想跟他多说：“周队还有别的工作任务要布置吗？” 周烨想了一下说道：“查冯明晨名下所有可以用来存储物品的渠道，比如银行保险柜、租的房屋、酒窖等。” “您是怀疑冯明晨把凶器或其他证据藏起来了吗，”郑可在一旁不解地说道，“我要是凶手，我肯定第一时间把凶器处理掉，不然肯定会惹祸上身。” “鲁海荣刚被抓，冯明晨未必有时间把凶器处理掉，”周烨靠在容昭桌边，顿了一下继续说道，“除了凶器，还可以尝试着找一下受害者身上留下的东西。” 极端的罪犯一般都偏执，他们宁愿冒着被抓的风险，也要留存一些所谓的战利品，以证明自己的胜利，和回忆作案时的快.感。 这跟很多罪犯喜欢折回案发现场，一遍一遍欣赏自己的作案结果的心理是一样的。 鲁海荣留下的那一张张触目惊心的照片也是同样。 “不管事实怎么样，查一查总没错。”周烨顿了一下继续说道，“除了冯明晨，白小晴名下的也查一查。” 不能排除冯明晨借用家人的身份信息行事。 容昭的手机响了起来，周烨偷偷扫了一眼，屏幕上闪着三个字，吴法医。 容昭接通，握着手机说道：“过几天吧，肯定会请你吃饭。” “想吃火锅，可以。” 上次吴昊带了一兜祛疤药给容昭，容昭说过要请他吃饭。 周烨看了看容昭的领口，眼神似乎要幻化成一只手把对方的领子撩开，亲眼看看自己留下的那圈牙印。 觉察到周烨过分灼人的目光，容昭拧了下眉，把领口往上拢了拢，沉着脸说道：“看什么看。” 在周烨眼里，昨晚容昭突然变脸就是因为在楼梯间里那股过分暧昧的气息让他觉察到了什么，因为无法接受男男感情，而开始讨厌和疏远自己。 此时被容昭这么一瞪眼，周烨更加确信自己的推测了，对方如此敏感，果然是觉察到了什么。 这种事情又没法现在就挑明，时机不对，说了会死得很惨。最明智的办法是刷刷好感度，先等对方冷静下来。 “明天就发工资了，一发工资我就把借你的钱还给你，你想吃什么，我给你买。” 容昭看了看周烨，这个骗子，居然还敢提钱的事，眼神于是更冷了。 很不凑巧的，肖潜在办公室门口的地上捡到了一个粉色的信封，上面写着“周烨（收）”，字体清秀，一看就是情书。 必然是别的部门的哪个新入职的不知道周烨性取向的小女警了。 “怎么就没有人写给我呢，”肖潜把情书递给周烨，“这不是芳心错付吗。” “什么玩意，”周烨接过肖潜递过来的情书看了一眼，随手扔在不知道谁的桌子上。 他一直看着容昭，就差把自己一颗清清白白的心剖出来递到容昭眼前了：“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我真的不喜欢女人。” 这在市局根本不是秘密，为什么总有一些女人搞不清状况就乱来。 容昭看了周烨一眼，眼神又冷了几分，嘴上说不喜欢女人，转头就跟女人约会吃饭，不是虚伪就是骗婚。 致力于在容昭面前刷好感的周烨感觉周围的空气徒然一冷。 怕容昭再被气着，周烨准备自觉遁了。 “周队，齐局叫您去趟他那，”肖潜进来，走到周烨身侧，低声说道，“邱院长和他爱人也在。” 周烨抓了冯明晨，还把他家和办公室搜了个底朝天，邱院长又一直把冯明晨当成半个儿子，现在被叫过去，准没好事。 肖潜不是很明白地问道：“假设冯明晨伤害了邱英英，导致她抑郁症自杀，为什么冯明晨要待在邱院长夫妻身边，他不会觉得内心有愧吗。” “不会，”周烨边走边说道，“犯罪者救赎心理，他会用自己对冯院长夫妻的照顾来弥补犯下的罪孽，好心安理得地坚信自己是个好人。” 周烨等人搜查结束之后，白小晴接了个电话，公司里有紧急事务需要她赶过去处理。 她手下一个刚入职不久的新人闯了祸，泼了客户热水。 现在客户就坐在公司大堂的沙发上撒泼，怎么都不肯走，狮子大开口，非得要个说法，还叫嚣着要把自己的媒体朋友叫过来曝光他们。 烈酒入喉_93 白小晴回到办公室换上了一身杏色的套裙，画着淡妆，脸上带着职业式的微笑。她自知手下的人理亏，先给被打的客户倒了杯茶，双手端了上来：“新人不太懂事，请王先生多担待。” 这位王先生看见白小晴胸口牌子上的经理两个字，知道这是个管事的，又看对方态度还算不错，接过茶水，算是愿意谈。 白小晴坐下来，打量着眼前的人，这人在医院上班，是采购部的一个小主管。她们做医药销售的经常需要跟这种官小却能拿捏住她们命脉的人打交道。 这人在医院不起眼，常年被各种销售业务员捧着，觉得自己算个大佛了，经常用鼻孔看人。 闯了祸的小姑娘叫叶倩，站在白小晴身后，眼睛通红，看起来刚刚哭过。脸上的表情明显带着愤怒，嘴唇有点发抖，不是吓哭的，是气哭的。 白小晴已经了解过了，双方在沟通一款新上市的保健品的时候回扣没谈拢。 王先生就说小姑娘看不起他，把药品资料单扔在地上踩，还吐了口水，骂的很难听，指着人的鼻子骂人有娘生没爹教。 叶倩刚好是单亲家庭，父亲去世好几年了，一听这话，当场就炸了，泼了这王先生一胳膊热水。 “您的医药费、误工费、精神损失费我们会承担。”白小晴脸上的笑容依旧亲切，语气却冷了几分，带着些许强势，“但哪恐怕达不到您说的那个数。” 王先生把自己的胳膊往前伸了伸，扯着嗓子喊：“你看看给我烫成什么样了，赔五万不应该吗。” 其实也就红了巴掌大小，起了点泡，涂上药膏三天就能好。 他在外面欠了一屁股债，正愁一时弄不到这么多钱，这小姑娘刚好撞上了，怪不得别人，只能怪她自己倒霉。 叶倩是个性格单纯藏不住话的，也受不住委屈，大学刚毕业，身上的棱角还没被磨平，处理起这种事情来明显经验不足，她擦了下眼泪，往前走了走，语气很冲：“那五万也太多了，你怎么不去抢银行。” 王先生指着叶倩，脸红脖子粗地对白小晴告状：“领导，你可都看见了，你看她这什么态度。” 说完看了看叶倩身上穿着的酒红色的裙子，冷冷地哼了一声：“雨天走夜路的时候当心，别被那个杀人魔盯上了才好。” “说什么呢你！” 叶倩正要往前理论，被白小晴拉住了手腕，低声说道：“用热水泼人的确不对，你先道个歉，剩下的交给我处理。” 叶倩啪嗒啪嗒掉着眼泪，倔强着偏不道歉，声音带着哭腔：“是他先骂我的，他骂我爸爸。” 叶倩的父亲去世之前，父女俩感情很好，她最容不得别人说她的爸爸。 王先生觉得叶倩的哭声聒噪，瞟了她一眼：“五万，一分钱别想少。赔了这个钱，大家以后生意还有得做，对双方都好。”这话当然也是说给白小晴听的，相当于用这五万块钱砸开一个合作通道。 白小晴拿出手机，一边说道：“这样吧，请你们邱院长过来看看到底赔多少，只要邱院长说赔五万，我们肯定一分不会少您的。” 王先生轻蔑地瞟了白小晴一眼，虚张声势的销售他见过不少，哪个不说自己是这个院长的亲戚，那个副院长的同学，实际上屁都不是，他很随意地摆摆。” 白小晴当真调出手机通讯机打了出去，还体贴地开了免提，将手机放在茶几上。 “喂，小晴，”电话里传来一个十分慈祥的声音，“这周末跟明晨过来吃饭，让他陪我下两盘棋，他平时在医院忙得连跟我说话的时间都没有。” 王先生本来是靠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的，一听见电话里的声音，腿也不翘了，白眼也不翻了，变脸一样换了一副谦卑巴结的面孔。 “原来您和我们邱院长认识，早知道大家都是熟人，用得着这么麻烦吗，我自己去医院看看就行。” 白小晴把叶倩拉到自己身前，对眼前的男人说：“你得跟她道个歉” 王先生赶紧给叶倩道完歉，找了个借口灰溜溜地走了。 白小晴拉着叶倩的手让她坐在沙发上，抽了纸巾帮她擦眼泪：“犯得着为了那种人哭。” 叶倩擦掉眼泪：“晴姐，幸亏你跟邱院长认识，关系还那么好。不然我肯定被讹上了。” “走，姐请你喝咖啡，”白小晴拉着叶倩起来，一边解释道，“是我老公跟邱院长关系好，我不过是狐假虎威。” 叶倩虽然才入职两周，就已经见过领导老公好几次了，她抱着白小晴的胳膊，由衷地说道：“晴姐，你老公对你真好，将来我也要找一个对我这么好的老公。” 年轻的女孩对爱情充满憧憬，满眼都是不谙世事的天真和羡慕。 白小晴抬头看了一眼半空中火热的太阳，想起第一次跟冯明晨见面的时候，是跟现在完全相反的冬天，比往年任何一个冬天都要冷。 她遇到的麻烦比叶倩的棘手得多，自尊心被人撕碎了扔在地上踩，因为弟弟生病需要钱，她不敢反抗，只能乖乖被侮辱，险些还被占了便宜。 他出现了，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如果这个世界上有白马王子，那冯明晨就是了。 她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是冯明晨给的，她愿意为他做任何事。 烈酒入喉_94 白小晴点了两杯咖啡，帮叶倩分析了今天的事，教她以后再遇到这种事应该怎么处理。 白小晴是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年轻活泼充满生命力的姑娘，她真心实意道：“倩倩，我要是没记错，你大学的专业好像是会计，为什么没有去做会计？” “像我这种大学刚毕业的，都要从最基层做起，工资太低了。”叶倩轻轻叹了口气，“我妈身体不好，我想多赚点钱。” 都说做医药销售来钱快，做的好收入可观，可她入职以来，连一个单子都没谈成，还闯了祸。 “销售这个行业并不适合你，”白小晴看着叶倩，她突然想保护这个女孩身上的单纯活泼，“你再考虑考虑是不是要在这行继续走下去。” 活力满满的年轻人最不怕挫折，叶倩士气十足：“晴姐，我一定能做好的，我要赚大钱。我会替我爸爸照顾好我妈。” 白小晴的目光落在叶倩身上酒红色的裙子上，娃娃领的，下摆坠了一层同色蕾丝，这种款式其实已经跟她的年龄不太相符了，更适合高中或者大学生。 “你好像很喜欢这件裙子，”白小晴喝了口咖啡，“老见你穿。” “这是我爸送给我的。”叶倩低头看了看自己，眼里漾着喜欢，声音却渐渐低了下去，“是他送给我的最后一件生日礼物。” 即使是最近一段时间发生了几起闹得人心惶惶的红衣女子遇害案，她也坚持经常穿。因为再过不久就是爸爸的忌日。 白小晴拍了下叶倩的肩膀，安慰了她一下。 “晴姐，你知道这次我为什么那么生气吗，”叶倩双手撑着下巴，继续说道，“因为他骂我爸爸，我爸爸生前是个警察，他是牺牲在工作岗位上的，那种人渣有什么资格骂我爸。” 这家咖啡厅的蛋糕很好吃，临走的时候白小晴招了下手：“服务员，你们这送外卖吗，安庆路那边送吗？” 服务员答道：“那边太远了，不送。不过您可以在我们的微信公众号上下单，由安庆路店负责出货。” “好，谢谢。”白小晴拿出手机打开公众号，选了一个草莓蛋糕，一杯红豆奶茶，地址是市局，收件人是白旭东。 “白副，”范瑶从外面办事回来，在大门口看见白旭东的外卖，顺手给拎了回来，一边看着外卖单，忍不住羡慕道，“蛋糕、奶茶，啧，有姐姐就是好，我也想让我妈给我生个姐姐。” 白旭东接过外卖袋子放在桌上，这些其实都是他小时候喜欢吃的东西，长大了已经不再喜欢了。 “不爱吃啊，”周烨走过来，直接拎起袋子，跟土匪一样，“不吃我就拿走了。” 白旭东转过头来：“你不是也不爱吃这些甜唧唧的东西吗。” “就是就是，给我吧，”范瑶搓了搓手，一脸期待，脸上刚画的桃花色眼影上闪着点亮光，跟她的眼神一样明亮，眼巴巴地看着周烨，“我也想吃。” 周烨提了提外卖袋子，靠在桌边看着范瑶：“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答对了就给你。” 范瑶想了一下：“那不能太难，太难的话就犯规了。” 周烨笑了一下，眼神有点不怀好意：“保证你能回答出来。” 范瑶点了点头，盯着蛋糕奶茶，一副就要英勇就义的姿态：“来！” 周烨：“你多少斤？” 范瑶：“.…..” 不带这样刺激人的！ 虽然别人都说她瘦得跟竹竿似的，但她觉得自己胖。 周烨在范瑶的鬼哭狼嚎要死要活中拎着蛋糕和奶茶，转头看见刚从经侦和技术部回来的容昭：“来一下我办公室，汇报工作。” 容昭走进队长办公室，公事公办地汇报道：“核查好了，明面上，冯明晨和白小晴名下均没有任何银行保险柜一类可以存放物品的地方，其他的打算从可疑支出上来查。” “关于冯明晨的财务状况，他五年前出手过一件古董花瓶，说是传家宝，现在住的那套房子是卖古董买的。那件古董后来被转手过好几次，还在查。” 周烨把放在桌上的蛋糕和奶茶往容昭眼前推了推，“奶茶还温着。” 容昭看了一眼，乳褐色的奶茶下面沉淀着厚厚的一层暗红，那是红豆的颜色。是他最喜欢的红豆奶茶。 再看看蛋糕，被切成半颗半颗的新鲜草莓躺在一片白色的奶油中间，令人食欲大开。 今天一整天，饱受胃病折磨的容昭除了吃粥就是汤泡饭加蔬菜，嘴里一点滋味都没有。 他把自己的目光从奶茶和蛋糕上撕开，抬眸看了看周烨：“不用。” 跟骗子划清界限的决心已经超出了美食的诱惑，这就说明决心非常大了。 烈酒入喉_95 “不是我买的，”周烨拿出外卖单，撕下收件人一栏放在自己口袋里，指了指另外半张单据上的字，“看这个ID名字，你若安好便是晴天，是晴姐买的。” 容昭抬头看着周烨，眼里明显写着戒备，他将外卖袋子往自己这边提了提。 容昭打开外卖袋子，将红豆蛋糕切好，出去分了分，最后剩下两块，容昭拿起其中一块，还剩下一块躺在纸盘上。 周烨饿着肚子，理所当然地伸手去拿，手背却突然被人打了一下，下手还很重。 抬头看见出手的人是容昭，周烨生生把滚到嘴边的一句粗话咽了下去，再出口的时候就变成了一句温软细语。 “我不吃，都给你。” 第38章 第二天一大早就下起了雨,容昭撑着一把黑色的雨伞来到市局。 “打扰一下，躲个雨，”身后突然跑过来一个,直接就往他的伞底下钻，容昭一听声音就知道是周烨，转头看了他一眼说道，“伞小,出去。” 周烨往容昭身侧缩了缩,头没淋到雨,身上的衣服湿了点,他提了提手上的保温壶：“给你的。” 怕容昭不要,补充道：“晴姐煮的,让我捎给你。” 容昭这才接过来，想着回头要好好谢谢白小晴。 他其实有点不明白，为什么白小晴会对自己这么好,给他送养胃粥，不让他吃冰西瓜,送他蛋糕和奶茶。 但他没有多问,像是生怕给这份温暖和美好蒙了层目的性,怕它变得不再纯粹。 长久生活在黑暗中的人，但凡看见一丁点从回忆中照进来的光,都会忍不住贪恋。 “周队,接着,”门卫刘叔从保安亭里出来,非常好心地隔空扔给周烨一把雨伞，“下这么大雨居然不带伞，怎么想的。” “我可谢谢您了，刘叔。”周烨接过被强行塞到手上的雨伞，只好从从容昭的伞下出来。 早知道这样，他哪犯得着把自己的伞扔了。 走进办公大楼，容昭收起伞，周烨伸出手握住容昭的伞。 容昭紧紧攥着伞柄，警惕地盯着周烨：“干什么要抢我的伞。” 周烨：“滴着水呢，我帮你拿着，省得滴你鞋子上。” 容昭垂眸看了看伞尖滴下来的水，已经把鞋面打湿了，他挪了挪伞尖：“不用你帮。” “赶紧的赶紧的，年中会议马上就开始了，走去会议室。”钱主任在刑侦一队办公室门口喊道，“齐局都到了，你们怎么还没到。” “能请假吗。”白旭东手上一堆杂事，想赶紧干完，请几天假陪陪白小晴。 “不行，一会要点名的。”钱主任走到容昭桌前，看见他正在吃粥，闻着味儿也很香，还是用保温壶盛的，不免多想，“小容，你找女朋友了？” “他不找女朋友，”周烨从队长办公室出来，“不是要开会吗，赶紧开完赶紧结束。” 钱主任看了看周烨：“什么叫不找女朋友，我们小容年龄不算特别小了，找个女朋友不应该吗。” “今年二十三，谈两年二十五，再订婚结婚就二十六七了，然后生孩子，一下两下还不一定能生出来。倒推下来，找女朋友迫在眉睫火烧眉毛了好吗。” “我有个远房表妹，现在上大四，从小的梦想就是嫁给一个警察，小容，要不安排你们见见？” 周烨打断钱主任的话：“见什么见，年轻人就应该把精力放在工作上，别天天满脑子情情爱爱的，庸俗。” 容昭吃好粥，盖上保温壶盖子，冷飕飕地看了周烨一眼：“谁天天满脑子情情爱爱了？” 周烨有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好感度越刷越低，他有点忧伤地说道：“没说你，说我自己的。” 不管周烨跟吴昊，还是跟前天晚上的相亲女，容昭都没兴趣，因此没多说什么，只想赶紧把这个话题掀过去。 一行人往会议室的方向走去，走廊窗外划过一道闪电，紧接着就是一道滚雷。 肖潜抱着郑可的肩膀，边走边说道：“鲁海荣一死，就算在大雨夜穿着红裙子出来也不用怕了。冯明晨知道自己被盯上了，不会轻举妄动，而且本来负责掠人的就不是他。” 郑可把肖潜的手爪子从自己肩膀上抖掉：“那可不一定。变态的心理不是一般人能懂的。” 烈酒入喉_96 抬头看见白旭东就在前面，怕对方听了难受，郑可赶紧闭了嘴。 范瑶说道：“这个案子闹得满城风雨，会不会有人模仿作案都不一定。”另一名凶手还没归案，案情进展并没有向大众披露。 白旭东知道自己身份敏感，这几天无论是开会还是吃饭，都会有意识地与大家错开。 周烨往前几步，追上白旭东：“东子，一会开完会，来我办公室一趟。” 白旭东点了下头：“嗯。” 到了大会议室门口，白旭东像往常一样，坐在最后面一排，旁边给周烨留了个位子：“周队，这儿。” 这儿是块风水宝地，因为玩手机不会被发现。 “我不坐那，”周烨对白旭东说完，转头看见容昭从后门进来，朝他招了下手，“这儿，容容。” 容昭看了周烨一眼，走到白旭东身侧的角落里头：“白副，这儿有人坐吗？” 白旭东看了看这张刚被周烨拒绝了的椅子，摇了下头：“没有。” 容昭坐下来，他喜欢待在角落里不容易被人觉察到的地方，这让他很有安全感。 周烨只好坐在容昭前面一排，落座之前问范瑶借了把梳子，把自己的头发梳了梳。 虽然寸头梳不梳没差别，但这个仪式感要有。 爱情使人进步，周烨第一次在开会的时候没有睡觉也没有玩手机，后背挺得直直的，肩膀完全打开，看着就精神，且很有力量。 展示自己强壮有力的身体，也是刷好感度的一种。 容昭实在忍不住，伸出手指戳了下周烨的后背：“能别一直这么挺吗，挡着后面的人了。” 隔着一层衬衫布料，周烨感觉被容昭的手触碰过的地方有些发麻，火烧一样，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好，知道了。” 周烨转头看了看白旭东：“我个太高了，挡着人了，咱俩换个位子吧。” 白旭东不明所以地看着周烨：“那你跟容容换一下不就行了吗。” 周烨不想跟容容换，他想跟容容坐一块。 最后周烨也没能成功地跟容容坐在一块。 临中午的时候散了会，白旭东跟着周烨去了队长办公室。 周烨泡了两杯茶，递给白旭东一杯：“手上的活先交给别人，中午吃好饭就回去吧，这几天最好把你姐带回家里住，好好陪陪她。” 白旭东领了周烨的好意：“嗯。” 周烨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上个月有一次，月中的时候，你是不是把冯明晨打了？” “嗯，那几天我姐总是魂不守舍，怀疑我姐夫……”白旭东顿了一下，改口道，“怀疑冯明晨在外面有人，我一时心急，打了他。” “不过后来都弄清楚了，是误会，怎么突然问这个？” 周烨靠在椅背上：“没什么，你去收拾一下，先放三天假，三天之后再看。” 看白旭东情绪不好，周烨说道：“据我们目前掌握的线索，你姐顶多就是个知情不报，没有太大的问题，你不用担心。” 白旭东长长地呼了口气，低声道：“我觉得自己这些年对我姐的关心太少了，一直都是她在照顾我。” “我总嫌她往局里跑，害我得了白小宝的外号，”白旭东喝了口茶，把茶杯放在桌上，垂着眉，“我还嫌她管东管西，对她说了不少浑话，肯定惹她伤心了。” 周烨听着白旭东的倾诉，帮他续了杯茶水。 “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姐在家的时候，连我的垃圾桶都要翻，从垃圾推断我吃了什么干了什么，”白旭东端着茶杯，“有时候一些用过的卫生纸什么的都能被翻出来。你也是男人，你懂的。” “上个月有一天，就因为这个，我朝她发了很大的火，还让她把我卧室的钥匙交出来还给我，不许她再翻我的垃圾桶。” 白旭东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那是我第一次看见她哭。以前，就算最艰难，饭都吃不饱的时候，她都没哭过，还总是笑着安慰我。” 周烨拍了下白旭东的肩膀：“冯明晨不清白，等这件事情过了，好好对你姐。” 白旭东的手机响了起来，白小晴打来的：“东东，外头下雨了，你是不是又没带伞？” 白旭东握着手机走出了办公室，一边说道：“我这几天感冒，请假了，你回家住几天吧，不然我老忘吃药。” 烈酒入喉_97 市局大门口，白小晴手里拿着一把伞等白旭东出来，打算送他回家，生怕他淋了雨，感冒加重。 自己这个弟弟小时候体质就不好，上了警校当了警察天天锻炼也没见体质好到哪去，三天两头小毛小病的。 她突然想起白旭东小的时候，他特别黏她，不管她去哪都要跟着。她跟女孩们跳橡皮筋玩沙包，他就乖乖站在一旁给她们看书包。 父母去世的那段时间，他无法自己一个人睡觉，一睡觉就做噩梦，都是她哄着看着，经常一看一整夜，生怕他半夜惊醒。 父母临死前抓着她的手，让她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和弟弟，别跟人学坏。 翻垃圾桶的习惯就是这样形成的，这也的确是个简单有效的好办法。这让白小晴成功地逮到弟弟偷门口小卖部的辣条吃。 被她打了一顿之后，弟弟再没偷过别人的东西。也就不会长歪变坏。 白旭东一边开车，对坐在副驾的白小晴说道：“咱们直接摊开了说吧，冯明晨不是什么好人，你不能再回他那了。” 白小晴转头看着窗外的瓢泼大雨，在雨声中说道：“不行，我得陪着他。” 红灯，白旭东停下车，转头看着白小晴，眼神渐渐柔了起来：“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办。你不是最放心不下我吗。” 白小晴看着自己一手养大的弟弟，像小时候一样，抬手在他脸颊上捏了捏，笑了笑说道：“你不最烦我管着你吗。” 白旭东的声音闷闷的：“那是我不懂事。” 他直接把车子开到自己家里，车钥匙收了起来：“你要是想去上班，我送你去，反正不许回冯明晨那。” 出乎预料，白小晴这次没再坚持，一边拉开冰箱说道：“中午想吃什么，姐姐给你烧。” “你冰箱里怎么都是些垃圾食品，一会去逛超市，给你囤点有营养的，”白小晴又打开厨房的储物柜，“你买这么多泡面干什么，吃泡面长不高。” 白旭东走到厨房，系上围裙：“我给你煮面，阳春面吧。” 白小晴像是见了鬼一样：“我没听错吧，你会煮面？” 白旭东被白小晴说得不好意思了，把她赶出厨房，关上门开始煮面。 白旭东煮的面就跟容昭煮的粥一样，非常不像样。他把一碗黏在一起的面条端了出来放在桌上：“姐，你看，我连面条都煮不好，都是你宠出来的。” 他转身从冰箱里拿了一瓶老干妈出来：“就着这个吃，可能会好一些。” 白旭东自己先尝了一口，盐放多了，根本没法下咽，最后是白小晴下厨，重新做了两碗面，姐弟俩才吃上饭。 “姐，其实我们队里的人可羡慕我了，他们都羡慕我有个好姐姐。我以后再也不嫌你了，我还归你管，”白旭东吃了口卧在面条里的荷包蛋，抬起头说道，“就是，你别再翻我的垃圾桶就行了，其他都无所谓。” 白小晴抬起手在白旭东的头上揉了一下，温柔地注视着他说道：“好。” 雨下了一整天，下午没去超市，白小晴在手机上下单了一大堆吃的喝的，把白旭东的冰箱塞得满满的，连大米、食用油这种都各自备上了两份。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大有下到天荒地老的趋势。 肖潜从密密麻麻的排查数据中抬起头来，伸了个懒腰：“等这个案子破了，一定要好好放几天假。” “对，好好玩几天，”警员小林说道，“咱们队已经很久没团建了，找个公园什么的搞个烧烤吧，森林公园怎么样？” “不行，”肖潜双手撑着下巴，一边说道，“森林公园旁边就是湿地公园。” 小林不解地问道：“湿地公园怎么了，怎么就去不得了？” 肖潜转头看了看众人，有点神秘兮兮地说道：“咱们东榆市的湿地公园不是有个扬子鳄研究中心吗，那么一大片沼泽地，养的全是鳄鱼。” 范瑶点了下头：“对，去年我跟朋友去玩过，她吓得要死，还非得看。” 肖潜：“前天我听我妈跟楼下的大妈们聊天，说湿地公园出了个鳄鱼精，会站起来走路。” 小林笑了一下：“这你也信。” “我没信，我就转述一下，”肖潜继续说道，“就因为这个，很多人特地赶过去，偷偷在园区留到晚上，等着看鳄鱼精。” 范瑶听得很起劲，跟着问道：“那看见了吗？” 肖潜：“有人说看见了，有人说没看见。” 小林：“净瞎扯，现在社会是信息时代，要真有鳄鱼精，早在网上炸开了好吗。没炸就说明没有。” “我同意，”范瑶说道，“说不定是哪个工作人员刚好在沼泽边走路，被误看成了鳄鱼精。” 烈酒入喉_98 周烨刚走进办公室，警情中心的电话就接了进来，是东榆湿地公园的人打来的。 说沼泽地发现一只死了两天的鳄鱼，今天请专家解剖的时候在鳄鱼的肚子里发现了一截人类手指。 联想到最近闹得满城风雨的连环杀人分尸案，接线员立马把消息转到了市局。 周烨亲自把电话拨了回去，得知，那只鳄鱼并非死于意外，不是中毒也不是被杀，是老死的。 那截手指刚被吞下去鳄鱼就死了，还没有被胃液消化。 消化，溶化，周烨眸光微沉，莫名想起贺艳艳母亲做的那个梦。 在鳄鱼肚子里发现的那截人类手指被第一时间送到了市局法医室。 “怎么样，能确定死者身份吗？”周烨换上一身解剖服站在吴昊身侧，看了一眼解剖台上拼出来的从沼泽地打捞出来的残肢，眼神不忍，低声问道，“是贺艳艳吗？” 右手食指，中间关节上有一处小时候遗留下来的烫伤，符合贺艳艳的身体特征。 “八成是，”吴昊取了几份人体组织，放在不同的容器里，“DNA检测报告出来之后就可以完全确认身份了。” 周烨凝神看着检验台：“除了死者和鳄鱼，发现其他生物痕迹了吗？” 吴昊用一把精细的小镊子从死者的指甲里取出来一小片皮屑：“找到了，可以检验DNA。” 周烨看了一眼窗外越来越黑的天空和越下越大的雨，沉声问道：“最快多久能出结果？” 第39章 周烨坐在办公室,桌上摊着一张被写满画满的白纸，纸上圈圈点点，最终,所有的剪头都指向冯明晨。 他右手边放着五张照片，身着红衣的邱英英、米琼、赵甜、贺艳艳和白小晴。 五张并排着的照片上面是周烨自己打印出来的，关家大小姐关夏的照片。 周烨看了看，把邱英英的照片与关夏的照片调换了一下位置。 周烨的目光落在贺艳艳身上。6.12案中三名受害者与鲁海荣没有任何交集,满足随机作案条件。 米琼和赵甜跟冯明晨没有任何关系,唯一不同的是贺艳艳。 已经查出来,一个月前,贺艳艳因为感冒发烧,曾在冯明晨的手下就诊过,第三天复诊的时候，贺艳艳原本被分到的是第12诊室，而不是冯明晨所在的15诊室。 系统随机分配之后,冯明晨把贺艳艳调到了自己的诊室，处心积虑地接近她, 这个时间正是白旭东把冯明晨打了的时间。 下班时间快要到了,窗外的雨还在下,周烨把容昭喊进办公室，倒了杯水递给他：“法医室正在检测从疑似贺艳艳手指指甲上提取到的皮屑,很快就会有结果,你留下来一块等吧。” 容昭看了一眼桌上的水杯,低声说道：“我身体不舒服,想早点回去休息。” 周烨绕过办公桌，走到容昭面前，靠在桌边看着他，毫不留情地拆穿道：“你又想在雨天出去晃荡？” 容昭抿了下唇，没说话。 没什么好否认的，也没什么好承认的。反正没人会理解他，他也从不奢求别人的理解。 周烨起身，往前走了一步：“等忙好这个案子，我陪你一块，每天晚上去不同的街区。”看不同的风景。 容昭没想到周烨会想要陪着他一起疯，他抬了下眸，偏过眼：“不用。周队还有别的事吗，要是没有的话，我就下班了。” 周烨看了一眼时间，的确，下班时间到了。 他看着容昭：“我这还有几份资料需要跟进，你来处理一下。” 领导安排下来的任务，容昭没有拒绝的权利。 好在对方不能强留他一整夜，迟早都要放他走的，容昭看了周烨一眼，点头：“好。” 周烨把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打开，放在容昭眼前：“就在我的办公室做吧。” 容昭在椅子上，在笔记本电脑的开机声中说道：“看来，周队不信任我。” 烈酒入喉_99 “哪儿有，”周烨拿出钥匙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来一包之前抢到的水果糖放在桌上，又在杯子里添了点热水，“好吃好喝伺候着。” 容昭看见周烨把钥匙放在了自己的裤子口袋里，又看了看他办公桌的抽屉。 容昭拿起桌上那包水果糖，拆开包装袋，挑出一颗橘子味的，试着拆了一下小包装袋：“胃疼，使不上劲，拆不开。” 周烨看着容昭有些发白的脸色，料他是真的不舒服，接过糖果帮他拆开，笑了一下说道：“以后这种活都交给我吧，我最喜欢拆糖了，拆糖会让我感到幸福，充满甜蜜。” “撕拉”一声，因为用力过猛，撕的口子太大，糖果从袋子里飞了出来。周烨伸手接住，那颗橘子糖落在了他的掌心。 周烨料到容昭会嫌被他的手碰过不肯吃：“这颗我吃吧，再给你剥一颗。” “只有这一颗是橘子味的，”容昭起身，看了一眼周烨的手掌，垂下眸，低声说道，“我就吃这颗。” 周烨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声音都有点发软：“你，不嫌我了？” 容昭往前走了一步，看着周烨手上那颗糖，却不伸手拿。 靠得近了，周烨听见容昭的呼吸声，清浅却灼人。那微微敞开的领口往左侧歪了一些，露出肩窝上的一点深粉色的咬痕。 周烨感觉喉头一阵发干，想喝水。 他把自己的手掌往上抬了抬，声音有些低哑：“喂给你？” “不用，我自己来。”容昭并不动手，他低下头，从周烨手上将那颗橘子糖含走。 他很注意地让自己的嘴唇没有碰到周烨。 一股温热的气息扑进掌心，周烨竭力控制着自己，才没在容昭低头从他掌心吃糖的时候抱住他的头，吻上他的唇，也尝一尝那颗橘子糖的味道。 周烨还没回过神来，容昭已经含着糖坐下来，开始处理周烨布置下来的工作任务，与往常沉冷的样子并无二致。 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周烨的错觉。 周烨抓起桌上给容昭倒的水，一口气喝掉一杯，还是觉得喉咙发干，一股躁热蹭蹭往上窜，怎么都浇不灭。 “你，”周烨站在容昭身后，看他熟练地操作着电脑软件，顿了一下说道，“你什么意思？” 容昭停下正在打字的手，转头看了看周烨，有些疑惑地问道：“什么什么意思？” 周烨摊开自己的手掌，视线扫过容昭的双唇，看着他的眼睛说道：“你吻了我，是不是得对我负责。” “吻？”容昭继续看着电脑屏幕，手指在键盘上敲着字，仿佛一个无情的工具人，“吃颗糖而已，周队未免戏太多了点吧。” 周烨靠在桌边看着容昭，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处处透着违和感。容容从他掌心吃糖，做梦都不敢想。 容昭刚才的靠近让周烨头脑发热，思考起问题来远不如平常灵活。 完美验证了何为色令智昏。 一个警员敲门进来：“周队，吴法医找您。” 可等周烨重新回来，容昭已经不在办公室了，桌上放着一把钥匙。 周烨摸了摸自己的裤子口袋，拿起桌上的钥匙，打开右手边的抽屉，这里原本放着灰姑娘的那双黑色高跟鞋，现在空空如也。 这是周烨第一次被人偷东西，还被得手了。 他会用嘴唇从他的掌心取糖吃，完全是为了腾出手偷他的钥匙。 周烨低头看了一眼还在微微发麻的掌心，闻到一丝若有似无的橘子的酸甜。 作为回礼，周烨转身走出办公室，拿出一把备用钥匙打开容昭的抽屉。 坐在容昭桌子对面的范瑶大叫一声：“周队，容哥不让别人乱动他的东西。” “我又不是别人。”周烨从抽屉里拎出吴昊给容昭的那一大袋祛痕膏。 范瑶走过来，她很好奇容昭的抽屉里都放这些什么，从来不让人看，就比如刚才，容昭背着一个黑色的背包，肖潜随口问了句里面装的什么鼓鼓囊囊的。 容昭的脸色瞬间就变了，脸颊泛着红，大约是生气了。 范瑶不解地问道：“周队，您怎么把容哥的药拿走了？” 周烨提着一袋药膏，关上容昭的抽屉：“回头他要是问，就说我拿的，让他来找我。” 烈酒入喉_100 比起偷偷摸摸地偷人钥匙，周烨认为自己光明磊落得多。 反正他早看这几盒祛痕膏不顺眼了。 手机铃声响起，周烨看了一眼接通，是王小明打来的。 “周队，容哥的电话怎么打不通？” 周烨站在办公室窗边，看着越下越大的雨：“查到什么了，直接跟我说。” 王小明在手机里说道：“五年前，白小晴在城南南郊一家酒庄秘密租下了一间酒窖，时间刚好是她跟冯明晨结婚后不久。” 周烨在等法医的DNA检测报告，让小林连夜带人去那家酒庄。 周烨转身拨了个电话给白旭东，铃声响了很久都没人接，打第二遍的时候才听见白旭东有些微弱的声音：“周队，我姐，不见了。” 白旭东看了一眼地上的一只白毛巾，捡起来闻了一下：“是□□。” 白小晴用□□迷晕了白旭东，然后失踪了。 吴昊的电话同时打了进来：“断指已经验出来属于贺艳艳，指甲里的皮屑DNA检测报告也出来了，显示样本主体是个女人，” 吴昊继续说道，“我现在就交给技术部，让他们比对一下罪犯数据库，一有结果就联系你。” “不用，”周烨声音在夜色中又深又沉，“直接比对白旭东的。” 容昭从市局出来，乘地铁去了石莲路附近，在一间公共厕所里换好衣服出来。 风把雨伞吹得歪在一边，雨滴趁机砸进来，将红色的礼服打了个半湿，贴在身上像粘了块冰，衬得这世间的一切都是阴冷的。 三个满身酒气的小混混靠在一家小卖部门口的屋檐底下吸烟，一边说着不堪入耳的粗话。 为首的吹了声口哨，轻佻地喊道：“嗨，美女。” 其他人开始起哄，笑声猥琐：“呦，不理人啊，是个冰美人。” 为首的觉得没面子，把手上的烟头扔在地上，伞也不打，追上容昭，直接就要往伞里钻，笑得时候露出满嘴黄牙：“借把伞啊美女。” 容昭看都没看他，一脚把人踹了出去。 那人滚在地上，沾了一身泥水，脸上的面子挂不住，当即就怒了：“臭女表子，给脸不要脸。” 容昭停下脚步，转头看了看站成一排的三个人，慢慢吐出一个字：“滚。” “这大美人，长得这么好看，声音不大好听啊，跟个男人似的。”为首的混混走上前，正要抬手调戏，再次被踹飞了出去。 另外两个一同冲了上去，被容昭三两下收拾掉，坐在地上起不来，起来了也跟见鬼似的拔腿就跑。 容昭撑着伞继续往前走了，这个热身小插曲将他全身的血液都唤醒了，他保持着警惕，不放过周围一丝一毫的异动。 像以前的无数个雨夜一样。 灭了关家满门的那几个人，他见过他们中三个人的脸，总有几率能碰上。 尤其他现在穿着这么一身红色的礼服，连后腰的蝴蝶结和脚上的鞋子都跟当年一模一样，他们不会对他没有反应。 只要他们出现，他就一定能看出来。 此时的雨下得并不大，有越来越小的趋势，就连天气预报都说，今天夜里没有雨，是阴天。 他有种预感，今天晚上一定有事情发生。 容昭撑着伞，在雨里走了一个小时，路上的行人很少，豆大的雨滴渐渐变成了朦胧的细丝，烟雾一般笼罩着这片黑夜。 “哗啦”一个声音从墙边传了过来，容昭迅速转身，肌肉紧绷，身体本能地做好了战斗准备。 一只黑猫撞翻了墙边的一个旧花盆，一双幽绿色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着光。 即使是一只猫，也不能令他放松警惕。直到那只黑猫从他脚边跑过去，消失在小路尽头。 路过一家灯光明亮的便利店，容昭转头往里面看了一眼，货架的冰柜台上摆放着几碗一次性塑料饭盒装着的粥。 这种粥不好吃，要在微波炉里转一下才能入口，可就算这样也不好吃。 烈酒入喉_101 远没有刚煮出来的，冒着甜香与热气的好吃。 除了橘子，容昭还喜欢吃南瓜，所以粥里一定要放南瓜。 一碗粥吃下去，再不舒服的身体也变得温暖舒适起来。 从便利店门口走过去，容昭注意到自己身后走过来一个女人。 她穿着一件黑色的连衣裙，背着一个黑色的包，长长的马尾束在脑后。 她左眼下面有颗泪痣，跟他在自己脸上画出来的一模一样。 容昭微微偏过头，想装作不认识她，可白小晴还是把他认出来了，声音不太确定地说道：“容容？” 容昭点了下头，一双手不知道该放在哪里，有点不知所措地捏着裙摆，耳尖泛了红。 他觉得自己应该解释一下这身打扮，他不希望白小晴把他当成异类或者变态。 她给他煮的养胃粥太美味，超过他吃过的任何一碗粥。他不想失去这碗粥和这点难得的温暖。 白小晴注意到容昭脸上的窘迫和尴尬，笑了一下说道：“没事，小的时候我经常给我弟穿裙子，把他扮成女孩儿玩。” “你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冷不冷，”白小晴转头指了指附近的一家奶茶店，“你在这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 容昭看见白小晴穿过马路，走到奶茶店收银台边，跟营业员说了什么，拿了单子在旁边等着，一会儿转头看看他对他笑笑，一会儿看看里面正在做着的奶茶。 容昭知道，这个时候他应该转身就走，他没有这么多时间耽搁在这儿，更不该信任任何人。 三分钟后，白小晴提着两杯奶茶走了过来，把其中一杯递了过去：“让服务员把吸管插.进去了，这杯红豆椰奶的给你。” “趁热喝，”见容昭没动，白小晴将奶茶杯子往前递了递，笑了一下说道，“拿着，暖暖胃。” 容昭接过来，握着杯子的双手顿时变暖了，他喝了一口，尝到一粒软糯甜香的红豆，狭长的眼睛轻轻眯了一下，像一弯皎洁的月牙。 第40章 容昭慢慢睁开眼睛,头晕令他没什么力气，身体像灌了铅一样无法动弹，他被人绑在了一张又老又旧的木椅子上。 房间很小,没有灯，只有不远处同样破旧的桌子上放着一个手电筒发出来的一束白光。 容昭挣了挣胳膊上的绳索，可绳结太紧，双脚也被绑住,所有的挣扎都是徒劳的。 他看了一眼站在桌旁正低头在背包里拿东西的白小晴,声音低沉道：“为什么？” 白小晴听见容昭的声音,转身拿着一把锋利的刀子走了过来。 她看着容昭,脸上温暖的笑容不再,声音也变得冰冷和陌生起来,像换了一个灵魂：“我在奶茶里下了药，你不该喝那杯奶茶。” 容昭只觉得这个声音刺耳又讽刺，仿佛眼前站着的不是那个会给他煮养胃粥,不让他吃冰西瓜，给他送蛋糕和奶茶的白小晴。 容昭微微昂着头,轻轻闭了下眼睛,他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因为一杯奶茶一碗粥落在别人的手里。 要不是贪恋那碗养胃粥带来的温暖,他不会轻易信任白小晴，对她放松警惕。 白小晴看着容昭,一字一顿地说道：“你听好了,我就是鲁海荣的同伙,是我杀了米琼、赵甜和贺艳艳。” 不等容昭问话,白小晴继续说道：“我痛恨她们，因为她们跟明晨的初恋情人一样，喜欢穿红裙子。他总是对她念念不忘，我嫉妒，连带着痛恨所有喜欢穿红裙子的女人。” 白小晴看着容昭这张比女人还好看的脸：“你跟她们一样，都是贱人，都已经死了还赖在别人心里阴魂不散。” 白小晴交代完自己的杀人动机，垂眸看了看容昭身上的红色礼服，轻轻蹲下来，帮他把凌乱的裙摆整理好。 容昭动了下自己的双腿，将裙摆从白小晴手上扯开，像是厌恶极了。 “他那个初恋情人以前住在灵秀别苑的半山别墅，是有钱人家的大小姐，”白小晴抬眸看着容昭，“我见过一次照片，跟你现在的样子有点像，左眼睑下面长了一颗泪痣。” 白小晴又摸了下自己眼睛下的那颗痣，低声说道：“我也有，贺艳艳也有，他大概就是喜欢这一类型的女人。” 容昭脸上的泪痣是自己用黑色的水彩笔点出来的，被雨淋了，已经有点晕开。半山别墅，他果然没有看错，冯明晨一定是关家灭门案的凶手之一。 白小晴帮容昭把他脸上的水彩笔擦掉，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你不要以为我是替身，明晨他是真心喜欢我的。” 烈酒入喉_102 “初恋情人？”容昭冷笑一声，不知什么时候，他的眼里爬上了一丝丝赤红，将眼白处染得宛如一片无边的血海，他哑着声音，“他怎么能这样说！” 他怎么能，怎么能跟别人说出她是他的恋人这种话。 又怎么不能呢，冯明晨一直都是这样，他伤害了邱英英，害得邱英英抑郁症自杀，转头就能给邱英英的父母当儿子。 犯罪者自我救赎心理，他坚信不疑地认为自己是个好人，他给自己洗脑，编造了自己与关夏的关系。又瞄上跟关夏长相颇为相似的白小晴，通过对白小晴好，给他自己赎罪。 每日看着白小晴，也让他能时刻回忆起当年作案时的快.感。 恋人？他那种人怎么配！ 容昭喉间涌上来一丝腥咸，喉咙像被无数毒针扎过，滚出一滴一滴冷硬的血珠子。 容昭咽下一口血，他那种人怎么配！ 白小晴被容昭的反应吓到了，试探着问了一句：“你到底怎么了？” 容昭紧紧盯着白小晴的眼睛，声音微微颤抖：“你为什么要替那个恶魔顶罪，他该去死！” 他想起周烨说过的一句话，他一直都赞同。 “一旦一脚踏进罪恶的深渊，恶魔们就绝不会停止犯罪。他们不会停下来，永远也不会。” 容昭红着眼，看着白小晴，颤声重复道：“你为什么要替那个恶魔顶罪！”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白小晴的视线从容昭眼睛上挪开，走到房子中间，整个人站在手电筒的白光里，“我在街上找了一整晚，只遇见了你一个穿着红裙子的，只能是你了。” “容警官，”白小晴走上前，帮容昭把垂在胸前的假发往后撩了撩：“我其实挺喜欢你的，你很可爱。” 容昭紧紧咬着牙齿偏过头，不让白小晴碰他。 白小晴往后退了一步，脸色被手电筒的光照得惨白。 她晃了晃手上的刀，刀光从她脸上闪过：“这是凶器，警方一验就会发现，正是这把刀杀死了米琼、赵甜和贺艳艳。” “哗啦”一声，白小晴转身抓起桌上的背包扔在容昭脚边，一个仿真yang具从里面滚了出来：“这是我强女干她们的工具。” 容昭看了白小晴一眼：“这种东西根本经受不住法医的考验，一验就会穿帮。你真当警察是傻的吗。” 白小晴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刀，低声道：“这把刀是板上钉钉的铁证。” 白小晴把自己的右手手腕抬到容昭眼前：“这是被贺艳艳抓破的，就在她失踪之前。” “要是幸运一些，留在她身上的那些证据没有被破坏，就又是一项铁证。”白小晴顿了一下，看着窗外茫茫的夜色，“只要我死了，就死无对证。凶手就只能是我。” 容昭并不关心白小晴的死活，他只想亲手杀了冯明晨，杀了那七个屠了关家满门人。 这六年来，他无时无刻不在想，是用刀子捅死他们还是用铁锤砸烂他们的头。 他不在乎手上沾满鲜血，不在乎践踏法律，不在乎自己的余生，他只要他们死。 他必须活下去，一个一个杀死他们，撕碎他们。 一阵风吹了进来，容昭看了一眼窗外，雨已经停了。他不知道自己喝了白小晴的奶茶之后昏睡了多久，无从判断现在的时间。 他不能死，至少不应该是现在死。 容昭冷静下来，观察了一下四周，在墙角处看见一个玻璃材质的啤酒瓶子。他尽量拖延时间，转移白小晴的注意力：“你跟贺艳艳认识？” 白小晴一直把秘密藏在心底，从不敢对人倾诉，此时有人问起，她便说了：“有几天，我发现明晨有点魂不守舍，对我也很冷淡，我才知道，他看上了一个女病人，就是贺艳艳。” 白小晴的声音低了下去，透着疲惫和无力感：“她比我更像他的那个初恋情人。” 容昭有些悲哀地看着白小晴：“你还不明白吗，你不过是冯明晨用来自我救赎的替身，因为贺艳艳比你更像他心里的那个她，所以他决定用贺艳艳取代你。” 的确，贺艳艳比白小晴更像关夏。容昭想起自己与贺艳艳的初识，他肯接受贺艳艳的盒饭，很大程度上也是这个原因。 她不光长得像关夏，就连声音都很像，一样美好，一样善良。 容昭紧紧盯着白小晴，眼神泛着冷意，“贺艳艳是不是你杀的？” 白小晴抿了下唇，没有回答容昭的问题。 容昭抬眸：“放了我，我可以当今天晚上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不会告诉那些警察。” 烈酒入喉_103 白小晴垂眸看着被绑在椅子上的容昭，语气坚决：“抱歉。” “我原本没打算杀死你，我没杀过人，不想给自己的手染上血，”白小晴看了一眼自己握着刀的手，“你不该醒来，你知道的太多了，就算我死了，你还是会揭发明晨的。” “我不会揭发他，”容昭抬眸，眼里带着一丝狠厉和果决，“我会杀了他。” 他完全可以哄骗白小晴，说自己不会揭发更不会去杀冯明晨。他做不到，也说不出这种话。 白小晴眼里闪过一丝悲凉，握着刀子走近容昭：“那我更不能放过你。” 容昭挣扎了一下，手腕上的绳子勒得更紧了，像一条条盘踞的蛇，透着无法摆脱的寒意。 他大声质问道：“为了这么一个恶魔，你何苦这样。” 白小晴迎着容昭的目光，轻轻扬了下唇：“你呢，容警官，你为什么会接我递给你的那杯奶茶？” 容昭张了张嘴唇，口腔里似乎还残留着淡淡的红豆的香甜。 他像是突然失去了力气，声音又低又浅，带着一丝自嘲的可怜的轻笑：“你煮的的粥很好吃，我已经很久没吃过这么好吃的养胃粥了。” “你在说什么，”白小晴拧了下眉，旋即反应过来，“你误会了，那些养胃粥不是我煮的。” 容昭抬眸看着白小晴：“是谁？” 白小晴答道：“周烨。” 容昭听完，垂下眼眸，许久没说话，长长的睫毛遮挡下，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白小晴苦笑道：“你因为一碗粥丢了自己的性命，我同样也能为一把伞一碗面拼命。” 她看了一眼地上被手电筒照出来的一片白光，像极她和冯明晨初识那一天落了满地的雪花。 那一年据说是近十年来最冷的一年，早早就下了雪。 她被客户赶了出来，冷风夹着雪花直往脖子里吹，单子没谈成。别说吃饭了，弟弟生了肺炎，高烧到四十度，连医药费都没有着落。 她身上的衣服看着厚，其实是稀疏化纤的料子里裹着一点棉絮，不挡风不保暖。 她的手早就生了冻疮，脸冻得通红，连流出来的眼泪都是冷的。 她又冷又饿，坐在花坛边缩着脖子，在心里计算着一盒抗生素的价格，越算越急，想起早已离世的父母，终于委屈地大哭起来。 风似乎停了，雪花也不飘了，她抬头看见一把伞，看见撑着伞帮她挡着风雪的他。 他那么高，站得笔直，像突然降临的天神，撑起了她的天空。 他把她从地上扶起来，带她走进马路对面的一家面馆。 白小晴的声音异常温柔：“那碗阳春面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面，就像你吃的那碗粥一样。” “现在，你能理解我了吧。” 容昭打断白小晴的话：“这不一样，冯明晨从一开始就对你有所企图，周烨没有企图。” 白小晴看着容昭，在这张精致冷艳的脸上停留许久，她一个女人都对他的长相动心，更别说性取向为男的周烨了。 “他怎么可能对你没有企图。”白小晴继续说道，“我认识他好几年了，从没见过他对哪个人这么上心过，你是第一个。” 容昭紧紧咬着自己的下嘴唇，没接白小晴的话。 白小晴低头看了一眼时间，捡起地上的背包，从里面拿出来一个药瓶，倒了几粒出来递到容昭唇边：“你要是怕疼，可以吃几粒安眠药，等你睡着了，我再动手。” “啊”刺骨的疼痛令白小晴惊叫一声，她手掌就被容昭咬住了。 手掌生生被咬掉一块肉，血肉组织连着皮肤，发出一阵浓重的血腥味。 白小晴疼得后退了几步，跌靠在桌边。 容昭的唇角沾了血迹，大片的鲜红色令他的皮肤更白了，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寒气让他看起来像中世纪的吸血鬼。 白小晴从包里拿出一块布料缠在手掌上，握着刀子绕到容昭身后，手上的疼痛令她精神不振，声音有点低：“对不起了。” 冰凉的刀刃就要抵上脖子，容昭借着双脚和地面的力量猛得往左侧倒下去。 身体里残留着的迷药令他行动迟缓，较量间，锋利的刀刃割破了他喉间的皮肤，一行鲜血流了下来。 烈酒入喉_104 “扑通”一声，容昭连人带椅子摔在了地上，他挣扎着，一点一点往墙角的啤酒瓶子挪，身体在地上拖出了一道长长的血迹。 他紧紧咬着牙齿，用尽全身的力气将啤酒瓶子踢到墙上。 “哗啦”一声，酒瓶裂成了无数锋利的碎片，将这片寂静的夜色划了个粉碎。 第41章 “什么声音？” 周烨正在带人搜捕白小晴,转头往四周看了看，漆黑的眸子越来越沉：“你们听见了吗？” 肖潜摇了下头：“没有，您是不是听错了。” 其他人也都说没听见任何声音。 “你们继续搜,我过去看看。”周烨转身往小巷里头走去。 这里是白小晴最后从监控画面中消失的石莲路附近，各种违规建筑乱七八糟，有些已经已经荒废很多年了。 周烨继续往前，又听见一声响,比刚才那声清晰得多,像是玻璃瓶被撞碎了的声音,在夜色中分外明显。 循着声音,周烨穿过破旧的建筑,爬上一处高墙,在一片黑暗中看见一束微弱的白光从一间破败的房子照了出来。 白光被遮挡住，似乎有人影走过去，很快,那道光又闪现了出来。 那道光藏在几处戴拆迁的房子后面，很容易就被人忽略。 周烨从高墙上跳下来,在对讲机里说明了自己的位置,让肖潜他们悄悄过来,不要惊动任何。 地上横着乱七八糟的土木尸块，周烨小心绕过去,生怕惊动那道微弱到几乎没有的白光。 他走到发出白光的房屋前,绕到窗户下面,透过窗户缝隙往里面看了看。 一个穿着红色衣服的女人躺在墙角,长发挡住了她的脸，她被绑在了一张椅子上，无法动弹。 地上拖了长长一道血迹，是从女人的脖子上流下来。从出血量上判断，颈部动脉没破。 周烨看见被绑住的女人正在往墙角的碎玻璃瓶处一点一点地挪动，他刚才听到的一声响，应该就是玻璃瓶子撞在墙壁上的声音。 绑架者一眼看穿女人的企图，抢先把玻璃碎片踢到了最远的另一个墙角。 绑架者扎着马尾穿着深色连衣裙，手上拿着一把刀，一步一步走向躺在墙角被绑住的女人。 桌上手电筒发出的光只照亮了房子中间的一片空地，照不到墙角。周烨还是一眼认出来了，那名绑架者是白小晴。 白小晴蹲下来，刀尖悬在红裙女人的心口。 “砰”的一声，周烨抬脚踢开破旧的木门，带起一阵劲风，“住手！” 白小晴紧紧攥着手上的刀，抬头看见周烨，拽着被绑住的容昭使劲往墙角拖了拖：“别过来。” 周烨看着白小晴，朝她伸出手，语气温和又坚决：“晴姐，把刀给我。” 他看了一眼地上的红裙女人，对方看起来没什么力气，脖子上的刀口不再出血，身上的血迹不少，看着有点触目惊心。 周烨试探着问了一句：“小姐，你还好吗？” 红裙女人动都没动一下，脸蛋被长发遮住，也不吭声。 被绑架者会感到害怕，不敢动，是正常的，周烨安抚她道：“别怕，我是警察。” 红裙女人终于动了一下，身体往后缩了缩。 试探到人质的状况，周烨把目光投向白小晴，劝说道：“把刀给我，尽快送她去医院。” “趁现在没有造成太严重的后果，一切都来得及。” “来不及了，”白小晴坐在地上，刀尖悬在容昭的心口，大声说道：“米琼、赵甜、贺艳艳都是我杀的，我讨厌穿红裙子的女人！” 贺艳艳指甲里的皮屑DNA通过检测比对，与白旭东的线粒体DNA遗传基因完全相同，又属于女人，只能是白小晴了。 烈酒入喉_105 加上躺着在地上的人质，和白小晴手上的凶器，表面上看，白小晴几乎是板上钉钉的凶手了。 “冯明晨从一开始就在利用你，”周烨往前走了两步，再次向白小晴伸出手，“你先把手上的刀给我。”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白小晴紧紧攥着刀，双手微微颤抖，“你走开，不然我现在就杀了他。” 周烨不动声色地上前：“你有没有想过东子，他只有你这么一个姐姐，你出事了，他怎么办。” 听到弟弟的名字，白小晴的目光微微动了一下，眼神闪过一丝不舍，很快变成了决绝，低声说道：“他长大了，都奔三的人了，他可以照顾好自己。没有我管东管西，他也能活得更自由一些。” 白小晴说完，手腕用力，尖刀就要刺穿容昭的礼服布料。 “你以为这样我们就查不出来了吗，”周烨上前，看着白小晴，“你不要上了冯明晨的当。” 容昭的脖颈流出来的血已经变凉了，黏糊糊得贴着领口。他躺在地上，透过垂下来的头发看着周烨。 周烨继续对白小晴说道：“从一开始冯明晨就在利用你，从他开始接近你，就已经打好了算盘。你这么聪明，不要上他的当。” 白小晴自嘲地笑了一下，垂眸看了看躺在地上的容昭：“你觉得容警官怎么样，他够警惕了吧，可他还不是乖乖躺在地上快要死了，就因为一碗养胃粥。” “就因为这样一碗粥，让他险些把自己的命送掉，”白小晴眼里闪过一丝晶莹，眼泪顺着眼角留了下来，“周周，你是个温暖的人，你永远不会理解我们这类人。” 周烨看着躺在地上的“女人”，目光在他全身上下扫了一遍，身材高挑，裸.露出来的脖颈皮肤被鲜红的血迹衬得比雪色还白。 他脚上穿着的正是从他办公室的抽屉里偷走的那双高跟鞋。 周烨看着容昭脖颈上的刀痕，心脏处被重重捶了一下，比割在他自己脖子上还疼。 周烨的目光突然变冷：“冯明晨那种人，除了他自己，不会爱任何人。” 他紧紧盯着白小晴的眼睛，“你是他可以随意拿来牺牲的，不要上他的当。” 白小晴眼里闪过一丝柔光：“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心甘情愿，何谈上当。” 周烨没有多说什么，直接问道：“□□，你用来迷晕白旭东的□□，是怎么拿到的？” 白小晴拧了下眉：“药箱里，你问这个做什么。” “你该知道，□□是管制药，一般人家里，就算是医生家里也不应该有，”周烨看着白小晴，继续说道，“这根本就是冯明晨特地给你准备的。” 白小晴大声打断周烨的话：“是我自己偷偷拿的，他根本不知道。” 这就是冯明晨的高明之处，卑鄙阴狠，让爱他的人心甘情愿为他赴死。周烨继续说道：“他是不是经常对你说，自己犯了一个大的错误，可能就要被警察抓走了。他不想死，他舍不得你。” 周烨有点不忍心看白小晴不可置信的眼睛，可他不得不继续说下去，“他是不是经常对你说，如果有一天自己不在了，让你好好活着之类的话。” “大约还会说，让你忘了他，重新找个男人嫁了，只要你过得幸福，他就算死了也没有遗憾。” 白小晴很久没动，像是变成了一个木头人，对外界失去了感知，良久才抬眸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你怎么知道他说过这样的话？” 几乎一字不差。 周烨看着白小晴渐渐动摇的双眼，沉声说道：“这是最常见的洗脑套路，他控制了你的内心，早就做好了让你心甘情愿替他顶罪的打算了。” “从他接近你开始，就在利用你。利用你救赎他自己，利用你替自己顶罪，就算不是6.12案，还有其他许许多多的罪孽等着你。” 白小晴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心口挂着一条心形吊坠，是结婚那天，冯明晨亲手为她戴上的，她又想起冯明晨对她的好来。 想起那个飘着雪的冬天，他把她从地上拉起来，给她撑着伞，请她吃了一碗热腾腾的面。 她想起与他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他那样细心、体贴，会在下雨的时候给她送伞，会在下雪的时候牵着她的手漫步，会给她堆丑萌丑萌的雪人。会在她辗转难眠的时候给她最温暖的怀抱。 他记得他们所有的纪念日，带给她无数的惊喜与感动。 除了父母，再也没有像他一样对自己体贴照顾至此的人了。 白小晴咬了咬自己的嘴唇，含泪看着周烨，喃喃道：“我不信，你的话，我一个字也不信。” 周烨拿出手机，调出一张照片，把屏幕对准白小晴。 是一个光线昏暗的房间，墙边站着两个古朴的木质货架，架子上躺着几瓶红酒，看样子是一个酒窖。 周烨说道：“这是一间酒窖，五年前的四月十九号，以你的名字租的一间酒窖。” 白小晴低声道：“四月十九号，那是我和明晨结婚的第二天。” 烈酒入喉_106 周烨在手机屏幕上划了一下，照片跳到下一张。 同一处背景下，三个黑色天鹅绒盒子整齐地排放在一起，每一个上面都躺着一块红色的布料，上面溅了星星点点的血迹。 “物证已经检测出这三块布料上的血迹，它们分别属于米琼、赵甜和贺艳艳，”周烨顿了一下，继续说道，“等你替冯明晨顶了罪，自杀之后，这些都将成为你的犯罪证据。” 周烨再次向白小晴伸出手，“把刀给我，一切都来得及。” 白小晴握着刀子的手无力地垂下，像是被人抽去了灵魂，凄凉又茫然地看着周烨，似乎不愿意相信他的话。 她回过神来，把刀尖对准了自己的心脏，两行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不断往下流，打湿了黑色的连衣裙。 她无法接受被欺骗的人生，无法接受她所以为的温暖和爱情都是一场可笑的骗局。 “别这样，”周烨上前两步，眼看着就要抢到白小晴手上的刀，“你该想想东子，你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你要是死了，他还怎么活。” 趁白小晴分神，周烨快速上前，一脚将她手上的刀子踢飞了出去，把容昭护在自己身后。 白小晴从地上站起来，呆呆地看着这满地的狼藉，杀人凶器、仿真yang具、包括穿着红色礼服的容昭。 可笑至极。 周烨控制住局势，转身看了看躺在地上的红裙女人，确切来说，是躺在地上的容昭。 周烨无视容昭眼里浓浓的抗拒，帮他解开绳索，扶着他从地上坐起来，检查了一下他脖颈上的刀痕，确认没有大碍。 “容容，”虽然不合时宜，周烨还是忍不住说道，“饿吗，我给你煮粥。” 第42章 容昭像是没听见周烨的话,拨开他站起来,弯腰捡起地上的高跟鞋,光着脚走到一处角落,拿起自己的黑色双肩背包。 听见背后的声音，容昭转头看见周烨跟上来,狠狠用眼神警示了一下,让对方不要靠近他。 周烨看着容昭,量身定做的礼服将他的身体曲线勾勒的分外明显，裙摆到脚踝下,行走间如同飘动的轻纱，半遮半掩地露出一点雪白的皮肤。 比男人秀丽,比女人飒爽有力，显出一种别样的魅力与景色。 周烨转身走向白小晴,蹲下来，帮她把眼泪擦干，扶着她的胳膊起来：“走吧,到了局里如实说就行。” 他掏出手机，调出通话记录：“我打个电话给东子,让他帮你带几件换洗的衣服。” 白小晴从一场可笑的生死爱情里抽身出来,抬眸看着周烨,轻声说道：“东东他，肯定会对我失望。” “他要是知道,我差点为了冯明晨抛下他,他肯定会怪我。” “乱想什么呢,”周烨绕过地上的物证，带着白小晴往门口走，一边说道，“只要你没事，对他来说比什么都重要。” “之前有一次出任务，我和东子一起被困在一个坑洞里出不来，大晚上，还是在山里，犯罪分子就在附近，他说他不怕死，他怕死了就见不到姐姐了，还说自己太差劲了，一直都是你在照顾他，他以后要好好照顾你。” 白小晴听完，把脸上最后一滴眼泪擦干净，撩了撩凌乱的头发：“嗯。” 她虽然无法接受冯明晨的欺骗和利用，但也愿意为了真正爱自己的人活下去。 她一直都是这样，为爱而生，为爱而活。 周烨转头看了看容昭，他已经躲在一个破旧的柜子后面把身上的裙子换下来了，假发也已经摘掉，身上穿着平时那身黑色的T恤裤子。 他看起来和往常并无二致，要是他的脸没有泛红的话。 “没什么的，”周烨最了解容昭的羞耻点，安慰他道，“肖潜以前也穿过女人的衣服，远远没有你穿好看。” 他回味了一下，重复道：“还是你穿好看。” 容昭并没有从周烨这句话里感到一丝一毫的安慰。 白小晴犹豫了一下，走向容昭，低声说道：“对不起。” 容昭看了白小晴一眼，没有多说什么，他对她的一切感情都来自那碗养胃粥，既然粥不是她煮的，也就不剩下多少情分了。 他又没法怪她，因为她跟他是一样的人，一个因为一碗粥差点丧命，一个因为一把伞一碗面而去拼命。 烈酒入喉_107 都是一样可笑也可怜至极的人。 容昭走到周烨面前，问道：“冯明晨呢？” 周烨：“一直在家里，郑可带人监视着。” 周烨一边说，垂眸看着容昭，微微弯下腰，接着手电筒的光看清了他脖颈上的刀痕，周围的血迹已经干涸，刀口隐隐渗出一行红色，在他雪白的皮肤上显得分外扎眼。 周烨挡在容昭面前：“救护车马上到了，你先去医院。” 容昭被周烨拦住去路：“我没事。” 周烨还想说什么，突然听到身后“噗通”一声。 白小晴重重地倒在了地上，砸得地上的刀子震了一下，发出咣当一声轻响。 “晴姐！”周烨上前，抱着白小晴的肩膀，把她从地上扶起来，伸出拇指擦掉她唇角缓缓流出的一行血。 白小晴脸色发青，嘴唇发紫，唇角，鼻子涌出大股黑红色的血液，是中毒的迹象。 周烨知道白小晴原本的打算是替冯明晨顶罪，自己一死了之，留下一堆证据，然后死无对证，只是没想到她提前就服了毒。 周烨抱着白小晴，低声安抚她道：“坚持一会，救护车马上就到了。” 白小晴躺在周烨怀里，气息微弱，她看着他，嘴唇轻轻张开。她实在虚弱，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血越流越多，浸湿了周烨的白衬衫，白小晴的身体开始抽搐，她用带着血的手紧紧握住周烨，露出一个自嘲的微笑，低声道：“我没有。” 白小晴的双眼渐渐模糊了起来，耳边响起最后一次见到冯明晨的时候，他把这碗毒.药递给她的时候说的话。 “老婆，吃点银耳莲子汤吧，我亲手煮的，放了好多冰糖，你尝尝。” “慢点吃，锅里还有很多……真想一辈子为你做汤。” 一个医生，想精确地控制好时间，杀人于无形，并不困难。 冯明晨是怕她突然反悔，怕她死得不够透彻，替她下了手，制造一个嫌疑人畏罪自杀的假象。 白小晴咽了一口带毒的血，紧紧握住周烨，两行眼泪混合着血水砸落在冰凉的地板上，她哽咽着无力地挣扎道：“周周，我后悔了，我不想死。” 恶魔就是恶魔，恶魔的血永远都是阴冷歹毒的，永远也不要愚蠢地奢望在恶魔身上取暖。 “滴~呜~~滴~呜~~”的警笛声自遥远的夜色中传来。 白小晴转头看着门口的方向，她的气息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带着浓浓的不甘与不舍，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才挤出来两个字：“东东。” 周烨紧紧抱着白小晴，帮她擦掉脸上的血迹和眼泪，握住她的手：“东子就快到了。” 白小晴的身体停止了抽搐，唇角再流不出一滴毒血，五脏六腑在巨大的疼痛之后终于麻木起来，跟她现在的思维一样，轻飘飘地浮在半空，升不起，落不下。 周烨看着白小晴渐渐放大的瞳孔，这是人之将死的征兆，他垂下眼，柔声道：“放心，我会替你照顾好东子。” 白小晴费力地弯起唇角冲周烨笑了一下，像每一次在市局或者白旭东家里见面，笑着叫他周周一样。 白小晴握住周烨的手，叮嘱道：“别，别翻他的垃圾桶，他不喜欢。” 她的眼睛一刻也没有从门口的方向挪开，直到看到几辆警车停在门口，白旭东第一个冲了进来。 白小晴看了白旭东一眼，轻轻笑了一下，她像是困极了，再也支撑不住地闭上了眼睛。 “姐！”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响起，白旭东跪在地上，从周烨手上接过白小晴尚有余温的尸体，紧紧抱在自己怀里，失声大哭。 看着至亲之人惨死在自己眼前，活着的那个人需要承受多大的痛苦，才不至于让自己也跟着死去。 周烨握住白旭东的肩膀，轻轻摁了一下，起身说道：“照看好你姐，我去抓冯明晨。” 周烨转头，到处没看见容昭的身影。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周烨打了个电话给郑可：“抓捕冯明晨。” 郑可焦急的声音透过听筒传了出来：“冯明晨不见了。” 正常情况下，冯明晨不可能在警方的眼皮子底下悄无声息地蒸发。郑可继续说道：“有人接应他，放火，制造混乱，伪装逃跑。” 冯明晨的一举一动早已经被监视起来，也早被查了个底朝天，并未发现他有任何同伙的迹象。 烈酒入喉_108 “继续搜寻，”周烨挂了郑可的电话，转身打给王小明，“小明，帮我定位容昭的手机信号位置。” 第43章 容昭背着包,从去冯明晨家的路上就开始思考,他该怎样在警方的严密监控下不动声色地杀死冯明晨,并逃出生天,掩藏身份。 刚到冯明晨家的小区，一辆黑色的大众汽车跟他擦肩而过,容昭看了一眼车牌,认出来是郑可等人执行监视任务的时开的那辆。 这个时候撤退且没有出动警车抓人,冯明晨逃跑了。 容昭站在小区门口，在夜色中看着郑可等人走远,转头往冯明晨家楼下看了看，别人看不出来,他一个警察不会看不出，这栋楼被监视起来了。 从人手布置上看,冯明晨的确不在家里。 容昭不知道冯明晨会逃向哪里，下意识地沿着街道往南走。 穿过中心城区的高楼大厦，往南能看见一座并不高的山,山上一片漆黑，偶尔点缀着一点亮光,那是经年的路灯发出来的陈旧的光。 他从小在那座山上的长大,上树抓过鸟下水摸过鱼。知道哪儿有果树,知道松鼠的洞和麻雀的家。 他能一个人在山上玩一整天，回家的时候天都黑了,远远就能看见家里亮着灯。 他不走正门,喜欢从后墙爬进家,先把摘来的野果给姐姐送去，再去妈妈那卖个乖，新奇地告诉她他今天在山上发现的宝藏。另外，还要提防着拿着戒尺突然出现的爸爸。 再后来，他被送去国外生活了几年，终于回国的时候，还没来得及重新熟悉一切，惨案就发生了。 刚下过雨不久的地面聚集了大大小小的水坑，路灯照在上面，低头就能看见自己的影子。 容昭低头看了看，看不清五官，于是转头看向街边小店的橱窗玻璃，看见倒映在玻璃上的人。 六年前，这个人的名字叫关旭，旭日东升的旭。 现在，他只能与黑暗为伍，终夜游荡在东榆市的大街小巷，变得人不人鬼不鬼。 因为性格和生活环境的改变，随着时间的迁移，他的样貌也发生了变化。 以前顽劣不堪，整天晒得跟一块黑炭似的，五官也没长开。身材也比现在健硕。 凌晨三点钟的街道几乎没有人，只偶尔开过去几辆车。容昭看了看又近又远的半山，背着双肩包，转身往石莲路的方向走去。 快到家的时候，他听到拐角处的小巷里传来一声巨响，像是重物被抛到地上的声音。 容昭拐进去，看见一个模糊的人影从地上挣扎着站了起来。 这个人，他只见过两次，一次是在二院，一次是在市局。这个人，就算化成灰他都能认出来。 被一股巨大的仇恨控制着，容昭浑身的血液都开始沸腾起来，他攥紧手上的一把小刀，朝那人走了过去。 这把刀的刀身只有手指般长短，刀刃却可以削铁如泥，保证一刀就能把人杀死。 冯明晨是被从一辆白色面包车上扔下来的，头被撞到地面上，轻微的眩晕过后，人才清醒过来。 他知道警方在监视他，也给白小晴下好了套，等白小晴钻进去，代替他形成了罪犯，他获得自由，再找机会逃出国。 他并没有打算现在就从警方的监视下逃跑，他根本逃不掉，也没必要逃。他是在逛商场的时候被人设计掠走的。 他甚至分不清掠走他的人是敌是友，目的为何。如果对方是友，为何用一个黑色的头罩罩住他，一言不发不肯露面。 如果对方是敌，为何不把他送去警察局，或者干脆杀了他。 会是当年与他一起的另外六个人中的一个或者两个人吗，也不像。 屠杀发生之后，他们曾经发过毒誓，这辈子都不会联系，也不要见面，就算在街上偶然碰上也要装作不认识。 冯明晨想不通，开始快速在心里盘算着如何装作若无其事地回家，为他那畏罪自杀的老婆收尸，当着那些警察的面痛哭一场，再继续物色下一个蠢女人。 他从地上捡起眼镜，发现镜片已经被摔碎了，悻悻地将镜框扔在了墙上。 “哗啦”一声，头顶的监控摄像头被突然飞过来的一块石头砸碎了，掉落的碎片落在冯明晨的头发和领口，如同冰雹一般冰冷扎人。 “冯明晨。” 烈酒入喉_109 一道更加冰冷的声音响起，冯明晨抬头，看见从一片黑暗中走过来的容昭，对方手上握着一把刀，即使灯光微弱，也将刀刃照得闪了一下。 冯明晨转头看了看，没看见别人，就来了一个警察，他自觉能对付。 冯明晨梗了梗脖子，一副底气十足的无赖样：“你们没有证据，不能乱抓人。” 容昭停在冯明晨身前，咽下喉间涌上来的一丝血腥气：“我不是来抓你的。” 冯明晨并没有放松警惕，他看了一眼容昭手上的刀子，往后退了两步：“你拿刀干什么。”警察抓人不都是用手铐吗。 容昭接着自己刚才的话说道：“我是来杀你的。” 话音刚落，他已经闪身来到了冯明晨身前，杀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冯明晨被容昭摁在墙上，刀尖就悬在他的脖子上，对上对方深不见底的瞳孔和毫不掩饰的杀意，冯明晨往后贴了贴墙，声音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颤抖：“你，你不是警察吗，你该知道杀了我你自己也就完了。” “我不在乎自己完不完，只想你和你们死，”容昭紧紧盯着冯明晨的眼睛，似乎是想通过这双眼睛看到六年之前，他红着眼，声音嘶哑：“你们，为什么要杀关家的人。” 冯明晨试图抵赖，偏过眼说道：“什么关家人，我听不懂。” 容昭将手上的刀往前摁了摁，刀刃割破了冯明晨的脖子，渗出一行血液：“说不说？” 冯明晨看着眼前的男人，他长着一双狭长的丹凤眼，眼尾微微上挑，是很招桃花的长相，这样一双眼睛，很容易就能把人的心吸进去。 他在一个女人身上见过这双眼睛，这双跟六年前几乎一模一样的眼睛，冯明晨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容昭，颤抖着声音问道：“你到底是谁？” 容昭笑了一下，这笑容却像哭一样，仿佛有巨大的无法承受的悲恸贯穿他的全身：“我是恶魔，比你们还要恶的恶魔。” 冯明晨终于想起来了，大叫道：“是你，是你，你是她的弟弟，你没死！” 容昭将手上的刀子往前抵了抵：“想起来了就好。” “告诉我其他六个人的下落。” 冯明晨紧紧贴着墙壁，脖子上的鲜血往下滴落在他的手背上，像被毒蛇舔了一下，他的身体渐渐发冷：“不知道，当年我们就说好了，再不往来。” 容昭盯着冯明晨的眼睛，刀刃又往前抵了抵：“你不说我也能查出来，就像把你揪出来一样，我要把你们一个一个都找出来，杀死。” 他攥了攥刀柄，手腕开始用力。 他能想象到刀刃划破冯明晨的脖子的声音，他仿佛看见大股的鲜血从他脖颈喷出来，如同当年的屠杀现场一样，整个世界都变成了红色。 “住手。” 容昭握着刀的手腕突然被一双温热有力的手握住了，他看清楚来人，冲他大吼一声：“放手！” 周烨紧紧握着容昭的手腕，用力把他往旁边带，一边说道：“你不能杀他。” 容昭反手从周烨手上挣脱开，转头，用刀尖对准冯明晨的心脏的方向：“你要抓我可以，先等我杀了他。” 周烨的手背被容昭手上的刀子割了条口子，几滴鲜血顺着他的手腕流了下来，他指了指冯明晨，看着容昭的眼睛说道：“你不能自己动手。” “这会脏了你的手。” 容昭看了一眼自己的右手，在心里说着：“我的手早就脏了，我不在乎多这么一笔。” 冯明晨看了看周烨，又看了看几近失控的容昭，他知道，落在警察手里要比落在容昭手上好上千万倍。 容昭迅速转身，抓住正在准备逃跑的冯明晨的肩膀，重新把刀刃对准他的脖子。 大股的鲜血流了出来，在夜色中散发出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周烨徒手握住容昭手上的刀刃，看着他：“你冷静一点，想想那些爱你的人。” 周烨说完，松开带血的刀刃，走向容昭：“关家灭门案的专案组没撤，只是一直没有新的线索出现，才会暂时搁置，冯明晨出现了，专案组会跟进。” “你难道不想看着其他六个畜生落网吗，不想看看幕后主使的样子吗。” 周烨停在容昭身前，抬手帮他把眼角的一滴眼泪擦掉。 周烨的手染了血，在容昭眼尾留下一道混合着泪水的浅浅的红痕。他微微垂下头，宽大的手掌捞着对方的后脑往自己的额前摁了摁。 额头相触的那一刻，周烨对容昭说道：“我答应你，一定会帮你一个一个把他们找出来，让你看着他们受到应有的报应。” 他的声音轻柔，却又带着千金的重量。 周烨抱着容昭的头，听到到一丝低低的呜咽。 烈酒入喉_110 “哗啦”一声，容昭手上带着血的刀刃砸落在青石板上。 此时的他如同一个在孤身在战场厮杀多年的猛兽，在无尽的雨夜和黑暗中，终于有人站在他的身后，帮他擦掉满身鲜血，告诉他，他愿意与他并肩而战。 容昭从周烨的手掌挣开，用手背擦了下不争气的眼泪。 周烨垂眸看着眼前人，对方的眼睛泛着红，盈着水汽，他从未见过这样的他，褪去满身坚硬和壳和刺，变得如此清晰和柔软。 他忍不住再次伸出手，想把他狠狠揉进自己怀里。 “滚，”容昭一掌拍飞周烨的手，揉了下自己的鼻子，偏过头说道，“死基佬，离我远点。” 冯明晨趁机，转身就往小巷外面跑，周烨和容昭同时追了上去。 “砰”的一声，一道沉闷的声音自前方响起。 冯明晨应声倒下。 他额前被一颗子弹击中，留下一个红色的点，鲜血从血窟窿里流了出来。他睁大眼睛，似乎有点不明白，自己怎么突然就死了，怎么突然就这么死了。 周烨跑出巷口，迅速扫了一眼四周，这附近埋伏着一个专业狙击手。他拿出电话，叫了人来。 容昭垂眸看着冯明晨的尸体，似乎对他的死并不意外。他一直都知道，家族灭门案的背后有一双巨大的无形的手。 他从不亲自动手，却又操控一切。 警车很快赶到，痕检和法医也都到位，侦查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吴昊戴着一双白色的手套，蹲在冯明晨的尸体旁边，查看了一下他额头上的致命伤，又往下，掰起他的脖子看了看。 吴昊起身走到周烨身前，抓起他的手。 周烨猛得一缩手，颇有些慌张地往容昭的方向看了看，警惕地对吴昊说道：“干什么你，休想玷污我的清白。” 吴昊扫了一样周烨手掌和手背上的伤痕：“目测跟死者脖子上的伤痕来自同一把凶器。” 说完叫了一个实习法医帮周烨处理了一下伤口。 痕检捡起地上的刀放进透明物证袋里封好，吴昊接过来看了看：“八成是这把。” “的确是，”周烨任由小法医给他的伤口消毒，眉头都没皱一下，眼睛也不带眨的，“追捕嫌疑人的时候，对方试图反抗，拿刀划伤了我，幸亏容警官反映快，把刀抢了过去，抢夺过程中不小心划到了对方的脖子。” 嫌疑人已经死了，脖子上的也不是致命伤，正常情况下不会对一个执法的警察过分追究。 吴昊听完，果然没有多说什么，走到容昭面前，递给他一张消毒纸巾，有些心疼地说道：“肩膀上的伤还没好透，怎么脖子上又来了一刀。” 容昭脖子上的是在跟白小晴周旋的时候留下的，他接过吴昊的纸巾，将领口的几处血迹擦了擦：“没事。” 吴昊拎过来一个药箱：“我先帮你处理一下，一会救护车来了，一定要去医院检查检查。” 好好的一个美人，怎么天天不是这儿伤就是那儿伤，他惯常怜香惜玉，心痛得不得了：“没事少跟周烨混一块，这弄的。” 容昭嗯了声，没有多说什么，最后想了一下，还是说道：“我除了工作和查案，我都会离他远点。” 他老听人说周烨和吴昊之间有点什么，吴昊都直接说让他离周烨远点了，他本来就不愿意掺和他们的感情，当然要有多远离多远。 吴昊听见容昭的话，心里顿时一喜，小昭跟他这样说话，意思就是对他有点意思了，不然不会这么一本正经地解释和保证。 周烨也听见了容昭的话，自然是满心不愉快，一边指挥现场行动，抽空走过来，不舍得对容昭说什么，只好挑衅吴昊。 他指了指容昭的脖子上的伤口，又指了指自己自己的手：“这叫什么，叫同生共死。” 就差把情侣伤三个字说出口了。怕说出来会被容昭捶，打算回头再跟吴昊好好叨叨。 冯明晨死了，虽然不是容昭亲手杀的，虽然这会对揪出关家灭门案的其他案犯造成影响。 容昭看着冯明晨渐渐发冷发硬的尸体，内心深处不自觉地涌上来一丝无言的兴奋。这种兴奋或许会把他拖向更深的深渊深处，但他不在乎。 现场勘测在附近的钟楼顶上发现一处狙击点，地上散落着一个弹壳，看编号是国外产的，具体还需要进一步检测。 没有发现烟头等残留物，没有提取到指纹等有效生物痕迹。现场跟当年的关家灭门案一样干净。 容昭和在周烨先去了趟局里，一直停留到凌晨两点才去医院检查了一下身体。 从医院出来，周烨转头看着容昭：“今天你自己回去，我得去白旭东那看看。” 烈酒入喉_111 “我不用你陪，”容昭甩开周烨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往前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以后别去我那了，吴法医会不高兴。” 周烨跟上容昭，转头盯着他的眼睛，语气十分不爽，连醋劲都不愿意掩饰了：“吴法医高不高兴对你来说就这么重要吗。” “你为什么怕他看到我们在一起。” 容昭：“我们没在一起。” 周烨继续说道：“有些人，别看着金丝眼镜一戴，白大褂一穿，人模狗样的。其实花心得很，那吴耗子交过的男朋友，比他验过的尸体都还多。” “我就不一样了，我一个男朋友都没有交过，我还是个纯洁的纯情的小处男。” 容昭不爱听周烨说他跟吴法医的感情纠葛，有些烦躁地看着他，语气自然也算不上好：“你要是觉得不公平，去跟吴法医说，别搁我面前说。” “走了，没工夫掺和你们的感情。” 周烨听完，怔了一下，你们的感情，谁们的感情？ 旋即明白过来。 “容容，”周烨叫住容昭，“我先去东子那，五点能到你那，给我留个门。” 第44章 凌晨四点五十分,周烨站在容昭家楼下敲了敲门：“张姐,开门。” 他没打容昭的电话让他下来给他开大门,想让他好好睡觉,多休息一会。 “谁啊，”无辜被吵醒的张姐穿着拖鞋走到大门边,揉了揉眼睛,透过大铁门的门缝往外面看了看,“找小容？” 周烨点了下头：“麻烦您开一下门。” 张姐没好气地打开门：“怎么这么晚了还来，吵到人睡觉了。” 周烨在口袋里摸了摸,摸出来一包烟递给张姐：“谢了。” 张姐拿到烟很开心，要是被吵醒一次就能拿到一盒烟,她还是非常乐意的。只是这个烟的牌子她不认识。 利群，富春山居,是什么？别是什么会吸出问题的杂牌吧，下回得跟那位不好惹先生说，只收中华、南京这种好烟,其他乱七八糟的一律不要。 周烨熟门熟路地上了二楼，走到容昭的房间门口,抬手试着推了一下,没推开。 不是跟他说过了,让他给他留门，锁这么严实干什么。 周烨抬起手,刚想敲,又把手放下了。他们两点从医院出来,容昭回到家洗漱好至少三点钟了，一共就多少时间给他睡。 周烨坐下来，靠着门，透过栏杆看着夜色，抬手拍死一只趴在他胳膊上的蚊子，想起上次来这儿，也是这样，在门口坐着睡了一夜。 里面的人也是狠心，连把一扇子一瓶花露水都不给他。 周烨靠着门坐了一会，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他们碰在一起的触感。 他又想起从他身上听到的那声低低的呜咽声，和那双带着水汽的眼眸，终于忍不住从地上起来，捡起地上不知道谁丢的小发卡，对准容昭房门的钥匙孔。 别的不是，周烨开锁的技术绝对一流，这几年他居无定所，早练出来了。 “咔哒”一声，门锁应声打开。 周烨轻轻推开门进来，转身把门关好。 室内只开了一盏台灯，灯光落在床上，床上的人背对着门，朝墙睡着。 周烨看见墙边立着一个卷成一卷的席子，是上次他睡过的那张。 他小心翼翼的将席子铺在容昭床边，拿起床头柜子上那本《红楼梦》枕着，侧过身，面朝着容昭闭上睡着。 容昭有个习惯，不管睡得多晚，一定会在第二天早上七点之前起床。 他坐在床上，垂眸看着躺在地上的男人，从床上下来。 因为席子离床太近，他一着地就落在了席子上，抬脚准备被周烨身上跨过去，突然被抱住了脚。 烈酒入喉_112 对方的脸颊就贴在他的小腿上，容昭使劲抬了抬脚，费了好大劲也没能成功抽回。他本来就是个有起床气的人，一气之下抬起另一只脚踹了周烨一下。 周烨终于睁开了眼睛，仰着头看着站在自己身前的人，坐起来，背对着一道从窗外照进来的阳光，笑了一下说道：“早啊，容容。” 容昭看了周烨一眼，关着脚从他身后绕过，找到自己的拖鞋穿上：“怎么进来的，谁让你进来的。” 周烨转头看着容昭：“我什么时候来的，怎么进来的，你能不知道？” 周烨尽量小心小声不把容昭吵起来，也只是不吵起来而已，不是不吵醒。以容昭的警惕程度，有人进了他的房间，在他床边睡了两个小时，他会不知道？ 周烨看了一眼窗外初升的太阳，晴空白云，映得那片五彩的朝霞分外灿烂。 他突然嘴欠道：“真是个口是心非，嘴硬心软的坏男人。” 容昭此时想把周烨连人带席子一块掀翻飞出去，这种尴尬又羞耻的台词，他是怎么说出口的。 周烨从席子上起来，整理了一下被压得皱了的衬衫，又重新扣了扣裤腰带：“你先洗漱，一会我洗个澡。” 容昭转头看见周烨搭在裤腰上的手，拧了下眉：“要整理裤子去洗手间。” 周烨整理好，满脸无所谓：“大家都是男人，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容昭看着周烨，觉得有必要跟他说清楚：“你是喜欢男人的，对你来说，我就相当于一个‘异性’，在异性面前，注意你的举止。” 周烨到处也没看见多余的拖鞋，穿着袜子走在容昭面前，微垂着眸：“你呢？” 容昭不明所以：“什么？” 周烨跟着容昭走到洗手间，认真说道：“gaydar，原词名是gayradar。指像蝙蝠那样的超声波能力，只要对别人超上一超，就能看透对方是不是gay。” 容昭挤了点牙膏在牙刷上，漱了下口，耐着性子问道：“所以呢？” “我来超一超你，”周烨站在容昭身后，身体微微前倾，脸颊几乎要贴上容昭的耳朵，转头在他耳边吹了口气，声音低哑道，“滴~~，发现同类。” “呼~~”周烨又朝着容昭的耳朵吹了口气，用低沉性感的声音蛊惑道，“你现在是不是觉得被我这个男人这么一吹，从耳朵尖到脖子，半个身体都麻了。” 容昭转头看了周烨一眼，往洗手台的边挪了挪：“你没刷牙，嘴里有味。” 周烨：“.…..” “那我换一种说法……” 容昭一边刷牙，转头瞟了周烨一眼：“你离我远点。” 周烨挪了一下，继续说道：“容容，你喜欢过哪个女人吗？” 容昭一个人住惯了，突然出现一个人一直在他耳边叨叨，让他有点烦躁，应付一般随口答道：“喜欢过。” 周烨看着容昭：“不可能，我的雷达告诉我，这不可能。” 容昭：“爱信不信吧。”反正他也是瞎说的。 周烨又问道：“那你喜欢过哪个男人吗？” 容昭：“没有。”这句不是瞎说。 他连女人都没喜欢过，哪里会喜欢什么男人。 容昭洗漱好，走出洗手间，去厨房烧热水，他站在一旁看着火苗跳动，转头看见洗手间的门关着，摸了下自己被周烨吹得有些发烫的耳朵。 “我牙刷呢，我上次买的牙刷呢，”洗手间里传来周烨的声音，“你给我扔了？” 周烨的牙刷的确被容昭扔了，当时觉得不会再让他踏进他的房子一步，自然要把他的东西全部扔了，更何况是过夜才会用到的牙刷。 可他还是默许他走进了他的房子，让他在他床边睡了一夜，还是在他身上存在骗钱骗婚嫌疑的情况下。 不知不觉中，一切似乎都与原轨道发生了偏移。容昭不大喜欢这种悄无声息的改变与占领，这会让他忘记防备，最终措手不及。 “容容，帮我找一下牙刷，”周烨打开洗手台下面的简陋小抽屉，里面除了几块香皂洗衣皂、未开封的毛巾，其他什么都没有，知道自己的牙刷被容昭扔了，周烨报复道，“那我用你的了？” 洗手间的门被人猛得打开，容昭一脸杀气地冲进来：“你敢用我的牙刷，用试试。” “骗你的，”周烨晃了晃自己空着的手，“没用。” 容昭的脸色这才好看些，从口袋里掏出来一点零钱：“自己去买，张姐那就有。” 烈酒入喉_113 周烨买好回来，手上除了牙刷，多了一颗棒棒糖。是他用剩下的五毛钱买的，橘子味儿的。 牙刷自己收好，棒棒糖递到容昭眼前：“给你，现在别吃，吃好早饭再吃。” 容昭接过来放在桌上，想起早餐还不知道吃什么，煮点焦糊味的粥应付吧。 周烨打开容昭的冰箱看了看：“怎么只有鸡蛋。” “煮粥来不及了，鸡蛋也是极好的，面粉有吧，给你做鸡蛋饼。” 周烨转身去洗手间，他的右手不能碰水，澡是没法洗的，只能用毛巾擦擦。 容昭含着棒棒糖坐在桌边，一边等周烨的鸡蛋饼。 洗手间的门被打开，周烨探出半个身体来：“那个，借我一条内裤。” 条件不允许，衣服可以不换，内裤是绝对不能不换的。 容昭为了他的鸡蛋饼，从衣柜里拿出来一条连吊牌都没拆的新的内裤，抬手扔给周烨：“赶紧洗。” 周烨被上面的吊牌刮了下脸，拿下来看了看：“这条没洗过，没法穿，你给我一条洗过的。” 洗过的都是容昭穿过的，容昭自然不肯：“你爱穿不穿吧。” 周烨没办法，只能先将就一下。洗好弄好，从洗手间出来，周烨的脸色和走路的姿势有些不自然。 他的衣服尺码比容昭大一个号，这条内裤穿在身上紧了些，加上又是容昭的，某个部位就特别不自然，简直让人不知道该放左边好还是放右边好。 周烨抬眸看见容昭坐在桌边含着他买的那颗棒棒糖，橙色的糖浆染在他的唇上，泛着晶莹的光泽，让人很想上去咬一口。 因为刚醒来不久，容昭的眼睛泛着点朦胧，雾气昭昭的，瞳孔如同一片黑海，很容易就让人溺死在里面。 容昭看见周烨，把棒棒糖从嘴里拿出来，无意识地tian了一下自己嘴唇上的糖浆：“好了？” “没好。”周烨的声音有些沙哑，转身退回洗手间关上门，咔嚓一声上了锁，靠在门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裤子。 坚强倔强，不受控制。 “上班快要迟到了，”容昭不知道周烨在搞什么鬼，走到洗手间门口敲了敲，“你锁门干什么。” 周烨先是用冷水洗了把脸，发现还是无法冷静下来。 光是想着刚才那副画面，那个人，那张脸，那双唇，潜藏在内心深处的汹涌便如大江决堤一般喷发而出。 隔着门，容昭听见一声低低的带着巨大隐忍的气息，拧眉问道：“碰到手上的伤口了。” “对，”周烨迅速整理着自己的犯罪现场，连用过的卫生纸都是直接放进马桶里冲掉，不留下一点生物痕迹，“不小心碰洗手台上了，没事。” 容昭没有多想：“赶紧的。” 周烨打开洗手间的门出来，眼里的潮还没有完全褪去。 容昭从柜子里拿出来一袋面粉，倒了点在和面的盆里，转头问道：“这些够吗？” 周烨走过去，看了一眼：“不够。” 说完伸出手，想要去接面粉袋子的时候，手指扫过容昭的手背，像触了电一般缩回手。他清了下嗓子，极不自然地说道：“你把面粉放在，到旁边歇着去。” 容昭觉得周烨有点不正常，但他懒得琢磨，也就不管了，拿了本书靠在窗边看了起来。 周烨因为心不在焉，做鸡蛋饼的时候老往容昭身上看，导致鸡蛋饼一个糊了一个没熟。 容昭坐了唯一的椅子，周烨从门口走廊上拎过来一张没人要的旧凳子。 容昭一边吃鸡蛋饼，问道：“白旭东怎么样了？” “本来不太好，吵着要去杀冯明晨，好几个人都摁不住，”周烨看着容昭，“听说冯明晨被人枪杀了，稍微好了一些，起码情绪稳定下来了。” 要说最理解白旭东的人，就是容昭了。 好在，除了容昭脖子上那道刀痕，白小晴从始至终都没伤过人，她只是爱错了人，受人蛊惑，成为那个人舍弃的牺牲品。 容昭吃好鸡蛋饼，抽了张纸巾擦了擦嘴：“昨天夜里你跟我说，冯明晨的出现会让关家灭门案重新启动。” 周烨点了下头：“对，只要找到他就是关家灭门案的七名凶手之一的相关证据就可以，我想这个不难。” 烈酒入喉_114 容昭没有说话，听周烨继续说道：“能在酒窖里找到米琼、赵甜和贺艳艳的带血的礼服残片，说明这些东西对冯明晨很重要。一方面是早就想好让白小晴当他的替罪羊，另一方面，他自己也舍不得扔，能多留几天就多留几天，迫不得已才会舍了。” 容昭点了下头，赞同周烨的话：“所以，他杀害关家人的时候，尤其是关夏，他会搜集她身上的东西，以长久地保留当时的……” 容昭顿了一下才艰难地说道：“感觉。” 周烨觉察到容昭的声音变化，一提到关家的案子，他的声音就比平时轻，微带着不易觉察的颤。 “冯明晨对白小晴说，关夏是他的初恋情人，说明关夏在他心里有不同寻常的意义，他一定会留下点什么，”周烨继续说道，“我看过卷宗，关夏身上的礼服少了一块，八成被冯明晨带走了，他一定是藏在了什么地方，只要找出来，证实属于关夏，案子就一定会重启。” 是容昭负责的调查冯明晨，他确定自己已经把冯明晨名下明里暗里的东西查了个遍，不会有酒窖之类用来存放物品的东西。 “墓地。” 容昭和周烨同时开口。 周烨说道：“我已经叫人去冯明晨母亲的墓地查了，最迟今天中午就会出结果。”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没有，我们还有另一条线。”周烨从椅子上站起来，一边收拾桌子一边说道，“冯明晨六年前在黑市出手过一个古董花瓶，用卖古董的钱付了房子的首付。” 周烨看着容昭：“所以，这个案子一定会重启，其他六个人，一个都别想跑。” 容昭以为周烨会追问他和关家的关系，他甚至已经想好了如何应答，出乎预料的是，对方没问。 周烨的手机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接通，挂了电话之后对容昭说道：“昨夜，又一名红衣女子失踪了。” 第45章 匆匆赶回局里,周烨一眼认出来前来报案的妇女,叫赵月芹，正是最初把容昭当成凶手报过一次警的那位。 赵月琴一看见容昭,哭着朝他扑了过来：“就是你，那天晚上看到的就是你，是不是你把我女儿掠走了！” 容昭往后退了两步躲开,站在一旁看着歇斯底里的赵月芹：“不是我。” 容昭知道那名失踪的女孩，正是上次在二院物业处遇到的，非要给他介绍对象的王阿姨的侄女叶倩。 一个警员扶住赵月琴的胳膊：“阿姨,您冷静一下，连环杀人案的凶手已经死了。” “那我女儿怎么还会失踪,”赵月琴擦了擦止也止不住的眼泪,“我早就跟她说,不让她穿那件酒红色的裙子,她偏不听。” 周烨叫人把赵月琴带去休息室,回到办公室看了看报案记录。 叫了肖潜和郑可进来：“肖潜查叶倩的通讯和社交记录，失踪路上的监控，以及叶倩的居住地址和公司附近的监控，找出可疑人员。郑可带人查叶倩的社会关系。” 肖潜抓了下头发，有些不解：“难道6.12案的凶手是三个人，除了鲁海荣、冯明晨，还有一个。” 周烨把报案记录放在桌上：“这个案子跟6.12案无关,大概率是模仿作案。” 报案记录上,赵月芹于夜里十一点收到女儿叶倩的短信,说她不回家了，在朋友家过夜。 第二天一早，赵月芹打电话给女儿，发现她的手机打不通，又打了跟她关系亲近的几个朋友的电话，都说没有见过叶倩，更别说留她过夜了。 她的同事也说她一下班就回家了。 肖潜终于反应过来：“6.12案的凶手，凶残胆大，把人掠走就掠走了，根本不怕被人发现受害人失踪。掠走叶倩的人明显不是，他就是个普通犯罪者思路，只想着拖延时间不被人发现。” 周烨点了下头，对肖潜和郑可说道：“尽快去查吧。” 容昭回到自己的位子，到处找不到吴昊给他的那包祛痕膏，他肩窝上的硬疤已经掉了，留下红白色的牙齿痕迹，正是需要祛疤膏起作用的时候。 桌上没有，抽屉里也没有。 范瑶看见容昭在找东西，转头往队长办公室看了一眼，小声对容昭说道：“被周队拿走了？” 容昭听完，起身就往队长办公室去了，敲了下门进去：“你拿我药膏做什么。” 周烨晃了下自己的右手：“你臭美不想留疤，我也不想。再说了，我觉得你肩膀上那个牙印挺好的，好多人想文身都文不出来这么完美的。” “年轻人，别动不动这么大戾气，坐。” 容昭拉了张椅子坐下来，耐着性子对周烨说道：“留疤无所谓，不是很在乎，只是不想留这种疤。” 烈酒入喉_115 周烨倒了杯热水递给容昭，明知故问道：“哪种？” 容昭接过水杯放在桌上：“你不给，我再去问吴法医要。” 周烨没法，从抽屉里拿出药膏还给容昭，看了看他脖颈上的伤痕：“脖子上多抹抹。” 容昭接过来，拎在手上，起身，用警示的目光看着周烨：“以后不许再偷我的东西。” “你还说我，不是你先偷我的高跟鞋的吗，”周烨想起容昭在他掌心吃糖，顺走他的钥匙，低声说道，“还连美人计都用上了。” 他哪遭得住这个啊。 容昭看了周烨一眼：“再说一遍那是你的高跟鞋。” 周烨勾唇笑了一下：“不是我的，难道是你的？” 容昭被堵得不吭声了，沉着脸看着周烨，脸颊不知道什么染了浅浅一片红色。 范瑶敲门进来：“容哥，昨天晚上，你不是那个，钓鱼吗，有点材料需要补充。” 钓鱼是周烨帮助容昭给外面的说辞，免了他没有经过上级领导批准，私自行动的处罚。 要结案，所有的细节和证据都要到位。容昭只得硬着头皮，把昨晚的事情讲述了一遍。 外间大办公室的人太多，应容昭的要求直接在队长办公室做的问话。 范瑶问完正事，开始问一些自己特别感兴趣的旁枝末节：“容哥，你用的什么牌子的什么色系的眼影，淋了雨居然没花妆，我想试试。” 容昭：“我没用眼影。” 范瑶又问：“那口红呢？” 容昭：“我也没用口红。” 范瑶：“腮红？” 容昭揉了下太阳穴：“我没化妆。” 周烨站在容昭身侧，觉得他一脸羞耻无奈又不得不配合的样子可爱极了，忍不住伸出手想摸摸他。 被容昭一个眼风扫过去老实了。 冯明晨出手的那只古董象耳瓶有了消息，转手多次之后，被一个海外藏家买去了，对方配合着传了几张照片过来。 周烨指了指电脑屏幕：“专家已经鉴定过了，的确是当年关家灭门案发生之后丢失的那只。” 范瑶忍不住赞叹：“好漂亮的花瓶。” “这叫象耳瓶，”周烨看着照片，继续说道，“冯明晨出手的时候卖了两百万，他就是用这两百万付的房屋首付。到最后一位买家手里，这只象耳瓶已经涨到五百万了。” 范瑶忍不住吸了口气：“这么多钱啊，我一辈子也赚不到。” 不用专家鉴定，容昭一眼就认出来了。这个瓶子本来应该是一对，摆在书房里的，其中一只被他在院子里踢球的时候不小心把球踢到书房里打碎了，被爸爸拿着戒尺到处追着打。 “关家有钱有底蕴，又很低调，家里的宝贝不少，这应该也是引来杀身之祸的重要原因吧，”范瑶叹了口气，“这些人贪财贪色就算了，还杀了人家满门，太丧心病狂了。” “周队，这个花瓶，象耳瓶，还能追回来吗？” 周烨摇了下头：“不能，别说关家没人了，已经从黑市流到国外的，很少有能追回来的。” 容昭看着电脑屏幕上那只青花象耳瓶，爸爸生前最喜欢上面的缠枝莲纹，连定做的衬衫袖口都让人纹上。 他动了动嘴唇，低声说道：“没有办法要回来了是吗？” 周烨：“有，买回来就好了。” 范瑶无奈地摊了下手：“五百万，把我家两套房子卖了都买不起。” 周烨转头看着容昭：“你要是喜欢，我想办法给你弄过来。” “周队，”范瑶忍不住提醒周烨，“抢人东西是违法的，要坐牢的。” 周烨并不理会范瑶的调侃，眼睛一直看着容昭：“喜欢吗？” 容昭垂下眼，眼睛被长长的睫毛遮住，没说话。 烈酒入喉_116 “这么好看的东西，又是值钱的古董，谁不喜欢啊，我一个外行都喜欢，”范瑶对周烨说道，“周队，你不会是想利用什么法制手段追回吧。” “法制手段，各种走程序，太麻烦了，还追不回，”周烨大手一挥，“买不就完了。” 范瑶：“容哥，据可靠消息，食堂今天的创新菜是芒果百香果炒丸子，烧烤味的。” 容昭：“你喜欢就多吃点。” 范瑶：“她们都说我胖。” 容昭：“你不胖。” 周烨转过转椅子，抱着手臂看着容昭和范瑶：“就没有人听见我说话吗。” 范瑶：“容哥你用的什么面膜，皮肤怎么这么好？” 容昭：“我不用面膜。” 范瑶：“那你用的什么面霜？” 容昭：“我不用护肤品。” 范瑶：“哦哦，那你皮肤怎么这么好？” …… 周烨想了想，不怪被人以无视，他现在确确实实是个穷鬼。跟家里闹翻的时候不觉得什么，不就是零花钱没了吗，横竖饿不死。 现在不一样了，心里有人了。 他想把对方所有喜欢的东西，哪怕是天上的星星，也要摘下来，捧给他。 “砰砰砰”，警员小林敲门进来，把手上的一个透明物证袋递给周烨，“周队，这是在冯明晨母亲的骨灰盒里发现的。” 周烨垂眸看了看，一块巴掌大小的红色布料，上面染着已经干涸变黑了的血迹，布料边缘处的断面并不齐整，是被人用手撕下来的。 容昭从周烨手上接过来，低头看着，隔着一层物证袋，温柔地摸了摸，像是冷极了的人想要触及久违的温暖。 一双温热干燥的手轻轻握了他一下，又即刻分开。 容昭只觉冰凉的双手暖了一下，一时忘了躲开，也忘了发作。 周烨从容自然地从容昭手上将物证袋拿了回来，问道：“法医那边怎么说，还能检测出DNA吗？” 小林的气都还没喘匀乎：“一搜回来就直接送您这了，还没给法医看过。” 周烨：“走。” 到了法医室，吴昊检查完，遗憾道：“上面的血液痕迹被污染和破坏得太严重了，已经检测不出来DNA了。” 周烨转头看着容昭，低声说道：“没事，有了那只双耳瓶，关家的案件照样可以重启，只要继续调查，总能查出来的。” 其实不用查，容昭知道，这是关夏的，是他姐姐那天穿着的。 吴昊换好衣服看了一眼时间：“小昭，走，咱俩去吃饭。” 说完瞟了周烨一眼：“不带别人。” 容昭这才想起来，跟吴昊约好了，今天中午请他吃火锅，于是点了下头：“那走吧。” 周烨跟上去，挤在容昭和吴昊中间：“我也去。” 吴昊用肩膀使劲碰了下周烨，试图把周烨挤出去。 两人暗地里又是一番较量，你碰我一下，我踹你两下。 容昭为避免自己被战场波及，落后两步跟在后面，直到周烨回头喊他：“容容，走吧，去晚了就没位子了。” “已经订好位子了，”容昭淡淡地看了周烨一眼，“定的两人座。” 吴昊大笑三声，拍了拍周烨的肩膀：“认命吧。” 周烨不认命：“那让服务员加个座位就好了。” 三人一块到了市局门口的一家火锅店，围着一张两人桌。 烈酒入喉_117 要不是今天自己做东，容昭一点也不想夹在这两位冤家中间，他只想赶紧吃完赶紧走。 周烨和吴昊互相挤兑了几句，聊到案子，吴昊说道：“米琼、赵甜、贺艳艳的尸体什么时候归还给家属，解剖间的冰柜不够用了。” 米琼和赵甜只找到身体部分，头部依然下落不明。贺艳艳的尸身后来在东榆市湿地公园附近找到了一些，法医室的一名实习生拼了两天，连个完整的人形都没拼出来。 按照原来的计划，是想找到三名受害人的头部，缝合好之后完完整整地交给她们的父母。 眼下凶手都已经死了，三名受害人的头部依然没有线索。 有可能下一刻就会有市民在河里、路边或者垃圾场发现，也可能永远都找不到了。 “一个星期，再等一个星期，”周烨叫了个服务员过来，把其中一罐雪碧换成了椰奶，合上菜单继续说道，“要是一个星期再找不到，由警方送去火化，把骨灰交还给家属。” 服务员把温好的椰奶端上来：“请问，是哪位的？” 周烨接过来，将椰奶放在容昭桌前：“你喝这个。” 吴昊不甘落后，从锅里捞出来几片山药片放在容昭碗里：“小昭，山药养胃，适合你吃，多吃些，你人太瘦了。” “小昭以后找对象，一定要找个医生，不管是胃病还是其他什么病，保管都不是问题。” 周烨在桌子底下踹了吴昊一脚：“记住，你是一个法医，一个手上沾满鲜血和蛆虫，天天跟尸体打交道的法医。” 容昭看了一眼刚夹起来的山药片，突然有点不想吃了。 吴昊回踹了周烨一下，低声警告他：“你个电灯泡，吃好赶紧滚。” 周烨看了吴昊一眼，凑近他：“我看你才是电灯泡，该滚的人是你。” 容昭不可能觉察不到两人在桌子底下的动静，又看见他们贴得极近地说悄悄话，觉得自己此时像个硕大无比的电灯泡。 容昭匆匆吃了几口就打算走：“我已经吃好了，去买单，你们慢慢吃。” 周烨和吴昊同出掏出手机奔向收银台，看谁先扫到付款码。 跟美人吃饭，让美人掏腰包，传出去是要被圈里的人笑掉大牙的。 两人你推我我推你，鹬蚌相争的时候，容昭付好钱：“我先走了。” 周烨追上容昭，剥了一颗从收银台边拿到的薄荷糖递到容昭唇边：“早上就没吃多少，中午也没见你吃几口。” 容昭偏了下头，躲开周烨递过来的薄荷糖：“不饿。” “你老跟我干什么，多陪陪吴法医吧。” 周烨笑了笑：“看你一脸不开心，吃醋了？” 容昭：“我又不喜欢吴法医，吃什么醋，糖拿开，我不吃。” 周烨：“想哪去了，你当然不喜欢吴法医。” 容昭转头看着周烨，听见他继续说道：“别听钱主任他们乱说，我跟吴耗子不是那种关系。” 容昭哦了一声，低声说道：“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吗。” 周烨笑了一下：“当然有。” 说完把手上的薄荷糖往容昭唇边递了递，趁对方张嘴准备说话的时候塞了进去：“尝尝，甜不甜。” 周烨尚且来不及感受自己的手指碰到容昭的嘴唇时温温软软的触感，抬眸看见两辆警车从眼前开了过去，一直开进了市局大门。 第46章 回到局里,周烨和容昭看见肖潜和郑可从警车里下来。 从监控里查到一名可疑人员,这人是给叶倩所在公司旁边的一间大学送菜的， 每天早上送好菜也不走,八点半准时守在地铁站门口，一路跟随叶倩到公司，然后开着送菜的车离开,晚上六点左右重新返回，再在公司门口等着叶倩。 叶倩入职不过半个月，他几乎每天都会出现,俨然一个狂热的暗恋跟踪者。 烈酒入喉_118 这名男子的身份已经查出来了，叫刘虎,三十二岁,未婚,住在城东郊区的刘家村,以种菜卖菜为生。 肖潜点开电脑上的一个监控视频：“这是叶倩失踪当晚,在她们公司附近拍到的。” 只见画面中，叶倩站在公司大门口，穿着一件红色的裙子，外面正在下大雨，她手上没有伞，看样子是在等雨停，或者等雨小一点去公司对面的便利店买伞。 这时,刘虎出现了。 他的打扮和以往送菜的时候随意穿着的廉价T恤不同,他特地穿了件熨烫整齐的衬衫,脚上穿着皮鞋，头发也精心打理过。 刘虎靠近叶倩，从包里拿出一把伞，叶倩推辞了几下，看刘虎有两把伞，于是接受了，然后两人撑着两把伞，一块往地铁站的方向走。 经过一个没有人的拐弯处，刘虎把叶倩拖进了他的送菜车，车子开走。 肖潜看着监控画面说道：“嫌疑人拖人的时候慌里慌张，并不冷静。整个行凶过程也被拍得一清二楚，根本不具备反侦察技巧，看来跟6.12案无关。” 大多数人都很普通，干坏事的时候会紧张害怕。很少有人像鲁海荣和冯明晨那样，智商极高又凶残变态。 肖潜继续说道：“今天早上刘虎没去送菜，是同村的一个人替他送来的。” 周烨沉声：“去刘家村，抓人。” 因为白小晴的去世，周烨给白旭东放了一个月的假，让他好好操办白小晴的后事，抽空出去散散心，调整心态。 白旭东不在，周烨亲自带队。 “砰砰砰”的敲门声响起，范瑶拿着一份资料走了进来：“周队，这是痕检那边刚送过来的，枪杀冯明晨的子弹检测报告。” 周烨一边带人往外面走，接过来，迅速扫了一遍：“国外走私过来的。” 说完转头低声对容昭说道：“跟当年在关旭和我师父身上发现的是同一批。” 关家灭门案的十三口人，十二个人是被乱刀砍死的，关旭是被枪杀。 走到大办公室，周烨停在范瑶桌边，从她桌上的文件夹上抽出来一份资料，转头扔给容昭等人：“这是叶倩的资料，大家都看看。” 肖潜和郑可已经对叶倩进行过深入的研究，只有容昭没看过，周烨就是给容昭看的。 容昭翻开，叶倩这个人没什么特别的，今年六月份刚毕业，大学学的会计专业，现在是一名医药销售。 家属一栏，容昭的目光瞬间被一个名字吸引了，叶海洋，叶倩的父亲，于六年前中弹牺牲，弹头跟枪杀“关旭”、冯明晨和周烨师父的是同一批。 容昭紧紧攥着手上的资料，几乎要把纸张捏碎。 六年前，他从那场屠杀中逃出来不久，经过剧烈的心里挣扎，终于决定去警察局，是配合警方调查案件，也是自首。 他在街上遇到穿着警服的叶海洋，告诉他自己的身份，愿意跟他走。 他的话音刚落，叶海洋中弹身亡。然后他在自己身上发现了一枚小小的监控装置，才知道自己的所有行踪都被一双看不见的眼睛监视着。 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处处小心，日久天长，被迫练就了一身本事，再没有监控能拍得到他。 考入警校，一方面是为了调查家族血案，一方面也是为了躲避那双眼睛的监视。那个人就算能耐再大，也不可能把眼睛伸到戒备森严的警校。 警校四年，他过了四年的安生日子，冯明晨的死让他意识到，他从未逃出过那个人的眼睛。 容昭落在众人后面，低头看着手上的资料，叶海洋是因他而死，他内心有愧，不会放着他的女儿被人掠走了不管。 在最初的大雨夜看见叶倩母女，他就觉得她那张脸，似乎在哪里见过，因此盯着她看了很久，被赵月芹误会，报警。 叶海洋是因他而死，要不是他拦住他，他就不会死。 “周队，”郑可叫住周烨，低声说道，“叶倩父亲的死跟关家灭门案有关，叶倩失踪案要不要告知一下二队？” 关家灭门案的专案组就设在二队。 周烨摆了下手：“没那么多时间耽搁了，先救人要紧。” 刘家村距离市局有点距离，开快车过去也用了一个多小时，到地方的时候已经下午三点了。 刘家村虽然名字上有个村字，实际上是东榆市有名的蔬菜基地，提供东榆市市民百分之七十的蔬菜需求。 这儿每户人家都种菜，远远就能看见各种白色的塑料大棚，大片大片绿莹莹的瓜果蔬菜。 刘虎家并不难找，就在村口不远的地方。 烈酒入喉_119 一个警员问带路的老伯：“刘虎已经三十多了，怎么还没结婚？” 在乡下，超过二十五岁结婚都算晚的了，更别说三十多了，往后年龄越大越难讨老婆。 “眼光高，看不上农村的姑娘，要找城里的，”老伯吸了口旱烟袋，继续说道，“人城里的哪看得上他啊，年龄大，长得又不好看。” 老伯用手上的旱烟袋指了指前面一座不新不旧的两层小楼：“就那儿了。” 一番搜寻发现，刘虎并不在家，连他常开的那辆送菜车都不在。 一个在门口剥玉米粒的老婆婆说道：“昨天晚上就没回来，你们去山上看看，虎子爱爬山，还在那搭了个小屋，老见他去。” 留了两个人守在刘虎家，周烨带人往山脚去了，远远就能看见刘虎的那辆蓝色送菜车。 车子停在山道入口处不远的路边。 容昭戴上手套，跳上送菜车，在车里发现一个珍珠耳钉，八成是叶倩身上掉下来的。 肖潜抬头往山上看了看：“怎么办周队，搜山？” 这座山很大，被茂密的树丛覆盖，又野草杂生，没有上山的阶梯，只有几条被人用脚走出来的痕迹。 这么一座大山，搜起来并不容易。 周烨低头看了一眼时间：“联系辖区公安局，让派人过来增援，带上搜寻犬。” 又转头点了两个人守在山下：“其他人上去搜。” 周烨一边捡起一根棍子拨开杂乱的草丛，转头看了看跟自己一组的容昭：“怎么样，还行吗。” 容昭点了下头：“你不用管我，先找人要紧了。” 谁都不知道晚了一步会发生什么事。 把人掠走的目的无非就是绑架和占有，受害者家属没收到任何索要赎金的电话和信息，明显不是绑架。 昨晚下过雨，地上一片泥泞，容昭的鞋子早就脏了，T恤也被树枝勾坏了，一连找了两个小时也完全没有停下来歇上一口气的意思。 周烨把手上的仅剩的半瓶矿泉水递给容昭：“你嘴巴都起皮了，喝点水。” 容昭接过来喝了一口，喝完才反应过来是周烨喝过的，都已经咽下去了，也不能吐出来，只好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谢谢。” 两人继续往前走，越往前，手机信号就越弱，直到完全没了信号。 “之前专案组查过叶倩的父亲，他就是个非常普通的警察，也是个普通的父亲，被枪杀那天所有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周烨脚上没站稳，一手抓住旁边的一串藤蔓才稳住，继续说道。“叶海洋跟关家更是没有丝毫的关系，没人知道他是怎么惹上的杀身之祸。” 容昭抓着周烨递过来的那串藤蔓继续往上爬，拧了下眉：“你跟我说这个干什么。” “冯明晨被枪杀之前，我答应过你会陪你一起调查关家的案子，不是为了安抚你，”周烨转头看着容昭，“我是认真的，所以，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这儿只有我们两个人，连手机信号都没有，我可以向你保证，你的话，我不会告诉任何人。” 容昭知道自己逃不掉周烨的追问，他早就想好了说辞：“我跟关旭是朋友，他救过我的命，所以我为他复仇。” 周烨垂眸看着容昭：“那等你想说的时候再告诉我吧。”很明显，这套说辞说服不了周烨。 容昭心一横，咬了下牙说道：“我跟关旭是恋人。” 周烨闻言，停下脚步，用审视的目光看着容昭：“你不是说你是直男吗，还说自己没有喜欢过别人，也没有谈过恋爱。” 容昭上前，越过周烨走在前面，继续胡诌道：“我暗恋他不行吗。碍于世俗眼光才会隐瞒自己的性取向，把自己的心思藏在心里，不敢被人知道。” 周烨跟上容昭，抬手在他后脑勺上揉了一下：“你编故事的能力真的很菜。” 容昭被周烨揉了一把，从后脑勺到全身，身上的汗毛孔全竖了起来，他太不习惯跟别人产生这样亲密的肢体接触。 容昭狠狠地看了周烨一眼，警告他道：“别动手动脚。” 周烨把自己的头递到容昭手边：“你要是觉得亏了，给你揉回来。” 容昭使劲在周烨的后脑勺上拍了一下，手还被对方的寸头扎了一下：“赶紧找人吧。” 周烨往四周看了看，又抬头看了看山的上面：“刘虎带着叶倩，不会走得太远。” 他看着容昭，继续刚才的话题：“很多事情，你不肯说，我自己也能查出来。”他甚至已经隐隐约约知道了一点什么。 烈酒入喉_120 容昭转过头来，盯着周烨的眼睛：“别查，至少现在别查。”他的声音很低，不仔细听，根本听不出来他的语气中是带着一丝微弱的祈求的。 周烨认识容昭以来，知道他的冷漠，也知道他的可爱。 这个人脾气犟得八头牛都拉不回来，还有点暴躁，动不动上拳头揍他，唯独没见他用这种语气对他说过话。 周烨抬起手，想把他揉进自己怀里，让他听听他的心跳，让他知道，他可以完全信任他。 他把抬到一半的手放了下来：“你既然不愿意，我不会勉强你，总有一天，你会愿意跟我说。” 容昭知道周烨对他妥协了：“我可以答应你，不会隐瞒对案情侦查有帮助的信息。” 他这么说，就是真心把他当成自己这边的人了。 如此，两人才算真正达成共识，达成统一战线。 周烨往周围看了看，指了指旁边地上的一行脚印，脚印旁边有拖拽的痕迹：“这儿。” 周烨一边沿着脚印往上走，一边转头说道：“关家的案子，除了那七个人，还有个幕后操纵者，我们可以从这名操纵者的目的来推测他的身份。” 容昭跟上周烨：“关家低调又有涵养，从不与人为敌。以前常听关旭说起他家的事，没听他说过跟谁有仇。” 周烨嗯了声：“回头我跟二队队长聊聊。” 容昭顿了一下，认真道：“我能申请调去二队吗？” 周烨：“不能。”想都别想。 又道：“就连我都因为我师父的原因被排除在案件之外了，你更不行，而且别人可不像我这么好说话，你靠得太近，难免会被人怀疑。” 回味了一下什么，又道：“你随便跟我撒点娇，我也就放过你了，别人可不会对你这样。” 容昭的脸颊无意识地泛了红，他偏过眼去道：“我没对你撒娇。” 周烨还想说什么，被容昭用手势打断，低声说道：“前面有间小木屋。” 第47章 周烨和容昭悄悄往小木屋的方向靠近,两人贴在窗边,往里面看了看。 一个穿着酒红色连衣裙的女人被绑在一张椅子上，男人拧开一瓶矿泉水递到女人唇边：“喝一口,你不吃饭也不喝水，会死的。” 女人是失踪了近一天一夜的叶倩，男人是刘虎。 叶倩紧紧抿着嘴唇,抬眸看着刘虎，语气倔强，分毫不见软弱：“不喝,你放我走。” “那可不行，”刘虎把矿泉水放回桌上,转头对叶倩说道,“把你放走了,谁跟我谈恋爱。” “只要你愿意跟我好,我就放你走。我家有好多亩菜地,你以后就留下来跟我种菜。” “行，只要你松开我，我就留下来，”叶倩假意答应，“保证不跑。” 刘虎不相信叶倩的话：“上午你就答应过我一次了，我一给你松绑你就跑，我还得重新把你抓回来。” 叶倩抬了抬下巴：“那你说怎么办吧。”她之所以不怕,是因为摸清楚了刘虎的脾气,不是个特别坏的人,就是非常执着地要跟她谈恋爱。 刘虎想了想：“这样吧，我睡了你，你就会死心塌地地跟着我，不会跑了。” 叶倩的脸色变了变，旋即冷静下来，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用木板铺成的小床，周旋道：“这儿不行，我嫌那个床铬人。” 刘虎认真地想了一下叶倩的建议，不赞同道：“那我也不能回家给你拿褥子被子，在赶过去再赶回来，天都要黑了。” 刘虎靠近叶倩，他从没跟皮肤这么白，身上这么香的城里女人靠得这么近过。以前送菜的时候，这些女人见了他都会嫌他身上的菜味，恨不得离得远远的。 城里女人的味道刺激到了刘虎，他的呼吸渐渐变得粗重起来，看起来有些忍不住了，伸手要去扯叶倩身上的裙子，因为激动，说话都有点结巴：“你，你先给我亲一口。” 周烨和容昭对视一眼，两人默契地达成共识。 容昭守在窗边，周烨从窗户底下悄悄绕到门口。 “砰”的一声，小木屋的门被踹开，趁刘虎的注意力被周烨的动作吸引过去，容昭迅速从窗户翻进去。 烈酒入喉_121 两人一个制服刘虎，一个护住叶倩，不到两分钟就控制住了局势。 周烨从腰间掏出手铐拷上刘虎：“警察。” 容昭帮叶倩松了绑，将手上的绳子扔在地上。叶倩被长时间地绑在椅子上，起身的时候腿有点麻，险些没站稳跌倒在地上。 容昭扶了叶倩一把：“你没事吧？” “没事，”叶倩一眼就把容昭认出来了，有点惊喜地说道，“是你，我就知道你不是坏人。” 容昭点了下头，看了叶倩一眼说道：“先去医院做个检查吧。” 叶倩明白容昭的意思，摆了下手：“我没事，他没对我怎么样，就是一直让我跟他谈恋爱。” 刘虎被周烨押住胳膊，连连点头：“是真的，是真的，我，我什么都没干。” 叶倩看得出来，要是眼前的两名警察晚来一会，刘虎就真要对她下手了。 叶倩从小就崇拜当警察的爸爸，自己因为体力不过关，没考上警校，做梦都想嫁给一个警察。 她看了看容昭，又看了看周烨，这两个随便拎出来一个都是警草一般的存在。她其实更喜欢容昭一些，他看起来人很好，对她很好。 另一个押着刘虎的，看起来有点凶，好像对她很有意见的样子，一点也没有警察叔叔对待人民群众春天一般的温暖。 周烨押着刘虎走在前面，容昭陪叶倩走在后面，四个人一起下山。 叶倩性格大方活泼，并不是一个矫情娇气的姑娘，多次拒绝了容昭的帮助：“我自己能行。”说着一抬腿，从一堆缠在腿上的藤蔓堆里抽出脚。 周烨转头看了看叶倩：“最近不太平，你怎么还敢在下雨天穿着红裙子？” 叶倩笑了笑，低头看着自己的裙子：“这是我爸爸牺牲前送给我的最后一件生日礼物，我喜欢穿，我妈其实也喜欢看我穿。” “对了，我妈妈怎么样了？” 周烨拽着刘虎跨过一堆碎石：“你妈妈没事。” 容昭低头看着眼前高高低低的杂草，没说什么。 叶倩松了口气：“妈妈没事就好，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跟我爸爸交代了。” 刘虎模仿的6.12案对叶倩下的手，虽然智商上比真凶欠缺的不是一点两点。 刘虎忍不住问：“你这姑娘长得挺好看，又白又香，怎么脑子这么傻。比起穿裙子，肯定命更重要啊。” 要不是叶倩穿着红裙子，他连模仿作案的机会都没有，虽然仅在案发之后不到一天就被抓到了。 叶倩看了刘虎一眼：“你懂个屁。” 说完抬头看了一眼渐渐落下去的太阳，低声说道：“过几天就是我爸爸的忌日了，我有点想他。” 容昭转头看着叶倩，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帮她把垂下来的树枝撩开。 周烨看了看容昭，他了解他的性格，知道他防备心重，与人总是保持着距离，绝不会对一个没见过几次面的人献殷勤。 转头看见刘虎一直盯着叶倩看，周烨也看了看叶倩，没看出来这姑娘哪里有什么特别吸引人的地方，引得现场三个男人，一个男人对她神魂颠倒，一个男人对她百般照顾，剩下无动于衷的他。 周烨把容昭叫过来：“你押着刘虎，我带叶倩。” 容昭不明所以，但既然是领导的安排，必然有他的道理，于是遵命。 在半山腰的时候，跟正在执行搜寻任务的肖潜和小林碰上。 肖潜走过来：“人抓到了，太好了，可以在天黑之前赶回去。” 要是到了天黑还没抓到人，搜寻工作更难展开，受害人面临的危险也会呈几何倍增长。 周烨让容昭把刘虎交到肖潜和小林手上：“小容和我昨天都受过伤，你们身手快一些，先带嫌疑人回局里。” 肖潜接过刘虎，小林去对接叶倩。 周烨看了看，刘虎虽然人不聪明，块头却不小，又是本地人，熟悉地形，容易发生意外，于是说道：“你们看好嫌疑人，受害人由我和小容带回去。” 肖潜和小林果然快，不一会儿就押着刘虎不见了踪影，快的话四十分钟就能到山下。 周烨、容昭和叶倩落在后面。 烈酒入喉_122 周烨在前面，叶倩在中间，容昭殿后。 突然，叶倩惊叫一声，她的小腿被一条蛇咬了，吓得哇哇乱叫：“妈呀，我最怕蛇了，我会不会中毒身亡。” 周烨看了一眼被容昭打跑的蛇，对叶倩说道：“普通小草蛇，没毒，你死不了。” 叶倩坐在一块大石头上，蛇这个动物带给她的心理上的恐惧远比生理上的疼痛大，她低头看了看小腿上的咬痕，感觉半个腿都是麻的：“完了完了，我肯定中毒了。” 按照剧情发展，此处当有一名惊世大帅哥帮她把腿上的毒素吸出来。叶倩看了看周烨，又看了看容昭。 容昭蹲下来，查看了一下叶倩腿上伤口处流出来的一点血，很鲜艳，并没有发暗发黑，伤口上没有较大较深的牙痕，无肿胀。 容昭抬头问道：“有麻木和无力感吗？” 叶倩面对刘虎都不怕，被一条蛇吓得不轻，说话的声音都有点打哆嗦：“实不相瞒，我觉得我半个身子都是麻的。” 容昭又观察了一下，起身说道：“要是过了十分钟，伤口没有其他异常，就可以确定没毒了。” 周烨站在一旁，先是看见容昭蹲在叶倩腿边，盯着人家的腿看，又看见容昭用手扒了下叶倩的小腿伤口处，虽然知道他是在查看伤口，心里依然十分不爽。 赶走了一个吴昊，又来了一个叶倩。而且这个叶倩和吴昊不同，长眼睛的都能看出来，吴昊对容昭是一厢情愿，叶倩不同，容昭是主动对叶倩示好。 两种不同情况下，对周烨来说呈现出来的危机感是截然不同的。 周烨走过去，把容昭从叶倩腿边拉起来：“我来看看。” 容昭的胳膊被周烨抓得有点疼，又看了看对方的脸色，再看周烨蹲在地上盯着叶倩的腿看，又用手扒了扒叶倩的小腿伤口处，有点明白了什么，却又不大明白。 这个人不是个gay吗，为什么要对一个女孩子献殷勤，总不能是异性感情突然觉醒。周烨明确而坚决地说过，他不喜欢女人。 容昭想到之前在一家高档餐厅外面看到周烨跟一名气质温婉美丽的女人共进晚餐，存在骗婚嫌疑。 容昭一脸没好气地把周烨从地上拉起来：“我来。” 周烨被容昭使劲一拽，脚下没站稳，险些跌下去，跌不跌下去的不是很在乎，他在乎的是他居然为了一个女的差点把他拽下山。 周烨的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声音不自觉的大了一点：“你干什么呢。”他平时连句重话都舍不得对容昭说，这会儿是真伤心了。 容昭看了看周烨，骗婚骗人感情这种话题不好当着叶倩的面说，只好回瞪他。 周烨靠在旁边的一棵树旁冷静了一下，重新走向容昭，抓起他的手，在他手心放了一样东西，语气算不上温柔也算不上差：“你有胃病，不能生气。” 容昭低头看了看，是一颗草莓味的水果糖。 叶倩一会儿看着容昭，一会儿看看周烨，似乎有点明白了什么，因为这份明白，让她想起来自己还有一份重要的精神粮食没吃。 她拿出手机，高高举了起来，试图找信号，寻找无果，一脸焦急地说道：“怎么一点信号都没有啊。” “这儿没信号，”容昭拿着一颗草莓糖，想吃，又看了看在场唯一的女士，让他一声不吭地自己吃掉，有点下不去嘴，于是往叶倩眼前递了递，“你吃吗？” 周烨看了容昭一眼，眼神明显不悦，我给你的糖，你当着我的面转手就给别人吃？ 叶倩摆了下手，有气无力道：“不吃，吃不下，没法甜了，这辈子都没法甜了。” 容昭心下一紧，看了看叶倩，低声问道：“是不是刘虎对你做了什么？” “没有没有，不是这个，”叶倩晃了晃自己的手机，一脸沉痛，“连不上网，太太的更新看不见了。” 容昭不是很懂什么太太少爷，却也没有多问。 夏天的暴雨说下就下，豆大的雨点由疏到密，容昭把叶倩从大石块上扶起来，看了一眼她腿上被蛇咬过的伤口，问道：“走得动吗，我背你？” 叶倩还没来得及说话，周烨走过来，背对着叶倩弯下腰：“要背也是我背。” 雨越下越大，尽快下山或者找个地方避雨才是正经事，容昭转头看了看四周，这儿到处都是大树，远处的滚雷又越来越近，运气不好会被雷劈。 容昭指了指不远处：“那儿好像有个山洞，先进去避避吧。” 说完看了周烨一眼，对叶倩说道：“让他背你吧，我先过去看看。” 容昭走后，叶倩站在原地，简直不敢动。 看周烨的脸色，对方不是要背她避雨，更像是要把她从山上扔下去。 “快点的，”周烨擦了下脸上的几滴雨水，弯下腰，“真以为我想背你呢。” 烈酒入喉_123 叶倩只伸出自己一只胳膊过来：“不用背了，你扶着我就行。” 周烨扶着叶倩，往容昭说的山洞处走去，突然听到身侧的女孩小声说道：“吃醋了？” “你俩，你是下面那个吧？” 周烨一下子炸了：“开什么玩笑！” 第48章 山洞中间铺了一堆稻草,稻草已经被压得扁折了，旁边散落着一包被撕开的饼干包装袋,一个牛奶盒子。 这儿看起来是个避雨点。 三个人一人分了点稻草坐在地上。 容昭看了看叶倩的小腿，又借着洞口照进来的微弱的光看了看她的脸色：“感觉怎么样？” 叶倩下意识地看了周烨一眼,对容昭说道：“我没事,你们不用管我。” 周烨起身,站在洞口往外面看了看：“雨太大了，等停了再走吧。” 说完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试图找信号,没想到真被他找到了一点。 这点信号不够打电话的，周烨发了个消息给肖潜，让他们先把刘虎带回局里，说自己这边很安全，等雨停了就回去。 手机屏幕上的小菊花转啊转,转了半天,终于发送出去了。 叶倩看周烨的手机搜到信号了,也起身过来举着手机，别的不求,只求能给妈妈打个电话，然后刷出来太太的一章更新。 电话奇迹般地拨通了，信号断断续续,听不清内容,好歹是听见声音了,不管对方能不能听清楚,叶倩激动地说道：“妈妈，我没事，一下山就去找你。” 容昭也拿出了手机，他摁亮手机屏幕，看了一眼信号格，又摁灭了。 不是怕没有信号，或信号太弱，他是不知道该联系谁，也想不起来该联系谁。 周烨在容昭身侧坐了下来，用自己的肩膀碰了一下他：“你可以跟我联系，发个消息，哪怕是发个表情都行。无论我在哪儿，在干什么，一看见就第一时间回给你。” “我有毛病吗，面对面还需要用手机跟你联系？” 容昭说完，还是摁亮了屏幕，在微信上发了个拳头的表情给周烨。 小菊花转啊转，发出去之后，容昭转头看着周烨：“回吧。” 隔了好几分钟周烨才收到容昭发来的表情，趁这点微弱的信号还在，他在打字框的表情里选了选，选好发了过去。 小菊花转啊转，转了半天也没发出去了。 外面的天渐渐黑了，周烨调出手电筒模式，把漆黑的山洞照亮了一点：“一会要是雨一直不停，你就靠着我睡。” 叶倩靠在山洞最里头的，坐着自己那堆小稻草，歪头看着周烨和容昭，一脸暗搓搓的姨母笑。 她一点声音也不敢发出来，生怕惊扰了他们，只恨自己不会隐身术。 会魔法也行，她要是会魔法，就变出一张床，把他们摁在床上三天三夜。 叶倩为自己最初差点对容昭动心而感到惭愧，幸亏她眼尖，看出了这隐藏起来的惊天基情。 容昭推了周烨一把：“回你自己那边去，老跟我挤一块干什么。” 周烨不愿意走：“我冷，取取暖不行吗。” 虽是盛夏，山洞不同于外面，常年受不到阳光的照射，空气又无法流动，到了晚上会有些凉。 当周烨准备解自己的衬衫，脱下来给容昭穿的时候，身边的人突然起身了。他眼睁睁地看见容昭脱掉自己身上的T恤，走到缩在角落里的叶倩面前。 容昭蹲下来，把自己的T恤盖在叶倩膝盖上：“冷吗？” 叶倩看了看周烨，对方的脸色果然沉了下去，这把糖它带着刀，酸爽酸爽的。 “容哥，我不冷，一点都不冷。”拆自家CP会遭天打雷劈的，叶倩赶紧把T恤还给容昭，虔诚又小心翼翼道，“真的，我一点都不冷。” 烈酒入喉_124 周烨走过来，从叶倩手里把容昭的T恤抢回来，把自己的衬衫递给叶倩：“穿我的。” 容昭转头看了周烨一眼，眼神有些冷。 叶倩看了看穿着一件白色背心的周烨，又看了看穿着黑色背心的容昭，捏着周烨的T恤往容昭眼前递了递：“容哥，这个衬衫给你穿。” 容昭当然不会要：“你穿吧。”说完转身回到了自己的稻草堆上。 周烨拿着容昭的T恤走过去：“穿上。” 叶倩拿着周烨的衬衫，像拿着一块烫手山芋，还回去人家不要，不还回去好像不是个事。 她只想安安静静地嗑个cp吃个糖，并不想被卷进剧情里面。 周烨的手机渐渐没电，自动关机了，整个山洞陷入一片黑暗，哗哗的雨声打在山洞门口，夹杂着风吹动树木的呼呼声。 在这种狂风暴雨荒无人烟的山洞里，最适合发生一段缘一段情。叶倩咳了一声，声音有点不自然地说道：“两位警官，我有点困，先睡了，你们不用管我。” 容昭起身，弯腰拿起地上的稻草，被周烨坐着压着，使劲抽了一下才把稻草抽走。 容昭打开自己的手机手电筒，抱着一卷稻草走到叶倩面前：“你垫着睡。”说完把稻草放在叶倩身前，转身回到自己的铺位前。 叶倩看了看地上的稻草，又看了看手上穿也不敢穿扔也不敢扔的衬衫，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要受到这种心灵煎熬。 容昭觉得这姑娘有点奇怪，初见的时候分明是活泼外向的性格，从进了山洞就开始变得沉默内敛起来，一声不吭一动不动地缩在角落里头。 容昭走到自己的铺位前，看了一眼鸠占鹊巢的周烨，转身往另一堆原属于周烨的稻草边走了过去，一边对叶倩说道：“你要是困了就先睡吧，明天早上叫你。” 外面的雨下得太大了，地面泥泞，到处是水，又一片漆黑，就算雨停了他们也不能下山。 叶倩把容昭给她的稻草整理了一下，躺下来，闭着眼睛：“我睡觉可快了，那晚安了。” “对了，容哥，把你手机的手电筒关了吧，别一会没电了。” 容昭觉得叶倩的话有道理，关了手电筒，山洞再次陷入一片漆黑。 周烨起身，摸黑走到容昭身侧坐下来，低声说道：“你先睡，我守夜。” 容昭睁着眼睛，小声：“现在才八点钟，哪有人八点就睡的。” 努力装睡的叶倩继续装睡，没敢吱声。 要不是现场还有个女电灯泡在，周烨很想跟容昭好好谈谈，感情和案情都需要谈。 周烨往容昭身侧靠了靠，在他耳边说道：“饿吗，那颗糖吃了吗？” 容昭抓了下被周烨的呼吸喷得有点发痒的耳朵，往一旁挪了挪：“不饿，没吃。” 又低声埋怨他：“你什么毛病，说话凑人耳朵边。” 周烨跟着容昭挪了挪：“叶倩不是在睡觉吗，不靠近点说，声音大了要吵到人的。” 容昭用胳膊肘把周烨往一旁推了推：“那就闭嘴。” 不知过了多久，雨声渐渐停了下来，周烨这才听清身侧人的呼吸声，容昭已经睡着了。 周烨正要起身活动一下久坐不适的筋骨，突然感觉肩膀一沉，容昭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周烨保持着上半身不动的姿态，往容昭身侧挪了挪，在不碰到他把他吵醒的前提下尽量离得近一些，好让他靠着他睡得舒服一些。 后半夜的时候，月亮从云层里钻了出来，一点月光从洞口照进来，借着这点光，周烨终于可以看一看身边人。 温柔的月光洒在他的脸上，他闭着眼睛，放下满身戒备与警惕，柔软得宛如一个初生的婴儿。 周烨轻轻抬起手，用指腹碰了碰容昭的嘴唇，比上次他在他掌心吃糖的时候还要软，让人控制不住地想要吻他。 容昭被周烨弄得动了动，好在没醒，皱了下眉继续睡了。 周烨不敢再轻举妄动，要是把容昭吵醒了，对方再也不会靠着他的肩膀睡下了。 他的呼吸那么近，好像已经与他的交.缠在一起了。 周烨抬起手，把触碰过容昭双唇的手指放在自己的唇边，轻轻地摁了一下。像是他已经吻到他了一样。 天蒙蒙亮的时候，容昭醒了，他动了动自己的身体，试图起来，发现身上很沉，腿被什么压住了。 烈酒入喉_125 抬眼一看，只见周烨躺在他身侧，腿就搁在他的腿上，压着他，死沉死沉的。 “你压到我了。”容昭把周烨的腿踹开，从地上坐起来。 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了，又是怎么躺到的地上，还与眼前这个人靠得这么近，这完全超过了他划定的心理安全距离。 周烨的腿被踹了一下，醒都没醒，翻了个身继续睡了。 叶倩醒了，但她不敢睁眼，假装自己还没醒。她是被容昭的虎狼之词吓醒的，你压到我了，究竟是怎么个压法？ 容昭从凌乱的稻草堆上起来，走到洞口边看了一眼外面的天气，好在今天是个晴天。 他重新回来，蹲下来晃了晃周烨：“醒了，该回去了。” 周烨睁开眼睛坐起来，睡眼朦胧地看着容昭：“你醒了，昨晚睡得怎么样？” 容昭摸了下自己的嘴唇：“做了个噩梦，梦见……” 他顿了一下，回想起梦中的情境，垂眸看了周烨一眼，脸颊一下子红了，有些懊恼地偏过眼去。 周烨坐起来，凑上前：“梦见什么了？” 容昭梦见自己跟周烨打了个一架，打着打着不知道怎么回事，画面突然一转，莫名其妙就亲上了，虽然只是浅浅地一碰就分开了，给容昭的冲击还是很大。 这么多年以来，他连女人都极少梦见，更别说男人了。 这不是一个好的预兆，容昭有点想烦躁，偏偏周烨的脸就在他眼前，靠得又极近，他一把推开周烨，起身说道：“什么都没梦见。” 说完转过身去：“我去外面查看一下情况。” 从洞口出来，容昭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心里的烦闷这才驱散了一些。 比起那个莫名其妙的梦境，更令容昭感到不安的是，他发现自己慢慢开始对周烨不设防了。搁以前，他绝不可能在别人在场的情况下熟睡一整夜。 就算一个人在家里，他也经常半夜惊醒，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查看门窗。 他从不与人走得过近，不信任任何人，对所有人设防。 他已经很久没有睡过一个安稳的通宵觉了。 叶倩从地上站起来，把攥了一夜也没敢穿的白衬衫递给周烨：“谢谢你。” 她看了看周烨，又看了看容昭，再看看这一地凌乱不堪的稻草，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摁住内心的尖叫和想立刻就把民政局搬来的冲动。 周烨接过衬衫穿上，一边扣纽扣一边说道：“先回局里。” 叶倩连连点头：“我妈估计一夜没睡，我得赶紧回去让她看看。” 三人一块走出山洞，叶倩腿上被蛇咬过的地方还是有点疼，但她不舍得吭声，更不敢表现出来，生怕容昭又要来背她。 到了市局，叶倩做好笔录，到处找不到赵月芹，听说是被叫去询问了。 周烨知道，是二队的人，关家灭门案重启了，很多线索都需要重新调查梳理一遍。 “周队，米琼、赵甜和贺艳艳的父母来了，”一个警员找到周烨，小声说道，“赵甜和贺艳艳的父母还好，米琼家里有点关系，想逼局里派出所有人手寻找他们女儿的头部。” 白发人送黑发人需要承受巨大的悲痛，行事冲动一些可以理解，可让所有警察放下手上的工作投入到搜寻中去，就太不现实了。 周烨出面沟通，费尽了口舌才把米琼的父母劝走。 周烨站在市局楼下，看着米琼的父母被送走，疲惫地揉了下太阳穴。 容昭转头看了看周烨，一连两夜没怎么睡，让他的脸色看起来有些憔悴：“昨晚不是说好，上半夜你守着，下半夜我守，你怎么不叫我。” 周烨看着容昭，笑了一下说道：“我是该说实话，还是编个谎话骗你？” 容昭不知道周烨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拧了下眉说道：“实话。” 周烨抬手拿掉容昭头发下面的一根极小的稻草：“实话就是，舍不得。” “舍不得叫醒你。” 周烨以为容昭会炸，会骂他矫情，甚至觉察到了什么会远离他。 “先吃早饭吧，”容昭一边往市局大楼外面走，转头看周烨站在原地没动，他自己又饿得有点胃疼，有点不耐烦地说道，“你不饿？” 烈酒入喉_126 周烨笑了一下，跟上容昭：“就后面小吃街的许记吧，他家的小笼包不错。” 两人一块走出市局大楼，往小吃街的方向走去，容昭转头说道：“三名受害者的头部没有下落，你打算怎么办？” 周烨站在容昭身侧，用自己的身体帮容昭挡着太阳，一边说道：“从几个分局多调几只搜寻犬，加大人手，全市范围内搜索。尽量早点找到，让她们入土为安。” 第49章 老许早餐店,周烨看了看菜单，点了几样适合容昭吃的。 他其实想把每一样都点一遍,又怕容昭贪食吃撑，只好分批,先点一部分,下次再过来换花样。 容昭尝了一只鲜肉小笼包,微微眯了下眼睛，轻声道：“好吃。” 周烨喜欢看容昭吃东西的样子，帮他往小碟子里加了点醋：“好吃就多吃点。” 容昭吃得差不多了,接过周烨递过来的红豆豆浆吸了几口，看了看周烨，开门见山地说道：“随便你对谁下手，不要打叶倩的主意。” 周烨抽了张纸巾擦了擦手，认真地盯着容昭的眼睛：“我为什么要打叶倩的主意,我怎么打她主意了？” “你不承认不要紧,我帮你回忆一下,”容昭看着周烨，眼里闪过一丝鄙视,像看着一个渣男，“昨天，本来是你押着刘虎,我护着叶倩,从小木屋出来后不久,你让我押刘虎,自己千方百计地接近叶倩。” “叶倩被蛇咬，一开始是我在帮她查看伤口，你不爽了，把我拉走，自己开始查看。”容昭看了看周烨身上的衬衫，继续说道，“不让我把衣服给叶倩，把自己的衣服给了她。” 周烨笑了一下，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说完了？” 容昭没想到周烨的反应这么平静，骗婚的渣男被揭穿之后不应该恼羞成怒吗，他有点疑惑地看着周烨，答道：“说完了。” 周烨看着容昭的眼睛，身体微微往前倾，声音低柔道：“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不喜欢叶倩，以上种种也不是为了献殷勤呢？” 容昭抬眸，看见一束阳光透过雕花的木窗户投进来，照在周烨的侧脸上，偏过眼说道：“不存在这种假设，这是个悖论。如果你不喜欢她，就完全没有接近她，对她献殷勤的必要。” 周烨打断容昭的话：“这不是悖论，我不喜欢她。” 容昭拧了下眉：“不喜欢她还千方百计地接近她，岂不是更渣。” “容容，你简直可爱得犯规，”周烨抬起手，想在容昭头发上揉一下，被对方一把拍开了，周烨笑了笑，“我不喜欢她，我也不是渣男。” 周烨看着容昭，继续说道：“你呢，你为什么对叶倩这么好。” 容昭垂下眸，目光落在桌子上不知道谁在上面刻的简笔画上，随口答道：“我看她长得好看，不行吗。一个男人对一个美女献殷勤，再正常不过了。” 周烨抓住容昭的目光，看进他的瞳孔里：“你并不擅长撒谎。” 容昭看了周烨一眼，只觉得这人目光过分锐利了，让他感觉到不安全：“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人之常情。” “跟她的父亲有关吧，”周烨抽了张纸巾，抬起手，趁容昭分神的片刻，帮把他唇角的一点油渍擦掉了，继续说道，“我们之前说好的，我帮你，你不应当对我有所隐瞒。” 容昭感觉自己的唇角被周烨的指腹轻轻触了一下，重新抽了张纸巾在唇边擦了擦：“我自己来。” 周烨没说话，等着容昭的回话。 容昭犹豫了一下，抬眸看着周烨，低声说道：“他的父亲是因为我死的，如果不是我在街上拦住他，他就不会被人枪杀。” 容昭把话抢在周烨前头：“不要问我为什么，我知道的只有这么多，能说的也只有这么多。” 他说的是实话。 周烨抬起手，在容昭头发上揉了一下：“你肯说出来，我已经很开心了。现在可以确定的是，幕后凶手所做的一切都是针对你。” 容昭偏过头，躲开周烨的揉摸，咬了下牙齿：“那他为什么不干脆直接杀了我，也就一颗子弹的事。” 周烨抬眸看着容昭这张长得过分好看的脸：“如果他是为了得到你呢？” 周烨的思路是一个正常的爱慕者都会有的，要不是理智尚存，他甚至想把容昭关在家里，不让他出门，不让他被别人看，不让他跟别人说话，让他的眼里心里只能有他。 容昭还是不解：“这么说，幕后那位是个女人了。” 周烨勾了下唇，轻轻笑了一下：“容容，思考问题的时候不要太直男。” 容昭拧眉：“什么意思？” 烈酒入喉_127 周烨看着容昭：“幕后那位未必也有可能是个男人。” 陷入爱情中的男人的直觉告诉他，对方一定是个男人，一个疯狂且自卑的暗恋者，比刘虎疯魔得多。 容昭沉思了一下：“就算他是为了得到，把我抓起来关着不就完了，或者出面追求，犯得着布下这么大的局吗，这说不通。” “怎么说不通，”周烨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如果，这是他得到你的一种方式呢。” 容昭觉得离谱：“哪有这样的追求方式。”要让他知道那个人是谁，他必定要跟他拼命的，又怎么了可能会接受他。 周烨看着容昭：“你知道卧底警察吧。如果你是被这名警察盯着的黑.社会大佬，你喜欢他，可你们的立场不同，注定殊路，总有一天会兵刃相向，你为了得到他，会怎么做？” 容昭认真地设想了一下：“我不喜欢男人。” “这不是重点，”周烨哭笑不得，“你只要告诉我，你会怎么做。” 容昭想都不用想：“如果我是黑.社会大佬，很简单，给那个警察一把枪，让他杀人，让他变成和我自己一样的坏人，也就不存在立场不同的问题了。” “聪明，”周烨从口袋里掏出来一颗水果糖剥开，往容昭唇边递了递，“奖励你的。” 容昭没让周烨喂，用手拿过来才放进自己嘴里：“我自己有手。” 周烨继续说道：“你还记得你的催眠测试吧，你有杀人倾向，这个倾向是哪儿来的？” 容昭在心里说道，当然是因为那些人杀我全家，出口就变成了：“关旭是我的好友，我想替他报仇。” “你的意思是，那个人想看我变坏，想让我变成和他一样的人。”容昭一方面觉得周烨的话有点道理，一方面又觉得他异想天开，“可他杀了关家满门，我就算堕落到变成恶魔，也绝不可能跟他在一起。” 周烨大胆假设道：“要是，杀关家满门并非出自他的指使和授意呢？” “像冯明晨那种的畜生，想要干强女干、杀人，根本不用别人指使。” 周烨说完，拍了下容昭的肩膀：“以上都是猜测，事实未必这样。但总一天会真相大白。” 容昭许久没有说话，过了一会才看着周烨说道：“你很聪明。” 这六年来，他无时无刻不在琢磨和揣测，却始终没有一点头绪，竟被周烨三言两语说得头头是道。 周烨笑了一下：“不是我聪明。”他只是自然而然地站在了一个爱慕者的身份上去思考问题。 他甚至不敢保证，越和容昭接触下去，越想得到他，自己会不会也变得和幕后那个疯子一样阴鸷可怕。 他该庆幸，他和容昭立场相同，他也不是生长在地狱的恶魔，不用拉着容昭一起下地狱。 周烨继续说道：“如果那个人只是关家的家族仇人不涉及感情纠纷，以上假设和推断则全部不成立。” 容昭看着周烨：“因为我是个孤儿，没有家人可以被利用，那个人才只好从我的好朋友关旭身上下手，逼我黑化，这样可以解释吗。” 周烨对上容昭的目光，从他漆黑的眸子里看见反射出来的几缕太阳光，晶莹又深邃，他低声说道：“可以。” 老许早餐店的老板老许送了两蝶海带丝过来：“免费的。” 老许调侃周烨：“还等着你哪天带个姑娘来我老许家吃早饭呢，姑娘没见着，带了个大小伙子过来。” 周烨笑了一下，转头小声对老许说道：“你把他当成大姑娘不就行了。” 早餐店人声嘈杂，老许没听清，五感灵敏的容昭倒是听得一清二楚。 容昭在桌子底下踹了周烨一下，用眼神警示他：说话注意点。 要不是看在这一桌子早餐的份上，他不能肯定自己不会在周烨鼻子上来一拳，让对方知道一下，他和大姑娘的区别。 容昭看了周烨一眼，不太肯定地问道：“你对叶倩献殷勤，真不是想骗婚？” “当然不是，”周烨不得不郑重地重申一遍，“老子是gay，铁弯铁弯的。人品也是敞亮敞亮的。” 他对叶倩献殷勤完全是看容昭对叶倩好，感到不爽，横插一脚捣乱罢了。 周烨继续说道：“我就算放弃亿万家产，也不会做出骗婚这种事。” 容昭：“这种假设不成立。” 周烨：“怎么就不成立了，你是在怀疑我的人品，还是怀疑我禁不住亿万家产的诱惑。” 容昭：“不是，这种假设就跟假如我中了一千万一样，太虚，没有意义。” 烈酒入喉_128 周烨真诚地看着容昭：“我说的都是真的。” 说完转头对老许喊道：“这个月还记账，下个月月初还。” 容昭看着眼前这位所谓的亿万家产继承者：“不是刚发的工资，你怎么又用完了。” 容昭听说过月光族半月光，还没见过周烨这样的一日光，无奈道，“我来付。” “不行，”周烨拉住容昭，“我带你吃饭，怎么能让你掏钱，这不是打我的脸吗。” 要是被吴昊知道，那家伙能笑话他一整年。 容昭淡淡地看了周烨一眼：“我来。” 莫名其妙的大男子主义令两个人谁都不肯松口，都要当付钱的那个。 老许终于看不下去了，走过来说道：“行了，都别争了，这顿我请。” 走出早餐店，容昭转头说道：“假设你不是骗婚，也不喜欢女人，又为什么对叶倩那么好？” 周烨斟酌了一下，现在说实话，八成会把容昭吓跑，那他还怎么追他，于是胡编说道：“她长得像我的一个表妹，就忍不住对她好。” 容昭看了周烨一眼：“上次路过市局附近那家星云，我看见你了，跟一个女人在一起用餐，举止亲昵。” 他亲眼看见那个女人握住周烨的手，周烨回握了她一下，还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 容昭看着周烨：“星云是一家以贵出名的豪华餐厅，你就是用到处借来骗来的钱请女人吃饭骗婚的。” 周烨解释道：“我没有，那个女人是我妈，是她带我吃的饭。” 容昭：“编也不编个像样的借口。” 周烨跟上去：“那真是我妈，我亲妈，她就是整天养尊处优，保养得好，不大显老。” 容昭瞟了周烨一眼：“你都不如说那是你姐。” 周烨点了下头：“的确，我妈经常让我在外面喊她姐，居然还一次没被人看出破绽过。” “周队，”钱主任一手提着公文包，一手拿着一个包子，一边吃一边说，“又在排练剧本呢？” “小容，早啊，在刑侦部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人欺负你，要是呆不惯，跟我说一声，我跟齐局打了个申请，再把你调回内勤部。” 容昭跟钱主任问了好：“挺好的，暂时不用调动，谢谢钱主任。” 钱主任和容昭并排走在前面，回头看了周烨一眼：“周队，你这个剧本改编的不如上次。对了，你欠我们小容那二十块钱还了吗，还有我那三块五。” 周烨往前，走在容昭和钱主任中间，认真解释道：“事情是这样的，六年前，在一个狂风暴雨的晚上，我那富可敌国的家族逼我跟一个女人结婚，我不同意，并公开出了个柜，然后他们就把我赶出了家门。” 容昭使劲踹了周烨一下：“继续编。” 周烨捂住心口：“.…..”为什么没有人相信他的实话。 钱主任无视站在中间的周烨，伸长脖子对容昭说道：“小崔这几天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是魂不守舍的。” 容昭并不擅长处理女孩子的情绪问题，不知道该怎么答，干脆不答了。 趁钱主任停在路边买茶叶蛋，周烨把容昭拉到一边，看着他说道：“别人可以不信我的话，你不能不信。” 容昭无奈道：“真也好，假也罢，只要不影响我查案，其他的，你开心就好。” 这一看就是不信，周烨：“不信也无所谓，反正我已经跟家里决裂了，现在的确是穷鬼一个。” 他顿了一下，神态和话锋皆是一转：“但你不能不信我的人品，我没有骗钱，也没有骗婚。容容，你不能对我误会至此，这对我太不公平了。” 容昭抬眸，看见周烨眼里的真诚和坚定，回想，这个人除了皮了点贱了点，人品上的确挑不出毛病。 容昭看着周烨，沉声道：“信你了。” 说完又补了句刀：“信你没有骗钱骗婚，不信你这张嘴。像我一样，大大方方地承认自己穷，也比一天到晚谎话连篇好。” 周烨已经很满意了：“好，我穷。” “我穷得连住的地方都没有。那以后你能收留我，让我搬去你家住吗？” 容昭：“我那点破地方你又不是不知道，别说沙发了，连多余的椅子都没有，床也没有，你只能打地铺。你完全可以向局里申请住宿舍。” 烈酒入喉_129 周烨看着容昭，声音低且柔：“可我就喜欢打地铺。” “茶叶蛋卖完了，买了根煮玉米，”钱主任拎着玉米走过来，看了看周烨，又看了看容昭，“在聊什么呢？” 周烨：“容警官说他愿意收留我。” 容昭：“我没说。” 周烨：“你说了。” 容昭被周烨磨得耳朵疼：“随便你。” 周烨勾唇笑了一下：“我随便起来……”后面的话他没敢说出来，怕容昭反悔不让他进他家了。 “爱冒险的骆驼的直播预告，”钱主任一边拿出手机看了看，读着上面的大标题，“《夜探鬼宅》，招募志愿者。” 在东榆市，一提到鬼宅，谁都知道是半山的关家别墅，据说那儿经常闹鬼，有人曾在夜里看见过鬼火，也有人听见里面传来歌声和尖叫声。 容昭拧了下眉：“什么时候？” 钱主任看了看：“就明天夜里，十二点整。” 第50章 晚上下班,容昭在外面随便吃了碗面，回家之后用手机下载了一个观看直播的app，找到钱主任说的那个主播，爱冒险的骆驼,注册账号，点了关注。 这个主播的风格跟他的名字一样,爱冒险，喜欢播一些充满冒险气质的题材。人气很高，五百多万的粉丝。 容昭点开往期回放，看了看视频中的这位爱冒险的骆驼本人,男性,三十不到的年龄，身高和身材都是中等，扎着一个短马尾。 因为常年在户外活动的缘故，他脸上的皮肤很糙,声音倒是圆润好听,字正腔圆，很适合做主播。 从直播下面的评论上看,这个人的风评不错，有人发了照片,是爱冒险的骆驼跟各种小动物的合照，看起来很有爱。 最新的直播预报给了一个报名链接,有偿招募鬼屋冒险志愿者八名。 容昭可以肯定自己没见过这个骆驼,但他一点也不喜欢这个人,就算对方是个充满爱心、热爱生活的人，只要敢打关宅的主意，他统统不喜欢。 容昭点开手机屏幕右上角的投诉按钮，投诉完提交了上去。 系统提示，平台已经接到投诉，会在三个工作日内对投诉内容进行审核和反馈。 直播明天晚上就开始了，这条投诉明显没有用。 容昭只好点开报名链接，填了一点简单的资料，提交了上去。 反馈来得很快，半个小时后，系统给他发了站内短消息，他被拒绝了，说是条件不符合要求。 容昭不死心，又填了一次提交上去。 周烨正在办公室加班，逐条处理好手上的事之后，已经晚上九点钟了。 他一边用手机回复最后几个工作上的邮件，一边心情愉悦地走出办公室准备回家。 他现在终于有了固定住所，容昭是个嘴硬心软的，他没有明确说同意他搬进他家，就已经是同意了，四舍五入就是热烈欢迎了。 在三楼的电梯口遇见同样刚下班的钱主任，钱主任正一脸不甘地抱着手机：“凭什么不选我，我都发了照片了，还不选我。” 周烨看了一眼：“您要报名志愿者？” 又道：“这种活动最好还是不要参加吧，扰了亡灵多不好。” 钱主任收起手机走进电梯，转头对周烨说道：“主播说去的时候会带上纸钱，就在宅门口烧烧，不进去。” 周烨点了下头，这样的话，还算好。 钱主任又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再次收到被拒绝的短消息，气道：“光说报名，也不说什么样的条件可以入选，这不是耍人玩吗。” 电梯到了一楼，周烨走出来，一边往大楼外面走，摆了下手说道：“再见，钱主任。” 钱主任看周烨往地铁站的方向走，追上去问道：“你真跟小容住一块了？” 烈酒入喉_130 周烨控制不住地弯了弯唇角：“对。” 钱主任想了一下：“那下次要是我爱人生气把我赶出家门，我也能去小容家挤挤吧，他家大吗？” 周烨看了钱主任一眼：“不能。他家不大，最多只能住两个人。” 到了容昭家楼下，已经十点钟了，周烨抬头看了一眼二楼亮着灯的房间，抿唇笑了一下，推开大门走了进去。 张姐看见周烨，笑着跟他打招呼：“周先生，来了啊。” 周烨料到张姐有话要说，停下脚步：“您说。” 张姐笑了笑：“是这样的，以前小容那间房只收一个人的房租，你这天天来，电不说，水肯定要消耗的吧。” 又道：“当然，你要是以后不常来，就当我刚才的话没说。” 周烨：“我以后就住在这儿了，要涨多少你说吧。” 张姐说了个数，不算过分，周烨也就没有多说什么：“下个月初给你。” 张姐没想到这位不好惹先生今天竟然这么好说话，一高兴，说道：“那行，回头我给你们再搬张床进去。” 周烨看了张姐一眼：“谢谢，不用了，千万别。”说完走进院子上了二楼。 到了容昭的房间门口，周烨敲了下门，试着推了一下。 门开了。 周烨进来，转身把门关上，顺手给反锁上，走过去说道：“今天给我留门了。” 容昭从手机上移开视线，看了周烨一眼：“等局里的宿舍批下来了，你就得搬走，我不习惯天天跟人挤一块。” 周烨欣然赞同：“行。”反正他也没打过申请，更不会有批下来的一天。 “你晚饭吃了吗，”周烨洗好手走到厨房，拉开冰箱看了看，“饿吗，我做点宵夜。” “我吃过了，”容昭继续低头看着手机，他已经第五次提交鬼宅探险的报名申请了，已经被拒绝了四次，“不饿，不吃宵夜。” 周烨走到容昭面前，抬起手在他额头上抚了一下：“怎么老皱眉，当心抬头纹。” 容昭拍开周烨的手，把手机屏幕往前递了递：“第五封拒绝消息了。” 周烨扫了一眼，跟在钱主任那儿看到的界面一样：“你想去？” “我不想他们去，可是投诉没用，”容昭继续开始第六次报名，“既然阻止不了，不如自己去掌控局面。” 周烨从冰箱里拿出来一袋汤圆，看了一眼上面的日期，拆开准备煮，一边转头问道：“你吃几个？” “我不吃，”容昭提交好报名表，走过来看了看，是他喜欢的红豆馅，于是改口，“五个吧。” 汤圆煮得很快，不一会儿就浮了上来。 周烨先把容昭的五只盛了上来，剩下的连着锅一块端到了桌子上，毕竟容昭家只有一份餐具。 周烨问张姐要了只一次性塑料勺子，回来说道：“这周末一块去超市，购置点餐具。” 容昭本来想呛周烨几句，被一口甜糯的汤圆堵住了嘴巴，等他吃完一颗，话题已经被周烨带了过去。 “回家的地铁上我研究了一下那个爱冒险的骆驼，他的人气很高，这次的鬼宅探险活动受到的关注度也高，”周烨吃了一颗汤圆，舌头被烫了一下，疼得直吸气，“这么烫你是怎么吃下去的。” 容昭递了杯水给周烨，发现是自己的杯子，又赶紧抢了下来，拿了一瓶矿泉水过来，拧来给他：“太好吃就不会觉得烫了。” 周烨接过矿泉水，仰头喝了几口，对容昭竖了个大拇指，表示佩服他的境界。 周烨舀了颗汤圆放在唇边吹着，抬眸看着容昭：“你也觉得好吃吧，以后每天晚上我都给你煮好不好？” 容昭已经开始吃第二颗了，被一股甜香勾得下意识地点了下头，觉得哪里不对，又摇了下头。 周烨接着自己刚才的话说道：“我倒觉得，爱冒险的骆驼的鬼宅探险活动，没准会把当年剩下的那六名凶手引出来，哪怕引出来一个也是好的。” 容昭认真地思考了一下周烨的话：“他们只招募八个志愿者，很难入选的吧。”说着，容昭的手机振动了一下，打开看见是第六封拒绝信。 周烨吃了颗容容同款汤圆：“凶手不一定要出现在探险队伍里，甚至会是爱冒险的骆驼本人也说不定。你想去吗？” 容昭点了下头，眼神坚定地看着周烨：“我一定要去。如果不能入选，我就提前守在关宅附近，不让任何人乱来。” 烈酒入喉_131 周烨吃好最后一颗汤圆，把容昭的碗收起来，端着锅往厨房走去，一边说道：“我有办法让你入选。” 容昭眼神一亮，走到周烨身侧：“真的？” 周烨一边洗碗，转头看着容昭：“只要你听我指挥，保管你如愿以偿。现在，你先去洗澡。” 容昭不知道周烨的葫芦里在卖什么药，也到了洗澡时间，就算周烨不说，他也该洗澡了。 容昭洗好澡出来，穿着惯常穿着的一套黑色睡衣。 周烨走过去，让容昭站在窗边，自己站在他身侧，扯了扯衬衫领口，举起已经调到前置摄像头的手机，说道：“就不让你喊茄子了，看镜头就行。” 容昭看见手机屏幕里周烨的头几乎要贴上他的头，条件反射般地往一侧挪了挪，周烨只好往容昭那边歪了歪：“离我近点。” 容昭的头贴在周烨的太阳穴上，觉得这个人像个太阳，太热了，一靠近就热乎乎的。 周烨一只手举着手机，一只手抱住容昭的肩膀，把他往自己身边拢了拢。 容昭用胳膊肘狠狠顶了周烨一下：“你到底要干什么。” 周烨抓怕了好几张两人的自拍合影，连虚掉的都没舍得删，挑出一张最好的在容昭眼前晃了晃：“把这张照片附在报名表里，填上咱俩的名字，保准能入选。” 容昭就算再迟钝也看出来了，不爽地看了周烨一眼：“你故意卖腐。” 周烨大方承认：“对。我看过那个骆驼的微博，那就是个沽名钓誉以赚钱为目的的人。对那些主播来说，流量大过天，有两个惊为天人的帅哥加入探险队伍，带来的话题和流量比普通人可多得多。” 容昭将信将疑地把照片发了过去：“要是对方依然不选我们呢？” 周烨勾唇笑了一下：“那就说明照片还不够亲密，得重拍。” 容昭低头看了看那张照片，周烨一米八六，他一米七九，哦不，他一米八。两人身高差六厘米，加上他偷偷踮了点脚，看起来其实差不多高。 一个气质冷郁，一个阳光开朗唇角带笑，窗外是城中村并不明亮的夜景，几颗星星点缀在画面上方，如同他们的眼神一般，璀璨，多情又无情。 周烨看着照片，目光落在容昭的左肩窝，那一圈红色的咬痕露出来小半，刚好叠在他心脏的位置。 他随手把这张照片设置成了壁纸。 容昭的手机振动了一下，他看完，抬眸看着周烨：“你的方法奏效了，我们都入选了，骆驼的助理明天会联系我们。” 周烨走到餐桌边，拿起一包刚拆封不久的养胃冲剂：“这个喝过了吗？” “没喝，忘了，已经刷过牙了，懒得重新刷，”容昭起身走到床边，弯下腰来开始铺床，“我先睡了。” 周烨看容昭的状态还不错，没有勉强他，只说道：“明天我早点起，给你煮养胃粥，菜市场在哪，我去买点南瓜。” 容昭掀开被子躺下来：“楼下张姐那有。” 周烨笑了一下：“张姐是多拉爱梦吗，怎么什么都有。” 容昭躺在床上，看了看已经发霉变灰的天花板，转头看着周烨说道：“多加点冰糖。” 周烨走到容昭床边，蹲下来，看着他的眼睛：“你这么爱吃糖，当心蛀牙。” 容昭看着周烨突然凑上来的脸，自己又是穿着睡衣躺着的姿态，这种感觉非常奇怪，让他想起昨天夜里在山洞睡着的时候做的那个梦。 容昭转过身，面朝着墙壁闭上眼睛，有点不耐烦地说道：“赶紧洗了睡。” 想起什么又转了下头说道：“对了，米琼、赵甜和贺艳艳的头部有线索了吗？” 周烨起身帮容昭把盖在他身上的薄被整理了一下：“还在继续搜寻，只剩城南那一带没搜了。” 说完走到墙边，拿起之前睡过的那张席子，自觉地走到厨房门口。 席子还没铺，周烨听到身后的人说道：“那边离空调口太近了。” 周烨笑了笑，抱着席子走到容昭床边铺好，拿起床头柜上的《红楼梦》当枕头。 第二天一大早，容昭醒来坐在床上，低头看着手机，脸色越来越差。 周烨已经买好南瓜回来在煮粥了，转头问道：“看见什么了？” 周烨把火调小，让锅里的粥慢慢熬着，走到床边，低头看了看：“《夜色降临时》，什么玩意。” 直播行业的竞争非常大，点子很重要，冒险的骆驼就有个竞争对手，叫行走的大象。 烈酒入喉_132 大象把骆驼的点子偷了过来，将《夜探鬼宅》改了个名字，于昨夜十二点提前进行了直播。 大象直播完回来发了个微博，说自己和助理在鬼宅看见鬼火了，还看见了人头和穿着白衣服的鬼魂。 这段视频因为涉及封建迷信，很快被封了，容昭想看第二遍的时候已经找不到了。 容昭点开直播回放，黑漆漆的别墅里面的确有一道微弱的火光在闪，很快熄灭不见了，时长不超过三秒。 大象一行人吓得根本不敢进去，直播到一半就从山上连滚带爬地跑了下来。 因为这个插曲，骆驼直播预告下的热度空前高涨，大家都想看看大象他们说的到底是真的假的。 要说是真的吧，那也太假了。要说假的吧，直播回放不会骗人，关宅的确出现了火光。 有人质疑是大象在炒作，自导自演，提前让人在关宅里面点了一点火。 这点质疑很快被推翻了，因为这对大象没有任何好处，反而便宜了竞争对手骆驼。 容昭把手机扔在床头，从床上下来，穿上拖鞋：“世界上没有鬼，所有的鬼都是人。” 周烨同意容昭：“关宅里面有人。” 容昭看了一眼从窗外照进来的阳光：“是人是鬼，今天晚上就知道了。” 周烨走到厨房，关火，盛粥：“赶紧洗漱，洗好了正好吃。” 南瓜小米粥的清甜味将容昭的起床气赶得无影无踪，他洗漱好坐在桌边，拿起勺子尝了一口。 南瓜的甜糯和小米粥的清香在口腔里化开，容昭转头看了一眼熬粥的锅：“再帮我盛一碗冷着。” 周烨就算想盛，也在容昭家里找不出第二只碗来，只得无奈摊手。 容昭吃了口粥：“这周末去超市，购置点餐具。” 周烨笑了起来：“是哪个口是心非的小东西昨天晚上不愿意去超市买餐具的。” 容昭被周烨的语气弄得浑身发麻，脸色顿时一沉：“你说谁小东西。” 第51章 下午,米琼的父母带了家里的好几个亲戚来到市局，其中不乏有身份的。再次逼迫市局派出所有人手寻找米琼的头部。 他们堵在门口，不让每一辆警车出去。 米琼母亲站在正门中间，指着一个过来送外卖的骑手,边哭边喊：“我女儿惨死，连尸体都不完整,你们怎么还能吃得下东西。” 范瑶过来扶住米琼母亲的胳膊：“我们理解您的心情，现在已经加派人手去找了，一有消息就通知你们。” 米琼母亲甩开范瑶，气道：“都是些官话屁话,我不管,你们必须出动所有人去找。” 说完又开始哭：“我家小琼最怕冷，她要是被埋在地下或者被扔在河底，会很痛苦的。” 三辆警车开到大门口，因为米琼家人的阻拦,没有办法开出去,一个警员从车窗里探出头来：“请尽快让开。” 范瑶指了指那辆警车，转头对米琼的家人说道：“有市民报警,一个八岁的女童被人质挟持了，多耽误一秒,人质就危险一分，别人的女儿也是女儿,请您让开。” 说完,指挥着两个人把米琼的一众家人强制拉到大门边,给警车让出了一条路。 周烨站在三楼办公室窗边，垂眸看着楼下这出闹剧。 他打了个电话出去，沉声问道：“肖潜，搜寻工作进行到哪块区域了？” 肖潜忙得满头大汗，手上牵着一只搜寻犬：“只剩下城南了，城南也已经搜了了大半了，剩下的最晚明天可以搜完。” 东榆市这么大，要寻找三个被鲁海荣藏起来的人头的确不容易。运气要是不好，人头被鲁海荣处理过，会连搜寻犬都闻不出来，只能等有一天被人偶然发现。 容昭敲门进来，闻到办公室弥漫着的烟味，微微皱了下眉：“爱冒险的骆驼的助理联系我了，让我们今天晚上八点半在半山下面集合。” 周烨转身看见容昭，把烟头摁在烟灰缸里，走过去说道：“八点半没问题，还有其他需要准备的吗？” 容昭看了一眼烟灰缸里散落的几个烟头：“没事少抽点烟。没说让准备别的，就让别迟到。” 烈酒入喉_133 周烨往前走近容昭，带得一股烟味直往容昭鼻子里钻。 容昭往后退了两步，避开周烨身上的烟味：“从山下到宅子里，就算是夜里步行，顶多也就四十分钟，不是十二点才开始直播吗，让我们去那么早干什么。” 周烨转身回到椅子上坐了下来：“像那种直播，肯定是有大体规划和走向的，提前过去是为了对剧本。” 容昭知道周烨演技好，不用剧本都能演得跟真的一样，他不行，他不会演。 周烨从抽屉里拿出来一只全新的黑色口罩，拆开包装袋递给容昭：“直播的时候你戴着这个。” 容昭本来想下班之后去买，没想到周烨准备得这么周全。 骆驼的人气本来就高，加上大象无意间的推波助澜，今天晚上的《夜探鬼宅》活动将会有很多人看。 容昭想要口罩的目的是遮住自己这张脸。 家里保护得好，几乎不让他和姐姐在公众场合露面，连照片都没传出去过一张。他回国之后见过的人更是没几个，这几年面貌气质变化也很大，又换了身份生活，并不容易被认出来。 容昭不希望出现那个万一。 容昭抬眸看着拎着口罩走过来的周烨，眼里闪过警惕和怀疑，对方是不是已经察觉到他的真实身份了，才会给他准备口罩。 直到容昭听见周烨吊儿郎当地说道：“我们容容长得这么好看，不能随便给外面那些臭男人看。” 容昭暗暗松了口气，一时竟忘了觉察周烨话里不对劲的地方。 周烨走近容昭，撑开口罩，双手靠近容昭的耳朵：“来，试试合不合适。” 周烨的手指悬在容昭的耳朵上，指腹渐渐往下，沿着容昭的耳朵轮廓，帮他戴上了口罩。 他的动作很慢，像是坐在高档餐厅里慢慢享受一份稀世珍馐。 容昭感觉周烨的手指扫过自己耳廓，极轻柔，像是故意又像是无意。 他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抓了下自己的耳朵，把口罩的角度调整好，低声说道：“我想要戴口罩不是因为怕被外面那些臭男人看。” 容昭不可能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顿了一下，找了个还算可以的借口：“我是害羞。” 周烨笑了笑：“耳尖都红了了，看来真是害羞了。” 容昭的语气急了起来：“我说的是直播的时候。” 周烨身上的烟味都还没散去，容昭看了他一眼：“说别人臭的时候，先看看自己。” 周烨垂眸看着容昭，他戴着黑色的口罩，衬得皮肤更白了。口罩遮住了他的嘴唇和鼻子，只露出一双漆黑狭长的眼睛。旋涡一般，把人所有的注意力都吸了进去，越陷越深。 周烨心想，应该再给他弄个眼罩，把这双过分美丽的眼睛也盖上。 晚上八点半，容昭和周烨准时到了半山的山脚下。 这座山占地面积大，实际上并不算高，山势趋于平缓，很适合建造半山别墅。 关家灭门案发生之后，据说经常闹鬼，传得真真假假。有胆大的早些年就来蹲守过，最终发现是住在附近的几个孩子的恶作剧。 直到那几个孩子跟着家人搬离了这片山，还是偶尔会有人听见山上传来声音，也有人看见过鬼火，跟昨天夜里行走的大象的直播间里拍到的一样。 周烨指了指山脚下的一辆黑色的保姆车：“应该就在那儿集合吧。” 容昭看了看：“过去吧。” 因为提前预告了直播内容，山下聚集了不少粉丝，都是来看爱冒险的骆驼本人的。有的手上还举着灯牌，上面写着五颜六色的应援文字：骆驼是最温暖的人，等等。 容昭没有细看，也没有兴趣，看见一个穿着蓝色衬衫的男人走了过来，对他们说：“你们谁是韩雷，谁是李没没，身份证给我看看，核对一下。” 这个身份是周烨让王小明帮他们造的假的，光取名就费了好一番功夫，里面有暗藏的玄机，出自李雷和韩梅梅这一对国民恋人。 周烨从口袋里掏出假身份证递了过去：“我是韩……”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容昭打断了：“我是韩雷。” 周烨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身份证：“李没没。”竟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容昭暗中调换了。 周烨靠近容昭，低声问道：“什么时候掏我口袋的，掏的时候摸我的大腿了吗。” 容昭无语地看了周烨一眼：“没摸，没兴趣。” 烈酒入喉_134 蓝衬衫男人看了看容昭：“麻烦摘一下口罩。” 容昭摘下来。 男人看着容昭，虽然已经看过照片了，还是被惊艳了一下。他想了一下说道：“一会直播的时候把口罩摘掉吧。” 就这张脸，肯定能吸一大波流量。 容昭把口罩戴上，语气坚决：“直播的时候不摘。” 男人抬眸看着容昭，不解道：“为什么不能摘。在我们骆骆的直播间露了脸，加上你自身条件好，我敢打赌，等直播结束了，你至少能收到三家经纪公司的电话。” “只要你红了，钞票大把大把的，不比你上班强？” 周烨护犊子一般把容昭往自己身侧拉了拉，语气坚决又霸气：“是我不让他在直播里面露脸的。” 男人看了看周烨，又看了看容昭，再把两人放在一起一块看。 “不露脸也是可以的，我给你们改一下人设，”男人沉思了一下，继续说道，“其实你们这样已经不需要什么特别的人设了，本色出演就行。” 病态偏执，占有欲爆棚什么的，也挺有噱头。 “我是骆驼的助理，你们叫我肖助理就行。走吧，到车上跟你们说一下细节。” 周烨抱着容昭的肩膀：“走吧。” 容昭甩开周烨。 周烨凑到容昭耳边：“咱俩能入选靠的是什么，别被人拆穿赶出去了才好。” 肖助理转头看了看，对这对小gay勾肩搭背讲悄悄话的样子很满意。 周烨在容昭耳边说道：“那个肖助理看我们了，他一定在考察我们，你可要跟我配合好。” 容昭被周烨喷了一耳朵的热气，痒痒的，又不好发作。 一想用胳膊肘把周烨顶到一边去，就看见肖哥在回头看他们。 容昭只好放弃抵抗，任周烨这个戏精摆布。 走到保姆车门前，容昭转头往旁边的人堆里看了一眼，一个扎着短马尾的男人被一群人围在中间，双手合十地对众人说着感谢的话语。 “谢谢大家百忙之中抽空来看我，时间不早了，大家早点回去，不用在山下等着，想看直播回家看就行，注意安全。” 他的语气和神态都很温和，正应了应援灯牌上的话。 一个女粉丝双手捧着一束百合花，一脸激动地说道：“骆骆，加油。” 骆驼接过花束，跟女粉丝握了下手：“谢谢你。” 爱冒险的骆驼虽然人气在直播界里算高的，但他不是明星，也不靠脸吃饭，主要业务都在直播镜头里。因此来看他的人并不算太多，很快就应付完了。 容昭和周烨上车没一会，骆驼就回来了。 容昭扫视了一下车里的人，骆驼本人、肖助理、一个摄像师，一个化妆师，其他的都是像他和周烨一样的志愿者。 八名志愿者，五男三女，看配置是精心挑选过的。 一个胆子特别小声音也很小的披肩发女生站在角落的位置，另外两个，一个短发，一个马尾，看起来胆子大一些，短发那个尤其活泼，很会找梗挑话题。 五个男人，去掉周烨和容昭还剩下三个，一个白净的大学生，一个身材健硕的中年人，还有一个长相颇为不错的帅哥。 都是容昭没见过的人。 肖助理跟每个人细聊了一遍，最后拿着一张印着字的纸张走到周烨和容昭面前，递过去说道：“按本子来也行，本色出演也行，随便你们吧。” 容昭低头看了看，看完递给周烨，低声道：“做策划的人简直有毛病。” 周烨边看边乐：“深情对视、偷偷牵手……这不挺好的。”基情四射，他喜欢。 肖助理拍了下手，对众人说道：“一会车子开到离鬼宅还剩下十分钟脚程的时候停下，大家从车上下来准备一下，十一点五十准时开始直播。” 容昭坐下来，往车窗外看了一眼，粉丝们已经渐渐散去了，大马路显得空空荡荡的，只有几盏路灯发着昏暗不明的光，连附近的夜色都穿不透。 车子缓缓启动，往山路上开去。 烈酒入喉_135 第52章 整座山静悄悄的,只有汽车引擎的声音回荡在空荡荡的山林。 车子沿着一条陈旧的马路往山上开，因为鲜有人来，水泥路上堆了不少落叶，有些是陈年的,早就腐烂成泥，有些是新落下来的,很容易就被风卷走了。 车子里大多是都是爱玩爱冒险的，不然也不会报名夜探鬼宅。 胆大活泼的短发女人先开了口：“大家好，我叫林慕，羡慕的慕,也是爱慕的慕,很荣幸入选这次活动，也很高兴认识大家。” 女人齐耳短发，穿着白色T恤，蓝色牛仔裤,黑色运动鞋,姿态大方，也爱笑,是人群中很受欢迎的那类人。 林慕介绍完，胆小的长发女生举了下手：“大家好,我叫马小欣。我胆子有点小，但是特别爱看恐怖片,越怕就越想看的那种。” 这种心理很正常,大多数人都有。人总是很容易被可怕和未知的东西吸引。 白净的大学生接着说道：“我叫刘骏风,我就是个普通人，既不是很爱冒险，也不是特别胆小，我参加这个活动，纯粹是冲着钱来的，我想尽快攒好明年的留学金。” 其他几个人也都一一做了介绍，最后只剩下周烨和容昭。 容昭的风格就跟他的人一样，一句多余的废话都没有，冷冰冰地说完了事：“我叫韩雷。” 周烨就不一样了，他往容昭身侧挤了挤，对着众人说道：“我叫李没没，没有的没，寓意人生没有烦恼没有波折，一帆风顺。我是一个平面广告模特。这次参加这个活动，是为了带我家小宝贝出来玩玩，找点刺激。” 说完又往容昭身侧挤了挤：“让我点地方啊，小宝贝。” 容昭狠狠瞪了周烨一眼，咬了下牙，低声说道：“男人不能说小。” 周烨笑了笑：“好的，知道了，大宝贝。” 眼看容昭又要发作，周烨凑在容昭耳边：“后面有摄像师在拍，配合点，被人拆穿咱俩假扮情侣会被扔出车子的。” 容昭转头看了一眼，对上一张有点熟悉的脸。 刚才上车的时候，容昭只看见摄像师是个女人，一直低着头擦拭镜头，没看见脸，这会儿才看出来，竟然是叶倩。 叶倩笑了笑，挥了下手：“容~~，哦，韩哥，好巧啊。” 原来的摄像师是叶倩的表姐，表姐发烧了，请她代班一晚上。 叶倩并非一窍不通，她的主业是医药销售，副业是一个扑街主播，还是个摄像爱好者，有一定的技术水准。 加上这种直播活动不需要太高的摄像技术，会找镜头就行，又有肖哥在一旁指导，不会出乱子，叶倩就来了。 叶倩很开心，没想到又可以现场嗑cp了，而且这次不像上次在山洞，不敢动也不敢吱声，偷偷摸摸地磕。 这次她拥有摄像镜头的生杀大权，不光可以自己嗑，还可以和直播镜头前千千万万的姐妹们一起嗑，收获的快乐也是千倍万倍的。 而且看样子，他们好像已经在一起了。都叫上大宝贝小宝贝了，肯定就是在一起了。肖助理给她的资料上清楚地写着，他们是一对情侣，让她多给他们一点镜头。 当今的娱乐圈直播圈各种圈，帅哥和帅哥搞暧昧谈恋爱是最有噱头，最吸流量的。 马尾女孩看了看叶倩，又看了看周烨和容昭，瞥了下嘴，语气有点阴阳怪气：“你们认识啊。” 女孩叫上官凤，她报名参加活动不是因为对鬼宅感兴趣，她想红，想借着骆驼直播间的流量增加自己的曝光。 本来以为自己可以靠着美貌多要点镜头的，完全被这两个男人抢了风头，自然一肚子不开心。 肖助理起身强调道：“一会直播的时候，主要是拍骆骆的，不要硬往摄像镜头上凑，不然要被赶出直播间的。” 上官凤知道肖助理看出自己的心思了，没再说话。 容昭往车子最后排看了一眼，直播间的主人爱冒险的骆驼，自从上了车他就一句话都没说过，跟直播的时候侃侃而谈的样子大不相同。 骆瑾抬眸看见容昭的目光，回看了他一下。 周烨顺着容昭的目光看过去，骆瑾已经转头看着窗外了。 容昭低声对周烨说道：“你有没有觉得那个骆驼有点怪怪的。” 周烨转头看了骆瑾一眼，对容昭说道：“你记得我跟你说过的gaydar吧，作为我们的同类，我能看出来，他也是个gay。” 烈酒入喉_136 容昭纠正周烨：“你们是同类，不要带上我。” 周烨看着容昭，笑了一下：“容容，你对自己还是不够了解。” 容昭抬手捶了周烨一下：“不愿意好好说话就闭嘴。” 周烨停止嬉闹：“不是跟你开玩笑，骆瑾的确是个gay，以前还跟一个男明星有过恋情，不是炒作和绯闻，是有事实依据的。” “这人没坐过牢没犯过罪，身上几乎没有污点，唯一出格的就是跟他的前男友分手的时候把人打了一顿，还是因为对方不忠在先。” 容昭没想到周烨会调查的这么清楚，他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行动的，不由地低声夸赞了一句：“你做事倒是细致。” 周烨看着容昭，也看着窗外寂静漆黑的半山夜色：“我不能让你陷入分毫的危险，自然要做到对一切了如指掌。” 容昭转头看着周烨：“你话里的意思是没错，怎么表达方式总是怪怪的。”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来具体是哪里不对劲。 容昭对周烨的这种感觉已经很久了，浑身上下说不出来的别扭，因为不知道这份别扭是因为什么，就经常会烦躁。 周烨继续说道：“你以前跟关旭做朋友的时候见过骆瑾吗？” 容昭往窗边靠了靠，让自己的腿不要贴上容昭的，不然他老感觉自己的腿不是自己的。 “没有，我敢确定自己没见过他，怎么这么问？” “我查过了，关家的案子发生的时候，骆瑾人不在国内，跟他的男朋友在英国，基本可以排除作案嫌疑，”周烨转头看了看骆瑾，漆黑的眸子沉了沉，回过头靠近容昭低声说道：“他一直在偷看你。” 如果不是旧识，周烨几乎可以肯定，骆瑾对容昭有好感。这让他有种属于自己东西被人觊觎的感觉，很想上去打一架。 很快开到了目的地，负责开车的化妆师将车子停在路边，转头说道：“到了。” 众人纷纷下车。 化妆师在车里给骆驼画了极淡的妆，主要点了几处高光，方便上镜。 化妆师背着一个背包最后下来，林慕感到好奇，走过去问道：“包里是什么啊？”看着鼓鼓囊囊的。 化妆师笑了一下：“我一个化妆的能带什么，当然是各种化妆品。” 上官凤走过来，小声说道：“里面别是一些什么血袋啊骷髅头一类的东西吧，用来加强直播效果的。” 化妆师听了上官凤的话非常不爽，语气也冷了几分：“你管好你自己的事就行了，不该管的不要管。” 上官凤没敢再多说什么，笑了笑说道：“那帮我也补一下妆吧，我的眼线好像花了。” 肖助理看了上官凤一眼，语气不悦道：“主要拍骆驼，你打扮那么好看干嘛。”早知道这个上官凤是个野心勃勃想借直播间博出位的，他怎么也不会招她的。 分明是盛夏，容昭却感觉冷风直往心口钻。 他转头看了看曾经熟悉的道路，水泥地面看起来斑驳不堪，中间裂开了无数条裂纹，路边野草丛生，有些已经从水泥地缝里钻出来侵占了路面。 曾经温暖干净的道路已经荒凉得如同一条通往冥府的路。 容昭抬眸看了看宅子的方向，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 周烨走到容昭身侧，握了下他的手，很快又松开：“怎么这么凉，你要是冷就穿我的衬衫。”说着开始解自己的纽扣。 容昭拦住周烨的动作，垂下眸：“不用，我不冷，你穿吧。” 肖助理从车里拎出两大袋纸钱，一边招呼大家集合：“现在是十一点四十分，给大家十分钟的准备时间，十分钟后，也就是十一点五十分，开始打开直播画面预热。” 胆子最小的马小欣走过去，帮肖助理拎了一袋纸钱：“要是真有鬼，看见我给他们带纸钱了，肯定不会对我下手。” 林慕数了数人数：“咱们一共十三个人，关家枉死的就是十三条人命，这也太巧了，要是鬼上身，一人一条，正好。” 容昭很不喜欢听别人把他的家人说成鬼，他往路边站了站，不跟他们一块。 要是真有鬼就好了，他倒要好好问问他们，为什么要扔下他一个人，让他整天人不人鬼不鬼地游荡在人间。 一行人准备好，叶倩打开直播摄像头，骆瑾站在正中间，身侧两边站着八名志愿者。 肖助理和化妆师、叶倩均没出镜。 直播间一打开就已经十几万人，很快超过了百万，人气还在往上涨。 容昭和周烨站在最后面，听骆驼在镜头前说话：“各位粉丝朋友们夜里好，欢迎来到爱冒险的骆驼的直播间，我现在所在的位置是半山，距离关宅只有十分钟的路程。” 烈酒入喉_137 “今天的天气很好，能看见月亮，路两边的路灯不知道是坏了还是没电，都没亮，不过不用怕，我们带了照明灯。” 肖助理小声提醒叶倩：“给照明灯两秒钟镜头，这是广告赞助商。” 叶倩给完镜头，看了看直播间弹幕，已经有很多人注意到走在最后面的周烨和容昭了，她都还没开始给他们镜头。 果然天下腐女一家亲，总能一眼把那基情看穿。 “摄像小姐姐能拍一下后面那两个帅哥吗？” “一人血书跪求口罩小哥哥摘口罩。” “给点镜头啊，光线太暗了，再打点光。” “戴口罩的那个不会是骆驼请来的神秘嘉宾吧。” …… 有土豪开始刷游艇飞机，叶倩把镜头给了周烨和容昭。 容昭看了一眼镜头，面无表情地把口罩往上面拉了拉好，拒绝摘口罩的意味很明显。 周烨看了看正在开着直播的屏幕，往容昭身侧站了站：“他不摘。” 直播弹幕开始哇哇乱叫，容昭觉得莫名其妙，怎么这都能扯到宠溺这个词，这难道不是人和人，朋友和朋友之间最普通的交流吗。 如果是周烨被人勉强去做他不喜欢做的事，他也会帮他说话的。 在容昭的认知里，他们两人之间可以有矛盾，甚至打架，在外人面前，尤其是陌生人面前，他们是一致对外的。 这么想着，容昭把周烨往自己身侧拉了拉，低声说道：“别跟我走散了。” 在场的十三个人，除了周烨，叶倩也勉强算一个，其他的人，他一个都不信任。 周烨被容昭拽了一下，颇有些受宠若惊，两人靠近，几乎同时开口：“我保护你。” 第53章 “就是那儿了吧,”林慕兴奋地指着前方,大声说道,“大家快看,到鬼宅了。” 摄像头跟着骆瑾的视角看了过去,照明手电筒往前照了照。 黑夜被点亮，在茂密的树丛环绕下，一个黑色的大门站在路边,门口坐着两个石狮子。 容昭抬眸，他经常去墓地，却很少来这儿,回忆太欢乐也太沉重,令他头痛欲裂。 “狮子的眼睛怎么坏了,被人抠走了，”刘骏风走上前,摸了摸门口的石狮子，又看了看自己的手,干干净净的，他诧异道,“居然没有一点灰尘。” 马小欣抱着自己的手臂抖了抖，感觉一阵阴风直往自己的脖子里钻：“刘骏风,你别吓唬人行吗，这儿荒山野岭的,根本没人敢来,怎么可能没有灰尘。” 骆瑾走上前查看了一下,抬头对众人说道：“兴许是最近总是下雨，灰尘都被雨水冲走了。” 直播界面不断飘过弹幕，网友的脑洞总是无穷大。 “是鬼魂吧，十三条人命，都是惨死的。凶手至今没有落网，他们肯定心有不甘，不肯投胎。” “不是经常有人说看见过鬼火什么的吗，昨天大象那边直播都拍到了。” “大家跟我大声念：富强民主文明和谐。” “就是，谁知道是不是大象在作假，大象团队可是有前科的，为了红什么底线都没有，他们的话不能信。” “我倒觉得说不定是凶手干的，不是经常有说什么，凶手喜欢回到案发现场，那种什么什么心理，总之就是很变态。” “骆骆打开门看看，想看里面。” “口罩小哥哥快看我，我给你刷游轮。” …… 容昭走到石狮子边，用手指摸了摸狮子的眼睛，避开摄像头，抬眸对周烨说道：“它们的眼睛本来是绿色的，是用最漂亮的翡翠做的。” 烈酒入喉_138 石狮子被锤子锤过，整张脸都裂了，鼻子完全掉了下来，露出参差不平的断面。 周烨在容昭摸过的地方摸了摸：“那些畜生，连石像里的东西都不放过。” 骆瑾走到容昭和周烨身后，往石狮子上看了看：“看你们有点熟悉的样子，以前来过？” 容昭摇了下头：“没。” 周烨已经认定骆瑾对容昭有好感了，也注意到这一路上骆瑾的目光就没离开过容昭，因此对骆瑾的态度尤其冷漠：“骆主播忙自己的吧，不用管我们。” 又抱着容昭的肩膀说道：“我跟我家大宝贝就是来打个酱油。” 骆瑾抬眸看了看容昭，没有多说什么：“那你们记得别离队，不要离镜头太远，不然拍不到。”说完转身走了。 容昭甩开周烨搭在他肩膀上的手：“人已经走了，不用再演了。” 周烨：“我没演。” 容昭像是没听见他的话，走到另一个石狮子前，往狮子的嘴里掏了掏，找到想要的东西，唇角不自觉地弯了弯。 “手拿来，请你吃东西，”容昭转身看着周烨，在他手心放了一小盒水果糖，“这是我以前藏在这儿的。” 因为太爱吃糖，家里人怕他蛀牙，不让他吃，他就偷偷吃，到处藏。 周烨低头看了看，铁皮做的小盒子，半个手掌大小，已经生锈了，看不清本来的颜色。他拧开，看见是一粒粒糖果，有密封的塑料袋保护着，五颗糖果看着完好。 周烨拆开一颗放进嘴里，眯了下眼睛：“容容的糖甜，真甜。” 容昭光顾着看狮子和大门了，一转头看见周烨在吃糖：“你还真吃，早就过期了，就不怕吃坏肚子吗。” 周烨在嘴里含了含，他没吃出任何过期会有的怪味，只有满嘴满心的甜味：“不怕，这是你给我的糖，我当然要好好尝尝。” 上次容昭给他糖吃，是为了偷他的钥匙，是带有目的的，这次是纯粹的，当然也更甜。 容昭偏头看了看骆瑾他们，低声对周烨说道：“现在没有摄像头拍我们，你不用演得这么投入。” 正说着，叶倩的摄像头就转到了他们这边，还一脸姨母笑地给了周烨手里的糖果盒子一个特写。 本来充满黑色恐惧的气氛一下子就变成了冒着泡泡的粉红色。 “躲起来互相喂糖什么的也太甜了吧。” “没有互相吧，口罩小哥哥戴着口罩根本没有办法吃，只有寸头小哥哥在吃。” “口罩小哥哥好会宠，一脸冷峻地喂糖什么的，A爆了有没有。” …… 周烨扫了一眼弹幕，走上前对着镜头说道：“你们是不是都站错了，明明我比他高。” 容昭不懂什么站错站对是什么意思，他清楚地听见周烨在上百万人面前说他比他矮。 男人的身高就跟女人的体重和年龄一样，不能被拿出来说，尤其不能被说矮。 容昭脸一沉，把周烨拽到了镜头外面，低声说他：“你少说两句。” 他们虽然人在镜头外面，声音还是清楚地传进了直播间。 弹幕又炸了一片。 “口罩小哥哥才是真偏执啊，都不让寸头小哥哥抛头露面。” “摄像小姐姐再给点镜头吧，想看他们打情骂俏。” “实不相瞒，我更想看他们睡觉。” “举报楼上搞黄色。” …… 好在骆瑾才是主角，主要镜头都围绕着他在拍，粉丝们闹了闹周烨和容昭，开始有人刷礼物要求骆瑾打开鬼宅大门进去。 林慕趴在大门边，透过门缝往里面看了看，转头说道：“太黑了，什么都看不清。” “先烧点纸吧，祭奠一下亡灵，”骆瑾接过肖助理递过来的两大袋纸钱，一人给分了一些，一边叮嘱道，“今天没风，但大家还是要小心一下，别引起树林大火。” 烈酒入喉_139 容昭蹲在地上，接过周烨递过来的打火机，点燃手上的一串纸钱放在地上，垂眸看着跳动的火光。 周烨往火堆里加了点纸钱，低声说道：“冯明晨已经死了，你们放心，其他几个人也不会逍遥法外。” 他的声音又低又轻，温柔又坚韧，说的全是容昭心中所想。 周烨坐在地上，看着不断燃烧成灰烬的纸钱：“师父，您要是在天有灵，今天晚上给我托个梦呗。” 关家的十三条人命死因确凿，因为收留七名前来避雨的陌生人而引来的杀身之祸。随后赶到一名警察，也就是周烨的师父蒋振明。 当时关家的人已经全部死了，现场除了那七名平民杀手，还有至少五名训练有素全副武装的专业杀手。 那种情况下，任何一位警察都会选择隐蔽起来等待援助，而不是冲出来送死。一定是有什么原因，让他主动现了身，以至于送了命。 容昭把自己的纸钱分了一些给周烨：“多给你师父烧一些。” 又低声道：“我也给他烧一些。” 没有风，纸钱烧得慢，烟雾一簇簇升起，周围弥漫着烧纸的味道。 突然，原本安静燃烧着的火苗朝着宅子大门的方向急速跳动了起来，犹如一阵阴风吹过。 马小欣吓得捂着耳朵大叫起来：“鬼啊，鬼来了！” 女人的叫声尤其尖利，回荡在山林里，显得这片林子这间宅子愈发阴森可怖。 叶倩被吓了一跳，握着摄像头的手抖了抖，整个直播画面跟着晃了晃。 直播间的弹幕瞬间被富强民主文明和谐几个字刷满了，层层叠叠地堆在一起。 “明明没有风啊，那些火是怎么动的，鬼吹的？” “妈呀，太恐怖了，不会真有鬼吧，吓得我不敢上厕所，我快要被憋死了。” “口罩小哥哥快保护好寸头小哥哥！” “我新来的，听说这儿有鬼看，在哪呢？” …… 容昭抬眸看了一眼站在叶倩身后不远处的化妆师，转头对周烨说道：“是人干的。” 周烨往容昭身边靠了靠：“你声音太小了，又戴着口罩，我听不清。” 容昭只好贴在周烨耳边：“那个化妆师有鬼。” 周烨见好就收，没再继续占容昭的便宜，回答道：“他背上那一大包东西，合着都是些用来吓唬人的道具。” 容昭点了下头：“八成是。” 周烨起身绕到镜头后面抓住化妆师的手腕，低声问道：“你刚才鬼鬼祟祟的在干什么。” 化妆师是个跟容昭年龄相仿的男人，挣了一下自己的手腕没挣开，只好敞开背包给周烨看了一眼。 一个静音吹风机。 刚才那阵所谓的阴风就是这名化妆师的杰作。 化妆师小声说道：“我这也是按着肖哥的意思做事，混吃饭吃罢了。” 周烨松开化妆师的手腕，走到骆瑾身旁，语气一点也不客气：“纸烧好了，回去吧。” 林慕指了指宅子里面，试探道：“来都来了，不进去看看吗。” 马小欣抱着林慕的胳膊，小声说道：“太吓人了，别去了吧。” 周烨拧了下眉：“当初不是说好，只在宅子外面看看，烧烧纸，不进去的吗。” 肖助理把周烨拉到一边，指了指直播画面，低声说道：“粉丝们刷礼物刷得太凶了，都让进去，有钱不赚王八蛋。再说了，赚得多，你们最后拿到的钱也多。” 周烨不在乎钱，他只在乎容昭的感受：“不进。” 正说着，宅子里突然传出来响声，声音不大，像是有人在里面走路，不小心碰到了什么东西，又像是从天而降的小石子砸落在地上。 周烨迅速扫了一眼在场的人，一共十三个，一个都不少。 烈酒入喉_140 他压低声音问道：“你们是不是还在暗中安排了人？” 肖助理往宅子大门的方向看了一眼，慌忙摆手：“没有，真没有。” 又道：“这里是半山上，说不定是什么小动物发出来的声音呢。” 周烨走到容昭身边，两人对了下口风。 容昭：“我刚才看了，这里的人没有做小动作的，刚才那一声响的确是从院子里面发出来的。” 周烨看着容昭，漆黑的眸子沉了沉：“你想进去看看吗，你要是想，我就陪你。你要是不想，我就守在门口，绝不让人踏进去半步。” 容昭点了下头：“我想进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是人是鬼，都给他抓出来。” 十三个人，除了胆子最小的马小欣，其他人都同意进去，尤其是需要攒留学金的刘骏风和想走红的上官凤。 大门上了锁，肖助理递给骆瑾一根特制的发卡用来开门。 周烨站在容昭身侧：“直播需要关掉吗？” 容昭摇了下头：“不用，摄像头有时候比人的眼睛好用。” 就比如行走的大象的直播，要不是摄像头真真切切地拍到宅子里的鬼火，所有人都会以为他疯了。 “咔哒”一声，门锁应声而开，骆瑾转头对着直播镜头说道：“现在我们要进去了，所有人不要单独行动。” 周烨低声对容昭说道：“别跟我走散了。”说完用自己的小拇指碰了碰容昭的小拇指，小心翼翼地试探着，试图勾上他。 容昭一把将周烨的手甩开：“你别挠我痒痒，我怕痒。” 周烨：“.…..”谁挠你痒痒了。 第54章 门被推开一半,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马小欣躲在林慕身后,只探出一双眼睛往里面看。 网上有不少半山鬼宅的照片,大多是白天拍的,除了阴森陈旧一些，看起来和其他的荒宅没什么区别。 亲眼看见就又是一回事了，尤其在夜深人静万籁俱寂的凌晨十二点半,就算站着不动闭上眼睛，都能感觉周围有阴冷的气流在流动。 周烨和容昭跟在众人身后踏过门槛进去，入眼是一大片院子,借着手电筒的光,依稀可以分辨出地上一条通往里面的青石板路。 院子已经荒废了,大门内侧两边立着两排已经看不出原来模样的小雕像，只能大致分辨出是一群活泼的山野小动物的造型。 院子中间有棵大槐树,枝叶繁茂，胡乱生长,占据了很大一块地。 容昭侧过头来低声对周烨说话：“每年四五月份的时候，那棵槐树能结很多很多槐花,做成槐花饼特别好吃。” “槐花要挑嫩一些的，头的部分,把盛开的和开了一半的混合在一起，只露了个花骨朵的不行,要挑出去,不然会让饼的口感变涩。” “我……关夏特别爱吃槐花饼,”容昭一边回忆，唇角不自觉地微微弯起，眼里有温柔的光在闪，像黑夜里亮起的星星，“她一口气能吃五六个，跟猪似的。” “我跟关旭关系好，经常过来找他玩，所以什么都知道。”容昭转头看了看身后，靠近周烨，低声说道，“刚才那一排小雕像，其实大多数都不是那些凶手破坏的，是关旭干的，那家伙惯会捣蛋，没少挨他爸的揍。” 周烨转头看着容昭，夜色中，他在他身上看到了一丝朝气蓬勃的少年气，似乎，这才是他原本的样子，这才是真实的他。 周烨很少听容昭一口气说这么多话，还都是他主动向他诉说的，没有逼问也没有追问。 是他主动告诉他，这些那些关于他的有趣的事。 容昭觉得自己说得有点多，闭上嘴不再言语。这六年来，他从未对别人说过这些，也无人可说。 周烨转头看着容昭，似要透过他的眼睛看进他的心里：“你再多说一些，我喜欢听。” 马小欣抱着手臂，揉了揉自己的胳膊，说话的声音都有点发抖：“这儿好可怕啊，你们看那颗大树那么大那么粗，长得乱七八糟的，是不是要成精了。” 上官凤踩到一颗不大不小的石块，脚扭了一下，险些跌倒在地上，气得骂道：“这什么破路。” 想到还在直播，赶紧换了个表情和姿态：“这有块石头，后面的人小心一些，别像我一样踩到扭了脚。” 肖助理翻了个大白眼，简直不知道该对这个上官凤说什么好，鬼宅探险，探险探险，你偷偷换上八厘米的高跟鞋算怎么回事。 烈酒入喉_141 刘骏风走在上官凤后面：“回家之后我要摘几朱桃树枝泡在浴缸里好好洗洗澡，驱驱邪气阴气。” 周烨没管这些人，转头看着容昭：“怎么不说了。” 容昭的表情沮丧极了，低声说道：“所有人都觉得这儿可怕，觉得晦气。” 周烨抬手在容昭头发上揉了一下：“别听他们瞎扯，我觉得这儿好，比很多地方都有人情味。” 容昭抬了下眸，眼里亮晶晶的：“真的吗？” 周烨笑了笑：“当然是真的。话说，容容你怎么这么可爱啊。” 直播屏幕里一半在认真夜探鬼宅，另一半都在嗑cp，气氛莫名地诡异又和谐。 “摸头杀，嘤嘤嘤，虽然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我觉得是情话。” “刚才是勾手指了吧，啊啊啊，我死了。” “现在都流行把狗骗进来杀死吗。” “那棵成精的树旁边是秋千吗，我怎么感觉刚才它自己动了一下，不会有鬼在荡秋千吧。” “骆骆，骆骆，进前面那个房间看看。” “不忍心看这么好看的小哥哥陷入险境，要不你俩别去了，赶紧回家睡觉吧。” …… 林慕转头到处看了看：“我这几年去过不少有名的鬼宅，没有一个像这间这么可怕的，倒不是说多荒凉，就是这儿给人的感觉很恐怖。你们不觉得这里处处充满矛盾感吗。” 从门口的石狮子就能看出来，上面一点灰尘和泥垢都没有，很明显被人打扫过。 还有这个院子，外头杂草丛生，院子里却一点杂草都没有。 马小欣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哆嗦：“林慕，你就别吓唬人了行吗。” 这时，一只猫从墙头跳了下来，一双幽绿色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着光，把马小欣吓得不清，大叫道：“一只野猫。” 上官凤瞟了马小欣一眼，不悦道：“别一惊一乍的行吗，本来没什么的都被你叫得吓怕了，胆子小就在家呆着，来这儿干什么。” 马小欣之所以会被骆驼团队选上，就是因为她胆小，胆小才能制造恐怖效果。该害怕发抖的时候就得发抖，该尖叫的时候就得尖叫。 “我把它吓唬走。”胆大爱玩的林慕从地上捡起来一颗石子朝那只猫扔了过去。石子一下砸在猫的肚子上，林慕有点抱歉地说道，“我没想真砸到它，它怎么都不知道跑的啊。” 周烨低声对容昭说道：“那不是野猫，是人养的。” 野猫长期处在自然环境中，需要面对各种各样的危险，反应很灵敏，只有养尊处优的家猫才会这么迟钝。 容昭看了看一直朝这边张望的猫：“是我们这些人中的其中一个人养的。” 猫是很容易受到惊吓又很记仇的动物，没道理没打了一下还不跑。只能说明这里有吸引它的人或事，它的主人在这里。 那只猫不敢靠近，又不愿意走，在原地来回徘徊着，把林慕扔过去的那颗石子踢到了一旁，发出啪的一声响，跟之前在宅子外面听到的声音一模一样。 容昭眼里闪过一丝警惕：“有人提前把这只猫放在了宅子里，吸引我们进来。” 周烨扫视了一眼众人，目光落在有前科的化妆师身上：“先别急，直播效果也不一定。” 话是这么说，他还是把警惕心提到了最高，他不能让容昭有任何闪失。 容昭低声说道：“会不会是剩下六名凶手中的一个，那个人就隐藏在这十一个人里面。” “是就好了，抓一个少一个，”周烨往容昭身侧站了站，“按照之前说好的，无论如何都不要和我走散。” 容昭点头，两人几乎又是异口同声：“我保护你。” 周烨被容昭以同样一句话又撩了一遍，要不是现场环境不允许，他真想看着他的眼睛好好问问他，你打算怎么保护我。 上官凤默默挪到周烨和容昭身边，矫揉造作道：“一会我跟着你们吧，我一个女孩子，胆小，不敢一个人走。” 她算是发现了，在场的里面，除了主播骆瑾，剩下的人里面，镜头最多的就是这对基佬，她跟他们待在一起，蹭蹭镜头也是好的。 周烨漠然地看了上官凤一眼：“你先去看看直播屏幕。” 叶倩谨遵周烨的旨意，非常贴心地把手机屏幕拿到上官凤眼前。 烈酒入喉_142 “那个女人怎么回事，站在我cp中间干什么，拆我cp，天打雷劈。” “基本的礼貌不知道吗，骆骆怎么会招这样的人进来，还不如我上。” “我吧，我家是开家具店的，有各种款式的床，中式的、欧式的、大圆床、钢丝床，应有尽有，我都给扛过来，请他们睡。” …… 上官凤的脸色顿时黑了，不敢再往周烨和容昭身上凑，转头往刘骏风身边去了。 容昭往屏幕上看了一眼，脸色顿时红了，好在天黑没人看见，他走近周烨：“他们说的话太羞耻了，我以后再也不和你假扮情侣了。” 周烨笑了一下：“好，以后不假扮了。”后半句他没说出来。 骆瑾带着众人继续往前走，停在一间门前，看了看门锁，转头对着摄像镜头说道：“锁是坏的。” 他推开门，手电筒的光跟着照了进来。 容昭最后进来，看了一眼屋内的摆设，一些值钱的装饰品好收藏品早被洗劫一空，连家具都没能幸免。 容昭走到窗边，用指腹摸了摸窗台，看了一眼，转头对周烨说道：“跟门口的石狮子一样，没有灰尘，被人打扫过。” 周烨站在窗边，看见院子里那只猫还在，正在院子里走来走去。 骆瑾带着直播镜头在房间各处走了走，满足粉丝们的好奇心，一边说道：“这儿应该是客厅，据说当年关家的人有一半都是死在这间房子里的，现在我感觉后背有点发凉。” 周烨和容昭同时看着骆瑾，骆瑾说的这些都是道听途说的传闻，全是假的，关家一半的人都死在会客厅，而不是这间客厅。 月光从窗户照进来，整间房子都显得空荡荡的。 “听说关家以前特别有钱，又低调又有钱的那种，我们仔细找找，说不定能找到宝贝，”林慕东摸摸西摸摸，打开一个柜子，伸着头往里面看了看，转头对众人说道，“空的。” 上官凤走过来：“真有宝贝早就被抢光了好吗，怎么可能会留下来。” 林慕关上柜门：“那可不一定，万一有什么没被发现的密室什么的呢。”说完用手摸了摸墙壁，试图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摸到隐藏的开关。 观看直播的粉丝们一旦接受了这个设定，纷纷赞同林慕的异想天开，不断给她出主意。 “柜子拉开，看看后面有暗道吗。” “展示柜上那个木雕的龙头转动一下试试，一定要小心暗箭。” “我cp呢，快让我cp出境，我要吃糖，不怕蛀牙。” …… 周烨靠在窗边，低声问容昭：“你跟关家熟，据你所知，他家有密室吗？” 容昭摇了下头，觉得这群人可笑：“没有，怎么可能有那种东西。” 容昭看了一眼时间，走到肖助理身侧，低声问道：“直播还有多久结束？” 肖助理看了一眼时间：“再过二十分钟吧。” 夜间直播不宜熬太久，粉丝们也要睡觉的，熬的越久，直播间的人越少，对人气影响不好。 容昭看了一眼门外：“那你们继续，我出去一下，一会回来。” 肖助理抬头看了看容昭，这个人长相实在惊艳，即使戴着口罩也能轻易把人的目光吸过去，要是摘了口罩作为结束直播的彩蛋，直播间的人气和话题度一定会上升一个层次。 肖助理心里打着小算盘，不想放容昭走：“这儿可是鬼宅，还是在半山上，先不说有没有鬼，你这样出去，要是被野兽袭击了怎么办。我们工作室可担不起这样的责任。” 容昭转身就往门外走：“不用你们担责。” 肖助理迅速在心里盘算着：“咱们的合同里不是说了吗，直播的时候不允许单独行动，你这样属于违约，一分钱都拿不到的。” 容昭看了肖助理一眼，冷声道：“去洗手间不算违约。” 肖助理惯会察言观色，看容昭语气坚决，又多少了解到了这个人的脾气，知道勉强不来，只好说道：“那直播结束前你得赶回来，后面大家还要站在一块跟粉丝们说再见。” 容昭转头叮嘱周烨：“我去方便一下，你待在这里，别跟他们走散了，有事打我电话。”说了要保护他，自己半路开溜其实有点不负责任。 周烨看着容昭：“正好，我也想去，一块吧。” 容昭想了一下：“这儿的洗手间都不能用了，只能找个没人的地儿解决，两个大男人一块脱裤子，你不觉得奇怪吗。” 烈酒入喉_143 周烨想都没想：“不觉得。” 这栋宅子里藏着居心叵测的人，周烨不放心容昭一个人出去。 容昭：“我害羞，不喜欢被别人看。” 周烨垂眸看了一眼容昭的裤子：“又不跟你比大小，你害什么羞。” 容昭转过头狠狠瞪了周烨一眼，咬着牙道：“谁要跟你比大小。” 第55章 “你是怎么找到的这儿,”周烨转头到处看了看，“简直是一处天然屏障。” 容昭带周烨来的地方是宅子后面的一处巨石后面。 巨石周围种满了竹子,竹叶葱葱郁郁，加上巨石的遮挡,外面的人根本看不见里面。 周烨靠在巨石上，唇边叼着一片竹叶，抬头看见月光透过层层茂密的竹叶照进来,地上铺了一层软软的落叶，有野花从里面冒出头。 “以前我看关旭又闯祸被他爸打的时候,他就喜欢往这儿躲，到了饭点他妈妈就让刘婶就把饭端过来,”容昭走到一棵竹子前，用手比划了一下，“以前还没这么粗的。” 容昭打开小手电筒,在竹干上照了照，用手摸了摸，摸到凹凸的触感,眼里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柔光：“字还在。” 周烨走过来,顺着容昭的目光低头看了看：“这字怎么能比我的还丑，我不服。” 周烨费了好大劲才把上面的字一个一个读出来：“我是要成为海贼王的男人。” 周烨笑了起来：“还挺热血。”他没敢把中二两个字说出来,怕挨揍。 容昭以前的字的确不好看，他能写一手漂亮的德文,中文却写得比狗啃的还难看,因此没少被长辈们骂。 现在的一手好字是后来才练出来的。失去他们之后,他开始往他们希望和喜欢的样子上靠拢，每天练字、看书，不再调皮捣蛋，冒冒失失。 周烨抬眸看着容昭，帮他把头顶的一片竹叶拿了下来：“你还记得他们的样子吗？” “记得，”容昭垂下眼，低声说道，“可我怕，怕时间久了会忘。” 怕被周烨觉察到什么，补了一句：“他们一家人对我都很好，我不想忘了他们。” 他偷偷出来的目的就是要避开别人找一样东西，是他回国之后不久，一家人一起拍的唯一一张合照。 要是最后连他们的样子都忘了，他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仅存的念想也就没有了。 他不能让周烨看到那张照片，不能让自己的真实身份曝光。 周烨走到容昭面前，抬起手，帮他把口罩摘掉：“这儿没别人，摘掉透透气。” 摆脱了口罩的束缚，容昭深深地呼了口气。 周烨看着容昭，用目光描绘着他的唇形，曲线紧致好看的下颌线，最后停在他的眼睛上，说不清是惋惜还是心疼：“这么好看的一张脸，不应该被遮挡。” 你该光明正大地行走在太阳下。 周烨往前走了半步，两人靠得极近，容昭几乎能听见周烨的呼吸声，就落在他的耳侧，他往后退了退，身体贴在那块巨石上：“别总靠别人这么近，不礼貌。” 要搁以前，周烨敢这样，他早就一拳头揍过去了，现在不想随便动手，是因为他是他唯一的朋友。 总不能是今晚的月色太美。 容昭从来没有这样近距离地看过周烨，才发现这个人不说话的时候长得还是不错的。 他的脸型轮廓棱角分明，像是被精雕细琢过一般。薄厚适中的嘴唇，唇角勾起的时候带着几分放荡不羁的洒脱。一双标准的桃花眼，眼尾微微上挑，纵是不笑也带着情。 周烨单手撑在容昭身侧的石头上，声音低哑：“我也就跟你才靠得这么近。” 容昭从巨石上起身，看了周烨一眼：“你说话怎么总是给里给气的。” 周烨被容昭的话逗乐了：“你不总说自己是个钢铁直男吗，给里给气这个词是在哪偷学的。” 容昭：“直播间，看她们都在刷。” 烈酒入喉_144 周烨靠在石头边，看着容昭：“我本来就是gay，给里给气不是很正常吗。” 容昭用警惕的目光看着周烨：“你也别想掰弯我。” 周烨被容昭的知识水平吓到了：“掰弯这个词，你又是在哪学的？” 容昭想了一下：“钱主任，前几天你总找他，他说怕你看上他，要掰弯他。” 周烨并不歧视四十多岁中年已婚啤酒肚大叔，他说道：“你下次告诉他，让他大可放心。” 一只夜行的飞鸟从头顶飞了过去，带得一大片竹叶簌簌直响。 “你不是说来方便的吗，”周烨自觉转过身去，“我帮你守着，保准不让任何人看见。” 容昭喝了不少水，确实是有点想的，他恶狠狠地警告周烨：“你要敢回头看，别怪我不客气。” 周烨被容昭萌得不行：“容警官，麻烦不要用这种奶凶奶凶的语气跟我说话，我受不了。” 容昭觉得让周烨产生这种错觉是因为自己不够凶，于是抬脚踹了周烨一下，用更加恶狠狠的语气说道：“你闭嘴。” 周烨笑了一下，看见投在竹叶上的月光，像给这个世界罩了一层温柔的薄纱。 过了几秒钟，周烨听见容昭拉开裤子拉链的声音，在宁静的夜色中分外明显，那声音直往他耳朵里钻，磨得他耳朵发热。 “需要我给你吹口哨吗？” 容昭背对着周烨，一边回头看了周烨一眼：“不用，请你闭嘴。” 周烨闭了嘴，迟迟没听见水声，忍不住转过头来：“真不用帮你吹吹口哨助助兴？” “你还是先回去吧，你在这儿我出不来。”容昭不是在装，有周烨在，让他有一种被偷窥了的感觉，缩在里面出不来。 周烨委屈道：“看来你还是把我当外人。” 容昭：“只能怪我的身体太诚实。”他的心想的是赶紧解决完，回去找照片，只是身体不受控制。 周烨颇为惆怅地叹了口气：“看来你的身体还没准备好接纳我。” 在局里，有好几次，周烨跟着容昭一块去洗手间，然后他发现，只要他在，容昭是打死不会用外间的小便池的。 容昭看了看周烨：“我们直男不喜欢你们这种给里给气的说话方式。” 周烨走到容昭身后，在他耳朵后面吹了口气：“你确定自己是直男？” “滚远点，”容昭没觉察到周烨的靠近，被他这口气吹得脖颈发麻，有些手忙脚乱地拉上裤子拉链，“偷窥别人，你什么毛病。” 周烨转过身，等容昭整理好裤子，语气失落，透着悲伤，像被人遗弃了一般：“在你心里，我就那么无耻那么下流吗，你就是这么看我的吗。” 容昭第一次听到周烨用这种语气说话，一时忘了这个人的戏精属性，心一软，低声道：“误会你了。” 周烨：“也不能让你一直憋着，我先回去，你快一点，十五分钟之后要是没见到你人，我就去找你。” 话里的意思很明显，他愿意给他时间，让他做自己想做的事，让他拥有隐藏秘密的权利。 容昭领了周烨的好意：“谢谢，那你先走吧。”周烨在这里，他出不来。 周烨临走之前低头看了一眼容昭的裤子：“你没我大。”说完就跑了。 容昭：“操！” 这是容昭六年来第一次爆粗口，说男人小犹如杀人性命。 容昭解决完，绕到宅子后面，爬上墙头跳了进去，找到书房的位置进去。 他清楚地记得，那张全家福刚拍好不久，爸爸特地叫人定做了相框，相框还没做好，照片暂时被压在书桌上的透明玻璃下面。 他回来找过，到处都没找到，这次也一样，他重新把书房翻了一遍，依然没见踪影。 容昭把手电筒打开放在桌子上，将之前忽略的角落细细翻了一遍。 他记得那张照片，是在院子里的大槐树底下拍的，姐姐穿着红色的裙子坐在秋千上，他站在秋千后面，爸爸妈妈手拉着手站在他旁边。 他记得爸爸穿的是他最喜欢的那件袖口绣着缠枝莲纹的衬衫，妈妈梳着一个低低的马尾，戴的是镶嵌着一颗珍珠的发夹，也可能是两颗。 他想不起细节来了，记忆像被一把冰冷的刀切断了。 烈酒入喉_145 他越找越急，把桌上的东西全碰翻在了地上。 妈妈的连衣裙是黑色的，披着一件红色带流苏的披肩，爸爸的衬衫是灰色的还是灰蓝色的。 容昭蹲在地上，懊恼地用拳头捶了捶自己的太阳穴，试图让自己的回忆变得清晰起来。 他不愿意忘记一丝一毫的细节，不愿让他们的笑容在他的记忆力里褪色。 他们是他唯一的亲人，是他活着的所有念想。 容昭找完书房，又去了隔壁几个房间，直到到了跟周烨约定的时间，才戴上口罩往客厅的方向走去。 容昭回去的时候，周烨正要给他打电话，出去寻他。 看容昭眼神失落，周烨拉着他的手把他带到一边，低声说道：“你到底想要什么，我都可以帮你。” “谢谢，”容昭抽回手，连声音都透着心灰意冷，“好意心领了，但这个你真给不了。” 周烨看着容昭，眼神坚毅：“你先说是什么，我来想办法。” 横竖是找不到了，容昭也不怕被周烨看见，拧了下眉说道：“一张照片，已经找不到了，我到处都没找到，可能已经不存在了。” “别老皱眉，”周烨用指腹在容昭的额头轻轻抚了一下，揉了揉他的头发，手掌敷着他的后脑往自己的肩膀上摁了摁，柔声道，“只要那张照片还在，哪怕上刀山下火海，我也会帮你找回来。” 容昭从周烨肩头起来，低声道：“谢谢安慰。” 周烨垂眸看着容昭，指腹在他微微泛红的眼睛上抚了一下，语气温柔又坚定：“这不是一句无关紧要的安慰，这是承诺。” 周烨认真重复了一遍：“我答应你，只要那张照片还在，就一定帮你找回来，哪怕上刀山下火海。” 容昭抬眸看着周烨，眼神微动，声音里有感激有疑惑，也有防备：“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好。” 叶倩站在三角架边，转头看着周烨和容昭这边，他们一个穿着白衬衫，一个穿着黑色T恤戴着黑口罩，月光堪堪停在他们脚边，不再往前，生怕打扰到什么。 “人都到齐了啊，来来来，都站在镜头前，准备结束直播，”肖助理走到容昭面前，看了他一眼，“就等你了。” 林慕手上拿着几块不知道从哪扒拉出来的大理石块，上官凤正在背着镜头快速补妆，马小欣一直跟着林慕，哪儿也不敢去。 骆瑾负责直播任务，正在跟粉丝们聊得火热。刘骏风正在跟另外两名志愿者说话。 容昭一出现，直播屏幕又炸了一片。 “口罩小哥哥，你可算回来了，就等你了，你不在的时候寸头小哥哥都有点心不在焉的。” “这直播都快结束了，求摘口罩啊，发个糖也行，要真糖。” “亲一口，亲一口，亲一口。” …… 周烨转头看了看戴着口罩的容昭，只有他知道，他的嘴唇有多好看。 屏幕不断有人刷礼物，要求发糖或者摘口罩。 摘口罩是不可能的，容昭的脸不能曝光在流量这么大的直播平台上。 周烨看容昭情绪不是很好，微弯下腰，凑在他耳边逗他：“演戏演到底，要不咱俩亲一口？” “就隔着口罩意思一下，不算真亲。” 叶倩操作着三脚架，险些控制不住内心的洪荒之力，激动得手都有点发抖，眼巴巴地看着容昭，恨不得跑过去摁住他们的头，让他们亲到地老天荒。 容昭想到在宅子外面的竹林里周烨的无耻行径，转头瞟了他一眼，一脸冷漠：“不行。” 粉丝们以为是礼物不够，又开始疯狂刷。 容昭完全不为所动，只想快点结束直播，骆瑾出来打圆场：“感谢刷礼物的粉丝们，下期直播我们将抽取一百名粉丝送幸运大礼。” 肖助理在镜头外面拼命给骆瑾使眼色，让他遂粉丝的意，劝劝容昭。 骆瑾就像没看见，继续对着镜头说道：“今天的直播就到这儿了，谢谢大家，我们下期再见。” 肖助理狠狠地看了骆瑾一眼。虽说爱冒险的骆驼直播间的主人是骆瑾，实际上从开始到现在，骆瑾一直在跟着肖助理的指令做事。 这是骆瑾第一次做出违背肖助理意愿的事，让容昭免于和周烨亲一口。 烈酒入喉_146 叶倩开始收拾直播设备，肖助理走过去：“辛苦了，你也累了一晚上了，去休息一会吧，这儿我来。 说完把叶倩手上的设备抢了过来。 容昭把口罩摘下来，站在窗边透透气。 肖助理假装在收拾设备，其实根本没关直播镜头，一直在找机会偷拍容昭的脸给粉丝谋福利，好多收点礼物，被叶倩发现，大叫了一声：“肖助理，你在干什么。” 说时迟那时快，周烨一脚把肖助理手上的摄像头踢翻在地上：“找死。” 第56章 “啪”的一声,肖助理连同他手上的直播设备一同被周烨踢得掉到了地上。 叶倩赶紧跑过去，捡起设备关掉直播画面,一边有点懊恼地想着，刚才自己应该亲手关掉的,不该信这个肖助理。 她虽然不知道容昭为什么不肯在直播间露脸，但她知道违背别人的意愿偷拍别人的都是垃圾。 肖助理的手腕被周烨狠狠踢了一下，又疼又麻,感觉整个右手都不像是自己的了。 他看了周烨一眼，被对方森然的眼神吓了一下,梗了梗脖子，厚着脸皮抵赖道：“我以为关了,谁知道竟然没关。” 说完揉了揉自己的手腕，斜着眼睛看了周烨一眼：“你至于反应这么大吗。我这只手要是废了，你可得负责。” 后果已经酿成了,就算把这个无耻之徒杀了都没用，周烨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话都不想多说一句。 周烨走到叶倩身边,让她从两分钟之前开始回放。 骆瑾在说了直播结束之后,直播间的人少了四分之一，画面晃动了一下,开始对准容昭。 还在直播间里没退出去的粉丝们以为是骆驼工作室给他们的彩蛋福利，刷礼物刷的更疯了。 周烨一边看,脸色渐渐沉了下去,互联网的传播速度极快,很多人都是边看边下载，现在删除视频画面已经来不及了。 从直播开始到现在，除了主播骆瑾，最具人气的就是容昭了。 他一身黑衣戴着口罩，浑身上下充满了神秘感。口罩遮住了他半张脸，遮不住他那双比盛夏夜空还要好看的眼睛。 对他的容貌感到好奇的人太多了，这种好奇经过直播期间一个多小时的酝酿和发酵之后达到顶峰。 这一点从直播画面上，最后容昭摘掉口罩被拍到的时候如潮水般大量涌现的礼物就可以看出来。 叶倩把自己的手机递给周烨：“我试着搜了下微博，在《夜探鬼宅》的超话下面刷到的。” 周烨接过来，不出所料，容昭侧脸的视频截图已经被第一时间发到了网上。 周烨把手机还给叶倩，脸色阴沉地走到肖助理面前，一拳头砸在了他的肚子上。 肖助理被揍得踉跄一下，后背撞到门把手上，五脏六腑都好像被震出来了一般，一边捂着肚子，狠狠瞪着周烨。 因为惧怕周烨的身手，肖助理没敢还手，暂时把这口气咽了下去，在心里默念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骆瑾走过来，拿出自己的手机对周烨说道：“我发个微博解释一下，没有什么彩蛋，让粉丝们不要传播这些照片。” 肖助理听见骆瑾的话，颇为恼火地叫了他一声：“骆瑾。”制止和不满的语气很明显，带着一丝威胁。 “这对工作室的声誉很不好，你不能擅自做这个决定。” 骆瑾转头看了肖助理一眼：“粉丝们最后刷的那些礼物的钱我来出。” 肖助理咬了下牙，低声道：“你现在还有个屁钱。” 周烨对骆瑾的财务状况没兴趣，他看了他一眼，走到对方身侧，声音又低又冷：“不用你帮忙，我的人我来护着。” 他把我的人三个字咬得特别重，直接对骆瑾宣誓了自己对容昭的主权。 骆瑾的眼神黯淡了一下，嘴唇微微动了动，没说什么，走到一旁发了一个呼吁粉丝们删除照片不要传播的微博。 容昭看着眼前这出闹剧，微微拧了下眉。 按说以他的本事和警惕心，没人能偷拍得了他。 烈酒入喉_147 可这儿是关宅，太多的回忆令他心神不宁，情绪不稳，一时疏忽才会被人钻了空子。 容昭看了看微博上的照片，反过来安慰周烨：“三分之一侧脸罢了，别气了。” 周烨转头看着容昭：“你不愿意做的事情，任何人都不能勉强，哪怕是我。” 容昭信周烨这句话，之前他在书房找照片的那十五分钟就是周烨留给他的，虽说他很担心他的安全。 容昭低声说道：“谢谢。” 容昭把直播画面往前面调了调，想看看自己不在的那二十分钟里，这间房子里发生了什么。 最初的五分钟他和周烨一块出去了，房子里的人都很正常，每个人的言行都跟他们的人设相符。 周烨回来之后，直播画面变成了大型唠嗑现场，冒着粉红泡泡的那种。 “他啊，他最喜欢吃的零食是糖果，尤其是橘子糖，有一回晚上睡觉都含着，叫他起来刷牙也不肯，我看迟早蛀牙。” “对，我们现在住在一起，同居状态，每天早上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个人是他，晚上闭上眼睛之前看到的最后一个人也是他。” “认识的时间……认识的时间其实不长，就一见钟情，对上眼了呗。” “谁先追的谁……这种事情当然是我先来，我追的他。” “都说了我是上面那个，怎么还有人站错。” “最喜欢他哪一面……喜欢他穿女装的样子，就是人有点害羞，爱脸红，不大好意思穿。” “穿给你们看？不行，想都别想，他只能穿给我一个人看。” “他出去透透气，没什么不放心的，人总要有属于自己的空间，毕竟精神自由也很重要。” …… 容昭转头看着周烨，不知道是该感动还是该生气，只好睁大眼睛瞪着他。 周烨：“你别这样看着我，我也是怕被那些人看出来咱俩是假扮的情侣。” 容昭决定秋后算账，现在要找出来这群人里捣鬼的那个人是谁，目的是什么，跟关家灭门案有什么关系。 “你有没有觉得那个肖助理和骆瑾的关系很奇怪，”容昭低声对周烨说道，“好像肖助理才是老板，骆瑾的一切言行都是被他牵着的。” 周烨点了下头：“看出来了，俩都不是什么好货。” 容昭：“你别这么说，骆瑾人还是不错的，刚才不是还帮了我们。” 周烨看着容昭的眼睛，直盯着他的瞳孔：“你是跟他亲还是跟我亲？” 容昭无奈地看了周烨一眼：“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问这种莫名其妙的问题。” 周烨像是跟这个问题犟上了：“你说，你跟他亲还是跟我亲。” 容昭看着周烨，觉得此时的他像一个不分场合等着要糖吃的小孩，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你。” “幼稚。” 周烨轻轻笑了一下，这才将偷拍事件带来的郁气驱散了一些。 肖助理忍着被周烨揍出来的疼痛，走到房子中间，拍了下手：“大家注意一下，听我说。” 众人看过去。 肖助理继续说道：“直播活动已经结束了，现在集合回到刚才下车的地方，让小赵把你们送回家。” 小赵就是那个用电吹风吹火苗，装神弄鬼的化妆师。 林慕举了下手：“我还没玩够，还想留一会，一会自己回去。” 马小欣拽了拽林慕：“林慕，你疯了吗，自己一个人在这，万一有鬼出来怎么办。” 林慕拍了下马小欣的手：“怕什么，我以前还一个人在游乐园的鬼屋过过夜。” 马小欣小声道：“那你一夜不会去，你家里人不担心吗。” 林慕很是无所谓：“没事，他们早习惯了。” 烈酒入喉_148 肖助理对林慕说道：“怕是不行啊林小姐，来之前签过合同的。万一你在这出了什么事，是不是得追究我们主办方的责任。” 周烨和容昭十分默契地对视了一眼，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屋子里的每一个人。 躲在暗处搞小动作的那个人不会轻易放他们走。 上官凤蹲下来，揉了揉自己的脚踝，语气有点不耐烦：“爱留的留，爱走的走，赶紧决定吧，我还得回家睡觉养气色呢。” 骆瑾走到周烨和容昭面前：“你们怎么打算的？” 周烨单手插在裤子口袋里，一秒从警惕的状态切换到吊儿郎当的模样，抬着下巴说道：“我家大宝贝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骆瑾帮容昭解过围，容昭对他倒是没有那么大的成见，如实答道：“我们不打算跟车走了。” 骆瑾点了下头，看了容昭一眼，又看了看周烨，转身走了。 容昭紧紧盯着骆瑾的背影，他看见他最后看着周烨时候的眼神了。很深也很沉，转过去的时候很慢，像被放慢了的电影画面。 这种眼神绝不是刚认识两三个小时才会有的。 容昭虽然是个对感情有点迟钝的人，但他比所有人都敏感。 他的直觉一向很准。 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骆瑾一直偷看的哪里是他，分明是周烨。 只因为他和周烨一直在一起，才让周烨产生了错觉。再加上周烨多次对他说骆瑾在偷看他，才让他也以为，骆瑾关注的人是自己。 周烨看容昭盯着骆瑾的背影看，十分不爽地拿手在容昭眼前晃了晃：“别的男人就这么好看？” 容昭转过头，用审视的目光看着周烨。 周烨被容昭盯得头皮发麻，一秒投降：“大宝贝，我要是做错了什么你直接说，你这样看着我，让我发慌。” 容昭垂下眸：“没事。”说完往骆瑾的方向看了一眼，又偏过头去。 周烨感觉到容昭的情绪变化，这跟他开玩笑惹他逗他的时候不同，他似乎真的不开心了。 周烨把容昭拉到宅子门口，认真地看着他：“我不喜欢误会，你有什么话可以直接问我。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所有你质疑的都可以说出来，我解释给你听。” 周烨一边说，一边回忆了一下刚才那一幕，从骆瑾过来之后容昭就不对劲了。 他的眼神骤然一冷：“你是不是看上骆瑾了。” 容昭抬眸看着周烨，从他眼里看见一股巨大的偏执的破坏力，好像只要他点头，对方就能把拆了吃了，或者杀了分尸投湖喂鱼。 “说了我是直男，我不喜欢男人，”容昭继续说道，“以后不要总用这种思维揣测别人的想法，大方向上就是错的。” 周烨松了口气：“那你说，为什么突然不开心，对我摆脸色。” “我没对你摆脸色，”有一点周烨说得很好，人和人之间还是少一些误会比较好，容昭如实说道：“你说你不认识骆瑾，可他认识你。” 周烨仔细想了一下：“兴许是哪次执行任务的时候碰上的，他看见我了我没看见他，这没什么的吧。” 容昭低声：“他对你不一般，很不一般。”一个人的言语和动作都可以骗人，眼神不会。 周烨吃了一惊：“啊？” 旋即轻声笑了一下，垂眸看着容昭的眼睛说道：“你这么不开心，是吃醋了。” 容昭抬眸：“没有不开心，只是事情超出掌控，有些没有安全感罢了。” 又偏过头说道：“你怎么又开始给里给气的了，吃醋两个字是这么用的吗。” 周烨笑了一下，微弯下腰，靠近容昭的耳朵，勾了下唇：“我怎么觉得你比我更给里给气。” 说完抱着容昭的肩膀带着他往房子里面走：“走吧，看看混在人堆里装神弄鬼的到底是哪位。” “这还有几瓶水没喝完，带着怪麻烦的，一人分一瓶吧，”肖助理已经给屋子里的人分完了，只剩下容昭和周烨，递过来两瓶说道，“钱回头按照合同上说好的，打你们账户上。” 周烨和容昭接过矿泉水瓶，互相对视了一眼，这种水当然不能喝，尤其还是人品堪忧的肖助理发的，谁知道里面加了什么料。 周烨看了看屋子里的众人，大半的人已经喝过了，暂时没见发生什么异常情况。 是他们捕风捉影过分紧张了也不一定。 烈酒入喉_149 叶倩刚拧开瓶盖，抓着瓶子仰着头，正要往嘴里倒，被容昭闪身过去，一把将矿泉水瓶夺了过去，低声道：“别喝。” 叶倩不明所以，但她相信容昭，尤其在关掉了直播画面之后，没有各种沙雕评论和弹幕调节气氛，整个空间似乎都变得阴森了起来，看谁都觉得有鬼。 叶倩往容昭和周烨身边缩了缩，偷偷扫视着房子里的每一个人。 肖助理看见容昭夺走叶倩的矿泉水瓶的动作，瞥了下嘴，冷笑道：“难不成你们还怀疑我在水里下了毒吗。”说完拧开瓶盖，当着容昭和周烨的面，一口气喝掉大半瓶。 喝完把瓶子往地上一扔：“我这不也没事。” 周烨看了肖助理一眼，眼里闪着寒光，冷声道：“捡起来。” 肖助理看了看周烨，这儿是荒郊野岭，跟一个体型高大身手敏捷的人起冲突明显不合算，他只好捡起地上的空瓶子放进包里，一边不满地小声嘀咕：“不就一个荒宅鬼宅，又不是景区，扔个垃圾而已，至于吗。” 容昭看着周烨，感觉此时的他比透过窗户玻璃照进来的月光还要温柔几分。 林慕已经喝了好几口了，低头看着手上的水瓶，神情陷入沉思。 骆瑾拧开瓶盖，将瓶口放在鼻端闻了一下，没发现什么异常，却也不敢再喝，看着肖助理的眼神却变了。 马小欣的水还没喝，被眼前的气氛弄得一动不敢动，握着水瓶不敢喝也不敢扔，小心翼翼地开口说道：“时，时间挺晚了，咱们赶紧回去吧。” 周烨以守护者的姿态站在容昭和叶倩身前：“我们三个人不跟车，你们走吧。” 容昭把周烨拉到后面，自己站在周烨原来的位置上，眼神警惕地扫视着众人。 叶倩悄悄往周烨身旁挪了挪，小声说道：“被人保护着的感觉真挺好的。” 周烨抬眸看着容昭清瘦却又无比坚毅的身影，笑了一下，点了点头：“嗯，真好。” 说完往前走了一步，跟容昭并排站在最前面：“要走的可以先走了。” 第57章 在场的人里,大多数都是准备跟车回去的。 林慕把手上的半瓶矿泉水放进背包里，举了下手说道：“我也留下来,我还没探完险，今晚就打算住这儿了,你们谁要走的就走吧。” 马小欣看了看在场的众人，小声开口：“我是一定要回去的。” 上官凤穿上高跟鞋，嘟了嘟嘴：“赶紧走吧,多呆一会我都觉得瘆得慌，万一真有恶鬼索命,想走都走不了了。” 容昭冷冷地看了上官凤一眼：“这儿没有恶鬼。” 上官凤嘁了一声：“十三条人命，还都是惨死,据说有个女的死的时候穿的还是红色的裙子。不是说穿着红色衣服的都会变成厉鬼吗，” “闭嘴，”周烨打断上官凤的话,语气十分不客气，“爱走的赶紧走。” 上官凤一连被两个大帅哥怼，很明显被人讨厌了,面子上挂不住,一气之下，抬起脚就走,一边走一边不忘找回面子嘀嘀咕咕：“对女人说话一点都不客气，还是男人吗。” 她穿着八厘米的高跟鞋,步子迈得又大,快到门口的时候没站稳,脚扭了一下，抬手抓住站在一旁的刘骏风的胳膊，才不至于摔倒在地上。 “谢谢刘……”上官凤一句话没说完，眼前晃过一把闪着寒光的刀子，紧接着就是脖子一凉，是冰冷的刀刃贴在温热的皮肤上的那种渗入骨髓的触感。 上一秒还一脸温和的刘骏风瞬间变了脸色，露出狰狞的面目。 “咔哒”一声，客厅大门被刘骏风关上上了锁：“这把锁没有钥匙，你们所有人都出不去了。” 距离太远，周烨和容昭根本来不及阻止。 “都别动，把手机交出来，”刘骏风挟持着上官凤，靠在门边，对屋里的人大吼道，“快点，不然我就杀了她！” 林慕往前走了走，不可置信道：“刘骏风，你是在开玩笑吧？” 这一路上，刘骏风都表现得太正常了，她宁愿相信肖助理或者上官凤有鬼，也想不到是刘骏风。 马小欣吓得往林慕身后缩了缩。 上官凤的脖颈已经被刀刃割破了一层皮肤，渗出几滴血液，沿着她的脖颈往下流进白色的连衣裙里。 上官凤的声音带着哭腔，颤抖道：“求求你们，按他说的做，我不想死啊。” 烈酒入喉_150 周烨不动声色地闪到窗边，刘骏风觉察到，握着刀子说道：“敢做小动作，我就杀了她，我说到做到。” 刘骏风挟持着上官凤，走到窗户边，把两扇窗户都锁上了。 他一只手勒住上官凤的脖子，用带血的刀尖指了指屋里的人，大声道：“我说最后一遍，把手机扔过来。” 肖助理捡起地上的设备包背在身后，一脸漠然道：“反正我跟上官凤不认识没交集没感情，她是死是活跟我没有半毛钱关系，你爱杀杀爱放放。” 刘骏风看着肖助理，似看到了什么让自己满意的画面，有些癫狂地笑了起来：“人的本性就是这样，自私邪恶。” 容昭往前半步，抬眸看了看刘骏风：“我们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刘骏风的的目的和诉求才是关键。 “手机交出来，快点，”刘骏风没有回答容昭的问题，“只要你们乖乖按照我说的做，我保证不会有人死。” 容昭和周烨对视了一眼，周烨蹲下来，把手机放在地上，推向刘骏风。 原计划是在刘骏风捡手机的时候上前解救上官凤，可刘骏风并没有捡手机，而是用脚把手机踢到了自己身后。 这个人看起来比一般的普通人难对付一些，但也不算棘手。 上官凤对众人哭道：“求求你们，赶紧把手机扔过来吧，求求你们了。”她能感觉到刘骏风的肌肉在颤抖，怕一个不遂他的意，自己真的会被一刀割喉。 容昭、叶倩、骆瑾等人纷纷把自己的手机扔了过去。 只剩下肖助理和化妆师小赵。 刘骏风的刀子又紧了紧，吓得上官凤惊叫一声：“别杀我，别杀我！” 女人的叫声回荡在空荡荡的夜色中，显得十分可怖。若是此时有人从宅子附近经过，必定要以为这座鬼宅又在闹鬼了。 肖助理拿出手机，往前走了一步，却不是对刘骏风说话，而是对上官凤说道：“你开个价。” 林慕转头看了看肖助理：“这都什么时候了，救人要紧，刘骏风不是说了，只要我们照他说的做，就都不会死。” 肖助理看了她一眼：“我们本来也不用死，他挟持的是上官凤，根本没有机会对我们造成生命威胁。” 容昭看着眼前的一幕，这一点肖助理没说错，一旦刘骏风杀了上官凤，他一个人，即使手上拿着刀，也不可能是包括他和周烨在内的十一个人的对手。 周烨的想法和容昭一致，刘骏风不会杀上官凤，除非他找到新的可以挟持的人质，或者留了后手。 周烨看了一眼叶倩手边的矿泉水，又看了看刘骏风背上的黑色背包，从拉链边缘处看见一根垂下来约十五厘米长的黑线。 周烨心里有了猜测，眼神渐渐沉了下去，不动声色地往前走了走，把容昭护在自己身后。 刘骏风听完肖助理的话，笑了一下：“你们喝的水我没碰过，里面没毒。我的背包里有炸.弹，足以把这座宅子炸飞。” “谁敢不配合，或者试图反抗，那大家都就一块死吧。” 容昭神情一凛，先不说他们会不会被炸.弹炸死，这座宅子不能有事，他所有的念想和回忆都在这儿了。 他要找的那张家庭合影还没有找到。 周烨往容昭身侧站了站，轻轻握了一下他的手，旋即松开。 容昭转头看着周烨，他的手很暖，像在他手上裹了层毯子，将周围的一切全部隔绝在外，让人如同滚进了一个坚实温暖的怀抱。 容昭冷静下来，重新分析了一下眼前的局面。之前，虽说刘骏风劫持了上官凤，但局势还在可控范围内，现在有了炸.弹加持，他们就完全处于劣势了。 任何行为，尤其是超出寻常的行为，都有一个强大的精神力支撑，刘骏风准备得如此充分，绝不是临时起意。 容昭试探地问道：“你到底想要什么？” 林慕在一旁附和道：“就是，你要什么你说个话，要是想要钱，大家一起凑，我们要是都死了，对你又没什么好处。” “不用怕，我说过了，只要你们乖乖配合，保准不会有事，”刘骏风指挥着另外两名男性志愿者中其中一个性格老实的人，“你，用绳子把他们都绑起来，围成一个圆圈坐好。” 周烨看了一眼地上刘骏风扔过去的几根绳子，走上前说道：“我来吧。” 刘骏风就算眼瞎也能看出来周烨不是一个简单的人：“不行，就他。” 几个人被绑好围坐好，刘骏风抓着上官凤的头发，把她绑好跟其他人坐在一起。 刘骏风迅速把炸.弹的引线绑在自己的左手手腕上。 烈酒入喉_151 周烨和容昭挨在一起坐着，手上的绳子绑的并不算多结实，顶多五分钟他们就能偷偷解开，现在最棘手的是刘骏风身上的炸.弹。 这个炸.弹不能炸，炸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要控制住刘骏风不难，难的是从他手上把炸.弹安然无恙地抢回来。 引线被绑在手腕上，别说别的人，就算刘骏风自己，一个不小心，胳膊伸得长一些了，炸.弹就会被引爆。 刘骏风站在圆圈外面，看了看围坐在一起的十个人：“肖助理，不如就从你开始吧，说说你做过的最坏最泯灭人性的事情是什么。” 肖助理看了看刘骏风，打从心眼里惧怕这个疯子，根本没心情回答任何问题，有些绝望地说道：“你不会放我们走的，你要是把我们放走了，警察肯定会来抓你，你没那么傻。” 马小欣鼓起勇气说道：“刘哥，你放我们走，今天晚上的事就当没发生过，我们发誓不会报警。” 林慕挣了一下手上的绳子，没挣开，抬眸说道：“你不是还在攒钱出国留学吗，你还有大好未来，不要想不开。” 刘骏风把刀上的血迹在衬衫下摆上擦了擦，苦笑了一下：“根本没有什么出过留学，导师驳回了我的论文，把留学名额给了另一个人。” 马小欣尽管被眼前的变故吓得瑟瑟发抖，还是鼓起勇气劝道：“你可以换一个论文选题啊，今年不行就明年，明年不行就后年，总有实现梦想的机会的。” “没有机会了，”刘骏风从背包里拿出来一封诊断书扔在地上，“我得了癌症，晚期，医生说活不过三个月了。” “我不怕死，被炸.弹炸死也好，被警察抓到也好，我都不怕。”刘骏风看了看手腕上的炸.弹引线，冷笑一声说道，“导师说我的论文是错的，说我整个人的价值观一直都是错的，他还说我心理有病，永远不会批准我的留学申请。” 刘骏风的声音渐渐大了起来，热切又癫狂地回荡在空荡荡的房子里：“我就是要在临死前证明，我没有错。” 容昭抬眸问道：“你的论文究竟是什么？”这也许就是刘骏风所作所为的精神驱动力。 “人性本恶，”刘骏风转头，在关宅客厅到处看了看，“关家的案子就是最好的印证，所以我把地点选在了这儿。” “要不是他们收留那七个人进来，又怎么会惹来灭门之灾。” 肖助理看了看刘骏风：“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关家的人又不是我们杀的。” 刘骏风走到肖助理身后，居高临下道：“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夜探鬼宅》的活动报名的人那么多，能入选的每个人都有特色。” 刘骏风用刀子点了点周烨和容昭：“那对基佬靠卖腐炒cp。” 叶倩一直都没怎么吭声，却被刘骏风这句话气得不轻，忍不住说道：“他们才不是炒cp，他们是真心相爱的。” 周烨、容昭、叶倩三个人是挨着坐在地上的，容昭在中间。周烨的目光绕过神情复杂的容昭，颇为赞同地看了看叶倩，心里愈发喜欢这姑娘了，眼亮嘴甜会说话。 刘骏风看了看马小欣和林慕：“你们一个胆子小，一个胆子大，适合夜探鬼宅的气氛。大家不妨猜一猜，几乎没什么个人特色的我是如何入选的。” 众人被刘骏风的话吸引了过去，周烨从一开始就注意到刘骏风说的这个问题了，八名志愿者，几乎每个人都有入选的理由。 周烨最初以为刘骏风之所以入选是因为他的身份，他是在场的唯一一个大学生，现在看来明显不是。 “肖助理，”刘骏风站在肖助理身后，“不如你来告诉大家吧，我入选的原因。” 肖助理的脸色顿时变白了，不得不如实说道：“我们私下里签了另一份合同，刘骏风那份酬金分我一份，二八开，我八，他二。” 化妆师小赵看着肖助理：“肖哥，你怎么能这样。” 骆瑾似乎对肖助理的行径并不感到奇怪，没有多说什么。 刘骏风笑了笑：“大家看，这就是人性自私贪婪的一面。” 他走到装饰柜边，看着六年前就被洗劫一空的空荡荡的柜子，摸了摸柜脚上被磕碰出来的旧痕，“关家的杀身之祸是怎么引来的，正是那些人的贪念，他们见财起意，动了杀心，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抢走了。” “人都是坏的，是比恶魔还恐怖的生物，”刘骏风像个打了胜仗的将军，威风凛凛地对众人说道，“现在你们还敢说我是错的吗。” 刘骏风走到堆在一起的好几个背包前，从里面拿出来一个蓝色的尼龙背包，拉开拉链。 “稀里哗啦”，一堆零碎的物件被从背包里倒了出来，刘骏风拿着手电筒在上面照了照，拿起一个古董陶瓷碎片：“这块上面的图案还是完整的，起码能卖两三万吧，林慕。” 林慕的脸色顿时变得和肖助理一样白了，咬了下自己的嘴唇，无力辩解。 刘骏风嗤笑一声：“说什么还没玩够，想留下来继续探险，不过是想多搜刮一些财物罢了，跟杀了关家的那些凶手是一丘之貉。” 化妆师小赵忍不住问道：“你，你跟关家是什么关系？” 刘骏风跟关家没有半分关系，这一点周烨早就在拿到鬼宅探险志愿者入选名单之后调查过。 刘骏风选中关宅，完全是他自己说的那样，关家的案子印证了他人性本恶的论文主题。 烈酒入喉_152 刘骏风没理小赵，走到容昭身后，蹲下来凑在他耳边：“你也赞同我的吧，觉得人比恶魔可怕。” 容昭不喜欢别人靠他太近，往周烨那边挪了挪，大腿不小心贴上周烨的。 周烨顿时僵直了身子，觉得整条腿都好像不是自己的了。 刘骏风像在讲台上进行毕业答辩，口齿伶俐，滔滔不绝，所有的话都围绕着自己的论点。 他看着容昭，继续说道：“从你开始出现，就一直游离在人群外，你的警戒心很强，一直在防备着别人。你根本不信任这里的任何一个人，包括你的男朋友。” 直播快结束的时候，容昭出去了二十分钟，去书房找照片的时候连周烨都没带，刘骏风会这么认为，一点也不奇怪。 容昭想稳住刘骏风的情绪，顺着他的话说道：“你说的对，这里的人我一个都不信任。” 叶倩听见容昭的话，一颗玻璃心一下子碎成了渣渣。倒不是为她自己，她虽然很喜欢容昭，但毕竟没见过几次面，算不上特别亲密。 她是为周烨心碎，为她嗑的cp心碎。一直在吃糖的她，迎面被灌了一口玻璃渣，满心满眼都是泪。 周烨转头看了看容昭，没有多说什么。 别人不知道，他怎么会不知道。容昭所说的话是警察面对歹徒时候的应该有的谈判技巧，在警校的时候就学过。 刘骏风对容昭的回答很满意，又走到周烨身后：“你呢，你信任他吗。要是你和他只能活一个，你会让他活还是让自己活？” 叶倩已经不忍心再听下去了，容昭刚才说了那么绝情的话，周烨肯定不舒服，会用更无情的话报复容昭都不一定。 无奈叶倩的手被绑住了，没法捂住耳朵不听。然后她听见周烨说道：“谈个恋爱罢了，扯什么要死要活的，我也就是馋他的身子。” 容昭虽然知道周烨在做戏，还是被对方的虎狼之词惊了一下。他咬了下牙，狠狠瞪了周烨一眼：“你在说什么！” 叶倩缩在一旁，完全不敢动。 周烨看着容昭，一字一句地把自己的心里话重复了一遍：“我就是馋你的身子。” 容昭看着周烨又深又沉的眼睛，漆黑的瞳孔下仿佛翻涌着巨大的浪潮，他愈发对这个戏精的演技感到佩服了，居然连眼神都是戏。 第58章 刘骏风看着容昭,冷笑一声：“你都听清楚他说的话了？” 容昭被周烨精湛的演技带得入了戏，努力做出一副愤怒和伤心的样子,咬了下牙说道：“听清楚了。” 刘骏风像是怕容昭不够灰心和绝望，想让他重复经历一遍被欺骗和玩弄的痛苦,于是又问道：“听清楚什么了？” 叶倩转头瞪着刘骏风，眼眶湿润，气得声音都带上了颤抖：“刘骏风,你不要太过分了。” 这相当于拿着刀一遍一遍往她容哥心口上捅啊，关键这把刀还是她周哥亲手递上来的。 太苦了,她嗑的cp太苦了，虐得她心肝肺都在疼。 刘骏风用刀尖挑了下容昭的下巴,逼迫他道：“说，听清楚什么了。” 容昭的脸涨的通红，在刘骏风看来,这就是气的，是悲伤绝望和愤怒，他很满意。 周烨转头看着容昭,目光停在他泛红的耳尖上,往下滑到他的脖颈上。他的容容不禁逗，一逗就脸红,这回连脖颈都红了。 周烨又看见容昭雪白的牙齿轻轻咬着绯色的嘴唇，心里像是被猫抓一样难耐,要不是现在是严肃的绑架现场,他真想扑上去咬他一口,就算事后被狠揍一顿，也值了。 见容昭迟迟张不开嘴，周烨一脸好心加黑心地说道：“你要是忘了，我可以再说一遍，我就是馋……” “你闭嘴，”容昭狠狠瞪了周烨一眼，咽下喉间的一口唾沫，张了张嘴，酝酿了半天也没能把那句羞耻的台词念出来。 刘骏风看着这对半个小时之前还如胶似漆的情侣反目成仇，笑了一下，从地上站起来：“看吧，我就说了，人是比恶魔还恐怖的存在，所谓的信任和爱，根本就不存在。” 见刘骏风不再逼迫自己念台词，容昭像得了特赦一样，狠狠松了口气。 容昭一转头对上周烨意犹未尽的目光，他此时又不能多说什么，只好再次狠狠瞪着对方，恨不得把这个戏精的嘴给缝上，最好眼睛也蒙上，省得他老是为了配合那句羞耻的台词看自己的身子。 呸，女人的身体才能叫身子。 容昭觉得自己一定是被周烨气昏头了，他往叶倩那边挪了挪，不想再靠近周烨半分，怕被传染某种脑病。 烈酒入喉_153 叶倩感觉到容昭的靠近，给他让了点地方。 叶倩看了看周烨，又看了看容昭，感觉到空气中蕴含着一股剑拔弩张的气流，仔细感受一下，隐隐还有一丝杀气。 容昭看叶倩的脸色不对，不知道这位是嗑cp嗑的太上头，以为她是被刘骏风吓的，低声安抚她道：“别怕。” 说完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腕，无声地告诉叶倩，他早把绳子解开了，他们不会有事。 叶倩终于从一场旷世虐恋中回过神来，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上衣口袋，用口型告诉容昭，她口袋里有一把剪刀，可以作为战斗武器。 趁刘骏风转头走到林慕身边，用陶瓷碎片羞辱对方。容昭迅速从叶倩口袋拿走了武器。 这个武器非常锋利。 只是，它是一把比手指头还短的修眉小剪刀，杀人肯定杀不死，伤人也伤不到多少。 容昭看了一眼绑在刘骏风手腕上的炸.弹引线，思考着如何用这把修眉刀将那条线剪断，把炸.弹抢下来。 周烨看了看容昭的双手，那把修眉刀就攥在他的右手手心里。 周烨拿肩膀碰了碰容昭，用眼神说道：武器给我，让我来。 要是一着不慎炸.弹炸了，容昭还有机会撞开窗户跳出去，还有生还的可能。 容昭用眼神回应周烨：悄无声息地接近别人这种事，当然是我来。 他抬了抬下巴，就差在脑门上写着：这是一个所有监控摄像头都得不到的男人。 跟别说比摄像头迟钝多了的人眼了。 的确，在这方面，周烨不如容昭。 两人最后用眼神达成共识，容昭负责剪炸.弹引线，周烨负责协助抢回炸.弹背包，控制住刘骏风。 叶倩亲身目睹了这对cp的眼神大战，在她的脑补下，容昭和周烨已经就分手之后的财产划分达成了共识。 那么分手之后，上演的该是虐恋情深的第二部，破镜重圆的戏码了，前提是他们能从刘骏风的手下逃出去。 刘骏风对周烨和容昭的小动作浑然不知，手上拿着一个录音笔，走到骆瑾身侧蹲了下来：“骆主播，该你了，说说你的心事吧，你干过的那些邪恶的事。” 周烨和容昭坐在骆瑾的正对面，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刘骏风的眼皮子底下，现在不是动手的好时机。 冰凉的刀锋抵在骆瑾喉间，他闭了下眼睛：“我没什么好说的。” “死也不愿意说吗，”刘骏风对骆瑾产生了极大的兴致，“是什么样的罪恶让你宁愿死也不肯开口呢？” 骆瑾看了一眼容昭和周烨的方向，抿了下唇，转头对刘骏风说道：“要杀要剐随便你。” 刘骏风把悬在骆瑾喉咙上的刀子拿开，绕过去走到容昭身侧，把刀抵在容昭的脖子上，威胁骆瑾道：“你喜欢他吧，要是不说，我可就要对他下手了。” 无辜躺枪的容昭无奈地看了刘骏风一眼，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容昭攥了攥手心的修眉刀，刀架在脖子上，他依然不方便动手。 骆瑾看了看刘骏风，眼神冷了下去：“你误会了，我不喜欢他。” “你当我是傻的吗，”刘骏风垂眸看着容昭，发现这个人长得的确好看，他一个不喜欢男人的都被对方的容貌吸引了。刘骏风收回视线，抬眸看着骆瑾，“从一开始你就在偷看他，还敢说不喜欢。” 刘骏风把手上的刀子往下摁了摁，眼看就要划伤容昭的脖子。 周烨正要说话，被骆瑾的声音打断了：“放开他，我说。” “有娱乐新闻说，我跟凌霄谈过恋爱，”骆瑾转头看了一眼窗外，继续说道，“这不是空穴来风，我们的确在一起过。” 在场的人里面，即使从不关心娱乐圈的容昭都听过凌霄这个名字，更别说其他人了。 凌霄是国内娱乐史上最年轻的影帝，十八岁以一部文艺电影走红。少年得志，之后一直顺风顺水。 凌霄最具标志性的是他那双桃花眼，不管看着人还是看着景，总是带着三分情。粉丝们为此给他取了个外号，叫“桃花劫”，据说只要被那双眼睛注视过，就会爱上这双眼睛的主人。 凌霄从不炒作，都是靠过硬的作品说话，口碑和人品在圈内圈外都是出了名的好。他积极投身慈善事业，会把自己的财产分出来一大半捐献给希望工程。 有影评家曾说过，凌霄是百年一遇的奇才，未来一百年内都很难遇上像他这么优秀的演员。 可就是这么一个德艺双馨的人，开始滥交、吸毒，最后从二十八层楼跳下去结束了自己的生命。最后落得满身恶名，再没有人记得他曾经是一个好人。 烈酒入喉_154 其他的先不说，吸毒是原则是底线，若轻易被原谅，怎么对得起用生命战斗在一线的缉毒警察们。 光这一条就足以抹杀掉一个人所有的好，人们惋惜他的才情，但不原谅。 “是我欺骗了他的感情，才让他一步一步堕落，最终走向深渊和死亡，”骆瑾垂着眸，没人看清他眼底藏着的悔恨和自责，“他是个单纯的人，就是因为太单纯了，才容不下感情里的一丝瑕疵。” 骆瑾的声音在黑夜里显得分外沉重，他低声道：“是我毁了他。” 刘骏风挠有兴致地看着骆瑾，眼里闪着病态的光芒，追问道：“你怎么欺骗他了？” 骆瑾抬眸，看了一眼周烨的反向，目光在对方的眼睛上停留了一下，很快偏过眼去，有些艰难地开口道：“他真心爱我，我却只是把他当成某个人的替身。” 又低声道：“他们有一双一模一样的眼睛。” 容昭转头看着周烨，紧紧盯着对方的眼睛，突然有一种想把他的眼睛挖下来的冲动。 等回过神来，容昭被自己突然冒出来的恐怖又惊悚的想法吓了一跳。 可当他再次看向周烨，目光停在对方的眼睛上的时候，那种想要毁灭一切的想法又出现了，像魔鬼一样紧紧缠着他的脖子，令他险些喘不过气来。 过分美丽的东西总是让人很有毁灭欲，所以还是给他挖下来好了，省得祸害无辜的人。 周烨看见容昭眼里几乎要化为实质的杀意，也知道所有的祸根都在自己这双眼睛上。 容容吃醋了，容容伤心了。 周烨一边暗爽一边心疼，一边心疼一边暗爽，心情十分复杂。 刘骏风握着刀子，刀尖慢慢滑到容昭的眼睛上，：“就是这双眼睛吧，不如把它们挖下来，也算是告慰凌霄在天之灵了。” 容昭没料到刘骏风会疯成这样。掌控欲和人质的服从让他的心魔无限扩大，整个人渐渐变得失去理智。 刘骏风的犯罪升级了，事件愈演愈烈，极有可能从对人性的辨证演变成一场凶残的屠杀。 容昭垂眸看了一眼刘骏风手腕上的炸.弹引线，又看了看眼前的刀锋，紧了紧握着手心里的修眉刀。 现在明显不是行动的最好时机，只要他一动，刘骏风的刀子就能戳进他的眼睛里，就算切断了炸.弹引线，他的眼睛也完了。 “刘骏风，你特么是不是眼瞎，”周烨转头看着刘骏风，“凌霄的是桃花眼，我的也是，骆瑾说的那个人是我，你要挖也该挖我的。” 刘骏风手上的刀子并没有从容昭眼前拿开，用质疑的目光审视着周烨：“你不是说自己只是馋他的身子吗，为什么要救他。” 容昭被羞耻得不行，终于忍不住了：“身子这个词用在男人身上不合适。” 叶倩深以为然，从一开始的时候她就觉得哪里不对，被容昭一点拨，终于悟出来，她容哥是攻，一个勇猛的攻怎么能用身子这么一个单薄的名词。 周烨的注意力也被容昭带偏了，他倒是对这个词喜欢得紧。 “错的人是我，你为难他们做什么，”骆瑾抬眸看着刘骏风，“就用我这双眼睛给凌霄陪葬吧。” 周烨看了骆瑾一眼，始终想不起来自己在哪见过他，跟他产生过哪些交集。 周烨现在没时间琢磨这些，眼下最棘手的是控制住刘骏风，他需要把刘骏风所有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给容昭创造剪断炸.弹引线的机会。 “这个罪恶分享会，轮也轮到我了吧，”周烨看了看刘骏风，把以前办过的一个最泯灭人性的案子搬出来套在自己身上，“我也有秘密，比在座的每一个人都要邪恶，我杀过人……” 容昭听见杀人两个字，身形微微顿了一下，旋即恢复冷静。 刘骏风对周烨的话产生了极大的兴致，走到他身后蹲下来：“你继续说。” 容昭松开手腕上虚绑住的绳子，将修眉刀对准刘骏风背包下面垂下来的炸.弹引线，悄悄伸出手去。 第59章 容昭悄悄剪断炸.弹引线的同时,周烨反手抓住刘骏风的双手手腕，彻底断了对方拉引线的机会。 两人配合得十分默契,不给刘骏风留下哪怕一点后路。 刘骏风一个得了癌症的大学生，想从身经百战的刑警手上脱身,无异于天方夜谭。 他失去炸.弹控制权的同时就已经输了。 烈酒入喉_155 叶倩里战斗现场最近，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生怕一个不小心炸.弹真的炸了。好在周烨和容昭配合完美,叶倩猛得被灌了一口薄荷味的糖，又辣又爽又甜。 刘骏风的双手被周烨死死钳制着,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也没能挣脱开，懊恼大吼道：“放开我,放开我！” 周烨瞟了刘骏风一眼，抓了下自己的耳朵：“Gameover，别叫了,吵得慌。” 刘骏风睁大眼睛死死盯着周烨，突然笑了一下：“你以为你们抓到了我就赢了吗，我手上有你们的证据。” “你,李没没,你杀过人，你猜要是警察知道了,会不会把你抓起来。” “刘骏风，”周烨勾唇笑了一下,“看来我讲的故事还算好听,你居然当真了。” 刘骏风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白了,几乎要把自己的牙齿咬碎：“你耍我。” 周烨：“对，我在耍你。” 肖助理连连附和周烨的话：“对对对，刚才我们说的都是编的，我根本没有坑凌霄的钱，逼骆瑾替他还债。” 骆瑾冷冷地看了肖助理一眼，眼露不屑。 有了肖助理开头，化妆师小赵梗了梗脖子，鼓起勇气道：“我也是，我根本就没骚扰过我表妹，我们那是玩闹。” 容昭轻轻拉开刘骏风的背包拉链，小心翼翼地将炸.弹从里面拿出来。这才有时间和精力扫视了一眼屋子里的人。 周烨的确在编故事，那个惨绝人寰的凶杀案还曾经作为案例被警校的教授拿出来讲过。 容昭抬眸看了看周烨，对方的白衬衫一尘不染，身上盖了一层薄薄的月光，眼睛又黑又亮，深沉，却也纯粹。 这样的人长久地生活在阳光下，从不与黑暗和罪恶为伍。 其他的人，他们的眼神或闪躲或故作镇定，身上多多少少都有一些见不得光的不为人知的秘密，就像容昭他自己一样。 容昭不赞同刘骏风的疯癫行为，却对他的论文持保留态度。人性之恶，人混在人群里，有时候比鬼还可怕。关家的灭门之灾就是最好的印证。 肖助理挣扎了一下手上的绳子，喊道：“韩雷，李没没，你们先把我们手上的绳子解开啊。” 容昭捡起刘骏风掉在地上的刀子，走到肖助理身侧，蹲下来，用刀锋对准肖助理的脖颈，声音低声：“我只问你一句话，你刚才对刘骏风说的那一通话，是真的假的，凌霄的钱是不是都被你坑走了，是不是你给他的毒品。” “韩雷，你开什么玩笑呢，”肖助理明显是没看见容昭的眼神，不然他一定不会认为容昭是在开玩笑，“赶紧把刀放下，帮我解开绳子。” 容昭往下压了压手腕，声音低沉，带着刺骨的冷意：“说。” 被刘骏风割破过脖子的上官凤坐在肖助理正对面，对这种场面格外害怕，颤抖着声音说道：“肖助理，你说实话吧。” 肖助理察觉到脖颈上越压越深的刀刃，就贴在他薄薄的皮肤上，只要再多用一点力，他的脖颈就会像上官凤一样被割破。 肖助理感觉到了危机，紧张地咽了下口水，慢慢从嘴里吐出来一个字：“是。” 以上种种都是他干的。 容昭把刀子从肖助理的脖颈上拿开，起身走了。 骆瑾从自己的位子上站起来，走到肖助理身后，狠狠踹了他一脚，眼睛赤红道：“畜生！” 肖助理被一股大力踹翻在地上，鼻子磕在地上流出了血，因为手腕被绑在后面，费了好大的劲才从地上爬起来。 肖助理转身朝地上吐了口唾沫，对着骆瑾冷笑一声：“说我是畜生，你又他妈能好到哪去，要不是你欺骗他的感情在先，他会堕落会让我有可乘之机吗！” 骆瑾被肖助理的话激得青筋暴起，要不是手腕被绑着，他不保证自己会不会失去控制，把这个畜生拖上二十八楼推下去。 黑暗中，刘骏风发出一串阴冷的笑声：“看吧看吧，我就说，人都是恶魔，都不是些什么好玩意。” 容昭沉着脸走上前，拎着肖助理的衣领把他推倒在地上。 “咣当”一声，肖助理一屁股坐在自己吐的那口唾沫上，脸色十分难看：“干什么呢，没看见这有唾沫，把我的衣服都弄脏了。” 容昭冷冷地看着肖助理：“是你先把别人的房子弄脏的，当然要用自己的衣服擦。” 肖助理好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这儿是荒宅鬼宅，又没人住。” 说完看了看周烨：“一个不让乱扔垃圾，一个不让乱吐痰，不会真把这当成自己家了吧。” 容昭控制了一下自己，没再理会肖助理，转身走到炸.弹前，蹲下来研究了起来。 周烨一直默默地看着容昭，任他做什么都没有去阻止。他走到容昭身侧，看了一眼地上的炸.弹：“哪种类型的？” 烈酒入喉_156 容昭转头答道：“挺普通的类型，没什么难度，我都能拆。” 周烨看了眼炸.弹装置，转身拎起化妆师小赵的大背包，从里面拿出来一个化妆箱，捡了几样趁手的工具：“我来。” 容昭从周烨手上把工具抢了过来：“我来。” 周烨笑了一下：“这有什么好抢的，要死就一块被炸死了，谁也跑不掉。” 容昭转头看了看身后众人，又看了看窗外，低声对周烨说道：“除了我们这些人，这座宅子里还有其他人。” 门口的石狮子是谁清扫的，院子里的杂草是谁拔掉的，包括这间本来应该布满尘埃和蜘蛛网现在却一尘不染的房间。 “不是刘骏风，他只对关家的案子中人性的阴暗面感兴趣，对这栋宅子没有任何感情连接。”容昭拧了下眉，继续说道，“你还记得昨天夜里行走的大象等人拍到的鬼火吗，他们还说看见了人头。” 周烨从容昭手上把工具夺回来，手电筒开到最亮，放在一旁，把炸.弹拆了：“还是那句话，是人是鬼都给他揪出来。” 屋子里的其他人没有容昭和周烨这么好的本事可以自己把绳索解开，有人喊道：“韩雷，李没没，能给我们松一下绑吗。” 容昭走到门边，用一根发卡把上面的锁打开，转身把众人身上的绳索一一解开：“要走的赶紧走吧。” 马小欣从一堆手机里面找到自己的，一边解锁屏幕一边说道：“我来报警。” 周烨从口袋里掏出来警官证，在众人面前亮了一下：“不用了，我就是警察。” 上官凤走过来：“你，你不是模特吗。” 周烨没有多说什么，上官凤看了看周烨的身材，自言自语道：“我还是觉得你比较适合当模特。” 要是平时，周烨还会跟人调侃几句，少不了要一番自恋，现在明显不是闲聊的时候，跟这里的人更是无话可说。 化妆师小赵收拾好自己的化妆箱，一边抹了把汗：“这一晚上过得，差点连命都没了，咱们赶紧回去吧肖哥，这儿交给警察就行了。” 一行人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容昭走到林慕面前，垂眸看着她：“这儿的任何东西都不许带走，哪怕是一块陶瓷碎片。” 林慕因为偷拿东西，先是被刘俊峰揭穿，又被容昭当众点出来，涨红了脸说道：“反正这里的东西没人要，扔在这也是浪费。” “而且，昨晚观看直播的人那么多，之后肯定会有人模仿，到这幢鬼宅来探险，就算我不拿，也会被别人拿走。” 容昭紧紧盯着林慕，眼里带着刺人的寒光。 周烨走过来，神情威严：“这儿的每件物品都是物证，私自拿走重要物证可是犯法的。” 林慕只得把包里的东西倒出来，稀里哗啦一大堆，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搜刮到的，看起来是个“寻宝”惯犯。 容昭从一堆陶瓷碎片中捡起来一片画着缠枝莲纹的青花瓷残片，用指腹在上面轻轻擦了擦，转头对周烨说道：“你还记得被冯明晨卖掉的那只已经流到海外的象耳瓶吗，本来该是一对，这是另外一只，惨案发生之前就被关旭不小心打碎了，因为这个，还被他爸狠揍了一顿。” “熊孩子太皮了，的确该揍。”周烨看着容昭，从他眼底看出一丝安安静静的温柔来。 一行人收拾好东西走出房间，最后只剩下叶倩和骆瑾，以及被绑在角落里无法动弹的刘骏风。 容昭走到叶倩面前：“这儿太危险了，你跟他们一块走。” 虽然不知道这儿哪里危险的，但叶倩不想成为累赘，乖乖点了下头：“那你们注意安全。” 容昭对肖助理那帮人不信任，也不可能把叶倩留在这儿，于是把刘骏风的刀递到叶倩手里，低声道：“拿着防身。 周烨走到骆瑾面前，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你也回去。” 骆瑾抬眸看着周烨的眼睛：“怪不得一直打探不到你的消息，原来你是个警察。” 顿了一下又道：“你真的想不起来我了吗？” 周烨摇了下头：“抱歉，没有任何印象。” 容昭靠在门边，颇为冷淡地看着眼前故人重逢的一幕。 骆瑾走后，周烨走到容昭面前，抓了下自己的后脑勺：“我说的都是真的，真不记得他了。” 容昭抬眸看着周烨，如骆瑾所说，他这双眼睛确实好看，尤其在落满星光的黑夜，好看到想让人想像摘星星一样摘下来据为己有。 周烨被容昭盯得头皮发麻，仿佛被抓奸在床一般，动都不敢动，完全不见平常油嘴滑舌的模样。 “大宝贝，你别这样看着我行吗，”周烨看着容昭，语气温软，“你说句话。” 容昭把视线从周烨的眼睛上挪开，闷声道：“没别人在，不用演了，别叫我大宝贝。” 烈酒入喉_157 周烨：“大美人？” 容昭：“你闭嘴。” 刘骏风被绑在一根柱子旁无法动弹，但他的耳朵和嘴没被堵上，听见周烨的话，忍不住冷笑一声，说着风凉话：“看吧，他根本就不爱你的人，他就是馋你的身子。” 容昭转头从地上捡起来一块不知道谁忘记带走的毛巾塞进刘骏风的嘴巴里：“你也闭嘴。” 容昭的目光被刘骏风身后柱子上的一行字吸引了。 他用手电筒照了照，脸色渐渐沉了下去：“到此一游。”看字迹已经有些日子了。 字迹旁边有人画了符文一样的东西，像是用来镇鬼的。 容昭垂下眸，有些懊恼地对周烨说道：“我早该守在这儿的，我该一直守着。” 周烨拍了下容昭的肩膀，温热干燥的手掌在他消瘦的肩膀上轻轻揉了揉：“现在也不晚。” 容昭收拾好自己的情绪，抬眸道：“你看着刘骏风，我去找照片，要是发现什么别的动静就大声叫我的名字，或者打我的电话。” 周烨转头到处看了看：“你打算怎么找？” 容昭有些茫然又有些绝望地看着周烨：“不知道。”能找的地方其实已经被他找遍了，可还是没找到。 他像一只迷失了方向找不到家的小动物。 他满心想到都是，院子里那棵大槐树下，爸爸的衬衫是灰色的还是灰蓝色的，妈妈头上发卡上的珍珠是一颗还是两颗，姐姐笑起来的时候露的是四颗还是六颗牙。 “只要这栋房子还在，总能找到的，”周烨将自己的手掌覆在容昭的后脑勺上，把他的头往自己这边摁了摁，“记住我答应过你的话，只要那张照片还在，一定帮你找出来。” 容昭嗯了声，把周烨的手拨开，抬眸看着他，漆黑的眸子变得警惕起来：“刘骏风已经被绑起来了，没什么威胁，你要注意躲在暗处的那个人。” “我能感觉到，他一直在看着我们。” 周烨沉思了一下，抬眸问道：“连你都分辨不出来他究竟躲在哪里吗？” 容昭看了一眼窗外，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原本温柔的月光变得狰狞了起来，铺满了整幢宅子。 容昭心里升起一股冰冷又厌恶的感觉，低声道：“这儿连一丝多余的呼吸声都没有。” 那个人，好像已经与这幢宅子融为一体了。 第60章 “呜呜呜,呜呜呜”,被绑在柱子上的刘骏风突然剧烈挣扎了起来,无奈嘴里被塞了毛巾，发不出一丝声音。 周烨转身走过去，拿掉毛巾,沉声问道：“突然发什么疯。” 刘骏风是个不怕死的，疯了一整晚都没像此时这样,他的眼睛几乎睁圆了，定定地看着窗户外面,声音颤抖道：“我，我,我看见鬼火了。” 周烨迅速转头，顺着刘骏风的目光看了过去,那是一处靠墙的地方,旁边连着一个大房间，风将树影吹得在墙面上来回晃动着，没有任何火光的痕迹。 刘骏风哆哆嗦嗦道：“我真看见了，亮了一下闪过去就灭了。” “你不是连比恶魔还恐怖的人都不怕吗，还怕鬼火。”周烨重新拿起毛巾,准备把刘骏风的嘴巴堵上。 “你们不懂，”刘骏风脸上恐惧的神色渐渐褪去,眼里露出兴奋的光芒,“我就算死,也该被人杀死,被人性的恶杀死，这样正好印证我论文里的观点。” 刘骏风笑了起来：“以死亡换来的论证，必定会成为永垂不朽的真理。” 说完看着容昭：“你说是吗，韩雷。” 导师说他三观不正，室友同学说他疯癫，他自己其实很清醒。 很多时候，疯子能看清楚很多正常人看不到的东西。 “你果然疯得不轻，以及，他不叫韩雷，”周烨举起手上的毛巾，一只手捏住刘骏风的下巴，重新把毛巾塞进他的嘴巴里，“闭嘴吧你。” 容昭转头看着刘骏风，神情不明，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刘骏风呜呜呜地叫了几声，见没人理他才不得不消停下来。 烈酒入喉_158 周烨走到容昭身侧，转头看了刘骏风一眼，低声道：“他刚才说看见鬼火了，八成是真的，不过不是鬼，是人搞的鬼。” 容昭点了下头，赞同周烨的观点：“躲在背后装神弄鬼的一般没什么真本事，我们不怕他。” “嗯，不怕，”周烨笑了一下，“有了容容的保护，没什么好怕的。” 听完周烨的话，容昭不自觉地抬了抬下巴，连声音都透着一股man劲，语气非常男人：“你在这守着，不要乱走动。” 周烨抬手在容昭头发上揉了一下，硬生生把他这股沉稳厚重的man劲给揉没了。 容昭拍开周烨的手，不满地看了他一眼：“你别老动我的头，男人的头不能随便乱摸。” 周烨垂眸看着自己的手掌，轻轻搓了搓手指，似乎在回味对方头发上柔软的触感。 “我去找照片了，”容昭转身走向客厅大门，回过头来看着周烨，“你注意安全。” 周烨走向容昭，递给他一把锋利的水果刀：“拿着，防身。” 容昭看了看周烨：“那你怎么办？” “我没事，要是那个人敢出来，我就把刘骏风推出去，当个垫背的，”周烨往前走了半步，身体距离容昭只有不足五公分的距离，几乎要贴上他，“先给你三十分钟，跟之前一样，你要是不回来，我就出去找你。” 容昭不想让人看见那张照片，他便尊重他。 容昭看了周烨一眼，在心里记下了他的好，拿着水果刀和手电筒，转身迈出客厅大门。 他重新去书房找了一遍，把之前翻乱的东西一样一样放在原来的位置上，认真摆放整齐，再继续去其他房间找。 关家的宅子很大，除了四层宽敞的中式别墅，院子两边还有有两处小建筑，要在黑夜里把那张照片找出来，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不能等到天亮，天一亮，设在二队的关家灭门案的专案组就会赶过来。 那张照片决不能落在他们手上。 容昭穿过院子，突然听见不远处的会客厅里发出一声轻响。 他看了一眼周烨所在的客厅的方向，迅速往会客厅跑去。 容昭关掉手电筒，手上紧紧攥着周烨给他的那把刀，眼睛贴在门缝上，借着月光往房间里面看了看。 房里空荡荡的，刘骏风养的那只猫从窗台上跳了下来，碰翻了窗台下面的一只土陶花盆，发出“咣当”一声响。 周烨听见声音走到客厅门口，隔着七八米的距离跟容昭对视了一眼。 容昭看见周烨，指了指从窗台跳到走廊上的猫，让他放心。 等周烨返回客厅里面，容昭推开会客厅的大门，转身把门关上，身体贴在门板上。 他目光警惕地扫视着房间各处，许久之后，沉声说道：“我看见你了，你出来吧。” 整间房子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回应，饶是五感比平常人敏锐了很多的容昭也没有觉察出任何异样的气息。 正如他自己说的那样，那个人好像已经与这幢宅子融为一体了。 容昭把手电筒放在地上，攥紧刀子，刀尖微微朝前，往前走了两步：“我知道你在这儿。” 依然没有任何回应。 容昭把手电筒打开，黑暗的房间被一束冷调的白光照亮，物体在地上投射出高矮浓厚的影子。 有了光，房内的一切就变得清晰起来，可容昭还是没发现半点人影，但他知道，一定有人藏在这间房子里，那个人就在暗处看着他。 “咕噜咕噜”，一个圆滚滚的物体滚到了容昭的脚边，与此同时，风中带来了一股刺鼻的臭味。 这种臭味每个接触过尸体的刑警都不会陌生，是腐尸身上才会发出来的那种无法用活人的语言来描述的气味。 这种气味喜欢黏在人的身上，好几天都不会散去。 容昭垂眸看了一眼地上，是一个人类头颅，不是已经化成白色骷髅的那种，而是粘着腐肉与蛆虫，头顶甚至带着一把不长不短的头发，正在从头皮处剥落，露出已经分辨不出颜色和形态的生物组织。 从腐烂程度上看，这或许就是周烨一直以来苦苦寻找的，米琼、赵甜和贺艳艳中其中一个人的头部。 行走的大象没有撒谎，他们的确看见了人头，说不定就是他脚下这个。 容昭绕开腐烂的头颅，往会客厅中间走了走，声音冷厉道：“不要再装神弄鬼了，出来。” 烈酒入喉_159 依然没有回应。 会客厅有个专门的厨房和备餐室，能躲人的地方只有那儿，容昭打着手电筒，一步一步走了过去，在一个矮柜前停下脚步。 这儿是唯一能躲进去一个成年人的地方了。 容昭把手电筒含在嘴里咬着，一只手握着刀，另一只手轻轻搭上柜门，猛得一下拉开。 手电筒的光在柜子里晃了晃，里面是空的。 “嗖”的一声，又一个人头飞了过来，直接砸向容昭的后脑勺。 容昭听见风声，迅速闪身躲了过去。 “砰”的一声，人头砸在墙壁上，有分辨不出颜色的液体溅出来，脑浆混合着血水，地上墙上湿了一片。 容昭打着手电筒，观察了一下地上的头颅，这个比刚才那个新鲜一点，头发染了颜色，类似于栗色。 是6.12案的第二名受害者，赵甜。容昭见过她的照片，头发长度和发色几乎一模一样，这种腐烂程度所需要的时间也几乎和赵甜失踪的时间吻合。 按照死亡时间推算，第一个人头应该就是第一名受害者米琼了。 容昭到处找了找，那人就像一团空气，他存在于这个房间，无处不在，又遍寻不到。 夜风从窗外吹进来，将陈旧的窗框吹得“吱呀吱呀”响了几声，如同奏着一首古老的不知名的曲子，透着无处诉说的悲凉。 容昭走向会客厅的餐桌旁，坐在从前他最喜欢的一个位子上，低头看了看桌子上他亲手刻出来的一个乱七八糟的宝剑图像。 姐姐喜欢坐在跟他面对面的位置，两人没少因为抢口吃的在桌子底下打架。爸爸喜欢跟姐姐坐在一起，妈妈就坐在他这边。 六年之前，这儿总是一片欢声笑语。 “我是关旭。” 容昭的声音很轻也很沉，嗓子里堵了砂石一般，每一个音节都像被尖利的棱角重重划过。 不知道是为了引暗处的人出来，还是说给自己听。 这个名字已经很久不属于他了，陌生到连他自己都不敢认。 回应他的是无尽的沉默。 容昭看着眼前空荡荡的桌椅，把手上的刀子放在桌上，尽量将自己声音里的杀意藏好：“你是那七个人中的一个，你一直没有离开过这幢宅子。” 沉默，只有风吹过树梢发出来的沙沙声，将腐烂的臭味敲打得血肉模糊支离破碎。 容昭本就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他的耐心早就用尽了。 他起身，一边抓起刀，在房间各处来回走着，他的呼吸渐渐不稳，步伐越来越急，眼球爬满了红血丝，低声吼道：“滚出来！” “你以为你守着这儿，每天打扫，不让人靠近，就能变成守宅人了吗，”容昭站在会客厅中间，仰头看着天花板，身体像是承受不住心里的痛，直拉着他往下坠，他声音颤抖道，“你是凶手，你该下十八层地狱！” “冯明晨已经死了，我差点就可以亲手杀死他，有人阻止了我，那个人告诉我，如果我自己动手了，就再也没有机会查出其他凶手了，”容昭低头看着手上的刀，“他说的有道理，所以我住手了。” “但我住手并不是因为放弃杀人的念头，而是不想被抓，如果当时只有我一个人，我一定会亲手杀死冯明晨，”容昭的声音很低，却如同浸了层冰水，冷得不似从一个人活人嘴里会发出来的，“就像现在，我想亲手杀死你一样。” “你不要以为我不敢，我的家人都死了，我在这个世界上本就已经一无所有了，活着就是为了一个一个杀死你们。” 容昭能感觉到一股冷意正在从心底慢慢向全身蔓延，一点一点蚕食他的理智，他又变回了那个会在每个大雨夜游荡在大街小巷的孤魂野鬼了。 是又变回了，而不是一直是。 自己是在什么时候开始发生改变的。 容昭感觉到脑子里有两股不相上下的力量互相拉扯，一边是杀戮会带来的解脱和慰藉，一边是一双温热干燥的手掌。 剧烈的挣扎之后，他踩在在两股力量之上，大吼道：“滚出来！” 周烨听见会客厅的方向传过来的声音，拧了下眉，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准备过去看看。 刚一打开门，周烨看见从夜色深处走过来的容昭。 他依旧穿着那身黑色的衣服，黑色的头发黑色的瞳孔，连眼神都是漆黑的。 他的脚步很慢，背后落了一地的月光将他衬得好似从漫长雪夜中走过来，裹了一身寒气。 烈酒入喉_160 距离有些远，周烨看不太清楚容昭的神情，只看见他左手拎着一个用布料裹成的布袋子，袋子里装着两个篮球大小的圆形物体。 右手怀里还抱着一个。 第61章 等容昭走近了,腐尸的臭味扑过来,周烨看见容昭手上抱着一个长发女人的头颅。 容昭走进客厅,把手上的布袋子放在地上，两颗女人的头颅露了出来。 他小心翼翼地把怀里的那个放在布料上，动作轻柔,像对待自己心爱的家人和恋人一般：“这是贺艳艳。” 从临近高考的那个冬天开始，贺艳艳给他带了整整一学期的饭,有时候是香煎鱼排，有时候是糖醋排骨,红烧鱼，再搭配一些时令蔬菜,整个饭盒满满当当。 一打开，热气和香气直往人鼻子里钻,就像她那个人一样。 而不像眼前这样,只留一个又臭又冷的头颅。 容昭像是累极了，坐在地上看着脚边的三个女性头颅：“在会客厅那边找到的，另外两个应该就是米琼和赵甜，带回法医室验一下就能知道确切结果。” 周烨蹲下来，把遮挡住贺艳艳眼睛的一缕被血水浸泡干涸之后拧成一团的头发往后撩了撩,是在对待一个活人。 周烨看着容昭：“那个人呢？” “不知道，”容昭把手上的刀子扔在地上,语气虚弱,“他不肯出来。” 周烨看了一眼刀子,没在刀尖上发现血迹,一颗悬在半空的心才放了下来：“照片呢，找到了吗？” 容昭摇了下头，垂着眸，声音低凉：“没有，可能早就不在了。” 周烨握了下容昭的手，发现他的手比平常凉得多，于是多握了一会，试图让他暖和起来。 被一双干燥温暖的手掌包裹着，容昭想起当他心里翻涌出杀意的时候，就是这双手把他从崩溃的边缘拉了回来。 “你别死。” 周烨听见容昭低声说出这没头没尾的三个字，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拧眉问道：“你到底怎么了。” 容昭把自己的手从周烨手上抽回来：“没什么。”他的家人已经死了，不想连唯一的朋友也死掉。 周烨贴在容昭身侧坐下，声音轻柔：“我答应你，我会好好保护自己，不让自己死，你也得答应我一件事。” 容昭转头看着周烨，对方眼眸乌黑，深邃又亮，像无边长夜的茫茫大海上亮着灯塔：“你说。” 刘骏风还被绑在角落的一根柱子上，看着这对基佬倚靠在一起，谈着情说着爱，而他们脚边是三个血淋腐臭的人头，和他这个被绑起来的犯罪分子。 李俊风被眼前诡异的一幕震惊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虽然他的嘴巴被堵住了，想说也说不了。 周烨转头看着容昭，一字一句地说道：“你要答应我，永远不要让自己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容昭弯起唇角，轻轻笑了一下：“这儿又没人，你干脆直接说，让我不要杀人。” 被堵住嘴巴的刘骏风的内心：我不是人？ 周烨从地上起身：“这么说也是可以的，这是底线，一旦踩过这条线，一切就都完了。” 容昭沉默了一下，生生把堵在喉咙里的那句话咽了下去，他本来想说的是，要是那条线已经被我踩过去了呢。 容昭接过周烨递过来的手，从地上起来。 容昭试着抽回自己的手，发现周烨不肯松，有点好笑地看着他：“又不是小孩子，还玩这么幼稚的游戏。” “我可没有把你当成小孩子，”周烨恋恋不舍地松开手，“我把你当成男人。” 男人两个字莫名取悦了容昭，没有哪个男人不喜欢听别人说自己男人的。 周烨转身把米琼和赵甜的头颅用桌布包好，贺艳艳的单独找了个干净的床单放着。 “这边我来看着，照片你再去找找，”周烨捡起地上的水果刀，重新塞给容昭，安慰他道，“只要这幢宅子还在，就总有机会找到。” 容昭正要说话，抬眸看见一大片火光从刘骏风身后的窗户外面燃了起来。 烈酒入喉_161 火舌.舔着窗棂，跳动着撞入容昭的视线，如同一根坚硬的绳索，狠狠勒住他的脖子，他再也喘不过气了。 中式的宅子，很多架构都是木头做的，遇火必燃。 大火从天而降，来势汹汹，眨眼间就从窗户外面爬了进来。 无尽的窒息中，容昭看见火光照亮了房子里的一切，他第一次学会走路磕到的墙角，十岁生日时候跟姐姐抢玩具不小心撞翻了的装饰柜，爸爸藏戒尺的书架，妈妈最喜欢坐的那张贵妃椅…… 一帧帧的画面如同眼前的景物，被大火和浓烟紧紧包围着，就要被燃烧殆尽。 他们已经离他而去了，他不能再让它们也走。 周烨拦腰抱住几近崩溃的容昭，大喊道：“有汽油，扑不灭了，别去。” “你放开我，”容昭冲周烨大吼一声，对方的手臂紧紧抱着他，他挣脱不开，一急之下，低头咬上周烨的手臂，声音颤抖道，“放开！” 周烨一只手抱着容昭，另一只手拿着刀子割开刘骏风身上的绳子。 刘骏风得到解救，弯着腰准备从充斥着火光和浓烟的房子跑出去。 周烨叫住他，在噼里啪啦的燃烧声中大喊道：“自己的炸.弹自己拿好，不然你跑不出大门就会被炸死。” 刘骏风看了周烨一眼，惊诧于对方的冷静和细腻，很快抱起放着炸.弹的背包跑了出去。 周烨的手臂被容昭紧紧咬着，感觉皮肤被咬破了，有血流出来，却感觉不到疼痛。 是心太疼了，让人感觉不到肉体的疼痛。 周烨从未见过这样的容昭，他的眼泪顺着眼角一直往下流，喉咙里发出巨大的如同受了伤的野兽一般嘶哑的哭嚎声。 他的双手直直地往前伸着，似要去隔着时空触摸什么。可他碰不到也摸不着，他仿佛被全世界抛弃了一般，像一个孤独又无助孩童。 周烨一只脚带着包裹着人头的布袋子，双手紧紧抱着容昭，把他从房子里拖了出来，紧紧从后面抱住他，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拽着他往后：“别去，去了会被烧死的。” 容昭像是失去听觉了，他突然失去了所有的感觉，听觉、触觉、嗅觉、触觉全部失灵了，整个人像站在一片虚空之中，除了深深的孤独和无力，再也感受不到任何。 周烨转过头张开嘴巴，狠狠咬了下容昭的耳朵，试图利用疼痛让他清醒过来。 容昭站在离大火不足五米远的地方，看见火光照亮半边天，二楼阳台上一根已经被烧成一根焦木的晾衣杆砸了下来，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这声响宛如一个号角，把他从那片虚空中拉了出来，带着他踏进被烈火烘烤的熔炉中，他甚至能听见自己的血肉被烤焦的声音。 巨大的疼痛从每一根毛细血管中升腾起来，容昭苦痛地发出一声嘶哑绝望的哀嚎：“不要！” 容昭的声音像一把锋利的刀子，直往周烨的心口上捅，他从后面抱着容昭，才发现他比他想象中的瘦得多，也远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坚强。 任容昭怎么踢打，哪怕把周烨的手臂咬出了血，周烨也一点不肯松动。 容昭抬起拳手，狠狠捶打在周烨的手上，大吼道：“我要进去找照片，我还没找到那张照片！” 房子没了，照片也会被烧成灰烬，他再也想不起来那些鲜活的细节了。 骆瑾从大门外面跑了进来，大喊道：“你们怎么还不走？”他跟着肖助理他们走到停车的地方，却没上车，重新折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了漫天大火。 周烨把容昭交到骆瑾手上：“你看住他，别让他冲进火场。”说完，脱掉自己的衬衫，把容昭的手腕绑了起来，生怕骆瑾一个人看不住。 “你他妈绑我干什么，你松开我，”容昭双眼赤红地看着周烨，大吼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周烨看着容昭，微微低下头来，在他头顶亲了一口，眼里带着巨大的温柔：“我去帮你把照片找回来。” “我说过，就算上刀山下火海，也要帮你找回来。” 容昭看着周烨：“你根本不知道照片在哪，怎么找？！” 周烨转头指了指主宅旁边靠南的那个建筑，眼神深沉地看着容昭：“你只要告诉我，那儿是不是有个小祠堂。” 容昭点了下头，瞬间便明白了周烨的推测。 有人一直留在这幢宅子里，每天打扫门口的石狮子，清理院子里的杂草，擦拭房间内的灰尘，为了不让任何人靠近，整天装神弄鬼。 那个人一直抱着赎罪的心态，试图做点什么让自己好受一些，他终日躲在宅子里，最了解这里的一切，那张照片要是被他拿走了，他会把那张照片供奉起来，每天烧香。 大火主要集中在主宅，正在向两边的建筑蔓延，容昭叫住周烨：“我去！” 周烨迅速从骆瑾的背包里拿出两瓶矿泉水，一瓶当自己头上浇，一瓶倒在一个毛巾上，起身看着容昭：“里面那么危险，我怎么舍得让你去。” 烈酒入喉_162 “宅子已经救不回来了，不能连最后一张照片都留不下。” 火光照亮了周烨的脸，容昭看见他笑了一下，听见他说：“放心，我不会死的。”说完用湿毛巾捂着鼻口，往大火中跑去。 他说过，就算上刀山下火海，也要帮他把那张照片找回来。 骆瑾看了看蔓延在主宅上空的大火，好在祠堂那边没有被波及得太厉害，他拽着容昭：“相信他，他肯定能回来。” 容昭的手腕被周烨的衬衫绑得太结实了，用牙齿也咬不开。他看着骆瑾，以一种近乎哀求的口吻说道：“帮我解开。” 骆瑾垂了下眸：“抱歉，他让我看好你，我不能放你走。” 周烨已经想不起来在哪见过的骆瑾了，骆瑾却记得很清楚，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个画面。 某个周日，他和朋友在一家餐厅吃饭，餐厅起了大火，他被困在里面出不来，吸入大量的毒气，虚弱得动都动不了，险些被一个掉下来的横梁砸死，是周烨把他救了出去。 等他在医院醒来，再也没见过他了。 不知什么时候起了一阵北风，呼呼往南刮，主宅的火苗顷刻间向祠堂的小建筑倾斜过去。 容昭看着笼罩在祠堂上的火越来越大，转头对骆瑾大声说道：“他会被烧死的，给我松绑！” 骆瑾从包里拿出来一条绳子，把容昭带到大门外面绝对不会被大火波及的地方绑起来：“我已经报过火警了，消防队很快就会过来，等他们来了会把你放下来。” 说完，转过身往院子里走去。 容昭叫住他：“你要干什么？！” 骆瑾头也没回：“我去帮你把他带回来，这条命是他给的，就算死在里面也值了。” 周烨穿着背心捂着鼻口踹开祠堂大门，在一片火光中搜寻容昭说的那张照片。 其实这一切也只是他的推理和猜测，照片是不是真在这里，谁也不知道。 但他必须要给容昭一个安慰，让他在亲眼目睹宅子被烧的时候也能心怀一丝希望，不至于被孤独和绝望彻底摧毁。 万一真的没有容昭想要的那张照片，他也要在宅子的最深处捧一把灰烬，装在永不褪色的透明玻璃瓶子里送给他。 周烨抬眸，看见骆瑾从外面冲了进来，冲他喊道：“你出去，我来找。” 周烨踢开地上的一根正在燃烧的木棍子，看了骆瑾一眼：“出去，这儿可是会死人的。” “你要找什么，”骆瑾一边帮着周烨一起翻找，一边大声说道：“我不怕死。” 周烨打断骆瑾的话：“你是不怕死，但我怕你死。” 骆瑾怔了一下，听见周烨继续说道：“你要是因为我死了，这件事会像一个疙瘩一样永远梗在他心里。” 周烨说完，一把将骆瑾推出门外。 他要给容昭的，和想拥有的，都是最纯粹的爱情，容不了也揉不下一丝杂质。 第62章 容昭被绑在外面,看着火势越来越大,骆瑾从里面跑了出来。 “周烨呢？！” 骆瑾这才知道,原来他的真名叫周烨：“他还在找东西，不肯出来。” 其实谁都知道，包括周烨自己也知道,已经那么久了还是没找到，就很难再找到了。 容昭挣了挣绑在手腕上的衬衫,看着剧烈燃烧的火场，大声道：“要么你把他带出来,要么给我松绑，自己选！” 骆瑾摇了下头：“不能给你松绑,我也带不回来他。” 在眼前的状况下，他唯一能做对的就是听周烨的话,看好他的心上人。 火越来越大,点亮了半边天，浓烟从火光中冲出来，笼罩在头顶，形成一片灰褐色的蘑菇云。 容昭看着一点点倒塌下去的宅子，又看了看被火舌笼罩着的小祠堂。 烈酒入喉_163 空气中漂浮着大大小小的灰烬,被风和热气流吹得不断飞舞，有几粒掉进了人的眼睛里,异物刺激着眼球,让人很想哭。 骆瑾把容昭身上的绳索解开,一只手紧紧拽着他的胳膊,生怕对方冲进去。 背着一个炸.弹的刘骏风从一旁走了出来，看着正在着火的宅子说道：“都烧成这样了，人肯定出不来了。” 骆瑾用眼风扫了刘骏风一眼：“你闭嘴。” 刘骏风不服气地瞪了回去：“我又没说错，那边房子都倒了，先不说里面的人会不会被烧死，光是这些浓烟就足以把人呛死在里面，火灾里面的烟可都是有毒的。” 容昭抬脚踹了刘骏风一下，冷冷地从喉咙里吐出一个字：“滚。” 刘骏风被踹得撞在一棵大树上，五脏六腑都被震了一下，疼得不敢再出声。 容昭趁骆瑾的注意力被刘骏风吸引过去，用自己的胳膊撞开他，往火场里面跑去。 骆瑾反应过来，拔腿去追容昭，跑到大门口，被头顶砸下来的一条粗大的门框生生切断了路。 他站在原地，不再往前，不是怕这条着了火的门框，而是知道，眼前的舞台，不管结果怎么样，悲剧也好，喜剧也罢，都不是他应该插足的。 容昭被周烨的衬衫绑住了手腕，跑起来有些踉跄，好几次差点被地上的焦木绊倒。 院子四周全是火，这里是真正的火场。 炙热的火浪烤在身上，眼前弥漫着浓浓的烟雾，容昭一边跑，一边大声喊：“周烨，你出来！” 回应他的只有噼里啪啦的火焰吞噬万物的声音。 容昭把自己的手腕放在一簇火苗上，火点燃了手腕上的衬衫布料，也灼疼了他的皮肤。 挣脱了衬衫的束缚，容昭往祠堂的方向跑去。 说是祠堂其实就是个普通的房间。现代人不会把墓地和牌位放在家里，因此这间房就用来存放一些香烛纸钱之类的祭奠用品。 周烨用湿毛巾捂着鼻口，甩掉砸落在肩膀上的一块燃木，徒手从墙角翻出来一个铁盒子。 盒子被火烤得发烫，周烨打开，手指上的一层皮粘在盒子上，一收手就从指端剥落了开来。 一股钻心的疼痛从指端传来，周烨顾不不上疼，怀着最后的希望打开盒子，一颗心紧张得怦怦直跳。 里面是空的，没有照片，什么都没有。 “啪”的一声，周烨狠狠把盒子扔在了地上。 房间内的物品几乎被燃烧殆尽，他此时恨不得自己有某种超能力，找到那张照片的所在地，哪怕废掉他一只手，他也要帮他拿回来。 “哗啦”一声，里面房间的木门后面跑出来一个人。 这人个一米七左右，体型上看是一个男人，他身上的衣服又破又旧，脚上没穿鞋，留着乱糟糟的长头发，胡子也像是好几年没刮过了，一直垂到脖子下面。 那双眼睛是黑暗的，也是浑浊的，与周烨对视上的时候仿佛受到了惊吓，转身就往里面跑。 “站住！”周烨踢开一个正在燃烧的椅子，往里面的房间追了过去。 男人手里紧紧攥着一张纸，浓烟遮挡下看不清是什么纸，周烨有种强烈的预感，那一定是容昭想要的那张照片。 周烨拎起靠在墙边的一块木头，用力砸向男人的腿部。 男人被砸了一下，逃跑的动作慢了下来，周烨趁机追上来，一把握住男人的肩膀，把男人往自己这边带了带，反手把男人摁在了地上。 周烨伸手去抢男人手上的照片，可对方攥得太紧了，怕把照片撕坏，周烨不敢用太大的蛮力：“手上的照片给我。” “不。”男人像是已经很就没说过话了，声音嘶哑得很难发出一个完整的音节来，“不给。” “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我猜你是当年那七名凶手之一，你不配用这双杀过人的人握住这张照片，”周烨抬起脚，迅速落下，狠厉果辣地踩在了男人的手腕上，“老子叫你松手！” “啊”男人手腕吃痛，整个手掌都好像断了，再也使不上来一点力气。 周烨趁机拿走照片，男人在地上翻滚了一下，滚进更里面的一个房间，身上的衣服着了火。 周烨擦了擦手上的照片，在明亮的火光中看清了上面的画面。 阳光透过大槐树的叶子，在草坪上投射出细碎温暖的光，一个年轻美丽的女孩穿着大红色的裙子坐在白色的秋千上，歪头看着镜头，脸上挂着甜甜的笑容。 秋千左侧后面站着一对中年夫妻。 烈酒入喉_164 丈夫穿着一件灰蓝色的衬衫，袖口绣着精致的缠枝莲纹图案，妻子梳着温婉的长发，头上戴着镶嵌着一颗珍珠的发夹， 妻子挽着丈夫的胳膊，头轻轻靠在丈夫的肩膀上，丈夫微侧着头，温柔地看着自己的妻子。 妻子的目光落在秋千右侧的少年身上。 少年微弯着腰，双手搭在秋千后面，穿着一件白色的上衣，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容，眼里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桀骜。 让人想起月光与烈酒。 周烨看着照片，他从来不知道，原来容昭的唇角弯到一定程度的时候是有酒窝的，他从未见过他的酒窝，也从未见过这样朝气蓬勃意气风发的他。 隔着时光，周烨看见，白衣少年翻身上马，风雪沾染了他的衣衫，泥水溅湿了他的鞋子，他也浑然不在意。驰骋过山河平原，少年停马下来，一双狭长的眼睛弯了弯，对人勾唇一笑：“可有酒，最烈的那种。” 惨无人道的屠杀结束了这一切，一夜之间，少年变成了另一个人，他把一身白衣换成了黑色，开始变得不会笑。 他只能在无尽的孤独和黑夜中，一遍又一遍地回忆着那晚的屠杀，活着的唯一目的就是报仇，亲手杀了那些恶魔。 周烨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被一双无情的手狠狠揪着，心疼得喘不过气来。 他攥紧照片，双手止不住地颤抖起来，别说容昭了，就连他自己都有想要杀人的冲动。 曾经有多美好，那些恶魔就有多罪恶。 一个燃烧的柜子盗了下来，周烨闪身躲开，稍微稳定了一下情绪，带着照片出去。 容昭跑向祠堂，透过浓烟、大火和烧焦的门框看见一个高大的人影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身上的白色背心被烤焦了一大片，变成了坚硬的黑褐色，皮肤被照得镀了层闪着光的阴影，整个人被烈火衬得像是变成了半透明。 他身后火光大亮，逆光令他的五官轮廓看起来比平时更深邃。 周围的一切被大火烤得灼热干燥，只有他的眼睛泛着水一样的波光，柔柔地注视着站在院子里的人。 容昭往前跑了两步，眼睛紧紧盯着周烨，把他从上到下打量个遍。 周烨张开嘴巴，从里面拿出折叠得整齐的照片，擦了擦上面的唾液，以折叠的状态递给容昭：“抱歉，给你弄湿了。” 照片放在口袋里不安全，他的衣服都已经被烧了，照片比衣服脆弱得多，很容易也被烧掉。 放心手心里也不安全，要是他真的倒下了，大火会烧透他的手指，吞噬掉这张照片。 只有用自己的身体血肉护着，才是最安全的。 他甚至想好了，要是自己真出不来了，也会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秒把照片吞下去，事后自有法医帮忙划开他的胃取出来。 宅子被毁之后，这张照片就成了容昭的一切。如果照片没了，他这个人才是跟着那场屠杀一起，永远地死去，再也活不过来了。 周烨要找的要救的从来不是一张单薄的照片，他要守护的是那个在阳光下微笑的白衣少年。 容昭接过来，将照片紧紧抱在怀里，抬眸看着周烨，许久才颤抖着说出三个字：“谢谢你。” 谢谢你带他们回来。 周烨抬手揉了下容昭的眼角，帮他把溢出来的泪痕擦掉，柔声道：“别哭。” 容昭偏过头去，用手背抹了下眼睛，把最后一点眼泪擦掉。 觉得在别人面前哭鼻子有点丢人，迟迟不肯把头偏过去。 周烨抱住容昭的头，强行把他的脸掰回来，深深地注视着对方带着水汽的眼睛：“别再让我心疼了。” 容昭再次打量了周烨一遍：“你有没有伤到，有没有被火烧到？” 周烨摇了下头，把因为开铁盒子而弄伤了的手指头往自己身后藏了藏，笑了一下说道：“我没事。” 容昭垂眸看了看攥在手心里的照片，正要说话，被周烨打断了。 “里面的火太大了，烟雾也太浓，我没看清照片上的画面，主要是没来得及看，逃命要紧，”周烨往容昭身前走了走，抬手抱住他的肩膀，“这儿太热了，我们去外面等消防。” 容昭和周烨一起走出院子，一边转头看着他：“你真没事吗？” 周烨指了指自己手臂上还在隐隐渗血的咬痕，生怕容昭看不清楚上面的牙印，抬起手臂往他眼前晃了晃：“这儿，疼死了，你的牙齿也太厉害了点。” 是容昭想要扑向火场的时候，周烨抱着他，被咬出来的。 烈酒入喉_165 容昭看看见周烨手指上黑红色的一片，抓起他的手腕，拧眉道：“你手怎么回事？” “别看，”周烨攥了攥手指，把指尖藏在自己的掌心里，闪躲道，“没什么，就，一点灰尘。” 他使劲挣了两下没挣开，只道：“不疼，真不疼。” 容昭扒开周烨的手指头，看见他的大拇指、食指和中指的指腹上被灼烧得掉了皮。 十指连心，怎么可能不疼。 容昭低头在周烨受伤的手指上轻轻吹了吹，抬眸道：“一会下山带你去医院包扎。” 容昭嘴里细软干净的风吹散了周烨指端的疼痛，带得他浑身一麻，像是过了一遍电流。 周烨有些不自然地抽回手，声音低哑道：“你别这样。” 容昭紧紧捏着照片，站在院子门口，看着房子一点一点倒塌下去，他不再那么痛了，因为他们就在他的手心里，鲜活的温暖的，微笑着的他们。 他转过身，背对着周烨和骆瑾等人，摊开手心里的照片。 借着火光与月光，他终于看清楚，爸爸的衬衫是灰蓝色的，妈妈的发卡上坠着的是一颗珍珠，姐姐笑的时候露出来的是四颗牙。 最后一滴眼泪滴落在画面正中间，他轻轻笑了一下，将照片收起来，放在贴身的口袋里，检查了好几遍不会掉出来才转过身。 周烨走到容昭身侧，看着火场的方向，低声道：“我看见他了。” 容昭的神情瞬间一冷，不管不顾，抬腿就要往院子里面走：“我去把他抓出来。” 周烨拉住容昭的手腕：“他的下场无非两种，一种是被烧死，一种是被浓烟和大火逼出来，我们只要等着就好了，没必要把自己的命也搭进去。” “为那种人不值得。” 被一只温暖干燥的手掌紧紧拉住，容昭摁下想要冲进去把那个人生吞活剥了的冲动，眼睛紧紧盯着眼前的火海。 第63章 六辆消防车停在火场前,消防员们迅速下车铺设水袋。 一个消防队长模样的人走过来,看了看在场的众人：“谁报的火警,说一下具体情况。” 骆瑾往前走了一步：“我报的警。”说完把宅子突然失火的事情仔细讲述了一遍。 周烨转头看了看宅子，对这位消防队长说道：“李队，这场火大概需要多久能扑灭？” 李队盯着周烨的脸看了看,不确定道：“周队？” 周烨点了下头，听见李队大吃一惊的声音：“你咋弄成这幅鬼样子了。” 周烨此时的样子的确狼狈,穿着一件被烧得到处都是窟窿的白色背心，身上脸上全是灰烬,只有一排牙齿是白的，一双眼睛是亮的。 刑警队和消防队并不陌生,经常会在出任务的时候碰上，周烨和这位李队还算熟悉,饶是这样,对方还是看了好几眼才认出他来。 眼下救火最要紧，没时间寒暄，李队拧眉问道：“里面还有人吗？” 刘骏风走过来，看着祠堂的方向，用手指了指：“我看见有人从那个房子的窗户边闪过去了,他们都不信。” 周烨看着不远处被大火包围的祠堂，没说话,骆瑾看了周烨一眼,也没说话。 容昭走上前来,拧了下眉,低声说道：“我看见了。” 他不是想救人，是不想那么一个东西死在他关家的宅子里，脏了他的家。 “我就说了，里面有人，”刘骏风看了看周烨和骆瑾，冷笑一声，“你们都是闭着眼睛说瞎话，见死不救，跟杀人犯没什么区别。” 说着，又开始发表他那通伟大的人性至恶论：“人啊，是比恶魔还恐怖的存在，残忍自私……” 李队看了刘骏风一眼，心说，这是从哪里跑来的疯子。 周烨从地上捡起一条被烧得半焦不干的毛巾，往刘骏风嘴里一塞：“闭嘴吧你。” 听说火场里面真有人，李队转过身，大步走到消防车边，跟消防班长说了些什么，观察了一下火势和地形，戴好防毒面罩，准备亲自冲进去救人。 烈酒入喉_166 “李队，在那儿，”突然，一个正在拿着高压水枪灭火的消防员指了指祠堂的方向，大声说道，“靠南的小建筑那边，人还在动。” 李队看了一眼，在水枪的掩护下往院子里面冲去。 周烨站在院子门口的消防车旁边，冷冷地看着眼前的救援行动。 同是公务人员，他理解李队，他们这种人，必须把人民群众的命放在第一位。 周烨心里很清楚，那个人跟他在祠堂交手逃跑的时候沾了满身的火，是个半死的状态，八成救不回来了。 从理智的角度上看，能把那人活捉了，对关家灭门案的侦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可人有时候就是那么感性，尤其在那张照片上看到过曾经的白衣少年之后，周烨从没有像此时这样希望一个人立刻死去。 容昭看了看周烨，从对方脸上看到一种他从来没有见过的极度的漠然。容昭碰了下周烨的胳膊，有些担心地问道：“你怎么了，没事吧？” 周烨转头看见容昭，眼里的凉意瞬间消散，被一层薄薄的温柔覆盖着：“我没事。” 当眼睛里看着自己所爱所珍惜的人，周烨想着，要保护着他，也保护好自己，这样才有机会拥有未来无限温柔的岁月。 他要带着他找回曾经那个喜欢在阳光下微笑的少年，他要亲手把他这身黑色的衣服脱掉，换回原来的白色衣衫，与他在月光下共饮一壶酒。 刘骏风把嘴里的毛巾拿出来，咳了几声，抬头看着那位李队冲进火场的身影。 周烨转头看了看刘骏风：“你说人性至恶，残忍又自私，李队为什么要用自己的生命冒险救人。” 这话根本也不是说给刘骏风听，周烨是说给容昭听的。 就像当年的关家一样，他们明明可以把那七个路过避雨的人拒之门外，偏打开门放人进来，给他们温暖的食物和住所。 刘骏风坚信自己的理论不会出错，梗了梗脖子：“那个李队，很明显是为了立功，升官发财。救人什么的，不过是达到目的的手段罢了。” 周烨伸出手指点了点刘骏风，差点被他气笑了。转头找了根绳子把刘骏风绑起来，用毛巾把他的嘴巴堵上：“你还是闭嘴吧。” 李队已经冲进院子里面了，眼看就要踏进那间祠堂。 这时，一个人影从祠堂大门里跑了出来。 那人身上着了火，像一个滚动的火球。 距离太远，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看见他朝着院子外面飞奔过来，穿过大火和消防水枪制造出来的水幕，跑到院子门口。 火烧是除去女人分娩之外最疼的疼，可那人好似没有知觉一般，别说凄厉的喊叫声了，他的嘴里一点声音都没有，像一个失去声带的哑巴。 一直到跑出院子，已经被烧得快要分辨不出人样的黑影才发出一声吼叫，带着从灵魂深处蔓延出来的战栗，“噗通”一声跪下来，直直地看着容昭所在的方向。 再没有其他动静。 这人身上的火已经被高压水枪浇灭了，水流自头顶不断往下流下，浑身发黑，连睁大的眼睛都布满了乌黑焦灼的气息，像一根被烧焦的木桩。 地上积了一大滩水渍，李队趟水走过去，探了下这人的鼻息，摇了下头。 烧成这个样子，肯定死透了。 两个消防员过来，把焦尸从地上架起来，尸体的腿部就像被钉子牢牢固定住了一般，双腿始终呈弯曲下跪的姿态。 容昭冷冷地看着眼前十米之外被烧焦的死尸，眼底没有一丝波澜。 那个人就算在他面前跪下一千一万遍，他也绝不可能原谅，只恨自己没能亲手杀死他。 焦尸被搬到了远离火场的地方，李队站在火场外面继续指挥救火。 从消防的角度上来说，宅子起火其实都是小事，防止火势蔓延才是关键，尤其这一带是山林，一旦烧起来，火势就很难控制住了，整座山都有可能全被烧光。 好在火势及时得到控制，两个小时之后，最后一点火苗被扑灭。 此时已经凌晨四点多了。 李队一边脱下消防服，拿着瓶矿泉水往嘴里猛灌，这才有时间过来找周烨，歇了口气说道：“周队这是来执行任务遇上的大火吗？” 周烨点了下头，看了一眼被捆绑得严实的刘骏风：“这不抓到了吗。” 李队看了看周烨身上的伤：“人既然都抓到了，怎么还不赶紧走，你这伤口，尤其是手指上的烧灼伤，很容易发生细菌感染。” 周烨看着几乎被大火燃烧殆尽的关宅，沉声说道：“不放心，想亲眼看着火被灭掉。” 烈酒入喉_167 李队顺着周烨深沉的视线看过去，不解道：“周队跟这幢宅子是旧识？” 周烨点了下头，声音很轻：“以前来过一次，其实应该早点来的。”他六年之前就该来，亲眼看一看那个站在秋千后面微笑的白衣少年。 李队沉思了一下：“想起来了，蒋队，你师父以前就是在这儿牺牲的。对了，那个案子现在是什么情况，还能破吗？” “抱歉。”周烨递过来一个无可奉告的眼神，李队表示理解。 李队又走到一旁一直呈下跪姿态的焦尸旁，琢磨了一下说道：“这个人真怪，他其实不是被困在火场里出不来，他自己是能跑出来的，非得等快要被烧死了才出来。” “别说衣服了，身上的皮都烧烂了，连个身份证明都没有。” 周烨垂眸看了一眼：“送到市局法医室，一验一查就可以确认身份了。” 他倒要看一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人，为什么要对无辜善良的关家人痛下杀手。 冯明晨为色，这个人又是为了什么。 地上横着焦木，空中浮着细小的燃尘，容昭走向宅子大门，停在门口的石狮子前，用手指抹了抹狮子身上的灰，发现擦不干净，又把身上的T恤脱掉，来回擦着。 周烨走过来，帮容昭一块把石狮子擦干净，只是上面被烟雾熏出来的一片黑色被刻进石头里擦不掉了。 周烨往前走了走，想让容昭好受一些：“去宅子里看看有什么遗留下来的东西吗。” 容昭抬眸看了看只剩下一片灰烬的宅子，轻轻摸了摸口袋里那张照片，看着周烨说道：“不用了，先去医院吧，伤口别感染了。” 周烨把自己的手往身后藏了藏：“我没事。” 容昭抓起周烨的手腕，把他的双手捧起来，看了看他指腹上的烧灼伤，声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温柔一些：“皮都被烧焦了，怎么可能没事。” “疼吗？” 周烨摇了下头：“不疼。” 容昭放开周烨的手，转过身，深深地看着这幢宅子。 院子中间的老槐树被烧掉了大半。姐姐最喜欢的那只秋千躺在地上，已经从白色变成了黑色，分辨不出原来的形状。 周烨往容昭身侧靠了靠，伸出小拇手指，在容昭的手边勾了勾，试图勾住他，握住他，安慰他。 容昭觉察到，转头看着周烨：“你别挠……” 一句话没说完，他反应过来，周烨不是在挠他痒痒，从一开始的时候就不是。 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这种感情，只得硬着头皮把接下来的话说完：“别挠我痒痒。” 周烨像是没听见容昭的话，指尖直往他的指缝里勾。 容昭最怕痒，有些受不了，“啪”的一声，反手拍在周烨的手背上。 “嘶~~疼~~”周烨摸了摸自己的手背，语气怪委屈的，“容容你真是，好不会疼人。” 容昭看了周烨一眼，要搁今天晚上之前，周烨敢像现在这样对他进行性骚扰，早被他一拳头砸鼻子上了，现在不过是打了下手背而已。 他已经很会疼人了。 第64章 焦尸被抬到了市局法医室,疯疯癫癫的刘骏风也被关了起来。骆瑾自己回了家。 容昭带着周烨去医院包扎伤口,此时天已经快亮了。 医院里没什么人,容昭让周烨坐下来休息：“别乱走动，我马上回来。” 又从口袋里拿出来一颗从办公室带出来的水果糖塞在周烨手上：“觉得疼就吃这个。” 说完拿着病历本走向挂号窗口。 周烨靠在椅背上，低头看了看手上的橘子味水果糖,又抬眸看了看正在帮他挂号的容昭，唇角不自觉地弯了弯。 以前都是他随身带着糖哄他,现在他也可以享受这种被人惦记着哄着疼爱着的待遇了。 烈酒入喉_168 被容警官贴心照顾着的感觉真不错。 等容昭挂好号回来，周烨瞬间把脸上甜滋滋色眯眯的神情换成了一副天塌了地陷了我是不是完蛋了的模样,拧眉道：“好疼，容容,我好疼，我是不是快要不行了~~” 容昭一边低头看着挂号单上面的排队号码,抬眸看着周烨浮夸的演技,承认被他逗得有点想笑，没有掩饰脸上的笑意，一双狭长的眼睛弯了弯：“你没有快要不行了。” “啊，”周烨鬼叫一声，表情犹如雷劈一般,捂着自己的肚子，“那我是不是怀了~~” 惹得周围的人频频往这边看,有个老人甚至露出了费解的神情,琢磨着,这怀了孕的大姑娘怎么长得跟男人似的,声音也粗。 眼看着周烨就要捶到他骂他渣男，容昭的表情渐渐裂开，拿着挂号单转身就走，反而坐实了一个搞大了别人的肚子，提起裤子就跑的渣男。 容昭一边走，唇角不自觉地爬上了一丝笑意，赶走了这一整晚的疲惫。 周烨追上容昭，收起玩笑，看着他道：“昨夜逮捕持弹挟持多名群众的危险分子刘骏风，算立功和加班，今天你可以在家里好好休息，补补觉。” 容昭转头，拧了下眉问道：“你不回去休息吗，你不是还受伤了吗。” 周烨抬起手想在容昭头发上揉一下，发觉手指上有伤，血糊糊的太脏了，于是把手收了回来，笑了一下说道：“谢谢容容的疼爱，我没事，一会包扎好直接回局里，正好赶上上班。” “中午可以在局里的休息室睡个午觉。”周烨一边走一边说，“那儿还有床可以睡呢。” 容昭停下脚步，歪了下头看着周烨：“你什么意思？” 嫌在家里的时候不给他床睡，让他打地铺？ 周烨没想这么多，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容昭的意思，笑了一下，顺着他的话说道：“那也不能让你打地铺啊。” 他不打地铺，也不让容昭打地铺，房间里就那么点地方，就那一张床，两个人肯定要睡在一起的。 字面意义上的睡，指一种状态，暂时不敢包含作动。 容昭一边往前走，拿出手机拨号：“上次张姐是不是说过，可以再给我们加一张床，这样就都不用打地铺了。” 周烨来不及阻止，电话已经被接通了。 容昭对着手机说道：“张姐，麻烦再往我的房间里多加一张床，我朋友住。” “不好惹先生？”容昭不知道张姐在说什么，顿了一下才琢磨出来，说的是周烨，“对，还是他。” 周烨把自己的耳朵往容昭耳边贴了贴，试图听清张姐又在背后说他什么坏话。 两人的头碰到一起，连呼吸都贴得很近，这让容昭想起在宅子前周烨试图勾他手指的感觉。 容昭把手机从耳边拿下来，摁了免提。 “怎么了，吵架了？”张姐的声音透过手机听筒传了出来，“小俩口闹点矛盾什么的很正常，床头打架床尾和，你们这要是分床了，感情就彻底难以挽回了……” 容昭无奈地打断张姐的话：“加钱。” “就是，就得分床睡，给他点厉害瞧瞧。我们女人啊，就得硬气点，别回头他说两句好听的，你就心软。” 容昭不得不再次打断张姐：“我不是女人。” 周烨看着容昭涨红的脸，没忍住笑出了声，被容昭抬脚踹了一下。 “床垫换一个吧，”容昭踹完周烨，低头继续对着手机说道，“要比我现在睡的那张好一点的。” “被子和枕头不用，等周末我们自己去买。” “床和床垫尽量今天晚上之前送来吧，我今天白天应该在家。” “床垫的价位……你看着买吧，回头我把钱给你，麻烦了。” 周烨站在一旁看着正在认真帮他置办家具的容昭，太迷人，以至于他连从对面走过来的情敌都没注意到。 “卧槽，你们俩这是什么情况？”吴昊从一旁的手扶电梯上下来，看了看周烨又看了看容昭。 别说洗澡了，周烨连身上的衣服都没换就被容昭拉了过来。此时，周烨穿着一件被烧得到处都是洞的白色背心，裤子和鞋子也基本报废。 吴昊看了一眼周烨的手指，虽说是情敌，但毕竟是多年好友，感情还是有的：“手怎么弄成的这样，你是去练铁砂掌了吗。” “胳膊这又是怎么了，被嫌疑人咬的？”刑警在执行任务的时候会被狗急跳墙的嫌疑人咬到并不奇怪。 周烨笑了笑：“铁砂掌真没练，被嫌疑人咬到倒是真的。” 烈酒入喉_169 吴昊扶了下眼镜：“没听说你们队又抓了什么人回来。” 容昭不知道周烨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什么时候变成嫌疑人了。 周烨继续说道：“被一个贼咬的。” 一边说，一边背对着容昭给吴昊比口型：“偷心贼。” 生怕吴昊不知道这位贼是谁，周烨往容昭那边看了看，给出的提示非常明显，就差抓着容昭的手把自己的心掏出来了。 吴昊此时想把周烨的嘴给撕烂，碍于要在心上人面前维持温文尔雅的形象，只得咬了下牙，狠狠瞪了周烨一眼。 骚什么骚，你骚什么骚。 “小昭，你是来看哪个科，”吴昊管理好自己的面部表情，转过头，温和地对容昭笑了笑，“我有认识的人，可以给你介绍好一点的医生。” “我没事，”容昭指了指周烨，“带他来的。” “你怎么能没事，”周烨往前走了半步，垂眸看着容昭耳朵上的咬痕，“你看你的耳朵，都伤成这样了。” 容昭的皮肤白，因此那一点红痕就显得分外明显，暧昧得像是刚刚跟他的情人耳鬓厮磨过一般。 容昭极不自然地摸了下自己的耳朵，脸蛋红得像夏天的菜园里熟透的西红柿。 周烨最喜欢看容昭脸红，盯着这美人的脸，用目光把对方的五官轮廓细细描绘了一遍。 容昭的脸于是更红了。 吴昊站在一旁，眼前的气场，莫名让他产生一种自己只是个用来助攻的十八线小配角的感觉。 这一定是错觉，吴昊不哭，吴昊不认输。 吴昊装作装作没看见容昭耳朵上的咬痕，可周烨这个贱人不放过他，还在继续说：“怪我，都怪我，是我下口太重，弄伤了你。” 容昭无奈地看了周烨一眼，把手上的挂号单往他怀里一塞：“自己去看病吧。” 聪明的吴法医根据眼前的状况，不放过一丝一毫的蛛丝马迹，再根据周烨胳膊上和容昭耳朵上的咬痕的位置角度和程度，很快把真相推理出了七七八八。 “有个地方着火了，小昭要去救火，他的领导怕有危险不让他去，于是控制住了他，他只好用牙齿还击，试图挣脱，我说的对吧。” 容昭对吴法医的能力表示佩服，赞同地点了下头：“差不多就是这样。” “一大早的就开始卖弄学问了，”周烨切了一声，走过来，把容昭和吴昊的视线从中间切断，转头看着吴昊，“你来医院干嘛？” 吴昊答道：“我是陪人来的。” 正说着，一个年轻帅气的男人走了过来，十分熟稔地对吴昊说道：“昊儿，走了。” 男人看见周烨，对他点了下头，算是打招呼。他们看起来是认识的人。 吴昊对容昭笑了笑：“上次的火锅很好吃，等下次该我请你吃饭了，你想到有什么想吃的告诉我。” 周烨看了吴昊一眼：“赶紧的，市局还有一具焦尸等着你去验。” 吴昊看了一眼时间，又盯着容美人的盛世美颜看了看，恋恋不舍地告别：“那我先走了，回头局里见。” 周烨抱着容昭的肩膀，指了下吴昊和那名年轻帅气的男人的背影：“吴法医和他的男朋友看起来挺般配的，你觉得呢？” 容昭点了下头，从外形上看，两人身高相当，长相出众，的确很般配：“他们的感情看起来很好，好像一家人一样。” 周烨赞同道：“那我们就祝他们百年好合吧。” 容昭觉得周烨的话有点怪，语气也带着他这个人特有的欠，具体又品不出来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直到根本就没走远的吴昊折回来走到周烨面前，非常努力才控制住自己想要锤爆这个贱人的狗头的冲动：“那是我表哥，表哥，你又不是没见过。” “小昭，我现在是单身。” 容昭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为什么温文尔雅的吴法医突然变得这么激动，怔了一下点了点头：“噢，好。” 吴昊被容昭一脸懵逼的表情萌到了，语气瞬间软了下来：“明天我给你鸡蛋饼。” 容昭：“谢谢，不用了，有人给我做早饭了。” 周烨凑过来，拍了下吴昊的肩膀：“你想得没错，那个人就是我。” 烈酒入喉_170 “时间不早了，赶紧去上班吧。晚上下班之前把那具焦尸的验尸报告发给我，辛苦了，吴法医。” 吴昊走后，容昭带着周烨往就诊室走去，一边转头看着他说道：“关宅起了大火，那个人是火里被烧死的，这个案子是不是就得由二队负责了，我们就没法插手了。” 之前关家灭门案的专案组就设在二队，按照正常程序，的确应该由二队负责。 周烨沉思了一下，旋即笑了笑：“关家的案子肯定是二队的，但关宅大火案我们是可以参与的。” 容昭拧了下眉：“这个怎么讲？” “别老皱眉，”周烨抬起手在容昭的额头上轻轻抚了一下，“这就得感谢刘骏风了。” 刘骏风是周烨和容昭一块带回来的，案子肯定由一队接手。 关宅大火的原因还没查明，会不会是参与夜探鬼宅直播活动的那些人中的其中一个人干的都说不定，这些必然要由一队来查。 不需要周烨明说，容昭意会，点了下头：“我上午回家睡一会，顺便帮你把床弄好，下午回局里。” 看了医生检查好，容昭带周烨从诊室出来，两人一块吃了早饭。 周烨的手指被包了起来，拿不稳筷子，只好用勺子一点点舀着吃，其他的粥和包子类的还好，油条就不方便用勺子了。 容昭看周烨吃得费劲，擦了下手，拿起一根递到他嘴边。 周烨看着容昭，一边张开嘴巴咬了一口：“我有点受宠若惊。” 暴躁容哥亲手喂饭，这事搁以前，想都不敢想。 容昭伸长手臂，隔着一张小桌子，喂周烨吃油条，被对方盯得有些不好意思，偏过头道：“你倒也不用这么客气。” 周烨就着容昭的手吃油条，还剩最后一口的时候，一时没控制住，张开嘴唇咬了上去。 指尖被扫了一下，容昭像触了电一般，猛得缩回手，瞪着眼前的罪魁祸首：“干什么呢你。” 周烨眼里噙着一丝笑意，看着容美人泛红的双颊，道歉道得一点也不诚恳：“不好意思，嘴滑，不是故意的。” 容昭对周烨的话感到怀疑，他觉得对方是故意的，一般人吃东西不小心咬到别人的手，不应该是这样的。 容昭根本没感觉到周烨的牙齿，只感觉到了对方的嘴唇和舌头。 那种感觉就好像，好像他在给他，给他… 容昭压住心底涌上来的异样的感觉，冷着脸起身，声音低哑地骂道：“孟浪！” 第65章 吃好早饭，两人一块去地铁站乘地铁,一路上不管周烨怎么讲冷笑话逗容昭,都被对方一个冷冷的眼神怼了回去。 太阳从东方升了起来,阳光洒在大地万物上,世间的一切都像是被镀了层浅淡的柔光。 周烨踢开脚底下的一颗小石子，转头看着容昭：“你想过谈恋爱没有？” 容昭一边走，如实答道：“没有。” 能活着能报仇就已经用尽了心力,没有时间没有精力也没有兴趣考虑感情问题，这不在他的人生规划之内。 周烨上前几步走在容昭前面，转过身,一边倒退着走路，一边看着容昭：“以前工作忙,没有特别去想过。最近开始想了,非常想。” “容容,我想谈恋爱，”周烨深深地看着容昭，语气变得柔软起来，仿佛透过对方的眼睛看到了一幅幅画面,“两个人在一起,互相关爱，互相惦记。一起吃各种好吃的美食，看各色美丽的景色,晚上还能一块睡觉,这是非常美好的一件事情啊。” 容昭认真试想了一下周烨说的画面：“这些事情,朋友之间不是也可以做的吗。” 周烨笑了一下，弯着唇角，眼里噙着一丝吊儿郎当的不正经：“那请问这位朋友，你会跟你的朋友一块睡觉吗？” 容昭抬眸看了周烨一眼，眼神写着疑惑，又带着一丝莫名的防备：“你难道不是在我的房间里睡的。” 周烨转过身，抱着容昭的肩膀，低声道：“我说的睡觉可不是盖上被子纯聊天，是包含着大量激烈的动作的，伴随着喘息、流汗和快乐的令人非常向往的动词。” 容昭觉得周烨身上太热，想把他的手从自己肩膀上甩开，怕碰到他手指上的伤，只能任他抱着。 容昭被周烨的热传染了，感觉喉咙有些发干，转身到旁边的小卖部买了两瓶矿泉水，递给周烨一瓶，拧开自己那瓶喝了两口，转头道：“那你去谈吧，等你找到恋爱对象了，就从我那搬出去，我估计在那里也住不久。” 烈酒入喉_171 周烨的手指不方便，容昭帮周烨把矿泉水瓶子拧开，递到他唇边。 等周烨喝好，容昭再把瓶口拧上，自己拿在手上。 周烨看着容昭：“你去哪我就去哪，你这辈子都别想甩掉我。” 容昭似乎已经习惯了周烨给里给气的说话方式，并不觉得周烨这话有什么不对，甚至表示赞同：“你帮了我那么多，我不会看着你流落街头不管的。只要我有一张床，就不会缺你一张席。” 周烨和容昭的手机同时响了起来，各自转身接电话。 接好电话，容昭说道：“张姐已经把你的床选好了，让我回去看看。” 周烨收起自己的手机：“局里的事，我得先回去了。” 看时间，吴昊现在也就刚到法医室，那名被烧成焦尸的凶手的尸检报告不会这么快出来，容昭点了下头：“那你赶紧忙完回家休息吧。” 周烨对容昭的措辞很满意，他很喜欢家这个字，尤其是从容昭嘴里说出来的，他笑了一下：“好，你在家里等着我。” 回到市局，周烨直接去了询问室，郑可看见迎过去说道：“周队，您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要不先休息一会吧。” 周烨摆了下手：“不用，人都带来了？” 郑可点了下头：“参与夜探鬼宅活动的，除了您和容容，还有本来就在拘留室里的刘骏风，其他都带过来了。” 审问之下得知，昨天夜里这些人离开关宅之后，一起到了距离宅子十分钟脚程的停着车的地方。 但最后谁都不愿意上车。 经过刘骏风弄出来的那一通罪恶告白之后，剩下的人里面，彼此之间的信任全部崩塌，看谁都觉得像犯罪分子，生怕自己被拐上车之后就没法活着从车上下来了。 叶倩接过肖潜递过来的一杯水放在手边，看了一眼被装在透明物证袋里的水果刀：“这是容哥给我的，让我防身用的。没人上车，也没人结队行走，走了没一会大家都散了。最后车是被化妆师小赵开走的。” 叶倩回忆起昨天夜里，一行人从关宅出来，他身边没有容昭和周烨，手上只有一把冰冷的水果刀。 看着肖助理，感觉对方会把她的钱坑完，逼她吸毒，用毒品控制她。 看着上官凤，感觉对方会把她骗进不正规的整容医院，导致她惨死在手术台上。 看着小赵的时候总感觉对方正在用一双色眯眯的眼睛看着她，怕是下一秒就把她拖到旁边的树林里进行骚扰和侵犯。 林慕一朝她走得近了些，她就感觉对方是在伺机偷她的东西。 还有那个马小欣，看着胆小，人畜无害，谁能想到她曾是校园暴力的参与者，害得无辜的女同学跳楼自杀了呢。 行走在一群人中间，叶倩感觉比走在一群鬼中间还要可怕。到了后半段路的时候有意跟他们走散，从树林边上绕着跑到了山下 肖潜在笔记本上写了一行字，抬头问道：“到山下的时候是几点，乘上出租车之前看见谁在你前面或者后面吗？” 叶倩一边回忆一边说道：“两点左右吧，看见马小欣了，还有另外两个男的。”说完报了两个名字。 从小在当警察的爸爸的耳濡目染下，叶倩有保存出租车发票的习惯，这很幸运地帮她解除了纵火嫌疑。 肖潜在笔记本上将叶倩没见过的那几个人的名字写了下来，在后面画了个大大的问号。 审问结束之后，叶倩小声说道：“我昨天晚上到家之后给容哥打电话，没人接。今天一大早看见新闻才知道宅子起了大火，容哥他没事吧，还有周哥。” 肖潜合上笔记本，起身：“容容没事，周队的手指受了点伤，没什么大碍。” 说完递给叶倩一张文件：“你在这签好字就可以走了，回头可能还需要你到局里来，注意保持手机畅通，感谢配合。” 叶倩签好字，语气有点担忧，眼神却不自觉地放着光：“周哥受伤啊，那容哥可要好好地照顾他了。” 腐女的本能就是这样，不管发生什么情况，总能见缝插针地嗑到。 “手指受伤可麻烦了，拿东西不方便，吃饭不方便，也不能碰水，像洗澡什么的，都需要人帮忙呢。” 完全在状况之外的肖潜：“哦，是吗。” 站在单向玻璃窗外，戴着蓝牙耳机的周烨听了叶倩的话，在心里笑了一下，吃饭什么的，他撒撒娇，卖卖惨，容昭或许可以喂他，就比如今天早上吃油条。 让容昭替他洗澡，想都不敢想好吗，哪有那个福气。 午饭后，周烨拿到这十个人的审问记录看了看。除掉有时间证据的叶倩等人，林慕、肖助理和骆瑾成为嫌疑最大的人。 周烨转头对郑可说道：“仔细查这个肖安，这家伙绝对有鬼。” 烈酒入喉_172 眼下还有件最重要的事是那具焦尸的身份，那个人是出于什么目的参与了对关家的屠杀，以及能不能从他的身份上挖出些别的信息。 很快，周烨接到了法医室的电话。 是吴昊打来的：“你送过来的那具焦尸的DNA检测报告已经出来了，在犯罪数据库比对了一下，没有对得上的。” 周烨靠在桌边：“失踪人口呢？” 吴昊遗憾道：“也没有。” “从尸体的胃容物来看，他吃的都是山上的野果子，脚指甲很长时间没剪过，看来是一直住在山上的。” 周烨陷入沉思，在山上住了那么久，几乎成了一个野人，他的家人居然都不报失踪的吗。 他是没有家人，还是出于什么原因跟家里闹翻了，根本没人在意他的死活和去向。 周烨让人对烧得面目全非的焦尸进行面部还原，明天就能拿到还原后的照片。 周烨一夜没睡，白天也忙得一刻喘气的时间都没有，休息室里有床，郑可劝他去休息一会他也不肯，只想赶紧把这一堆乱七八糟的事情忙完，回到他和容昭的家里休息。 正想着，周烨的手机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屏幕上的来电显示，轻轻弯了下唇角：“容容。” 容昭回到家睡了一觉，醒来已经是下午四点钟了。他从来没有在白天的时候一觉睡得这么长这么安稳过了。 容昭坐在床边，揉了下有些惺忪的双眼，声音带着点刚睡醒的鼻音：“我休息好了，想去局里，验尸报告出来了吗？” “你别来了，我马上回去，”周烨站在窗边，看了一眼天边无比灿烂的晚霞，“晚上想吃什么，我做给你吃。” 容昭哪有心情关心晚饭吃什么，有点急切地问道：“他到底是谁？” “DNA比对过了，暂时查不到身份，”周烨转身走到桌边，拿起桌上的钥匙，“等明天还原的面部画像出来了，我带你去个地方，那儿说不定会有线索。” “现在先告诉我，晚上想吃什么。” 容昭握着手机坐在床边，看着对面墙上一块裂开的墙皮：“随便吧，不是很有胃口。” 又道：“你的手现在不方便，别在家烧饭了。” “那我看着办了，”周烨边说边走出办公室，一边柔声讲着电话，“乖乖在家等我。” 挂了电话才发现，整个人办公室的人都在看他。 范瑶睁着一双仿佛刚刚被人痛揍一顿的涂着青色眼影的大眼睛：“周队，您这是，谈恋爱了？” 周烨一边收起手机：“我倒是想。” 肖潜搓了搓手：“什么时候把咱大嫂带来看看啊？” 要是被容昭知道肖潜说的大嫂就是他，肯定要炸毛。想到心上人羞涩又暴躁的样子，周烨不自觉地扬了扬唇角。 案子缠身，纵火犯还没查出来，焦尸的身份也暂时没有下落，可周烨此时就是开心。 以至于当他哼着小曲从电梯里出来，迎面撞上从外面回来的齐局，被齐局指着鼻子大骂：“案子破了吗你就嘚瑟！” 周烨往电梯边上站了站，给齐局让出路，眼神变得又深又沉：“众生皆苦，只要人还活着，只要心存希望，与其整天愁眉苦脸唉声叹气，不如好好拥抱身边的爱人，您说呢？” 一言一行之间颇有些看破红尘的意味。 “阿弥陀佛~~” 齐局瞪了周烨一眼，转头对身边的秘书说道：“下个月的工资别给他发了，回头弄一套袈裟，让他穿出去化缘吧。” 秘书见惯了局长对这位戏精队长的日常交流方式，笑了一下没说话。 周烨收起玩笑，说道：“关宅大火的案子，老林要求接手，今天已经来我办公室两次了，态度非常嚣张，把我的烟抢走了两盒。” “但是这个案子您看，虽然起火的是关宅，关家灭门案也的确是二队在重启和跟进。可这场大火终究是因为夜探鬼宅案引起的，现在是我们队在负责。” 齐局想了一下：“他管他的灭门案，你管的刘骏风，中间有交集的地方协同调查。” 周烨要的就是齐局这句话。也是趁着老林他们还不知道丧生关宅大火的那具焦尸是灭门案中的一员，跟刘骏风案其实没什么关系。 等老林他们知道了，他和容昭就没有任何理由插手调查焦尸的身份了。 而且两队一块查，效率总归要高很多。 烈酒入喉_173 周烨几乎可以肯定，不出三天，甚至都不需要过完这个周末，纵火案的真相和焦尸的身份就会水落石出。 周烨先去市局后面的小吃一条街打包了一些容昭爱吃的食物，再到石莲路，沿着通往容昭家的那条青石板路一直往前走。 六点多钟，正是人间烟火气最旺的时候，老远就能看见摆在路口的各种小摊贩，买一碗馄饨或者一碗面，坐在一旁的塑料桌椅边就能把晚饭解决掉。 周烨以前也经常这样，忙起来的时候随便吃点什么，填饱肚子完事。 在家里的时候，家庭原因，一家人一年到头聚不齐几次。 卖馄饨的阿姨站在煮馄饨的大锅旁，操着大嗓门招呼着下班路过的人：“新鲜现包的馄饨，荠菜香菇虾仁的都有，坐下来就能吃，小伙子来一碗？” 周烨提了提手上的打包盒，弯了下唇角：“不了，家里有人等。” 第66章 容昭站在二楼窗户边，远远看见从巷子外面慢慢走近的周烨。 他身上被烧破的白色背心已经换掉了,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下身是藏蓝色的警裤,衬得一双腿又长又直,脚上的制式皮鞋踩在江南的青石板路上，身姿挺拔，姿态闲适。 觉察到头顶的目光,周烨停在房子外面不远处，抬头看见站在窗边的容昭，一双桃花眼轻轻弯了弯,抬起手放在唇边，无比风骚地飞了个吻。 隔着老远的距离容昭都听到了那声“么~~”,麻得他整个人抖了一下,把窗帘一拉,走出了窗边。 容昭转身看见跟自己的床并排放着的另一张床，中间只隔了一米的距离。 容昭走过去，把这张床往旁边拉了拉，绕过餐桌,拉到距离自己的床三米远的地方。 这样就好了,不会显得给里给气。 这个周末再去买个门帘之类的东西，把两张床的视线从中间隔开，相当于隔出一个小房间,空间独立,彼此都舒服。省得他半夜觉得热了都不好意掀开被子凉快一下。 “砰砰砰”的敲门声响起,周烨推开门走了进来。 虽然只是一个白天不见，周烨却感觉已经过了很久了，有三个秋天那么长。 容昭身上像是有某种磁力，吸着他引着他，让他想靠近他，一刻也不想跟他分开。 二十八岁的大龄单身男人怀了春，威力堪比核炸弹，分分钟就能炸出比烟花还绚烂的蘑菇云。 火焰升腾，噼里啪啦。 “肚子饿了吗。”周烨把打包袋放在餐桌上，转身走到容昭面前，打量了一下对方的脸色，白里透红，看起来休息得不错。 周烨直勾勾地盯着容昭，像是要把白天的缺失全部看回来。 “去洗手，”容昭错开周烨，随口答道，“不饿，不是很有胃口。” 周烨洗好手出来，走到容昭给他准备的那张床边，坐上去试了试，笑了笑：“弹性不大不小，正好。” 周烨在床上使劲动了动，床垫撞击着床板，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他忍不住低声道：“这要是折腾起来，动静还挺大的，不知道楼下张姐一家会不会听到。” 容昭一边拆包装袋，一边无语地看了周烨一眼：“你是三岁小孩吗，在床上动来动去。” 周烨从床上下来，不敢再接着卖骚，被容昭觉察到，怕是要把他连人带床地从窗户扔下去。 周烨买的都是容昭爱吃的那几样，皮蛋瘦肉粥、南瓜小米粥、糖醋鱼、板栗烧鸡、酸辣土豆丝、芹菜炒肉、西红柿蛋汤，满满当当地摆了一桌子。 容昭转身走进厨房，从碗柜里拿出一个勺子洗了洗，回到餐桌边递给周烨：“你还是用勺子吧。” 周烨拿着勺子，看着自称胃口不好的容昭吃完一碗粥、大半条鱼、板栗鸡里面的板栗、半盘土豆丝、芹菜炒肉里面的肉丝、半份西红柿蛋汤。 周烨把自己眼前的皮蛋瘦肉粥往容昭眼前递了递：“够吗，不够再点个外卖。” 容昭接过粥吃了几口：“别光看我，吃饭。” 他本来的确没什么食欲，晚饭都没想吃。搁以前就直接不吃了，夜里饿了起来随便泡一碗泡面应付过去。 胃口突然好了起来，大约是因为有人陪着他吃，而不总是一个人，面对着一堆冷锅冷灶，一点人声和热气都没有。 容昭吃好，换了双筷子，帮周烨把鱼刺挑出来，鱼肉蘸了蘸鱼汤，浸好味，单独放在一个空盘子里：“吃吧，吃好出去一趟。” 烈酒入喉_174 周烨一勺子把所有的鱼肉全舀了起来，塞进嘴巴里，吃好问道：“出去干什么？” 容昭看了一眼周烨的床铺：“去超市，给你买床单和被子，还有枕头。” 两人吃好饭一块下楼。 房东张姐正在院子里一边扇着扇子一遍跟几个穿着睡衣拖鞋的妇女聚众聊天，正聊到孩子的教育问题。 张姐抬手拍死一只趴在胳膊上吸血的蚊子：“我那个远房表姐，命苦哦，儿子欠了一屁股债，跑了，到现在都还有要债的堵在她家门口要债。” 一个妇女一边嗑瓜子一边问道：“欠多少钱？” 张姐抓了把瓜子一块嗑，吐了口瓜子皮，继续说道：“听说本来只有几万，才六七年，就滚到两百多万了。高利贷，利滚利，太可怕了。” “呦，小容啊，晚饭吃了吗？”张姐看见容昭和周烨从楼梯上下来，笑着打招呼，“今天送去的那个新床，你们睡得还舒服吗？” 这话说得不清不楚的，惹得旁边几个妇女紧紧盯着容昭和周烨看，像参观什么稀有物种，目光丝毫不带掩饰的。 容昭随便应了句：“挺好的。”说完加快脚步，拉着周烨的胳膊就往大门外面走。 走出大门，周烨转头看着容昭：“你是不是不喜欢被别人用那样的目光盯着？” 容昭点了下头：“习惯隐身，不喜欢太暴露。” 见容昭不是在在意被人误会是同性恋人，仅仅只是不喜欢被人看，周烨在心里重新计算了一遍把容昭掰弯的概率，由原来的80%，上升到了100%。 掐指一算，此男必弯。 “当心地上，”容昭跨过一块西瓜皮，带着周烨拐过巷口，“你在暗搓搓地笑什么？” 周烨一边往前走，一双桃花眼在月色中泛着点点柔光：“没什么，只是觉得这样的生活很好。” 到了超市，容昭推了个购物车，直奔卖床上用品的货架。 周烨拿了盒粉色爱心四件套：“这个怎么样，是不是很梦幻，很爱情。” 容昭看了一眼：“娘里娘气的，你喜欢？” 周烨换了条蓝色变形金刚图案的在容昭眼前晃了晃：“这个呢，是不是攻气十足，特别适合我。” “你不适合这个，”容昭把周烨手上的四件套拿过来，放在购物车里，“这套适合我，我用。” 说完推着购物车走出床上用品区。 周烨跟上去：“这就买完了吗，那我用什么？” 容昭：“你用我用过的。” 周烨对这个安排很满意，简直不能再好了：“那走吧，我现在有点困，想早点回去睡觉。” “再等等，”容昭往前走了几步，拿了套餐具放在购物车里，“不买餐具，你吃饭用什么吃，总不能老用一次性的，不环保。” 容昭推着购物车继续往前走：“还有拖鞋。” “塑料和硅胶的都不行，即使是夏天，脚底下也要踩着一层棉，”容昭拿起一双棉布的，低头看着上面的成分表，“这个不是棉的，是聚酯纤维，不吸汗，容易滋生细菌。” 这些都是听妈妈说的，他以前嫌热，喜欢穿凉一些拖鞋，或者干脆不穿，妈妈总要说上他几句。 周烨跟在容昭身后，看着他站在货架前认真挑选的模样，一双一双的成分表看过来也不觉得烦，好像有无穷无尽的耐心。 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从旁边跑过去，他妈妈在后面追，柔声责备：“别乱跑，碰到叔叔了，快跟叔叔道歉。” 小男孩仰着头，睁着一双漆黑的大眼睛，奶声奶气道：“对不起，叔叔。” 容昭蹲下来，让自己的视线与小男孩齐平，声音温和：“没事。” 周烨看着容昭，他眼里没有一丝警惕和戒备，宁静柔和，像春天的风吹过花园，只留花香沾满衣襟。 周烨指了指货架最上面的一排拖鞋：“我想要那双。” 容昭抬眸看了看，伸长手臂够了够，踮起脚尖也没够着。 他一米七九的身高，哦不，他一米八的身高，这样都够不着，绝对是货架的设计有问题。 背后有高大的阴影压了过来，容昭被包在了一个宽大的怀里。 烈酒入喉_175 他被喷了一耳朵热气，整个背部都贴在了那个人的身上，身体顿时僵了僵，用手肘顶了顶周烨的胸口，低声道：“你压到我了。” “哦，不好意思，”周烨将那双拖鞋从货架上拿下来，从容昭身上离开，“46码的，正好。” 容昭抬眸看着周烨，眼神不悦：“你是在鄙视我个子矮吗，就你能够着，别人都够不着。” 周烨没想到容昭的关注点能歪成这样：“没有，我家容容气场两米二。” 容昭一直都对自己比周烨矮这件事耿耿于怀，几乎一点风吹草动就能炸，敏感得像个青春期的叛逆孩子。 周烨想到了什么，喉结滚动了一下，冒着生命危险说道：“其实你还可以穿高跟鞋，你穿了高跟鞋就可以跟我一样高了，你又不是没有。” 横竖都要死，不如在死前过个嘴瘾：“搭配你那条红色的礼服，再好看不过了。” 周烨试想了一下，把这样的容容拦腰抱起来扔在床上，看着对方红着脸在自己身下挣扎，床垫撞击着床板，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 容昭一脚踹在周烨的小腿上，冷着脸骂他：“你还敢笑！” 从超市出来到回到家，容昭一声都没搭理周烨，倒不是多生气，是他不能容忍自己在周烨面前丢了男子气概。 回到家，容昭把手上的一堆东西往周烨床上一扔，转身从衣柜里拿出来一套睡衣，锁好柜门，带着钥匙去浴室洗澡。 周烨站在浴室门口：“容哥。” 容昭正在脱衣服，站在镜子前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肌肉，被周烨这声容哥叫得浑身舒爽，语气缓和了不少：“什么事？” 周烨已经摸透了容昭的脾气，听着他的声音就知道没事了：“没事，就想叫叫你。” 哗啦哗啦的水声从浴室传了出来，周烨走到床边，把拖鞋从购物袋里拿出来，踩在脚上试了试，剪掉标签直接穿上了。 餐具用开水烫好消个毒，跟容昭那套餐具并排放在一起。 变形金刚的床上四件套拆开，没洗过，还不能用。 周烨转身走到容昭床边，往浴室的方向看了一眼，水声还在继续。他躺在容昭的床上，在上面滚了几圈，把鼻尖埋在被子里狠狠吸了几口。 小小的窃喜在心底荡漾成巨大的愉悦。 周烨恋恋不舍地从容昭床上起来，不能再滚下去了，再滚下去就给他滚硬了。 尽管及时从容昭床上下来，听着浴室传出来的哗哗的水声，他还是非常可耻地硬了。 容昭洗好澡推开浴室门，一边用毛巾擦着头发，看了看靠在窗边疑似一脸淡定的周烨：“我洗好了，你去洗吧。” 周烨看着容昭，美人出浴，黑眸黑发，眼里罩了层朦胧的水汽，浑身上下写满了勾引。 周烨挪开眼，从购物袋里拿出来两条毛巾，声音有些不自然：“那你先睡吧，我可能要洗得久一些。” 要是不弄出来，他今天一整晚都别想睡好了。 容昭嗯了声，把毛巾收起来，铺好床躺上去，拿起床头那本《红楼梦》：“我看会书就睡。” 周烨关上洗手间的门，靠在门后重重地呼了口气。 刚一脱下裤子，洗手间的门就被敲响了。 容昭站在浴室门口：“你不是不方便洗澡吗，我帮你擦擦。” 不管怎么说，周烨受伤都是为了他。他不是不识好歹的人，要不是周烨，那张照片早就和宅子一起化成一片灰烬了。 周烨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声音干哑道：“有些事情，还是我自己来比较好。” 说话间，容昭已经用备用钥匙把浴室的门打开了：“就帮你拧个毛巾，擦还是你自己擦。” 周烨转过身背对着容昭：“今天叶倩说你会帮我洗澡，我还不信。” 容昭把两人中间的浴帘拉上，拿起一个脸盆，将新毛巾洗了洗，试好水温，拧得半湿不干，从浴帘边上的缝隙把毛巾递了进去。 周烨脱掉身上的衣服，接过容昭递过来的毛巾，擦好了再从帘子缝隙递出去。 白色磨砂的浴帘上投射出周烨的身影，容昭看了一眼别开视线。 他想起以前跟同性朋友一起游泳，大家混在泳池淋浴间，从来不会避讳对方的身体。 周烨用带着容昭体温的毛巾擦着身体，本来已经压住的燥热又涌了上来，连呼吸都控制不住地重了几分。 烈酒入喉_176 第67章 容昭先一步走出了浴室,周烨平复了一下心情,穿上容昭闲置的一套睡衣出来，一边扣纽扣一边说道：“谢谢,除了我妈，你是第一个给我洗澡的人，也是长大后唯一一个。” 睡衣小了一号，好在不算太紧。 容昭铺好床，拿起床头柜上那本《红楼梦》，转头看了看周烨：“纠正一下,不是给你洗澡，是给你递毛巾。” 周烨走到自己床边，往床垫上一坐,吱呀一声,将一室静谧的月光敲了个粉碎。 容昭掀开被子上床：“这房子隔音效果不好，你半夜睡觉最好少翻身,省得被邻居们误会。” 觉得这话太暧昧，纠正自己道：“省得扰民。” 周烨像是故意给容昭作对,使劲在床上翻滚了几下，吱呀吱呀~~,床垫撞击着床，床再撞向墙面，听起来十分旖旎。 容昭把手上的《红楼梦》砸到周烨身上：“老实点,睡觉。”说完把手边的台灯也关上了。 片刻之后,在一片黑暗中,周烨翻了个身说道：“容容，我有个问题，得不到解答的话，就没法睡着。” 容昭嗯了声：“你说。” 周烨看着容昭的方向：“你平时都是怎么解决的？” 容昭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什么？” 等反应过来才说道：“光想着怎么替关家报仇了，对这些事情不是很在意，随便就解决了。” 周烨追问道：“怎么个随便法？” 容昭转过身背对着周烨，没好气道：“睡觉。” 周烨躺在自己那张床上，看着容昭裹在被子里的背影：“你想知道我是怎么解决的吗？” 容昭好半天才答道：“今天的夜聊话题到此为止吧。” 周烨把身上的被子往上拉了拉，笑了一下：“大家都是男人，又都是成年人，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容昭从床上坐起来，转过身看着周烨：“你先理清楚一下自己的身份，你是个gay，对你来说，我就相当于一个异性，你跟我聊这个不合适。” “你自己想一想，你要是问一个女人，问对方是怎么解决生理需求的，如果对方对你没有那方面的意思，你这就属于性骚扰了，是违法行为，要被抓的。” 周烨也坐起来，跟容昭面对面对视着，唇边的笑意在夜色中令人看不太清楚：“我就对一个大美人耍流氓了，那容警官要抓我吗？” 容昭重新躺下来，把被子往头上一盖，声音在被窝里有点模糊：“自己去公安局自首去吧，还能争取个宽大处理。” 周烨从床上下来，穿着拖鞋走到容昭床边，蹲下来看着被窝里面起伏的人形曲线：“容警官不抓我就是对我有意思了。” 容昭猛得掀开被子，一脚险些踹在了周烨脸上，被对方歪头躲了过去。 周烨这个心机狗第N次在容昭心里埋下暧昧的种子，见好就收，起身回到了自己床上，冲容昭飞了个吻：“晚安，宝贝。” “梦里见。” “晚安。”容昭嫌周烨聒噪，却又不讨厌这种聒噪。这间房子，包括他的人生，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容昭躺在枕头上，那张家庭合影就被他藏在枕套里，此时枕着，眼前不断闪现曾经发生过的事情。 有好的，也有坏的，有血流成河的屠杀，也有欢声笑语，闭上眼睛，能看见漫天大火吞噬着宅子，将所有的好的坏的一并燃烧殆尽。 月光透过窗户洒在床上，抚摸着人的头发和眼睛，既像安抚又像打扰。 半夜，周烨被一声低低的呜咽声惊醒，他从床上坐起来，转头往容昭的方向看了过去。 那声呜咽很轻，很快就没有了，像是人在睡梦中听到的错觉。 周烨知道这不是错觉，他起身，走到容昭床边，借着窗外照进来的一缕月光，看见容昭眼睛边一道泪痕，在夜色和月光中闪着浅浅的冷光。 周烨了解容昭的性格，他不是一个会轻易掉眼泪的人，从昨天夜里宅子被烧，到今天夜里，他的眼泪其实一直就没干过。 他只是不爱示于人前，自己咬着牙扛着撑着，实在承受不住，才把一切发泄在了梦里。 烈酒入喉_177 容昭蜷缩着身体，整个人缩在被子里，像是冷极了。他的额头冒着汗，又像是刚刚被一场大火烘烤过。 一个人正在经历着极寒和极热，这种两极分化几乎要把他的身体撕成两半。 周烨坐在容昭床边，握住他的手，帮他止住发抖的身体。 等容昭的呼吸平复下来，周烨起身，准备回自己床上，却发现自己的手被对方紧紧拽着，伴随着一声痛极了的呢喃声：“别丢下我。” 被对方的手指抓着，指甲险些陷进皮肉里，周烨感觉自己的心脏处被一把生了锈的铁锤狠狠捶了一下。 他重新坐下来，看着容昭干净的脸庞和顺着他眼角流下来的一滴眼泪，轻声道：“我不走。” 睡梦中的人似乎有感应，紧紧拧着的眉头舒展开来，呼吸渐渐趋于平稳。 容昭警惕又敏感，几乎没人可以在他睡觉的时候近他的身。 他在自己周身设定了一个安全范围，不许任何人踏进来。又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把周烨圈进了这个安全范围之内。 周烨一只手握着容昭，像安抚一个随时会从噩梦中惊醒的小婴儿，他看着容昭的睡颜，看着他放下一身警惕，变得一团柔软的样子，怎么都看不够。 周烨控制不住地微微弯下腰，双唇敷上容昭的眼角，把那道泪痕轻轻吻掉。 容昭的睫毛轻轻动了动，翻了个身面朝墙壁继续睡了过去。 这一翻身，把周烨的大半个手臂都抱了去。 指尖上的伤痕被压住，周烨疼得吸了口气，却半点舍不得抽开，等手上那股疼劲过去了，轻轻爬上床，坐在靠墙的一边，深深地看着床上的人。 周烨没喜欢过人，他以前从来不知道喜欢一个人的感觉该是什么样的。 会喜欢和对方亲吻、拥抱，这是爱人的本能，没什么好否认和回避的。 当他此时看着容昭，才知道，真正的喜欢是除了以上两种，即使什么都不做，光是看着对方沉睡的脸，心就好像已经被塞满了，除了这个人再也放不下其他。 容昭是在后半夜天快亮的时候醒来的，迷迷糊糊中看见自己怀里紧紧抱着一个胳膊，抬眸看见周烨睡在自己枕边。 趁没有人看见，他赶紧松开周烨，装作自己从来没有主动抱过对方的样子，偷偷把自己声音里的心虚藏好，抬起腿踹了周烨一下：“你怎么跑我床上了。” 周烨本来就已经两天一夜没睡了，前半夜还都耗在容昭身上了，困得不行。 大腿往容昭身上一压，声音带着朦胧的睡意：“别闹。” 两人靠得极近，周烨的嘴唇几乎要贴上容昭的耳朵，低哑性感的声音像说着露骨的情话。 容昭极不自然地往床边挪了挪，准备从周烨怀里钻出来，一边要小心不能压到对方受伤的手指。 容昭刚一挪开半个屁股，就被周烨捞了过去。 看对方不像是在装睡，还是他自己主动抱着人家的胳膊的，容昭一肚子火没处发，把身上的被子卷了卷，往周烨怀里一塞，这才以金蝉脱壳之计脱身。 容昭从床上下来，感觉腰酸背痛，像跟人打了一夜的架。 这么一张单人床挤了两个手长脚长的大男人，不累才怪。 容昭坐在床边，转头看着窗外，天空已经泛出鱼肚白了，太阳藏在一片云彩下面，露出一线亮光。 他转身将周烨正在枕着的枕头抽出来，紧紧抱在自己怀里，拥抱着藏在枕套里的照片，像抱着他们。 昨晚又梦到他们了，跟以前那些梦相似，又有了非常明显的不同。 以往都是他拽着他们抱着他们，哭喊着让他们不要丢下他，喊得喉咙都哑了，他们还是往更深的黑暗中走去了。昨天的梦里，他们朝他伸出了手，紧紧握住了他。 他欢喜极了，不管是梦里，还是此时。 容昭把枕头放在床头，被还在睡梦中的周烨抓过去枕在了头下。 容昭这才看见，床单上有几点红色的血迹，他拧着眉看了看周烨的手指，血迹就是从周烨的手指上渗出来的。 昨天医生千叮咛万嘱咐，不让压到伤口。 容昭推了周烨一下：“起来，你压到自己伤口了，起来消毒换药。” 周烨睁开眼睛，坐起来，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哦，没事。” 是昨晚被容昭硬抓出来的，血迹都已经干了。 烈酒入喉_178 两人一前一后洗漱好，容昭从柜子里拿出来一个药箱，开始帮周烨换药。 昨晚被容昭硬抓出血都没吭一声的周烨此时疼得直叫：“疼疼疼，你给我吹吹。” 容昭把周烨的最后一个指尖用纱布缠好，抬眸看着他：“你还没跟我说，这块伤到底是怎么弄的。” 周烨如实答道：“在祠堂里翻出来一个铁盒子，想着你要的照片可能会在里面，打开看的时候被烧到的。结果最后照片根本不在里面，还是我在那个人身上抢到的。” 容昭默默收拾着手边的医药箱，抬眸看着周烨：“你真的不好奇，照片上到底是什么吗？” 照片上是少年时期的容昭，那个意气风华满眼桀骜的白衣少年，周烨：“你不想被人知道，我就可以什么都不知道。” 他知道这是容昭内心最大的秘密，这个秘密背后不光是一张脸一个身份这么简单，他在等他亲口告诉他的那一天。 容昭把药箱放回柜子里，一边去洗手间洗手，看了一眼靠在门边的周烨，低声道：“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好？” 周烨走进洗手间，站在容昭身后，看着镜子里的男人，黑色的衣服衬得他的皮肤更白了，眼珠漆黑，睫毛又密又长，绯色的嘴唇如同敷了层水泽，像红透了的樱桃，美艳诱人。 周烨往前走了半步，身体几乎贴上容昭的后背，眼底有巨大的浪潮在翻涌。 “你说我孟浪，”周烨看着容昭，绑着纱布的手指轻轻描了描容昭的耳廓，声音低哑，“你说得对。” 容昭的耳尖一阵发麻，他感觉到周烨的气场变化，太过低沉和强大，以至于自己被对方狠狠压制住了。 容昭装作什么都没察觉的样子转过身，从周烨身侧走出去。 “容容，”周烨一把拉住容昭的手腕，“别再躲着我了，你其实也不是一点都没有感觉的，对吗？” 容昭抬眸看着周烨：“我无法确定自己的心意，不想骗你，也不想耽误你。” 他这种人，能孤独终老就已经是老天爷格外的恩赐了，哪敢奢求感情上的事。 容昭低声道：“而且，我是个直男，我对男人没有感觉。” “你不是，”周烨反手把容昭摁在浴室门上，看着对方的双唇，眸色越来越深，“跟我接吻，你会发现自己的心意。” 容昭被周烨压住，挣脱不开，才发现从前都是周烨让着他，才让他有反手的机会，当对方不想让他了，他只有被压的份。 “就试一下，”话是请求的话，语气却带着十足的攻击性，周烨垂眸看着容昭的双唇，慢慢低下头去，一边低声引诱道，“你一定会喜欢。” 容昭的身体紧紧贴着门板，微微仰起头，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干涩：“你敢亲我就敢咬。” 这种话对周烨来说完全就是引诱，他声音低哑道：“行啊，那你咬，你咬死我算了。” 第68章 容昭抿着唇偏过头,周烨亲了个空,又用自己的嘴唇去找容昭的。 容昭仰着头，低声道：“我很难才拥有你这么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的朋友，你不要逼得我连唯一的朋友也失去，好吗？” 周烨的嘴唇停在容昭的双唇，视线落在对方精致的鼻梁上：“你不会失去我，永远也不会，不管是作为朋友还是爱人。” 又柔声诱哄道：“乖,就亲一下，你一定会喜欢。” 周烨无视容昭的挣扎，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以一种霸道和占有的姿态狠狠吻了上去。 容昭紧紧闭着自己的双唇,却被对方强势撬开，分明是那么软的一双唇,力气却大得惊人，似乎没费什么力气就闯进了他的领地。 周烨没吻过别人,也没有什么接吻的技巧，没有章法,全靠本能。 他一心想的都是占有，恨不得把身下的男人拆了吞进自己肚子里，让他永远属于他。 唇上传来痛楚,周烨很快尝到一点血液的咸味,知道眼前的人真下了狠口,狠狠咬了他。 容昭趁周烨吃痛，用力推开他，转身走出了洗手间，留下一个暴躁的背影。 容昭的头发已经被周烨揉乱了，嘴唇上沾着对方的血气，他用手背擦了一下自己的唇角，转头狠狠瞪了周烨一眼。 周烨站在洗手间门边，眼里如猛兽般汹涌的欲色还没有完全褪去，瞳孔看起来又深又沉，好像随时都能掀起巨浪，重新把人吞噬掉。 周烨走到容昭面前，抬起手把他额前凌乱的头发整理了一下，看着他的眼睛，低声说道：“你也是喜欢的。” 烈酒入喉_179 “你是喜欢我吻你的。” 当两双唇碰上，周烨感觉到了容昭的颤抖，即使被对方狠狠咬着，却也感觉像是被对方深深爱着。 周烨不光嘴唇被咬破了，连舌头都是麻的，嘴里一股血腥味。 他垂眸看着容昭溢了水气的眼睛，目光往下滑到他泛红的双唇上，手掌敷上他的后脑，柔声道：“你也是喜欢的，对吗？” 容昭一把拍开周烨的手，拧着眉，低声道：“别动我。” “我不喜欢这样，我不喜欢这种感情。” 周烨往前半步，紧紧盯着容昭的眼睛，像是在逼问：“你为什么不敢承认。” 容昭抬眸看着周烨，看见对方破了皮的嘴唇，凶狠地警告道：“刚才的事再敢多说一个字，立刻从我的房子里滚出去。” 横竖窗户纸已经捅破了，周烨也就不再藏着掖着了：“你就算把我从房子里赶出去，也没有办法把我从你的心里赶出去。” 容昭抬眸看着周烨，眼里带着一丝凉意：“你这是在给我洗脑还是在给你自己洗脑。” 容昭偏过头去，看着将将就要从床上掉下来的一床被子，咬了下牙，低声道：“我对你没有那种感觉，我心里没有你。” 周烨看着容昭，紧紧盯着对方的眼睛，像一只就要亮出利爪把对方吞下去的猛兽：“你说你对我没有感觉，为什么不敢看着我的眼睛说。” “不要逼我，”容昭转身走到床边，把被子拎起来扔在床上，背对着周烨说道，“我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周烨走过去，从后面抱住容昭的腰，把对方紧紧抱在自己怀里，沉声道：“那又怎么样，只要你愿意，我可以走向你的世界。” 容昭掰开周烨的手，声音渐渐变得冰冷起来：“如果我的世界注定毁灭呢？” 周烨重新抱住容昭，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贴上他的脸颊：“那我跟你一起。” 容昭偏过头，躲开周烨喷洒在他耳边的气息，低声道：“你何苦要这样。” 周烨紧紧抱着容昭，似要把对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你是我第一个喜欢的人，我们天生就该在一起。” “没有人天生就该怎么样，”容昭转头看着周烨，眼里闪过一丝对命运的无能无力，低声道，“我不值得你这样，为我这样的人，不值得。” 容昭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双手，他不敢也不能对任何人说，他这双手染过血。 更不能对周烨说。 周烨是一个警察，警察与罪恶注定站在对立面，这是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堑。 周烨总说，谈恋爱多好啊，两个人在一起，互相关爱，互相惦记。一起吃各种好吃的美食，看各色美丽的景色，晚上还能一块睡觉。 容昭不是不向往，没有人不向往美好，不过不是人人都有这么好的命罢了。 他已经是一个被命运抛弃的人了，不想拉着周烨跟他一起下地狱。 周烨从后面抱着容昭，双唇在他耳垂上轻轻摩挲着，轻声呢喃道：“容容，你就从了我吧。” 容昭试图把周烨的手从自己腰上拿开，一边低声道：“我们还是做朋友吧，你将来会找一个更好的，吴法医就很好，就连骆瑾都比我好，所有的人都比我好。” “他们就算再好，也跟我没有任何关系，只有你是真实的，是我愿意抓住的，”周烨把容昭带倒在床上，在一床凌乱的被单上压着他，又要低头吻上去，“我这辈子都不会放过你。” 容昭偏头躲了过去：“起来，别压着我。” 容昭从床上挣扎着坐起来：“你不觉得你太自私了吗，不经过我的同意，就…” 周烨跟容昭并排坐着，转头看着他：“就什么，怎么不说了？” 容昭红着脸，磕磕巴巴地把没说话的话补充完整：“就亲我，还抱我压我。” 他的声音带着连自己都没觉察到的委屈：“你一点也不尊重我的意愿，你都没问过我愿不愿意。” 周烨起身站在容昭面前，单膝跪在地上，握住他的手，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容容，你愿意吗？” 容昭垂眸看着跪在自己眼前的男人，抽回自己的手，冷声道：“我要是说不愿意呢。” 周烨重新握住容昭，低头在他的手背上吻了一下：“不愿意也得愿意。” “你生是我的人，死也得是我的鬼。” “容容，请你相信，只要有我在，就再也不会让你经历过去你所经历的那一切，我不会丢下你，永远也不会。” 烈酒入喉_180 “我很难得才遇上一个这么喜欢的人，你不能对我这么残忍。” “你先起来，”容昭抽回自己的手，无视手背上被周烨吻过之后的异样的感觉，看了他一眼说道，“跪在地上像什么样子。” 周烨保持单膝跪地的姿态：“你不答应我，我就不起。” “你这是耍无赖，”容昭从床上起身，“你难道没听过吗，强扭的瓜不甜。” 周烨迅速接上：“管他甜不甜，解渴就行了。” 说着舔了下自己的嘴唇，紧紧盯着容昭，像饿极了的猛兽看到鲜活的猎物，偏声音又是温柔的：“宝贝，刚才吻得你舒服吗？” 容昭抓起床上的枕头使劲往周烨头上一砸，气得骂道：“不害臊。” 周烨从地上站起来，捡起地上的枕头扔在床上，看着容昭：“我对你是认真的，也一定会把你弄到手，不管用什么手段。” 容昭从床上起身，看着自己唯一的朋友：“今天的事情我可以当做没发生，以后不要再提了，不然就从我的房子里滚出去，我不是在开玩笑。” “已经发生了的事情，怎么可能当成没发生，容警官是在自欺欺人吗，”周烨往前走了一步，指了指自己的嘴唇，“这儿是被谁咬破的，你咬我的时候自己不也挺爽的吗。” 容昭瞪着周烨：“我没有！” 周烨看着容昭，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别瞪我，你凶起来的样子像在卖萌。” “对你，我势在必得，”周烨转身打开窗户，站在清晨的一缕阳光中说道，“先把早饭吃了吧。” 说完从昨天的购物袋里拿出一双防水手套，又走到冰箱前拿出几片吐司、鸡蛋、生菜、午餐肉、芝士和牛奶。 容昭坐在餐桌前，听着耳边食用油在平底锅里滋滋冒泡的声音，蛋液在油锅里凝固的声音，掺杂着周烨嘴里哼着的江南小调的声音，把这个早晨衬得活泼又热闹。 容昭低声说道：“先把早饭吃了吧。” 两个三明治、两碗粥、两杯牛奶，两个人面对面坐在桌边。 容昭决口不提半个小时之前的强吻事件，吃了口三明治，抬眸问道：“你昨天说今天要去一个地方寻找那具焦尸的身份线索，是去哪儿？” 周烨看了一眼手机，没有收到任何最新邮件：“再等等，等焦尸的面部还原结果出来，先看看是不是你见过的人。” 周烨转身打了个电话出去：“喂，尊敬的小明同志，王组长，今天在局里吗？” 王小明是个标准的宅男，周末哪儿都不想去，只想宅在家里打游戏：“不在，别想骗我回局里加班，不去，准备下副本呢。” “也别想用手办诱惑我，你已经欠了二十个手办了，一次都没兑现过。”王小明在电话里继续说道，“今天就算齐局亲自来拎我我也不会去的。” 周烨：“你容哥去，说要面授你隐身术。” 王小明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我马上到！” 挂了电话，容昭看了周烨一眼：“骗小朋友很开心吗。” 周烨帮容昭冲了杯养胃冲剂递过去：“开心。” 容昭把一碗冲剂喝完：“刘骏风的案子审得差不多了吧？” 周烨点头，接过容昭手上的药碗，拿去厨房洗，在哗哗的水声中转头看着容昭说道：“该抓的抓该关的关了，现在只剩下揪出纵火犯了。” 周烨洗好碗从厨房出来，绕过眼前那张会吱呀吱呀乱叫的床：“这张床还是叫张姐搬走吧，房间就这么大点地方，它横在中间，又多余又碍事。” 容昭整理好自己的床铺，转身看着周烨：“搬走你睡哪，地板吗。” 周烨理所当然道：“一块睡啊，昨天晚上咱俩不就一块睡的吗。” 容昭想起早上自己紧紧抱着周烨的手，有点不自然地说道：“那是你趁我睡着，硬挤硬赖过来的。” 周烨笑了笑：“容警官可别随便冤枉人，是你硬抱着我的手不让走的。” 容昭拿起桌上的钥匙和手机：“没有证据的话不要乱讲。走吧，去局里。” 两人一块在鞋架边换鞋，容昭先走出门，等周烨出来了，一边拿出钥匙锁门一边说道：“回头去巷口配把钥匙给你。” 他还是对周烨太纵容了，他本应该在他强吻的他的时候就把他赶出去。 周烨转头看着容昭，忍不住在他的头发上揉了揉：“真好。” 作为反击，容昭反手揉了周烨一把，被对方的寸头扎了一下：“你头怎么这么硬。” 烈酒入喉_181 周烨压低声音：“你说的是上面的头还是下面的？” 第69章 容昭转头看着周烨,一拳头砸了过去,一边低声骂道：“下流的东西。” 周烨迅速闪身握住容昭的手腕，目光落在他微微泛红的脸颊上,唇边带着一丝笑意：“我错了容容。” 容昭从周烨手上把自己的手腕挣脱开，抬眸瞟了对方一眼：“再敢浪，今天晚上就别回来睡觉了。” 周烨跟上飞速下楼梯的容昭，抬手握住容昭的肩膀，被对方甩掉，继续跟上去说道：“我不管,你抢了我的初吻，就必须对我负责。” 说完摸了摸自己破了皮的嘴唇：“容警官可别提起裤子不认人。” “你好意思说是我抢了你的初吻吗，”容昭大步走在前面,连跟他打招呼的张姐都没看见,闷声说道，“分明是你抢了我的。” 周烨跟上容昭,转头看着对方泛红的耳尖：“就当是我抢了你的，我肯定会对你负责的。” 说到这里,容昭才想起来，这是自己的初吻。 他以前,情窦初开的时候倒是想过，自己是如何像电影里那样霸道地把一个女人摁在门上亲。现在倒好，女人没亲到,还被一个无耻的男人摁着亲了一顿。 走过巷口,周烨拽了拽容昭的胳膊：“那儿有配锁的。” 容昭甩开周烨的手,大步往前走了。 周烨看着容昭的背影：“不是说到了巷口配钥匙给我的吗。”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周末，地铁上的人比平时上班高峰时段少了很多。周烨和容昭上了车，车上还有座位，一个座位。 周烨走过去，转头对容昭说道：“你坐。” 容昭不肯，抬眸看着周烨，抬了抬下巴：“你坐。” 周烨没有多客气，一屁股坐了下来，他一点也介意被容昭当成弱势的一方，反而很享受对方的照顾和疼爱。 周烨对容昭勾唇笑了一下：“还是我家宝贝会疼人。” 容昭拉住头顶的手环，垂眸看着坐在座位上的周烨，低声道：“闲着没事干可以玩手机，不是非得聊骚。” 这儿也不是家里，周围还有很多别的乘客。刚才周烨说宝贝两个字的时候旁边那位阿姨就听见了，惹得阿姨盯着他看了好几眼。 周烨抬眸看着容昭，他坐着，对方站着，有一种被压了的感觉，怪不得容昭不肯坐。 容昭看着车窗外不断闪过去的广告，周烨则看着容昭的脸，怎么都看不够似的。 突然，周烨注意到容昭的脸色发生了变化，是他惯常能在他脸上看到的那种神色，警惕，浑身上下都写着戒备，整个人的气场突然变冷。 周烨顺着容昭的余光看了过去，看见站在容昭三米开外的一个正在低头玩手机的年轻女孩。 女孩穿着一件白色的连衣裙，背着一个黑色的小背包，梳着很普通的马尾辫，她看起来正在玩手机，却又不断转头往容昭身上看，脸上不时露出疑惑的表情。 经验和直觉告诉周烨，这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他甚至能从对方的衣着打扮和行为习惯上推断出对方的职业。 口袋里随身装着护手霜，指甲很短，轻微洁癖，看人的时候喜欢先看人手腕上的血管，看好不好下针，八成是一个护士。 没有拨弄自己的头发、搓耳朵、摸鼻子，眼睛和瞳孔都没有扩大现象，没有表现出任何爱慕者的姿态，可暂时排除情敌嫌疑。 可女孩的的确确又在偷看容昭。 周烨仰头看着容昭，比起那名女孩，容昭的表现就行显得过于紧张了，他紧紧蹙着眉，像是如临大敌。 女孩没动，容昭也没动。 周烨的目光来回在这两人身上挪动，终于忍不住起身。 容昭一把将周烨摁在了椅子上，声音警惕道：“还没到站，别乱动。” 周烨拍了拍容昭摁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轻声安抚他道：“没事。” 烈酒入喉_182 说完起身走到那个女孩面前，看着对方说道：“女士优先，你去坐吧。” 女孩不确定地指了指自己：“我吗？” 周烨点了点头，转身走向容昭，跟他并排站在一起。 女孩在周烨原来坐的位置上坐了下来，还是跟刚才一样不断抬头偷看容昭。 容昭仔细回忆了一下，在六年之前的记忆里，自己并没有见过这个女孩，为什么对方好像一副认出他了的样子。 他不想也不能被任何人认出自己的真实身份，尤其周烨就在身边。 周烨看了看座位上的女孩：“这位女士，请问你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的男朋友看。你这样我可是要吃醋的。” 女孩的注意力被男朋友三个字吸引了，看了看周烨，又看了看容昭，两位帅哥如此爽心悦目，以至于她完全把周烨的问题给忘了：“你们是情侣啊？” 容昭：“不是。” 周烨：“是的。” 两人同时开口。 周烨又问了一遍：“为什么偷看他？” 女孩回过神来，答道：“我朋友说她看上一个男人，说长得比我爱豆还好看，我不信，谁能长得比我爱豆好看，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直到她发了一张照片给我。” 女孩把自己的手机屏幕对着周烨和容昭，眼睛看着容昭：“这是个侧脸，跟你有点像，我才会多看了几眼。” 容昭看着手机屏幕上的照片，正是夜探鬼宅的直播结束之后，肖安没关直播间，偷拍他的那张三分之一侧脸。 周烨拿起女孩的手机，三两下把照片删了：“这张照片的角度一看就是偷拍的，既然是偷拍，涉嫌侵犯别人的隐私了，我替你删了，也叫你朋友别再传播了。” 周烨说完，抓起容昭的手腕下了地铁。 地铁再次启动之前，容昭转头往坐在地铁上的女孩身上看了一眼，对周烨说道：“我以后还是戴着口罩出行吧。” 说完往前面的一家便利店走去，想买个口罩戴上，遮住自己的脸。 “不用，你不需要那个，”周烨拉住容昭，看着他说道，“这么好看的一张脸，要是天天藏起来，不觉得太浪费了吗。” 容昭甩开周烨，拧眉道：“你不懂。”说完去便利店买了个医用的浅蓝色口罩戴上了。 不光能遮脸，还能有效防止被空气中的各种病毒感染。 两人出了地铁站，往市局的方向走去。 周烨转头看着容昭，老想把他脸上的口罩扯掉，每次都被容昭挡下了：“别闹。” 周烨狠狠踢开地上的一块小石子：“肖安这孙子。” 要不是肖安为了直播间的热度偷拍容昭，在网上曝光，不至于让容昭草木皆兵成这个样子，连乘地铁和走路都是要时刻防备着。 九点多钟的太阳已经很高了，烤在人身上很不舒服，周烨把容昭拉到树荫底下，一边走，一边低声说道：“你其实可以完全信任我，不管怎么样我都会帮你。” 容昭看着地上树木投下来的阴影，抿了下唇，过了一会才说道：“我不是不信任你。” 趁容昭不注意，周烨把他的口罩抢了过去，转身扔进垃圾桶里：“兵来了我给你挡，水来了我给你掩，一层破口罩能顶什么用。” 到了市局，周烨拿到有纵火嫌疑的三名嫌疑人的资料，化妆师小赵、肖安和骆瑾。 骆瑾的履历很清白，人生最大的笔触就是跟影帝凌霄的恋情。 小赵稍微复杂一些，曾经因为嫖.娼被抓过一次。 肖安是重点调查对象。这个人品德太坏，唯利是图。直播的时候，小赵身上带的那些用来装神弄鬼的道具都是肖安的授意。 容昭戴着手套从小赵的背包里拿出来一个电吹风，正是在宅子门口烧纸钱的时候用来制造阴风的那只。 周烨站在容昭身侧，从包里拿出来一个血袋，仔细端详道：“现在的道具都做得这么逼真了吗，跟真人的血一样。” 这包血袋是肖安和小赵打算趁人不注意洒在宅子里的，给所谓的鬼宅制造一些惊悚的效果，制造噱头，增加直播人气。 只是看周烨和容昭在，看出这两个人不会受摆布，怕被当场揭穿，才没有把这个手段使出来。 周烨把血袋放下来：“先重点查肖安。” 烈酒入喉_183 “这个人为了直播间的人气和钱，背地里装神弄鬼，不排除他在关宅附近提前藏了汽油，趁人不备，纵火。” 容昭点头，认同周烨的推断。除了肖安，别人没有纵火的动机。 王小明今天穿着一身黑，跟他的偶像一样。他此时正抱着笔记本电脑坐在旁边的桌子上，噼里啪啦地敲打着键盘。 “搞定，”王小明抱着电脑，转过椅子，双腿一蹬地，滑到容昭和周烨面前，“肖安的消费记录显示，十天前，他曾购买过五升汽油。” 周烨拉了张椅子，容昭坐下来看着电脑屏幕，肖安没那么蠢，他用的不是自己的身份账号，是不知从哪弄来的假身份。 好在这点手段在王组长面前都是雕虫小技。 王小明调出关宅火灾现场的资料，将两种汽油的型号比对了一下，属于同一种。 很快，肖安就被带到了审讯室，与此同时，警方对肖安家里和办公室进行了全方位搜索，在车库里发现遗漏的汽油痕迹。 证据面前，肖安不得不交代出自己的纵火事实。 审讯室的灯开得大，能很清楚地看见嫌疑人脸上任何微小的表情，肖安坐在审讯椅上，不屑道：“是我放的火又怎么样，一幢没人住的破宅子罢了，至于你们这样大动干戈吗。” 范瑶指了指肖安，气道：“你难道就没动脑子想过，要是火势控制不住，整座山都会被烧，而且，已经有人被火烧死了。” “烧就烧了，也不是我家的山，”肖安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我只是放火，又没直接杀人，判不了多久吧。” “不光是放火，”容昭看着肖安，冷冷开口，“你在明知道宅子里有人的前提下放了火，性质可就完全变了。” 肖安坐直身体，神情变得紧张起来：“你们不会打算指控我故意杀人吧？” 又嘴硬道：“我当时以为宅子里已经没有人了，才会放火的。” 容昭看着肖安，手在膝盖上紧紧攥成了一个拳头，声音又沉又冷：“在当事人面前狡辩，你的脑子是被狗吃了吗。” 范瑶认识容昭以来，从没听过他对人哪怕是对嫌疑人说过一句骂人的话，他一直都是一副清清冷冷的样子，很少在别人面前暴露出过多的个人情感色彩。 范瑶看了看手上的审讯资料，对肖安说道：“你放火的目的是什么？” “为了制造噱头，”肖安不敢再看容昭眼睛，转而看着范瑶，继续说道，“增加直播间的话题讨论度。” 范瑶把手上的资料摊到一边：“就为了一个噱头，你就把别人的房子给烧了。” 又坏又自私。 肖安梗了梗脖子：“那是荒宅，一个小破屋罢了，还是个鬼宅，里面脏东西多着呢，晦气得很。” 容昭站起来，绕过桌子走到肖安面前，一把拎起他的领口，把他从椅子上拽了起来，另一只手正要砸过去，被人拦住了。 周烨抓住容昭的手，抬眸看了一眼趴在审讯室墙角上的监控摄像头，把容昭拉到一旁。 肖安指着容昭大叫道：“警察打人了，警察要打人！” 周烨一拳头砸在肖安的胸口上：“你他妈闭嘴。” 肖安被一股大力砸得连人带椅子滚到了地上，捂着胸口嗷嗷直叫：“我要投诉，警察动用私刑，屈打成招！” 周烨甩了甩有些发麻的手背，转身往门外走去。 肖安被狠狠揍了一下，身体里无赖的天性被激发，从地上爬起来指着周烨的背影：“不就是烧了个空宅子，关几天也就放出来了，你们能拿我怎么办？！” “就算出了人命又怎么样，那个人又不是逃不出来，他是自己想死，不想出来，才会被烧死在宅子里。” “关几天就出来了？”周烨转过身看着垂死挣扎的肖安，冷声道，“涉毒的都是重罪，你下半辈子就等着在监狱里度过吧。” 肖安看着周烨，在对方眼里看到一丝狠厉的杀气，如同看着一个拿着利刃索人性命的死神，他一个没站稳，险些被身后倒在地上的椅子绊倒：“是刘骏风那个疯子拿刀逼着我说的，我根本没有逼凌霄吸毒，也没有供毒。” 周烨看着肖安：“缉毒队已经介入调查了，很快会查出事实，等死吧你。”说完走出了审讯室。 肖安被带走之后，范瑶跟上周烨，有点担心地说道：“周队。” 周烨虽然有时候路子比较野，但还没有在审讯室里，监控摄像头下面对嫌疑人动过手。至少范瑶没见过。 周烨摆了下手：“我没事，一会你帮我去网上抄一篇检讨，备用。” 容昭从审讯室出来，在走廊尽头看见周烨的背影。他靠在窗边，脚边是从窗口投进来的一束阳光。 容昭走到周烨身侧：“手疼吗？” 烈酒入喉_184 周烨把自己的手递到容昭唇边，脸上全然不见在审讯室里的戾气，眼里噙着一丝柔柔的笑意：“疼，容警官给吹吹？” 周烨是嘴贱，调戏容昭惯了，并不奢望对方真会帮他吹，不捶他一拳就算好的了。 正当他想要把手收回来，看见容昭低下头，他的手背上吹了吹。 周烨垂眸看着正低头看着他手背的容昭：“就算只是出于感激，我也很高兴，” 容昭放开周烨的手，低声道：“不是出于感激。” 在所有人眼里，肖安烧的只是一个荒宅，能和他感同身受的人只有周烨。 这也是为什么容昭在被周烨强吻之后也依然没有把对方赶出去的原因。他太贪恋周烨身上的温暖了，才让自己失了底线和分寸。 “周队，”范瑶从拐角处走了过来，“那具焦尸的面部还原结果出来了。” 第70章 周烨带着容昭往办公室走,一边低声说道：“趁老林他们在忙别的案子，咱们先把凶手的身份挖出来,在他身上找另外五名凶手的线索。不然等老林先挖出来了,他就不会再让我们沾手这个案子了。” 毕竟,关家灭门案是二队在负责。 容昭点了下头：“那我们尽快吧。”说完加快了脚步。 两人腿长，走得快。范瑶跟在后面，她对容昭还是有点贼心不死，一边小跑着追上去，甜甜地叫道：“容哥,等等我。” 周烨转头看了范瑶一眼，范瑶被那道冰冷的视线吓了一跳，以为自己闯了什么祸，不敢再吱声了。 到了办公室，容昭看着焦尸还原后的面部照片，转头对周烨摇了下头：“我没见过这个人。” 照片中的男人肤色匀称,颧骨略高,长着一双浓眉大眼,属于中等偏上的长相。 法医报告显示，他没有任何身体上的疾病,只有轻度的营养不良,年龄是二十六岁。 正说着话，办公室的门就被人推开了。 “呦,老林,”周烨转头看着来人,笑了一下，“周末还来加班，辛苦了。” 林洪泽唇边叼着一根烟走进来：“哪有周队辛苦，听说前天在鬼宅卧底，两天一夜没睡。” 林洪泽今年三十二岁，是刑侦二队的队长，除了办案，最喜欢干的事就是跟周烨互怼和谈恋爱。 可惜他桃花运不太好，遇不上什么好女人。工作能力出色，唯独一谈恋爱，智商就会降成零蛋，被女人骗了不少感情和钱。 “今天天气这么好，不去约会？”周烨走过去，把林洪泽嘴边的烟抢了下来，摁灭在烟灰缸里，“我们一队的办公室禁烟。” “瞎扯，”林洪泽拉了张椅子坐下来，冲周烨瞥了下嘴，“昨天你没在办公室抽，一根接一根的，别以为我没看见。” 昨天容昭不在，当然不禁烟，今天容昭在这，那周烨的办公室的就禁烟。 容昭果然被烟熏了一下，咳了一声，接过周烨递过来的水杯喝了一口。 林洪泽看着容昭，有点痛心疾首：“容昭，你本来应该来我们二队的。我们队正缺个监控追踪小能手，你要是来了我们队，队里的妹子随便你挑，怎么样，考虑一下？” “我们队的王警花可是一直都对你有意思啊，还记得上周你桌上的下午茶点心吧，那就是我们队的妹子送的，你要是来了我们二队，保管你一周脱单。” 周烨瞟了林洪泽一眼：“你是来工作的还是来谈恋爱的，自己爱干嘛干嘛去，别想着撬别人的墙角。” 林洪泽转头看着周烨：“说起撬墙角，是我先跟齐局说把容昭从内勤调到我们队的，撬墙角的是你才对吧。” 两人开启第N次抢人大战，眼看着就要打起来。 容昭拉了拉周烨的袖口，把周烨拉到办公室外面，找了个没人的地方，认真说道：“林队的建议其实挺好的，我要是去了二队……” “不许去，”周烨打断容昭的话，看着他说道，“你别真信了老林的话，他们队确实妹子多，但这跟你一个gay有什么关系吗，没有的，完全没有的。” “我不是gay，也不是为了妹子，”容昭对周烨的关注点有些无语，低声说道，“我要是去了二队，不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参与关家灭门案的调查了吗。” 周烨靠在墙边，抬眸看着容昭：“当年关家的案子发生之后，的确是二队负责的，但那个时候林洪泽还只是分局的一个队长，并没有参与到案子中，原来的负责人退休了，他才接上，相当于整个案情和证据都要重新梳理和查证一遍。” “而且老林那个人，别看他谈恋爱的时候跟个傻逼似的，天天被女人骗，办案的时候精着呢。” 烈酒入喉_185 周烨看了一眼办公室门口墙上的一个监控镜头，抓起容昭的手腕，把他带到监控盲区，继续说道：“你冷静自制，唯独遇到关家的案子就容易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时间久了，老林不会不起疑心，一旦他开始调查你，你在警校的那些请假记录什么的，都会加剧他对你的怀疑。” 周烨就是这样开始怀疑容昭并对他展开调查的。 “老林不像我，被你迷得神魂颠倒，你撒撒娇，让我亲亲抱抱，我就能为你赴汤蹈火。” 容昭看着周烨：“你这种人要是在古代，一定是个昏君。” 周烨往前走了半步，靠近容昭，微微弯下腰，凑在他的耳边：“我是昏君，那你就是祸国的妖姬。” 确切来说，应该是妖基，基情的基。 容昭往墙边一侧走了走，拧了下眉，沉声问道：“你就没有怀疑过，我为什么不愿意公开自己和关家的关系吗，关于我是关旭的朋友这件事。” “当然怀疑过，从一开始的时候，我还怀疑过你是关节灭门案的凶手之一，后来证实不是，”周烨转头看着容昭，“我是不是跟你说过，不要踩到底线，别把自己逼到万劫不复的境地。” 容昭记得周烨的话，是在宅子失火之前说的，当时他把自己的堵在喉咙里的一句话咽了下去。 容昭抬眸看着周烨，紧紧盯着对方的瞳孔最深处，把那天没说出来的话说了出来：“要是那条线已经被我踩过去了呢。” “你该怎么办，是睁一只眼闭一眼徇私枉法一辈子带着一个罪恶的秘密生活，还是亲手把我抓到牢里去？” “以上两样我都不选，”周烨往前走了一步，张开双臂想要抱一抱容昭，“我会帮你。” “这儿是局里，别动手动脚。”容昭推开周烨，周烨就算再怎么帮他，也不可能凌驾在法律之上。 在容昭原来的计划中，等他替家人报了仇，把那几个人都杀了，就会回到宅子里自我了断。 周烨的出现完全是个意外，他不知道这个意外是好的还是坏的，他只知道，他的结果是注定了的。 他也注定无法回应周烨的感情，没有结果的感情从一开始就不该萌发。 周烨看着容昭脸上极度痛苦的神色，抬起手在他的头发上揉了揉：“我看过卷宗，我了解的肯定比你多。” 容昭躲开周烨的揉摸，偏过头说道：“别老动我的头。” 周烨正要说话，抬眸看见站在他们不远处的林洪泽，这个人就好像凭空出现的一般，他根本没觉察到他是什么时候走出办公室的。 竟是连容昭都没觉察到。 周烨若无其事地笑了笑：“老林，你怎么呆在这。” 林洪泽晃了晃手上还没点着的烟，笑了一下说道：“周队的办公室的不是禁烟吗，只好来这儿过过烟瘾了。” 说完，掀开眼皮看了看周烨，又在容昭身上扫视一番：“你们在聊什么，鬼鬼祟祟的。” 周烨抱着容昭的肩膀，抬了抬下巴：“谈恋爱呢，不鬼鬼祟祟，难道要在你这个单身老狗眼皮子底下吗。” 说完看着容昭：“你说对吧，宝贝？” 要不是容昭偏着头躲开，周烨的嘴唇就亲在容昭的脸颊上了。 “你特么才是单身老狗。”林洪泽被周烨恶心得不轻，摆了下手：“赶紧的，让人把关宅大火案的资料发给我，所有的。” 周烨和容昭是大火案的亲身经历者，掌握的线索和信息是最多的，就连林洪泽都得从他们这拿资料。 林洪泽拿到资料，冲周烨摆了摆手：“走了，对了容昭，什么时候想清楚想来二队了，随时欢迎。” 他走到门口又退了回来，认真地对容昭说道：“给你个建议，离这位周贱人远一点，当心被带弯。” 又低声跟容昭交流道：“男人硬邦邦的，没什么好的。好还是女人好，柔情似水，千娇百媚。” 周烨听见，把林洪泽往门外推了一把：“说完了吗，说完赶紧滚。” 林洪泽一边往门口的方向走：“我说的难道不是实话吗。” 容昭摸了下自己的嘴唇，想起早上被周烨吻着的时候，对方的确有些硬邦邦的，力气太大，才让他无法挣脱。 可也不都是硬邦邦的，那双唇就很软，完全担得上柔情似水四个字。 容昭将心底一瞬间涌上来的异样的感觉压了下来，恢复成一幅冷清的模样。 范瑶帮林洪泽倒了杯水进来，看他要走了，把水杯放在桌上，追上去说道：“我送送您林队。” 林洪泽狐疑地看了看范瑶：“小丫头哪有这么好的心，这回又想打听什么八卦呢。” 烈酒入喉_186 范瑶也没藏着掖着：“听内勤的五朵金花说，林队您的女朋友长得特别漂亮，跟以前的那些网红脸都不一样。” “不是女朋友，还没追上，”林洪泽听见别人夸自己的心上人漂亮，心情自然很好，话就变得多了起来，“别的不说，我家菱菱的样貌绝对是世界第一美。” 范瑶下意识地转头看了看容昭：“能比我容哥长得还美？” 容昭：“.…..” “别老拿我跟女人一块比。” 范瑶不好意思地对容昭笑了笑，继续跟林洪泽打听八卦：“有照片吗，有照片吗？” “等一下啊，我看看她的朋友圈，”林洪泽拿出手机翻了翻，把手机屏幕递到范瑶眼前，“这张是她昨天的自拍，你看看，看完可别自惭形秽。” “天仙啊，”范瑶盯着林洪泽的手机看看，“拍照敢不用美颜相机的，都是真美女。” 林洪泽收起手机，咧开嘴巴笑了笑：“那当然，等下次有机会带她过来给你们看看，记得叫嫂子啊。” 范瑶的眼睛被林洪泽手机屏幕上的女人吸引得挪不开视线：“希望早点吃到林队的喜糖。” 林洪泽拿着资料，心情很好地哼着小曲走了。 范瑶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从抽屉里拿出来一堆化妆品，挑出一个新买的眼影盘拆开，对着小镜子在自己脸上画了画。 周烨走过来：“把肖安的资料整理一下，拿一份给缉毒队送去，跟柳队说一下，让他好好在肖安身上挖一挖，能多判几年就多判几年。” 周烨垂眸看了看范瑶脸上乱七八糟的眼影：“还不如不画。” 范瑶把小镜子和眼影盘放在桌子上：“周队，刚才您看见林队女朋友的照片了吗。长得太好看了，别说男人了，我一个女人看了都动心。” “周队你要看吗，我问林队要一张，特别美，比女明星还好看，”范瑶一边说一边拿出手机，调出林队的对话框要照片，继续对周烨说道，“是弯男看了都得变直的那种美。” 周烨还没来得及说话容昭就走了过来：“不是说等焦尸的面部还原结果出来之后带我去个地方的吗，怎么津津有味地看起别人的女朋友来了。” 第71章 周烨和容昭一前一后走出办公室。 容昭摁好电梯,看了周烨一眼：“林队的女朋友好看吗，真像范瑶说的那样,弯男看了都会变直吗？” 周烨连忙解释道：“我一眼都没看,我弯得不能再弯了。” “容容你是不是吃醋了？” 容昭垂眸看着不断上升的电梯数字：“没有。” 电梯来了,两人一块上去，容昭转头问道：“我们到底要去哪？” 周烨摁好一楼，答道：“关于焦尸的身份，常规的刑侦排查途径林队已经在做了。这个需要时间，至少两天才能出结果。我们去地下赌场碰碰运气” 容昭了然,焦尸在山上生活了好几年，他家里人都没有报失踪，要么他没有家人，要么就是跟家里人闹翻了。 周烨继续说道：“什么情况下会跟家人闹翻，矛盾，不可调和的矛盾。一种是我这样的,跟家人意见不合,一种是闯了他和家人都无以承受的祸端的。” 容昭沉思了一下,接着周烨的话说道：“一般的家庭矛盾不会好几年不见了都不报警。所以他是闯了祸之后失踪，不是为了躲避法律责任,就是为了躲避债务。” 债务又分为两种,一种是普通债务，一种是高利贷。能把一个人逼得走投无路的无疑高利贷的可能性更大。 这个推论不是一定成立,但在没有新的线索的条件下,多一种调查方向总是没错的。 周烨边走边说道：“赌场附近有很多放高利贷的,去看看有没有人见过他。” 周烨带着容昭，绕过一个大型娱乐城，七拐八拐地来到一处建筑前，停下来打了个电话。 不多一会，一个染着黄头发的杀马特小哥走了过来，把手上的烟头摁灭，小声对周烨说道：“周队，这儿是发生什么案子了吗？” 容昭警惕地看着来人，默默往前走了一步，把周烨往自己身后护了护，紧紧盯着对方。 杀马特小哥看着剑拔弩张满身带刺的容昭，毫不介意地笑了笑：“周队，这位是你请的保镖？” 周烨轻轻拍了拍容昭的肩膀：“没事，这是我的线人。”这些赌场一般不让陌生人进去，必须有熟人带进去。 烈酒入喉_187 周烨抬眸对杀马特小哥说道：“今天不是来办案，带男朋友进去玩玩。” 杀马特小哥看了看容昭，目光肆无忌惮地在他身上打量着，甚至绕到容昭身后，看了看他的腰身和屁股。 周烨眼神不悦：“看什么看，不许看。” 杀马特小哥收回目光，冲周烨竖了个大拇指：“周队的眼光真好。” 容昭被周烨这声男朋友叫得耳朵热，更是对杀马特小哥紧紧黏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感到排斥。 周烨抱着容昭的肩膀，跟着杀马特小哥往里面走，一边凑在容昭耳边说道：“演戏，配合点。” 容昭想说，也不是非得像上次夜探鬼宅那样用情侣剧本演。 杀马特小哥完成任务走后，周烨拉着容昭在赌场里到处走了走。 与周烨和容昭的观察力，很快锁定了几个混在人群里试图引诱赌徒们借高利贷的人。 不是什么高规模的赌场，里面什么人都有，不少人在玩牌，乌烟瘴气的。 周烨带着容昭来到一个牌桌前：“想玩吗？” 容昭摇了下头：“不会玩。” 又低声道：“先找人要紧。” 说话间，周烨已经坐下来替换一个输光了走了的人，转头对容昭笑了一下：“等着，赢钱买花送你。” 周烨的牌技很好，不多一会就用容昭给他的两百块本金赢了两千块。 从牌桌上下来，周烨带着容昭来到另一桌，很快把赢来的钱输了个精光，顺利地引来了一个放高利贷人士的注意。 那人穿着一身廉价的西装，梳着大背头，把周烨和容昭带到角落里头，低声问道：“借钱吗，大额小额都有。” 周烨摇了下头：“不借，不敢借。我有个表弟，就是借钱借的，越欠越多，只能跑路，到现在都找不到人。” 那人递给周烨一张名片，笑了一下：“我们公司是正规的，跟那种非法的不一样，利息跟银行差不多的。” 周烨接过名片看了一眼：“张总？” 那人点了下头，指了指周烨手上的名片：“有需要就打上面的电话，我们公司资金充裕，都是即时到账，可解燃眉之急。” “张总看起来事业有成，必定见多识广，”周烨把名片放在口袋里，拿出手机，将焦尸的面部还原照片翻出来，“正好请您帮忙看看，这就是我表弟，好几年没回家了，有人说他以前来这玩过，您见过吗？” 那人皱眉看着周烨，似乎在掂量对方话里的真假。 周烨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以前我姨妈家没钱还不起欠款，现在房子拆迁了，肯定能还上，就是不知道他人跑哪去了。” 容昭转头看着周烨，这人脑子倒是灵活。不需要他们费劲心思去找，就会有人主动找上门，毕竟谁也不会跟钱过不去。 那人看了看周烨手机上的照片，有些遗憾地摇了下头：“可惜，不是我们公司的客户。” 想了一下又道：“你把这张照片发给我，我在我们那个事业群里给你问问。” 从这种三教九流之地放出消息，有时候比警方官方发布的消息有效得多。 周烨和容昭的运气很好，还没走出赌场，那人的消息就过来了：“曹总说见过这个人，我把你的名片推给她了。” 周烨转头往容昭的裤子里摸了摸。 “啪”的一声，容昭一巴掌把周烨的手拍开，低声训斥道：“干什么呢你！” 周烨低声道：“钱。” 这种地方可不会有活雷锋，替人办了事总归要收点什么。 容昭明白过来周烨的意思，从另一侧口袋里掏出来三百块钱递过去。 周烨付好线索费，带着容昭走出赌场，一边低头看着手机，跟那位曹总接上头。 天气极热，两人走进一家甜品店避暑。 容昭点了两杯西瓜汁，递给周烨一杯，一边坐下来，往周烨手机上看了看：“这位曹总是个女人。” 周烨在手机上打字，就着容昭递过来的果汁吸了几口，转头给王小明打个电话，把曹总的信息发了过去，很快得到一份资料。 烈酒入喉_188 周烨一边在手机看一边对容昭说道：“曹总，曹璐璐，曾经营过一个线上贷款app，因为违反法律法规，已经于五年前被查处取缔。” 周烨在手机上跟曹总聊了几句，把王小明帮他们做的假的身份证发了过去，转头对容昭说道：“这女人还不算太蠢，知道先查身份证。” “以王小明的能力，就算她找户籍科内部的人来查，也不会查出端倪。” 过了一会，周烨转头对容昭说道：“她要求现在就见我们，让我们带上钱。” 周烨把桌上的最后一口西瓜汁喝完，起身说道，“走吧，去会会那位姐。” 见面地点约在附近的一家咖啡厅，容昭点了两块蛋糕，跟周烨并排坐在一起吃着等。 一块草莓蛋糕，一块红豆蛋糕，摆在桌上红红粉粉又小巧，跟两个高大帅气的男人不太搭，却又因为两人过分出众的颜值和截然不同的气质显出几分若有似无的暧昧。 周烨把自己手边那份草莓蛋糕递到容昭眼前：“我不爱吃这个，太甜了，你吃吧。” 容昭把自己那份红豆的递给周烨，又递给他一个小叉子；“这个好一些。” 周烨还是觉得太甜，不爱吃。 容昭起身，重新走到柜台边，点了一个咖啡味的蛋糕，端回来放在周烨眼前，表情有点不耐烦，眼里却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纵容：“这个可以了吧。” 周烨拿起叉子尝了一口，觉得味道好，叉了一小块递到容昭唇边，“你尝尝。” 众目睽睽之下被别人喂蛋糕，容昭当然是拒绝的，脸往一旁偏了偏：“你自己吃吧。” 咖啡厅的大门被推开，走进来一个穿着墨绿吊带色连衣裙戴着黑色大墨镜的女人。 女人进来到处看了看，走到周烨和容昭面前：“李没没？” 周烨点了下头，抬眸问道：“曹璐璐？” 曹璐璐笑了一下，目光在周烨身上上下扫着：“没想到是这么帅一大帅哥。” 容昭看了周烨一眼，低声说了句：“名字还挺搭。” 李没没，曹璐璐，组个cp都没有问题。 容昭还没在心里吐槽完，曹璐璐的目光就盯上他了：“这位帅哥，你长得有点像我男朋友。” “噔噔噔”，周烨用手指敲了下桌子，眼神不悦地看着曹璐璐，语气瞬间冷了好几度，“你是来搭讪的，还是来拿钱的。” 曹璐璐摘掉墨镜看着容昭：“我说的是真的，你真的很像我男朋友，身高差不多，皮肤也是这么白。” “差不多行了啊，”周烨的忍耐已经快到极限了，他好不容易差点就把容昭掰弯了，不能再被一个女人给掰直了，“他是我的男朋友，长得一点也不像你的男朋友。” 容昭吃了口蛋糕，看了周烨和曹璐璐一眼：“你们赶紧说正事。” 曹璐璐见眼前两个人不相信她，拿出自己的手机，点开一张照片递了过去：“这是我的男朋友，你们自己看看像不像。” 容昭看了一眼，曹璐璐不是在搭讪，也没撒谎。 照片上，曹璐璐和一个长相酷似容昭的人依偎在一起，两人正对着镜头微笑，十分甜蜜。 这让周烨看着很不爽，虽然他内心知道这个人不是容昭，不过七分像罢了。 周烨瞥了下嘴：“我们是来找人的，不是看什么男朋友的。” 曹璐璐没有多说什么，收起手机，低声问道：“你们钱带来了吗？” 周烨装作有点不信任的样子看着曹璐璐：“你得先告诉我，我表弟的消息。” 曹璐璐一点也不让步：“先把钱给我，我告诉你们王辉的下落。” 那具焦尸的名字原来叫王辉。 曹璐璐明显不知道，王辉已经被烧成了一具焦尸了。 周烨：“钱不可能随便给你的，你把我表弟的借条给我看看，证明他真是在你这儿借的钱。” 容昭坐在一旁，他不擅长演戏，干脆不插嘴，看着周烨演。 曹璐璐拿出手机，调出几张照片递到周烨眼前：“这儿有他的亲笔签字和手印，身份证号都写在上面了，不会造假的，他的钱就是从我这借的。” “那就好，”周烨拿出警官证在曹璐璐眼前晃了晃，站起来说道，“跟我们去公安局协助调查吧。” 烈酒入喉_189 曹璐璐这才知道自己上了套，要不是急着拿钱，继续请私家侦探追寻男友的下落，她不会这么草率地出来。 焦尸的身份锁定之后，后续的调查工作就变得简单顺利起来。 通过提取王辉家人的DNA样本和焦尸进行检测比对，证实了焦尸的身份。 王辉于六年半之前在曹璐璐经营的借贷app上借了六万块钱，用来购买游戏装备，这笔钱很快利滚利到了他无法承受的地步。 林洪泽很快接手了对王辉的调查，结合当年的调查资料和证据分析，证实他就是当年参与屠杀关家的七名凶手之一。 王辉使用的武器是一个长方端石素砚。 在书房偷古董时被男主人发现，情急之下拿起手边的砚台，残忍地砸向男主人的头部，致人死亡。 如果说冯明晨参与屠杀关家是为了色，王辉就是为财。 就因为六万块钱，就为了一堆虚拟的游戏数据。 容昭穿着防护服站在法医室的解剖间里，冷冷地看着躺在验尸台上的焦尸。 王辉的家人正在外面的走廊里大声哭泣，白发人送黑发人，声音分外凄厉，隔着两道墙都能听见。 容昭拧了下眉，他只觉得他们太吵。 第72章 曹璐璐因为非法放高利贷坐过半年牢,该承担的法律责任也都已经承担过了，王辉的死也不是她直接造成的,因此配合完警方的调查就被放了出来。 曹璐璐没有直接回家,站在市局门口,往身上喷了点香水，又拿出粉底和口红补了下妆，探着头往里面看。 “周警官，”曹璐璐叫住从市局大门里走出来的周烨，一边走过去,一边笑着说道，“我等你好一会了。” 周烨不太确定地指了指自己：“等我？” 曹璐璐点了下头，看了看站在一旁明显脸色不太好的容昭，完全不敢去招惹。 她小声对周烨说道：“能借一步说话吗？” 周烨不想被缠着，只想赶紧回家，于是往旁边走了走：“赶紧说吧,什么事。” 曹璐璐看着周烨,低声道：“我就是想问问,一般的失踪案，怎么才能从分局转到市局？” 周烨皱了下眉：“你问这个干什么。” “你们市局的办事效率高啊,这才半天的时间就把王辉的身份找出来了,”曹璐璐继续说道，“我男朋友已经失踪很久了,分局天天让我们等,这都一年了,一点消息都没有，连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周烨尽量耐心地解释道：“不管是市局还是分局，都会竭尽所能地帮助群众。” 曹璐璐转头看了一眼站在路边的容昭，见对方正看着天边的晚霞，根本没注意他们这边。 她挺了挺胸，声音变得娇柔起来，低声说道：“您就帮一下忙吧，您让我做什么都行。”边说边往周烨身上贴，暗示的意味很明显。 “大姐，自重，”周烨闪开身，严词拒绝道，“人民警察不吃这套。” 曹璐璐看周烨阴沉着脸，不敢再往上贴，讪讪地说道：“你不愿意就算了。” 周烨抬脚准备走，随口问道：“说句不好听的，你看起来不像什么忠贞不渝的女人，为什么对一个已经失踪了一年的男朋友这么关心？” 曹璐璐收起刚才那副矫揉造作的媚态，变得如同一个陷入爱情中的纯洁小女人一般，眼神微闪着光，低声说道：“大概是上辈子欠他的吧，做不到不管。” “我也不是放荡，随便就用自己的身体引诱别人，我是实在没办法了。我以前就以放高利贷为生，走的都是歪门邪道，想不出什么高尚的办法，”曹璐璐偏着头，抿了下唇，“刚才，抱歉了。” 周烨对曹璐璐的印象并不好，关家灭门案中，曹璐璐不是参与者，但绝对是个推动者。 可又不能完全怪她，因为就算没有她，王辉也会寻找其他的借贷方式。 归根到底，最该死的还是举着砚台砸向关旭父亲的王辉。 周烨走到容昭身前，跟他并排往地铁站的方向走去。 容昭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走路的时候微微垂着眉，安安静静，像被封闭在了另一个世界里。 烈酒入喉_190 他的情绪看起来不太好，以往周烨见他这样，总要嘴贱逗他几句撩他几句，看他生气或者脸红。 此时周烨没有作声，只是默默地走在容昭身侧，在过马路的时候拉住他的手腕，带他走过斑马线，再松开他。 从地铁上下来，天已经黑了，石莲路一带的巷子，路灯都不太亮。 眼前这条小巷更是窄，只够通行一个人，容昭走在前面，眸子深沉，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周烨走在后面，看着容昭的背影，想上前去抱一抱他，张开手臂又默默放下了。 容昭踩着投射在青石板路边上的影子往前走，微微蹙着眉。参与屠杀关家的王辉虽然已经被烧成了一具焦尸，这个结局对他来说其实并不公平。 人既不是他亲手杀的，也没有受到任何法律制裁，他就这么死了，还是跟关家的宅子同生共灭，真是令人恶心。 容昭抬头看了一眼乌黑沉闷的天色，像有一口气堵在胸口，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周烨走到巷口那家花店门口，老板娘从里面搬出来一个铁桶，桶里开着的都是最鲜艳的。 老板娘看着停在门口的周烨：“我记得你，你是之前过来抓人的警察。” 周烨在各种花卉中看了看：“有什么花能让人一看，心情就变得好起来的？” 周烨没有任何恋爱经验，哄心上人开心的方式无非就是给他做好吃的，要么就是耍嘴皮子。 老板娘一边打理鲜花一边说道：“是送给爱人的吧？” 周烨点了下头，认真地把老板娘的话重复了一遍：“对，送爱人。” 老板娘从铁皮桶里拿出来一朵红色的玫瑰花：“玫瑰虽然俗，大红色也是最常见最便宜的，但没有任何东西能比它更代表爱情了。” “不愧是卖花的，会说话。”周烨蹲下来，看着眼前的一桶花，从里面挑出来一朵正在盛开的。 老板娘挑出来一朵还没有完全盛开的：“你要挑这种，今天晚上带回去，到明后天开始盛开，能欣赏好几天，像你手上这种，已经盛开的，明天花瓣就会下垂，就不好看了。” 周烨摇头笑了一下：“他今天的心情不太好，我不想等明天，想现在就让他看到最怒放最好看的。” 周烨把花店里所有盛开的红玫瑰全部挑了出来，又从这些里面挑了九十九朵，没让包扎，问老板娘要了个玻璃瓶，把花一把放进去。 临走的时候看见店门口的广告牌子上写着一行字：“接受情人节鲜花预定。” 周烨脚步一顿，情人节居然快到了。 容昭早已经回家了，甚至都没注意到周烨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他打开门进去，站在窗边往远处半山的方向看了一会，洗了个澡就上床了。 周烨抱着一大束花打开门进来，看见容昭躺在床上一动不动，面朝着墙壁。 他把花放在桌子上，转身去厨房煮粥。 很快，小米南瓜粥的味道从锅里飘了出来，加了梨汁冰糖，满屋子都是甜香。 容昭从床上坐起来，人还有些晕乎，先看到的是一大束盛开的玫瑰花，如火一般鲜艳热烈：“你哪来的钱买花？” 周烨关上火，摘掉身上的围裙，走过来说道：“在赌场的时候不是说了，赢钱买花送你。” 容昭穿上拖鞋走到桌边：“后来不是为了吸引放高利贷的，都输光了吗。” 周烨一边盛粥，隔着氤氲的热气看着容昭：“我偷偷留的。说了送你，就肯定会送。” 容昭从花瓶里拿出来一支，放在眼前看着：“那你倒是说话算数。” 周烨端着粥过来：“那当然，我对你说过的话，都会做到。” “在殡仪馆的冰室里，我还说带你尝尝我奶奶亲手做的烤鸡，等时机合适，一定带你去。” 容昭自己都快把这件事忘了，他接过周烨递过来的勺子坐在桌边。 周烨坐在容昭对面，自己不吃，一边看着容昭吃，一边说道：“刚才买花的时候，看见情人节快到了，那天你有什么安排吗？” 容昭抬眸看着周烨：“没安排，该干什么干什么。”他甚至不知道情人节是几号。 周烨笑了笑：“意思就是，跟我在一起咯。” 周烨说的没错，容昭不管是正常上班还是呆在家里，都是和他在一起的。 烈酒入喉_191 容昭吃好粥，把桌上的玫瑰花抱到自己的床头柜上，重新去洗手间刷了个牙，掀开被子上床。 周烨没再打扰容昭，洗好澡回了自己那张会吱呀吱呀乱叫的床上，翻开从容昭那拿来的催眠神器《红楼梦》看了起来。 容昭躺在床上，抬眸看着一朵从花瓶里坠下来的玫瑰花。 整朵花已经全部盛开了，红得像一团火，花瓣台灯的照耀下呈现出微微的橙色，更显得旺盛。 仿佛宅子被烧掉的那晚，漫天的火光点亮半个天空。红色白色的火舌吞噬着宅子的一草一木。 宅子没了，鲜花却可以长久地盛开，就如同他藏在枕头里的那张照片，永不褪色。 容昭盯着这束玫瑰花看了很久，低声说道：“谢谢。” 这才发现，周烨已经睡着了，那本《红楼梦》就悬在他手边，眼看着就要掉在地板上。 容昭起身，把周烨手上的书收起来，又帮他把被踢掉的被子捡起来盖上。 他垂眸看着床上的人，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周烨睡着的样子。 发现他闭着嘴巴不说话的时候比醒着的时候帅气很多。 他的领口微微敞开，露出粗犷的锁骨线条，手臂上的咬痕只剩下一片淡淡的痕迹，不出两天就会完全消失。 容昭回到自己床上，从枕头底下将那张全家福拿出来。 他睡不着，脑子里全是王辉，一闭上眼睛就能看见王辉抓起一个砚台砸向他的爸爸，那张脸比躺在解剖台上被烧得面目全非的样子还要狰狞。 容昭翻了好几个身，在床上翻来覆去。 到了凌晨依然睡意全无。 容昭起身坐在床边，隔着三米远的距离看着熟睡中的周烨。 他起身走到周烨床边，背对着他悄悄躺了下去。 不想惊醒对方，容昭的半边身体几乎都在床外，好在周烨翻了个身，留了一半的空间给他。 容昭转头看了看周烨，对方睡得很熟，丝毫没有觉察到身边多了个人。 听着枕边人均匀的呼吸声，容昭慢慢闭上了眼睛。 不知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一夜无梦。像昨天晚上一样，睡得分外踏实。 容昭像是给自己定了个临时生物钟，赶在周烨醒来之前先醒了。 他悄悄起身，尽管很小心，床还是吱呀吱呀响了两声，好在周烨没有察觉。 容昭站在床边，弯着腰，轻手轻脚地把床单上自己躺出来的褶皱一点一点拉平，枕头也拉拉整齐，装作自己从来没有来过的样子。 他看了看躺在床的另一侧的周烨，对方还保持着原来的睡姿，面朝着墙壁，连手脚摆放的位置都没变。 听见容昭走进洗手间的声音，周烨睁开眼睛，活动了一下酸得几乎僵硬了的四肢。 第73章 周日,周烨和容昭没有去局里加班，选择在家里休息。 吃好早饭，容昭靠在窗边看着床头柜上那一大束玫瑰花。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在花束上,将那片红色衬得分外灵动，生机勃勃。 周烨从花瓶里挑出来一支，拿着走到窗边,跟容昭并排站着，将手上的玫瑰花往容昭唇边碰了碰：“帅哥,有心事？” 容昭觉得痒，用手拍开,周烨又把花拿过来，在容昭鼻尖上碰了碰。 容昭转头看了他一眼：“别闹。” 周烨将手上的玫瑰花递到容昭手心上：“陪我过情人节吧,我还没过过情人节呢。” 容昭拿着玫瑰花,垂眸看着大红色的花瓣，微微抿了下唇：“我不过节。” 顿了一下又道：“你要是想过,可以找别人。” 烈酒入喉_192 “情人节是能随便找个人就过的吗,”周烨转头看着容昭,紧紧盯着对方的瞳孔,“我只跟你过，其他人没有资格跟我过这个节。” 周烨看见容昭张了张,似乎料到对方想说什么,打断道“不过就不过,别想着说什么话伤我的心。” 容昭转过身,靠在窗边,让清晨的风吹在自己脸上：“以前其实对情人节有过期待。” 周烨饶有兴致地看着容昭：“说说看。” 容昭看着窗外电线杆子上停着的两只麻雀，轻声开口：“年少的时候幻想过自己喜欢的人。” 周烨：“是我这样的吧。” 容昭看了周烨一眼：“你别捣乱。” 周烨切了一声，转头看着远处的蓝天，听见容昭继续说道：“觉得对方应该是个温婉的女孩，长得要好看。会在我打篮球的时候站在旁边加油递水，声音很温柔，跟我说话的时候会脸红。我会好好宠她爱她保护她。” 周烨呵了一声：“你是言情小说看多了吧。” 容昭自嘲地笑了一下：“后来才发现不是这样，我连最亲的家人都保护不了，哪有谈情说爱的资格。” 周烨听着心疼，收起玩笑，转头对容昭说道：“你该找一个可以保护你的，比如我这样的。” 容昭看着周烨，语气诚恳道：“我不打算找男朋友，女朋友也不不会找，这一点我必须跟你说清楚，我不想吊着你。” 周烨勾了下唇：“我反正不急，我就赖上你了。” 容昭垂眸看着手上的玫瑰花：“你这么说话，就不怕我把你赶出去吗。” “你要真那么讨厌我对你的感情，早在昨天早上我强迫你的时候就该把我赶出去了，”周烨看着容昭，目光在对方的唇上留恋，“你也是喜欢的，不敢承认罢了。” 容昭从窗边起身，认真解释道：“别老给我玩洗脑这套，我从来没喜欢过你，昨天早上也是你强吻我的，我一直在反抗。” “对，你还把我的嘴唇咬破了，”周烨摸了摸自己的嘴唇，低声道，“先不说你是不是喜欢我，但你是喜欢那个吻的。” 回想起那个激烈的吻，周烨垂眸看着容昭的嘴唇，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眸色渐渐变身：“你要是不信，或者看不清楚自己的内心，我可以帮助你，我愿意再给你亲一次，也不介意被你咬破皮。” 容昭垂眸看着周烨的脖颈，能清晰地看见上面的动脉血管，他现在想把周烨的脖子咬断。 周烨见容昭盯着自己的脖子看，主动往容昭唇边递了递，声音低哑道：“原来你喜欢吻喉结。” “好了，”容昭把手上的玫瑰花往周烨怀里一扔，“玩笑到此为止。” 周烨原本只想安安静静地陪着容昭，让他的心情好受一些。 聊着聊着，满身的燥热都被撩了起来，像有一把火在体内灼烧，东冲西撞地乱窜，怎么也找不到出口。 遇上容昭以前，周烨一直对感情上的事没有太大的期待，他根本无法理解那些整天腻歪在一起的情侣，还有在这种场合野zhan的，一点公德心和羞耻心都没有，跟动物有什么区别。 现在他懂了，有些爱太猛烈，欲望就变得太难控制。 比如现在，周烨抬眸看着容昭弯下腰，将那支玫瑰花插回到花瓶里，他竭力控制住自己想要把他扑倒摁压在床上的冲动。 房间小，没什么过多的空间，周烨拿起自己床上的一包烟：“我出去透透气，洗手间的衣服放着，一会我回来洗。” 周烨走出房间门，在门口深深呼了口气，跟容美人独处一室太考验人了。 容昭站在窗边，看见周烨从张姐家的大门走出去，站在巷口一颗梧桐树下抽烟。 他低头看了看手上的全家福，这是周烨用自己的命从火场里帮他拿回来的，这份比山还重的恩情他一直记在心里，也在想着怎么回报他。 在容昭有限的认知里，要对一个人报恩，无非就是对他好，或者送他东西。 周烨强吻他，还没被他一脚踹出去，已经算是对他非常好了。再送一份礼物就可以了吧。 太轻的不行，太重的他也送不起。 楼下，周烨已经抽完一根烟了，又从口袋里拿出来第二根，点着，抬眸看着站在窗边的容昭，满满冲对方吐了口烟，隔着一层烟雾对他笑了笑。 容昭正在给叶倩打电话，询问她送什么礼物给周烨比较合适。 叶倩接到容昭的电话，听完容昭的诉求， 好一会没说话。 容昭拧了下眉，对着手机说道：“这个问题是不是很难？” 烈酒入喉_193 叶倩不是想不出来送什么合适，她猛得被灌一大口糖，兴奋地在床上滚了好几圈才平复下来自己的心情。 情人节就要到了，容哥肯定是要送礼物给周哥哄周哥开心的啊。 容昭垂眸看着站在楼下的周烨，继续在电话里说道：“最好能代表人的心意的，一看就是用心选的那种。” 周烨对他不敷衍，他也不想敷衍周烨，既然要送就该拿出一颗感恩的心。 “那当然，当然要用心，”叶倩连连点头，“容哥你的预算是多少，我帮你看看送什么合适。” 容昭报了自己一个月的工资。 普通人送礼物送掉自己一个月的工资，算是大手笔了。叶倩吃了一口甜味柠檬，今天又是被别人的爱情感动的一天。 叶倩在电话里问道：“周哥平时有什么爱好和喜好吗？” 容昭五感敏锐，隔着两层楼的距离都闻到了周烨嘴里吐出来的烟味，他拿手拍了拍眼前的空气：“抽烟。” 叶倩：“就没有别的了吗？” 容昭怔了一下，这才发现自己对周烨的了解少之又少，不知道他喜欢什么，不知道他的家庭背景，有没有兄弟姐妹，甚至不知道他喜欢吃什么、玩什么。 而周烨总能在街上的一大堆小吃店里轻易找出来他爱吃的食物，知道他的口味，了解他的爱好，连在路边随手买的花都是他最爱的一种。 而他，只知道他喜欢抽烟。 容昭靠在窗边：“总不能送他几条烟吧。” 叶倩想象了一下这个画面。 七夕这天，整个城市都陷入了恋爱的气息。花前月下，容昭和周烨吃好烛光晚餐，终于到了互赠礼物的环节。 容昭随手拿出来几条烟：“宝贝，喜欢吗，喜欢就多抽一些。”说完点亮了手上的打火机。 两个大帅哥甜甜的恋爱突然变成了一出傻逼剧，画面太美，叶倩及时打断了自己的脑补：“容哥你要是一下子想不起来周哥喜欢什么，等你什么时候有空，我陪你去商场看看。” “我先给你几个选项，你参考一下，手表、领带、手工艺品、电子产品、限量版鞋子、腰带、钱包、剃须刀等等等” 容昭点了下头：“好。” 挂了电话，容昭把手机扔在自己床上，认真思考起叶倩的建议来。 周烨已经抽完第二根烟了，不时抬眸看着窗边的容昭。他也在想事情，他准备在情人节这天送给容昭一个他想也不会想到的惊喜，保证他会喜欢。 这个主意打定，周烨将烟头扔在一旁的垃圾桶里，转身走进大门进了家。 推开门进去，周烨穿上拖鞋，把自己换下来的鞋子跟容昭的并排放在一起，抬眸看着容昭：“一会洗好衣服我去趟局里。” 容昭从窗边起身：“不是说今天在家里休息吗。” “临时有事。”周烨洗好手，把能用洗衣机洗的衣服都扔进了洗衣机，最后只剩下两条内裤。 容昭看着周烨手上拿着的两条颜色和款式一样的内裤，一时分不清楚哪个是自己的：“你下回别跟我买一样的了，都分不清了。” 周烨比划了一下两条裤子的裤腰，指着大的那条，笑了一下说道：“这条是我的，我比你大。” 容昭从周烨手上把自己那条抢回来，明显被周烨的话气到了：“好好说话会死吗。” 两人用了两个洗衣盆，蹲在洗手间的地板上洗各自的内裤。 地方就这么小一点，蹲着两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不是你碰到我的胳膊了，就是我碰到你的头了，尤其周烨又皮，甩了容昭一头泡沫。 容昭抬手把自己头上的泡沫擦掉：“你用你洗内裤的泡沫水泼我头上？” 周烨一边搓洗自己的内裤，一边答道：“抱歉，不是故意的。”说完一甩手，又溅了容昭一脸。 容昭拿周烨这个贱人没辙，抬起手背擦了下脸，决定一会重新洗一下头，不然老觉得头顶一股内裤味。 “其实你不用进来的，”周烨拧了拧手上的内裤，在清水里浸了浸，“我可以帮你洗。” 容昭看了一眼周烨的指尖，纱布外面包着一层防水创可贴：“你手还行吗？” 周烨浸好洗好，把缠在外面的防水创可贴摘掉：“区区一点烧伤，怎么也不会比给我家容容洗内裤重要。” 容昭看了周烨一眼，虽然你很贤惠，但是谢谢不用了。 烈酒入喉_194 两人各自把自己的衣服晾晒好，周烨站在狭窄逼仄的阳台上，指了指正在从远处开过来的快递车：“隔壁那个小哥给他女朋友准备的情人节礼物到了。” 容昭看了一眼，是国际长途快递，这一带几乎见不到这种快递，八成就是隔壁那个男孩买的迪奥口红，准备送给他的女朋友。 上次他和周烨听见过他们的谈话。 那对小情侣是从外省过来的，都在附近的工厂打工，收入不高，赚的钱几乎都攒起来了，准备回老家盖新房结婚。 女孩喜欢一款口红很久了，一直舍不得买。 这样的感情很珍贵，也很奢侈。 周烨从容昭眼里看出一丝艳羡，犹豫了一下，开口说道：“你要是喜欢，我也可以买来送给你，正好配你的礼服和高跟鞋，就是不知道你喜欢什么色号。” 容昭：“.…..” 他才不要什么口红，他只是在必要的时候穿过女装，又不化妆。 周烨跟上容昭：“你不用不好意思，我虽然穷，一支口红还是送得起的。” 容昭走到门边拉开门：“你不是说要去局里吗，现在可以出去了。” 第74章 周烨打开办公室的门进去,拿出钥匙打开一个小抽屉，从里面拿出来一个手表。 百达翡丽，拍卖会上得来的,是他十八岁的时候给自己挑的成人礼，进了警校之后就没戴过了，只偶尔拿出来摸摸看看。 周烨靠在椅背上,一只手把玩着手上的表，拇指在表带上轻轻摩挲着,一边打了个电话出去：“苏叔，帮我卖个东西,急于套现，折价也可以,不能低于七百万人民币。” 苏叔是周家的管家,从年轻的时候就开始在周家做事了，是看着周烨出生和长大的。 苏叔在电话里苦苦婆心地劝道：“少爷,您跟家里人低个头,让个步,不至于要把那块手表卖掉,您不是最喜欢那块表了吗。” 老管家至今都还记得周小少爷刚得到这块表时候的雀跃，天天戴在手上,上学戴放学也戴,连洗澡都不肯摘下来,进了警校参加训练才不得不摘下来。 “卖了吧,我现在已经不喜欢了,”周烨垂眸看着手表上的月亮岩石，在电话里说道，“我不会让步的，说过了，这辈子都不会跟女人结婚。” 别说以前没遇上自己喜欢的人了，现在他有了容昭，就更不可能回去了。 主人家的事，老管家不好多说什么，只好叹了口气：“那我过去拿。” 周烨起身走到窗边点了根烟，看着手腕上这只表，他的确很喜欢，可也已经十年没戴过了。 要是被齐局看见他在局里戴，怕是要拿着扫帚把他轰出去，骂他影响警队形象。 被媒体拍到，没准还会演变成一出反腐大剧。 周烨把手表摘下来放在窗台上，反正他现在已经不戴表了，留着也没什么用，不如换个物件给容昭玩。 对一个昏君来说，博美人一笑比什么都重要。 市局大门开进来两辆警车，停在院子里，林洪泽从车里走了出来，打开后备箱，从里面拖出来一个装得鼓鼓囊囊的口袋。 周烨站在窗边看了一眼警车驶来的方向，摁灭烟头，转身下了楼。 林洪泽背着一个灰扑扑的口袋，脸上和身上也都沾了灰烬，胡子没刮干净，活像一个逃难过来的。 “老林，这趟干什么去了，”周烨在二楼走廊里迎上从电梯里走出来的林洪泽，打量了他一番，满眼嫌弃地往后退了两步，“你怎么弄成这幅鬼样子了。” “这幅鬼样子也比你帅。”林洪泽看了周烨一眼，背着口袋去了物证部门，戴上手套，把口袋里的东西全部倒了出来。 有烧焦的木头、被烧得发白的瓷片、分不出颜色和形状的石块等，堆在地上一大堆，隐隐泛着点焦味。 周烨蹲下来，拿起一个瓷片看了看：“关宅的吧。” 林洪泽在一堆早已经被烧坏的物件里挑捡着：“对，筛查一下，万一能找到当年露查的线索呢。” 他捡起一本已经被烧掉大半的典藏版硬皮页里翻了翻。 关家案子当年是大案，侦查人员早已经把能找出来的有效证据和线索带走了，被集中放在市局物证部，基本不会出差错漏掉什么。 烈酒入喉_195 林洪泽果然没有在残书上发现什么文字记号之类的东西，倒是在第一页看见一个用蓝色圆珠笔画出来的简笔画，忍不住笑了一下：“灵魂画手啊，这青蛙画得，怎么跟个蜥蜴似的。” 周烨看了一眼林洪泽手上拿着的那本和梦两个字已经被烧焦了，只剩下一个红字。 他从林洪泽手上把书拿过来看了看：“人家画的是乌龟。” 说完抬眸看着林洪泽：“林队真是心细如丝，连被烧掉的物件都不放过。” 林洪泽耸了下肩：“刚接手，对很多证据和线索不太熟悉，只能重新梳理一遍。” 周烨听到门口传来很轻的脚步声，知道是容昭来了，抬眸果然看见是他，起身走过去：“容容，你怎么来了。” 容昭点了下头，垂眸看着地上一堆几乎被烧透了的物品，目光被几块瓷片吸引了，上面的缠枝莲纹被大火烤得几乎认不出形状了。 他戴上手套蹲下来，拿起来看了看，转头问道：“林队，瓷片只有这么一点？” 他记得很清楚，在鬼宅的时候，刘骏风从林慕的背包里拿出来一块手掌大小，图案还算完整的陶瓷碎片，跟被冯明晨卖到国外的那只青花象耳瓶是一对。 本以为已经被烧成像眼前一样的残片，就没回去找，只带着照片走了。 林洪泽点了下头，抬眸看了容昭一眼，眼里带着疑惑：“怎么这么问，不然应该还有什么？” 周烨蹲下来，一边翻捡着，把林慕借着夜探鬼宅偷东西的事情讲了一遍：“所以，应该还有一片的。” 林洪泽从地上起身，拿了几个透明物证袋，把几样还算完整的东西打包装了进去，最后走到周烨面前，把袋子往前递了递：“周队，把你手上这个《红》放进来。” “这是《红楼梦》，不是《红》。”周烨捏着手上这本被烧去大半的书，把上面的灰尘擦掉，翻开看了看上面的小乌龟，“反正也没什么证据价值，就别放物证了吧，占地方。你说是不是小刘。” 被点名的物证小刘点了点头，指了指里面房间一排排柜子：“就是，都满得快溢出来了。” 林洪泽谁也没理，一把将那本《红》从周烨手上抢过来塞进了物证袋里。 容昭看着小刘把一大袋物件放进物证柜里，什么也没说，转身往外面走去。 周烨跟上去，抱着容昭的肩膀，把他往自己怀里揉了揉，轻声说道：“不是让你在家休息吗。” 容昭把周烨的手拿开：“跟人约了在市局门口见面。” 周烨心里立刻警铃大作，容昭一向独来独往，几乎没有朋友，连局里的聚餐都很少参加，怎么会突然跟别人有约。 这个人能取得容昭的信任，必然也不是一个简单的角色。 周烨拧了下眉，转头看着容昭：“跟谁约的，要去做什么？” 容昭看了一眼时间，随口答道：“叶倩。” 周烨：“你约她干什么？” 送别人礼物断然没有提前告知的道理，容昭含糊道：“有点事。”说完大步从安全出口下了楼。 周烨走到走廊尽头的窗边，看容昭从市局大楼里出来，走出大门。 叶倩在马路对面的公交站台下车，两人在市局门口见上面。一同往中央商圈的方向走去，看起来是准备去逛街。 “周周，在看什么呢，跟个望妻石似的。” 林洪泽叼着一根烟走过来，往周烨身侧挤了挤，打眼就能看见铺天盖地的情人节宣传语。 容昭和叶倩正走到一个粉色的横幅下面，横幅上写着一行字。 “思念悠悠，爱意浓浓，”林洪泽读完横幅上的字，看着容昭的背影笑了一下，“怪不得连我们队的王警花都不理，原来是有主了。” 周烨转头看了林洪泽一眼，语气不爽：“他们只是普通朋友关系。” “别扯了好吗，”林洪泽吐了口烟，继续说道，“中央商圈那边的银座今天晚上有活动，凡是参与购物的情侣，都能拿到六六折的餐饮券，现在往那边去的基本都是情侣。” “想不想知道我是怎么知道的？” 周烨一点也不想知道，但这并不妨碍林洪泽发挥：“你猜对了，我跟我的准女朋友一会也要过去。” “像你这种孤家寡gay是不会理解我和容昭这种男人的快乐的。” 周烨转头看了看林洪泽这个贱人，完全忘了自己平时比林洪泽好不到哪儿去。 林洪泽把烟头摁灭在旁边的垃圾桶里，一边转身走一边嘚瑟地说道：“今天喂我家菱菱吃什么好呢，火锅还是牛排。对了，还得给菱菱买个包。” 烈酒入喉_196 说不定能在银座碰上容昭，到时候要好好介绍一下，让别人都看看，他家菱菱长得有多美。 周烨冲林洪泽的背影喊了声：“单身老狗，当心别又被女人骗了。” 林洪泽走后，周烨点了根烟，想起自己还没正儿八经地请容昭在外面的餐厅里好好吃过一顿饭。 等情人节那天，他一定要把他搞到手。 等不了了。 容昭打了个喷嚏，揉了下鼻子，怀疑自己是不是感冒了。 叶倩递了张纸巾给容昭，笑了一下说道：“容哥，是不是有人想你了。” 容昭接过纸巾，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没有。”他下意识地觉得没人会想他，因为想他的人都丢下他去另一个世界了。 “去哪？”容昭没怎么送过礼物给别人，一进商场，看着琳琅满目的商品就懵了，完全不知道该买什么。 商场里人很多，商家在搞活动，到处都是标语和气球，整个空间都被粉红色的甜蜜气氛包围了。 叶倩带着容昭走到商场中间，往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指了指：“那儿是卖男士香水的，那儿是卖包的，那儿是卖玉器木石吊坠的，那儿是卖衣服鞋子的，容哥你想买什么？” 容昭认真地想了一下：“不知道。” 叶倩安慰容昭道：“没事，只要是你送的，周哥一定会喜欢。”说完带他走到卖首饰的地方。 营业员阿姨从柜台里拿出来一对白金对戒，笑得一脸和蔼：“帅哥美女来看看，今年的新款，卖得特别好。” 叶倩吓了一跳，慌忙摆手：“阿姨，您误会了，我们不是情侣。”拆自己家的cp，可是要被天打雷劈的。 容昭站在柜台边，接过来看了看，两个戒指放在同一个盒子里，素白干净，没有过多的装饰，是他喜欢的款。 叶倩转头看着容昭：“容哥，你要送周哥这个？” 她表面上是在安静地询问，内心却在疯狂尖叫，甚至想拍一下自己的大腿，就买这个，就用这枚戒指，套牢他，亲手给他戴上，向全世界宣告，他是你的男人！ 容昭把手上的戒指放了下来：“不送这个。”他只是随便看看。 叶倩又带着容昭来到卖衣服包包的地方，情侣装什么的也是非常浪漫的。 容昭走到卖腰带的地方，拿起来一个黑色的摸了摸，抬眸对服务员说道：“麻烦开一下单子。” 叶倩连连点头，腰带好啊，腰带的寓意是拴住你的心，栓你一辈子。还带着一种性暗示的意味，亲手解开我送你的腰带什么的，不能再往下想了… “这是给我自己买的，”容昭无情地打断了叶倩的幻想，付好钱买好腰带，“你自己也想想，喜欢什么，我送给你。” 叶倩摆了下手：“不用了容哥，我什么都不缺。” 两人又逛了一会，容昭走到卖化妆品的专柜前，看了看眼前这一大堆颜色几乎一模一样的口红，让叶倩挑一支，作为她今天陪他出来买东西的谢礼。 年轻的女营业员最近销售业绩不错，看见成双成对的就开始推销：“这个色号是我们品牌今年的爆款，红中偏橘，适合所有肤色，特别显气质。” 叶倩：“我们不买。” 说完把容昭拉到一边：“容哥，你其实不用对我这么客气，我们是朋友，朋友陪朋友逛街不需要回报。” “你要是这么见外，就是不把我当朋友了。” 让别人牺牲休息日陪自己买东西，容昭本来就觉得不好意思，更不想亏欠别人什么，所以想给叶倩补偿。 更何况，叶倩的父亲是被他连累牺牲的，他要补偿给叶倩的还有很多。 叶倩拉着容昭的胳膊就往旁边拉：“还是先帮周哥挑礼物吧，天都黑了。” 容昭带着叶倩去吃饭，中间抽空返回卖口红的专柜，把叶倩偷偷看了好几眼的口红买了下来。 “送您一个小样，”热情的营业员拿了个口红小样放在包装袋里，甜甜地笑道，“谢谢光临。” 容昭随手把这些东西放进了自己的购物袋里。 回到餐厅，容昭把口红拿出来塞到叶倩手上，他做起这些事情来明显不习惯，更不习惯对别人说煽情的话，因此有些磕磕巴巴的：“不是客气，就是，就希望你开心一点。” 叶倩看着容昭耿直认真的样子，大大方方地接了过来，笑了笑说道：“谢谢容哥。” 说完叹了口气：“我们还没有挑好给周哥的礼物。” 烈酒入喉_197 一个年轻帅气的服务员小哥哥端着托盘走过来，将两杯饭后甜点放在桌上。 叶倩抬眸笑了一下：“谢谢。” 等小哥哥走了，叶倩小声对容昭说道：“容哥，刚你注意到了吗，那个帅哥的手腕超好看，线条和肌肉好漂亮。” 容昭没注意看别人的手腕，但他知道有一个人的手腕更好看。 “我想送给他一块手表。” 第75章 吃好晚饭,容昭和叶倩来到一楼卖手表的专柜。 他没有太多的预算，几十几百万的名表买不起。 挑了很久，选了一个普通老百姓能消费得起的中等档位的机械表,银色不锈钢表带，戴在那人的腕骨上应该会很好看。 一共七千块。 可惜专柜只有展示柜上的这一块，需要从别的地方调货过来,要过几天才能拿到货。 “容昭，”容昭听见身后的声音,转过头，看见拎了满手购物袋的林洪泽,“林队。” 叶倩也在局里见过林洪泽，冲他点了下头。 林洪泽脸上的胡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刮掉了,身上穿的也不是上午那件沾满了灰烬的,换了件白衬衫，整个人收拾得清清爽爽。 林洪泽走过来,笑得满面春风：“我在陪我朋友逛街呢。”朋友两个字咬得暧昧,一副生怕别人不知道这是他的准女朋友的样子。 容昭嗯了声,明显不是很关心这些,也不知道该对林洪泽说什么，气氛有些尴尬。 好在叶倩是个很会说话的姑娘,她看了看林洪泽手上的各种购物袋,艳羡道：“林队太宠了吧。” 购物袋上的品牌都是很贵的那种,普通女孩买一件都要省吃俭用几个月,咬咬牙才舍得犒劳一下自己。 林洪泽笑了一下：“只要我家菱菱喜欢,就算是天上星星，我也会想办法帮她摘下来。” 除了喜欢看帅哥，叶倩还喜欢看美女：“您朋友不在这儿吗？” “她去洗手间了，”林洪泽笑了笑，“等一会她过来了，介绍给你们认识。” 容昭对林洪泽的女朋友没有半点兴趣，他只想赶紧回家。 回家两个字一从脑海中闪过，容昭才想起来，周烨好像没有家里的钥匙。 商场中间的时钟上显示，已经晚上八点多了。容昭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没看见任何未接来电。 周烨没给他打电话。 容昭调出周烨的电话号码，准备给他打个电话问问。手指悬在通讯录上周烨的名字上面。 容昭顿了一下，把手机收了起来。 或许他还在局里加班，也可能在处理私人事务。 “洪泽。”不远处走过来一个女人，语气十分娇柔，别说男人了，就连作为女人的叶倩都觉得骨头酥麻酥麻的。 叶倩抬眸，看见一个穿着白色长裙的女人走了过来。 女人穿着一双银色的高跟鞋，黑发披肩，皮肤白嫩得像落了雪的真丝绸缎，细腰翘臀，身材曲线窈窕性感。 长着一双大而自然的杏眼，绯色樱唇。瓜子脸，却又不是网红的那种尖下巴，带着点恰到好处的肉感，显得又纯又欲。 女人一出现，周围不少人看了过来，纷纷猜测这位是哪个女明星，还有举起手机偷偷拍照的。 林洪泽把女人带过来，对叶倩和容昭介绍道：“唐思菱。” 叶倩像是被下了蛊一样，视线根本无法从眼前的女人身上挪开，直到林洪泽出声才反应过来，笑了笑说道：“我叫叶倩。” 她从来没见过这么美的女人，浑身上下每一处都像被精雕细琢过一般，美到不像个真人。 烈酒入喉_198 容昭看了唐思菱一眼，他不喜欢这个女人，觉得她像个死人，脸上白得一点血色都没有，死气沉沉的。 唐思菱不笑，只在林洪泽向容昭和叶倩介绍她的时候微微抿唇扬了下唇角，示了下友好，声音娇柔道：“你好。” 叶倩用自己的肩膀碰了下容昭，低声说道：“这长得也太好看了吧，像洋娃娃一样。” 容昭没有多说什么，甚至都没看过唐思菱第二眼。 旁边有人在小声议论，容昭五感灵敏，听得清清楚楚。 “她的鼻子是不是整过啊，那个高度和弧度，也太完美了，哪有人能长得这么好。” “不是吧，我看挺自然的，不像整的。” “肯定是整的，你看她都不笑，就是怕脸僵，那些整过容的女明星就是这样的，演戏的时候根本不敢笑，笑起来肌肉都不动的，特别诡异。” 还有一个女人在使劲掐她的男朋友：“别的女人就这么好看，把你的魂都勾去了是吧。” 男人回过神来，慌忙解释：“我没看，我哪儿看了，我根本没看。” 女人瞪了男人一眼，气哼哼地转身就走，男人最后看了女神好几眼，转身追自己的女朋友去了：“宝宝，你听我解释，我真没看，一眼都没看，不然你把我眼睛挖下来。” …… 容昭看了一眼商场上的挂钟：“时间不早了，我们先走了。”说完拿出手机看了看，没有未接来电。 容昭带着叶倩往商场门口走去，他总感觉身后有一道视线黏在自己身上，回过头只看见林洪泽和他那位准女朋友的背影 他以为是自己整天疑神疑鬼惯了，产生了错觉。 走到商场门口再次转过头，隔着攒动的人群，容昭看到一双眼睛紧紧盯着自己，一晃眼就淹没在了人群里。 容昭先把叶倩送回家，在石莲路地铁站下来的时候已经晚上九点半了。 他拿出手机看了看，没有未接来电，也没有短消息，打开微信也没收到周烨的留言，只有范瑶发过来的一条消息：“容哥，在吗？” 容昭随手回了个系统自带的微笑的表情。 踩着月光回家，容昭才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出门购物了。 他说的购物不是买生活必需品，是很久没有花心思挑选商品了，那款手表他很喜欢，希望周烨也喜欢。 离家里越来越近，容昭抬眸看了一眼二楼的房间，黑漆漆的，里面没人。 钥匙只有一把，就在他口袋里，连张姐那都没有备用的。 周烨没回来，已经快十点了还没回来。 容昭踏上通往二楼的楼梯，旧木头一踩就会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回荡在空荡荡的院子里，显得分外落寞。 跟以前的每个晚上一样，又好像不一样了。 已经十点了，周烨还没回来。 容昭又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没有未接来电，没有短消息，只有范瑶发过来的一句回复：“没事啦，容哥早点休息。” 容昭收起收起手机，上楼看见门口坐着一个人。 那人靠着门板，微微抬头看着盛夏的夜空，双手搭在膝盖上，手腕下垂。 “怎么坐在这，”容昭看见这个人，才把这一路上莫名其妙的小脾气赶走了，对周烨伸出手，“起来。” 周烨没去接容昭的手，声音又低又闷：“你还知道回来。” 容昭蹲下来看着周烨：“在这坐多久了，没有钥匙进不去，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周烨偏过头，揉了揉酸涩的肩膀：“你跑哪去了。” 容昭把手上的购物袋放在一旁，陪周烨坐在门口：“出去买了点东西，吃了个晚饭。” 周烨的肚子恰到好处地叫了一声。 容昭慢慢转过头去：“你是不是在这坐了一整晚，连晚饭都没吃？” 周烨点了下头。 烈酒入喉_199 容昭起身，把周烨从地上拉起来，有些生气，但又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你是不是傻，自己不会去吃饭吗，想像我一样得胃病吗。” 周烨没吭声。 他下午六点钟就回来了，以为容昭在家里了，敲了半天门没人应，越敲越烦躁，知道房间里没人，还是想敲，仿佛敲的不是一块门板，而是一个心门。 他在门口等到七点钟，想着，再怎么跟女人在外面逛，也该回来了吧。 到了八点钟，他站在走廊上把身上最后的五根烟全部抽完了。 之后他就不记得时间了，脑子里只有容昭的影子在晃。 “晚饭都没吃，”容昭顿了一下，低声说道：“是不是没钱花了。” 说完拿出手机，给周烨转了点生活费：“先给你一千，花完了跟我说，别饿着肚子都不知道吭声。” 周烨跟在容昭身后进了家门，转身把门关上，靠近容昭，鼻尖在他脖子上闻了闻，闻到熟悉的美人味才觉得踏实。 “我等你一晚上了。” 容昭躲开周烨喷洒在他脖颈上的气息，偏过头，低声说道：“那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周烨探身上前，趁容昭不注意，狠狠咬了下他的耳朵：“我想让你心疼我。” “你心疼我吗？” 容昭把购物袋随手扔在床上，原本打算淘点米给周烨煮粥，听完对方话里毫不掩饰的暧昧，顿了一下说道：“你有手有脚，总归不会把自己饿死。” 他感觉今天的周烨有点不对劲，有点过于粘人，跟平时强势的样子不同：“你今天到底怎么回事？” “你今天跟叶倩一块出去逛街了。”周烨抬眸盯着容昭，“我知道你们之间什么都没有。” 容昭迎着周烨的视线，听见他继续说道：“但这不妨碍我吃醋，我已经快十个小时没见到你了。” 容昭随口纠正他道：“是八个小时零三十分钟。” 周烨走近容昭，垂眸看着他，声音低哑道：“你算的比我还清楚。” 容昭一怔，偏过头躲开周烨过分灼热的视线：“晚饭的红糖糍粑的没吃完，我打包带回来了，你去吃吧。” 说完弯下腰，拿起被扔在床上的购物袋，从里面拿出食品打包盒。 腰上突然一热，身后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掀开了他的T恤，迅速在上面亲了一口。 容昭转头看了看周烨，举起手上的打包盒就想往这人头上砸，低声骂道：“干什么呢你。” “抱歉，”周烨把容昭手上的盒子拿下来，“实在没控制住。” 他早想就想这么干了，每当容昭弯腰铺床，黑色T恤下摆随着动作往上，露出一小截白皙的皮肤，劲瘦性感的腰线若隐若现。 周烨坐在桌边夹起一块红糖糍粑，有点硬了，其实已经不好吃了，但周烨觉得甜，这是容昭特地给他留的，还告诉他，他已经八个小时零三十分钟没见到他了。 容昭走进洗手间，靠在门板上深深呼了口气，后腰像是被火烧穿了一般，灼得他心口发颤。 他不喜欢这种失控的感觉，一旦事情或者感情超出自己的掌控，他就没有安全感。 越是令人依赖和希冀的东西越令人无法承受失去的痛苦，这一点，没有人比容昭更清楚。 容昭洗了把脸冷静下来，从洗手间出来。 周烨转头看了看容昭，见对方脸色不好，柔声哄道：“就亲了你一口，又不是没亲过。” 容昭看了周烨一眼，微微垂下眼：“以后别这样了。” “朋友和陌生人之间，你选一个。” 周烨起身收拾桌子，将食物残渣扔进垃圾桶里，转身走到容昭面前，语气强势，不容任何人反驳：“我两个都不选。” 容昭正要开口说话，嘴唇被对方的手指堵住了。 周烨看着容昭的眼睛，语气低柔：“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我会等你，等你爱上我。” “跟我说说，今天在银座看到了什么好玩的，”周烨转身拎起容昭的购物袋，从里面拿出来一个黑色的腰带，一边在自己腰上比划，一边说道“是给我买的吧。” 容昭看出来周烨在转移话题，也好，不用他忍受迫不得已的拒绝了。 烈酒入喉_200 容昭顺着周烨的话说道：“银座人挺多的，因为情人节快到了，到处都在做活动，你手上的腰带是给我自己买的，还送了叶倩一支口红，人家大热天的出来陪我逛街买东西也挺辛苦的，晚饭吃的茶餐厅，里面的饭后甜点没有市局门口那家做的好吃，糖放太多，腻得慌。” 周烨听容昭一口气说完一大串，倒了杯水递给他：“别紧张，慢慢说。” 他靠在窗边，看容昭仰头喝掉大半杯水，想象着他说的那些画面，暗暗计划情人节那天的活动安排，一定拉他去商场逛一圈，他都还没和他一起好好逛过街。 容昭喝了口水：“我没紧张。” 周烨靠着窗，歪头看着容昭，啧了一声：“你给自己买了个腰带，给叶倩买了支口红，不觉得少了点什么吗？” 容昭知道周烨想说什么，他摇了下头：“不觉得。” 容昭垂眸看了一眼周烨的手腕，骨肉匀停，线条性感，跟他选的那块手表很配。 周烨转头看着窗外，颇为心酸地说道：“我真伤心，没人爱我。” 容昭看着周烨将手插在裤子口袋里，漂亮的手腕被遮住，收回目光继续说道：“还遇到林队了，跟他女朋友一块。” “传说中弯男看了都会变直的那个吗，”周烨看着容昭，“那你变直了吗？” “我本来就是直的，”容昭看了周烨一眼，把杯子放在桌上，转身去阳台收衣服，一边说道，“我不太喜欢她。” 周烨紧紧跟在容昭身后，像个大尾巴：“谁？” 容昭停下脚步：“林队的女朋友。” 周烨拿起晾衣杆把阳台上的衣服收下来，笑了一下，看着容昭说道：“你是个gay，当然不会喜欢女人。” 容昭抱着一堆衣服，抬眸看了周烨一眼：“你才是gay。” 周烨：“你说得对。” 容昭无力反驳。 他抬眸看了一眼阳台外面的夜空，不知什么时候，星星和月亮隐去了，天边压过来一大片乌云，如同一把沾了墨汁的刷子，将这一整天的晴朗破坏殆尽。 第76章 晚上十点钟,君临小区，灯光从一栋栋窗户里投射出来。一个年过六十的老人坐着轮椅看着对面的一栋楼。 他的腿已经瘫痪二十年了，妻子在他当年出车祸不久就跟别的男人跑了,再也没回来看过他一眼。 他的日常起居由保姆照顾，没有子女，只有一个远房侄女会来看他。 他每天都很无聊,白天就坐在窗边看楼下来来往往的行人，晚上就盯着对面那栋楼的一个窗户看。 透过一层玻璃窗可以看见,那个年轻的女人下班回家了。 她手上拎着大大小小的购物袋进门，把外卖盒子放在餐桌上,去洗手间洗好手，再去卧室把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男人扶起来带到餐桌边。 两人面对面坐着,开始吃晚饭。 距离太远,只能看见模糊的人影，看不清男人和女人的脸,老人握了握手上的保温杯,眼里满是羡慕。 那个男人看起来瘫痪得比他还要厉害,几乎全身都不能动了,不管在卧室，还是去餐厅吃饭,统统由女人扶着,像个木偶人。 年轻漂亮的女人没有抛弃他,每天像对待热恋中的情人那样悉心照料着。 女人看起来很爱这个男人,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放下手上的事情去亲吻一下男人的额头或嘴唇。 吃好饭,女人把男人扶到沙发上，打开了电视机。让男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自己坐在镜子前梳妆打扮。 没过一会，女人起身，将连通客厅和餐厅的阳台窗帘被拉上。 “叔，”曹璐璐走过来，把轮椅上的老人推到客厅里，随口聊道，“您天天在往对面看什么呢？” 老人垂眸看着自己瘫痪的双腿，叹了口气，缓缓说道：“羡慕啊，人家那才是真正的有感情，感情好。” 老人转头问道：“公安局那边怎么说，找到顾铭了吗？” 顾铭就是曹璐璐失踪一年的前男友，她皱了下眉：“没有，我再想想办法。” 烈酒入喉_201 “不洗脚不许上床，”容昭洗好澡从洗手间出来，看见周烨躺在床上靠着靠枕，双脚搭在被子上，“脚上都是细菌，把床弄脏了。” 容昭鼻子灵敏，走近了闻到一点脚臭味，恨不得把床上的人拎起来扔河里涮上几遍。 “我鞋是今天新换的，袜子也没脱，不脏，”周烨赖在床上不起，一边玩着手机一边拿眼睛瞄着容昭，“再说了，这是我的床，要脏也是脏我自己，也脏不到你身上。” 容昭无力反驳，但他又不能说，昨夜他就是偷偷在周烨的床上睡的，完全有可能脏在他身上。 周烨看着容昭被堵得哑口无言的样子，脸颊上的红晕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顿时感觉心脏受到了一股暴击。 他想把这个人扑在身下，咬着他的耳朵问一句，小宝贝，你怎么能这么可爱。 “吱呀吱呀”，伴随着床叫的声音，周烨起身，拿起自己的睡衣往洗手间走去，一边低头在手机上打字，“那我去洗了。” 周烨正在微信上跟叶倩聊天，问她今天跟容昭逛商场的事：“容容说他什么都没给我买。” 叶倩知道周烨在套他的话，但她什么都不能说，不然等到了情人节那天就没有惊喜了，她不能做容哥的猪队友。 周烨洗好澡出来，看了看坐在床上靠着靠枕的容昭，他正捧着一本红楼梦，低头看书，不时翻一下书页，安安静静的，十分居家。 房间中央的大灯已经关掉了，只有床头的台灯亮着，橙黄色的灯光洒在床上认真看书的男人身上，像在晚霞余晖里看见一片山花烂漫，连空气中都带着温馨的香味。 周烨坐在容昭床边，抬手拍了下容昭的大腿：“容，你有没有觉得咱俩现在很像一对老夫老妻。” 容昭抬脚把周烨的咸猪手踹到了一边：“滚回自己床上去。” 周烨抓住容昭的踹过来的脚抱在自己怀里，垂眸看着对方凸起的脚踝曲线，忍不住赞叹道：“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完美的艺术品。” 周烨吸了吸鼻子：“还有，明明用的是一样的沐浴露，为什么你身上总是比我香。” 容昭把自己的脚从周烨怀里挣脱出来，狠踹他一脚，闷声说道：“别碰我。” 周烨起身看着躺在床上的容昭：“八个小时零三十分钟没见面，你打算怎么补偿我？” 视线的高低差距令他看起来有些居高临下，像君临天下的王者强势地下着命令，而不是询问。 “你打算怎么补偿我？” 周烨坐下来，身体前倾，眼看着就要压在容昭身上，他摊开自己的手心：“还说自己不喜欢，转头就偷偷买来了，我也不为难你，涂给我看看。” 容昭看见周烨手上的东西，解释道：“这是给叶倩买口红的时候，营业员赠送的小样。”他当时随手放在购物袋里，完全忘了这回事，也就没想起来给叶倩。 容昭伸手去抢，周烨躲开，一边拧开口红盖子，炽热的目光盯着容昭的双唇：“最性感的颜色。” 大红色的膏体横在容昭和周烨中间，像一颗诱人的红樱桃。 容昭看了周烨一眼，对方的脖颈就在他眼皮子底下，他只要一张嘴就能把他的脖子咬疼。 容昭磨了下自己的牙齿，终于还是眯了下眼睛，冷声道：“我数到三，马上从我床上滚下去。” 说完开始计数：“一……” 周烨从容昭床上下来，他没敢再继续撩拨容昭，根据他的经验，被撩得燥热难耐的人肯定是他自己，到最后还得自己躲在洗手间里纾解。 周烨自认为不是个纵欲的人，他甚至连性幻想对象都没有，憋得久了才想着为了身体健康弄出来一下。 自从搬进容昭的房子里住，每天不弄一下，能硬得他睡不着觉。 更怕自己一时冲动对容昭做了什么无法控制的事。 办案的时候会遇上各种案子，周烨尤其看不起来那些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的人，图那一时的爽快，害人害己。 跟容昭有了那一吻之后，周烨非常忧伤地发现，他再也无法掌控自己了。 有时候明明没想着怎么样，只想正常地交流，却经常被对方一句话、一个动作甚至一个醉人的眼神弄得心痒难耐。 就比如此时，那美人坐在床上，穿着一件宽松的睡衣，领口微微敞开，露出线条性感的锁骨和肩窝上被他亲口咬出来的牙印。 容昭转头看了周烨一眼，声音低冷：“盯着我干什么，睡你的觉去。” 这美人连声音都带着噬骨的磁性，因为那点凉意而显得孤傲，像一个高高在上的神。 让人心甘情愿地臣服，更让人想把他压下身下狠狠征服。 烈酒入喉_202 周烨烦躁地转过身去，生怕多看一眼就又失控。 他太了解容昭了，他永远知道他的底线在哪。他现在要是扑过去，怕真会被容昭一拳砸在鼻子上，连人带铺盖地赶出去。 容昭看了周烨一眼，只看见对方一个暴躁的后背，想起来今天的确是让他受了委屈，在门口坐着等了他好几个小时，连晚饭都没吃。 心一软，语气也不自觉地温柔了许多：“盖一下肚子，当心着凉。” 这样的声音落在周烨耳朵里，又是一番勾引。 他觉得自己快炸了，不得不从床上下来，走到衣柜前，从里面拿出来一条内裤，转身走进洗手间，“砰”的一声关上门。 容昭坐在床上转头冲着紧闭着的洗手间大声喊道；“你拿错了，那条是我的。” “老子要的就是你的。”周烨的声音从洗手间里面传来，没有任何拿错东西做错事的觉悟，像一个横行霸道的强盗。 容昭气得不想说话，低头继续翻了几页书，想着以后要把自己的贴身衣物都藏好锁好。 不知过了多久，洗手间的门被打开了。 容昭下床走过去，看见周烨站在洗手台前洗衣服：“你洗的是谁的内裤？” 周烨一点也不心虚地答道：“你的。” 容昭明白过来，抬脚踹了周烨小腿一下，脸颊通红：“你特么对我的内裤做了什么。” 反正都这样了，周烨也不想藏着掖着了，转头盯着容昭的眼睛。 他眼里的欲色尚未完全褪色，声音又低又哑：“老子想要你，你给吗？” 不等容昭回话，周烨继续说道：“是糟蹋你还是糟蹋一条裤子，你自己选。” 容昭第一次遇上如此厚颜无耻之人，羞愤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周烨继续低头洗内裤，低声说道：“也就是疼你，舍不得动你，不然你能好好站在这？” 容昭没有周烨这样的脸皮，也说不过他，转身走出洗手间，“砰”的一声关上门：“这条裤子我不要了。” 周烨洗好晾好，从阳台回到床上，看见容昭已经转过身睡了。 他干了出格的事，又说了那样放肆的话，居然没有被揍。 他像一只潜伏的狼，一步一步往前，伺机将他拆骨入腹。 躺在床上，周烨默默躺在一侧，留了一半的空间给容昭，怕他半夜做噩梦睡不着。 容昭这一夜没睡好，梦见了很多，有冯明晨，有王辉，有着着火的宅子，还有一片青花瓷碎片。 他从梦中惊醒，转头看了看熟睡中的周烨。 容昭起身抱着枕头从床上下来，光着脚悄悄走到周烨床边，犹豫了一下，还是没爬上去。 最后举起手上的枕头，狠狠朝周烨的屁股砸了几下。 周烨被抽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拍了拍自己身侧的床单，声音低哑：“过来睡。” 借着昏暗的小夜灯，容昭垂眸看着躺在床上的男人，一言不发地转身走了。 第二天，容昭醒来的时候已经快到上班时间了，他睡过头了。 他一向自律，不允许事情超出自己的掌控，不然会很慌，没有安全感。 距离上次睡过头，已经是六年之前了。 周烨的床已经空了，床单被子整理得很整齐，容昭一边快速地换衣服，一边看了一眼鞋架，周烨已经出门了。 桌上放着买好的早餐，上面贴着一张浅黄色的便签纸。 容昭一边争分夺秒地刷牙，一边拿起来看了看。 黑色的签字笔写出来的潦草字迹，容昭费了很大的眼力才读出来：“容容：锅里熬了粥，温一下再吃，爱你么么哒~~” 容昭被这声么么哒激出一身鸡皮疙瘩。 便签纸下面还有一行温馨提醒的小字：迟到半个小时，扣二十元。 烈酒入喉_203 真真一个大公无私的好领导。 锅里的粥还温着，容昭随便吃了几口，匆匆赶往地铁站，到市局的时候刚好卡在二十元，不算旷工。 容昭走进周烨的办公室关上门，气都没喘匀乎：“早上怎么不叫我。” 周烨从一堆文件里抬起头来，起身走到容昭身前，抬起手放在对方的衣领上，眼里噙着柔和的笑意：“扣子都扣错了。” 容昭今天穿的是一件黑色Polo衫，领口上只有两粒纽扣，就这都能扣错。 他拍开周烨的手，脸上的起床气似乎还没散，没好气道：“我自己来。” 说完把扣错的纽扣解开，扣好。 “头发也有点乱，”周烨从自己的抽屉里拿出来一把梳子递给容昭，满眼宠溺，“头顶有那有一撮毛翘起来了。” 容昭梳了几下，那撮毛倔强地不肯趴下来，倒了点水抹在头上才算压住。 容昭一向冷静自持，还从来没有这样手忙脚乱过。 周烨靠在桌边，看容昭不断用梳子压那撮可爱的小毛毛，唇角不自觉地微微扬起。 容昭把梳子扔给周烨，对上对方脸上的笑容：“笑什么笑。” 他以为他在笑他蠢笨，却听见周烨柔声说着：“你毛手毛脚的样子很像十七岁那年的我。” 那时少年，无忧无虑。赖床晚起，顶着睡了一夜的乱发站在洗手间的镜子前拼命喷发胶。容昭的思绪被拉回到了六年之前，这一瞬间的放松击溃了一直以来紧绷着肌肉。 那原本是他再也回不去的从前。 容昭抬眸看着周烨，眼前这个人太危险了。 这样下去，他可能会被掰弯。 第77章 范瑶接了个电话，兴冲冲地跑到市局门口收快递。 门卫刘叔端着一个白色陶瓷杯子喝了口水,笑了笑：“小范,又在捣腾化妆品呢？” 范瑶从快递员手上接过一个巨大的快递盒子,转头对刘叔说道：“这不是化妆品，是女人的自信。” 刘叔放下手上的茶杯，乐呵呵地说道：“二十多的小姑娘，自然就是美，天天往眼睛上涂那些绿的蓝的，跟被人打过似的，不好看，一点都不好看。” “刘叔，您不懂，”范瑶站在门卫室边,接过刘叔递过来的一把剪刀,拆开快递盒子，从里面拿出花花绿绿的一堆东西，一边拿着发货单核对，一边说道，“这些是各大品牌新出的眼影，我每一样都买了,总有一款能让我变美。” 从外面办事回来的内勤部的大花看见,走过来拿起一个金色的眼影盘,一脸艳羡：“这不是G家新出的吗,昨天才开的新品发布会,你居然今天就买来了，这手速也太牛逼了吧，瑶瑶。” 范瑶骄傲地抱了个拳：“承让了，姐妹。” 一边认真地低声核对：“Dior五色眼影盘午夜星愿限量版夏季限量653/853157#。” “Guerlain流金眼线液01#黑色5ml。” “Chanel立体臻魅睫毛膏6g。” …… “等等，”大花打断范瑶，“你怎么光买眼部彩妆，还有，你上次不是才买过好几盘眼影吗？” 范瑶继续低头核对，低声道：“我眼睛长得不好看，当然要多下点功夫。” 大花抬手揉了下范瑶的头：“平时损你都是开玩笑玩的，你眼睛其实挺漂亮的。” 范瑶抬眸看着大花，发出灵魂质问：“那你看着我的眼睛说，哪儿好看的？” 大花看着范瑶眼睛上涂得粉的金的眼影，一时词穷，顿了好一会才找到几个形容词：“你的眼睛又黑又亮，很有气质。” 范瑶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虚伪！”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的眼睛不好看，是那种典型的吊梢眼，看起来像个坏人。 烈酒入喉_204 即使当了好几年警察，晚上照着镜子的时候也会觉得自己的面相因为这双眼睛而显得分外刻薄，一身正气都被这双晦气难看的眼睛弄没了。 大花接过范瑶手上的收货单看了看，拍了下她的肩膀：“大手笔啊瑶瑶，你这是花了一个月的工资啊。” 平常女人们买化妆品，就连经常化妆的，一盒眼影怎么也能用半年了。 范瑶不是，她一盒眼影只够用半个月的，眼线笔比水笔用得还快。她想让自己的眼睛看起来好看一些。 范瑶提着一袋化妆品，跟大花一起上了电梯：“明天晚上叫上小雀斑她们，我请你们吃饭，吃好饭去唱歌。” 大花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爆炸头，转头看着范瑶：“怎么突然这么好，我怀疑有诈。” “今天是你瑶姐十八岁生日，今天队里聚，明天姐妹聚，”范瑶抱着大花的脖子，使劲往下摁了摁，咬牙切齿道，“你们该不会忘了吧，对得起咱们的塑料姐妹情吗。” “瞧我这脑袋，天天嗑cp嗑出毛病了，”大花从范瑶手臂里挣脱出来，“那必须记得。” “生日礼物记得准备好，”范瑶从电梯里出来，转头往刑侦办公室的方向走，一边摆了下手，“价值不过百的一律不收。” 大花追上范瑶，把手上的几杯奶茶中的一杯红豆奶茶递给范瑶：“帮忙捎给容哥。” 又把手上本来给自己的鲜奶奶茶递过去：“这杯是你的。” 范瑶接过来，认真看着手上这杯鲜奶奶茶，一边观察一边说道：“事出反常必有妖，今天怎么好，居然想起来给我带。” “我怀疑里面有毒，还是先拿去法医室验验一下吧。” “里面的珍珠居然飘起来了，果然有毒！” “你这演技不行，太浮夸了，好好跟你们周队学学，进修进修。”大花摆了下手往内勤办公室的方向走，一边叹了口气，她的确把范瑶的生日忘了。 因为她最近有点忧伤，她和她的花妹妹们嗑的烨昊cp已经很久没有发糖了，甚至都很少同框了，这是要开虐的节奏吗，不可以，不可以这样！ 容昭接过范瑶送过来的红豆奶茶，还是温的。 就算他调到了刑侦队，内勤部的五朵金花和钱主任也依然什么都想着他，一点好吃好喝的都要给他留着。 容昭就经常在网上买些水果往内勤部送，说是礼尚往来也好，相亲相爱也罢，他其实就是不想欠别人什么，下意识地拒绝跟别人建立感情连接。 这些东西对他来说太奢侈了。 范瑶站在办公室中间拍了下手：“大家今天晚上别忘了，下班来我家吃饭，我爸定了一个三层的蛋糕，我妈做了一大桌子好吃的。” “特别补充强调一点，空手的不让进门。” 肖潜走过来，把范瑶手上的鲜奶奶茶抢了过去：“你不是在减肥吗，还敢喝奶茶，我替你喝了吧。” 范瑶伸手去抢，没抢到。 肖潜把奶茶还给了范瑶，笑了笑，露出一对可爱的小酒窝：“逗你玩的，奶茶里面都是热量，我才不喝，喝一口胖三斤，脸上还长痘。” 正在喝奶茶的容昭抬了下眸，眼神复杂地看了看肖潜，又看了看手上的奶茶。 脖子突然被人一掌摁了下去。 “爱喝就喝，别听肖潜瞎胡扯。”周烨的指腹在容昭的脖颈上轻轻揉了揉，弯下腰来，用只有两个人的声音说道，“你不胖，身上的皮肤也很光滑，我很喜欢。” “松手，”容昭转头把周烨的手拿掉，继续低头吸了几口奶茶，闷声说道：“别碰我。” 晚上下班，范瑶站起来招呼众人：“我家离得近，离局里就一站路的距离，不用加班的都去我家吃饭吧，记得带好礼物。” 容昭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桌子，准备下班回家，周烨悄悄拉住他的手腕：“去范瑶家吧，她妈妈做的糖醋鱼不错，你肯定爱吃。” 容昭：“人太多了，闹得慌。我就不去了，你们去吧。” “你就当陪我吧，”周烨用自己的小拇指碰了碰容昭的手心，撒了个娇，“走嘛。” “就是啊容哥，来玩吧，”范瑶正在把一堆化妆品往自己包里放，一边看了看肖潜郑可等人，“他们都来过我家好几次了，你还没来过呢。” “白副刚从西藏回来，这会儿已经在去我家的路上了”范瑶轻轻叹了口气，“晴姐的葬礼过后就没见过白副了，有点想他了。” 肖潜摸了下自己的肚子，对范瑶说道：“赶紧的，我中午没吃饭，已经快饿死了。” 范瑶背起包，扫了一眼肖潜空空如也的双手：“生日礼物给我准备了吗，不带礼物不许进家门。” 肖潜从郑可手上抢过来一个女士墨镜：“这个，这是我和圣僧一起准备的。” 烈酒入喉_205 范瑶接过来戴上，拿起桌上的小镜子照了照：“好看。”正好遮住她的眼睛。 一行人吵吵闹闹地走出了办公室。 周烨趁周围没什么人，轻轻抓起容昭的手，紧紧攥在自己手心里：“走吧，跟上大部队，不然晚一步，好吃的饭菜就被抢光了。” “别看他们平常在食堂团结一致地跟别的部门抢饭，内斗起来其实更狠，一块吃饭的时候就不能眨眼，一眨眼一条鱼没了，再一眨眼，一只鸡没了。” 容昭甩开周烨的手：“我什么都没带。” 周烨抱着容昭的肩膀：“带上嘴就行了。” 最后容昭还是在范瑶家小区门口的水果店买了点水果带了过去。 范瑶的父母怕他们待在家里会让这帮年轻人不自在，找了个借口出去了。 范瑶接过容昭手上的水果，假装擦了把辛酸泪：“谁能想到，这竟然是我今年收到的最贵重的生日礼物。” “卧槽，车厘子，九十八块钱一斤，我馋了大半年都没舍得买。” 周烨拍了下范瑶的肩膀：“不用谢。” 范瑶：“不好意思，我谢的是容哥。” 周烨：“都一样。” 对已经和容昭同居许久的周烨来说，容昭的人和钱，容昭的一切都是他的。就连此时，他都感觉像是带着自己的老婆来朋友家玩。 容昭分到一块小蛋糕，躲在角落里小口吃着，一边看着客厅里笑着闹着往彼此脸上身上抹奶油的那群人。 多好吃的蛋糕，他们太浪费了。 周烨被抹了一脸奶油，他的手机响了起来，他低头看了一眼，又转头看了看容昭，躲进洗手间里接电话。 是叶倩打过来的，在周烨的死缠烂打下，叶倩终于松口，告诉他昨天在银座，容昭的确给他准备了礼物。 具体是什么，叶倩不肯多说，非常明确地表示自己是站在容昭这边的。 挂了电话，周烨忍不住笑了一下，心里像有噼里啪啦的烟花炸开。想尽快到情人节这天，看容昭神神秘秘地是要给他什么惊喜。 周烨从洗手间出来，目光越过嬉闹的人群，在客厅的一个小角落里看见正在小口吃着蛋糕的容昭，唇上沾了奶油也浑然不知。 他突然很想他。 周烨走到容昭面前，指了指自己的嘴角，低声说道：“趁现在没人看见，帮我把这点奶油舔掉。” “你说什么？”容昭放下手上的蛋糕，警惕地看着周烨，浑然已经进入了防御状态。 周烨抬手往容昭嘴上抹了一大块奶油，勾唇笑道：“我帮你舔掉也行。” 容昭被抹了一嘴黏糊糊的奶油，气得一脚踹在周烨的小腿上：“换个词，舔什么的，不觉得羞耻吗。” 周烨看着容昭：“那我帮你吻掉？” 两人站在窗边，身后就是窗帘，周烨一只手抱着容昭，另一只手扯开窗帘。迅速把两人罩在窗帘里面，从一片嘈杂中隔出来一个独立的小世界。 容昭使劲推了周烨一下，发现这个人的身体像铁块一样坚硬，他根本动不了他分毫 容昭被周烨压得无法动弹，后背紧紧贴着身后的玻璃窗，双手被对方禁锢在头顶，只有头是能动的。 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容昭闷声道：“这儿不是家里，更不是你发疯的地方。” 周烨垂眸看着容昭唇边的奶油，绯色的唇上像落了积雪一般，这样的景致比他看过的任何一个雪后都美。 窗帘外面，肖潜和郑可在追打：“卧槽，你把奶油抹我头上。” “光头光头，洗头不愁。” “范瑶帮我拿张湿纸巾。” …… 笑声闹声透过窗帘布料传了过来，周烨垂眸看着身下的人，目光灼灼地盯着对方的嘴唇，轻轻低下头来。 温热的气息逼近，容昭没有退路，咬了下牙：“你再这样，我可要叫人了。” 烈酒入喉_206 周烨轻声笑了一下，不怀好意道：“叫吧。” 容昭想了一下，不能叫人，只有被欺压的女人才会叫人，这太影响他的大男子气概了。 周烨再次逼近，双唇眼看着就要贴上来，容昭微微仰着头，喉结再次滚动了一下，声音低哑地骂道：“你敢。” 周烨的双唇悬在容昭的唇上，轻轻蹭了蹭他的唇角，一点一点把上面的奶油吃掉。 对方的唇每落下来一次，都像有一根羽毛轻轻挠在容昭的心口上，又像被什么动物的爪子狠狠抓了一下，让他想大声嘶吼，把这怪异的感觉从心底赶走。 正当容昭以为周烨又要像上次那样强吻他的时候，对方松开了手：“我可没亲你，吃了点蛋糕罢了。” 容昭用手背擦了下自己的嘴唇，狠狠瞪了周烨一眼：“不要脸。” 说完撩开窗帘走了出去。 周烨站在窗前，看着布满繁星的夜空，用指腹轻轻摩挲着自己的嘴唇，漆黑的眸子盛着一片温柔的光。 他吃到了世界上最甜的蛋糕。 周烨撩开窗帘出去，郑可他们已经把厨房里烧好的饭菜端上桌了，范瑶搬出来一箱啤酒：“今天不醉不归。” 周烨急切地在人群中寻找容昭的身影，终于看见对方从洗手间走了出来。 他看起来刚洗过脸，额头那一小撮刘海被水打湿了，有水滴往下滴落在因为羞愤而泛起红晕的脸颊上。眼神不太友善，带着一丝谁也不爱的冷酷和执拗。 周烨后悔了，他刚才为什么没有直接亲上去。 哪怕事后会被揍一顿，起码风流过，总比现在惹了人家还没捞着点好，把自己也撩拨得不上不下的要好。 “范瑶你可以啊，连白酒都准备上了，”郑可拿起桌上的一瓶酒，转头看了看正在拼命往桌上堆酒的范瑶，“这是怎么了，要借酒浇愁？” 第78章 十几个人围着一张大圆桌坐下来，椅子不够用,东拼西凑的,范瑶把自己上学的时候用过的学习椅都搬过来了。 周烨站在容昭身侧,看容昭不坐，他也不去坐。他今天一定要挨着容昭坐，毕竟是自己带过来的老婆，当然要坐在一块。 容昭转头看了看周烨，看周烨不坐，他也不坐。他今天一定不要挨着周烨坐，省得这人再不分场合地偷偷撩他。 他受不了。 直到所有的人都坐下，只剩下遥遥相隔的距离最远的两张椅子。 容昭坐了其中一个，另一个显然就是留给周烨的了。 周烨走过去，对坐在容昭身侧的肖潜说道：“潜儿,换个位子。你不最爱吃糖醋排骨了吗,那边那张椅子离糖醋排骨近。” 肖潜觉得周烨说得有道理：“谢领导提醒。”说完丢下容昭，毫不犹豫地起身去找他的糖醋排骨了。 周烨心满意足地坐在容昭身侧，微微侧过身，低声说道：“小妖精，你休想逃出我的手心。” 容昭看了周烨一眼，狠狠在桌子底下踩了他一脚：“你才是小妖精。” 周烨用舌尖轻轻舔了下自己的嘴唇,笑了一下,低声说道：“谢谢夸奖。” 容昭对这个不要脸的人彻底无语了。 周烨也不全是来惹容昭生气的,他身侧另一边坐的是白旭东,他们已经大半个月没见面了。 白小晴的葬礼过后,白旭东去了西藏，回来之后整个人黑了一圈，话也少了很多。 刚失去白小晴的时候，他的眼睛都是灰的，眼珠好像不会动了一样，像个半死的人。饭也不肯吃，饿到差点脱相，现在看起来好了许多，脸上起码有了点肉。 周烨举起手上的一罐啤酒跟白旭东碰了一下，再多安慰的话都是苍白的，男人之间也无需说太过，一杯酒足矣。 容昭坐在周烨身侧，看着他跟白旭东喝了一杯又一杯，不禁拧了下眉，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周烨夹了一大块鱼肉在小盘子上，把上面的刺挑出来，浇了点汤在鱼肉上，将小盘子放在容昭眼前，转头继续跟白旭东说话。 过了一会又舀了一碗酒酿小圆子递给容昭，再继续跟饭桌上的其他人瞎侃。 烈酒入喉_207 周烨做得十分顺手，仿佛这些已经被他刻进骨子里了。 吃好饭，众人开始协同打扫桌子、洗碗，省得一会范瑶爸妈回来还要为他们收拾残局。 肖潜正在扫地，从桌子底下扫出来一张广告宣传单，拿起来念了念：“为您塑造完美人生。” “祛斑祛痘、隆胸隆鼻、双眼皮、面部整形、形体雕塑……” “范瑶，你要去整容？” 范瑶一边把桌上的碗往厨房里收，一边说道：“那你们觉得我要不要开个眼角，我想让眼睛变大，我这个眼睛长得不好看，又显得晦气，不好。” 周烨靠在桌边剥了个橘子，自己先尝了一小瓣，觉得是甜的，转头就喂给容昭。要是酸的就扔给一旁的郑可。 周烨一边剥橘子，抬眸看着范瑶：“全队就你视力最好了，哪儿晦气了。” 连视觉敏锐的容昭都不得不承认，范瑶的视力比他还好，眼尖，经常在执行任务的时候看到别人看不到的点。 周烨继续说道：“你可以说你的眼睛长得不好看，这是客观事实，没什么好掩饰和自卑的。但你不能说它们晦气，也不要说它们不好。” 周烨的语气很认真，不似在闲聊。 肖潜无比赞同地点了下头，从手上的广告宣传单上抬起头来：“平时损你说你画的眼影跟个鬼似的，说的是眼影，不是说你的眼睛，也不是说你这个人。” 范瑶擦了下手，把肖潜手上的整容医院宣传广告拿过来扔进垃圾桶里，笑了一下：“我知道。” 一群人没有停留太久，晚上九点半就从范瑶家出来了。 周烨和容昭并排往地铁站的方向走，周烨把自己的头往容昭的肩膀上靠了靠，撒娇道：“容容，我被东子灌多了，我醉了。” 容昭动了下肩膀，把周烨的头从自己身上抖掉：“我看不是人家在灌你，是你一直在灌人家，离我远点，一身酒气。” 周烨重新靠上去，笑着说道：“你看咱俩现在像不像一对夫妻，妻子对喝醉的丈夫百般嫌弃，其实到家之后，还是会伺候他脱衣洗澡滚床单。” 容昭一掌把周烨推到一边去，骂道：“你思维清楚得很，哪儿醉了。” 周烨被推得一个踉跄，差点跌倒，但只要没倒下去，他就还能骚。 他捂着自己的心口，在月光下眯着眼睛看着容昭：“我这儿醉了，我的心醉了，你惹的祸，你得负责。” 说完再次往容昭肩膀上靠过去。 容昭抬起手在周烨的耳朵上拧了拧，用力把这个粘人的玩意甩到一边去。 容昭突然感觉到不对劲，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指，他刚才拧周烨的耳朵了。 他使劲甩了下自己的手，他为什么要拧他的耳朵。 容昭转身在周烨胸口上揍了一拳，大男人都是用拳头说话的。 周烨紧紧抓住容昭的拳头，低头在上面亲了一口，勾唇笑了一下：“为什么要用小拳拳捶老子的胸口。” 容昭被麻得不清，抽回手，在衣服上擦了擦，把周烨的口水擦掉。 从地铁上下来，两人沿着青石板铺成的小路往回家的路上走。 到了石莲路这一带，气氛和市局那边截然不同。 那边的一切都是新的，活泼热闹。这边则都是老旧低沉的建筑，连路边摊上坐着的都是文着花臂抽烟骂人的小混混。 从一阵乌烟瘴气中穿过去，前面亮着粉色灯光的是一家被扫了多次又都能奇迹般重新开业的按摩店。 一个戴着半边蕾丝面具衣着暴露的女人冲容昭和周烨冲了声口哨，勾了勾手指，娇媚道：“帅哥，来玩啊。” 周烨看都没看，摆了下手，转头看见容昭的眼睛直盯着那个女人看，不爽道：“你一个gay，盯着人家女人看什么。” “不是，”容昭回过头来说道，“那个女人是新来的，以前没见过她。” 又后知后觉得纠正周烨道：“我不是gay。” 周烨抱着容昭的肩膀，把他往小巷里面带了带，紧紧盯着对方的眼睛：“容警官对人家店里的工作人员很熟悉的样子。” 容昭看着周烨，感觉这人眼里像藏着一把刀，只要他一点头，说自己去那儿玩过，下一秒就会被一刀切喉。 容昭甩来周烨的手：“没玩过，一是违法，二是脏。” 烈酒入喉_208 周烨知道容昭不是那样的人，他纯净得像天山上的雪莲，但这并不妨碍他吃醋。非执行任务期间，但凡容昭多看了几眼的，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他都有点受不了。 眼前这个男人的一切都是他的，连视线都是他的。 容昭很快把这个小插曲忘了，快到家的时候，他突然想起了什么，转头问道：“你有没有觉得最近几天范瑶有点奇怪。” 周烨一边走，一边把盘旋在容昭手边的一个蚊子赶走，继续说道：“她上个月的心理测试有点问题，姚医生找她聊过。” 姚医生是局里的心理医生。 容昭拧了下眉：“她性格不是一直都很好吗，活泼外向爱玩爱闹，她的问题在哪？” “是最常见也最容易被忽视的校园暴力，”周烨继续说道，“她念高中的时候因为样貌问题被霸凌过。” “那时候她人很瘦，眼睛长得不好看，这是实话。脸上又起了很多青春痘，受到一些呆逼蠢货的嘲笑和排挤，差点患上抑郁症，好在最后挺过来了，还考上了警校，工作做得也不错。”周烨笑了一下，“尤其抢饭手段一流，缉毒、内勤、扫黄几个大队加起来都不是她的对手。” 的确，每次在食堂吃饭，他们刑侦一队总能第一个占据靠窗的风水宝地，打到食堂阿姨的第一勺饭菜，范瑶当封第一功臣。 容昭沉思了一下：“触发事件是什么，她是不是遇上了以前欺负过她的同学了，才会想起那段经历，引发心理问题。” 周烨：“刚才吃完饭，我把她叫到阳台上聊了几句，小丫头嘴硬，不肯说。” “东子平常跟她关系最好，问了，也不肯说。明天我让姚医生找她聊聊。” 容昭嗯了声，仔细想了一下，转头问道：“你还记得刘骏风的案子吗。” 周烨点了点头：“当然。” 容昭继续说道：“在宅子里的时候，刘骏风拿刀逼我们每个人陈述罪恶。” “你是说，马小欣，”只需容昭轻轻一点，周烨就明白了，“她的自述是，自己曾参与过校园暴力。这几天，范瑶接触过的唯一一起有关校园暴力的，就是在给马小欣做笔录的时候。” 周烨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很快拿到马小欣的详细资料，他翻开看了看，抬眸说道：“范瑶和马小欣就读的是同一所高中的同一个班级。” 容昭低头看着地上树木投下来的影子，枝叶张牙舞爪，被风吹得来回摇摆，像藏在暗处随时都能跑出来咬人一口的魍魉魑魅。 他低低冷笑了一下：“害得人家留下了一生的阴影，始作俑者还不是大摇大摆地从市局大门走出去了。” 被刘骏风挟持在鬼宅的几个人，除了涉毒的肖安和性骚扰自己表妹的化妆师小赵，其他人都无法定罪，因为那都是一面之词，证据早买被岁月吹散了。 甚至像马小欣这种校园暴力者们，就算有证据，也因为未成年人的身份，顶多被批评教育一番，连法律责任都不用负。 又因为是群体行为，个体甚至都不觉得自己有错，更不会对受害者感到任何愧疚。 刘骏风是疯，但也不是全疯，至少有一部分观点是对的。 容昭不禁试想，如果他是范瑶，他会怎么做，他会不会失去控制，抓住马小欣的头发狠狠往墙上撞。 范瑶显然没有这么做，她甚至都没有让人看出来她和马小欣是认识的，更不会抓着马小欣的头发泄恨。 容昭踢开地上一颗石子，心想，这大概就是他和他们的区别了。 最近跟周烨在一起的时间太长，生活得太.安逸，让他差点忘了，他跟他们每个人都不一样。 周烨转头看着容昭，注意到对方紧锁的眉头，暴戾的眼神，以及越抿越紧的嘴唇。 周烨伸出手握了下容昭的手，他知道他在想什么，却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来，在灭门之痛面前，所有的语言都是苍白的。 容昭转过身继续往前走，小巷又深又窄，路的另一头是一片黑暗。 “周末我们去花鸟市场吧，买点蔷薇花的种子，明年五月就会开出花来，粉的红的爬满阳台。等出太阳的时候，一起坐在藤椅上，你看花，我看你。” 身后有温暖熟悉声音传来，容昭转了下头，看见那男人自路灯下走过来：“我想着，你喜欢玫瑰，应该也不会讨厌蔷薇。” “玫瑰不太好养，等有了大院子再种，你说好不好？” 容昭看着周烨，两人中间隔着两三步远，他想象着他描绘的那些画面，觉得很近又很远，就行像眼前的这个人一样，明明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边。 这让他无端生出一种，他们之间好像隔了一个阴阳的感觉。 他站在一片阴暗之地，仰头看着站在阳光下的他，既渴望又害怕。 他怕他一走向他，那些阳光就会被他身上的罪恶照出来。 容昭看了一眼周烨递过来的手，往后退了两步，垂眸道；“明天还要上班，没时间去花鸟市场买什么蔷薇花的种子。” 烈酒入喉_209 容昭退一步，周烨就往前走两步，直到逼近他，用毋容置疑的语气说道：“那就上网买。” 说完拿出手机，秒速下了单，强行要把这段缘分接上。 周烨把手机收起来，再次朝容昭伸出手，眼神温柔地看着他：“等到货了，我们一块把这些花的种子撒下去，慢慢等它们开花，好不好？” 周烨描绘的画面太具诱惑性，让容昭微微怔了一下，先不说感情上的事，光是那幅风景，就足以令人心生贪念。 什么叫贪，妄想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叫做贪。 周烨往前走了走：“我可以给你煮奶茶，倒在白瓷杯子里，你想加小圆子还是红豆？” 容昭咽了口唾沫，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不知自己贪的是一杯奶茶、一幅风景还是一个人。 第79章 洗好澡躺上床的时候已经晚上十一点多了，容昭今天没看他那本红楼梦,侧过身看着周烨的方向。 周烨此时也跟容昭保持同样的姿势。 昏暗的台灯灯光下,两人互相看着,中间隔着三米远。 容昭的眼神冷静，周烨则缠绵很多。 互相看了一会，周烨先开了口：“容容，要不，我去你那睡？” 容昭没吭声，看样子是不愿意了。周烨往旁边挪了挪，留出半张床，“砰砰砰”，暧昧地拍了拍自己的床单，咽了口唾沫说道：“不想让我过去,那就是想到我这儿来了。” 容昭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不动：“不想。” “我这张床比你那张好,”周烨动了下自己的身体，床垫撞击着床板，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我的这张床它会叫，是会叫的床，简称叫.床。” 容昭看着对面床上搔首弄姿的周烨,觉得辣眼睛,抄起床头柜上的《红楼梦》砸了过去：“骚货。” 周烨拿起容昭扔过来的书抱在自己怀里,低头闻了闻：“一股美人味。”今天晚上他决定就抱着这本书睡了,暂时抱不到真的,抱个替身他也不介意。 手机振动的声音响了起来，周烨警惕地从床上坐起来，紧紧盯着容昭床头柜上的手机。 已经十二点了，什么人会在半夜十二点打电话过来？ 容昭从床上起来，看了周烨一眼，不理解这个人为什么突然诈尸。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起身走到窗边。 周烨紧紧跟在容昭身后，探头问道：“谁给你打的电话？” 容昭转头看了周烨一眼：“你管得着？” “当然，”周烨抬了抬下巴，满心都是欢喜，“你都答应愿意跟我一起种花了。” 在家门口的巷子里，容昭终究还是没能抵御周烨描绘出来的那幅充满阳光花香与奶茶的画面。 容昭小声说了句：“只是答应一起种花，又没说要娶你。” 周烨琢磨了一下容昭的用词，一个娶字，出神入化，连两人的体位都定义好了，简直天真。 容昭停下脚步，正准备摁接听键，对方却挂了电话。 周烨走过去扫了一眼，是一串没有备注姓名的电话号码：“要不要拨回去？” 容昭收起手机：“不用，说不定是营销或者诈骗电话。”说完走到床边，把手机扔在床头柜上。 周烨把这串数字牢牢地记了下来，对他来说，跟容昭有关的事就都不是小事。 第二天，周烨查了一下，这串号码是网络拨号，加上用的是虚拟服务器，无法追溯到拨号人的身份，只能作罢。 中午吃饭，又是刑侦一队占据了最佳风水宝地，一群人热火朝天地吃着饭，你抢我一块排骨我抢你一个狮子头，桌子上一片狼藉。 容昭习惯一个人坐，吃饭的时候也不爱说话，只听着别人说。 周烨端着餐盘走过来，看见容昭的唇角微微上扬着，是在听肖潜讲笑话。 周烨坐在容昭对面：“怎么不坐过去跟大家一块？” 烈酒入喉_210 容昭看了周烨一眼，把餐盘里吃不下的一个虾夹了过去，低声道：“我喜欢安静一点。” 周烨没有多说什么，但他看得很清楚，方才容昭唇角的那一抹笑是真的。 周烨想起在老槐树下的那张照片，少年意气风发的样子与安静沾不上一点边，更像一个会天天呼朋招友上房揭瓦的混小子。 郑可冲容昭喊了声：“容容，这儿有水果，刚从内勤部抢来的，过来一块吃吧。” 容昭像以前一样摆了下手，声音沉静：“谢谢，不用了。” 郑可抓了下自己的光头，没有多说什么，其他人似乎也都习惯了容昭的作风，知道他喜静，没再叫他。 最初的时候大家还会硬把容昭拉过去一块玩，但看着他似乎不喜欢，慢慢就不再勉强他了。有感觉敏锐的早觉察出来，容昭跟他们每一个人都不太一样。 容昭抬眸对周烨说道：“你爱热闹，去那边坐吧，不用特地过来陪着我。” 他这儿冷冷清清的，没什么活人气。 周烨把自己碗里的一块精瘦的排骨夹给容昭，看着他的眼睛说道：“我就爱跟你粘在一起，除非你跟我一块坐过去。” 容昭抿了下唇，低声说道：“我不想去。” 他从一开始就是这样，无意与任何人走得太近，因为不想跟别人建立过多的羁绊。注定无法拥有的东西，不如一开始就没有。 不需要友谊，大家维持好表面的同事关系就可以了。 他的大学生活就是这么过来的，跟宿舍的每个人保持着点头之交，毕业之后再也没有联系过。 就像当年对贺艳艳一样。他永远记得她手上温暖可口的饭盒，他连个联系方式都不留下，最后的见面是他抱着她的人头从半山上下来。 周烨的闯入是个意外，他已经很努力了，还是无法抗拒。 其他的人，在能拒绝的时候就应该划清界限。 周烨接了电话先走了，容昭吃好饭，把餐盘放在回收处，一个人往食堂外面走去。 周围的人都是三三两两，或说或笑或闹，他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看起来孤独又不合群。 “容哥。” 容昭走出食堂，听见有人喊他的名字，转头看见站在门边等着他的范瑶。 范瑶不知道什么时候戴上了一个墨镜，慢吞吞地走到容昭面前，犹豫了一下开口道：“容哥，你有空吗，我想请你喝咖啡，就市局门口，用不了多长时间。” 容昭以前经常遇到这种情况，被女生堵在教室门口学校门口食堂门口，对方总会红着脸要请他到一个安静的地方，百分之百都是准备表白的。 容昭从范瑶的微表情可以看出来，她并不打算表白，她只是有话想对他说一说。 范瑶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一向口齿伶俐的她变得有些拘谨，脸都涨红了。 她最近过得一点也不好，从给马小欣做了笔录开始，每天晚上都在做噩梦。 梦见高中时期被孤立和嘲笑的日子，书包被人抢走踩在泥坑里，被骂死老鼠丑八怪。他们说她的眼睛、眼神和脸上的青春痘令他们感到恶心。 好在她熬了那段不见天日的青春期。 校园暴力对一个人的影响是终身的，马小欣的一个眼神就把那段昏暗的日子全部唤醒了，像细菌一样不断在心里滋生，直到她招架不住，整个人被一股巨大的莫名的恐惧包围。 范瑶今天早上本来想请假，因为手上的一个案子紧急，才没有请假。她早上出门就戴着墨镜，生怕别人看见她的眼睛，太丑了，别人看见了肯定会嘲笑她。 在局里，要不是怕被齐局看见挨骂，她都不想把墨镜摘下来。 这些话她不知道该对谁说，大花和小雀斑她们无法理解她的苦恼，队里的肖潜和郑可心大得很，性子也太活泼，跟他们谈心，根本谈不到心里去。 以前她有什么心事都喜欢和白旭东说说，但白旭东刚失去姐姐不久，自己都还没调整好，她不想去添乱。 虽然容哥气质清冷，但不知道为什么，他身上似乎有某种气质，让人很想接近和亲近他。 举例内勤部的五朵金花，到现在都还天天各种水果蛋糕往容昭桌上送，钱主任更是隔三差五就去找周烨吵架，问周烨要人，让容昭回内勤部。 “就一会，”范瑶扶了扶眼睛上的墨镜，小声说道，“不会耽误你太长时间。” “抱歉，”容昭看了范瑶一眼，低声道，“有份案情资料需要录入，不能和你出去喝咖啡了。” 范瑶听完容昭的话，微微怔了一下，旋即像平常一样笑了笑：“没事，那容哥你去忙吧。” 烈酒入喉_211 回到办公室，很久不见范瑶回来，肖潜喊了声：“我瑶姐呢，有工作需要支持。” 郑可往范瑶的位子上看了看：“吃好午饭就没见回来了，不知道跑哪个部门疯去了。” 肖潜拿出手机：“我给她打个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没人接，直到自动挂断，肖潜小声嘀咕了一句：“怎么不接电话。” 容昭跟范瑶的位子面对面，中间隔着一个挡板，平常在办公室里，他不习惯跟别人抢吃的喝的。 都是范瑶帮他拿，隔着挡板递过来：“容哥，我给你也抢了一份。” 她笑起来的时候，夸张的眼影在光线的折射下一闪一闪的，初看的时候很不习惯，看久了竟然觉得有些可爱。 肖潜准备打第二个电话的时候，周烨从外面回来了：“范瑶今天下午请假了。说是身体不舒服。” 肖潜松了口气，随口抱怨了一句：“瑶姐真是的，请假也不说一声，害得我以为她出什么事了。” 晚上下班，同事们结伴走了，容昭从自己的椅子上站起来，转头看了一眼队长办公室。 他推开门进去，看见正在处理文件的周烨：“你还要多久？” 周烨看了一眼时间：“还要一会。” 说完拉了张椅子在自己身侧，拍了拍说道：“过来陪我。” 容昭走到周烨身后，看了一眼他桌上的一大堆文件：“没有一两个小时处理不好，那我先回家了。” 容昭刚一转身，腰上被周烨狠狠一箍，冷不防地跌坐在对方的腿上。 “两个小时，加上回家的时间，起码两个半小时看不到你，”周烨抱着容昭的腰，把他往自己怀里揉了揉，声音又低又柔，“乖美人，让老子抱一会。” 色眯眯的样子像个老色鬼。 “这儿是办公室，你想干什么，”容昭低声训斥道，“松开。” 除了小时候坐过妈妈的腿，容昭没坐过别人的腿，还被搂着腰，简直是奇耻大辱。 容昭从周烨怀里挣开，整理了一下被弄得有些凌乱的衣服，脸色阴沉道：“以后再这样，别怪我去齐局那投诉。” “投诉什么，”周烨躺在椅背上，唇角噙着一抹笑，直勾勾地盯着容昭脸上的红晕看，“领导对属下性骚扰？” 容昭看着周烨吊儿郎当没皮没脸的样，低低骂了声：“不要脸。”说完大步往办公室外面走去。 周烨轻轻笑了一下，起身走到窗边，点了跟烟叼在唇边，低头看见容昭从大楼里走了出来。 容昭走出市局大门，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下，往左边走是地铁站，是回家的方向。右边是他昨天去过的，范瑶家的方向。 周烨吐了口烟，看见容昭转身往地铁站的方向走去，他身形单薄，穿着一身黑色，像一片孤独的落叶。 旁人不理解，周烨最知道也最心疼，对普通人来说异常简单的选择，之于容昭却是艰苦剧烈的挣扎。 像对待当年的贺艳艳一样，他做了同样的选择。他终究还是选择继续把自己封闭起来，不愿意回到正常人的生活轨迹。 周烨抬眸看了看嵌着星月的夜空，长长地吐了口烟。 透过缭绕的烟雾，周烨垂眸看见容昭走了几步又停下来了，他在一盏路灯下站了好一会，转头往右边范瑶家的方向去了。 第80章 容昭凭着记忆往范瑶家走去,一直走到范瑶家楼下也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该怎么做。 他已经不知道怎么开口去安慰别人了。 在范瑶家楼下的长椅上坐了一会，容昭起身拿出手机,尝试着编辑一条微信消息：“我在你家楼下。” “哒哒哒”,容昭听见颇有节奏的,高跟鞋敲打在水泥地上的声音,越来越近,隔着一道铁门传了出来。 在亮起的声控灯中，一个身材高挑穿着白色V字领长裙的女人从楼道里走了出来。 灯光洒在她身上,像落了层霜,将女人姣好的容貌衬得越发洁白美艳,像从雪山上走下来的,绝美也寒冷，没有一丝温度。 烈酒入喉_212 容昭想起那天在商场里叶倩说的话，冰雪美人。 眼前正是林队的准女朋友，唐思菱。 唐思菱看见容昭,停下脚步，用一双水光潋滟的眼睛看着他，柔声道：“容警官？” 容昭点了下头，神情冷淡，明显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不想攀谈的样子。 有很长一段时间,唐思菱没有在男人面前受过这样的冷遇了,从来都是那些男人跪舔她。 她忍不住摸了下自己的脸,指尖触摸到精致完美的鼻梁，丰满小巧的嘴唇，这才将心里的慌乱赶走。 她稳住心绪，往前走了两步，停在容昭面前，微微扬了下唇角：“容警官是住在这里吗？” 一股隐隐约约的香水味飘来，容昭皱了下眉，往后退了一步，神情依旧冷淡，要不是看在林队的面子上，他连话都不想说：“不是。” 旁边路过两个下班回来的女孩，不断回头看着容昭和唐思菱。 帅哥和美女站在一起，很容易让人脑补出很多风花雪月爱恨缠绵的故事来。 容昭知道她们在议论什么，他经常被人偷看，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排斥过，这让他感到浑身难受，像有毒蛇在皮肤上爬行，黏连又令人厌恶。 容昭不认识唐思菱，更不了解她的人品。他只能把这股厌恶这归结于对方是林队的女人，是不能这样跟他捆绑在一起被人议论的。 唐思菱看起来并不打算走，她又往前走了一步，把自己置于路灯灯光最亮处，像是要让对方把自己美丽的容貌看得更清楚一些。 容昭转身准备离开，被唐思菱叫住，她的声音暧昧又直接：“你想去我家坐坐吗？”话里话外暗示的意味很明显。 容昭抬眸，看见这个从来不笑的女人笑了一下。 她笑起来的时候只有嘴巴在动，脸上的肌肉全是僵硬的，加上涂着大红色的口红，在夜色中显得十分诡异，像刚刚从鬼片中跑出来。 容昭冷冷吐出三个字：“不去。” 唐思菱像是听到了死亡通知一般，瞳孔重重地颤了一下。被拒绝了，一定是因为自己长得太丑了。 唐思菱抬眸看着容昭，眼神变得越来越深，像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随时会有带刺的藤蔓爬上来勒住人的喉咙。 她很快把眼里的情绪藏了起来，目光温柔地看着眼前的男人：“不要再拒绝我了。” 容昭看了唐思菱一眼，觉得这个女人脑子有毛病，精神也不正常。 本来是正常的，被他拒绝之后就变得有些疯癫了。 容昭仔细想了一下，他确信自己没有见过这个女人，可她似乎见过他，甚至可能喜欢过他。 容昭低声道：“自重。” 唐思菱听完，逃似的转过身，低着头快速往小区外面走，一边从包里拿出来一个口罩戴上，遮住自己的脸。 很快，她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脸上的肌肉也因为慌张、恐惧和愤怒而抖动着。 她开始不停地抓自己的脸和手臂，直到指甲上染了血。 手臂上的一块皮被生生抠了下来，一滴血顺着皮肤往下，从指尖滴落下来。 她低头看着手上的血，眼睛像是蒙了一块红色的纱布，整个世界都变成了一片血红色，像六年前的那天晚上一样。 她再一次被拒绝了，她被同一个男人拒绝了两次。 她都已经请了最好的整容医生了，怎么还会这么丑。 他拒绝她肯定因为她长得丑，她要找更好的医生帮她整容。 唐思菱精神恍惚，路都走不稳，好几次差点扭了脚。觉得口罩不够，又从包里拿出来一把遮阳伞撑开，牢牢把自己遮住。 容昭见唐思菱举止怪异，悄悄跟在她身后，一直到她走出小区大门，打了辆出租车上去。 “干什么呢。” 肩膀搭上来一只手，容昭转头看见周烨，回过神来说道：“没什么，随便看看。” 周烨探头看着唐思菱乘坐的那辆出租车开远：“你鬼鬼祟祟地跟着林队的女朋友干什么。”边说，手指用力捏住容昭的肩膀，像是某种惩罚。 容昭甩开周烨，揉了揉被他弄疼了的肩膀：“没有，就是觉得有点诡异。” 烈酒入喉_213 周烨没看出来唐思菱哪里诡异的，只知道对方长得不错，就像范瑶说的，天仙似的，gay看了都能变直。 想到这儿，周烨转头看着容昭，勾唇笑了一下：“你变直了吗？” 容昭瞟了周烨一眼，第N次认真重申道：“我本来就是直的，不需要变直。” 周烨抱着容昭的肩膀，转头贴上他的耳朵，低声道：“容美人，你都弯成蚊香了，还嘴硬呢。” 容昭被周烨喷了一耳朵热气，抬手抓了一下自己的耳朵，把周烨推到一边去：“你gay你的去，别传染我。” 周烨往范瑶家的小区里看了一眼：“见着范瑶了吗？” 容昭摇了下头，从口袋里拿出手机，那条微信消息还停在编辑栏，没发出去，他一个字一个字删掉，看了一眼时间说道：“挺晚了，不合适。” 周烨边走边问道：“林队的女朋友怎么会在范瑶家的小区，她住这？” 容昭想到唐思菱是从范瑶居住的单元楼里走出来的，转头让周烨打电话问一下。 据范瑶所说，她是通过林队认识的唐思菱，加了微信，经常聊一些美容护肤方面的问题。 两人走到市局门口，周烨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你先回去，我再过一个小时就回家了。” 容昭点了下头：“回家前给我打个电话。” 周烨笑了一下，一双桃花眼在夜色中泛着温柔的光：“好，知道了。” 被人惦记着的感觉实在太好，他垂眸看着容昭的嘴唇，想吻上去。 他们还没有认真接过吻，上上次的强吻不算，上次的蹭嘴角也不算，他想他对他有所回应，一个勇敢的热烈的真正愿意接纳他的吻。 容昭没想这么多，他是怕周烨突然提前回家，看见一些不该不看见的。 他今天白天有一份快递，请张姐代收的，是他给周烨挑的那块手表，他想回去收拾准备一下。 拿好快递回到家，容昭把门反锁上，开始拆快递盒子。 虽然是他亲手挑的，并且早就知道了手表的款式和模样，依然满怀期待，像在拆一份属于自己的礼物。 容昭把拆下来的快递袋子放在门边，洗干净手，小心翼翼地把手表从盒子里拿出来。 他站在镜子前，放在自己手腕上比划了一下。他的手腕偏细白，表带对他来说有点粗，看着不大协调。 周烨的手腕比他粗一些，肤色也深，配他正好。 容昭把手表从自己手腕上摘下来放在包装盒里，想着要不要去礼品店选个漂亮的包装袋，再系个深蓝色的蝴蝶结在上面。 他知道周烨私底下很喜欢蝴蝶结，经常念叨着他那件大红色礼服后腰上的那枚，一到晚上就缠着他，让他拿出来给他摸一下，美其名曰少女心，又说是情趣。 其实就是yin荡。 可送人礼物，总要投其所好，容昭把手表包装盒锁在自己的衣柜里下了楼。 巷子外面就有一家礼品店，这个时间还在营业。 容昭走进去，只有两个穿着校服的中学女孩在挑礼品。 容昭走到货架前，看着眼前花花绿绿的包装纸，有一种重新回到商场挑礼物的无措感，不知道该挑哪种。 他拿起几张星空蓝的包装纸，配黑色手表包装盒。 转头又扯了几条深蓝色的缎带，在手上比划了一下，尝试着打蝴蝶结，然后悲哀地发现自己不会打，不管怎么绕都乱成一团。 一个人扎着马尾的女孩走过来，笑了笑说道：“小哥哥，我教你打蝴蝶结吧。” 容昭有点不好意思，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把手上的缎带递了过去，轻声说道：“谢谢。” “首先打个结，打结的时候要注意缎带的正反面，然后把左边的缎带的小耳朵抓出来……” 女孩一边讲解一边认真示范。 容昭认真看着记着，尝试了一下，发现自己的手非常僵硬，缎带在女孩手里很乖巧，一到了他这就变得不听话了。 “别急，”女孩抬头看着眼前这个长相颇为好看的小哥哥，看见对方鼻尖渗出了汗，笑了笑，“情人节快到了，是准备送给女朋友礼物吗？” 容昭听见女朋友三个字，脸红了一下，摇了下头：“不是给女朋友的。” 烈酒入喉_214 另外一个披肩发女孩走过来，友善地笑了笑，打趣道：“那就是暗恋对象了。” 容昭一边低头打着蝴蝶结，连耳尖都爬上了红色，低声道：“不是，是送给普通的好朋友的。” “怎么可能。”两个女孩同时笑了起来，声音像活泼的风铃，将整座老旧腐败的城中村都带得年轻快乐起来。 马尾女孩又给容昭示范了一遍打蝴蝶结：“谁送普通朋友会花这么多心思。” 披肩发女孩胆子大，看着容昭说道：“你看你脸都红了。” 马尾女孩继续念叨着：“接下来在把缎带从小耳朵的后方绕上去，还要再翻一下面，然后再将右边的缎带从耳朵前面绕过去一次……” 容昭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站在一家充满少女心的礼品店里跟两个小少女一起讨论起情人节礼物和如何打出来一个好看的蝴蝶结。 这场景既好笑又尴尬，全拜周烨所赐。 他一定是脑子抽了才会决定跑过来学习打蝴蝶，满足周烨那点小情趣。 买好东西，容昭往回家的路上走去，低头看了一眼时间，周烨应该还没回来。 再次路过那家散发着粉红色灯光的按摩店，“砰”的一声，一个烟灰缸会房子里面飞了出来，堪堪砸在容昭脚边。 一个戴着金链子的花臂男指着老板娘破口大骂：“他妈的，什么玩意，差点给老子吓萎了。” 摔了盒餐巾纸又开始骂：“弄个丑八怪过来吓唬谁呢！” 老板娘在一旁陪着笑，谄媚地给客人递烟：“消消气，现在就给您换一个。” 一个女人用手捂着肚子，看起来刚刚被这个客人打过，坐在地上不敢动。另一只手捂着自己左半边脸，旁边散落着一只黑色的蕾丝面具。 容昭记性好，一眼认出了这个女人，正是昨天晚上站在按摩店门口招呼他和周烨的那个。 那时以为她脸上戴着面罩是为了制造某种情趣，现在看来明显不是，她是为了遮住被毁了容的左半边脸。 被摘掉了面具，可以看见，她左半边脸几乎全毁了，粉色灯光的照耀下，像有一个肉色的大蜈蚣趴在她脸上，皮肉扭曲，看到的人无不感到一阵生理厌恶。 女人捡起地上的黑色蕾丝面具重新戴上，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还没站稳就被撒泼的花臂男踹了一脚，朝她脸上吐了口口水，满眼嫌弃地骂着：“晦气。” 按摩房的门被关上，一旁看热闹的路人纷纷散去，他们对那种自甘堕落的女人没什么同情心。 能念书的时候为什么不好好念书，但凡考上一所大学，也至于堕落到这种任人踢打蹂.躏下场。 就算是家庭困难念不了书，但凡有手有脚，都能去工厂车间谋一份生活的。 容昭绕开脚边的烟灰缸，继续往回家的路上走去，别人的事情他不是很关心，也关心不过来。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海，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概括和定义的。所有的善恶是非也并非是可以用标尺来衡量的。 漂流在苦海里的人，是被海浪掀翻溺死，变成一具具漂浮的尸体，还是乘风破浪到达阳光灿烂的彼岸，只有命运知道。 容昭垂眸看了看手上的礼品包装纸，上面印着很淡的星星暗纹，遇到光产生反射，亮晶晶的，在深蓝底色的衬托下，像提着一整个星空。 第81章 君临小区,瘫痪的老人坐在轮椅上,看着对面那栋楼的阳台。 女人回家了，和往常不一样,今天没有带着大包小包的购物袋。她的情绪似乎不太好,关门的时候用了很大的力气,隔着老远,老人都感到一阵震颤。 她似乎一直在抓自己的脸和胳膊,焦虑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她看起来很愤怒，把所有的镜子和玻璃都砸碎了。 老人转头叫保姆,指了指对面那栋楼的女人,用苍老的声音说道：“那家人看起来不太正常,要不要报警？” 保姆站在窗边看了看：“不用吧,人家或许只是心情不好，发泄一下，随便报警会浪费警力。” 老人有点不放心：“要是想不开做了什么傻事怎么办，她家男人是个全身瘫痪的,像个木偶一样，一动不能动，根本帮不上忙。” 保姆拿出手机：“我打个电话给居委会吧，让他们去关心一下。咱们要是这样突然过去，说不定会惹人家烦。” 再看过去的时候,女人家的窗帘已经拉上了,黑漆漆一片,只有窗帘缝隙透了点光出来。 第二天早上,保姆在菜市场遇上小区居委会的人，随口问起昨天晚上的事。 烈酒入喉_215 一个烫着绵羊卷的居委会阿姨一边往菜篮子里装菜，一边说道：“去看过了，没事，年轻人就是心情不好，发泄一下，说是失恋。” “失恋？”保姆皱了下眉，疑惑道，“她男人不是一直在家里躺着吗，怎么会失恋。” 这下轮到居委会阿姨疑惑了：“什么男人，她家没有男人，就她一个人在家里。” 两人买好菜，边走边聊，保姆继续说道：“前几天我还看见了，她扶她男人上餐桌吃饭。” 居委会阿姨笃定道：“绝对没有，我们当时还特地问了，她说家里就她一个人。” 很快到了小区门口，一个拉着行李箱的女人焦急地从小区里面出来。 她穿着长袖T恤和长裤，戴着一顶黑色大沿太阳帽，黑色墨镜，黑色口罩，另外一只手拎着一个保温壶。 “小唐，”居委会阿姨叫住那个女人，语气关心道，“急匆匆是要去哪，旅游？” 唐思菱低着头，用帽檐把自己的脸挡住，随口答道：“出差。” “心情好点了吗，”居委会阿姨最擅长的事就是跟人聊天，看唐思菱在等出租车，停下来继续说道，“年轻人，失个恋很正常，这是要去哪出差啊？” “韩国。”隔着墨镜镜片，唐思菱看了看眼前的居委会阿姨，对方一直在盯着她的脸看，她都遮得这么严实了，怎么还能被认出来。 唐思菱一下就猜出来了，一定是自己长得太丑太胖了，鼻子还不够翘，眼睛也不够大，身上肉太多。 她看了一眼旁边保姆模样的阿姨，内心深处升起一股更大的焦躁和恐惧，对方为什么不看她，一定是因为自己长得太丑了，她要多弄点钱，整容，她要变得更漂亮。 一辆没有载人的出租车从眼前开了过去，她分明招手了，司机为什么不停车，唐思菱紧紧攥着拳头，指甲狠狠掐着自己的手心，很快陷进了皮肉里。疼痛感令她清醒了不少，这才觉得自己是活着的。 居委会阿姨是个家庭主妇，一眼就注意到唐思菱手上的保温壶了：“你这出差还煲汤带去啊，煲的什么汤。对了，这个不让带着上飞机的吧。” 唐思菱没说话，紧紧拎着手上的保温壶。 终于有辆出租车停了下来，唐思菱逃似地上了车，摘掉口罩，打开手上的保温壶，把热汤往自己嘴里灌。 司机忍不住提醒她：“小姐，你可以等等再喝，当心烫着，你那个汤都洒车座上了，不好清理的。” 唐思菱擦了下被烫得通红的嘴唇，从车内后视镜上看着司机的眼睛：“你觉得我长得漂亮吗？” 司机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在镜子里看了看后座的女人，说实话，这是他见过的长得最漂亮的女人了，身材也很性感，是很容易让男人想入非非的那种女人。 唐思菱整理好自己，拿出口红补妆，把自己的上衣领口往下一扯，露出莹润白皙的肩头，她娇着声音又问了一遍：“你觉得我长得好看吗，你喜欢吗？” 对成年男女来说，这样的话等同于暗示，青年正是荷尔蒙分泌旺盛的时期，又没见过这样美艳的女人，一时之间很难把持住：“好，好看，喜欢。” 车子拐了个弯，开到一个偏僻的小路上停了下来。 “哎，你们知道吗，林队又又又又失恋了，”市局食堂里，大花低声对二花说道，“这回才谈了一个月。” 二花扶了下黑框近视眼镜，转头往食堂最角落的地方看了看，叹了口气：“我林队太可怜了，八成又被女人给骗了。” 林洪泽一个人坐着一张小桌子，桌子上摆满了外卖过来的饭菜和啤酒，正在一个人借酒浇愁。 通常这个时候没人敢去惹他劝他开解他，对他来说，谈的每一次恋爱都是真爱，是刻骨铭心的生死恋。 “自信点，把八成改成十成，林队百分百又是被女人给骗了，”大花小声说道，“他的这个女朋友天天拉着他逛商场，每回都是大包小包地买，什么名牌包包珠宝首饰，刷起卡来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三花四花一块说道：“人长得漂亮啊，男人都舍得花钱。” 大花点了点头：“幸亏林队家里条件不错，不然哪经得起这样挥霍。” 崔丽塔默默地叹了口气：“林队太可怜了，明明是个好人，怎么每回遇上的都是骗子。” “小声点，”大花嘘了一声，“别让林队听见了，敢说他女朋友是骗子，当心他跟你急。” 林洪泽仰头喝掉半瓶啤酒，回忆自己跟唐思菱初见的时候。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他从一家常去的会所里出来，一不小心撞上一个人，她手上的草莓冰淇淋被他碰翻在了地上。他重新给她买了一个，两人就这样认识了。 这是一切美好爱情的开端，伴随着阳光和草莓冰淇淋的味道，这是一段神奇又浪漫的缘分。他知道，她就是他命中注定的那个女人。 “蠢货，”周烨拉了张椅子坐在林洪泽对面，打开一听冰镇啤酒喝了两口，“又被女人骗了。” “啪”的一声，林洪泽猛得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盘子跟着动了动，“不会说话滚一边玩去，老子失恋呢，没看见吗。” 烈酒入喉_216 周烨看了看这位一谈恋爱就会自动降智的林队，举了举手上的啤酒：“天涯何处无芳草。”说完仰头喝掉。 “你不懂，菱菱对我来说是唯一，任凭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林洪泽喝了口啤酒，靠在椅背上，心里眼里写满悲伤，“你们不懂。” 周烨起身拎着几罐啤酒，给失恋中的林洪泽加了个背景音乐：“繁华如三千东流水，我只取一瓢爱了解……” 他一边小声哼唱，走到容昭身后，弯下腰来凑在他耳边继续唱着：“只恋你化身的蝶......” 容昭的耳朵顿时烧了起来，他一直知道周烨的声音带着磁性很好听，没想到他唱起歌来也这么好听，不光没跑调，每个音都很准，感情饱满。 尤其是小声哼唱，气和音一同灌进人的耳朵里，像被一股热流烫了一下，又轻飘飘的像被羽毛轻轻挠着。 周烨勾唇笑了一下，低声说道：“你要是喜欢，晚上回家唱给你听，唱给你一个人听。” 容昭抓了下自己的耳朵，闷声道：“一边浪去。” 他转头看看了看一脸生无可恋仿佛下一刻就要去殉情的林洪泽：“林队没事吧？” 周烨把从林洪泽那顺来的几罐啤酒扔给后面的郑可等人，又拿出顺来的一盒精致的甜点，打开放在容昭眼前。 “你才来市局不久，等时间长了就知道了，老林不失恋才叫不正常，没事的，等过段时间他有了新恋情就好了。” 吃好午饭，周烨去了趟心理医生办公室，回来的时候拿了一叠资料。 范瑶今天没来上班，座位依然是空的，姚医生建议她休息几天，调整好心情再来上班。 容昭跟着周烨进了队长办公室，接过周烨递过来的资料，坐在椅子上认真看了起来。 “我跟姚医生聊过，”周烨从口袋里掏出来一根烟，叼在唇边并不点着，“BDD，躯体变形障碍症，又叫幻丑症、惧畸症、美丽疑病症。” 患者认为自己丑陋、难看、奇怪，专注于一处或者多处自己知觉到的外表缺陷或瑕疵，而他人未观察到或者认为轻微。 容昭一边低头看着姚医生对范瑶的诊疗资料，拧了下眉：“这就是范瑶的心理问题？” 由校园暴力引发出来的后遗症。 “别皱眉，”周烨抬起手在容昭额头上轻轻抚了一下，继续说道，“没确诊，姚医生只说她有这个倾向，目前还不严重，加以正确的心理引导就没问题。” 容昭翻开资料的最后一页，上面是关于BDD的介绍，BDD给人造成的影响：情绪的极端痛苦和致残性失能。 BDD最具灾难性的影响是自杀，是包括抑郁症在内的所有精神疾病中自杀率最高的。 容昭想起范瑶的样子，她是个乐观开朗富有正义感的好姑娘。 容昭对BDD的了解有限，对抑郁症并不陌生，事实上，很多抑郁症患者的性格都很活泼，表面上看不出来他们生了病，实际上他们每天都过得很煎熬，有的人撑住了，有的人撑不住。 办公室的门没关严，外面传来嘈杂的声音，有人切了一个冰镇西瓜，大家在抢瓜吃。 容昭不喜欢凑过去抢，都是范瑶帮他抢，无论什么好吃的，她总能抢到最好最大的一份，然后拿过来给他，笑着说：“容哥，给。” “今天晚上我就不陪你吃晚饭了，”容昭把资料还给周烨，“你自己解决吧，要是先到了家，记得把阳台上的衣服收下来叠好，分开放。” “你是要去见范瑶吗，不能带上我吗，”周烨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容昭身侧，靠在桌边看着他，“家属也想去蹭饭。” 两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容昭仰头看着周烨，他不喜欢这个视角，有一种被压制的感觉，于是站起来：“她本来就是只想和我谈，你去不合适。” “那你快点，别太晚回去，”周烨看着容昭，抬起手托了下他的下巴，“我在家等你。” 容昭看周烨又要犯浪，拍开他的手，转过身拿出手机拨范瑶的电话。 电话声响了很久都没人接，容昭看了周烨一眼：“你有范瑶家里的电话吗？” 周烨试着拨了一下范瑶家里的电话，范瑶的母亲接了电话，老人有点耳背，说话声音也很大：“谁？白副啊。” “阿姨，我，周周，”周烨继续说道，“范瑶现在在家吗？” “瑶瑶，瑶瑶今天不是在上班吗，”范母的声音顿时变得紧张了起来，担心道，“怎么了，是出什么事了吗？” 她不禁回忆起两年前，女儿在执行任务的时候被一根钢筋穿透了肩膀，怕家里人担心，不敢回家，每天在朋友家借宿。 周烨和容昭对视了一眼，对着手机说道：“没事阿姨，刚才让她回家拿点东西，我看看啊，人还在办公室，没回去。” 挂了电话，周烨收起手机对容昭说道：“走吧，去技术部，让小明定位范瑶的位置信息。” 容昭一边走，尝试着拨着电话，铃声响了几下之后，范瑶的电话通了。 烈酒入喉_217 第82章 容昭看着被接通的电话,抬手拍了下周烨的肩膀,一边把手机放在耳边：“范瑶？” 范瑶的声音听起来很正常，像往常一样清脆活泼：“容哥。” “怎么打我电话,队里有事？” 容昭把手机摁了免提,放在桌上：“没事,你现在在哪？” 范瑶的声音透过听筒传了出来：“最近不是心情不太好吗,哪儿都不想去,在家里宅着呢。” 很明显，她在撒谎。 容昭继续说道：“晚上有空吗,一块吃个晚饭。” 范瑶笑了一下,开玩笑道：“容哥,你这是在约我吗,你该不会是看上我了吧。” 容昭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刚才邀请了一个女孩子一起吃晚饭。这是他的人生第一次，本应该是慎重和紧张的，因为担心范瑶的安危而让这份邀约变得像在执行任务。 周烨在一旁啧了一声,再看向容昭的时候，眼神变得极具占有欲，想到他自己都还没被容昭这样认真地邀请过，一股酸劲从心底泛了出来。 “开玩笑的，”范瑶在电话里继续说道,“你要是真看上我了,我怀疑周队今天晚上就要把我暗杀掉。” 容昭耳根一红,低声说道：“关他什么事。” 周烨抬着下巴看着容昭,他没说话，眼神写得明明白白：你是我的人，怎么不管我的事。 范瑶不知道周烨就在一旁，还在说：“周队对你的那点心思，其实队里的大家都知道，怕你不好意思，没敢出声起哄。” “你们都误会了，”容昭开始转移范瑶的注意力，把话题引到正轨上，“今天晚上你出来吗？” 范瑶那边似乎是顿了一下，好几秒之后才答道：“今天晚上不行，有事。” 容昭看了周烨一眼，他不知道该怎么接范瑶的话。别说勉强别人了，这几年他连主动开口对别人说话都是少之又少。 这个时候，身为戏精的周烨发挥了十分重要的作用。 周烨在原地走了几步，制造一种脚步声正在逼近的感觉，声音非常不可理喻：“容容，你在背着我跟谁打电话？” 容昭根本接不住周烨的戏，他安安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周烨演。 “我不许你多看别人一眼，”周烨垂眸看着容昭，眼神不知什么时候变得又深又沉，好像他根本不是在说台词，而是在说心里话，“你的眼里只能有我。” 容昭默默地给周烨竖了个大拇指，被对方的演技折服。 不知是入戏太深还是心思狡诈，周烨捧起容昭的脸，强迫对方跟他对视，眼看着就要吻上去。 容昭被逼得没有退路，“咣当”一声，险些撞翻身后的椅子，他偏过脸躲开周烨的嘴唇，低声道：“停，差不多行了，收收戏。” 范瑶听见桌椅撞击的声音，果然急了：“别打架啊，容哥，你赶紧跟周队解释一下。” “容哥你是不是心情不好，那晚上就见一下吧，我请你吃饭。” 容昭推开周烨，转头对着手机说道：“你现在在哪？” 范瑶犹豫了一下：“其实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我现在在一家整形医院，再过一个小时就该进手术室了。” 三十分钟后，容昭来到了范瑶说的那家整形医院。 这是一家开在商务楼里的整形工作室，电梯到达二楼，容昭下来，眼前整个楼层都被这家工作室租下了，装修十分高档，墙上挂着的几幅感谢锦旗更是添砖加瓦。 进门看见里面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用韩语跟旁边的护士交流，有人过来招待容昭：“先生，您有预约吗？” 范瑶看见容昭，走过去对工作人员说道：“他跟我一块的。” 容昭看了看范瑶，见她毫发无损，这才放下心来。 容昭被范瑶拉到休息区坐下来，他低声问道：“这儿靠谱吗？” “是林队的女朋友介绍的，当然靠谱，”范瑶拿了个一次性纸杯，倒了杯水递给容昭，有点腼腆地笑了一下，“容哥，没想到你能来，我很开心。” 烈酒入喉_218 容昭第一次在范瑶脸上见到这种神情，她看起来对他的到来是真正感到开心和意外的。 容昭起身，走到一面贴着各种医疗资质和获奖证书的墙壁前面停下来，拿出手机准备拍照。 一个工作人员走过来制止道：“先生，为了保护客户隐私，我们这儿不允许拍照。” 容昭拧了下眉，他的手机明显是对着墙的，不可能拍到人。却也没有多说，把范瑶拉到一边：“这个医院的资质你查过了吗，还有执刀医生的资料。” 范瑶转头看了看那面墙：“大致看了一下，没细查，林队的女朋友介绍的，应该不会出差错。” 她把容昭拉到一边，低声说道：“林队的女朋友长得多漂亮啊，她就是在这儿做的整形，效果多好啊，超级自然。” “一开始我都没看出来她的脸是整出来的，要不是她主动说，我都不知道。” 容昭了然，唐思菱就是这样揽钱的。一方面，交一些经济条件还不错的男朋友，疯狂购物，把买来的东西卖掉变现。 另一方面，接近这些男朋友身边的女性朋友，哄骗她们过来整形，从中抽取提成。 “她人挺真诚的，把自己的整形病例都给我看了，”范瑶继续说道，“加上她是林队的人，也算熟人了。” 容昭一边低头把刚才拍到的一张医疗资质发给王小明让他查，一边对范瑶说道：“林队失恋了，他们分手了。” 范瑶有点吃惊，却又并不意外：“林队又失恋了。” 她看着特地赶过来的容昭，沉思了一下：“所以，唐思菱并不可信是吗？” 这几天，范瑶所有的苦恼都在自己这双眼睛上，要是能把这双丑陋的眼睛变得漂亮一点就好了。也不需要多漂亮，只要和正常人一样就行了。 她不想无论走到哪里，都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着。那种眼光令她感到煎熬，像回到了昏暗的高中时代。 恐惧感令她丧失了一个警察应该有的警惕。 “086号，范瑶，请准备一下，一号诊室，项目：开眼角、祛疤。”冰冷的机械音从头顶的广播里传了出来。 范瑶转身找到责任护士，表示自己今天身体不舒服，做不了了，下次再约时间。 原本态度温和的小护士突然变了脸，语气冷硬了很多：“小姐，医生的时间都是提前排好的，各种手术准备工作也都做好了，您这样突然变卦，我们工作不好安排。” 范瑶紧紧盯着小护士的眼睛，眼神像雄鹰一般尖锐：“那你们先稍等一下，我们要核对你们的医疗资质。” 小护士的眼神明显慌了一下，很快又恢复镇定，梗了梗脖子说道：“我们的医疗资质都是合法正规的，上面不都盖红章了吗。” 门外有个年轻的女孩哭喊着试图闯进来，被两个保安拦住了。 女孩的脸和鼻子上缠着厚厚的纱布，只露出眼睛和嘴巴，怕眼泪流进纱布里，边哭边用餐巾纸擦掉，撕声骂道：“无良医院，毁我人生。” 她拉住旁边一个准备进来的客人，把手上带来的ct片子给别人看：“鼻子假体倾斜，左右脸不对称，颧骨一宽一窄，一高一低，下颌切得坑洼不对称。” 被拉住的那个客人明显吓坏了，站在门口不敢动。 最终，整容失败歇斯底里的女孩还是被保安拉走了。 一个护士走过去安抚在场的几名客人：“大家不要慌，那个女的是对家派来的，演戏的。这种情况经常有，我们都见怪不怪了，昨天她还扮一个丰胸失败的来闹，我们的法律顾问已经给她递律师函了，要追究法律责任的。” 护士拿出一张律师函复印件给众人看了看：“这个编号都是可以查到的。” 一般没有人真会去查，就算有人查出来问题，他们也能找出其他借口。 典型的骗局。 范瑶看着眼前的小护士，眼神徒然变冷：“把你们这所有资质证件，医生从业资格证复印一份拿过来。” 小护士不肯：“你有什么资格查我们的证件。” “只要是消费者就有资格，”范瑶掏出自己的警官证，看着对方的眼睛，掷地有声，“更何况是警察办案。” 容昭转头看着范瑶，她变回了那个飒爽正义的女警察。 一个护士长模样的人走了过来，把小护士带到一边，亲自走过来对范瑶和容昭说道：“两位要查证件是可以的，请跟我过来。” 范瑶正要跟上去，容昭拍了下她的肩膀，用眼神制止了她。 在感知危险的能力上，没人能比容昭灵敏。 两人转过身，一走出整形医院的大门，两名保安就跳了出来。 烈酒入喉_219 容昭抬手帮范瑶挡住一个迎面砸过来的半米长的棍子，转头说道：“往左边跑。” 范瑶立刻明白了容昭的意思，现在这栋楼的楼下已经不安全了，只要他们跑下楼，等待他们的恐怕会是一群人。 左边的走廊尽头有个窗户，人可以通行，这儿是二楼，他们可以从窗户跳下去。 电梯里又冲过来两个人，身材高大健硕，长得流里流气，手臂上纹着青龙纹身，他们双手皆拿着刀，刀刃在白色的灯光下闪着冷硬的寒光。 等范瑶转过头来，最开始的两名保安已经被容昭踩在脚底下了，她甚至都没看清他是什么出手的。 跟容昭共事的时间并不长，还没真正见过他出手，出现场也好，抓贼也好，他总是落在他们后面，像极了一个消极怠工贪生怕死的人。 加上容昭有胃病，范瑶默认把他划到了智力团一员，而不是负责武力输出。 现在她才明白，真正的高手是不屑对阿猫阿狗们下手的，他们的剑都是用来斩杀恶龙的。 两个举着刀的男人冲过来，抬手就往容昭肩膀上砍，被他一脚踹出去三四米远。 大约是平时踹周烨踹多了，容昭感觉自己踹人的功夫又长进了。 “咣当”一声，刀子掉在了地上，容昭将地上的一把刀到踢给范瑶：“拿着，快走。” 范瑶不会放着容昭一个人不管，这些歹徒不要命似的要置他们于死地，说明这家医院的问题很大，让他们宁愿袭警也不敢被调查。 要不是容昭及时赶到点醒她，她这双眼睛怕是要毁在手术台上了。 就这一瞬间，范瑶突然爱上了自己的眼睛，这双丑陋却带给她光明和健康的眼睛。 “容哥，小心！”范瑶看见一个歹徒举着刀，绕到容昭背后抬起了手，眼看着就要砍下来。 她的担心其实是多余的，话音还没落，容昭就像背后长了眼睛一样，已经转身把那人踹到了墙上。 这一脚力气极大，那人瘫坐在地上，嘴角流出了鲜红色的血，眼神都变得有点涣散，整个人陷入一种迷糊的状态，这是内脏受损的表现。 范瑶从容昭眼里看出了一丝嗜血的狠厉，跟他一贯沉静的样子不同，却又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契合。 范瑶转头看了看地上被揍倒的四个人，不禁开了个小差，她试想了一下，要是容哥和周队打起来，谁会赢。 好在只有四个人，还都被容昭揍趴下了，要是对方采取人海战术，再派多一些人来，他们就算有三头六臂，也不好突围。 电梯已经被堵住了，容昭带着范瑶往走廊尽头的唯一的窗口跑出。 “咚咚咚~~”一大串杂乱的脚步声从旁边的安全通道里传了出来，伴随着金属刀具擦在楼梯扶手上的声音。 第83章 “疼吗,”周烨揭开一个淡蓝色卡通创可贴贴在容昭的胳膊上，贴好在上面吹了吹,“明天给你炖一锅鸡汤补补。” 容昭垂眸看了看胳膊上不足三毫米长的一点擦伤：“不用。” 他真正的伤在脚踝上,被一把刀划伤了，用裤子盖上了,血自己止了,不严重,没跟任何人讲。 范瑶低着头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懊恼道：“都怪我，是我太蠢了，因为爱美，因为虚荣心,连最基本的分辨好恶的能力都丧失了，连累了容哥，对不起。” 要不是周烨带人及时赶到，他们根本没有办法从十余个带着武器的歹徒手上突围。 “你没有错，也不是虚荣心作崇，”容昭转头看着范瑶,声音一贯沉冷，眼神无比认真,“你是受害者,你用跟任何人道歉。” 不光是整形事件的受害者,更是校园暴力的受害者。 范瑶抬眸看着容昭,用手背擦掉眼角的一滴眼泪,低声说道：“谢谢容哥，以后你就是我亲哥了。” 周烨抱着双臂，眼睛紧紧盯着范瑶，对她发出灵魂拷问：“他是你亲哥，我呢？” 范瑶想了想，目光在容昭和周烨身上来回转着，最后停在周烨身上，试探着开口：“亲嫂子？” 容昭没有多说什么，不是第一次被人误会他和周烨的关系，他懒得解释，反正只要他不是下面那个就行。 “你以后可以不用来上班了，去找叶倩吧，你们应该会有共同语言，”周烨靠在桌边，眼神不爽地看着范瑶，“请问，是什么给了你这样的错觉？” 范瑶回忆了一下在整形医院走廊边的战斗现场：“我容哥能打啊，一对四，帅惨了，A爆了！” 烈酒入喉_220 周烨勾唇笑了一下，一幅你切等来日再看的神情。 那家整形医院被警方抄查，里面所谓的从韩国过来的整形医生全是庸医，学了几句韩语冒充韩国医生，整形技术一言难尽，十个人里面有八个都会被整残。 医院装修得富丽堂皇，用来骗取客户的信任，实际上整形所用的材料都是最廉价的。 等发现上当，因整形失败找上门来的人多了，他们就会换个地方摇身一变重新开业。 不光如此，这个团伙还涉嫌洗钱和黑.社会，难怪会对亮出警官证的范瑶和容昭痛下杀手。 容昭低头翻了翻几个主谋的口供，唐思菱在这些环节里扮演着类似于销售的角色，收取被她哄骗过来做手术的人的消费金额提成。 她自己从未在这个地下医院里整过形，每次都是飞去韩国，找真正的顶级医生，因此她那张脸和身材才会如此美艳动人，成为这场骗局里的活招牌。 范瑶摸了下自己的眼睛，接过周烨递过来的镜子照了照：“幸亏没去整，不然这双眼睛就真废了。” “还有个祛疤的，也没做。” 范瑶说的，正是她肩膀上的一块疤痕。 周烨回忆起来，那次挺凶险的，他们追着十多个持枪歹徒到一个工厂里，双方的子弹都耗尽了，只能近身肉搏。 谁也没想到，会有一个三岁幼儿躲在墙角的柜子里，现场混战成一片，无论是警方还是歹徒，都没注意到那个孩子。 一个被踹飞到柜子边的歹徒最先看见，准备挟持孩子当人质的时候被眼睛最尖的范瑶看见了。 歹徒一只手勒着孩子的脖子，一只手拿着一个尖利的钢条。因为慌张，歹徒根本没有注意到，那孩子的脸已经涨青了，眼看着就要被勒死。 范瑶最先反应过来，用自己的血肉之躯直接从歹徒手上抢孩子，肩膀整个被钢条穿透，把那名差点被勒死的孩子救了回来。 身体恢复之后，肩膀上留下了疤痕，因此她夏天从来不穿吊带裙，总是把肩膀和锁骨捂得严严实实。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周烨从范瑶手里拿来小镜子左照照右照照，“就比如我，每当心情不好的时候，就照照镜子，然后被自己帅炸苍穹的容貌治愈。” 容昭看了看周烨，觉得这个人的气焰未免太嚣张了，想打压他一下，却发现他说的每一句都是实话，他根本无从下口攻击。 帅炸苍穹或许有些夸张，但周烨的确是他见过的男人里面最帅的一个。 容昭只能默默把脸转到一旁，承认这个不是让人很愿意承认的事实。 周烨转头对范瑶说道：“觉得自己的眼睛不好看，微动一下，做个双眼皮什么的其实挺正常的，这没什么，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像我和容容一样五官精致完美到无可挑剔。” 容昭：“别带我。”他不像周烨脸皮这么厚，自己夸自己夸得脸不红心不跳。 “你要记住，永远对自己的眼睛心怀感激，不管它们是美丽的还是丑陋的，”周烨走到范瑶面前，拍了拍她的肩膀，“肩膀上的也不是疤，是属于你的荣誉。” 范瑶被周烨一番话打动了，顿时觉得自己哪哪都好：“那我不整了，我也不祛疤了。” 周烨：“祛疤还是要祛的，荣誉放在心里就行了。不然你看内勤那几朵花，每回一有活动就打扮得花枝招展，你连吊带裙都不能穿，你气不气，气不气。” 范瑶一激动，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当然气，我早就想干掉她们了，尤其是大花。” “这两天给你放假，找个正规的医院，做个祛疤，至于你这双眼睛，”周烨认真地看着范瑶，“我觉得很漂亮。” 长这么大，这是范瑶第一次听见有人说她的眼睛漂亮，她张开手臂抱了周烨一下。她没有等来校园暴力者们的道歉，却好像所有的耿耿于怀都消失弥尽了。 当看见身边都是爱你的人，才知道什么是最该铭记于心的。 范瑶从办公室出去之后，周烨用纸巾擦了擦自己的衬衫，一脸嫌弃：“死丫头，鼻涕眼泪都蹭了老子一身，还有眼影上面的闪粉，老婆过来帮我擦擦。” 容昭看着周烨，神情安安静静的，不动也不说话。 周烨将手上的纸巾扔进垃圾桶里，走过来往容昭腿上一坐，抱着对方的脖子就是一声：“老婆~~” “走开。”容昭把这肉麻兮兮的玩意从自己腿上推开，本来想夸他一句，因为他的温暖。现在什么都不想说了。 “我去忙了。”说完起身走出了办公室。 此时已经晚上九点半了，窗外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雨，因为查抄地下整形医院，刑侦一队全员加班，从下午一直忙到现在，这才有空喘口气。 范瑶没有回家，补了两层眼影就投入到了工作中。 原本秩序良好的工作氛围被一大包外卖宵夜打乱了，团结协同办案的众人瞬间翻了脸，你推我搡地抢起了宵夜。 整个办公室闹哄哄的，被刚好过来巡查的齐局狠狠骂了一顿。 烈酒入喉_221 “肖潜，你爬桌子上干什么，要上房揭瓦还是要上天！” “范瑶，你看看你，你看看你那个眼影抹的，啊，跟鬼似的，吓唬谁呢！” “郑可，你怎么能打同事呢你，虽然肖潜那崽子确实欠打。” “容昭，你今天怎么回事，往桌子底下藏什么呢，要我说就不该把你调过来，看看现在，近墨者黑了吧。” …… 齐局走后，容昭从抽屉里拿出来范瑶帮他抢的一瓶Rio鸡尾酒。 “容哥，快来，这儿有小龙虾，龙虾配酒，天下我有。”肖潜转头对容昭喊了声，“快点啊，不然要被吃光了。” 范瑶走过来，把容昭从椅子上拉起来，笑了笑说道：“来吧容哥，一块。” 容昭被连拖带拽地弄了过去，他一个人安静久了，有些不习惯这么多人围着一个小桌子吃东西，但这种不适感很快就被果酒和小龙虾的香味掩盖了。 他以前从来没吃过小龙虾，这种街边大排档特产的食物永远伴随着热闹和笑语，一个人吃是没有意思的。 现在的气氛就很合适。 食欲被挑了起来，容昭戴上一双一次性手套，从打包盒里拿起出一只。 “喝酒还吃辣，你胃不要了是吧。”周烨走过来，微弯下腰，用自己的嘴巴把容昭手上那只剥好的虾肉半路打劫走了。 众人吃得正在兴头上，没人注意到周烨干了什么，容昭最清楚，他又用舌头舔他的手指了。 容昭的手指一阵灼热，一定是小龙虾上的辣椒辣出的火气。 他有些烦躁地摘掉手上的一次性手套，抓起桌上自己那瓶酒，打开喝了两口。 周烨把容昭手上的酒瓶夺了过去，就着他喝过的地方一口气把剩下的全部喝完：“走吧，下班回家了。” 晚饭是随便吃的，宵夜没吃上一口就被周烨打劫了，容昭的肚子有点饿，张开嘴巴正要说话，被周烨用一块水果糖塞住了：“回家给你煮粥。” 容昭含着糖，嘴里尝到一丝甜味，就把周烨对他的无礼全忘了。 外面下着雨，容昭有备用伞，周烨办公室也有，但他说自己没有。 两人撑着一把黑色的长柄雨伞从市局大楼里出来，雨滴落在伞面上，又从伞沿滴落到汇集着浅浅一层水流的地面，激起一圈圈美丽的涟漪。 容昭撑着伞，周烨躲在伞下，他个子高一点，需要微微弯一下腰。 周烨喜欢晴天，不喜欢下雨，尤其是眼前这样的大雨夜，阴暗、潮湿，最容易滋生犯罪。 但此时，跟心上人躲在同一把伞下，雨幕将他们与外界隔绝开，好像全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可以让心里的欢喜肆无忌惮地生长。 周烨转头看着容昭，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我能吻你吗，就现在。” 容昭看了看眼前路过的行人，又转头看了周烨一眼，握着伞柄的手动了动，垂下眼帘：“不能。” 雨太大，两个人用一把伞又显得挤，他的裤腿被雨水打湿了，脚踝上的伤口被浸得一阵疼。 周烨从容昭手上把伞抢过来，伞面向对方倾泻着，一边垂眸盯着他的唇：“那能像上次那样强吻吗？” 周烨撑着伞的时候，雨水打不到容昭的裤脚上，脚踝上的伤口不再疼了：“不能。” 周烨料到自己不可能这么顺利得手，他抬脚跨过一个小水坑，摸了下自己的嘴唇：“那你说什么时候能，A：五分钟后，B：十分钟后，C：今天晚上被窝里你的床上，D今天晚上被窝里我的床上。” 容昭默默地看了周烨一眼：“我选E。” 周烨勾唇笑了一下，一双桃花眼狡黠又温柔，漆黑的眸子沉了沉：“E：现在。”说完低下头，吻上容昭的嘴唇。 地铁站门口人多，周围不断有人走过去，大雨还在下，他们站在一个废旧的电话亭旁边，黑色的伞面挡住了所有人的视线。 第84章 地铁上,容昭看着窗外不断闪过去的广告，脑子里全是在地铁站门口那一吻。 周烨的唇很软,被雨水浸得惹了湿意,却意外地并不凉，温温软软的,像带着麻醉剂,让他的身体瞬间僵硬,以至于忘记反抗。 烈酒入喉_222 更是忘了自己直男的身份，允许这个男人在自己唇上停留了好几秒钟。 而他，竟然对这种感觉不讨厌，甚至觉得很舒服。 强吻那次他很生气，狠狠咬了他,把他的嘴巴咬出了血。 蹭唇角那次，他把自己的感觉归结于人的正常生理变化。他是一个常年单身，身体健康的男人，会有点感觉和反应很正常，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容昭摸了摸自己的嘴唇，被周烨吻过的地方一阵灼热。 周烨一只手拿着收拢起来的伞,一边往容昭身侧坐了坐，低声道,“刚才亲得你舒服吗？” 容昭没理他,这已经是很大的仁慈了。 “要是哪里服务的不好,你说出来,我下次改进,”周烨凑在容昭耳边，看着对方泛红的耳尖，笑了笑继续说道，“免费升级，不要钱。” 容昭脸皮薄，不想再跟周烨这个厚脸皮从来不知道害臊两个字是怎么写的的人坐在一起，起身坐在了对面的位子上。 周烨这才看见容昭脚踝上被血迹染红了的白袜子，他起身坐在容昭身侧，脸色沉了沉；“为什么受伤了不告诉我？” 容昭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踝，把裤腿往下面拽了拽：“没事，血早就止了，回家用酒精棉擦擦就行了。” 周烨从座位上起身，蹲在容昭身前，拧着眉，抬手去卷他的裤腿：“给我看看。” 容昭把自己的腿往后面缩了缩，垂眸看了看蹲在自己身前的人：“你别这样，周围的人都往这边看了。” 周烨抓住容昭的小腿，把他的袜子往下拉了一下，情况比他想象的要好一些，伤口是被刀划的，切面整齐，伤口也不深，只要做好消毒，用不了两天就能长好。 但这不妨碍他心疼，比刀子搁在自己身上还疼。 容昭把被周烨撩起来的裤腿放下来：“你看见了，我就说没事。” 周烨从地上站起来，坐在容昭身侧，又问了一遍：“怎么不跟我说？” 容昭觉察到周烨的脸色不对劲，对方似乎很不高兴。他实话实说道：“队里今天都快忙疯了，这点小伤不值当说，还不够添乱的。” 周烨转头看着容昭，认真道：“别把我当成跟他们一样，我跟他们不一样。” “有我在，不需要你硬扛着，哪怕只是一点小小的擦伤，都要告诉我，关于你的所有，都可以告诉我。” 不知道容昭听进去了多少，周烨只听见他低低嗯了一声：“知道了。” 下了地铁，雨已经停了，周烨把手上的伞递给容昭，在他身前弯下腰：“石莲路那边水坑多，你的脚踝不好碰水，我背你。” 容昭接过伞，垂眸看着周烨弯下来的腰脊：“不用，我又不是三岁小孩，遇到水坑能不知道绕开吗。” “三岁小孩磕到碰到还知道找爸爸，你呢，”周烨继续说道，“上来。” 容昭看着周烨：“你什么意思，你在影射什么，谁是谁爸爸？” “你是我爸爸，”周烨往下弯了弯腰，转头继续说道，“上来，爸爸。” 容昭没忍住，笑了一下，第一次当人爸爸，有点开心。 周烨转身看着容昭，他很少见他笑，即使有，也是极淡地扬一下唇敷衍一下。甚至最开始的时候，他以为这个人是不会笑的。 当他看见他真心笑起来的时候，觉得雨之所以停，风之所以止，皆是因为他。 他一笑，春天就来了，让人如同站在晴天暖阳下，身前身后遍是盛开的桃花。 容昭最终也没让周烨背，又不是八.九十斤的小姑娘，背起来很重，男人的骨头又硬，铬在身上也不舒服。 两人并肩往回家的路上走，不知什么时候，月亮出来了，虽只是镰刀般的月牙，却照得大地一片清明。 每遇到水坑，周烨都要提醒一声：“老婆，当心脚下。” 容昭已经被周烨气得没脾气了，用没受伤的那只脚用力踩在水坑上，溅得周烨一身泥水。 周烨回踩了一下，也弄得容昭一身，被容昭再踩回去。 回家这段路上的每一个水坑都被他们踩过了，身上的衣服湿了大半。 容昭抹掉下巴上的一滴泥水，瞥了下嘴：“你真幼稚。” 周烨盯着容昭的嘴唇：“你才幼稚。” 烈酒入喉_223 容昭：“是你先踩我的。” 周烨：“你也没少踩我。” 先败下阵来的是周烨，他始终惦记着容昭脚踝上的伤口。 在通往二楼的楼梯前，周烨停下脚步：“不肯让我背，那我抱你上去吧。” 容昭一边踏上楼梯，一边说道：“别扯了，这个楼梯这么窄。” 他的话音还没落，脚下突然一轻，身体整个失重，被周烨拦腰抱了起来。 还是令直男丧失尊严的公主抱。 容昭哪受得了这样的委屈，当即借住楼梯扶手的助力，双脚踹在扶手边缘，手抓住另一侧，翻身从周烨怀里挣脱下来。 “有病！” 容美人冷冷丢下两个字，踹了周烨小腿一脚，转身上了楼。 周烨弯了弯唇角，一双桃花眼在夜色中一片柔亮：“我就喜欢你骂我。” 容昭转头看了看周烨，不骂觉得不解气，骂了好像也没什么用。 周烨站在楼梯下面，仰头看着容昭，美人要发作不发作的样子让他有点受不了：“别这样看着我，硬了怎么办。” 容昭：“再浪一句试试。”夜色中，周烨看不清容昭的脸色，但他知道，他的脸一定红了。 回到家，周烨去洗手间打了盆温水出来，帮容昭把脚上的血迹擦掉，用酒精棉消了一遍毒：“不用缠绷带，就这样晾着，也别闷在被子里，透透气。” 说完把空调温度调高了一点，睡觉可以不用盖被子，以防闷住伤口。 安置好容昭，周烨开始淘米煮粥：“时间太晚了，就小米南瓜吗，好煮一些，不费时间，你吃了就能睡。” “嗯，”容昭坐在床边，低头看着手机，“群里有人发红包。” 周烨在忙着往粥里放冰糖，随口说道：“我手机在桌上，帮我抢一下。” “密码你生日。” “为什么要把我的生日设置成密码。”容昭拿起周烨的手机解了锁，一眼看见了他的手机壁纸。 是上次为了入选夜探鬼宅直播活动志愿者，周烨拍的几张卖腐照，他们紧紧挨在一起，虽然容昭是被迫亲密。 “设置成你的生日当然是为了方便你查岗，”周烨放好冰糖，一边用勺子搅着粥一边说道，“红包抢了多少钱？” “三块五，”容昭看着周烨的手机壁纸，“壁纸还是换了吧，被人看见不好。” 周烨笑道：“看不出来啊容警官，表面上一本正经，其实是想来点刺激的，想跟领导搞地下恋情。” 容昭当然不是这个意思：“不要把别人想得都跟你自己一样。” 周烨看着粥差不多了，盛了一碗出来，用勺子搅着吹了吹：“我的手机你管不着，赶紧把粥吃了，吃完好睡。” 此时已经晚上十一点了。 周烨的手机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走到窗边接通：“大米到了，在巷口是吗，我这就去拿，辛苦您了。” 容昭吃了口南瓜小米粥，转头看了看周烨，微微皱了眉：“怎么这么晚了还送米，厨房不是还有很多吗。” “我家有个爱吃粥的小可爱，米吃得快，我特地让人给留的，”周烨收起手机，拿起容昭的钥匙，“吃好把碗放那，我来洗，你先洗澡睡觉。” 容昭从钱包里抽出一百块钱塞到周烨怀里：“买米应该够了。” “剩下的钱不许买烟，留着明天买菜。” 周烨走后，容昭端着粥碗走到窗边，一边吃一边往楼下看去。 周烨从张姐家的大门出来，一边低头看手机，一边往小巷里面走去，他转头往二楼看了一眼，看见容昭在看他，笑了一下，给他飞了个吻。 周烨小跑着往巷子外面去了。一直跑到石莲路外面的大马路上，停在一辆黑色卡宴面前。 一个穿着黑色衬衫的青年从车里走了出来，扬起唇角笑了一下：“少爷。” “嘉泽，辛苦了，”周烨跑了满身的汗，把衬衫袖口往上面卷了卷，气都还没喘匀乎就问道，“东西呢？” 烈酒入喉_224 苏嘉泽是周家的管家苏振扬唯一的儿子，今年二十八岁，跟周烨一样大。 “这儿，我亲自去德国带回来的，”苏嘉泽打开后备箱，从里面抱出来一个长四十厘米左右的正方体箱子，“专家预估过，顶多四百万，撑死也不会超过五百万，那人看您要得急，狮子大开口七百万，您居然也愿意买。” “千金难买心头好，能找回来就已经很好了。”周烨打开箱子，正是被冯明晨倒卖到国外的那只青花象耳瓶，原本属于关家，本来是一对，被那调皮的少年打碎了一只，眼前是仅存于世的一只。 瓶身上的缠枝莲纹跟关家男主人衬衫袖子上绣着的一模一样。 苏嘉泽多问了一句：“您这是自己留着玩，还是送人？” 周烨小心把箱子重新封上：“我不懂古董，送人的。” 说完抱起箱子：“先走了。” 苏嘉泽叫住周烨，返回车里，拿出来一个厚厚的牛皮袋：“不方便走银行卡，换了点现金给你。” 周烨抬了抬下巴，语气颇为骄傲：“不用，现在有人包养我。”说完拍了拍自己的口袋，里面是容昭给他的一百块钱。 “那你有什么需要及时联系我，我不会告诉周总和夫人的，”苏嘉泽只好把钱收起来，他往石莲路的小巷子里看了看，只看见一片破旧，不禁皱了下眉，“您就住这儿？” 周烨点了下头：“我觉得这儿比我家那些房子都好。” 苏嘉泽笑了一下：“您开心就好。”他笑起来的时候露出又白又齐的牙齿，完全看不出来是个快奔三的人，换身校服就能混进高中校园打篮球。 周烨抱着箱子回家，在张姐家的大门院子后面捡了个装微波炉的纸箱子，把手上的箱子放在里面，抱着上了楼。 容昭正在洗碗，转头看见周烨：“下次不用自己去拿，大米是可以送货上门的。” 周烨把箱子放在冰箱旁边，把原来那半袋大米拎起来放在箱子上压住：“嗯，知道了。” 容昭洗好碗擦了擦手：“你身上的钱还够花吗？” 说完用手机转了五百块给周烨：“这个月只能给你这么多了。” 被包养的周少爷跟在金主身后，一边给金主捶肩膀一边说道：“我很便宜的，一次只要两百块，满三次减一百。只要五百块，您就能享受三次贴身服务。” 容昭转过头：“你去把地拖一下。” 周烨无视容昭的无视，一边拖地一边不遗余力地推销他自己：“我有八块腹肌，我会织毛衣所以我的手指很灵活，我会吹口琴，所以舌头也灵活。” “我还会骑马，骑马你知道吧，全身的肌肉都会调动起来，尤其是腿部力量，勇猛有型……” 容昭打断周烨的话：“崔队的电话号码你应该有吧，发我一下。” 周烨看着容昭：“你当着我的面，找一个四十多岁的老头子干什么？” 容昭：“崔队管的是扫黄，想请他过来好好扫一扫。” 第85章 周烨坐在床上,临睡前看了一眼朋友圈，随口说道：“唐思菱发了张自拍照。” 地下整形医院被抄之后,每个像唐思菱这样哄骗别人进去整容的销售都被带到了局里。 唐思菱人在韩国,案件性质又不足以申请跨国办案，只能先封锁消息,等唐思菱回国的时候在机场摁住她。 容昭从手上那本《红楼梦》里抬起头,转头看了周烨一眼：“好看吗？” 周烨把手机扔到床边,躺下来，侧过身子看着容昭：“不及你的万分之一。” 求生欲让他不忘解释：“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加她的微信是因为看她想勾搭你，她是我的情敌。” 容昭合上书躺在床上，背对着周烨躺下：“睡觉。”说完关了灯。 过了一会,周烨听见隔壁床传过来均匀的呼吸声，知道容昭是睡着了。 他悄身从床上下来，走到厨房，把装着青花象耳瓶的箱子搬出来，在房间各处看了看，找一个能好好藏东西的地方。 家里就这么点地方,站在门口就能看见全貌，想藏好一个这么大箱子的确困难,甚至不如放在大米袋子下面保险。 周烨弯下腰,往自己的床底下看了看,除了摞起来的两个鞋盒子,其他什么都没有,而且容昭肯定不会往这儿看。 烈酒入喉_225 他小心翼翼地把准备送给容昭的情人节礼物放好，去洗手间洗了个手，躺下准备睡觉。 侧躺着看着容昭的身影，周烨突发奇想，想看看容昭会不会像他一样在自己的床底下背着室友藏东西。 周烨再次从床上下来，走到容昭床边，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功能往床底下照了照。 里面有几个摞得整齐的鞋盒子，鞋盒子后面有个用塑料袋包着的什么东西。 周烨最终还是没能控制住自己的好奇心，把那一包东西拽了出来。 塑料袋发出簌簌的声音，周烨的手轻轻顿了一下。 容昭经常在睡觉的时候都不放松警惕，一有动静就会醒来。周烨趴在床底下，竖起耳朵，听见容昭翻了个身继续睡了。 周烨没再继续动手上的袋子，悄悄放回了原处。他猜想这就是叶倩说的，容昭给他准备的情人节礼物。 正常情况下，这样的动静容昭不会醒不来，他是信任他，把他划成了他的自己人，这样想着，周烨艰难地克服了自己的好奇心，把手上的袋子往里面推了推，放回原处。 周烨重新回到自己床上，继续看着容昭的背影，目光描绘着他的身材曲线，咽了下口水，在心馋眼馋嘴馋中睡了过去。 容昭是下半夜醒的，他会给自己定生物钟，睡前默念几遍让自己几点醒，基本都会按时醒来。 容昭从床上下来，一边换衣服，一边往周烨床上看了一眼，他睡得很好。 八块腹肌和会骑马的腿老老实实地裹在毯子里，灵活的手指放在毯子上面，灵活的舌头也乖乖缩在嘴巴里。 容昭看了一眼时间，拿起钥匙出了门。 他打了辆车，来到距离石莲路只有两站路的一片厂房后面。 这儿与郊区接壤，居民建筑多是两层或者三层的楼房。容昭绕过几户人家，停在一个两层小楼前。 他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和窗户，戴上手套，三两下爬上墙头，跳到二楼一间房子前，用提前准备好的发卡撬开窗户上的锁，拉开窗户跳进去，轻声落地。 这儿是林慕的家，上次在市局，看见林队把宅子里被烧剩下的东西用口袋背回来，他翻遍了也没看见那块图案完整的青花象耳瓶残片。 八成是被林慕偷走了，容昭有点不知道该庆幸还是该生气。 要不是被林慕偷走，那块也会像其他残片一样被烧得面目全非看不清图案。可那原本是属于他家的东西，就算被毁了，他也不想让它们落到林慕那种人的手里。 被冯明晨倒卖到海外的那只完整的瓶子他已经不可能拿到了。 容昭选择悄悄来偷，拿回属于自己家的东西。没有动用法律手段，因为他知道，一旦以警方的身份出面追回，那块瓷片不是要被作为赃物收缴，就是要落到林队手上，躺在物证科的物证柜里，反正不会给他。 借着月色，容昭在林慕家的客厅各处看了看，他提前查过，林慕最近没有出手任何古董残片，且她人现在不在东榆市，去了隔壁的旅游市探险。 房间没人，容昭推开林慕的卧室房门，在床边看见一个木头箱子，上面上了锁。 他用发卡打开，看见一堆乱七八糟的残片碎片，各种材质的都有。 他找了很久都没找到那片青花双耳瓶残片，只得重新把箱子锁上，在别处找了找。 正要走，突然听见一声狗叫，从旁边的房间传了过来，容昭一转身，一只半人高的狗张牙舞爪地朝他扑了过来。 这是个看家护院的大狼狗，格外凶狠，容昭跟他缠斗了好一会才脱身，从窗户跳出来的时候弄了一身狗毛，头发乱糟糟的，衣服也被撕破了，格外狼狈。 好在身上没有被抓伤，不用去打狂犬疫苗。 在石莲路外面下了车，穿过小巷往回家的路上走去，即使是下半夜，这儿也依然有几家店开着，主要是麻将馆和按摩房。 容昭从按摩房门口走了过去，玻璃门里面的沙发上坐着两个浓妆艳抹的女人，没看见那个戴着黑色蕾丝面具的女人。 里面的女人看容昭往里面看了一眼，推开门出来，扭腰摆臀地走了过来：“帅哥，来玩啊。” 容昭冷漠地摆了下手，继续往前走了。 女人看着容昭，她第一次见长得这么好看的男人，走近，暧昧道：“可以给你免费服务，不要钱。” “不需要。”容昭抬头，看见周烨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 周烨拉住容昭的手腕，语气不爽地对那女人说，“他是我的男朋友，懂了吗？” 女人被周烨的眼神吓了一跳，看了看容昭，又看了看周烨，转身回按摩房去了。 容昭甩开周烨的手，揉了揉被攥得有点疼的手腕，低声说道：“谁是你男朋友。” 烈酒入喉_226 “你，”周烨一边往前走，转头看着看着容昭，“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哪儿去了？” 容昭拧了下眉看着周烨：“你怎么醒了？”从他去林慕家到现在，连两个小时都不到。 “一般到了后半夜，你都会偷偷爬到我床上睡，今天没来。”周烨转头看了一眼散发着粉色灯光的按摩房，刚才那个女人还在往他们这边看。 周烨转过头，看见容昭的T恤肩膀处被撕破了，漆黑的眸子沉了沉：“你到底干什么去了？” 容昭顺着周烨的目光看见自己的衣领，往上面拉了拉：“跟一只大狼狗打了一架。” 周烨往容昭身上闻了闻，闻到一股狗毛味，脸色这才好看了一些。 容昭觉得周烨思想过于不健康，他的衣服破了，当然是打架打的，对方第一反应竟是往其他乱七八糟的方面想。 容昭把自己去林慕家拿东西的事讲了一遍：“没找到。” 周烨抱着容昭的肩膀，看了看东方已经有点泛白了的天空：“别找了，说不定哪天完好无缺的那只青花象耳瓶就出现在你眼前了呢。” “别扯了，”容昭撩开周烨的手，“好几百万，把你卖了都买不起，总不能去抢。” 周烨笑了一下：“别老想着卖我好吗，上次张姐让交房租你也说卖我，菜市场的猪肉涨价了也要卖我，要是真卖了，吃亏的还是你。” 容昭转头看着周烨：“我吃什么亏？” 周烨在容昭眼前展示了一下自己雄健的肌肉：“你都还没享用过我，你失去的是整个天堂。” 容昭默默翻了个白眼，大步往前走了。 周烨抱着容昭的肩膀，笑了笑：“我们高贵冷艳的容警官居然也会翻白眼了。”他又解锁了一个他的新表情。 路过常去的那家花店，老板娘已经进货回来了，屋檐的灯开着，地上摆着一大片刚运回来的鲜花。 “帅哥，接住。”老板娘扔了一支新鲜的红玫瑰过来。 周烨没有用手去接，他用牙齿咬住了花枝，往容昭眼前一递，冲他眨了下眼睛。 容昭把那支玫瑰花从周烨嘴上拿了下来，被逗得笑了一下：“卖弄风骚。” 周烨转头冲花店老板娘摆了下手：“谢了美女，我男朋友说他很喜欢。” “别老这么说，谁是你男朋友。”容昭看着手上这支玫瑰花，还是个花苞，花瓣拢在一起，躺着几滴露珠，枝叶翠绿，枝上有刺。 他转头看了看周烨的嘴唇：“没刺到你嘴吗？” 周烨把自己的嘴唇往容昭眼前递了递：“刺到了，疼，你给吹吹？” 容昭以为周烨在撩闲，没想理他，走到张姐家大门口，借着屋檐下面的灯才看清楚，周烨的下嘴唇被刺得浸出针眼大小的血迹。 容昭看了周烨一眼，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对方含住了嘴唇。 周烨眼里藏着狡黠的笑意，眸光渐渐变深，像一个巨大带着磁场的黑洞，诱着人往深处跌落。 周烨一只手揽住容昭的腰，另一只手抱着他的头，嘴唇微张，强势又温柔地吸吮怀里人如棉花糖般柔软的双唇。 容昭踹了周烨一下，从对方怀里挣脱，用手背抹了下自己微湿的嘴唇。 周烨见好就收，占完便宜就撤。 他意犹未尽地用舌尖舔了下自己的嘴唇，一双黑色的眸子紧紧盯着容昭：“你要记住，这是一个玫瑰味的吻。以后见到闻到关于玫瑰花的任何，都要想到我。” 容昭打开门进去，鼻尖嗅到清浅的香，在夜风中经久不散。 回到家，距离起床时间还有两个小时，两人这一夜各自折腾，都没休息好，打算继续补觉。 “吱呀吱呀~~”，周烨躺上自己那张会叫的床，往里面挪了挪，拍了拍床单，“来这儿睡吧，过一会就该起了。” 容昭冲了个澡出来，把身上的狗毛味冲掉，走过去坐在周烨床边。 周烨没说错，他最近每天半夜都是在他床上睡的，最开始是因为做噩梦惊醒，在周烨身边才会睡得安稳。 后来是因为习惯。 容昭认命般地在周烨身侧躺下，转过身，用背对着周烨，这是他第一次在他醒着的时候躺在他身边。 周烨侧着身子，面朝容昭，看着容昭的劲瘦的背部，狠狠吸了下鼻子：“你身上怎么一股玫瑰味，你是不是背着我偷偷泡花瓣浴了。” 烈酒入喉_227 容昭一脸漠然，“沐浴露不是你选的？” 周烨喜欢容昭身上染着玫瑰花香，这种味道很柔软，可以把他身上的暴躁和戾气冲刷掉。 周烨把家里所有的洗浴用品都换成了玫瑰香。 “手别乱动。”容昭刚一闭上眼睛，感觉腰上搭过来一只手。 周烨没再动，放在容昭腰上的手也没有收回来，他用额头抵着容昭的后背，在一丛玫瑰香中低声呢喃道：“乖，让我靠一会。” 第86章 第二天,东榆市110接警中心接到两起匿名报警，一个是报失窃,把小偷家的地址都报了出来,一个是报扫黄，把按摩房的地址也报了出来。 报失窃的是容昭,警方在林慕家发现大量来路不明的物品,在火车站截获嫌疑人,直接带到了警察局。 据林慕交代，夜探鬼宅那天，临走的时候她的确偷偷把那片被刘骏风拿出来的古董陶瓷残片带走了，可在回家的路上不小心弄丢在了那座半山上，回去找了好几次都没找到。 容昭低头看了看林慕的笔录,觉得没找到也好，他宁愿它被埋藏在土里，也不想它落在别人的手里。 报扫黄的是周烨，他早看那些花枝招展的女人不顺眼了，连他的人都敢粘，活得不耐烦了。 周烨从三楼电梯里下来,看见钱主任急匆匆地往刑侦一队的办公室跑去：“钱主任，什么事这么急？” “我们办公室原来的打印机坏了,新采购一个德国原装的,”钱主任一边走一边说道,“哪知一开箱,愣是没找到里面的中文说明书,大家都不懂德文，有几道程序没法设置。” “齐局一会去市委开会要用的资料打不出来，这不要人命吗。” “急什么，”周烨单手插着口袋，不慌不忙地说道，“我们队的打印机可以用，把资料拿过来印，也不贵，一张五毛钱，您要印多少？” 一张五毛，十张就是五块，够买两个番茄了，正好今晚的菜谱里有番茄蛋汤，容昭爱吃。 钱主任瞥了下嘴：“你们队的打印机还是我们内勤部给发的呢，交钱，现在就交，两千五百三十四，零头不要了，两千五，现金还是支付宝？” 钱主任算起账来嘴巴叭叭叭，周烨被叭叭得头疼：“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钱主任嘲讽地笑了一下：“您不是有钱人家的大少爷吗，两千五都没有吗。” 周烨转头看了看钱主任：“不赶紧打印资料了？” 钱主任想起来这十万火急的正事：“你们队那个打印机印资料打通缉犯的照片还行，齐局那份文件需要更高的分辨率。”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一队办公室门口了，周烨：“那来我们队干什么？” 钱主任往办公室里面看了看：“当然是找救星了。” 看见容昭，眼睛一亮，飞奔过去：“小容，快来，十万火急！” 容昭放下手上的一份笔录，抬眸看了看满头大汗的钱主任，声音一贯不急不缓：“怎么了？” 钱主任拉起容昭的胳膊就往外面拖：“我记得你是会德语的，帮忙翻译一个说明书，只剩下二十分钟的时间了。” 容昭差点被钱主任拽得从椅子上摔下来，他站稳，把钱主任的手从自己胳膊上拿开，他不习惯跟别人有肢体接触：“好。” “从现在开始计时，”周烨看了一眼时间，“二十分钟后见不到人回来，朕可要发兵内勤部了。” 范瑶大声喊道：“容哥，点的下午茶外卖快到了，有你爱喝的红豆奶茶，回来晚了可就被抢没了啊。” 钱主任一边带着容昭往内勤部走，瞥了下嘴说道：“一队那帮人可真够野蛮的，小容，他们要是欺负你，或者在那呆不习惯，就回我们内勤部，小雀斑她们可是每天都在念叨你。” 一走进内勤办公室的门，一大片亮晶晶的彩带从头顶飘了下来，落了容昭满身。 五朵金花一人手上拿着一个喷彩，边喷边喊：“欢迎容哥回家。” 容昭拍了拍自己的头发和衣服，把身上的彩带拍了下来，一边被钱主任拉着走到办公室墙边的一个打印机前面：“十万火急，先把机器搞定了，一会再玩。” 容昭看了一眼钱主任递过来的德文说明书，很快把齐局开会需要用的资料打印出来了，一边现场教了大家一遍，把关键德文的翻译写在便签纸上，贴在打印机旁边的墙上：“多用几遍就熟悉了。” 崔丽塔看着便签纸上工整的中德文互译，不禁赞叹道：“容哥你太厉害了，德文居然这么好。” 容昭放下手上的笔：“那我就先回去了。” 烈酒入喉_228 五朵金花急忙拉住容昭，往他怀里塞了一大堆零食，各种口味的薯片、辣条、水果糖、牛肉粒、云片糕，数不胜数。 大花特地叮嘱道：“拿回去放在自己抽屉里，别放桌上，会被范瑶肖潜他们抢走。” 崔丽塔走过来，小声说道：“容哥，你们最近很忙吗，你已经很久没来我们内勤部了，我，我们都很想你。”说完脸就红了。 三花拿肩膀碰了碰四花，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捂着嘴偷笑。 容昭没注意也看不懂女孩们的小心思，实话实说道：“最近是有点忙。”他几乎所有的时间都和周烨粘在一起。 周烨一只手提着一杯奶茶，另一只手拿着一份资料，靠在办公室门边低头看着。 容昭从内勤部回来，很自然地接过周烨递过来的奶茶：“在看什么？” 周烨把容昭头发上几根彩条拿了下来：“什么乱七八糟的，你这是结婚去了？” 容昭不习惯在局里跟周烨靠得这么近，往后退了一步：“没有。” 周烨笑了一下：“也是，我不在，新郎都没有，你跟谁结婚去。” 容昭不理周烨这茬，看了一眼他手上的资料：“顾铭失踪案，曹璐璐的男朋友？” 周烨点了下头，他始终觉得顾铭的案子有点蹊跷。一个失踪了一年的成年男子，要不是被控制了人身自由，就是已经死了。 这都不是关键，关键是他那张跟容昭七分像的脸。 “案子现在还在分局，”周烨抬眸看着容昭，目光反复在这张绝美的脸上看着：“你还记得追过你或喜欢过你的人吗？” 容昭摇了下头：“不记得了。” 周烨紧紧盯着容昭的眼睛：“一个都不记得了？” 容昭迎着周烨像是在查案又像在查岗的眼神：“你知道的，我对谈恋爱没兴趣。” 对他表白的人其实很多，大多是一见钟情的，因为他从来不给别人日久生情的机会，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从不与任何人亲近，周烨是个例外。 这些人里，容昭并不是一个都不记得，有一个女人，那张脸被他牢牢地刻在脑子里六年了，他连她眉毛眼睛和嘴巴的形状都记得。 却不是因为爱，是恨，刻骨铭心的恨。 屠杀关家的那七名凶手中，容昭见过三个人的脸，其中之一就是这个女人。她偷偷跑到他的房门前，敲开他的门对他告白，被他拒绝得干干脆脆。 容昭抬眸看着周烨：“你怀疑掠走顾铭的人对我爱而不得，找了顾铭这么个跟我七分像的替身囚禁了起来。” 周烨抱着容昭的肩膀往办公室里面走：“真相出来之前，一切皆有可能。” “今天下班陪我买个东西。” “你要买什么，”容昭拿开周烨的手，转头看着他，“不许买烟。” 周烨把容昭手上的奶茶抢过来吸了几口：“今天的糖放多了，甜得牙疼。明天是我爸的生日，给他买个生日礼物。” 容昭重新把周烨手上的奶茶抢了回来，低头看了一眼被周烨含过的吸管，又看了看杯子里所剩不多的奶茶和沉淀在下面的红豆，咬住吸管继续喝了起来。 “那明天你不回家，哦，你不回我那住了是吗。” 周烨看着容昭，勾唇笑了一下：“你想我去你那陪你吗？” 容昭把最后几粒红豆吃完：“你爸生日，你当然要回家的。” 周烨抬起手在容昭头发上揉了一下：“明天晚上在家等我，不管多晚我都会回去。” 明天是情人节，他要等着收容昭给他准备的礼物，自己也有礼物要送给他。 晚上下班，两人站在市局门口，容昭转头问道：“你要给你爸准备生日礼物，预算多少？” 周烨摸了下口袋，从里面掏出来昨天晚上容昭给他买米的一百块钱：“就这些了。” 一百块钱够买什么，什么也不够。 “没事，”周烨晃了下自己的手机，笑了笑，继续说道，“还有你昨天转给我的五百块嫖资呢。” 扫了一天的黄的崔队从市局大门出来，听见嫖资两个字，转头盯着周烨，正色警告道：“周队，身为执法人员，不要知法犯法。”说完走了。 容昭忍不住转过头笑了一下：“叫你浪，把自己浪到监狱里算了。” 烈酒入喉_229 “那可不行，我要是进了监狱，你不得守寡，”周烨又开始用自己的小拇指撩拨容昭的手，一边靠近，低声说道，“老婆，手给我牵一下好不好？” 容昭拍开周烨的手：“赶紧去挑生日礼物了。” 见过容昭的笑容，周烨的胆子就大了，他捉住容昭的手，紧紧攥着：“我们靠得近一些，别人就看不见了。” 容昭挣了好几下没挣开，踹也没用，被周烨拉着手走了很远。 一开始的时候，周烨的手像钢铁和石头，桎梏着他，不让他挣脱，到慢慢变得柔软，让他忘记了挣脱。 “容哥，周队。”身后传来几串脚步声，和女孩子们聊天说话的声音。 容昭如梦惊醒，猛得把手往回缩，被周烨抢先一步紧紧握住，低声安抚他：“别怕。” 周烨往容昭身侧站了站，两人的身体几乎贴在一起，把握住的手藏在身体缝隙中间。 从后面走过来的是五朵金花。 大花一看见周烨就想起她嗑的cp：“周队，最近怎么不见你跟吴法医一块下班了，好久没见你俩在一起了。” 以前周烨经常去吴昊家蹭饭，在市局出双入对的。尤其周烨还很会哄女孩们开心，主动发糖给她们看。 周烨迅速看了一眼容昭的脸色，赶紧跟吴昊划清界限：“注意用词，什么叫我俩在一起，我俩本来也没在一起过。” 等花儿们走远了，容昭从周烨手上收回自己的手，大步往前走了。 周烨追上容昭，勾唇笑了一下：“容哥，吃醋了？” “你吃醋的样子真性感，让人很想亲，今天晚上再给我亲一口好不好？” “不让我亲，那你亲我，我不介意被你摁倒。” “别不理人啊容哥。” “话说，耗子最近在忙什么，一下班就见不到他人了。” “容容，今天晚上回家吃吧，提醒我买酱油和醋，家里的快不够用了。” “蔷薇花种子到货了吧，张姐家院子里有个花盆，晚上我给你偷过来，周末一块种花。” …… 容昭耳边尽是周烨的碎碎念，他以前就没什么耐心，最烦别人叨叨他，现在耐心也不好，周烨的话却好像一幅幅会动的画卷，让人生出无限幻想。 “等花开的时候，我们在花架下面接吻好不好？” 容昭的想象力一时没刹住车，在脑海里勾勒出了周烨描述的这幅画面：“不行，阳台就那么点地方，脚都挪不开。” 周烨贴上容昭的耳朵，声音低哑道：“那我抱你去床上。” 容昭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说了什么，又不愿意承认是自己说的，憋得满脸通红。 周烨一看见容昭这个样子就心痒，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憋着。 说话间到了商场，周烨和容昭站在进口的地方一脸懵逼，买什么？ 容昭想了一下，拿出手机：“我问问叶倩有没有时间，请她过来指点一下。” “别，千万别，”周烨打断容昭的话，“我不喜欢在谈恋爱的时候身边跟着一个大灯泡。” 容昭不得不纠正周烨：“没谈恋爱。” 周烨看着容昭的眼睛，像一只猛兽盯着属于自己的猎物：“亲也亲了，抱也抱了，手都牵过了，还在一张床上睡过了，那你告诉我，如果这都不叫谈恋爱，那这叫什么？” 容昭看了一眼时间：“别撩闲了，赶紧买东西吧，买好回家做饭吃饭。” 两人在一楼逛了一圈，周烨不知道买什么，他们家互相送礼物，都是跑车起步，他口袋里的加上手机里的只有六百块，可以买个玩具跑车。 更何况这六百块钱他舍不得全部花掉，这些都是容昭的血汗钱。 容昭走到卖男包的地方：“要不买个包？” 周烨看了看上面的吊牌：“两千，太贵了。” 营业员走过来推销道：“先生，您好，现在有折扣的，折后只要一千六百九十九。” 烈酒入喉_230 周烨：“还是太贵了，有低于五百的吗，最后三百以下。” 营业员看了周烨一眼，眼神变得傲慢起来，声音也不如方才那般热情：“我们店的包走的是轻奢路线，就算是折后，低于一千的也没有。” “不好意思，你们要是不买的话，就别摸了。” 按照正常套路，周少爷现在就该甩出一叠黑卡扔营业员脸上：“你们店的包，我全包了。” 周烨早就适应了自己的穷逼身份，倒也不计较，拉着容昭走了：“我们去看看别的。” 周烨最后给他爸挑了五双袜子，一共花了三百五十九块。 “这么用心地挑生日礼物，”容昭看着周烨把袜子装进礼品盒里，继续说道，“你跟你爸关系应该挺好的吧？” 周烨拎起袋子：“恰恰相反，我们父子关系很差，已经好几年没说过话了。” “这次是想修复一下关系，因为我有求于他。” 容昭问道：“你要求什么，没钱花了？” “你要是钱不够花，我还有。” “不是钱的问题，”周烨揉了下容昭的头发，看着他说道：“你不用管这些。明天晚上九点前我一定回来，乖乖在家等我。” 第87章 天蒙蒙亮,容昭睁开眼睛，把周烨的腿从自己腿上踹下去，往墙边挪了挪。 他昨晚后半夜没去周烨的床，后来周烨自己抱着枕头跑过来了,赖在他这儿不肯走。 被踹了一脚的周烨迷迷糊糊地睁了下眼，抬手把容昭从墙边捞了过来,往自己怀里揉了揉,声音低哑,带着一点柔软的鼻音：“嗯~~再睡会。” 容昭的头发被弄得乱糟糟的,后背紧紧贴在周烨身上,耳边尽是那人的呼吸声。因为早起的缘故,身体某个部位有点不安分,这种感觉并不好受。 容昭转头推了下身后的人,闷声道：“松开，起了。” 周烨揽着容昭，收回手的时候不小心触碰到了容昭那不安分的身体部位,整个人顿时清醒了一半。 他翻身压在容昭身上，声音低柔：“我帮你？” 容昭曲开腿,踹了踹身上的人，偏过头，语气有些不耐烦：“不用,你下去。” 周烨在容昭身上压了压,双手放在他脸侧,贴在他耳边：“让你帮我。” 温热的气息扑在颈间,像被一股热浪包围，容昭用力推开周烨：“别逼我动手。” 仅一米宽的单人床，连翻了个身都困难，对两个长手长脚的男人来说，像躺在悬崖边上，动一下都能摔下去。 周烨半个身子已经被容昭推到床外边去，用脚和小腿撑着地才算没从床上翻下来。 容昭起身，从周烨身上跨过去，去了洗手间。 周烨从床上下来跟过去的时候，洗手间的门已经“砰”的一声被容昭关上了。 他站在门口敲了下门，勾唇笑了一下：“真不用我帮你？” 容昭起床气重，根本没有周烨说的那个想法，估摸着洗漱一下就能消下去。 被周烨这么一说，他牙都刷好了，还没消下去，颇为烦躁地踹了下门。 “砰”的一声，周烨吓了一跳：“火气这么大，给你煮点莲子粥消消火？” 里面没有声音，周烨靠在门板上，微微侧过头，对着门里的人说道：“今天是情人节，你是不是该对我说点什么？” “你给我准备情人节礼物了吗？” “我给你准备了，你应该会喜欢，要是喜欢，今天晚上让我好好亲亲好不好。” 容昭站在洗手台前，低下头，绝望地看了一眼自己的裤子，像一只喷火龙一样，冲外面吼了一声：“闭嘴。” 容昭洗漱好从洗手间出来，周烨擦着他的肩膀往手间里面走，一边小声说道：“情人节快乐，我的宝贝。” 烈酒入喉_231 容昭耳朵一热，脸红得像熟透的番茄。对着眼前人温柔如水的眼睛，容昭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早上好。” 周烨在容昭耳边吹了口气：“今天晚上重新说一遍，你知道我想听的是什么，并且我不介意你抄我的答案。” 像是怕容昭记不住他的满分答卷，周烨低声重复了一遍：“情人节快乐，我的宝贝。” 周烨走进洗手间开始刷牙，嘴里一边哼着歌：“没有情人的情人节，多少会有落寞的感觉……” “哦，不对，今年的我和以前的我不一样了，需要换个歌单。宝贝，你喜欢听什么歌，我唱给你听。” 容昭打开窗户，转头看了周烨一眼：“请你把嘴巴闭上，然后关上洗手间的门。” 周烨嘴里含着牙刷，唇边全是泡沫，一边看着容昭一边说道：“不关，关了就看不见你了。” 容昭只好代劳，走过去把洗手间的门关上了，这才把那人太过灼热的视线切断。 他重新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的景致，住在隔壁的那对情侣已经去上班了，女孩坐在男孩的电动车后面，抱着男孩的腰，脸颊轻轻贴在男孩背上。 她今天比以前的每一天都漂亮，她涂了新口红，是男孩送给她的情人节礼物。 容昭看着电动车消失在小巷尽头，转身靠在窗边。 周烨对他的感情他当然是知道的，可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喜欢他，或者说，是不是爱他。 他就不该听叶倩的，把给周烨准备的谢礼放在今天送，这肯定会被周烨误会成情人节礼物。 可这又关叶倩什么事呢，挑礼物的是他自己，决定今天送的人也是他。 甚至，欲拒还迎的还是他。只要他不想，周烨绝不可能亲了他抱了他牵了他的手爬了他的床还没被他打骨折。 容昭想了一会，烦躁地抓了下自己的后脑勺。 周烨洗漱好，神清气爽地从洗手间出来，一边去厨房烧热水，转头看着容昭：“你在苦恼什么，我的宝贝？” “我有名字，我叫容昭，不叫我的宝贝，”容昭拉了张椅子坐下来，抬眸看着周烨，“我想吃酱油煎蛋。” 周烨从冰箱里拿出来两个鸡蛋：“好，我的宝贝。” 整个早饭时间，周烨一口一个我的宝贝，把容昭的耳朵磨得又麻又热，一直到市局门口，周烨才把称呼换了过来：“容容，今天的晚饭我给你叫外卖，吃好晚饭哪儿都不许去，在家里等我，我给我爸过完生日就回来。”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办公室，周烨走在前面，停在容昭桌前，语气颇为不爽：“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 容昭桌上被堆得满满的，光是玫瑰百合满天星就好几束，旁边堆着各种粉色或大红色包装的巧克力礼盒，还有几个看不出里面是什么的礼品盒。 周烨随手拿起一张小卡片：“二队的王警花。” 又拿起来一张：“缉毒的张队花。” 又又拿起来一张：“行政处的萧助理。” 又又又拿起来好几张：“还有匿名的，这个字迹，是小雀斑吧，小林，过来看看，这是不是你的小雀斑。” 小林跑过来看了看，一看完，整个人都不好了，转头就要跟容昭决斗：“容容，你怎么能这样，你怎么能横刀夺爱！” 无辜的容昭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 周烨一把将伤心欲绝的小林拎到了一边，对他说道：“喜欢就去追，赶紧的。” 周烨转头看了容昭一眼，心说，这些女人的眼睛是有毛病吗，看不出来他家容容是个货真价实如假包换的gay吗。 肖潜站在周烨身侧，探着头往卡片上面看：“这些全是我女神，我女神啊！” 肖潜抱着容昭的肩膀，满眼艳羡：“容哥，为什么队里的美女都爱你？” 容昭极不自然地把肖潜的手从自己肩膀上拿下来：“不知道。” 郑可一边啃着一个煎饼果子，走过来，从桌上拿了一盒巧克力：“容容，我想吃这个。” 周烨把郑可手上的巧克力抢过来：“吃什么吃，退回去都退回去” 郑可又从桌上拿了一盒：“这上面也没写名字，没法退吧，总不能写张公告贴在市局大楼门口，说谁送的谁赶紧过来拿走。画面太美，不敢想象。” 周烨觉得郑可说得有道理，于是把容昭桌上的鲜花巧克力糖果全分了，连一片糖纸都没给容昭留下。 “这些好像都是给我的吧，”容昭从周烨手上夺回最后一盒水果糖，对周烨的擅作主张十分不满，“这是我的。” 烈酒入喉_232 周烨看容昭把那盒糖锁进抽屉里，瞥了下嘴：“女人送的糖就那么好吃吗。” 容昭坐下来，摁了下电脑开关：“对！” 周烨摁着容昭的脖子往下摁了摁，咬了咬自己的牙齿，低声说道：“今天晚上再收拾你。” 晚上下班，周烨从办公室里出来，手上提着给他爸爸准备的生日礼物，五双袜子。 周烨经过容昭身后，停下脚步，趁别人没看见，忍不住在他腰上揉了一把。 容昭怕痒，突然被袭击，差点当场死过去。他把自己的T恤往下面拉了拉，转头瞪了周烨一眼，低声骂道：“滚。” 周烨提着礼品袋走出市局大门，看着眼前的街道和天空。 情人节，整个城市被一片甜蜜的气氛包围，连风吹过树梢的声音都是甜的。 跟往年一样，今年的七夕，天气也不好，阴阴沉沉的，大朵乌云压在天边，大雨要下不下。 但这不妨碍相爱的人过节。 周围全是成双正对的恋人，都是男人与女人，周烨一个人走在街上，一只手提着礼品袋，一只手插在裤子口袋里。 他并不感到孤单，因为容昭会在家里等他。 从地铁上下来打了辆车，周烨报了目的地，司机转头看了他好几眼：“先生，那儿一般人不好进。” 周烨靠在椅背上：“没事，您把我放在路口就行。” 车载音响里放着一首甜甜的情歌，司机刚给他老婆打完电话，说接完这一单就收工回家。 “先生，您今天不过节？” 周烨转头看着窗外不断闪过去的风景，唇角微微扬起：“过，不过要先办点事。” 司机一边开车，好奇地问道：“您去华园办什么事，那儿一整块地都是周家的。” “我开车十年了，整个东榆市的大街小巷哪儿没跑过，唯独周家那块，真就没去过。人家进进出出都有自己的车，据说连保姆都有司机接送。” 周烨也是闲得无聊，半认真半开玩笑道：“我要是说，我就是在那长大的，您信吗？” 司机笑了起来：“不信，您的气质不像。” 车子穿过繁华热闹的市区，又开了一段时间，停在一条小路边，司机一边打发票一边转头说道：“里面没法进，就送您到这了。” 周烨付了钱从车上下来，站在路边点了根烟，抬眸看着眼前被修剪得颇有艺术感的园林草木。 透过树木，能看见里面透出的星星点点的光，隐约可见几处庄园别墅的轮廓。 一根烟抽完，周烨踏上眼前的小路，往园子里面走去。 不光容昭喜欢蔷薇科的花，何雪阳女士也喜欢，路边的铁架子上爬满了蔷薇，花已经谢了，枝叶繁茂得如同凭空造了一面墙，又疏密相间。 何雪阳就是周烨的母亲。 周烨这才想起来，自己光带了几双袜子，没给母亲大人带任何礼物，惭愧地钻进路边的小花园里摘了一捧叫不上名字的菊科类花。 一阵脚步声走近，五六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像影子一般突然出现，周身散发着剑拔弩张的气势。 他们看见周烨，鞠了下躬，自动让开路。 周烨捧着一束野菊花提着五双袜子继续往前，走了近二十分钟，穿过一大片树木，眼前出现一片别墅群。 老远就能听见欢声笑语，几个半大的孩子围在一片空地上放烟花，其中一个年纪小的烧到了手，哇哇直哭。 大人们坐在旁边的藤椅上喝茶乘凉，路边停了一排豪车。 这儿是周家的大本营，宗亲们也都住在，这些孩子都是家族里的。 整个园子像一个缩小版的王宫后院，里面有学堂，最顶级医疗配置的医院，高尔夫球场，直升飞机场，有机菜园果园，甚至连赛车道都有。 一个穿着吊带裙，戴着遮阳帽的女人看见周烨，笑着朝他挥了挥手：“周周，我没看错吧，真的是我家周周回来了。” 直系加上旁系，整个周家的后代不算少，跟周烨平辈的这些，男孩女孩加起来，足有十来个，但被叫周周的只能是周烨。 他是整个大家族最正统的继承人，正宫太子一般的地位。 烈酒入喉_233 周烨走过来，笑了笑：“表姑，好久不见，您又变年轻了，我差点没认出来。” “六婶，您新得的钻石项链真漂亮，天上最亮的星星跟它比也逊色。” 周烨嘴巴甜，把一圈长辈哄了个遍。 表姑从椅子上下来，拉着周烨的胳膊，低声对他说：“一会见着你爸，别再吵架了，他最近身体不太好，不能气着。” 又看见周烨手上抱着的一束花，笑了笑：“你这花不错，在哪摘的？” 周烨从花束里挑了一支，别在表姑的帽子上：“就在园子入口的地方，给我妈带的。” 表姑得了漂亮的花，四十多岁的人高兴得像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脸颊泛着红晕：“周周啊，今天是情人节，你……” 她话没说完就停下了，周围的人也不再说话，齐刷刷地看着周烨。 周烨知道她们在想什么，笑了一下说道：“抱歉，七大姑八大姨们，我还是喜欢男人。” “你这孩子……”表姑不知道该说什么，拍了下周烨的肩膀，不放心地又叮嘱一遍：“一会别跟你爸吵。” 穿过几栋房子，周烨停在一栋别墅前，六七米宽的镂空的大铁门自动打开，他吸了口气，抬脚走了进去。 第88章 “儿子！” 何雪阳站在客厅门口,老远看见周烨从大门走进来，穿着拖鞋就跑了过去。 周烨把手上那束雏菊花送了过去，笑了笑：“妈。” 何雪阳穿着一件墨绿色缎面真丝长裙，外面披着一件黑色长款罩衫,一头深棕色长卷发，耳边坠着两颗黑珍珠耳环。 她皮肤雪白,脸蛋只有巴掌大小,长着一双标准的桃花眼,近五十岁的人看起来只有三十出头,是东榆市一众豪门太太中最美的一个,没人不服。 何雪阳一只手抱着花,另一只手抱着周烨的胳膊,把他往里面带,一边说道：“怎么不早点来，今天晚上在家里住吧，你的房间刘婶每天都打扫。” 周烨一边走一边说道：“我改天再回来住,今天不行，有事。” 今天不管再晚,他都会回去。 何雪阳踮起脚尖，在周烨耳边轻声说道：“过情人节？” 周烨低头笑了一下，点了点头。 何雪阳转头看着自己的儿子,她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这种神情,有点羞涩,微扬着唇角,眼里闪着光，像三两颗星星跌进夜色中的湖水，又亮又柔。 她不禁想，是什么样的女人让她这脸皮比城墙还厚的儿子变成这幅模样。 走到院子中间，还没走到客厅大门就下起了雨，不是夏天惯常会下的雷阵雨和暴雨，是淅淅沥沥的小雨，不大，却漫长，有时候能一连下好几天都不停。 这种雨最折磨人。 周烨抬起胳膊帮何雪阳遮雨，母子俩一块跑到客厅屋檐下面。 周烨正要推开门进去，何雪阳拉住他的手腕，抬眸说道：“等等儿子，你先跟我对一下口风。” “你今天肯回来，是想通了，愿意跟女人结婚了？” 周烨料到会被误会，如实说道：“不是，我来是想告诉你们，我遇上自己喜欢的人了，他是一个男人。” 何雪阳一颗悬着的心猛得被敲了一下，满腔期待落得支离破碎，她狠狠捶了周烨几下，拿手戳了戳他的脑门：“你啊你！” 顿了一下又道：“算了，一会吃饭的时候别跟你爸说这个，就当，只是吃个饭吧。” 推开门进来，何雪阳把周烨拉到餐桌边，笑了笑说道：“这个蛋糕是你妈我亲手做的，好看吧？” 周烨看着餐桌上的粉色双层蛋糕，最上面的图案是结了婚的王子和公主，他们怀里各自抱着一个孩子，旁边站在一个男人的缩影。 周烨揉了下自己的太阳穴，有些无奈地说道：“妈，您还是换个剧本吧。” 上次的全城热恋事件，整个东榆市亮起的灯箱和LED显示屏上，王子和公主还只生了一个孩子，现在二胎都出来了。 烈酒入喉_234 周烨指了指旁边那个形单影只默默看着王子的男人的图像：“我就爱他。”说完把那巧克力画出来的男人拿下来，三两口吞进了自己的肚子。 何雪阳叹了口气，没有多说什么，儿子好不容易愿意回来了，她不想再吵架了，这些年吵的架已经够多了。 二楼传来开门声，手上拿着一张财经晚报的周思怀走了出来。 周思怀穿着一件灰色Polo衫，戴着一副金边近视眼镜，两鬓边的头发已经白了一半。 他看了周烨一眼，什么也没说，转头放下报纸，从二楼走了下来。 三人坐在餐桌前，周烨把手上的礼品袋递了过去，偷偷观察着周思怀的脸色：“爸，生日快乐。” 周思怀接过来看了一眼，脸色一贯威严，看起来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切蛋糕吧。” 何雪阳提醒道：“还没插蜡烛许愿。”说着让人点着上面的蜡烛。 周思怀的脸色其实不太好看，从周烨进门开始就没放晴过：“许什么愿，不许，又不能实现。” 周烨明白周思怀的意思，以前就没少听他这样阴阳怪气地说话。 周烨不想兜圈子，转头看着周思怀，声音沉静地说道：“爸，我希望您能接受我的取向，我不是有病，也不是变态，我只是喜欢男人。” 周思怀虽然生意做得成功，骨子里却是个非常封建和保守的家长，他无法接受自己的儿子是个同性恋。 听完周烨的话，周思怀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终于还是没忍住发了火，颤抖着手指了指周烨：“你个孽子，我上辈子做了什么孽，生出你这个孩子。” 周烨本来就知道，说服周思怀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他抱着一丝希望，希望自己和容昭的感情能得到认可。 哪怕这个希望微弱到几乎没有，他也愿意为之努力和尝试。 他自己无所谓，这些年早就习惯了，但他无法忍受容昭像他这样被指着鼻子骂。尤其这个人还是他的家人，他的父亲。 从进门到现在，周烨一直都很冷静。他从餐桌上站起来，恭恭敬敬地对周思怀鞠了个躬：“爸，我遇上自己喜欢的人了，他是个男人，希望得到您的祝福。” 周烨说自己对周思怀有所求，这就是他的所求。 容昭的前半生已经够艰难了，他不想因为自己的原因给他带来哪怕一丝一毫的困扰。 “如果您不愿意祝福，那我只好请您做到，别打扰。” 以周烨对周思怀的了解，只要他和容昭确定关系，周思怀一定会找容昭，威逼利诱，让他离开他。 是小说和电视剧里经常演的那种：“给你一千万，离开我儿子。”这种事情绝是他这个强势霸道的爸爸能干得出来的。 周思怀被周烨气得说不出话来，攥起拳头拍了下桌子，桌上的生日蛋糕被震得晃了一下，一旁正在做事的保姆吓得缩了缩脖子。 柳雪阳走到周思怀身旁，是提醒也是责备：“儿子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别吓坏他了。” 周烨再次对周思怀鞠了一躬：“下次再来看您。” 比起周思怀的失控，周烨的情绪冷静得有些不正常。他一旦认定了一个方向，并坚定不移地朝着那个方向走，就再也没有人能动摇他了。 只要那个方向站在那个人，不管这条路有充满多少荆棘，他都能走下去。 周思怀气得把手上的茶杯往周烨身上狠狠一扔：“滚，有多远滚多远，再也不许踏进这个家门半步！” 茶水泼在周烨身上，白衬衫上染了浅黄的茶色，几片茶叶黏在身上，滚烫的水把他的胳膊烫得红了一片。 何雪阳心疼儿子，低头在周烨手背上被烫红的地方吹了吹，转头骂周思怀：“你把儿子弄伤了！” 周思怀冷冷地哼了一声，双手背在身后，偏过头去：“这样的儿子不要也罢。” 周烨握住何雪阳的肩膀，柔声安慰她：“没事，妈妈。” “我先走了，您和爸早点休息。”说完，转身客厅大门的方向走去。 “站住，”周思怀叫住周烨，作出了最后的让步，“你要喜欢谁就去喜欢谁，但婚必须结，你必须跟一个女人结婚，这是你的责任。” 周烨把身上的茶叶拍掉，抬眸看着周思怀，语气坚定：“不可能，我说过了，不会形婚，这辈子都不会。” 周思怀被气得心口疼，指着周烨的鼻子：“就为了那么一个男人，你当真连继承权都不想要了吗。” 周烨毫不犹豫地答道：“抱歉，我选他。”他心里明白自己放弃的是什么，他放弃了一个商业帝国。 他很喜欢现在的生活，没有豪宅豪车，每天挤在不足三十平米的破烂出租房里，上下班挤地铁，亲自去菜市场买菜做饭。 烈酒入喉_235 房东总是变着法地涨房租，地铁人太多，菜市场常年弥漫着一股怪味。但只要看到心尖上的那个人，他就觉得所有的一切都是最好的。 何雪阳跟上周烨，接过保姆递过来的伞递给周烨：“外面下雨了，明天再回去吧。” 周烨撑开伞走进雨里，转过身冲何雪阳摆了下手：“我今天必须回去，他在等我。” 何雪阳忍不住擦了下眼泪，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的儿子：“下次什么时候回来？” 周烨笑了一下：“一有空就去看您。” 何雪阳转头看了一眼客厅，小声对周烨说道：“你爸说的都是气话，你别放在心上。他上次不是说，敢进家门半步就把你的腿打断吗，你看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周烨走后，何雪阳回到餐桌前，对着周思怀一顿揍：“一早就叮嘱过你，好好跟儿子说话，别发火。他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又把他气走了，下回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愿意回来。” 周思怀被何雪阳揍了也不舍得还手，只得对那孽子生气：“你看他那个样，是要好好说话的样子吗，让他娶个女人生个孩子罢了，合约婚姻也不愿意。” 何雪阳端起桌上的双层蛋糕就往周思怀脸上拍：“明明能好好谈，非得大呼小叫，我叫你大呼小叫。” 在人前雷厉风行的周思怀被拍了一脸蛋糕，也依然不舍得对妻子说一句重话：“今天是情人节，别生气了，去卧室拆我给你准备的礼物。” 周烨撑着伞从周家大门出来，转头看了看熟悉的房子和灯光。 他上次离开这儿是六年前，那天的雨比现在还大，也就是那天晚上，关家惨遭屠杀，他的师父也在那场屠杀中死去。 一辆黑色的车子停在门口，周烨低头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八点半了，他拉开车门坐了进去，在车里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准备去赴容昭的约。 周家的宅子在最东榆市的最北边，关家在最南边。 一个从隔壁市出差回来的中年男人开着车，觉得内急，把车停在路边，准备找个地方方便一下。 这儿路灯昏暗，隔几十米才有一个，有的还不亮，又下着雨，空气能见度很低。 他撑着伞，左右看了看，拿着手电筒走进眼前的一片树林里。 要不是实在太急，他也不想在这停下来。 这儿是有名的半山，即使那座鬼宅在前不久被一把火烧了，也依然有很多人不敢往这边来，甚至还有人传，说那些鬼没地方住了，只好下山到处飘荡。 男人方便好，提上裤子，转身正准备走，一只不知道是老鼠还是兔子的动物从旁边窜了过去。 男人吓得一个激灵，手上的手电筒险没拿稳，扔出去老远。他只好撑着伞过去捡，地上的泥土被雨水浸得泥泞不堪，枯叶与杂草绊着脚，好几次差点滑倒。 手电筒的灯光将前面一小块地方照得雪亮，男人弯下腰来准备捡，目光扫过被手电筒照亮的地方。 “啊”一声惊叫声穿破丛林，将雨夜阴森可怖的气氛烘托到极致，“鬼呀！” 第89章 林洪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站在窗边看着成双成对的路人，点了根烟吸了一口，无声地缅怀着自己逝去的爱情。 要是唐思菱没甩他，现在他们应该在吃烛光晚餐,花前月下。 莫名其妙被甩，林洪泽有点意难平,对方甚至连个解释都没有,给他发了条分手消息就失踪了,之后电话打不通,消息也不回。 周烨找过他,告诉他唐思菱是个骗子,专门骗钱骗感情,好给自己整容。 林洪泽不相信,他家菱菱单纯善良，长得又那么好看，不会是骗子,更不需要整容。 周烨对这位一谈恋爱智商就降成零蛋的人无话可说，想着等唐思菱回国,把她抓回来，让林洪泽自己看着认清事实吧。 林洪泽靠在窗边，翻开自己跟唐思菱的聊天记录,只能靠着这点甜蜜的回忆过情人节。 他拉了张椅子坐下来,聊天记录翻累了开始刷朋友圈。 周烨那个贱人发了一张秀恩爱的照片,是一个男人的背影照。被拍的男人穿着一身黑色,站在窗边，侧影清瘦。 故意神神秘秘地没拍到脸，其实谁都知道，这一看就是容昭。 评论里一堆小姑娘在哇哇乱叫，自我安慰说他们是兄弟情。 烈酒入喉_236 王警花更过分，直接把周烨拍的那张图发在她自己的朋友圈里了，明显就是故意让人误会容昭是她的男朋友，心思十分险恶。 王警花一带头，其他人也坐不住了，纷纷把周烨拍的那张照片盗了过去发自己的朋友圈。 林洪泽一刷下来，满屏都是容昭的背影，连几个已婚妇女都臭不要脸地跑来凑热闹。 林洪泽瞥了下嘴，长得好看了不起吗。好像，确实挺了不起的。 林洪泽继续往下拉，一堆黑色的背影照里，崔丽塔那张照片显得格外与众不同。 她发的是一张加了滤镜的浅黄色的便签纸，上面是用黑色的签字笔写的中文和德文的互译。 德文看起来写得很流畅也很漂亮，完全不输一旁苍劲有力的中文。 崔丽塔配的文字是：“容哥好厉害。” 林洪泽以前交过一个从德国留学回来的女朋友，为了讨人欢心，那段时间疯狂补习德文，可惜没什么语言天赋，一直到分手也只会说上那么几句最常见的问候语。 林洪泽在崔丽塔的朋友圈下面评论道：“容昭会德文？” 崔丽塔很快回复道：“嗯哒，我容哥很厉害的。” 林洪泽回道：“他什么时候学的？”据他所知，警校没有德文课。 崔丽塔回复道：“不知道啊，可能是自学的吧，我就自学了日语，并且学得还不错，不过也还是没有容哥这么厉害。” 林洪泽没再回复，的确，容昭的德文比他那个在德国生活了四年的女朋友写得还好。 尤其打印机上面的还都是些不常见的词汇，熟到这种程度，当翻译都没问题。 “叮铃铃~~”林洪泽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接警中心打过来的，有人在半山的山上发现一具白骨。 因为他正在负责关家灭门案，发现尸骨的地方正好在关家所在的半山，中心主任直接把电话打到了他这。 不管这具白骨跟关家灭门案有没有关系，这个案子都将由他们刑侦二队负责。 情人节除了情人的甜言蜜语，也往往伴随着各种因爱生恨的凶杀案，就算凶案也该是新鲜的尸体，这具已经白骨明显跟这个情人节没什么关系。 林洪泽换了身衣服，一边打电话，一边从门口拿了把黑色的雨伞出了门。 容昭从自己的床底下把准备送给周烨的礼物拿出来放在桌上。 上面的蝴蝶结不太齐整，他解开重新系了一个，摆成一个最漂亮的角度。 黑色的礼品包装盒，深蓝色的缎带蝴蝶结，旁边放着一个玻璃小花瓶，里面插着一支正在盛开的玫瑰花。 这支花正是昨天晚上花店老板娘抛过来，周烨用嘴接住送给他的那支。 容昭往花瓶里加了点水，坐在桌边看着桌上的礼物出神。 他买这块手表的初衷是感谢周烨冲进火场帮他把那家全家福带了出来，让他终于看清楚姐姐脸上的笑容，爸爸的衬衫颜色和妈妈发夹上的那颗珍珠。 他们永远鲜活，永远不会在他的记忆中褪色。 想必周烨是不喜欢听到感谢的话的，比起一份谢礼，他更想收到的是一份情人节礼物。 容昭有点烦躁地抓了下自己的头发，这个问题困扰了他一整天。 要是作为情人节礼物，相当于接受了周烨，从此他们会成为情人。 情人和朋友完全是两种概念，朋友的聚散分离都是正常的。 情人不同，容昭从不轻易接纳一个人，一方面是觉得自己不配拥有一段感情，另一方面是他把情人两个字看得很重，等同于自己的家人。 家人的离开已经让他痛不欲生了，全靠那刻骨的仇恨吊着一口气。 情人的离开等于在只剩下一口气的他心口上再捅一刀，他必死无疑。 没有任何一段感情是可以长长久久的，共同生活了十几年的最爱他的家人尚且会离他而去，毫无血缘关系的情人又能有多长久。 周烨是他唯一的朋友，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要是他拒绝了他，相当于失去了这个朋友，他就又变成孤零零一个人，整天像个孤魂野鬼一样游荡人间。 容昭使劲用拳头捶了捶自己的脑袋，试图让自己从这一团乱麻中理出一点头绪。 烈酒入喉_237 “砰砰砰”的敲门声响起，容昭起身开门。 张姐手上捧着一大束玫瑰花，探头探脑地往容昭屋里看了看：“小容，你家那位在不在？” 容昭垂眸看着张姐手上的花，这不是普通的花，这一朵朵，全是手工折出来的，目测是九十九朵。 要是他没猜错，这每朵花里都应该藏着爱慕者亲手写的情诗和表白词。 容昭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他不在。”分明是他的房子，他倒好，把追求者招到他家里来了。 “不在就好，”张姐舒了口气，把手上的一束花往容昭怀里一塞，叮嘱道，“你可要藏好啊，可别让你家那位看到了。” 容昭怔了一下，竟然是送他的。只要不是给周烨的，心里的不痛快顿时消失了，脸色也好看很多，随便应了声：“嗯。” 张姐说道：“是一个长得不错的小伙子送的，人挺高，戴着眼镜，人都到楼下了，接了个电话就急匆匆走了，让我转交给你的。” 张姐本着劝和不劝分的原则，临走的时候叨叨了一句：“小容，其实，你家那位不好惹先生对你挺好的，能过还是凑合着过吧，咱们要抵挡住外面那些男人的诱惑。” 容昭不知道该对张姐说什么，等张姐走了，转身关上门，从一大片手折的玫瑰花丛中翻出一张卡片。 是吴昊送来的，祝他情人节快乐，其他倒是没写什么。 吴昊这些天经常不见人影，因为他每天一下班就回家把自己关起来折玫瑰花。 容昭随手把这束花放在墙边，打算明天带去局里还给吴昊，跟他讲清楚。 容昭看了一眼时间，已经九点钟了。 他走到窗边，透过雨幕往巷子外面看了看，各种颜色的伞穿梭在灰色的建筑中，没有属于周烨的那把。 他说会在九点之前回来，他一向说话算数，从没有食言过，说九点之前回来就不会九点零一秒赶到。 容昭看着手机上的时钟，已经九点零两分了，周烨没回来，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今天天气不好，天黑之后就一直在下雨，到处都是雾蒙蒙的，路不好走。 半个小时之前还有报道，说一辆公交车打滑侧翻了，三个人重伤。 容昭再也在家里呆不住了，打算去巷口接周烨，一边换鞋，一边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出去。 看见电话被秒接，容昭才安下心来：“你在哪，今天晚上是不是不回来了？” 周烨在石莲路路口下了车，没让司机开进来，路窄，本来也开不进来。 “抱歉，回来晚了，”周烨举着伞，一边走一边说道，“最多还有十分钟就到家里了，想我了？” 听见周烨的声音，容昭突然觉得，自己刚才的纠结没有任何意义，只要这个人是安全的，只要他愿意回来，愿意待在他身边，是朋友还是情人，又有什么关系。 容昭重新换回拖鞋，坐在桌边看着桌上的礼品盒，低低嗯了声：“那你赶紧回来吧，有东西要送给你。” 挂了电话，容昭一边等周烨，一边随手刷了个朋友圈。 越往下翻，刷到崔丽塔的那条朋友圈，点开她发的那张被他贴在内勤部打印机墙边的便签纸。 下面有林队的留言。 黑色的德文字迹和林队的id像某种残酷的枪声，一下把他从一片温暖中击醒。 这段时间太过安逸的生活让他卸下了满身警惕，一时之间，他忘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他把自己活成了容昭。 容昭不应该会德文，关旭却是常年生活在德国。林队或许一时没有觉察，很难说他会不会在某个瞬间突然反应过来。 刑侦内部群消息跳动了一下，容昭看见一行足以把他打入地狱的文字。 “半山发现白骨化尸体。” 分明是盛夏，容昭却感觉如坠冰窖，他的整个手都是冷的，不受控制地发着抖。 他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却没想到来得这么早。七个凶手中他见过三个，其中一个就是被他亲手杀死埋在土里的这具。 容昭放下手机，有些自嘲地笑了一下，在人堆里待久了，让他差点忘了自己是个魔。 一行德文，一具白骨把容昭拉回到六年之前，他全身的血液渐渐变冷，像刚从那场屠杀中爬出来，他的周身散发着阴冷的不属于人的气场， 他的生命早在屠杀发生的那天晚上就结束了，他早已不是那个爱穿白色衣服，站在太阳下微笑的少年了。 烈酒入喉_238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这双手染着血，沾着腥，他早已经变成了与他们一样的恶魔，却还妄想着属于人的生活。 他怎么就忘了，他在六年前就没有退路了，从那时候开始，他就只能闭着眼睛，向着深渊走去。 他赤着脚，踏着一条被鲜血浸泡的荆棘路，没有终点，周围一片黑暗。 他只能在修罗地狱中，独自举起手上的刀，与那群魔鬼在深渊中啃咬厮杀，永世不得超生。 容昭最后走到窗边，双手搭在窗台上，看着一个人撑着一把黑色长柄雨伞从巷子尽头走过来。 雨水在他的伞面上跳动，形成一道发着光的弧线，伞面挡住了那人的脸，容昭还是一眼认出来了，那是周烨。 烨字，左右结构，一边是温柔热烈的火光，一边是辉煌灿烂的华彩，他注定身披阳光，被神明祝福。 容昭看着周烨走近，双手紧紧抓着一旁的窗棂，因为太用力，指腹泛着没有血色的白。 他张了张嘴，想叫他的名字，却发不出一丝声音。他的喉咙像是被一股无形的令人恶心和战栗的力量掐住了一般。 像是有所感应，容昭看见周烨在楼下停住了脚步，抬头看了过来，冲他笑了一下。 容昭转过身背对着窗外，用手背擦了下湿润的眼角。 他红着眼眶，懊恼于自己的粗心，他以前竟然没有发现，那个人笑起来的样子那样好看。 很快，周烨推开门进来，向容昭张开手臂：“宝贝，我来赴约了。” 第90章 “宝贝，我来赴约了,”周烨举着双臂,看容昭站着不动，一眼又看见桌上放着的礼物盒。 周烨换好拖鞋,就连去洗手间洗手，眼睛都没离开礼物盒一秒,他笑了笑：“那是给我准备的情人节礼物吗？” 转头看见墙边一束纸折的玫瑰花，拧了下眉：“什么玩意。” 容昭从窗边起身,走到桌边看着桌上的礼物盒：“打开看看喜不喜欢。”他垂着眸，背对着灯光，没人能看清他的表情，更猜不透他心里所想。 “我也有礼物要送给你，但有点等不及想先拆你送给的礼物。”周烨走过来,双手拿起礼物盒，生怕拿掉了一般,他的动作小心翼翼，眼里满是珍惜和期待。 周烨看着手上的礼物盒,抬眸看着容昭：“这个蝴蝶结是你自己系的还是找人系的？” 容昭：“我自己。” 周烨看着礼物盒上深蓝色的蝴蝶结,心脏像是被一双柔软的手触碰了一下,满腔柔情浓得险些溢出来：“我有点舍不得拆开了怎么办。” 他对蝴蝶结这种东西情有独钟，这令他想到容昭穿女装的样子,那件大红色礼服的后腰上就有一个蝴蝶结,他求了好几次容昭都不肯让他摸一下。 周烨用指尖描绘了一遍蝴蝶结的形状,动作十分轻柔,像在触摸情人的肌肤。 容昭站在一旁，安安静静地看着周烨，并不打断他。 “我把这个蝴蝶结拆开了，你以后再给我打好不好，就打这种，一模一样的，”周烨舍不得拆，眼巴巴地看着容昭。 容昭没有回答周烨的问题，他心里知道，他们之间没有以后了。 周烨捏起一根缎带，轻轻拉开。 一块银色的机械手表躺在一片黑色天鹅绒布料中间，灯光照耀下，仿佛有星星在银色的表盘上跳跃。 周烨拿起手表，爱惜地在手上摩挲着，再抬头的时候眼神变得又深又柔，他低声道：“我很喜欢，这是我收到的最喜欢的礼物。” 比十八岁成人礼得到的那块月亮岩石手表还要喜欢。 周烨试戴了一下，把自己的手腕举到容昭眼前。 周烨的手腕长得好看，骨肉匀停，灯光一照，阴影将腕骨线条衬得愈发性感。 容昭强迫自己别开眼去：“喜欢就好。” 周烨不舍得戴，把手表从手腕上摘下来放在盒子里装好，抬眸看着容昭：“你不大开心？” 容昭摇了下头：“没有。” 烈酒入喉_239 周烨抬起手抱住容昭脸，强迫他看着自己，紧紧盯着对方的眼睛说道：“你别骗我，到底怎么了？” 分明下班分开的时候还好好的。 即使刚刚从冰冷的雨幕里走出来，周烨的手还是很暖，摸着人脸颊的时候像躺在妈妈的怀抱里，让人舍不得抽离。 容昭偏过头，周烨又把他的脸掰回来：“到底怎么了，是我哪里做的不好吗？” “对不起，我迟到了，我以后再也不迟到了好不好？” 容昭还是不说话，周烨的心顿时一沉，他在他眼里看出了一丝心如死灰的沉寂，这样的情绪，他已经很久没在他身上看到过了。 周烨慌了一下，紧紧抱着容昭，下巴轻轻在他肩膀上摩挲着，在他耳边说道：“你说话。” 容昭任由周烨抱了一会，而不是像以前一样，只要周烨一靠近，他就摆出一副你个基佬莫挨老子的神情和姿态把他踹到一边去。 周烨用自己的双唇蹭了蹭容昭的耳垂，静静地等着他说话。 容昭感受着周烨的呼吸和拥抱，他身上的一切都是温暖和光明的，跟他待得久了，很容易让人产生一种错觉，会让人觉得自己也是干净和纯粹的。 这种感觉太容易让人沉醉，像在漫天寒雪的冬日里饮了一杯温热的甜酒，让人不想醒来。 容昭知道，他醉了太久，他该醒来回到真实的世界中了。 这个世界冰冷又残酷，恶魔躲在暗处，随时会跳出来掐住他的脖子，他注定独行。 他不会也不舍得把周烨拉到跟他一样的深渊。 容昭推开周烨，垂眸看着桌上那款手表：“这是给你的谢礼，谢谢你帮我找回照片。我不想欠别人什么，所以谢谢你。” “我不需要你的谢礼，”周烨打断容昭的话，双手放在他的肩膀上，“为你做任何事情都是我的心甘情愿。” 容昭把周烨的手从自己肩上撩开，语气冷硬地重复着自己说过的话：“我不想欠别人什么。” 周烨的手瞬间失了重，他紧紧盯着容昭的眼睛，低声质问道：“我在你眼里能跟别人一样？” “是，”容昭毫不犹豫地答完，抬眸看着周烨，声音越来越冷，衬得他整个人像一具冰雕，“要是以前做了什么让你误会的事情，我向你道歉。” 周烨紧紧盯着容昭的眼睛：“容容，我的感觉不会错，你也是喜欢我的。” 容昭往后退了一步，垂着眸，唇角微微抿着：“那是你的错觉。” “我不信，”周烨突然向前一步，抱着容昭就往床上扑，他死死把他压在自己身下，双手摁住他的手，声音低沉透着力量，“我不信那些都是我的错觉！” 说完朝着容昭的唇吻了过去。 容昭微微仰着头，紧紧咬着自己的牙齿，闭着嘴唇，不让周烨侵入半分。温热的气息逼近，对方倔强又柔软的双唇狠狠吻着他，让他险些招架不住。 容昭张开嘴唇，狠狠咬了周烨一口，瞬间便尝到一丝血腥味，随着唾液一起卡在他的喉咙里，堵住了他的呼吸。 身上的人像是不知道疼，趁他张嘴咬他的那一瞬间，强势闯了进去，任容昭如何撕咬捶打，他都不为所动，像一匹红了眼的狼，只想把眼前的猎物拆骨入腹。 周烨曾经对容昭说过，只要他想，容昭绝不是他的对手。容昭一直不信，因为每次周烨对他耍流氓，他都能把他推开或者踹开。 周烨说得没错，当他不想让着他的时候，他只能任他宰割。 周烨一边吻着容昭，一只手抓住他的手腕举在头顶，另一只手撩开他的T恤下摆：“你是我的人，就算你对我没有感觉，你也只能是我的。” 容昭一边挣扎一边偏过头，红着眼眶，低低骂了声：“你个畜生。” 周烨死死压住容昭：“对，我就是畜生，你骂我也好，哪怕把我杀了，你都是我的人。” “老子这辈子只要你！” 容昭转过头，把自己的眼睛蒙在枕头上，偷偷蹭掉滑下来的一滴眼泪，咬了下牙，转过头：“你们这些同性恋都是变态，你让我感到恶心。” 周烨的动作顿时顿住了，回忆像洪水猛兽一般席卷而来。 十五六岁的他第一次发现自己喜欢男人，他那时候暗恋同班的一个男孩子，小心翼翼地写了一封情书给人家。 碍于他的家世，那男孩当面没说什么，背后到处跟人说他令他感到恶心。年少的他感到惶恐极了，不敢告诉任何人，也不敢再轻易喜欢任何人。 直到从警校毕业，家里人逼着他跟女人相亲和结婚，他迫不得已出了柜。他以为他们是他最亲的亲人，不会像别人那样用一样的眼光看着他。 “你让我感到恶心。”他的亲生父亲也是这么说的，妈妈站在一旁哭，连一句维护他的话都说不出来。 烈酒入喉_240 他永远都记得周思怀当时的表情，他嘶吼着骂他打他。那种从骨子里发出来的厌恶和恶心令他窒息，好像他是一个极其肮脏变态的畜生。 有很长一段时间，他是决定孤独终老的，直到认识了容昭，他才明白因爱悸动的感觉，从此知道爱情应该有的样子。 可他却说他令他感到恶心。 周烨的双手渐渐变得无力，他松开容昭的手腕，从他身上下来，慢慢从喉咙里挤出沉沉的两个字：“抱歉。” 说完推开门走了出去，鞋子没换，伞也没拿，从楼梯下来，走进雨幕。 容昭躺在床上，转过头，透过门缝看着周烨渐渐消失的背影。 凌乱的床单，凌乱的衣服和头发，桌上的手表，以及三米之隔那张空荡荡的床，每一样都让他想哭，让他想大声嘶嚎。 容昭从床上坐起来，想走到窗边，堪堪又在窗户两步之遥的地方停下了脚步。 他知道自己说的话过分，他对这样的自己感到恶心。 他从来没有在周烨脸上见过那种神情，他整个人好像死掉了一般。 容昭抬眸看着窗外越下越大的雨，他自己已经是个堕入深渊的人了，他不会也不舍得把周烨拉下去。 他杀了人，周烨作为一个警察，整天跟一个杀人犯混在一起算什么。 容昭从来都知道，自己的罪行迟早有一天会曝光。到了那个时候，周烨算什么，是知法犯法包庇罪犯，还是杀人犯同党。 他是他在这个世界上仅剩的温暖，他希望他余生幸福，长命百岁。 容昭回到桌边，把手表按照原样重新包装起来，系了个和原来一模一样的蝴蝶结。 他坐在周烨睡过的那张床上，摸了摸上面的床单，蓝色变形金刚的图案，是他们一起去超市买的，曾经还为谁用这张床单打过一架。 容昭起身，拿起睡衣去洗手间洗澡。 他站在镜子前，看见自己脖颈上一大片红色的吻痕，上面似乎还停留着那个人柔软又炽热的双唇的触感。 天气预报说今天的气温是三十七度，容昭觉得天气预报骗人了，不然为什么他站在花洒下冲了一个小时，身上的皮肤还是冰冷的。 又冲了一个小时，才勉强把身上的寒冷赶走。 血液重新流动起来，浑身变得暖了，洗好擦好，发现内裤忘了拿，下意识地喊了一声：“周” 喊声戛然而止，容昭意识到什么，推开门出去，自己拿了条内裤穿上。 像很久以前一样，一个人默默地回到床上，拿起床边那本《红楼梦》看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两个小时，也可能三个小时，容昭放下手上的书，躺下来盖上被子，侧着身子，看着周烨睡过的那张床。 他又被噩梦惊醒了，他回到了血流成河的屠杀现场，听见自己无助颤抖的哭喊声，下一秒画面逆转，手上举着刀的人变成了他自己。 即使在梦里他也能看清楚面目狰狞的自己，他手上的刀随着闪电一起落下来，鲜血溅了他满身。 他一点也不后悔，他不后悔自己杀了人，他认为他们该死。 他告诉自己他不后悔，他一点也不后悔。 夜风透过窗户缝隙吹进来，老式空调的嗡嗡声扫过耳畔，容昭坐在床上，借着昏暗的台灯看着自己的手。 染了血的手和正常人的手是不一样的，常年散发着冷意，经常会感觉到这双手不是自己的，经常麻木，被砍掉了都不一定会觉得疼。 窗外淅淅沥沥的小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雷阵雨。闪电劈开乌黑的夜色，紧接着就是一道滚雷。 整个后半夜，容昭没再睡着。 第二天是个大晴天，太阳从窗户玻璃照进来，容昭从床上下来，把窗帘拉上，挡住过分耀眼的阳光。 他转头往厨房看了一眼，又看了看洗手间。 和以前一样，他依然不会煮粥，煮出来总带着一股焦糊味。他有点想不明白，自己分明已经学着那个人的样子守在旁边不断搅拌了，为什么还会糊。 容昭坐在餐桌前，垂眸看着碗里黑一块白一块的大米粥。糊就糊了，也不是没吃过烧糊的粥。 可等他拿起勺子吃了一口，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办法咽下去。 烈酒入喉_241 第91章 容昭踩着点来到办公室，被他烧糊的那锅粥一口都没咽下去,随便在路边买了两个包子充饥,以防胃病复发。 “周队今天怎么了，”肖潜啃着手上从郑可那抢过来的一个牛肉饼,边吃边说道，“再不来上班一会要被齐局在楼下拦住写检讨了。” 郑可转头问道：“容哥,你跟周队不是天天黏在一起吗，怎么今天没一块来？” 容昭看了一眼周烨的办公室,神情沉冷：“他从我那搬出去了。” 肖潜走过来问道：“怎么搬出来了，那周队岂不是又要流落街头了。” 容昭没再说话，拿起杯子去饮水机边接水，肖潜跟在他身后，低声问道：“怎么了,容哥，你们又打架了？” 白旭东今天正式回归岗位,他本来就比肖潜他们年龄大，工作和生活经历都比他们丰富,经历过白小晴的事件之后,整个人像是足足成长了十岁,愈发冷静成熟。 白旭东一眼看出了容昭身上的变化，这种变化是由内而外冷到骨子里的。 白旭东拎着肖潜的脖子把他拖到一旁：“赶紧把手上的牛肉饼吃了,吃好好干活。” 白旭东看着容昭,他照旧穿着一身黑色,眉宇间全是沉冷,像变了一个人，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容容，你要是想找人聊聊，随时可以找我。” 白旭东拍了下容昭的肩膀，转身回到自己的工位上，拿出手机打电话给周烨。 容昭端着水杯，在水里丢了一颗草莓味的水果糖。 这包糖还是周烨给他的。 肖潜站在白旭东身后，看着他的手机，伸手摁了下免体键：“我烨哥怎么不接电话？” “手爪子都是油，别碰我的手机。”白旭东看了肖潜一眼，抽了张餐巾纸擦手机上的油。 直到电话自动挂断对方都没接，白旭东又拨了一个。 肖潜吃完最后一口牛肉饼，一边擦手一边忍不住担心：“什么情况啊，周队以前从来不会在应该上班的时候不接电话。” 警员小林拿着一叠资料从办公室外面走进来，边走边说：“每年情人节一过，各派出所和分局甚至市局都要忙活一阵子，有为情打架的，为情自杀的，还有为情杀人的，乌烟瘴气。” 他只是随口吐槽一句，没想到把整个办公室的视线都吸引了过来，吓得差点结巴：“我……我说错话了？” 白旭东摆了下手：“没有。” 众人又开始把视线往容昭身上挪，大家多多少少对周烨和容昭之间暧昧不明的关系了解一点，只是没人敢点破。 正在这时，白旭东的电话被接通了。 “喂。” 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透过听筒传了过来，他的喉咙像是卡了砂石，每发一个音节都很困难。 肖潜在旁边喊道：“周队，你还没起吗，要迟到了，齐局在楼下设关卡了。” 白旭东拧了下眉，对着手机屏幕说道：“你昨天晚上喝酒了？” “嗯~~，马上就来。” 那道沙哑的声音说完就挂了电话。 容昭垂眸看着眼前的水杯，草莓糖躺在杯底，被温水冲刷之后，浅淡的粉色渐渐漾开，可依然尝不出甜味，甚至有些苦涩。 容昭起身：“我出去一下，马上回来。” 范瑶今天也起晚了，擦好六层眼影奔到市局，在办公室门口差点跟容昭撞上。 范瑶看了看容昭毫无血色的脸，关切道：“容哥，你脸色怎么这么差，身体不舒服？” “没事。”容昭说完，垂着眉走出了办公室。 他没有太多的时间用来悲春伤秋，缅怀他逝去的友情，或者是爱情，他不知道，也分不清楚。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眼下最重要的是要在自己临死之前把七人中剩下的四个找出来，再加上一个幕后策划者。 烈酒入喉_242 被他杀死埋在半山上的那个人的尸骨已经在昨晚被发现了，林洪泽虽然谈恋爱的时候蠢，调查其案子来思路清晰得很。 他们或早或晚会根据那具尸骨身上的线索查到他身上，容昭是个警察，再清楚不过警方的办案方式和手段。 容昭推开法医室的门，看见吴昊正顶着黑眼圈坐在电脑前在吃早饭。 “催什么催，别催了，老子给你们忙了一夜了，情人节都没过。”吴昊一听见推门声就炸了，人都没看就开始骂。 他昨天晚上捧着一束亲手折的玫瑰花来到容昭家楼下，人都没见着就被领导一个电话叫过去出现场了。 吴昊抬头看见是容昭，像变脸一样换了副面孔，温文尔雅地笑了笑：“昭昭。” 说完拉了张椅子：“来，坐。” 容昭坐下来，看了一眼吴昊的电脑屏幕，上面一大堆法医检测数据，密密麻麻的一片，根本看不清楚。 他随口问道：“你在忙吗？” “没有，已经忙完了，”吴昊把手上没吃完的煎饼果子扔进垃圾桶里，这种食物太影响他在心上人面前的形象，“昨天晚上过得还好吗？” 容昭点了下头：“还行，你呢？” “不太好，”吴昊抱怨道，“昨晚被拉去现场了，忙了一夜。” 容昭继续问道：“有案子？” 吴昊点了下头：“一具白骨，死了一年了。” 容昭拧了下眉：“一年？” 一般埋于土中的尸体，经过2～3年，软组织变为灰污色，似泥浆状物质，白骨化过程即告完成。如土质干燥，有时需7～8年才成为白骨化。 一年的时间不足以让一具尸体变成白骨。他杀了那个人之后，已经过去六年了。 容昭继续说道：“一年怎么会变成白骨，你确定只是死了一年？” 吴昊从桌上的文件夹里拿出来一份尸检报告，指了指上面一堆数值：“死者的确是死了一年，白骨化不是自然形成的，他身上的皮肉是被人一刀一刀割下来的。严格来说，这不能叫白骨化，这叫凌迟。” 容昭听完吴昊的话，又看了看尸检报告上的死者身份，男，二十六岁。 被他杀死的那个人是个中年男人，年龄在三十五岁以上。 吴昊的尸检报告不会出错，只能说明，昨晚在半山上被发现的尸骨不是他杀死的那具。 就算这样，容昭也并不认为自己对周烨的拒绝是错误的，真相迟早会浮出水面，或早或晚的差别罢了，结局早就注定了。 吴昊叹了口气，有点于心不忍地说道：“凶手选择一刀一刀凌迟死者，这该是有多大的仇恨啊。我当法医这几年，就没见过这么狠的。” “一般人，杀了个人都吓得要命，这还能冷静得一刀一刀分尸，凶手要不是心理素质太强大，就是个变态。” 容昭把手上的尸检报告还给吴昊：“死者的身份查到了吗？” 吴昊看了一眼电脑屏幕右下角的时间：“DNA检测已经出来了，正准备跟失踪人口数据库进行比对，顺利的话，今天中午十二点前就可以出结果。” 容昭起身：“那你忙吧，我先走吧。” 吴昊叫住容昭：“你过来找我是为什么什么事，还是就想来看看我？” 容昭看着吴昊饱含期待的眼神，想起自己过来的目的，一是打探消息，二是跟吴昊划清楚界限。 吴昊微微笑了一下：“那些纸玫瑰，你拆开看了看？” “没有，”容昭如实答道，“我来是想跟你说，以后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又道：“我不喜欢男人。” 他的声音很低，像是底气不足。 吴昊是个法医，学过一点心理学，他认真地看着容昭：“你说后面一句话的时候心虚了。” 容昭抬眸：“我没有心虚。” 吴昊看着眼前人略显憔悴的脸：“你昨天晚上没睡好。” 容昭点了下头：“算是吧。” 烈酒入喉_243 吴昊从身后的壁橱里拿出来一瓶安神的药递给容昭：“没有副作用，觉得心绪不宁的时候可以吃一颗。” 容昭没接：“不用了谢谢。” “你不用这样急着跟我划清界限，”吴昊拍了下容昭的肩膀，真诚地说道，“你应该多了解一下我，我比周贱人优秀多了。” “对了，昨天晚上周贱人给我打电话，约我出去喝酒，我当时在出现场，没理他，后来再打他电话就打不通了，”吴昊继续说道，“他跟你联系了吗？” 容昭撩开吴昊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没。” 吴昊挺高兴，一下把周烨的安危抛到了九霄云外：“这么说，你们没在一起过情人节，那可太好了。” “中午一块出去吃吗，门口新开了一家烤鱼店，还有好喝的珍珠奶茶。” 容昭偏过脸，看着旁边桌上放着的一束玫瑰花，下意识地摸了下自己的嘴唇。一个温柔的声音从脑海深处响起，像在他的耳边低语。 “你要记住，这是一个玫瑰味的吻。以后见到闻到关于玫瑰花的任何，都要想到我。” 这是周烨给他下的咒，是他对他的惩罚。 咒语应验，从此以后，他永远活在他的心里，像一朵终生开不败的玫瑰花。 容昭从电梯里下来，抬眸看见走在自己前面的人，是周烨。他微微垂着头，一只手插在口袋里，走得很慢。 依旧是熟悉的那身衣服，白衬衫，黑裤子，黑色制式皮鞋。 整个走廊只有他们两个人，一前一后，中间相隔的距离并不长，却又像隔着整整一片汪洋大海，一个无法后退，一个不敢往前多走一步。 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周烨回过头看了容昭一眼，什么也没说，继续往前走了。 容昭看了看周烨的脸色。 他的胡子没有刮，眼里冒着红血丝，也不说话，完全没有平常意气风发活泼开朗的样子，也再不会笑着叫他容容。 他太.安静了，静得可怕。 这种感觉让容昭感到窒息，像自己拿着一把刀亲手把他杀死了一样。 周烨一走进办公室，所有人都停住了手上的工作，抬头看着他。 范瑶忍不住举了下手：“周队，您还好吗？” “挺好的，肖潜帮我写个迟早检讨，”周烨一边往里面的小办公室走，一边继续说道：“一会交给齐局。” 说完走进办公室关上了门。 曹璐璐在市局大门口被门卫刘叔拦住了：“怎么又是你？” 曹璐璐今天的打扮很低调，穿着一件灰色的T，浅蓝色牛仔裤，脚上踩着一双白色帆布鞋，没化妆，简单地扎了个马尾。 她的脸色不太好，看起来像是一整夜没睡，声音透着一股憔悴和无力：“我想找周队。” 刘叔问道：“提前说过了吗？” 曹璐璐轻轻摇了下头：“没有。” 周烨站在办公室窗口，一根接着一根地抽烟，宿醉令他头脑昏沉，思索起问题来脑子像被蒙了一层浆糊，只得抽烟提神。 看见曹璐璐，周烨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给门卫室，让曹璐璐进来。 周烨摁灭烟头从办公室出来，经过容昭身边的时候带起一股浓浓的烟味。 容昭微微拧了下眉。 周烨把曹璐璐带到走廊窗边：“你前男友的案子我看过了，因为是性质一般的旧案，要调到市局需要走程序，估计明后天吧，顺利的话会转过来。” 曹璐璐本应该高兴，可她此时的神情并不好，像是要哭出来：“我昨晚做梦梦见他了，他不太好。” 周烨不知道该说什么，曹璐璐是个成年人，心里应该很清楚，她男朋友很有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 这时，曹璐璐的手机响了起来，她低头看了一眼，是个一串陌生数字。 周烨看得很清楚，那是市局刑侦二队，林洪泽他们组的办公室电话：“摁免提。” 烈酒入喉_244 第92章 法医室门外，林洪泽对哭得泣不成声的曹璐璐说道：“你要有心理准备,顾铭走得有点痛苦。” “我就直接说了吧,他只剩下一具白骨了，看还是不看,意义不大。” 曹璐璐擦了把眼泪，紧紧咬了咬自己的牙齿：“看。” 一个实习法医把曹璐璐带了进去。 周烨站在法医室门口,抬眸看了看林洪泽：“昨天夜里几点出的现场？” 林洪泽看了一眼手机上的记录：“九点整，怎么问这个？” 周烨猛得一顿,九点整，是他和容昭相约见面的时间。 周烨沉思了一下，靠在墙边，从口袋里掏出两支烟，一支扔给林洪泽,另一支含在自己嘴里，偏头点着,猛吸一口。 林洪泽没点，拿着手上把玩着：“这儿禁烟,你这么抽,不怕齐局突然出现,骂你一顿？” 周烨微微仰着头，吐了口烟：“骂就骂呗,又不是没被骂过。” 林洪泽被周烨不怕死的精神打动了,也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点着,两人一块吸了起来。 “你怎么回事,要死不活的，昨天晚上失恋了？” “本来就没恋，又哪儿来的失恋。”周烨自嘲地笑了一下，把嘴里的一口烟咽了下去，呛得五脏六腑都在疼。 “案子开始查了吗，顾铭的尸体为什么会出现在半山上，跟关家灭门案有关系吗？” “谢天谢地，尸体不是一年前埋在那儿的，是两天前埋下的，现在正在排查附近的摄像头，”林洪泽吸了口烟，“是不是跟关家灭门案有关系还不好说，先找到凶手吧。” 两人吸好烟，林洪泽去了办公室，周烨推开法医室的门走了进去。 外间的大办公室没有人，几个法医都不在。周烨走到吴昊桌前，拿起他桌上的验尸报告看了看。 从尸体骨头上的各种刀痕推测，凶手力气不大，身高在1.63m到1.66m之间。 不是容昭，周烨放下手上的验尸报告，觉得自己简直可笑。 在林洪泽说出出警时间的时候，他竟然侥幸地以为，容昭是害怕连累他，才对他说了那样残忍绝情的话，逼他离开他。 是他自作多情犯贱了。 要是容昭干的就好了，这样他就可以骗自己，他也是喜欢他的。 这种下意识的第一反应很可怕，让他发现自己是个要爱不要命的疯子。 不多一会，曹璐璐从法医室走了出来，她已经不再哭了，整个人陷入一种呆滞的状态，嘴里低声念叨着：“凌迟，凌迟，凌迟……” 一旁的法医助理轻轻拍了拍曹璐璐的后背，无声地安慰她。 任谁看到自己所爱的人被一刀一刀千刀万剐成一具白骨，都不会好受。 曹璐璐走出法医室，再一次大哭出声，一个站在门口等候着的警员递了包纸巾给曹璐璐：“节哀，现在先请您去一趟问询室，这对早点抓到凶手有好处。” “等我一下，我想先去看一个人，”曹璐璐呜咽着出声，转头看着看着周烨，“能带我看看他吗？” 周围的人不知道曹璐璐在说什么，只有周烨能听懂。曹璐璐想见的人是跟顾铭长得七分像的容昭。 “他工作挺忙的，下次约在外面吧。”周烨拒绝了曹璐璐的请求，示意一旁的警员把曹璐璐带走。 曹璐璐被带走后，助理法医不解地问道；“周队，她说的是谁？” 周烨看着曹璐璐的背影，微微抿了下唇：“没谁。” 回到办公室，老远就听见范瑶在大声说话：“唐思菱怎么还不回国，还不回国？！” 唐思菱害得她差点把自己的眼睛毁了，这仇得报。 一旁正在对唐思菱的手机和银行卡进行监控的肖潜抬了下头：“十分钟前，她把自己名下所有的钱全花了，一共十五万。” “其中十三万都是从林队那骗来的。” 烈酒入喉_245 郑可转头往办公室门口看了看，提醒肖潜：“没定案之前，少说这种话，不然林队听见要跟你拼命。” “我又没捏造事实，我说的都是实话，唐思菱的钱就是从林队那骗来的，”肖潜继续看着电脑屏幕，一边说道，“一般的购物不会一下子花出去这么多，她该不会又在整容吧？” 范瑶：“潜儿，自信点，把疑问句变成肯定句，唐思菱就是在整容。” “整容不可耻，整容上瘾不可取。” 局里午饭时间还有五分钟，范瑶等人已经做好冲刺食堂的准备了，她转头喊了容昭一声：“容哥，这次的战略部署还和上次一样，你负责在后面慢慢走，吸引敌方尤其是五朵金花的视线，拖住她们。” 容昭抬起头来：“我不太饿，你们先去吧。” 范瑶走到容昭桌前，拧了下眉：“容哥，你怎么了，你今天一整个上午的状态都不太对。” 容昭：“我没事。” 范瑶等人走后，整个办公室顿时空了下来，又过了一会容昭才起身。 他转头看了一眼队长办公室的方向，周烨一直没出来。 容昭扭过头，往办公室外面走去。 “曹璐璐，”容昭抬眸看着眼前的女人，“你找周队？” 曹璐璐的眼睛已经哭肿了，在刑侦二队呆了整整一上午，他们不让她乱跑，她是趁着去洗手间的机会溜过来的，为了看容昭一眼。 “我不找周队，我找你，”曹璐璐抬眸看着容昭，视线一刻也不肯从他身上挪开，眼里满是留恋，“能一起吃个午饭吗？” 容昭知道，曹璐璐是把他当成她的男朋友了，他自认为不是个好人，更没有心思安慰一个女人：“抱歉。” 容昭说完，往电梯的方向走去，曹璐璐跟上去：“就这一次，求你了。” “我跟顾铭认识了十几年，他不光是我的男朋友，也是我的家人，求你了。” 家人两个人让容昭停下了脚步，在他仅剩不多的良心里，家人两个字是唯一能让他驻足的。 容昭带曹璐璐来到办公室旁边的休息室，并未关门，倒了杯水递给她。 曹璐璐接过容昭递过来的水杯握在手上，看着容昭说道：“我爸是酒吧老板，我妈是个全职主妇，整天沉迷打麻将，他们都不管我。” 容昭没说话，无声地扮演一个倾听者。 “我学习成绩不好，人也有点混，说得直白点，就是一个小太妹，后来我爸因为打架致人死亡被抓，酒吧也就倒闭了，我妈改嫁，不愿意带我，”曹璐璐看着手上的水杯，眼神渐渐变得柔和起来，“没人管我，也没人疼爱我，然后我遇到了顾铭，要不是他，我可能早就死了。” “他做饭很好吃，喜欢看书，他是个好人，见到老人会主动扶着过马路，我说过他很多次，说他这样会被人讹的，他说记住了，下次还照样扶。” “凶手一定是利用他的善良骗他过去把他杀了。” 曹璐璐擦了下眼泪，看了一眼艳阳高照的窗外，声音哽咽道：“我一直以为，好人都该活到一百岁，可他才二十六岁就死了，他死得太惨了。” 容昭靠在桌边，垂眸看着曹璐璐，眼眸深沉：“不是所有的好人都能活到最后，这个世界的坏人太多了，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的恩将仇报、农夫与蛇。” 曹璐璐看着容昭，他的眼睛像是被一层霜雪盖住了，冰冷得不似身处盛夏，她犹豫了一下说道：“你，你不是一个警察吗。” 一个警察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警察不都是散发着正能量的光辉吗。 容昭并不在意曹璐璐的疑惑和质疑，他微微弯下腰来，靠近曹璐璐，紧紧盯着对方的瞳孔深处，声音又低又沉，像带着蛊惑：“如果，杀害顾铭的凶手就在你面前，你会不会选择杀了ta？” 曹璐璐被容昭眼里的杀意感染了，加上这张与顾铭长得七分像的脸，她攥了攥拳头，喉咙里发出的音节模糊又坚定：“会！” 容昭收回身体，从曹璐璐手上拿过水杯：“水凉了，我去给你兑点热的。” 曹璐璐猛得回过神来，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在这市公安局大楼里说了什么，手心不由冒出一股冷汗。 可当她再次看向容昭，他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沉冷，好像对什么事情都不太关心。 周烨站在休息室门口，把刚才那一幕清清楚楚地收进了眼底。 他走过去把曹璐璐带出去：“自己回二队去，刚才有人来找了。”不等曹璐璐说话，周烨猛得关上门，把曹璐璐赶了出去。 容昭抬眸看了周烨一眼：“你不是第一天认识我，你应该了解，我本来就是那个样子。” 我不是什么好人，我是个危险的人，所以，离我远一点，再远一点。 周烨看着容昭，眸光越收越紧，声音透着凌厉：“别的先不说，你现在是我的属下，我必须对你的一言一行负责。” 烈酒入喉_246 “你刚才说的那番话但凡传出去一句，吃处分的不光你一个人，”周烨看着容昭，被对方冷漠的样子弄得心烦意乱，拉开门出去了。 宿醉对大脑的影响太大，以至于让他丧失了判断，以容昭的本事，怎么可能不知道门口有人。 又怎么会在明知道有人听见的情况，还说出那种话。 容昭在休息室里坐了一会，拉开门，去了一层楼之隔的刑侦二队。 林洪泽正坐在门边的小桌子上巴拉一碗泡面，抬头看见容昭，笑了一下：“容昭，稀客啊，饭吃了吗，过来坐。” 容昭拉了张椅子坐在林洪泽对面：“吃过了。” 王警花看见容昭，转头就跑，躲在茶水间里迅速画了个妆才出来，装作刚看到他的样子，一脸惊讶地说道：“容警官。” 容昭点了下头，算是打招呼。 林洪泽吃了口泡面，用餐巾纸胡乱擦了下嘴：“来我们二队什么事？” 容昭没有兜圈子，直言道：“上次你说，什么时候我想调来二队了，可以随时找你。” 林洪泽抓了下自己的耳朵，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真打算来？” 王警花一直在旁边偷听，高兴得差点跳起来，她天天看范瑶在女警们私下里建的微信群里嘚瑟，早想把这又A又美的警草抢到自己部门里了，光是放在办公室看着，也够养眼了。 容昭点了下头：“我想调过来。” 林洪泽看着容昭：“这事你跟周烨沟通过了吗，他肯放人？” 容昭抿了下唇：“还没说，但我想他应该不会拒绝。” 林洪泽：“不对吧，上次看他那架势，可是打死都不愿意放你走的。” 容昭：“回头我跟他说。” 两人正说着话，一旁盯着监控屏幕的一名警员大声喊道：“林队，嫌疑人出现了！” 林洪泽当即放下手上的小叉子，起身走过去，站在电脑屏幕边，沉声说道：“画面放大。” 在保证画面清晰度的前提下，警员将凶手的图像放大，一边不确定地说道：“林队，这个人怎么看着有点眼熟。” 林洪泽整个人像是被雷劈了一般：“卧槽！” 容昭站在林洪泽身后，尽量不引起别人的注意，他看着电脑屏幕，一眼认出了画面中间的女人。 女人从一辆出租车里下来，她穿着一件深色的连衣裙，披肩发，手上拉着一个黑色的行李箱。 半山下面的摄像头有一些是坏掉的，女人不知是运气不好，还是犯罪经验欠缺，她站的地方刚好被一个品质完好的摄像头拍了下来。 她左顾右看，抱起行李箱往通向山上的小路走去。 女人不是别人，正是林洪泽的前女友，唐思菱。 刑侦一队和二队的案子再次交叉。 林洪泽来到周烨的办公室里，两人一见上面就先点了根烟，你一口我一口地抽完才开始说正题。 林洪泽抓了下自己的头发，到现在也不敢相信：“我家菱菱，怎么会是我家菱菱！” “早就跟你说了，唐思菱就是一个骗子，你还不信，”周烨靠在椅背上，拿起桌上的一叠资料扔给林洪泽，“这是近三天以来，唐思菱的行动信息。人还在韩国，出了命案，申请跨国抓人吧。” 林洪泽又点了根烟，一边叼在嘴里，接过周烨的资料翻了翻，把自己带来的那份扔给周烨：“上面有顾铭生前的照片，你看看，是不是跟容昭长得特别像。” 周烨翻开看了一眼，什么也没说。 林洪泽吸了口烟，在烟灰缸里抖了下烟灰：“作案动机，唐思菱的作案动机是什么。” “我们已经查过了，顾铭和菱，唐思菱，之间没有任何交集，排除情杀、仇杀。他们之间唯一能扯上一点关系的是，顾铭的前女友的表叔跟唐思菱住在同一个小区，君临小区。” 林洪泽继续说道：“据曹璐璐交代，她曾经带顾铭去过一次君临小区。” 周烨靠在椅背上，微微仰着头，看着天花板：“搜查令什么时候下来？” 林洪泽低头看了一了。” “容昭说想调来我们二队，我同意了，回头我就去跟齐局打报告，”林洪泽摁灭烟头看着周烨，“这次可是他主动来找我的，可不是我硬抢。” 烈酒入喉_247 周烨偏过头看了看林洪泽，又转头看着窗外，好一会没说话，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林洪泽起身：“那就这么定了，下午我打申请。”说完往门口走去。 周烨叫住林洪泽：“去唐思菱家搜查的时候叫我一声。” 他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帮我把容昭叫进来。” 林洪泽站在门边，转头看着周烨：“使唤谁呢，要叫自己叫去。” 话虽然这么说，走到容昭身后的时候，林洪泽还是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弯下腰来说道：“周某人找你。” 又低声道：“一会他要是想留你，说给你加工资什么的，可别被诱惑了。我们二队不光美女多，帅哥也是不少的。”说完意味深长地眨了下眼睛。 周烨听见敲门声，抬眸看见容昭走了进来，语气闲散地说道：“把门关上。” 容昭关上门，走到办公桌前，脸上没什么特别的情绪，语气礼貌：“周队，您找我。” 周烨从椅子上起身，隔着一张桌子跟容昭对视，声音沉冷：“你要调去二队。” 容昭点了下头，把自己的视线从周烨脸上挪开。 “把自己往林洪泽眼皮子底下送，你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吗，”周烨紧紧盯着容昭的眼睛，声音又低又沉，“还是说我让你觉得恶心，你巴不得离我远远的。” 容昭垂眸看着周烨桌上的烟灰缸，才半天的时间，里面已经堆满了烟头，老远就能闻到一股烟味。 他微微拧了下眉，垂眸道：“我们现在不适合待在同一间办公室。” 他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进入负责调查关家灭门案的刑侦二队，可以光明正大地参与案件调查，亲自把剩下的凶手找出来。 “请周队批准。” 周烨看着容昭，眉宇间浮现一丝挡也挡不住的暴躁，他紧紧咬着自己的牙齿，生怕自己控制不住发泄出声。 容昭转身往办公室外面走去，身后传来“啪”的一声，是玻璃水杯被狠狠扔在地板上裂开破碎的声音。 二队的王警花急匆匆地跑过来，冲着队长办公室里面喊道：“周队，唐思菱的搜查令下来了，我们准备出发了，您这边要去人吗？” “容哥，什么时候正式调到我们队，我帮你搬东西。” 范瑶从椅子上站起来，叉着腰看着这位不速之客，满眼不乐意：“瞎说什么胡话呢老王，容哥是我们一队的宝贵资产。” 王警花冲范瑶笑了一下，满脸嘚瑟：“很快就不是你们队的了，不说了，我该走了。” “容哥，我先走了。” 王警花如一阵风一般刮来又刮走，范瑶等人一齐看着容昭，眼巴巴地等着他辟谣。 容昭坐下来，微垂着眸：“她说的是真的，我要调去二队了。” “不行啊容哥，你上次不是说教我隐身盯梢吗，”肖潜站起来看着容昭，“是不是林队威胁你让你过去的？” 容昭还没来得及说话，“砰”的一声，队长办公室的门被人从里面一脚踹开，周烨阴沉着脸从里面走了出来：“肖潜、小林，跟我去唐思菱家。” 整个办公室的气压低到极致，没有人敢说话。直到周烨带着肖潜和小林从办公室走出去。 范瑶转头对白旭东说道：“白副，周队他……”从她入职到现在，还没见过周烨发这么大的火。 白旭东拧了下眉，转头看了一眼周烨离开的方向。 容昭跟在周烨等人身后准备上警车。肖潜开车，小林坐在副驾，周烨坐在后座。 “容昭，过来，”林洪泽坐在旁边一辆警车里，在车窗里冲容昭友好地挥了下手，“这儿有位子。” 容昭转身上了林洪泽的车。 肖潜忍不住回头说道：“周队，容哥他，他真要调去二队了吗？” 周烨从容昭身上收回视线，沉声道：“开车。” 一行人很快到了君临小区，唐思菱的家。 “这得是装了多少面镜子啊。”一个警员看着满地的镜子和玻璃碎片，好不容易挑了个能下脚的地方走了进来。 唐思菱家是普通的小两室，屋子里到处都是镜子，大多数都被打碎了。 烈酒入喉_248 刑侦和物证开始在房间各处搜索，容昭走进厨房，戴着手套打开灶台上的一个白色汤锅。 一股刺鼻的腐臭味飘了出来，熏得人险些吐出来。 乳白色的汤汁覆盖着锅底，能看见一两块橡皮擦大小的肉，肉上长出了深绿色的霉菌，旁边散落这几颗朱红发暗的枸杞，几片腐败发黑的燕窝。 “这什么味，好臭啊，”肖潜走进厨房，站在容昭身侧，往锅里看了一眼，赶忙捏住鼻子，“这炖的什么汤。” 物证人员走进来，将锅里的食物倒进物证盒里密封好：“人肉汤。” 肖潜弯着腰抓住容昭的胳膊，差点对着一旁的垃圾桶吐了出来，他从警时间不长，第一次见人肉炖的汤，还都腐烂了，估计未来一个月他都不想吃任何肉了。 容昭的胳膊被肖潜紧紧抓着，甩都甩不掉。 “肖潜，”周烨在外面喊了声，“过来，卧室。” 肖潜松开容昭的胳膊，转身走了出去。杀人案是二队负责，他们一队的几个主要来看唐思菱和地下整形医院的经济和利益往来。 周烨从唐思菱枕头下面搜出来一本手写的账单，翻开看了看，这一部分是没走线上和银卡卡支付的。 容昭走到客厅橱柜边，拉开检查的时候不小心被上面破碎的玻璃划破了手指。 他背对着众人，摘下手套，用纸巾摁住血口子，等出血少了，换了双新手套戴上，继续搜寻线索。 林洪泽打开客厅墙边的电冰箱，扫了一眼上层的各种饮料和零食，又蹲下来打开下面的冰冻层。 一大团白色的寒气从冰箱里冒了出来，整间屋子像是瞬间冷了好几度，所有人的视线全部看了过来。 “哗啦”一声，林洪泽拉开冰箱抽屉，眼前出现一块块被冻住的人体肉块，用大大小小的保鲜袋装着，挤了大半个冰冻层。 从唐思菱家出来，一众人在楼下透了会气。 林洪泽扔了根烟给周烨，又转头扔给其他几个人，把最后一根给了容昭。 容昭看了看指端那根烟：“抽烟有害健康。”这话像是说给林洪泽听，又不像。 听完容昭的话，周围一圈老烟鬼全部哄笑起来，像听到什么机极其幼稚的笑话。 周烨把手上那根烟点着，狠狠吸了一口，透过一团烟雾看着容昭，眼神□□，丝毫不加掩饰，像打量，又像在挑衅。 林洪泽拍了下容昭的肩膀：“男人不抽烟那还能叫男人吗，你试试，可解压了，来我给你点着，多抽几次就习惯了。” 肖潜走过来，把容昭手上的烟夺了过去，递还给林洪泽：“林队，您可别把我容哥教坏了。” 林洪泽没接：“给出去的烟没有重新放回烟盒的道理，你要不抽就给别人吧。” 肖潜转头给了周烨，一边低声说道：“周队，您也少抽点。” 周烨垂眸看着手上这支被容昭拿过的烟，拇指在上面摩挲了一下。 回到市局，物证人员第一时间对搜寻过来的各种证据进行了检测。 证实冰箱内的人体组织全部属于受害者顾铭，已经放了一年之久。 所幸，顾铭是在死亡之后才被唐思菱一刀一刀割下肉片，不至于太痛苦。 之后，唐思菱给顾铭的骨头穿上衣服，一直留在身边，直到三天前才抛弃在半山上埋了起来。 “好好的为什么突然抛弃，”林洪泽看着手上的物证报告，沉思道，“三前天的那段时间一定发生过什么，她见了什么人，经历过什么事，受到过什么刺激。” 边说边拿出手机，试着打了一下唐思菱的电话，依然关机。 一旁的物证人员正在将从唐思菱家搜到的一把美工刀放在物证袋里收好，这把刀正是杀害顾铭的凶器。 林洪泽从物证人员手里把那把刀抢了过来：“借我用一下。”说完拿着刀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他将关家灭门案的卷宗拿出来翻开，将手上的刀与杀人现场的刀痕做了下简单的比对，一言不发地回到物证部，把刀子还了回去：“立刻做一组刀痕比对实验。” 物证不明所以：“不是比对过了吗，是杀害顾铭的那把。” 林洪泽吸了口气，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往头顶冒，声音低沉道：“比对关家灭门案死者身上的刀痕。” 他一直在想，顾铭的尸骨出现在半山，是巧合还是凶手在冥冥之中的有意。 晚上下班之前，刀痕实验结果出来，这把美工刀正是曾参与屠杀关家的那把。 烈酒入喉_249 林洪泽就算再恋爱脑，也早醒悟过来了，唐思菱不是什么单纯的人，那是一个披着人皮的恶魔。 只要抓到了唐思菱，一切疑问都会迎刃而解，比如她为什么要绑架杀害顾铭，又为什么要把顾铭的尸骨埋在半山下。 顾铭跟关家有没有什么隐藏的关系。 他正打算打电话联系韩国的警方，却先接到一通国际长途。 天不遂人愿，唐思菱死了，她死在了整容手术台上。 林洪泽拧着眉，焦躁地在办公室里走了一圈又一圈，转头对他的副队说道：“这他妈的，操蛋吗不是。” “唐思菱以前不是只在明星医生那做手术吗，手术的安全性不用说，当然费用也很贵，”副队凝神思考道，“这次她选择的是一家资质很差的整形医院，做的还是全麻，会出人命似乎不算太奇怪。” “怪就怪在，她那么挑剔的一个人，为什么突然急着要去整容，结合她出国前的抛尸行为，她必定是受到了非常严重的刺激。” 林洪泽点了根烟：“失恋。” 副队有点欲言又止，心说这怎么可能，她跟您在在一起就是为了骗钱，能受什么刺激，但他不敢说出来。 “我开玩笑的，”林洪泽吸了口烟，“唐思菱受的刺激这么大，很有可能和当年的关家灭门案有关。” “查三个月内，所有与唐思菱接触过尤其是近年来第一次接触的人，列个名单给我。” 副队领了命，正要出去，被林洪泽叫住：“把容昭的资料调出来发我邮箱。” 副队转头问道：“是因为他马上要调过来，您想多了解他一点吗？” 林洪泽抿了唇，顿了一下才说道：“嗯。” 容昭站在洗手间隔间里，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带消毒功能的湿纸巾，擦了擦手指上被碎玻璃片割伤的地方，血早就止了，回家贴个创可贴就可以。 被划伤的是左手无名指，据说这里与人的心脏想通，怪不得他总感觉心脏一阵一阵得疼。 容昭面色如常地回到办公室，看见办公桌上躺着一小包浅蓝色的创可贴，他拿起来，转头看了看，每个人都在工作，没人往他这边看。 容昭坐下来，他藏得很好，不应该有人看见他被玻璃划伤。 除非有人躲在暗处一直盯着他看。 去唐思菱家的一共四个人，他自己、周烨、肖潜和小林。 小林不可能，他们之间没那么熟。周烨也不可能，他对他说了那样恶心、残忍的话，他不杀了他就算好的了。 肖潜拿着一叠资料走进办公室，容昭抓住他的胳膊把他往外面拖，眼睛紧紧盯着对方的瞳孔，脸色微沉：“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 “啊？”肖潜张大嘴巴，脸颊蹭得一下红了起来，不怪他反应这么大，实在是容昭长得比女人还好看，被这样一双漂亮的眼睛近距离盯着，让人有点懵逼。 肖潜有点慌，急忙解释道：“没，没有啊容哥。”我为什么要盯着你看，我又不喜欢男人。 第93章 容昭把手上的创可贴拿到肖潜眼前：“这个不是你买的？” “不是啊,”肖潜不解地说道，“话说,队里发创可贴跟我有没有盯着你看，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 容昭垂眸看着手上的浅蓝色创可贴,往一旁挪了挪,给肖潜让开路：“没事了,你进去吧。” 肖潜疑惑地抓了下自己的后脑勺：“其实我也觉得怪,以前发福利都发一些洗发水沐浴露食用油什么的，这还是第一次发创可贴。” 容昭回到办公室,坐在位子上,撕开包装,贴在左手无名指被划伤的小口子上。别人觉得发创可贴莫名其妙,他却觉得实用又及时，再好不过了。 很快到了下班时间,周烨从队长办公室出来，白旭东走过去：“今天晚上去我家吃饭吧,回头我把次卧给你收拾出来，你要是没地方住就去我那。” 周烨单手插在口袋里，另一只手抱着白旭东的脖子,笑了一下，低声说道：“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 白旭东转头看着周烨,这个人分明是笑着的,可他感觉他心里并不痛快,决定舍命陪君：“行,你说去哪，我陪你去。” 周烨勾了下唇：“RainbowCandy，去不去？” 白旭东用自己蹩脚的英文单词储备费劲地翻译了好一会：“Candy，糖果，什么地方，卖糖果的商店，你要买糖？” 烈酒入喉_250 周烨拍了下白旭东的后脑勺：“Rainbow，彩虹。” 白旭东：“你要买彩虹糖。” 周烨看白旭东领悟得费劲，直接说道：“Gay吧，喝酒，去不去。” 白旭东把周烨的胳膊从自己肩膀上拿下来，作为一个直男，他对那种地方实在接受无能：“我不去。” “你找吴法医去。” 周烨靠在桌边打了个电话给吴昊，可惜吴昊今天要加班。 白旭东对周烨说道：“那你自己去的话，别喝太多酒，没准哪杯酒里就被下了药。” 周烨摆了下手：“没人能给我下得了药，除非是我愿意。” 白旭东低声说道：“愿意也不行，万一被传染了什么病，回头你哭都来不及。你是个警察，应该比谁都懂，不用我多说了吧。” “算了，我陪你一块去吧。” “别了，你还是别去了，”周烨继续说道，“你摆着一张臭脸站在我旁边，谁还敢过来找我喝酒。” “我又不是没去过那儿，也不是小孩，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白旭东看着周烨，微微皱了下眉：“今天不一样，你今天状态不对。我怕会出事。” 周烨最后也没带上白旭东，觉得这个人婆婆妈妈，不爽快，怕是连酒都不让他喝，带在身边只会扫兴。 容昭回到家，像以前一样，洗好澡躺在床上翻开《红楼梦》。 看了半天也没看进去一个字，催眠效果也不见有，反而越看越烦躁，一气之下把手上的书摔了出去，换上衣服出了门。 张姐正在和屋檐底下和几个家庭妇女聊天，听见楼上传来“砰”的一声，赶紧上楼去看。 “小容，刚才怎么回事，”张姐在楼梯口，看见容昭从楼上下来，“你又摔东西了？” 容昭沉着脸，一句话也不想说，穿过院子走了出去。 张姐在后面小声嘀咕：“这一天天的，要是把我的房子地板摔坏了，赔钱还是不赔啊。” 容昭不知道那家RainbowCandy在哪，手机上居然也没查到。他打了个电话给王小明，让王小明定位周烨的手机号码。 王小明是个唯容昭马首是瞻的，毫不犹豫地把周烨给卖了，不到两分钟就把周烨的所在地发了过来。 容昭到了地方，这家酒吧从外面看起来一点也不显眼，连招牌上的RainbowCandy几个英文字也只是用淡淡的发光铁丝拼出来的，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容昭站在酒吧门口，身后走过来一个穿着紧身裤打扮得妖气妖气的男人，涂着蓝色的指甲油，声音娘里娘气的：“帅哥，一个人？” 容昭转头看了他一眼，被对方身上刺鼻的香水味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冷冷挤出两个字：“找人。” 蓝色指甲油看着容昭，觉得这个人不像是来找人，倒是是来杀人的。这种暴躁款其实挺招人的，在床上肯定很猛。 蓝色指甲油暧昧地笑了笑：“来这儿的肯定都是来找人的咯。” “你第一次来？” 容昭点了下头，知道这个人是个gay，基本上来这儿的都是gay，据说里面连服务员都是gay，除了他自己不是个gay。 “那我带你进去吧。”蓝色指甲油说完，伸手就要去抓容昭的胳膊，被容昭闪身躲了过去。 “不用，我自己进去。” 蓝色指甲油挠有兴致地打量着眼前过分冷峻的男人：“你是1，你肯定是1。” 容昭不知道该点头还是摇头，似乎怎么都不对。摇头就说明他不是1，不是1肯定就是0，点头就承认自己是个gay了。 蓝色指甲油看容昭不搭理人，只好自己走进了酒吧。 容昭在门口站了一会，看着门缝里透出来的闪来闪去的各色灯光，越来越焦躁。 他了解周烨那个人，他热烈又勇敢，没有任何能打败他，除非他相信他是真的对他感到恶心和厌恶。 他觉得自己不该一时冲动跑过来。 可他还是来了。 烈酒入喉_251 容昭靠在外面的木质栅栏前，摸了摸自己的口袋，他突然想抽烟。 耀眼而迷离的灯光下，周烨坐在角落的高脚椅上，眼前放着一杯深蓝色的鸡尾酒。 他以前很喜欢来这家酒吧，不是想来玩，也不是找刺激，而是这里的人跟他一样，他们都是同性恋。 这让给他感到很安全，大家是平等的，没有人会觉得对方恶心。 他平常在市局毫不忌讳地公开自己的性取向，甚至主动给姑娘们发糖。他其实没有那么大方和坦荡，不过是在掩饰自己内心深处的不安罢了。 他低头把玩着指尖上的一根烟，无数次想把这根烟扔掉。 正是是林洪泽发给容昭的那根。 周烨喝了口酒，一股辛辣滚进喉咙里，这种滋味其实不好过，可只有被这样刺激着，他才能知道，自己是活着的。 烈酒一口接着一口，纵使酒量再好，他也很快就醉了。 一个已经盯上周烨多时的男人走过去买了单，扶着他往后门走去。 容昭第一次来酒吧，被一股喧闹吵得耳朵疼，他到处看了看，始终不见周烨的人影。 蓝色指甲油看见容昭，热情地朝他挥了挥手：“帅哥，这儿。” 容昭走过去，直接问道：“见过一个穿白衬衫的男人吗？” 蓝色指甲油笑了起来：“这儿十个有五个都是穿白衬衫的，你要找的是哪个，还有其他特征吗？” 容昭：“个很高，长得很帅。” 蓝色指甲油转身走到吧台，让调酒师给容昭调了杯酒，回来继续说道：“长得很帅是个很模糊的概念，你得说得具像一点。” 容昭试图描绘周烨的长相，却发现自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一张嘴，喉咙就发涩。 他继续往人群中走去，目光扫过酒吧里的每一个人，找了一圈又转回到蓝色指甲油这边了。 指甲油把一杯刚调好的酒递给他，暧昧地笑了笑：“或许你可以去酒吧后门看看，很多喝醉酒或者假装喝醉酒的人喜欢去那。” 容昭不明白，为什么有人要假装喝醉酒，还要去后门。 他没有多问，扔下酒杯就往后门走去。 比起灯红酒绿霓虹闪烁的的酒吧内部，后门则完全是另外一种气氛，这儿灯光很暗，后面连着一个深而长的小巷。 容昭走出门，墙边站在两个正在接吻的男人，他们吻得很凶，不理会周围的一切。 往前走几步，又看见两个抱在一起互相啃的。 容昭觉得周烨不可能出现在这儿，他转过身，准备回酒吧。 “容容~~”一声低低的呢喃从后门另一侧的巷子里传来，容昭脚步一顿，手指紧紧抓住门把手。 “容容~~”又一声呢喃传了过来，声调低而沉，带着轻曼的尾音，直往容昭耳朵里钻，刺得他心口疼。 容昭转过身，循着声音往前走了过去。 昏暗的灯光下，两个高大的人影叠在一起，周烨靠在墙上，眼前站着一个男人，他捧着那个人的脸，嘴里不断叫着他的名字。 被周烨抱着的男人明显居心叵测，哄骗道：“我是容容，我在这儿。”说着就要去解周烨的衬衫。 周烨已经醉得不省人事了，他的眼睛微微眯着，微笑着看着眼前的人，捏住对方的下巴，微微偏着头，眼看着就要亲上去。 容昭攥着拳头，疾步往前，眼里的火气几乎要把这整条巷子烧了。 没有意想中的接吻，周烨一把将眼前的人推开，有些自嘲地笑了笑：“你不是他，他从来不会这么主动。” 容昭停在原地，隔着四五米的距离看着周烨，听见他继续说道：“他觉得我恶心，又怎么会主动。” 醉酒令他的声音听起来带着鼻音，让听的人觉得他好像委屈极了。 被推倒的男人从地上爬起来，不死心地再次靠了过去，抱着周烨的脖子就要上嘴。 容昭一脚把那人踹到了一边，沉着脸看了他一眼，低声吼道：“滚。” 男人看了看容昭，对方力气极大，满身戾气，不是他能对付得了的，权衡之下，转身跑了。 烈酒入喉_252 容昭转头看着周烨，伸出手紧紧抓住对方的领口，使劲把他往墙上摁了摁，摁完又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或者说是自己有什么立场干点什么。 周烨被一股大力摁压在墙上，后背生疼，身体本能地发出反抗，攥起拳头就往容昭身上砸。 容昭的小腹被揍了一下，他本来就满肚子不爽，这一下把全身的火气全都激发了出来，抱着周烨的脖子就往地上摔。 周烨醉得厉害，被摔趴在地上就起不来了。 容昭坐在周烨腰上，揉了下被周烨揍疼了的肚子，疼痛令他的鼻尖渗出了汗。 觉得肚子疼，更觉得委屈。 以前周烨很疼他，从来不舍得真揍他，说话都是轻声细语的。 可他又有什么资格感到委屈，他是个罪人恶人，活该被揍。 容昭以为自己是希望周烨过得好一些的，他曾希望他余生幸福，长命百岁。 可当他看见他跟别的男人抱在一起，他一点也不希望他幸福，他希望他孤独终老，让他一个人孤独终老。 容昭垂眸看着地上的人，目光紧紧盯着对方的手，越看越觉得厌恶，甚至想拿把斧子把那双手砍下来。 这双手摸过别人的脸，让他很不痛快。他知道这种情绪不应该，可越是努力控制就越暴躁。 他被困在愿他余生幸福和咒他孤独终老，这种情绪中间，两股力量相互拉扯，几乎要把他的身体撕裂成两半。 容昭在周烨口袋里摸出来一包烟、一个打火机。 他重新坐在周烨腰上，学着他平时的样子点着烟，尝试着放在嘴里吸了一口。 第一口被呛得直咳，辣嗓子，第二口的情况也没好到哪去。猛吸了半根之后，头开始发晕，像喝醉了酒一样。 这种滋味一点也不好受。 “容容~~”醉倒在地上的人闭着眼睛，发出低低的呢喃声，夜色中轻得几乎听不清楚，“别赶我走。” 容昭垂眸看着周烨，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发，看着眼前人痛不欲生的神色，他只能不断告诉自己，他不后悔自己杀了人，他一点也不后悔。 过了一会，容昭起身，把剩下的半根烟扔进旁边的垃圾桶里，转回身把周烨从地上拖起来，扶着他走出小巷。 半个小时后，白旭东打开门，从容昭手上接过烂醉不醒的周烨，拧了下眉说道：“怎么喝成这样？” “鞋架上有拖鞋，你自便啊。” 容昭站在门口，看着白旭东把周烨放在沙发上：“我就不进去了，别说我来过。”说完从口袋里拿出来一张出租车□□塞给白旭东，转身走了。 第二天一大早，周烨从床上坐起来，转头看了看，认出是白旭东家。 他重新躺下来，看着天花板出神。 腰酸得要命，像刚刚经历过一场畅快琳琳的xing事，又像被人狠狠打了一顿。 梦见容昭了，他好像不太开心，居然学人抽烟。 “东子。”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喉咙生疼，像被毒针刺过。 白旭东推开门进来：“醒了？” 周烨坐起来，揉了揉有些酸涩的脖颈：“昨天晚上你去酒吧找我了？” 白旭东想起容昭的叮嘱，点了下头：“嗯，你喝多了，是我把你带回家的。”他私心里是向着周烨的，也知道容昭不是一个简单的人，他们好像还是分开的好。 “你是不是揍我了，”周烨从床上下来，撩开身上的背心，指了指自己的后腰，“酸死了，好好的你揍我干什么。” 白旭东有苦难言，也无法想象容昭对周烨干了什么，只好转移话题道：“赶紧起来，早饭买好了。” 周烨洗了个澡坐在餐桌前，看着桌上的各色早餐：“这个鸡蛋饼，你放那么多辣椒干什么，还有这个粥，一大早的你买什么鸡肉粥，不好消化。” 白旭东像见鬼一样看着周烨：“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以前没这么养生。” 说完把一碗鸡肉粥往他眼前一推：“爱吃不吃。” 白旭东一边吃饭一边说道：“那个次卧，就刚你睡的那间，可以给你住，搬家的时候告诉我一声，我开车帮你搬。” 周烨满眼嫌弃：“我不在这住，你那个床太硬了，铬人。客厅还没有我家洗手间大，洗手间连个浴缸都没有，马桶也不是恒温自动的。” 烈酒入喉_253 白旭东看着周烨：“两个问题，第一，豪门少爷的剧本先放在一边。第二，你以前不是住在容昭那吗，他那边是城中村小平房，我这边再破也比他那边好吧。” 说到这儿，白旭东反应过来什么，没再继续说下去。 他看出来了，周烨如果不是图舒适的居住环境，肯定就是图人。 周烨图的是容昭的人，跟在哪儿住根本没有关系。 白旭东看了周烨一眼，他以前怎么就没看出来，这位吊儿郎当的货竟然是个情种。 吃好早饭，周烨从口袋里掏出来一包烟，打开烟盒翻了翻：“你偷我烟了。”他那根烟不见了。 白旭东感到莫名其妙：“我就那么穷吗，连跟烟都买不起，还得偷你的抽。” 周烨靠在厨房门边，一双眼睛紧紧盯着白旭东，生怕错过对方一丝一毫的表情：“昨天晚上送我回来的不是你。” 第94章 周烨来到市局,没去刑侦队，先去了技术部找王小明：“小明,你过来。” 王小明转头看见周烨，对方脸上杀气腾腾,把他吓了一跳：“周队,您这是要干什么。” 周烨拉了张椅子坐在王小明身侧：“找你帮个忙。” “不是我说,您这是要找人帮忙的样子吗,”王小明转头看着周烨，哼了一声,“不知道的还以为您要来杀我灭口了。” 周烨揉了下王小明的头,低声说道：“帮我黑进一家酒吧的监控。” 早上他问白旭东,昨天晚上带他回来的人到底是谁,白旭东坚持说是他自己，把时间地点说得清清楚楚,甚至出租车发.票都拿出来给他看了。 可他总感觉，带他回来的人不是白旭东,昨晚的梦也太真实。 王小明抱着笔记本电脑，把周烨带到一间小办公室，转头说道：“哥,你要看酒吧监控干什么，里面有打架的卖yin的还是贩毒的？” 周烨坐在椅子上,看着王小明噼里啪啦地操作着电脑,沉声道：“我找人。” 王小明操作了一下,无奈地摊了下手：“太遗憾了,那家酒吧昨天晚上九点到十二点的监控被人黑掉了，什么画面也查不到。” 周烨看着黑漆漆一片的电脑屏幕：“给我复原。” 王小明答道：“怕是不行，破坏者技术牛逼，恢复不了。” 周烨看了他一眼：“白旭东家小区的监控。” 王小明缩在椅子里操作了一下，转头说道：“不好意思，也被黑了。” 说完干笑了一下：“这可真是太巧了。” 周烨走后，王小明坐在椅子上重重地叹了口气，黑掉酒吧和白旭东家小区监控的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 昨天夜里容昭打电话过来拜托他，他断然没有拒绝自家偶像的道理。虽说和周烨认识的时间更长，王小明还是更偏心容昭。 周烨从技术部的办公室出来，推开一旁的安全通道，靠在楼梯扶手上点了根烟。 他想看的监控画面都被黑掉了。 越是这样，他就越觉得这中间有鬼。 白旭东不说实话，王小明也不诚实，他们都在骗他。 周烨哼笑一声，他们真当他是傻子，没有办法了吗。 随着唐思菱的死亡，她的一桩桩罪证被逐条列了出来，排在最前面就是参与关家灭门案。 容昭翻看着唐思菱的照片，六年前，她长得并不是现在这幅样子，所以他没有认出她来。 唐思菱正是当年敲开他的房门，对他表白的那个女孩，那张脸他永远都记得。 认出唐思菱的不光容昭，还有范瑶。 她看着唐思菱的旧照，不可置信地说道：“居然是唐艳，她居然是唐艳。” 烈酒入喉_254 肖潜问道：“你认识她？” 范瑶点了下头：“她以前跟我读同一所高中，是校花，不过后来不是了，再后来又是了。” 众人听得不明所以。 范瑶解释道：“后来转学转过来一个女生，比她长得漂亮，再后来这个女生在回家的路上被人泼了整整一瓶硫酸，整个左半边脸全毁了。” 容昭听见范瑶的话，莫名想起在石莲路的按摩店门口见过的那个戴着黑色蕾丝面具的女人。 那家按摩店被周烨举报查抄掉之后，他就再也没见到过那个女人了。 一个女警小声说道：“我合理怀疑，泼硫酸的人是唐思菱。” 范瑶继续说道：“警察调查过，也的确把唐艳，也就是唐思菱带去辖区派出所接受调查过，后来因为证据不足被释放了。” 容昭抬了下眸：“被泼硫酸的女人后来怎么样了？” 范瑶听见容昭的声音，小小的诧异了一下，没想到一向对什么事都不大关心的容昭会对这种事情感兴趣。 见容昭要听，范瑶讲得愈发认真了：“叫韩晓娟吧，好像是叫这个名字，她后来不太好。她的脸受的伤太重了，植皮手术都救不回来的那种，小孩子见了她都吓得要命，加上本身就是个爱美又敏感的人，就辍学了，听说她再也没有踏出过家门一步，一直靠父母养着。” 肖潜说道：“要是她的父母生病了，或者老了怎么办。” 范瑶叹了口气：“所以说，作孽啊，往人脸上泼硫酸的不得好死。” 郑可站在窗边，指了指窗外：“来了一辆殡仪馆的车，黄队的人出来了。” 下午大家才知道，拘留室死了一个女人，撞墙死的，血流了满地。 墙上有一行用指甲刻出来的字，刻痕边缘沾着淡淡的发黑的血迹，是因为太过用力，从指甲里冒出来的，带着沉重的疼：唐艳，你不得好死！ 范瑶去了趟扫黄队，了解到了事件始末，死在拘留室里的女人正是韩晓娟。 当年，韩晓娟被人泼了硫酸之后，患上了抑郁症，再也没能树立起生活的勇气，每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连窗帘都不敢开。 后来唯一的母亲去世了，韩晓娟没了生活来源。她没有任何生存技能，唯一能快速拿到钱的办法就是出卖自己的身体。 除此之外，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干什么。 她的运气很不好，钱没挣到就被扫黄抓走了。或者说，她这一生的运气都不好，从遇上唐艳开始。 容昭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沉思着。 参与屠杀关家的这几个人，之前都犯过或大或小的罪行，或者面临一些诱惑。 冯明晨伤害了邱院长的女儿，王辉欠了好几十万的贷款，唐思菱向韩晓娟脸上泼硫酸。 他们犯下的罪行和面对的诱惑无不在关家的案子中得到对应和放大。 关家的一切，人和财，在无意之中激发了他们内心深处潜藏着的罪恶。 他们是被那名神秘的幕后策划者精心挑选出来的。 这相当于把一群饥饿的狼关在温顺肥美的羊群里。 “砰砰砰”的敲门把容昭从一片森冷可怖的世界里拽了回来。 林洪泽进来，搓了搓手，笑着说道：“容昭，东西收拾好了吗，你的调职申请我已经转发给齐局了。今天下班前就到岗吧，我们那边欢迎仪式都准备好了。” 一队众人看见林洪泽明目张胆地过来抢人，自然不乐意，有几个已经拿起扫帚了：“对不起了林队，来串门行，来抢人不行。” “当心点，扫帚上都是灰，”林洪泽往后退了一步，偏过头看着容昭，催促道，“快点啊，六点前要到。” 周烨从办公室外面回来，抬手抓住林洪泽的肩膀，把他往外面带，面色十分不友善：“你来我们队干什么。” 林洪泽反手拍掉周烨的胳膊：“我来接人，已经跟齐局通过气了，他说你没意见就行。昨天可是都说好了，你同意了的。” 周烨抬眸看这林洪泽：“你哪只耳朵听见我说同意了。” 林洪泽用手指指了指周烨：“哎，你这人，你又没说反对，沉默就等于同意。” 一个警员跑过来喊道：“林队，唐思菱的尸体运到法医室了，需要您签个字。” 林洪泽对周烨笑了一下：“容昭自己不愿意留下的，腿长在人自己身上，你难道还能把人关起来不成。” 烈酒入喉_255 说完跟小警员一起往法医室去了。 周烨走进办公室，往容昭的位子上扫了一眼。他依旧穿着一身黑色，神情有些淡淡的，似乎很难有什么能勾起他的兴致。 肖潜跟在周烨身后，眼巴巴地说道：“周队，别让容哥调去二队吧，昨天在唐思菱家楼下您不是没看见，林队他居然教我容哥抽烟，他会把我容哥带坏的啊。” 周烨满脸烦躁地看了肖潜一眼：“是我要调他走的吗，是他自己要走。” 肖潜又跑到容昭桌前：“容哥，你别走了吧。” 其他人纷纷应声，都不让容昭走。 容昭一边收拾桌上属于自己的东西，把一袋水果糖放在纸箱里，又把把一包养胃冲剂放了进去。 比起其他人的不舍和挽留，他就像一个没有心的人，人是淡淡的，表情是淡淡的，就连声音都显得过于清淡：“是我自己想去。” 周烨走到容昭桌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确定要走？” 容昭抬眸看了看周烨，他的黑眼圈很深，是昨晚喝醉酒的后遗症，身上一股烟味。 他拧了下眉，低声道：“确定。” 周烨低头看着容昭，微微弯下腰来，眼神凌厉：“不批。”说完大步走进了里面的办公室。 容昭看了一眼时间，差不多了，他该走了。周烨太容易影响到他，所以，走了也好。 容昭搬起桌上的纸箱，抬腿往办公室外面走去，他走得很快，听见范瑶他们叫他的名字也不回头。 周烨一脚踹开办公室的门，大步追到外面：“容昭。” 容昭听见周烨的声音，身形微微顿了一下，继续往前走了。 周烨追上前，抓住容昭的肩膀，紧紧握着他，手指使劲掐着他的皮肉，似乎在惩罚他的无情和决绝。 他站在他身后开口：“我只问你一个问题，昨天晚上是不是你把我从酒吧里带回去的。” 容昭的肩膀被周烨掐得生疼，又腾不开手反抗，生生把那股疼痛咽了下去，低声道：“不是我。” 他想再说点什么，好让周烨彻底死心，却又一句都说不出来，那些残忍的话说过一遍就可以了，一遍一遍反复拿出来说，对周烨太不公平。 周烨从容昭手上抢过纸箱，冷笑一声：“你不是觉得我恶心吗，我偏不让你走，大不了大家互相折磨。我不好过，你也别想好过。” 反正你不能走。 周烨抱着容昭的纸箱回到办公室，把纸箱锁在柜子里。容昭的个人证件全在里面，只要这些东西在，他哪儿都去不了。 容昭空着手站在原地，面对着任性得像个孩子一样的周烨，有点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 晚上下班，周烨从办公室里出来，很快到了昨晚去过的那家酒吧。 他直接走到调酒师面前：“昨天在这调酒的也是你吧，见过这个人没有？” 说完举起自己的手机，把手机屏保递到调酒师眼前：“这个穿黑衣服的。” 调酒师认真看了看：“没有。” 周烨又把手机往前举了举：“你再想想。” 调酒师笑了笑说道：“肯定没有，这个男人长得这么好看，我要是为他调过酒肯定会记得。” 周烨转过身，准备去问旁边的服务员，调酒师叫住他：“没准是他本人没有到吧台这边来，是别人请他喝的酒呢。” “他根本就不喝酒，他不能喝酒，”周烨的声音越来越低，“他胃不好，他不能喝酒。” 调酒师晃了晃手上的酒杯，笑了一下，一边调酒一边说道：“不能喝酒他来酒吧干什么。” 周烨没有回答调酒师的问题，连他自己都不确定容昭是不是来过这儿。 他靠在吧台边，转头到处看了看，今天的服务生不是昨天晚上那批，他只好自己去找，抓住一个常来酒吧的客人就问。 “你有没有见过这个人？” 他偏执得可怕。 他从口袋里掏出来一根烟点着，突然想到了什么，再次回到吧台边：“你们这儿的垃圾多久扔一次？” 烈酒入喉_256 调酒师答道：“酒吧里面的，每天营业结束就清理，前后门不一定，四五天清一次吧。” 周烨凭着昨天晚上模糊的记忆走到后门，往右，应该是往右，有人扶着他往右边去了。 他停在一处墙角前，看了看这里的墙壁和地砖，以及路灯投射下来的影子。 周烨戴上手套，蹲在旁边的垃圾桶前翻了翻，这是一个不大也不小的垃圾桶，里面已经堆了大半桶的垃圾。 啤酒瓶子、烟盒、用过的套、外卖盒子等等，混合起来发出刺鼻的臭味，一旁抱在一起亲热的两个男人被熏得亲不下去了，转头看了周烨一眼：“这人有病吧。” 周烨闻言，没有多说什么，继续低头翻检手上的垃圾桶。 人家说的没错，他就是有病。 明明已经分开了，明明被厌恶了，却在拼命寻找对方喜欢自己的证据。不是有病是什么。 周烨一共从垃圾桶里翻出了十二根烟头，他打开手机手电筒挨个照了照，拿起其中一根。 白色的烟蒂上沾着很浅的一点血痕，是容昭用被划伤的手接林洪泽递过去的烟的时候沾上的，他看了无数遍，不会错。 周烨把这跟烟头包起来，打了个电话给吴昊：“我不管你在哪，哪怕你现在正在和前男友上床，立刻停下来，帮我做个DNA检测。” 第95章 晚上八点钟,容昭走进石莲路上的一家五金店。 老板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旁边摆着一张小桌子,桌子上放着两盘菜，一盘青椒土豆丝,一盘红烧排骨,两碗米饭,看起来正在吃晚饭。 刚出锅的米饭带着一股甜甜的米香,家里做的总是比外面餐厅里的好吃。容昭已经吃过晚饭了，还是忍不住被那股米香吸引。 周烨走后,他不是在外面吃,就是吃自己做的烧糊的饭。 容昭往货架里看了看：“有铲子吗？” 老板放下手上的碗筷：“你要做什么用的,是种阳台花的还是在院子里翻地的？” 容昭：“翻地的。” 老板指了指里面：“那个大货架后面,塑料盆旁边就是。” 说完拿起碗筷继续吃饭，一边大声喊在外面玩滑板车的小孩：“赶紧过来吃,不吃就凉了。” 容昭走到货架里面，从几种铲子中拿出来一个最大型号的。说是最大,其实也没有多大，跟一个成年人的脸差不多大。 容昭拿着铲子，扫了扫墙上的付款二维码付钱。 老板好奇闲聊道：“这是要种什么？” 容昭：“种树。”付好钱,容昭从五金店里出来。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背着一个黑色的背包,手上拎着一个装着铲子的黑色塑料袋。 老板家的小孩滑着滑板车过来,仰头看着容昭：“哥哥,你拿着铲子还穿着黑色的衣服,是要去盗墓吗？” “不是。”容昭不会哄小孩，丢了两个字就走了。 小孩滑着滑板车跑得快，呼啦呼啦地追上容昭，天真无邪道：“哥哥，我也想去盗墓，你等我也换身黑色的衣服，跟你一块去。” “墓地里有鬼，还有人的骨头，但我一点也不怕，你等我一下，我换衣服很快的。” 容昭被吵得头疼，想着怎么把这小孩赶走。 好在五金店的老板跑了过来，拽着小孩的胳膊：“什么鬼啊骨头的，一天到晚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呢，赶紧吃饭去，吃好饭写作业。” 五十分钟后，容昭出现在了半山下。 他不像唐思菱那么蠢，埋个尸都能把自己暴露在监控摄像头下面。他仔细观察了一下，确定附近没有埋伏着的警察，这才抬脚往山上走去。 凭着记忆，容昭在一处偏僻的石堆后面停下了脚步。 大大小小的石块拥挤在一起，上面满是泥垢，有些爬着青苔，不知名的小草从石头缝中挤出来，，叶片垂在石块上，被泥土黏在一起。 烈酒入喉_257 容昭走到石块后面，用自己的脚步丈量了一下，停在一处杂草前。 他从背包里拿出来一双手套戴上，举着铲子开始挖土。 六年来，这是他第一次重新回到这儿。 情人节那天晚上看见内部微信群里的白骨化几个字，他第一反应就是有人在这儿发现了他亲手杀害并埋下的人。 他那时候只有十六岁，刚经历过灭门之灾，整个人处在崩溃的状态，他在逃跑的途中晕倒了，醒来之后天还是黑的，没有人知道这里发生的惨案。 他在下山的时候遇上那七名凶手中的一个人，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理智告诉他，他应该跑到山下报警。 他并不是理智全无，可那个人不放过他，两人面对面相遇了。 男人说了很多不堪入耳的话，他说他喜欢他的母亲，比十八岁的小姑娘还要美味。听到自己最爱的母亲被这样侮辱，少年容昭全身颤抖，发了疯一般扑向那个男人。 家人的鲜血蒙住了他的眼睛，他躺在一个血淋淋的世界里，仇恨控制了他的大脑，也控制了他的身体，他举起刀朝着那个男人的心脏捅了过去。 温热粘稠的恶魔之血喷了他一声，随着男人的倒下，他的未来也被定格。 他注定隐名埋姓，走上一条复仇的不归路，最后被人杀死，或被法律杀死。 新翻开的土壤比表层土壤颜色深，像浸了层褐色的血。容昭把铲子扔到一旁，坐在自己挖出来的坑边歇了口气。 已经挖了快一米深了，别说白骨了，连一根毛都没挖出来。 那是他第一次杀人，十六岁，还是个孩子，埋尸的时候手都在抖，挖的坑也不深，没道理到现在都还没挖出来。 容昭起身，在附近看了看，不远处还有个几块乱石。埋尸的时候情绪极端不稳定，记忆很容易出现偏差，会记错地方也不奇怪。 已经到了后半夜，天就要亮了，只能等下次再来了。 容昭把挖开的地重新填好，在附近捡了些落叶洒在上面，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往山下走去。 那个男人的尸骨对他来说没有任何用，他挖出来是想把这具尸骨彻彻底底地毁掉，烧成灰或者磨成粉都随便，比埋在土里安全。 顾铭的尸骨是因为之前被野狗刨开了，加上下了雨，雨水把骨头上的泥灰冲刷掉，然后被人发现。 容昭把用过的手套脚套烧掉，拿起铲子背起包往山下走去。 凌晨两点钟，月亮斜挂在天边，不算太亮，刚好能看清楚路，容昭转头往宅子的方向看了看，转身走了。 回到家，打开楼下的大门，容昭站在张姐家的院子里，看见角落里头一只废弃的花盆，走过去搬回了自己房间。 正是周烨说要偷回去种蔷薇花的那只。 第二天是个好天气，容昭把花盆洗了洗，在院子里挖了点土装进去，倒水浸湿，在风口吹了吹。 花的种子是周烨网购的，收到就扔在鞋柜旁边了，连外面的快递袋子都没拆。 容昭拿起来看看，收件人：容容的老公。 他把这五个小字单独剪了下来，想了想觉得不对，把老公两个字剪掉扔了。把“容容的”三个字贴在花盆上，像是给这盆花起了名字。 种好花，容昭出了门。 家人的墓地在很远的城郊，先乘的公交车，车上的不多，他找了个位子坐下，转头看着窗外不断倒退的风景。 从公交车上下来，换出租车来到墓地。 不是清明节，墓地几乎没人，到处都是静悄悄的，容昭抱着一束菊花走了进去。 他像以前一样，走得很慢，像是饭后和慈祥的长辈一起散步。足足二十分钟才到关家所在的区域。 拐了个弯，容昭看见家人的墓碑前面站着一个人。他迅速转身，躲在一个巨大的石柱后面，转头盯着那人的背影，认出来是林洪泽。 林洪泽并没有久留，也没有说话，放下一束花就走了。 容昭靠在石柱后面，说不清楚自己对林洪泽的感情，他感谢他调查关家的案子，抓到了唐思菱。又怕他在还没有把凶手全抓住的时候先发现了他的罪行。 不是怕死，是怕自己临死也没能看见他们死。 等林洪泽走出墓园，又过了二十分钟容昭才出来。 他走到墓碑前，看着放在碑文旁的那束黄色的菊花，把自己带来的那束白色的挨着放在了一起。 烈酒入喉_258 这是一个合葬墓，一家人都在里面。 容昭蹲下来看着墓碑上的名字，关清文、潘初柔、关夏、关旭。他目光柔和，像隔着时光看着温馨鲜活的四口之家。 “唐思菱，也就是唐艳死了，”容昭对着墓碑轻声说道，“加上冯明晨、王辉、无名氏男，就只剩下三个了。” “还有个幕后策划者，等把这些人都找出来，我就下去陪你们，应该不会很久了。” 他的声音又低又柔，像一个躺在家人怀里说悄悄话的孩子。 容昭蹲累了，坐下来靠在墓碑侧面。 碑石被太阳照耀过，暖洋洋的，一点也不冷，容昭微微仰着头，看着旁边一颗松树伸出的枝叶。 “警方又印了一批通缉令，是通缉丁鹏海的，他肯定住在石莲路那边，可我找不到他，找遍了都没找到。” 丁鹏海是关家灭门案中唯一一个确认身份的，他在参与对关家人的屠杀之前就已经是个臭名昭彰的杀人魔了。 关家的案件发生之后，他就像从人间消失了一样。当年警方调动了全市大半的警力都没抓到他。 一直到两个月前，容昭从不知道真假的地下消息交易市场得知，丁鹏海曾经在石莲路一带出现过。 这就是容昭一直住在石莲路的原因。 以前周烨老问他，为什么不住局里的员工宿舍，非挤在石莲路这么个小破地方。他没有多说，也不能说。 他也不喜欢住在石莲路，等把丁鹏海那个杀人魔抓到了，肯定搬走。 容昭从墓碑前的一束菊花中拿出来一朵，放在自己手上把玩着，一根一根拔着菊花的花瓣，或丢在地上或放在指端吹开。 “我认识一个人，要是你们还在，一定带给你们看，”容昭一边低头拔菊花花瓣，往嘴里塞了一瓣，继续说道，“他挺好的，做饭好吃，就是穷了点，还有点自恋。” 一阵风吹来，将地上的菊花花瓣吹得四处飘散，容昭从地上站起来走到墓碑前，告诉躺在墓碑里的人，也告诉他自己：“我不后悔，我一点也不后悔把那个畜生杀了。” 周烨坐在一家医院楼下的花园长椅上，手上拿着一个保鲜袋，里面装着他从酒吧后门的垃圾桶里翻出来的烟头。 动用局里的检验设备会留下痕迹，为免造成不必要的麻烦，周烨抓着吴昊来到了医院。 吴昊说这个烟头上面沾了啤酒液体，样本被污染严重，八成是验不出DNA的。 周烨执意要验，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也要验。因为这是容昭喜欢他的证据。 结果就像吴昊说的那样，什么都没检测出来。 周烨把手上的烟头攥在手心里，验不出来又怎么样，他说是容昭抽过的就是他抽过的，他说他喜欢他，他就得喜欢他。 周烨从长椅上起身，走到路边的公交站台，一辆公交车停了下来，他看了一眼上去，等车门关上了才想起，这是通往石莲路的，跟他不顺路，只好走到车门边，打算在下一站下车。 他以前从来不乘公交和地铁，觉得人太多，拥挤，空气不流通，还经常没有座位。 后来习惯跟容昭一起乘这种公共交通工具，反而嫌弃车里人不还够多不够挤，没把他和容昭紧紧挤在一起。 周烨站在车门边，无意间往旁边一排的桌椅上看了一眼，就再也挪不开眼了。 容昭坐在靠窗的位置，眼睛看着窗外，阳光透过车窗照在他的脸上，薄薄的皮肤绒毛将他的脸衬托得分外柔和。 周烨背过身，走到容昭身后的位子上坐了下来，手上紧紧攥着那根验不出DNA的烟头。 从周烨一上车的时候容昭就看见他了，也知道他一直坐在自己身后盯着自己看。 理智告诉他，他应该转身就走，像他说过的那样，对他感到厌恶。 可今天的天气太好了，太阳又大又亮，车内开着不冷不热的空调，又刚刚从墓地回来，见了爸爸妈妈和姐姐。 这些都是值得开心的事，他有点贪心，想要点小小的奖励。 容昭看着车窗玻璃，当车子完全暴露在太阳底下的时候，车窗里看不见人的倒影。当车子穿过树木和楼房的阴影，他就可以从车窗玻璃上看见坐在他身后的周烨了。 这一片是闹市区，楼房高大，因此投下的阴影格外多。 容昭伸出手，在玻璃影像中周烨的脸上轻轻摸了一下，又把手缩了回去。 跟容昭坐在一排的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坐在她妈妈腿上，转头问道：“哥哥，你在擦玻璃吗？” 容昭点了下头：“嗯，在擦玻璃。” 烈酒入喉_259 “我这儿有纸巾，”助人为乐的小女孩从自己的小书包里拿出来一张纸巾递给容昭，“哥哥，用这个。” “谢谢。”容昭接过纸巾，没再去触碰车窗玻璃中那个人的脸了。 一直乘到石莲路，周烨跟在容昭身后下了车。 在这一站下车的就他们两个人，容昭再想装作没看见都不可能了，他转过身看着周烨：“你是来拿你的东西的吗？” 周烨没理会容昭的话，往前走了两步，举起手上的保鲜袋，指了指里面的烟头：“前天晚上把我带回来的人是你，这根烟是你抽过的。” 容昭看了一眼，认出来是自己抽过的那根，只是没想到周烨竟然会去翻垃圾桶，还被他找了出来。 容昭抬眸看着周烨，尽量让自己的眼神显得冷漠：“你知道的，我从来不抽烟。” 说完，转身往石莲路的小巷里走去。 周烨上前，抓住容昭的手腕，狠狠把他往自己怀里一拉：“别再骗我了，你根本就是喜欢我。不然不会去酒吧找我。” 容昭试图推开周烨，但推不开，对方的手臂像钢铁一样紧紧箍着他，他贴在他耳边：“我承认我犯贱，被人骂得那么难听还厚着脸皮贴上来。” “我爸那样骂我，我整整六年没进过家门，也从不求饶，”周烨的声音不知几时带上了一丝低低的哽咽，“你也那样骂我，已经整整三天了，容昭，求你。” “我这辈子都没求过人，容昭，求你收回那些话，好不好？” 容昭被周烨紧紧抱着，听他求着他收回那些话。 在容昭的认知里，周烨一直都是骄傲的，他从不对任何人低头，也从不表现得脆弱。 他永远都像一座高大挺拔的山，此时却弯下脊梁，一寸寸矮了下去，直到汇成一股水流，试图用自己的柔软挽留他。 周烨用自己的双唇蹭了蹭容昭的耳垂，低声道：“答应我，好不好？” 容昭看见远处开来一辆黑色的汽车，停在他们旁边，一个男人从车里走了出来。 看清来人的脸，容昭的瞳孔骤然紧缩，身体下意识地想要闪躲，想找个地方把自己藏起来。 周烨感觉到容昭的变化，把他从怀里松开，正要说话，听见身后有人叫他的名字。 那人又喊了声：“周烨。” 周烨转过身，看见是苏嘉泽。 苏嘉泽走过来，笑了笑，露出洁白的牙齿：“我还以为自己看错了，竟然真是你。” 说完看了看容昭，冲他点了下头，礼貌问道：“这位是？” “我朋友。”周烨看了苏嘉泽一眼，为对方的搅局感到不满。 苏嘉泽很有眼力见地摆了下手，笑了一下说道：“不打扰你们了，我先走了。” 他穿着一件白色的T恤，浅蓝色牛仔裤，白色运动鞋，笑起来牙齿很白，少年感十足，一点也不像一个二十八岁快要奔三的男人。 苏嘉泽开着车子走远了，周烨双手握住容昭的肩膀，微微弯下腰，看着他的眼睛：“继续刚才的话题，今天晚上给你烧糖醋鱼好不好？” 容昭把周烨的手从自己肩上撩开，眼神被重新覆上一层冰，声音带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意：“你的行李什么时候搬走？” 周烨看着容昭，声音低沉沙哑：“你非要这样吗？” “我那天说得很清楚，我不喜欢男人，觉得同性恋不好。”容昭偏过头，看着旁边地上的一丛树影，终究还是没把恶心两个字说出口。 还是那句话，周烨没有做错任何事，他不能拿着同一把刀一遍又一遍地捅在他心口上。 也不能说他没有做错任何事，他错在爱错了人，他爱上了一个杀人犯，爱上了一个披着一层假身份永远也见不得光的人。 容昭和苏嘉泽相识在很多年前，他可以肯定，苏嘉泽认出他来了，只是没有点破。 他知道自己不可能瞒得了天下人，总有一天会被以前的认识的人撞见。他曾想过整容，把自己完全变成另外一种样子，那样才是最安全的。 放弃整容是因为这张脸是父母给的，是他们留给他的最宝贵的遗产，也是他们曾经活在这个世界上的证据。 苏嘉泽的出现让容昭再次意识到，容昭是假的，只有关旭是真的。 他连苏嘉泽是敌是友都不知道，没准人家已经开着车去公安局举报他了，不等他回到家就会有警察过来抓他。 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机感涌上心头，压在他的肩膀上，掐住他的喉咙，让他连呼吸都困难。 烈酒入喉_260 “别跟过来。”容昭看了周烨一眼，转身往石莲路的小巷里走去。 周烨往前，一只手抓住容昭的肩膀，紧紧掐着他的皮肉。 容昭反手抓住周烨的胳膊，狠狠把他往旁边一推。周烨毫无防备，更没想到容昭会对他用这么大的力气，他被推得踉跄一下，，还没站稳就朝着容昭走去。 容昭攥了攥自己的拳头，冲周烨吼出声：“说了别跟过来！” 周烨从来没听过容昭用这么大的声音跟他说话，一颗本来就破碎不堪的心被振得稀巴烂，只能站在原地看着容昭越走越远。 容昭走过小巷，拐了个弯，靠在墙边，蹲下来抱着自己的头，很久都没有动一下。 等周烨走了，容昭从巷子里走出来，站在局里公交站台不远的一个广告牌后面。 这儿是石莲路的入口，也是视野最开阔的地方。 待会儿来的是苏嘉泽一个人，他就出来。要是来的警察，他就逃跑，在亡命天涯中查探其他凶手。 很快，那辆黑色的卡宴重新开了过来，停在刚才停下的地方。 苏嘉泽从车里下来，转头到处看了看。 他看起来只有一个人，容昭没有立刻走过去，他的警惕心很强，等了三十分钟之后才出来。 苏嘉泽看见容昭，朝他走了过去，走近了才敢低声叫他的名字：“关旭。” “我刚才都不敢认，”苏嘉泽不可置信地看着容昭，“你不是，你不是死了吗？” 容昭抬眸看了苏嘉泽一眼，眼里的戒备和警惕几乎要化成实质变成一堵墙围在自己身前：“你想怎么样？” 苏嘉泽看着容昭眼里看见深不见底的抗拒，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柔和，没有攻击性：“我不会伤害你。” “我要是想拆穿你，刚才就拆穿了，不会等周烨走了，现在才过来。” 容昭打量着苏嘉泽，似乎在考量他话里的真假，评估着眼前人的危险值：“你跟周烨认识？” 苏嘉泽点了下头：“认识，但不算特别熟。”其他没有多说什么。 容昭确信苏嘉泽暂时不会张扬他的身份之后，才认真打量起眼前的人来。 容昭十三四岁那年认识的苏嘉泽。 那时候的苏嘉泽和眼前一身名牌开车豪车的样子不同，他总是穿着洗得发白的旧衣服，人很瘦，喜欢站在篮球场边看着他们打球。 苏嘉泽跟母亲相依为命，后来，她的母亲去世，从来没出现过的亲生父亲把他接走了。 那时候的苏嘉泽从来不笑，总是穿着一身黑色，十八岁的少年老成得像个垂暮的老人。 完全不是现在明亮耀眼的样子。 “你就当没见过我，也不要告诉任何人你见过我，”容昭看着苏嘉泽，眼神冰冷又狠厉，“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苏嘉泽从口袋里掏出来一张名片递给容昭，声音柔和：“你以前帮过我很多，要不是你，我可能早就死了，以后有什么需要，你就打上面的电话。” “你现在的名字叫什么？” 容昭接过名片：“容昭，昭示的昭。”说完转过身往回家的路上走去。 回到家，容昭打开门，躺在周烨原来睡过的那张床上休息了一会，一共睡了一个小时，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做梦。 这回不是梦见自己被人提着刀到处追杀，被追杀的人变成了周烨，追杀他的人是警察，有拿着枪的，有扛着炮的，埋地雷的。 他们穿着整齐的制服，嘴里喊着，要代表正义和法律对他正法，因为他和杀人犯在一起，是同犯。 容昭从噩梦中惊醒，满头都是汗，手脚冰凉。 他从床上坐起来，看着空荡荡的房子和窗外的夕阳。 网上说，当一个人在下午五点钟醒来，发现身边一个人都没有，会产生一种被全世界抛弃了的孤独感。 容昭在床边坐了一会，三个小时前周烨的那个拥抱，让他觉得网上说得不准。 容昭从床上下来，把周烨的床铺整齐，床单和被子平整得一丝褶皱也没有。又从衣柜里把周烨的衣服拿出来，一件一件整齐叠好，放在床头，连一条内裤一双袜子都没落下。 他走到厨房，把碗柜里周烨的那套餐具拿了出来，还有他喝水的杯子，浴室里的牙刷，他把所有能看见的关于周烨的一切都整理了出来。 烈酒入喉_261 又用湿抹布把整个房间擦了一遍，尤其是窗户玻璃、浴室玻璃、柜门等容易留下指纹的地方。 容昭想着，以后警察来搜查，提取不到关于周烨的任何生物痕迹，就不会认为他们的关系好，从而减轻对周烨的怀疑。 “砰砰砰”的敲门声响起，张姐推开门进来，“小容，你要卖废品？” 容昭点了下头，指了指堆在周烨床上和地板上的一堆物品：“那些都不要了，您帮我卖了吧。” “这个床不是才给你搬来的吗，怎么就要卖了，”张姐走进来，摸了摸床单布料，“被子也不要吗，料子挺好的，也挺新的，就不要了？” 容昭：“不要了。” 张姐毕竟是个已婚妇女，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知心大姐一般：“又跟他吵架了？” 容昭随口应付道：“算是吧。” “别冲动啊小容，夫妻哪有隔夜仇，等过几天你们和好了，这些床啊碗啊，还得重新置办，不得花钱啊，”张姐蹲在地上，拿起一个碗看了看，“看这瓷，多细啊，得十几块一个吧。” “还有这些衣服，都是新的啊，摸着怪滑溜的，在专柜买的吧，外面地摊可没这种料子。” 容昭被张姐吵得耳朵疼，干脆拿起手机和钱包：“您看着卖，把这些都搬出去就行，我去吃晚饭了。” 张姐往床底下看了看，拿出来一个鞋盒子。 鞋盒子后面还藏着一个大一点的箱子，拉出来看是装微波炉的，没微波炉这么重，估计放的杂物，张姐转头喊道：“小容，你确定这些都不要了吗？” 容昭已经换好鞋了：“都不要了。”说完走出了房门。 张姐叫了一个收二手货的人过来，把本来就是在二手市场买的床卖了，看床上的被单和被子太新了，舍不得卖，自己给收了起来，回头给娘家人用，只要小容看不见就行，就告诉他已经卖了好了。 收二手货的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又高又瘦，力气挺大，很快就把这堆杂物装上车了。 张姐蹲在地上，把装微波炉的箱子打开，没想到里面还有个箱子，是个挺好看的木头箱子。 再打开，里面装着一个花瓶。 张姐把花瓶从箱子里拿出来，放在手上看了看：“花纹挺好看的，就是有点旧，怪不得小容不要了。” 收二手货的女人已经把床放在电动三轮车上用绳子固定好了，站在院子里仰头喊道：“张姐，还有东西要卖吗？” 张姐拎起手上的花瓶，站在栅栏边晃了晃：“这个能卖多少钱，你给估个价，我看合适吗。” 女人看了一下，想了想说道：“十块钱最多了。” 张姐赶忙摆手：“不行不行，十块钱也太便宜了，这么大一个，还是瓷的，说不定还是个古董呢，电视里不天天放吗，一个好几百万呢。” 女人看张姐把那花瓶拿在手上晃来晃去，瓶底差点磕在水泥栏杆上，一个不小心手没拿稳就能从二楼掉下来摔碎，哪是什么对待好几百万的古董的样子，怕是连是不是瓷的都不一定，废塑料做的还差不多。 张姐狮子大开口，直接给人翻了个倍：“二十块，少一分都不卖。” 她心想，人家小容失恋了，挺可怜的，多卖点钱也好让他高兴高兴。 “张姐你也太会讲价了吧，开口就二十，你怎么不去抢劫呢，十二，多一分都行，”女人拿起挂在车上的一条毛巾擦了擦汗，仰着头对站在二楼的张姐说道，“觉得不行我就走了。觉得行，就赶紧送下来，扔给我也行。” 女人说完，往前面走了走，伸出手：“扔下来吧。” 张姐犹豫了好一会，还是觉得十二太便宜了：“十五。” 女人摆了下手：“算了算了，不卖拉倒，我走了，手上还一堆事呢。”说完转身去推电动三轮车。 张姐抱着花瓶从二楼下来，觉得十五块钱也还行，一开始人家还只能十块钱呢。 可惜女人已经开着电动三轮车走了。 张姐抱着瓶子回到自己家里，随手放在门边的柜子上，想着过一会容昭回来了再还给他。 张姐的老公下班回来，手上提着一袋大蒜，走进来说道：“腌点糖蒜吧，想吃了。” 张姐正在厨房做晚饭，一边洗菜一边说道：“钱没见你挣多少，吃吃吃，就知道吃。” “咸菜、泡菜、酸豆角，已经腌了不少了，没有多余的菜坛子了，不腌。” 张姐老公把手上的大蒜往灶台边一放，瞥了下嘴：“你就是懒，不想做，找那么多借口干什么。” 张姐听了很不爽，放下手上的菜刀，叉着腰大声说道：“你倒是给我找个多余的坛子出来！” 烈酒入喉_262 张姐老公转头到处看了看，指了指地上那只花瓶：“那不有个花坛子吗，只要瓶口能把蒜头放进去，就能腌。” 张姐看了一眼：“那是租客的，一会我还得还给人。出去出去，别在我眼前晃，我一看见好吃懒做的人就头晕。” 张姐老公洗好手，卷了卷袖口：“说谁好吃懒做呢，不愿意做算，我自己做。” 说完把一袋子大蒜倒进洗菜池里，开始洗蒜：“腌出来你别吃。” 容昭吃好晚饭回来，老远就听见张姐和她老公吵架的声音，他们经常这样，见怪不怪了。 张姐从厨房的窗户看见容昭，叫住他：“小容，等一下，我把卖的钱，还有剩下的东西给你。” 第96章 听见张姐的声音,容昭停下脚步：“没多少钱，你留着吧,抵房租也行。”说完继续往前走了。 “等下，还有东西呢。”张姐在自己的围裙上擦擦手,转头要去找那只花瓶，就看见她老公正在往花瓶里装蒜,旁边的醋和白砂糖都准备好了。 张姐老公又往瓶子里倒了半瓶醋：“别说，这这个花坛子还挺好用,别还了,换成钱给人吧。” 张姐一看，都这样了，也没法还给人了，只好摆了下手：“随便吧。” 等她走出门,看见容昭已经上楼了，冲二楼喊道：“那我给你抵下个月房租吧，一共三百二十块。” 这二十块还是她自己给加上的，算是花了二十块买了容昭的花瓶,比收二手货的可贵多了，她可真是个好房东。 张姐自我感动了一下,回屋继续烧菜了。 张姐老公已经把糖蒜腌好了，在瓶口蒙了层保鲜膜,找了个不用的切菜板盖在上面,心满意足道：“过些天就能吃了。” 张姐把炒好的的菜盛出来,一边说道：“等腌好了我给小容送一盘过去,让他也尝尝。” 容昭打开门走进房间，一股空旷感迎面而来，他走到原来放周烨的床的地方，像站在一片荒芜的空间里，周围寸草不生，一点活人气也没有。 容昭告诉自己，等看习惯了就好了，现在空间更大了，应该感到更舒适才对。 第二天是周日，容昭起了个大早，开始像以前一样，在石莲路的小巷子里散步。 他看起来很闲适，走得也很慢，路过各种小店都要停不下来，进去逛一逛。 电线杆子上被贴满了小广告，各种各样的，有贷款的、有通下水道的、有招聘公关的，层层小广告糊在一起，纸张泛着青黄色，看起来真实而廉价。 容昭停下脚步，目光落在广告上面贴着的一张通缉令上。 画上的人是丁鹏海，三十五岁，身材微胖，面露横肉，长着一嘴络腮胡子，眼白比正常人多，眉尾上扬，像一把下悬的刀，典型的凶相。 容昭从电线杆子上挪开视线，继续往前走。 前面是以前周烨经常去那家花店，花店老板娘认出来容昭，热情地喊了他一声：“小帅哥。” 老板娘从花桶里挑了几支玫瑰花，让她的女儿跑过来送给容昭。 容昭不想要，又把手上的九朵玫瑰花还了回去：“谢谢，不用了。” “不要钱的，你家那位上次买花的时候多给了钱，当时没零钱找，就说下次来拿花，这都好几天都没见他人，正好给你，”老板娘捧着手上的花，笑了笑，“需要帮你包装一下吗？” 容昭摆了下手：“不用，不要了。”说完，转过身准备走。 周烨给他下了咒，他现在见不得跟玫瑰有关的任何东西，一看见就会想起那天晚上那个带着玫瑰味的吻。 老板娘看容昭脸色不好，没再多说，把那几支花放了回去，转头叫自己的女儿：“头发都乱成这样了，还跑，往哪跑呢，过来梳头。” 小女孩看起来只有五六岁，还在上幼儿园，头上扎着两个羊角辫，乱糟糟的，撅着嘴不愿意梳头：“我得去找小胖玩，小胖带玻璃球了。” 老板娘把小女孩抓到椅子上，一边给她梳头一边说道：“不许去，一会你还得去上英语课。” 小女孩的嘴巴撅得更高了，满脸不开心：“我们老师说，不能因为小胖没有爸爸就不和他玩，这样不好，会伤害他幼小的心灵。” 老板娘被女儿的话逗乐了：“幼小的心灵这几个字是谁教你的，说话跟个小大人似的。” “妈妈没有不让你和小胖玩，你上好英语课再去，”老板娘继续说道，“下午去的时候帮妈妈带点漂亮的花给小胖的妈妈。” 烈酒入喉_263 卖花的老板娘是个性情中人，不光花卖得很好，育儿也很有一套：“每个妈妈都很辛苦，尤其是小胖的妈妈，她既要当小胖的妈妈，又要当小胖的爸爸，是个很伟大的妈妈。” 小女孩终于笑了起来：“我的妈妈也很辛苦，我最爱我妈妈了。”说完在自己妈妈脸上亲了一口。 “耶，下午可以和小胖一起玩玻璃球咯。” 石莲路的每一条小路容昭都知道，他对这儿烂熟于心，每户人家他都查过，还偷偷潜入过几家，为了寻找丁鹏海的踪迹。 可那个人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这让容昭不禁产生怀疑，是不是他得到的消息有误，或者丁鹏海早就离开了石莲路。 下午，容昭回了局里，一队最近没什么特别紧要的案子，因此没人加班，整个办公室空荡荡的。 容昭用准备好的发卡撬开周烨的办公室大门，进来拿回自己的东西，好去二队报道。他知道二队这两天正全力搜捕丁鹏海，通缉令贴得到处都是，他必须调过去。 上了锁的且能放进去一个纸箱的只有书桌下面的一个柜子，容昭用发卡开了好一会才打开。 从柜子里拿出属于自己的纸箱子，容昭站在柜子前，周烨回来看见，不知道会不会气炸。 他想哄哄他，在柜子里放颗糖什么的，甜一甜他，让他好受点。 又怕被对方发现，以为他还喜欢他。 容昭抱着纸箱走到办公室门口，犹豫了一下又折了回去，从纸箱里翻出来一包水果糖放进了柜子里，为了显得不那么刻意，被周烨看出来什么，他把自己的一支笔、一把尺子也放了进去。 这样看起来就像是无意间落下的，以掩盖那包糖的突兀。 做好这一切，容昭抱着纸箱来到了刑侦二队。 二队的人一大半都在，唐思菱的案子需要收尾，丁鹏海也要抓，整个办公室忙得不可开交，还有一部分的人被派了出去。 “容昭，来了，”林洪泽从里面的办公室出来，带容昭走到一个空位前，“你坐这儿，这儿好，在窗户旁边，王警花特地给你选的。” 王警花从电脑屏幕中抬起头来，冲容昭笑了一下：“容哥。”笑完拿出手机，偷拍了一张容昭的背影，转头发给范瑶，气一气她。 林洪泽靠在容昭桌边，看着他把自己的东西从纸箱里一样样拿出来：“你有胃病？” 容昭嗯了声：“一点吧，多注意下不会影响工作。” 林洪泽翻开容昭桌上的一个笔记本：“你字挺好看的，听钱主任他们说你会德文？” 容昭一边收拾桌子，随口答道：“嗯，平时没事的时候自学的。” 林洪泽啧了一声：“那你挺厉害的，以前我也自学过，学了好几个月也没学会几句。” 容昭没有多说什么，也没有处心积虑地尝试转移话题，林洪泽这个人很敏感，他越是逃避问题，越容易引起对方的怀疑。 好在林洪泽也没有多问，他弯下腰，小声说道：“你跟周烨怎么回事，你俩吵架了？” 容昭：“算是吧。” 林洪泽：“你偷着过来的吧，等周一上班，他不得把我们这二队拆了把你抢回去。” “我跟他的关系没那么好，”容昭垂着眸继续说道，“上下属罢了，以后连上下属都不是了。” “不是，我听人说你俩在一起了啊，”林洪泽拿起容昭桌上的一颗糖，拆开塞进自己的嘴里，“什么味的，这么酸。” 这话王警花就不爱听了，她抱着一盒没拆封的纸巾放在容昭桌上：“周队跟吴法医是一对，这不是众所周知的吗。” “林队您要是不信，去看看市局论坛，他俩的cp楼都要上万层了，里面还有年初的时候周队亲自发的糖，他俩一块放烟花来着。” 王警花拿出自己的手机，一边扒拉一边说道：“我把那张放烟花的照片找出来给你看。” 林洪泽赶忙摆手：“饶了我吧姑奶奶，给里给气的辣眼睛，我不看。” 王警花为了帮警草男神摆脱和周烨的绯闻，维护男神的性取向，增加自己追上男神的可能性，竭力要把帖子翻出来给林洪泽看：“找到了，就这张，林队你看看。” “看见他们的眼神没有，你敢说他们之间没有爱情？” 林洪泽逃似地跑了，王警花追在他身后：“别跑啊林队，快来康康这绝美爱情。” 容昭起身去了洗手间，把自己关在隔间里，拿出手机打开市局论坛。 周烨和吴昊的贴在在最上面，旁边有个hot标签，页数后面直接用的省略号，因为太多页，只能用省略号。 他打开帖子，上面全是关于周烨和吴昊的，什么样的内容都有，各种同人图、同人文，中间有好几层楼是扫黄组的崔队回复的。 烈酒入喉_264 “互联网并非不法之地，市局论坛也不例外，传播淫.秽.色.情违法。” 这才让一些画图和写文的安分下来，没有弄得太过火。 容昭很快找到了王警花说的那张照片，周烨和吴昊一块放烟花的，他把照片放大，眼睛紧紧盯着周烨的眼睛，就这样看了好一会，试图看出王警花说的爱的眼神。 他内心深处知道自己不应该这样。不管周烨以后要跟谁在一起，跟他都没有关系。 更何况这张照片还是好几个月之前的，那时候他们连认识都不认识。 容昭从帖子里退了出去，退出论坛界面的时候不小心往上划拉了一下，一个最下面的，十分冷门的帖子跌进视线。 “没有人嗑周烨x容昭这对吗，我觉得他们很般配，简直天生一对。” 容昭点开，发现除了发帖人，几乎没人回复，十分冷门。 手机响了起来，是林洪泽打来的，叫他回去开会。 容昭收起手机来到会议室，找了个角落的地方坐了下来。 林洪泽靠在桌边，转身看着投影屏幕，上面显示的是唐思菱的案子。关于唐思菱的一切，该查的已经全部查完了。 一个警员举手说道：“证据链基本完整了，为什么还不能结案呢？” 林洪泽：“作案动机，唐思菱杀害顾铭的动机不是太有说服力。” 那名警员说道：“唐思菱的精神状态明显是有问题的，不然不会把受害者的肉割下来煮汤吃，还把骨头留在身边陪着她，” “这么一个心理有问题的人，会做出什么变态的事都不奇怪。” “为什么是顾铭，不是其他人呢，是随机还是巧合，”林洪泽的视线在整个会议室转了一圈，最后落在容昭身上，“容昭，你怎么看？” 容昭被点名，站起来说道：“我认识唐思菱，她曾经对我告白过。” 此话一出，满屋子的人全部看向容昭，看完容昭又开始看林洪泽，这俩居然跟同一个女人扯上关系了。 “上个月在银座看见她，我没有认出来，因为她的样貌变化很大，名字也改了，”容昭继续说道，“四五年前吧好像，在书展上遇见的。” 林洪泽看着容昭，目光在他身上打量着：“你的意思是，唐思菱对你爱而不得，精神出现了问题，找了跟你长相颇为相似的顾铭当替身。” 容昭：“她本来精神就有点问题，不然不会用硫酸泼女同学的脸，加上我拒绝她的时候说了有点残忍的话，后来才会变得疯狂的吧。” 除了掠过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和与他身份相关的一些内容，容昭说的都是真的。 只有接近真相，才能打消林洪泽的疑虑。 书展什么的，自然是捏造，那家书城在三年前就被拆了，林洪泽想查也查不到。加上唐思菱的确去过那个书展，还在个人社交账号上发过一则动态，说在书展上遇到了一个帅哥。 容昭借用了那位不知名的帅哥的身份，把整个故事编得完整又无懈可击。 林洪泽看了看容昭，他从副手那拿到了最近三个月以来唐思菱接触到的人的名单，其中最可疑的就是容昭，因为他那张脸跟顾铭长得太像了。 “小王，一会给容昭做个正式的笔录，唐思菱的案子先讨论到这，”林洪泽切换了一下投影画面，“现在来看丁鹏海。” 投影上出现的是一个十七八岁的高中女学生的照片。 她穿着一身蓝色的校服，背着粉色的包下面坠着一个helloKitty的挂件，扎着一对漂亮的双马尾，正在对着镜头微笑，看起来活泼可爱。 一个警员站在投影前说道：“蒋筱萌，七年前的一天晚自习放学后失踪，第二天尸体在一栋烂尾楼里被发现，遇害时年仅十八岁。” 画面切换到案发现场的图片，女孩的头发被烧光了，全身赤luo，身上到处是淤血和割伤。 女孩生前遭到了惨绝人寰的对待，残忍程度令人发指。 “凶手于案发后第三天被查了出来，”投影画面出现丁鹏海的影像和个人信息，警员继续说道，“丁鹏海，逃逸一年后参与屠杀关家。” “关家灭门案的十三口人中，其中七个人的致命一刀都是出自丁鹏海之手，这是一个十恶不赦的杀人魔。” 画面再次切换，出现的是一名警察。 “蒋振明，第一名受害人蒋筱萌的父亲，为了追寻丁鹏海的下落，前往关家，撞上灭门惨案，被一队五人杀□□杀。” 正是这五个人清理了关家灭门案的现场痕迹，给案件侦破带来了极大的困难。 林洪泽琢磨道：“有雇佣兵必然就有幕后策划者，策划者的意图是什么？”这一点，就连当年办案的警察都没琢磨出来。 烈酒入喉_265 幕后那人要是想杀了关家人，直接派杀手动手就好了，犯不着找七个平民下手。 这是最令人费解的地方。 副队举了下手：“前段时间一队办了个案子，嫌疑人叫刘骏风，他宣称人性本恶。我推测，关家的案子里面，那个幕后策划者是不是在做一个人性实验。关宅就是试验场。” 林洪泽思考了一下，没有多说什么，布置了下一阶段针对丁鹏海的搜寻工作之后算了会。 容昭跟着人群往外面走，林洪泽跟上来：“可惜，周队要避嫌，没法参与案子，不然跟他合作办案，才叫过瘾。” 蒋振明是周烨的师父，他们的关系太过亲近，周烨才被排除在案件之外。 容昭在二队的资料架上拿到了蒋振明的资料。 下午四点钟，容昭来到市郊一家私人疗养院。这儿环境优雅，远离闹市区，空气新鲜，院内医疗设备也很先进，东榆市很多中产家庭喜欢把生了病的亲人送到这儿疗养。 容昭来到前台，出示了一下警官证：“我想看一个叫李明珍的病人。” 李明珍是蒋振明的妻子，受不了接连失去女儿和丈夫的打击，昏倒在地，这一睡就是六年。 护士把李明珍的资料拿了出来，容昭在今日来访人一栏看见了周烨的名字。 不光如此，李明珍的各种单据和医疗记录上都有周烨的签字。 东榆市公安系统十大未解之谜之二，周烨堂堂一个刑侦队长为什么这么穷。 这就是原因，他每个月发工资，第一件事就是打钱给这家疗养院，只给自己留一点烟钱和饭钱。 容昭没走电梯，从安全通道上了李明珍所在的三楼。他的脚步声很轻，几乎听不见。 周烨捧着一束红色的康乃馨走进病房，把床头那束已经有点焉的换掉。 转身走进洗手间，打了盆温水走到床前，用毛巾擦拭着床上人有些僵硬的手，一边说道：“本来想带一个人过来看您的，出了点意外，等下次，我把他带来给您看。” 周烨一边帮师母擦手，一边说道：“等丁鹏海落网了，您就醒过来好不好，有点想吃您做的茄汁虾了。” 周烨厨艺不错，基本上叫得上名字的菜都会做，唯独这道茄汁虾，无论怎么做都做不出来想要的味道。 “以前师父经常犯胃病，每回您都给他做按摩，效果挺不错的，等您醒了教教我吧，那个他也有胃病，等我学会了好给他按。” “前几天去师父和筱萌的墓前，看见旁边长出来很多野菊花，黄的白的都有，挺好看的。” 周烨有一搭没一搭的地闲聊着，床上的人闭着眼睛，不知道听见还是没听见。 看着周烨走出病房，从疗养院大门出去，容昭才从一旁出来，走进李明珍的病房。 他没有待很久，十五分钟后就从病房出来了。 从走廊下楼的时候，旁边一个门里突然伸出来一只手，猛得把他拉了进去。 这双手温暖干燥，力气很大，紧紧抓着他的手腕，把他们一起关进了洗手间的隔间里。 容昭挣脱着，低声道：“你不是已经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周烨用更低的声音说道：“别说话，这儿是女厕所。” 容昭抬眸看着周烨，不知道他要把他拉进女厕所干什么。直到被这个人紧紧抱在怀里，他挣脱不得，又不敢发出声音，生怕被人发现。 容昭从小的教养就很好，就算在婴儿时代也绝对不会被允许进入女厕所。 洗手间的隔间本来就小，马桶就占了很大一块地方，两个手长脚长的男人挤在一起，没有任何可以活动的空间，只能相互贴着。 周烨抱着容昭，下巴搁在他肩膀上，在他耳边轻声说：“别动，让我抱会，这里是疗养院，没有别人，也不会被人发现。” 周烨的胳膊紧了紧，像是要把怀里的人嵌进自己的身体里：“就当我在做梦吧，让我做一会梦吧，就一会，一会就放你走。” 容昭还在想着，这儿是女厕所，不能被人发现。看周烨又要张嘴说话，容昭低声打断他：“别说话。” 周烨把容昭往墙上压了压，控制不住地低头吻了上去。 容昭的唇很软，也很倔强，死死抿着不让周烨进去，一边拿脚踹他。 周烨吻了吻容昭的耳垂：“别乱动，这是女厕所。”说完又开始吻他的唇。 容昭仰着头，重重地喘着气，快要把自己的嘴唇咬烂了也坚决不让周烨进来。 烈酒入喉_266 两人的身体贴得极近，彼此有什么反应很容易就会被对方觉察到。 周烨盯着眼前的人：“你有反应了，你比我还先有反应。” 容昭红着脸，耳朵也已经红透了，他只能紧紧咬着自己的牙齿，逼自己冷静下来。 周烨似乎明白了一点什么，心底突然涌上来一股巨大的心疼：“你是不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 容昭偏过头，神情沉冷：“没有。” 他看了周烨一眼，咬了下牙：“你出去。” 周烨看到容昭眼里的隐忍和羞赧，不忍心再逼他，打开门出去了。 周烨出去之后，容昭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裤子，狠狠捶了下洗手间的墙。 他冷静了好一会，等消下去了，听着外面没有任何声音，推测没有女孩子在用这间厕所，这才小心谨慎地迅速闪了出来。 一回头，容昭看见门上写着三个字：男厕所。 他用手背擦了下被周烨咬出血的嘴唇，低低骂了句：“畜生。” 第97章 容昭忙了一整天，下午回家的时候再次经过花店,看见老板娘家的小女孩和另外两个年龄差不多大的小男孩玩玻璃球。 其中一个瘦瘦的小男孩是五金店老板家的,看见容昭冲他招了下手，大声喊道：“哥哥，哥哥你昨天晚上盗墓回来了吗,挖到什么宝藏了没有？” 容昭停在路边：“没有。” 瘦男孩放下手上的玻璃球跑到容昭前面,用满是泥灰的小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又是央求又是撒娇：“哥哥,你就给我们讲讲吧,墓室探险的故事。” “小胖快过来。” 被唤作小胖的小男孩穿着一件不太合身的蓝色T恤,裤子上沾满了泥，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仰头看着容昭,眼巴巴地等着听故事。 容昭被一群孩子围着，一想走就被拽裤腿,对待小孩，又不能用力甩掉，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花店老板娘家的小女孩用自己的零花钱买了四个冰淇淋，还贴心地搬来一个小板凳：“哥哥，你坐着讲。” 说完开始给每个人发冰淇淋。 小胖和小瘦蹲在地上舔着冰淇淋，抬头看着容昭，等他讲故事。 容昭没怎么跟小孩相处过,也没有盗墓经验,一下词穷了,不知道说什么。 好在很快有人解救了他。 一个骑着三轮车的女人从巷子外面过来了，冲这边大声喊道：“儿子，回家了。” 小胖听见声音，不情不愿地从地上站了起来：“我妈叫我回家了。” 女人的三轮车上堆满了物品，旧电视机、洗衣机、凳子等，摞得整整齐齐，满满当当，她是个收二手货的。 小胖跑到女人身边，女人给了他一点零钱让他去旁边的小卖部买食用油 小卖部的老板一边找钱一边调侃小胖：“你家的油吃得真快，是不是都被你吃了啊。” 小胖很敏感，听出这老板是在说他长得胖，撅了撅嘴：“才不是我吃的呢，是我爸吃的。” 老板听完笑了起来：“你不是没有爸爸吗，你妈什么时候给你找的爸爸。” 女人把三轮车放在路边，拿起挂在车把上的水壶喝了口水，走过来：“小孩不懂事，乱说话。” “桂华，你年纪也不大，以后就不说对象了？”老板没什么恶意，就是天天看店闲得慌，见谁都要逮着聊几句，“你这一天天的，晴天下雨，一年四季在外面跑，天天累死累活，找个男人吧，以后能过得轻松点。” “不了，就这么凑合着过吧，好好把孩子养大比什么都强，”杨桂华一只手拎起食用油，另一只手牵着孩子的手，“走了啊叔。” 小卖部老板叹了口气：“都说没妈的孩子可怜，没爸的孩子也可怜。桂华你最清楚了吧。” 杨桂华什么也说，带着儿子走了。 烈酒入喉_267 一个在小卖部买东西的老太太走过来，随口聊道：“桂华那孩子可怜啊，从小就没过过几天好日子，本来长大了吧，可以嫁人了。结果发生了那种事，只能一个人带着孩子，可怜啊。” 石莲路这边不大，一有点事，能传得人尽皆知，因此这儿几乎每个常住居民都知道，杨桂华是被人强女干生下的孩子，强女干犯跑了。 第二天，周烨早早地来到了办公室，第一件事就是检查他的抽屉，里面锁着容昭的东西，只要东西还在…… 周烨一看锁就知道，他的抽屉被人动过了。 不用想也知道是容昭，其他人没这么大的胆子。 他打开柜门，看见里面散落着一支笔、一把短尺、一包水果糖。 周烨把那包糖果拿出来拆开，挑了一个橘子味的塞进嘴里，一边打开电脑，调出昨天的监控记录。 他料到容昭会趁他不在过来偷东西，提前在暗处装了摄像头，直直地对着柜门。 容昭的确是躲监控的一把好手，前提是他得知道有没有监控，以及摄像头所在的位置和角度。 周烨看着监控画面，容昭本来已经抱着纸箱走了，走到门口又折了回来，先是翻出来一包水果糖放在抽屉里，又翻出来一把尺子、一支笔，还把他们搅乱，制造出一种这些只是他无意间落下来的假象。 橘子糖本来是带着点酸的，但周烨吃不出来，他只觉得甜。 这几天他吃得酸已经够多了，不想再吃了。 昨天在疗养院，把容昭堵在洗手间隔间里面，感觉到他的身体反应之后，他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 一个人要是真的厌恶另一个人，不会抱抱亲亲就起反应。 容昭并不讨厌他，却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把他推开，他八成是有苦衷的。 周烨把监控画面拷贝了一份在自己的手机里，起身走出了办公室。 范瑶看见周烨，赶忙迎过来：“周队，昨天二队的老王发给我一张容哥的背影。容哥他真去二队了吗，他的东西不都还在你那吗，他怎么去的二队。” 周烨看了一眼容昭空着的桌子：“他的东西被他偷走了。” 周烨本人此时并没有注意到这句话里面的毛病，别人的东西别人想拿随时可以拿，偷字并不合适。 白旭东从电脑屏幕里抬头看着周烨，发现他的气色比前两天好了很多，心想那俩人还是分开好，时间长了，再深的伤痛都能抚平，现在不就好多了吗。 时间果然是治愈情伤的良药，要是不合适，长痛不如短痛，早点分开也好。 然后他就听见周烨像个土匪一样说道：“等着，我去把他带回来。” 白旭东：“.…..” 肖潜跟在周烨身后，摩拳擦掌道：“周队，我也去，你抱容哥的头，我抱容哥的腰，一块给他拖回来。” 范瑶转头看了肖潜一眼：“你要抱容哥的腰？” 肖潜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偷偷看了周烨一眼，赶紧闭了嘴，转身就跑，不然怕是要被暴打一顿。 周烨连电梯都没乘，直接从安全通道上到四楼，推开刑侦二队的大门。 容昭听见声音，抬头看见周烨，迅速把头低了下去。 一方面是，他本身就是偷跑过来的，另一方面，昨天下午在疗养院里，只是被周烨亲亲抱抱就起了反应这件事让他脸红耳燥。 不知道周烨会当众说出什么话，容昭干脆起身，带着周烨往办公室外面走去。 两人站在安全通道里，容昭靠在扶手边，语气一如既往地沉冷：“我不回一队。” 周烨一直盯着容昭泛红的耳尖看：“你进我办公室偷东西了。” 容昭烦躁地摸了下自己的耳朵，偏过头：“那本来就是我的东西，不是偷。” 周烨从口袋里掏出来那包水果糖递到容昭眼前：“这是你留给我的。” 容昭看了一眼，低声说道：“不小心落下的，别误会。”说完抬起脚，错开周烨准备走。 周烨一把拉住容昭的手腕，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把容昭进入他办公室的那段视频播放了一遍。 容昭本来脸皮就薄，被人逮了个正着，脸颊刷得一下红透了。他看了周烨一眼：“在自己的办公室装摄像头，你真无聊。” “再无聊你不也上当了吗，”周烨把手机放回口袋，往后退了两步，紧紧盯着容昭的眼睛，“为什么留糖给我？” 烈酒入喉_268 容昭送周烨手上挣脱开，揉了揉被对方攥得发疼的手腕：“要是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一直待在这里被人误会了不好。” 周烨看着容昭：“我不怕被人误会。” “我怕，”容昭一咬牙，随口胡说道，“我喜欢王警花，打算追她。” 周烨笑了一下，目光扫了扫容昭的裤子，意味深长道：“你不喜欢女人。” 生怕容昭想不起来，特意说了一遍：“昨天在疗养院里，先起反应的可是你。” 容昭最怕从周烨嘴里听见这个，这无异于让他脱光了衣服站在周烨面前。关键，这衣服还是他自己主动脱的。 任谁被人一直盯着□□看都不会自在，容昭转过身，摁下心底那股莫名的燥热：“那又怎么样，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吗。” 周烨觉得容昭不讲道理，他的身体反应就是被他亲出来的，怎么会跟他没有关系，他沉声道：“这当然跟我有关系。” 容昭无法解释这个问题，干脆不说话，打算抵赖。 周烨走近容昭，目光凌厉又温柔地看着他的瞳孔：“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你一定是有什么苦衷对不对？” 容昭低头抿了下唇，心里有些后悔，他那天不该去酒吧找周烨，也不该在他的抽屉里留糖果，让两个人藕断丝连，让他对他死不了心。 他该好好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绪的。 “我没有苦衷，不该你知道的事情你不需要知道，我也不需要你的帮助。”容昭说完，拉开安全通道的大门走了。 周烨站在原地看着容昭消失的背影，一时竟没有想着去追。他只看见他变瘦了，他这几天是不是又没有好好吃饭。 周烨是知道容昭的厨艺和饮食习惯的，他是不是又在吃熬得糊了锅底的粥，或者随便次几口泡面应付。 他点了一根烟，靠在墙边抽了几口，开始琢磨新菜谱，要清淡一些的，养胃，味道也要好，容昭嘴巴刁，不爱吃的菜一口都不愿意碰。 周烨直觉容昭这几天过得不好，他不想把他逼得太紧，得让他松松气。 这种想法只持续了一个上午，到了中午，周烨站在三楼办公室的窗边，看见容昭跟着林洪泽那帮人从外面办事回来。 容昭在市局门口停了一下，他被一个穿着白色T恤的男人叫住了。 隔着很远的距离周烨都能看清，容昭的身体僵硬了一下。 周烨很少在容昭身上看到那样的反应，只能说明那个男人在他心里不一般。他从口袋里掏出来一根烟，拿出打火机，偏着头点着。 男人是苏嘉泽，他们看起来早就认识，然而周六那天，在石莲路的入口处。苏嘉泽和容昭并没有表现出认识对方，他们不约而同地对他撒了谎。 什么样的关系连互相认识都不敢承认，还联合起来在他面前做戏，装作一副从来都不认识的样子，又在他走后偷偷见了面。 旧情人呗。 周烨一口烟吸得猛，一下子呛进了肺里，撕心裂肺地咳了几声，险些咳出一捧血来。 隔着烟雾，周烨看见容昭主动把苏嘉泽带到了市局门口的一家甜品店。 那家甜品店周烨知道，装修是粉红色的，目标人群是情侣，里面的蛋糕糖果和饮品全是成双成对卖的。 周烨从来没去过那家店，想过带着容昭一起进去，送他粉粉甜甜的草莓蛋糕，亲手喂给他吃。 容昭和苏嘉泽一前一后进了店，周烨的视线被那道粉红色的门割断了。他摁灭手上的烟头，转身走出了办公室。 容昭选择带苏嘉泽来这家店的原因只有一个，这个店的门边和窗边各站着两个巨大的充气小熊，这完美地遮挡了公安局那边可能投过来的视线。 他不希望被别人知道自己和苏嘉泽认识，尤其不希望林洪泽知道。像德文一样，容昭和苏嘉泽没有交集，和苏嘉泽有交集的是关旭。 苏嘉泽看着容昭脸上警惕的神情，笑了一下，安抚他道：“我不是来找你的，也不知道你在这上班，我来这儿是帮我爸跑腿的。” 容昭抬眸盯着苏嘉泽，低声道：“你知道我身份敏感。”言外之意就是，并不想与他相认。 “稍等一下。”苏嘉泽起身走到橱柜边，回来的时候端着一块草莓小蛋糕，两杯咖啡。 “你以前总带蛋糕给我吃，”苏嘉泽并不在意容昭的冷漠，他把蛋糕放在容昭手边，笑了笑，继续说道，“尝尝看，有没有阿姨做的好吃。” 苏嘉泽说的阿姨自然是容昭的妈妈。 容昭看着眼前的草莓蛋糕，神情忍不住动了动，这是六年来，第一次有人在容昭面前，以聊天的口吻提起他的家人，而不是带着一堆冰冷的死亡数据。 就好像他们还活着一样，好像一回家就能看见妈妈系着围裙烤蛋糕，看见她温柔地对他笑。 烈酒入喉_269 容昭拿起小勺子，挖了勺草莓酱和奶油尝了尝，没有妈妈做的好吃，妈妈的草莓酱是她自己做的，没有任何工业味道，带着天然的甜。 苏嘉泽像是能看透容昭心里所想，温和地笑了一下说道：“肯定没有阿姨做的好吃吧。” 容昭没有回答苏嘉泽的话，低头又吃了一口，只是对苏嘉泽的抗拒少了很多，看他的时候不总带着审视了。 容昭的警戒心很强，软肋也明显。 他太想他们了，每天每天，无时无刻。 周烨走进甜品店，往角落里看了一眼，看见容昭在吃蛋糕，他的胃口看起来很好，已经吃了一半了。 刺痛周烨的不是容昭面对苏嘉泽时的好胃口，是他脸上的表情。周烨从来没有在容昭脸上见过这样的神情，他的笑容很淡也很轻，眼里闪着柔柔的星星一样的光彩。 他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但他知道，此时，他输给了苏嘉泽。 他们之间有他插不进去的过往。 周烨站在原地看着容昭，第一次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那么远。苏嘉泽一定陪着容昭度过一段他从来没有见过的好日子。 他嫉妒，又无能为力，因为时光不会倒流，他永远也达到不了容昭的过去。 苏嘉泽把桌上的咖啡往容昭眼前递了递，温和地笑了笑：“别噎着。” “谢谢。”容昭接过来，低头喝一口，把喉咙里的甜腻冲了下去。 他一抬眸，看见站在距离自己四五米远的周烨，他似乎已经盯着他看了很久了，久到入了神。 容昭的手机响了起来，是林洪泽打来的，叫他回去开会。 他对苏嘉泽说了一声，起身走了。 周烨看着容昭，两人目光再次相撞，容昭在周烨面前停了一下，觉得自己该说点什么，又觉得不该说。 周烨先开了口：“你们早就认识，他知道你的身份是不是？” 容昭没法回答周烨这个问题，他抿了下唇，转身走出了甜品店。 周烨从容昭的反应判断出来，他猜的没错，他们是旧识，即使不是旧情人，关系也不会浅。 容昭对苏嘉泽比对自己亲近，这一认知让周烨妒火中烧，好像自己的东西被人抢了一样，而那个小东西丝毫没有他才是他的归宿的自觉。 周烨本想着不逼容昭，慢慢等他，现在看来，等不了了，他一刻也等不了。 周烨走到容昭刚才坐过的位子坐了下来，抬眸看着苏嘉泽，眼神并不友善 苏嘉泽看见周烨，冲他笑了笑，从随身的包里拿出来一个文件袋递了过去：“里面是上次买青花象耳瓶的单据，今天正好有空就给你送来了。” 周烨接过来，把文件袋放在一边，紧紧盯着苏嘉泽的眼睛：“你跟容昭认识。” 苏嘉泽没有否认：“嗯，我们认识好多年了。” 苏嘉泽是周家的老管家苏叔的儿子，苏叔跟周家的关系近，是看着周烨长大的。周烨跟苏嘉泽的关系其实并不算特别熟。 苏嘉泽被苏叔认回来的时候已经长大了，他们之间没有太多的交集，只是因为苏叔的关系，周烨愿意卖苏嘉泽几分亲近。 苏嘉泽不靠周家吃饭，他有自己的公司和资产，虽然比不上周家，却也是一份不小的产业。 苏嘉泽低头喝了口咖啡：“关于容昭的事，其他的我不方便和你说，相信他也不会愿意让你知道。” 这话就很有意思了，周烨在心里简单粗暴地翻译了一下，苏嘉泽的意思是，容昭跟他的关系更好，他们有共同的秘密，你周烨只是个外人。 周烨端起桌上的半杯咖啡，在容昭喝过的地方喝了一口，意思也很明显，他和容昭是可以同喝一杯咖啡的人。 两个男人的交锋直白而幼稚，就差拿把剑直接决斗，胜利的一方可以带走美人。 周烨把容昭喝剩下的咖啡喝完，拿起手边的文件袋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苏嘉泽，声音沉冷：“他是我的人，任何人都不能打他的主意。” 说完往店门口的方向走去。 “你错了，”苏嘉泽起身叫住周烨，“他不属于任何人，他是自由的，他有选择自己的生活和爱人的权利。” 周烨停下脚步，转身看着苏嘉泽，这个人比他想象中更难对付，至少刚才他说的那句话，绝对是容昭爱听的。 没有人不爱自由，谁都想拥有选择自己爱人的权利，这一点，跟周思怀斗了整整六年的周烨深有体会。 烈酒入喉_270 周烨拿着文件袋从甜品店出来，没想到容昭一直在门口等着他。 容昭走过来，两人一起站在斑马线边等红绿灯。 周烨转头看着容昭：“草莓蛋糕好吃吗？”他的语气很平淡，让人听不出情绪。 容昭点了下头：“还行。” 周烨：“在这等我，是有话要说。” 容昭再点头：“我跟苏嘉泽认识。” 周烨扁了下嘴：“看出来了，你们都坐在一起吃情侣蛋糕了。” 容昭没有多解释，觉得没有解释的必要：“别为难他。” 绿灯亮，容昭往马路上走去，他让周烨不要为难苏嘉泽，是不希望周烨逼问苏嘉泽关于他的过去。 周烨少知道一点，就能安全许多。 周烨站在原地，看容昭头也不回地过了马路，连身边的人没跟上去都没发现。他越走越远，很快消失在市局大门里不见了。 周烨下意识地摸了下口袋，却不是在找烟，他在找手铐。 要是把容昭铐在床头关起来，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走得头也不回了吧。 苏嘉泽真是自大又无知，容昭哪里是自由的，容昭是他的。 自由选择爱人的权利也很可笑，容昭没有这种自由，就算有，选项里面也只能有他周烨一个人，他只能选他。 周烨打算今天晚上下班就去容昭那，他不让他进门他就爬窗户，进去就把他扑倒在床上，亲到到他有反应，狠狠羞辱他。 就算事后被狠狠揍一顿也不要紧，比脸皮这种事，苏嘉泽不可能比得上他，谁都比不上他。 只要容昭家里还有他的东西，他今天晚上就能重新住回去。 他的牙刷、脸盆、毛巾、碗筷、衣服，还有那张会吱呀吱呀乱叫的床，都是他们曾经在一起以后也会在一起的证据。 周烨抽完一根烟，把烟头摁灭在垃圾桶里，抬眸看见一辆电动三轮车从眼前开了过去，车上堆满了二手物品。 废旧的电冰箱、脸盆、碗筷，甚至旧衣服。 周烨的神情骤然一冷，车上那双碗筷太眼熟了，就连一堆旧衣物上面飘着的一只袜子一条内裤都感觉熟悉。 容昭把他留在他家里的东西扔掉了，全扔掉了，连一条内裤都没放过。 周烨下意识地又摸了下口袋，想起来手铐在办公室的抽屉里。 第98章 下班前，容昭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回想下午周烨和苏嘉泽坐在一起聊天的样子。 他有点后悔,自己不应该从甜品店出去,因为他对苏嘉泽并不是完全信任的，他怕苏嘉泽把他的真实身份告诉周烨。 就算苏嘉泽没有想要告诉周烨的意思，他要是不小心说漏嘴了呢。 周烨那个人很警觉,洞察细节的能力也很强,很难说他不会从苏嘉泽话里的蛛丝马迹中推断出来。 苏嘉泽只是个普通人,周烨不一样,他是个警察,局里又正好在办关家的案子,周烨如果知道了他的身份，选择帮他隐瞒就是知法犯法,如果选择揭发他…… 在此之前,容昭从来没想过周烨会揭发他，因为他们之前的关系很好,还差点成为恋人。他只想着怎么样才能不连累周烨。 现在不同了，他们之间有了不愉快。 容昭必须保证周烨对他的真实身份是一如所知的。如果周烨有所怀疑和洞察，他就要提前做好准备，让他闭上嘴巴，至少不要在关家的案子全部侦破之前揭发他。 容昭曾经想过，如果有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且打算宣扬出去,他会怎么办。杀人灭口他大约是做不到的,他虽然杀过人,也是那人该杀。 他不会滥杀无辜，他会选择把这个人绑起来藏着，等什么时候他的仇人全部死了或被抓了，他再把那个人放出来。 容昭拿起抽屉里苏嘉泽的名片，走到一个没人的地方拨通。 烈酒入喉_271 苏嘉泽听见容昭的声音，感觉惊喜和意外：“容昭。” 容昭直入正题：“我从甜品店出去之后，你跟周烨聊了什么？” 苏嘉泽明白容昭的意思：“放心，我什么都没对他说，也不会告诉任何人，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 容昭靠在楼梯扶手边，神情没有一丝放松：“我的事，不要告诉任何人。” “偷偷摸摸的跟谁打电话呢。”容昭挂了电话，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听出来是周烨。 周烨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声音也很沉：“苏嘉泽？” 容昭把手机放进口袋里：“不关你事。” 周烨拦在容昭身前，挡住他的去路，拧了下眉：“你跟他之间是不是有什么秘密。” 容昭抬眸看着周烨：“你当有就有吧。”说完从周烨身侧走了过去。 “你跟他亲还是跟我亲。”周烨转头看着容昭的背影，心想只要他说他跟他比跟苏嘉泽亲，他就不用手铐铐他了。 容昭的手腕太细了，皮肤又白，一点勒痕都会很明显，手铐又是冷硬的钢铁做的，他怕他受不了疼。 容昭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周烨：“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幼稚了。” 周烨走上前，目光紧紧逼着容昭：“你就说，跟谁亲。” 容昭往后退了两步，努力让自己离周烨远一点：“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周烨看着容昭：“他知道的东西我都知道。”他的好胜心不允许他在任何方面输给苏嘉泽。 容昭听见周烨的话，身形微微顿了一下，他想好好问问他，他都知道了一些什么，知道了多少。 可这儿是市局，很多话不能在这说。 周烨把安全通道的门关好，连一丝门缝都留下。 容昭转身就要从楼梯上逃跑，被周烨一把抓了过去，摁在墙上，他不依不饶地问道：“说，你是跟他亲还是跟我亲。” 容昭的手腕被周烨控制住，身体也被他压着，挣又挣脱不了，又急又气：“你松手。” 周烨又往前压了压，低声道：“不说我就亲你了，亲到你有反应。” 容昭看着周烨越来越近的双唇，红着脸骂道：“滚。” 周烨看着容昭泛红的脸颊，双唇在他唇上轻轻蹭了蹭，像羽毛一样轻轻挠着他，“你喜欢我轻一点还是畜生一点。” 容昭：“畜生！” 周烨：“原来你喜欢粗暴一点，我明白了。” 容昭：“.…..”他已经气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周烨没有太为难容昭，把他从墙上松开，舌尖舔了下自己的后槽牙，眼神深沉，像一只猛兽打量着自己的猎物。 容昭被周烨盯得头皮发麻，瞪了他一眼，侧过身走了。 他原本想好好跟周烨说话，发现这个人根本没法好好说，动不动就要上手上嘴。 容昭回到办公室，拿起桌上的背包，从杂物间里拿出来一根绳子塞进了包里，准备用这跟绳子把周烨捆起来。 这样再跟他谈话的时候，周烨就没机会对他动手动脚，撩拨他了。 容昭背着背包从办公室出来，准备在市局大门口躲起来，等周烨出来了，跟踪他到一个没人的地方，把他捆起来问话。 周烨此时站在三楼办公室窗边，手上拿着一个锃亮的手铐，夕阳的余晖在手铐上反射出橙黄的光。 他一边抽烟，另一只手拿着手铐在手上晃来晃去。 周烨看见容昭从市局大楼出来，摁灭烟头，把手铐放在口袋里，转身走出了办公室。 走出市局大门，周烨转头往容昭刚才消失的地方看了看，这条路是通往地铁站的，也是容昭经常会走的路。 这条路有点长，他从办公室跑过来只用了二十秒，没道理会看不到容昭的身影。 除非他拐去了别的路，或者搭了苏嘉泽的车。 烈酒入喉_272 周烨一边往地铁站的方向走，在心里盘算着，不管容昭去了哪里，总会回家的，他打算去他家里等着他，只要他一回家，他就把他铐起来。 容昭此时正躲在一面墙后面，他偷偷跟在周烨身后，伺机捆他，问完话就放他走。 市局门口这一带人太多，不方便下手，他一直跟到地铁站，看着周烨上了地铁。 地铁上就更不好下手了，他只好隐藏在人群里，又跟着周烨从石莲路的地铁站下来。 料想他是来找他的，这样也好，正好把他堵在房间里，省得在外面动手，引起别人的注意。 张姐正在做晚饭，一边洗菜一边大声和他老公说话：“你不是昨天才放进去的蒜，今天怎么就想着吃了，馋死你算了。” 张姐老公蹲在厨房门边，打开瓶口上的保鲜膜，往里面闻了闻，转头说道：“我就是看看腌的怎么样了，尝尝味，需不需要再加点糖放点醋。” 说完把保鲜膜盖上，用切菜板压实，歪着头看了看腌糖蒜的瓶子：“你可别说，这个花坛子还挺好用，小容那还有吗，要是有你跟他买一个，我想再腌一坛给我妈送去。” “什么好事都想着你妈，也没见你想过我，”张姐握着菜刀，啪啪啪地在切菜板上切土豆丝，埋怨道，“冰箱里我买的最后一块巧克力是不是被你偷吃了，就不能给我留着吗，吃吃吃，你就知道吃。” 张姐老公已经习惯了张姐的数落，他装作没听见，注意力全在这个花坛子上：“你不去问我去，小容一般几点下班？” 张姐估摸了一下时间：“不加班的话，这个时间差不多就回来了。” 张姐老板把瓶子搬到厨房门后边，跟另外几个腌咸菜的黑陶坛子放在一起，走到水池边洗了下手：“一个瓶子多少钱来着？” “二十，”张姐往锅里倒了油，捏了把葱放在油里，“哦不对，桂华说十五，二十是我给价，一会你也给二十吧。” 张姐一边炒菜，透过打开的窗户看见周烨从小巷外面走了过来，转头对她老公闲聊道：“我那天就跟小容说，夫妻吵架，床头打架床尾和，让他不要先把东西卖了，现在可好了，各种洗漱用品又得重新买一遍，浪费钱吗不是。” “周先生”周烨听见张姐在厨房里面叫他的名字，以前他有点烦张姐的嗓门，声音太大了，吵得人耳朵疼，又特别能叨叨，好几天没听到，乍一听觉得特别亲切。 周烨冲张姐挥了下手，算是打招呼。 张姐一边炒菜一边侧过身，对着窗外的周烨说道：“小容还没回来呢。” 周烨本来就想问，张姐主动说了，省得他开口问了。 张姐炒好菜，一边在围裙上擦着手，从门里走出来，把周烨拉到一边：“前几天跟小容吵架了？” 周烨点了下头：“算是吧。” “那一会你得好好哄哄他，”张姐继续说道，“这回小容是真生气了，把你们房间那张床都给卖了。” 这个周烨已经亲眼看见了。 张姐：“你的那些东西，一样没留，全卖了，这是气狠了吧。” 周烨把自己准备送给容昭的青花象耳瓶放在床底下一直没提，就是希望容昭自己发现，算是一个小小的惊喜。 本来就是他家的东西，他只要看一眼就能认出来，一定会好好收着。应该不会跟那些鸡零狗碎一起卖掉。 周烨吸了口气，突然感觉手有点凉，脚也有点凉，丢下张姐就往楼上跑。 容昭一直跟在周烨身后，看见他跟张姐聊了两句，突然就跑了，也赶紧追了上去，把周烨堵在二楼走廊上。 周烨转身看见容昭，拧了下眉：“你把我留下的东西全都卖了？” 容昭以为周烨在兴师问罪，语气自然不会好：“你的那些东西本来就是我的，我想怎么处置是我的事。” 周烨走向容昭，靠近他问道：“一样没留？”说着摸了摸口袋里的手铐，手指碰到冰凉的触感，之间在上面轻轻摩挲了一下，就要拿出来铐人。 容昭看周烨又来贴上他，气息一逼近，感觉他好像又要对他动手动脚了。 容昭先下手为强，迅速抓住周烨的手腕，反手把他摁在墙上，拿出提前准备好的绳子把周烨反绑好。 容昭在周烨毫无防备的时候动的手，动作又太快，简单粗暴，不给人任何反抗的时间。 周烨不是反抗不了，在容昭抓住他的手腕的时候，他是有机会把手铐拿出来铐住他的。 周烨只是好奇，他想看看这个把他送给他的情人节礼物卖了，跟别的男人吃情侣蛋糕还对别的男人笑的人到底是想干什么。 住在隔壁的小情侣下班回来，往容昭和周烨身上看了看，女孩脸一红，低下头来。 男孩大概是看的小说太少了，缺乏某些不为人知的奥秘，看周烨被绳子捆绑住，目光警惕地看着容昭，像看着一个劫匪。 只要周烨表现出想要求救的意思，男孩就决定豁出去跟容昭打架，争取时间让女孩好报警。 烈酒入喉_273 女孩注意到自己男朋友的僵硬，赶紧拉起他的手，低声说道：“走啦走啦，别看啦。” 男孩走得很慢，还在等周烨发出求救信号。女孩知道自己的男朋友误会了什么，凑在他耳边说道：“人家那是情趣。” 男孩不大信服，女孩又说：“你看那个绳子，系的是蝴蝶结。” 说完暧昧地笑了一下：“懂了吧？”真绑架的话，哪有绑匪绑人绑成蝴蝶结的。 男孩转头看了一眼周烨的手腕，上面果然系着一个蝴蝶结，那个蝴蝶结系得非常漂亮。 男孩突然被打通了任督二脉，所有该懂的不该懂的全都懂了。 周烨听完女孩的话，转头往自己身后的手腕上看了看，果然看见一个蝴蝶结。 他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声音变得低哑：“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 要不是女孩说，容昭根本没注意到自己捆周烨的时候系的是蝴蝶结。 因为知道周烨喜欢蝴蝶结，他便系了个蝴蝶结。这种无意识的行为让人有点无处可逃。 容昭很快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他告诉自己，他就算系了个蝴蝶结又怎么样，他在捆人，说得严重点叫绑架。 周烨暧昧地笑了一下，故意拖着音调说道：“不知道该说容警官纯情还是不纯情。” 容昭看过不少关于SM的案例，好像就是他们这样的，他之前根本往这方面想，被周烨一说，脸颊刷得一下全红了。 周烨笑起来很好看，尤其是那双桃花眼，像盛了桃花酿成的美酒一般，光是看着就引人沉醉。 容昭没想到自己捆住了周烨的手，又要面对那双眼睛的诱惑，只好偏过头去，恶狠狠地说道：“我在绑架你，没问你的话时候不要出声。” 周烨这才知道自己被绑架了，十分配合地没再吭声，没吭声是因为脑子太忙，光想着手腕上的蝴蝶结了。 容昭打开门，把周烨往门里使劲一推，反手把门锁上，开门见山地说道：“我就问你一个问题，问完就放你走。” 周烨在房间各处看了看，所有属于他的东西一样不留，全部被清空了，就连他坐过的那把椅子都没了，到处都是空落落的。 周烨转头看着容昭，声音又沉又凉，“你的心是铁做的吧。” 他像是不死心，又走到厨房检查了一遍，他的碗筷果然没了。 又去了洗手间，不光牙刷杯子毛巾没了，连他最喜欢的玫瑰味的沐浴露和洗发水也被换掉了，换成了冷冽的薄荷味。 周烨从洗手间出来，走到容昭面前，鼻尖在他脖颈和耳侧闻了闻，他的容容不是他最喜欢的玫瑰味的了。 周烨的气息一逼近，容昭就忍不住往后退。 他的气息对他来说是一种太危险的因素，太容易让他沉迷，当那双唇吻着他的时候，他很难不动情。 “别乱动，”容昭看着周烨，沉声道，“不然别怪我把你绑在……” 容昭转头看了看，他这间房太简陋了，唯一能绑人的地方就是床头。 床这种地方过于敏感，与此时的他和他不合适。 周烨被这一屋子的空荡气得根本听不进去容昭的话，他又往前走了两步，逼问道：“是真的觉得我恶心，恶心到连看到我用过的东西都会不舒服，还是想让别的什么人搬进来。” 容昭不想听周烨说这种话，他摁下心里翻涌着的巨大的难过，沉声说道：“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反正以后我们也没有什么太多的交集了。” 周烨眼里有太多的不甘心：“还是说，你做了什么无可挽回的事，不想连累我罢了。” 容昭偏过头不去看他：“不是。” “我只是想问一下，我的事你知道多少，是不是和苏嘉泽一样多。” “他算什么什么东西，让你拿我和他比，”周烨咽下喉间堵着的一口郁气，看着容昭的眼睛继续说道，“他抱过你吗，亲过你吗，他让你硬过吗。” “闭嘴，别看我裤子，”容昭被周烨的目光来回盯着，还偏喜欢盯着他的裤子看，“你什么毛病。” “你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你知道我多少事。”你知不知道我的名字，知不知道我杀过人，知不知道我犯下的那些罪恶。 正在这时，“砰砰砰”的敲门声响起，门外传来张姐老公的声音，“在吗，小容。” 容昭把周烨带到洗手间，拿了条毛巾把他的嘴堵上，又把洗手间的门关上，走到大门边开了门。 张姐老公看容昭脸色不好，知道这人平时的脾气就不太好，他家三个孩子都有点怕他，小声问道：“上次那种花坛子你这还有吗，腌糖蒜挺合适，我想再买一个，给你二十块。” 烈酒入喉_274 二十块，远远超过市场价，很有诚意了。 容昭疑惑地看着张姐老公，轻轻皱了下眉：“什么花坛子？” “就上次我老婆帮你卖二手货，在你床底下找出来的那个，蓝色的，”张姐老公以为容昭没有了，或者不想卖，“你告诉你在哪买的也行，我自己去买。” 容昭想了一下，张姐老公说的应该是周烨原来睡过的那张床的床底下，他自己床下没有那种腌糖蒜的花坛子。 周烨什么时候买了那种奇奇怪怪的东西。 容昭还在绑架别人，不想管什么花坛子，可张姐老公又说：“是想给孩子奶奶买的。” 容昭无法拒绝一个人对家人的关爱：“您等一下，我问问。” 容昭转身回到洗手间，打开门进去，看着坐在马桶上被绑住手堵住嘴，气得满脸通红的周烨：“你的花坛子在哪买的？” 说完把周烨嘴上的毛巾摘了下来，等他回话。 周烨感到莫名其妙：“什么花坛子。” 容昭：“腌咸菜用的。” 周烨不解地看了看容昭：“你想吃腌咸菜，我不会。” 末了又补了一句：“但我可以学。” 容昭把张姐老公的话原原本本一字不漏地重复了一遍：“在你床底下找到的，二十块钱一个的，用来腌咸菜的，蓝色的，花坛子。” 周烨的表情完全可以用被雷劈开了来形容，他的脸色一阵白一阵青，不知道该为他用七百万买来的可怜的青花象耳瓶说点什么才好：“你自己去张姐家看去。” 又没好气地一字一顿地把容昭刚才说的那段形容词重复了一遍：“二十块钱一个的，用来腌咸菜的，蓝色的，花坛子，你自己去看吧。” 他以为容昭看到那只青花象耳瓶之后，认真小心仔细地收起来，跟他那件宝贝红色礼服锁在一起。 “我闲得跑去看，”容昭对一个腌菜坛子没有半分兴趣，“你要不愿意说在哪买的，不说就不说，我跟张姐老公说一声就是了。” 你至于这种表情吗，脸色又青又白，说话阴阳怪气。 周烨大声叫住容昭：“你快去！” 容昭像跟周烨较上劲了一样：“我不去。” 周烨咬了下牙：“那你放我去，我拿回来给你。” 容昭看了他一眼：“把你放开，你要是跑了怎么办，你是打定主意想跑，找的借口吧。” 周烨不知道是该心疼他的青花象耳瓶，还是该气张姐和她老公，反正他对容昭不敢有半点意见。 张姐老公等久了，在在外面喊了声：“小容？” 周烨只好对容昭说道：“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花坛子，你跟张姐老公下去，拍张照片给我看，我一看就知道是什么花坛子了，就可以告诉你是在哪买的了。” 容昭觉得周烨的主意不错，锁上洗手间的门，拿起手机跟张姐老公一块下了楼。 张姐老公走在前面，容昭跟在后面，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已经七点半了。 正要把手机收回去，app推送了一则新闻。 “德收藏家多件被盗古董尚未追回。” 容昭平常很关注这类新闻，尤其在侦查冯明晨案件的时候，看到他家书房里爸爸最喜欢的那只青花象耳瓶被一名德国人买走之后。 前些天新闻说，那名收藏家的收藏室被盗了，丢失了好几件古董，几样加起来价值连城。 容昭不希望那只青花象耳瓶被人偷走，要是被偷了，今后必定杳无音讯。 还不如在那名德国收藏家手中放着，等有一天他存够了钱，买回来是不可能的，他最多存个机票钱，飞过去一趟，求人家给他看一眼，摸一下。 容昭一边下楼梯一边点开新闻，中间放了一张记者采访收藏家的照片，背景正是那间被窃的收藏室。 容昭把照片放大，视线在收藏家身后的收藏架上扫了一遍又一遍。没看见那只青花象耳瓶。 容昭心底一凉，那只象耳瓶八成被偷走了，就算他将来攒够了机票钱飞去德国，也没可能去看一看了。 张姐老公带着容昭走进他家家门，一边说道：“那个花坛子的口有点小，不过小有小的好处，好闷，不透气，腌出来的糖蒜味道好。” 烈酒入喉_275 容昭脑子里全是那只再也见不上面的青花象耳瓶，随便嗯了声：“在哪，我拍张照。” 张姐老公带着容昭来到厨房门口，指了指门后：“就那个花的，好拍吗，不好拍的话我给你搬出来。” 容昭往门里面看了看，险些以为自己出现了错觉，他轻轻眯了下眼睛，确定自己是清醒的，再次看了过去。 白底青花的象耳瓶站在一堆黑棕色的粗陶坛子中间，显得纤细又弱小，似乎风一吹就能倒。 张姐老公还在说话：“等过些天里面的糖蒜腌好了，我给你送点过去，又酸又甜，可好吃了。” 容昭听不清张姐老公在说什么，他耳边尽是当年，爸爸珍惜地用一块白棉布擦拭着瓶子，一边教训他：“已经被你打碎了一只了，这只可不能再碎了。小兔崽子，再给我打碎了，把你的头拧下来。” 容昭眼里尽是雾气，视线模糊得看不清任何，低声喃喃道：“这只可不能再碎了。” 第99章 “小容，”张姐老公看容昭站着不动,像是魔怔了一般,走上前说道，“我给你搬出来？” 容昭挡住张姐老公，低声道：“我来。” 说完把一旁的粗陶坛子挪开,蹲下来,小心将盖在象耳瓶上的切菜板拿掉,把瓶子抱在自己怀里。 不敢太用力,怕把瓶子挤坏了,也不敢太轻,怕没拿稳掉了。 张姐老公看不懂容昭在干什么，不解道：“不是要拍照片吗？” 容昭从口袋里掏出来一百块钱递给张姐老公：“瓶子我拿走了。”说完,抱着瓶子往门外走去。 张姐从里面的房间出来,看容昭把瓶子抱走了，忙问道：“怎么了,怎么拿走了？” “不知道，”张姐老公把手上的钱递给张姐，合理推测道，“八成是看上我腌的糖蒜了，想吃。” 周烨被容昭关在洗手间里，听见容昭进来的声音。 他似乎连鞋子都没换，走了几步,把什么东西放在了桌子上,八成就是那只瓶子。 然后周烨就再也没听见其他声音了,一直过了很久，久到周烨以为容昭把他忘在了洗手间里。 周烨的手被反绑住了，嘴巴也被毛巾堵了个严实，只好用胳膊撞了下门，试图提醒容昭想起他这个被遗忘的可怜人。 周烨听见脚步声，然后洗手间的门被打开了。 他抬眸看着容昭，料想容昭多少会有点感动的，没想到他生气了。 容昭看起来很气，气得手都在发抖，看着他的样子像是要把他杀了吃掉。 周烨心想，他准是知道了他是周家人的身份，怪他一直瞒着他骗着他，明明家里有钱，还天天蹭他吃的蹭他住的。 但周烨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他从来没有骗过任何人，他早就说了，他家有钱，只是他们都不信。 是他们自己不信，不能怪他，他也很无辜。 容昭把周烨从洗手间放出来，站在门边审视着他：“象耳瓶是从哪弄来的？”说完把周烨嘴里的毛巾拿掉，等着他回话。 周烨看着容昭：“买的，没多少钱。能先把绳子解开吗，手腕疼。” “事到如今你还想骗我吗。”容昭并没有给周烨解绳子的打算，语气和表情越来越凶。 周烨看了看容昭，这个时候他不应该先感动一下吗。他帮他找回了他家的东西，那么起码得先奖励他吻他一下吧，一副要吃人的样子是要干什么。 “我没骗你，我家是有点钱。”周烨只好把平时挂在嘴边的话重复说了一遍，心想，这下你该信了吧。 他平时真没有天天拿着豪门少爷的剧本演。 容昭好一会没说话，一个人走到窗边，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一根烟，放在指端捏来捏去，并不抽。 周烨被晾在一旁，完全捉摸不透容昭的想法。他并不敢奢望容昭收到他送的这份礼物之后就愿意和他在一起了。 八成，他看他为他一掷千金，对他那么好，就更不想连累自己了，说出更残忍的话把他推得远远的。 周烨暗自懊恼，怪自己思虑不周，不该让容昭现在看到这只瓶子。 烈酒入喉_276 与其被他赶走，不如自己走吧。起码不会被那个狠心的人拿刀捅心。 容昭转头看见周烨往门口走，大步走过来，低声训斥他：“你想去哪，是怕德国的警察查不到你这吗。” 周烨一下子怔住了，不明白容昭在说什么。 他看见容昭把大门反锁上，又把窗帘也拉上了，还像个贼一样透过窗帘缝隙往外面看。 周烨原来那张椅子被容昭当成二手货卖了，只好站在桌边，一头雾水地问道：“你到底在干什么？” 容昭现在的思绪很乱，并不想跟周烨说话，他抓起床上的枕巾塞进周烨嘴里，表情十分痛苦：“你安静一会，让我想一想接下来怎么办。” 周烨被堵住嘴巴，想说话都说不了。他猛然想起今天上午范瑶在办公室里提了一嘴，买了冯明晨赃物的德国收藏家被盗了。 再看看眼前容昭的反应，周烨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只能拿眼睛盯着容昭，心想，我在你眼里就是那么一个色令智昏的玩意吗。 为了送情人节礼物，安排人去偷东西，一点也不懂为将来打算。 容昭拿出来一只打火机，把手上的烟点着，狠狠吸了一口，被呛得一阵咳。除此之外，他不知道该如何缓解内心的紧张焦灼和不安。 周烨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牵挂的人，本以为让他远离自己，可以保护他的安全，不曾想，他竟闯出来一个这么大祸端。 这只青花象耳瓶少说也得五百万。像这种数额特别巨大的偷窃，量刑标准是十年以上，周烨这又是跨国偷窃，加上是警察身份，知法犯法，判得更重。 不比他过激杀人轻多少。 容昭被一口烟呛住了喉咙，咳得撕心裂肺。一根烟抽完，他突然想通了什么，把这几天堵在心口的郁结之气撕了个粉碎。 一个杀人，一个越货，两个都是坏的，就不存在谁连累谁之说了。 容昭转过身，看了看桌上的青花象耳瓶，又看着靠在桌边的周烨，大步走过去，把周烨嘴里的枕巾拿掉扔在地上，低下头，狠狠吻上他的唇。 周烨被容昭摁在桌上吻了个措手不及，不知道对方怎么突然兽性大发，像是被他附身了一样。 容昭趁周烨怔住的一瞬间，抱着他，转身把他往床上一摔，欺身压了上去，一句话也说，又凶狠地吻了过来。 他舔了舔他的唇缝，没费力气就撬了进去，在他嘴里一阵撩云拨雨。 周烨哪受得了这个，他的眸色越来越深，可惜双手被反绑在了身后，不然就容昭现在这个样子，他当即就能要了他。 “容容，”周烨被容昭亲得难耐不已，想挣脱手上的绳索，手腕被勒得疼极了也依然压住心底直涌上来的欲，他闷声道，“给我解开。” 容昭又亲了周烨好一会，又一句话不说地松开他，从床上下来。 容昭看着躺在床上大口喘着气的周烨，拿起床头的一个毛毯往他裤子上一扔，盖住了那无比坚强的地方。 转身把自己关在洗手间冷静了一会才出来。 “给我松绑，”周烨从床上坐起来，深色的眸子看着容昭，声音又低又哑，“帮我找一条裤子，我要洗澡。” 容昭把周烨身上的毯子拽掉，果然看见湿了一片，低声骂了声：“畜生。” 周烨无辜极了：“不是你弄的？”他那样亲他，足有半个钟头，他的手又不能动，身体也被控制着无法动弹，他无处发泄，只有那一个出口。 周烨洗好澡，基本弄明白了容昭为什么会失控。 在容昭眼里，他是个跨国盗贼，这样的人是有罪的。 容昭不肯接受清清白白的他，却愿意接受一个犯了罪的他。 他们现在是同一类人，是有罪的人。这很容易推断出容昭的苦衷，他犯了罪。 周烨从洗手间出来，看见容昭正在整理被两人折腾乱了的床单。他的身影看起来单薄而孤独。 周烨心底突然涌上来一股巨大的心疼，他们分开的这几天，他仗着自己是受到伤害的一方，尽情纵酒，折磨自己，也折磨容昭。 这几天，容昭心里一定比他难过。他承受的东西太多也太重了。 周烨走过去，从后面抱住容昭，紧紧把他揉进自己怀里：“我偷了东西，犯了罪，求容警官不要抓我。” 他的声音又黏又柔，盖过了窗外的夜色。 容昭把周烨的手从自己腰上拿开，转过身看着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没说。 他心里想的是，要是周烨现在把那只青花象耳瓶还回去，应该不会判很重。可这样的话，他的工作肯定丢了。 烈酒入喉_277 除了当警察，容昭不知道周烨还能干什么。 办公室的文职他肯定坐不住，当保安工资太低，当快递员外卖员太辛苦。没有工作他会被饿死的。 他绝对不能让周烨认下这个罪。 容昭开始在心里盘算，反正他已经杀了人了，不怕再多个偷窃的罪名，把周烨那份揽下来，也不是不可以。 现在不行，不是时候。 一方面，他还没报完仇，另一方面，他有点贪心，他想多活几天，多过几天跟周烨在一起的日子，把这些日子牢牢记住，等将来下了十八层地狱，有这些回忆撑着，不至于生不如死。 反正，只要这只瓶子在他手上，他就能帮他脱罪。 无论如何他都会护他周全。 周烨走到厨房，把碗柜后面的一箱泡面全扔了，又转身打开冰箱，从里面拿出来一个保鲜饭盒，打开看了看，一边走到容昭面前：“你是怎么吃得下去的。” 饭盒里是容昭早上煮的粥，虽然糊了，但是能填肚子，怕晚上加班来不及吃饭，就留了点在冰箱里。 周烨沉着脸把保鲜盒里的粥倒掉，一边数落容昭一边洗锅淘米：“你就不能离了我，离了我你就活不下去了。” 容昭站在一旁，按照周烨的吩咐挑了几根小葱放在水龙头下面洗。 他想吃葱油拌面，周烨嫌太油，熬了点小米南瓜粥，让他跟面一起吃。 做好饭，周烨转头对容昭说道：“我十点钟再走。” 容昭看了看周烨：“你别走了，外面不安全。”他也不能再看着他流落街头了。 周烨听出来容昭在说什么：“你是怕万一德国警方查到我头上来，半路把我抓走了，你就看不到我了是吗。” 容昭：“前半句话对，后半句不对。” 桌上放着周烨刚端上来的葱油拌面，上面卧着两个荷包蛋，葱香浓郁，面条看起来很劲道。容昭拿起筷子挑了几根，弹弹的，的确很劲道。 他吃了好几天的糊饭，见着好吃的，吃完自己那碗还想吃，眼巴巴地看着周烨的碗。 “太油了，你不能再吃了，”周烨护住自己的碗，被容昭饥饿的眼神盯得心软，从自己碗里夹了几筷子给容昭，“就这些了，吃完没有了。” 说完，起身给容昭盛了半碗粥，等他重新坐回来，看见自己碗里的面变少了。 “你偷我面了。” 容昭低头吃自己的，回答得很是干脆：“没。” 周烨心疼得再也吃不下去了，坐在一个纸箱子上看着容昭吃：“你这是饿了多少顿。” 他没有椅子，他的椅子被容昭当二手货卖掉了，只能坐在箱子上，箱子还矮了一截。 容昭吃好面，又吃了半碗粥，吃得一粒米都不剩。 吃好饭，容昭把那只青花象耳瓶里面的糖蒜倒出来，瓶子放在清水里洗了洗，泡着。不能用刷子，也不能用洗洁精等洗涤用品，会损伤瓶子。 容昭洗好瓶子，在房间里到处找地方，既要通风，早点把里面的蒜味冲散掉，又要隐蔽，不能被外面的人看到，这毕竟是赃物。 周烨把容昭坐的那张椅子放在窗户旁边，在椅子下面铺了好几层柔软的纸巾：“藏这儿。” 容昭把瓶子放上去，往后退几步看了看，觉得可以，这才带着周烨出门。 张姐正在院子里乘凉，看见容昭和周烨从楼上下来，离得老远就开始打招呼：“小容，晚饭吃好了呀。” 容昭嗯了声，拽了拽周烨，让他快点走。 周烨拍开容昭的手：“催什么，好几天没见张姐了，叙叙旧。” 容昭不爱听张姐说他和周烨的事，周烨很爱听张姐说他和容昭的事。 张姐果然开始说了：“我上次就说吧，那些床什么的，先别卖，小容非要卖，现在不都得重新买。” “要不，我给你们换张双人床算了。” “周啊，你不在家那几天，小容天天都不见笑，连跟他打招呼都不理人的，你看，你一来，他脸上就有血色了。” 周烨觉得张姐不愧是中年妇女，考虑问题很周到，说话也很精准，要不是容昭硬拽着他，他能坐下来跟张姐聊一天。 烈酒入喉_278 从张姐家出来，周烨走在容昭身侧：“你老拽我干什么。” 容昭转头看了他一眼：“你什么时候跟张姐这么有共同语言了。” 周烨：“你吃醋了。” 容昭：“我没有。”他至于连张姐的醋都吃吗。 走到小巷最深的地方，路灯也没有，到处都是黑的，地上的青石板深一块浅一块，能听见夏日的蚊虫飞过耳畔的声音。 周烨伸出手，像以前一样，用自己的小拇手指去够容昭的手心：“容容，给我牵一下。” 容昭转头看了看周烨，他亲都亲过他了，还把他压在床上让他，让他…射了，他应该对他负责，于是张开手，反手握住周烨的手，牵着他往前走。 两人牵着手，走着这条最深最暗的小巷。 周烨转头看着容昭，看出来他在努力装作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是他手心微微渗出的汗出卖了他。 周烨什么都没说，他希望这条路长一点，再长一点。 到了巷口，容昭松开周烨：“时间不早了，赶紧吧。”说完疾步往前走去。 “急什么，等等我。”周烨不知道容昭为什么突然走得这么快，一下子窜出去好几米远，直到他追上容昭，看见他泛红的脸颊和耳尖，知道他是害羞了。 “把我摁在床上亲的时候那么浪，还主动伸舌头了，牵个手就害羞了，”周烨靠近容昭，声音低柔，“你可爱得犯规了。” 容昭看了周烨一眼：“你能别说出来吗，再那样说我，就分开行动。” 周烨看着容昭，这是他失而复得的宝贝，不想再失去，也承受不住再一次失去的痛苦：“那我不在外面说了，回家再说。” 容昭推了辆购物车，把之前被当成二手货处理掉的东西在各种货架上重新拿了一遍。 脸盆、毛巾、牙刷、杯子、枕头堆了满满一辆购物车。走到二楼卖家具的地方，容昭站在一张单人床前，在上面坐了坐，又拿起床头的吊牌看了看：“你喜欢实木的还是铁艺的？” 周烨把容昭从床上拉起来：“这几张床我都不喜欢。” 容昭又带着在周烨来到卖躺椅的地方：“这个呢，这个可以折叠，放下来当床，不放下来就是一张椅子。” 周烨：“不喜欢，太硬了，铬人。” 容昭在椅子上坐了坐：“不铬人，你来试试。” 周烨：“我是豌豆公主，受不了。” 容昭无语地看着周烨：“这几天你都经历了什么，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娘里娘气的。” 周烨没有反驳容昭，默默在心里记了一账，他敢说他娘，他就得让他知道什么叫硬汉。 硬字需要加重音标。 容昭推着购物车往前走：“床和躺椅你都不要，那你打地铺吧。” 又来到卖衣服的地方，容昭拿了几条周烨穿的内裤和袜子扔进购物车里：“你看看还缺什么。” 正说着，旁边突然跑过来一个小男孩，对着容昭甜甜地叫了声：“盗墓哥哥。” 容昭低头，看见是之前在石莲路一家小卖店门口见过的小胖。 “小胖，”旁边走过来一个女人，女人手上拎着一个购物篮，“该回家了。” 小胖从容昭腿边走开，一边转头看着容昭，恋恋不舍道：“那等下次哥哥再讲故事，叫上小瘦一块。” 容昭的目光在杨桂华的购物篮里扫了一眼，看见里面躺着一条男士内裤。他不动声色地挪开视线，什么也没说。 小胖走后，周烨走到容昭面前，看着他的眼睛问道：“什么盗墓？” 容昭推着购物，一边走边说：“小孩随口说的话你也信。” 见容昭不肯说，周烨也没逼问，跟上去说道：“去买刷牙用的杯子，我想要情侣的。” 最后容昭也没给他买情侣的，因为情侣的都是一个蓝色一个粉色，两人谁都不愿意用粉色，又倔强地都不肯妥协，最后拿了两个一模一样的蓝色的。 从超市出来，容昭带着周烨来到一家工艺品店，花了一百块钱买了两个跟家里那只有八分像的青花象耳瓶。 周烨拎着两个瓶子：“家里有最好的珍品，你买这个粗制滥造的廉价货干什么，腌咸菜？” 烈酒入喉_279 一提到腌咸菜三个字容昭就心疼，那只瓶子被爸爸放在书房里小心伺候了好几年，到头来被混在一堆粗陶坛子中间腌了糖蒜。 “不腌咸菜，”容昭一边走，低声说道，“这两个是给张姐老公的，就说是原来那只，他看不出来的。” 要是有一天，万一张姐或者张姐老公上网看新闻，看到德国收藏家被窃的那只青花象耳瓶子，想起来是容昭那只，会徒生意外。 给他们两只假的，就算他们看到了新闻，也会先比对这队假的。假的真不了，自然就没人怀疑他和周烨了。 周烨转头看着容昭，抬手在他头发上揉了揉，想说什么，却又什么都没说。 没有人天生心思缜密，这中间是无数的磨难和惊惶。 周烨把手上的瓶子和购物袋放在地上，张开手臂抱住容昭，紧紧把他往自己怀里揉。 这儿是超市附近，离商场和大排档也很近，周围到处是人和灯光。容昭手上拎着购物袋，被周烨紧紧抱着，动也不能动，路人投来打量的目光，他的脸颊刷得一下红了。 容昭：“松手。” 周烨松开手，拎起地上的购物袋，像无事发生一样走在容昭身侧。 容昭摸了摸自己泛红的耳尖，转头看了看周烨，低声说他：“你刚才抱我干什么，路上都是人。” 周烨笑了一下：“没什么，就突然很想抱抱你。” 第100章 回到家，容昭让周烨把买来的东西分类归置好,拎起其中一只假的象耳瓶洗了洗,把之前那瓶被倒出来放在洗菜盆里的糖蒜倒了进去。 周烨站在一旁看着，用筷子夹起一颗糖蒜，剥开尝了尝。 容昭转头看他：“好吃吗？” 糖蒜应该是刚腌不久,吃起来跟吃生的大蒜差不多,并不好吃。周烨看了看容昭手上的瓶子,含泪点了下头：“好吃。” 七百万的瓶子腌出来的,能不好吃吗。 容昭听周烨说好吃,拿了个碗,从瓶子里倒出来几颗放在碗里，递给周烨：“少几个张姐老公看不出来。” 他大约是被周烨传染了,他以前从来不会偷人家的东西。 周烨去洗手间洗澡,容昭拎着一空一满的两个瓶子去楼下，给了张姐老公。 张姐老公什么也没看出来,以为还是原来那只，诧异道：“你要是想吃就自己留着好了，怎么又送回来了。” 容昭：“突然又不想吃了，您留着吧。”说完就走了。 张姐老公没有多想，只觉得这个房客脾气有点怪，倒也没什么奇怪的，因为这个房客的脾气本来就有点怪。 容昭回到房间,周烨已经洗好澡出来了,身上依旧穿着容昭的睡衣,他一边拿着毛巾擦头发一边说道：“你那几瓶薄荷味的沐浴露和洗发水被我扔了，一会你用今天新买的玫瑰味的。” 容昭洗好澡，带着一股新鲜的玫瑰味出来，从墙边拿起来一张席子铺在地上，又把自己的枕头从床上拿下来放在席子上，从柜子里拿出一条毛毯。 关上灯说道：“你睡床，我睡席子。” 不管以前怎么样，他今天让他…射了，相当于占了他的身体，他就是他的男人了，作为一个男人，容昭不能让自己的人打地铺。 周烨完全不知道容昭脑子里在想什么，把他从席子上拉起来：“地上凉，你起来。” 容昭坐在席子上看着周烨：“就因为地上凉，才让你睡床。” 周烨坐在容昭身侧，往他身上挨了挨，用自己的胳膊蹭了蹭容昭的：“明明有床，可以两个人一起睡床，以前也不是没睡过。” 容昭嫌周烨身上太烫，往旁边挪了挪，闷声道：“床太小了，挤得慌，不舒服。” 周烨抬起手，抱着容昭的肩膀，把他的头往自己肩膀上摁了摁，声音又轻又柔：“我有很多话对你说。” “你这几天都不理我，我委屈得狠了。” 容昭自知理亏，是他先伤害周烨在先，尽管出发点是为了他好：“那你说吧，我听着。” 周烨重新把容昭的头摁回自己的肩膀，他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不甚清晰的鼻音：“你说你觉得我恶心，我……” 烈酒入喉_280 “别说了，”容昭打断周烨的话，低声说道，“是我不好。” 他想起情人节那天晚上，他对他说出那句话，他当时的样子，连伞也不拿，直接走进大雨里，像是死了一样。容昭张了张嘴唇：“我……” “你不用跟我道歉，”周烨打断容昭的话，转头看着他，目光盯着漆黑的眼睛，“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别再把我推开了，好不好？” 容昭是知道自己的命运的，他无法给他天长地久的承诺，只能保证在自己活着的时候，再也不推开他：“好。” 周烨转过身，抬手捧着容昭的脸，手指轻轻摩挲着他的脸颊：“那天晚上，你去酒吧找我了对吗？” 容昭偏了下头：“你不是已经验过那根烟头了吗。” 实际上那根烟头被啤酒液体污染了，没验出来，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承认他去找他了，周烨又问：“我办公室抽屉里的那包水果糖……” “是我故意留的，我想甜一甜你，让你好受点。”容昭看着眼前的男人，对方的眼睛、鼻子、嘴唇近在眼前。 分明每天都能在局里见面，却感觉像是很久没见了一样，又熟悉又想念。 容昭伸出手在周烨嘴唇上轻轻蹭了蹭，又抓起他的手，看了看他的手腕：“弄疼你了吧。” 周烨手腕上被容昭用绳子绑出来的痕迹还没有完全消下去，借着台灯灯光能看见一点红痕，他感觉喉咙有点干涩：“疼，但我还想要。” 容昭把周烨推到一边去，闷声道：“你什么毛病，疼还想。” 周烨重新靠过来，把容昭抱在自己怀里：“我喜欢你系的蝴蝶结，再系一个给我看好不好？” 容昭觉得自己被周烨这样搂着不像样，推开他说道：“你去床上睡。” 说到蝴蝶结，他想起什么似的，从席子上站起来，用钥匙打开一个小柜子，从里面拿出来上次送给周烨没送出去的那只手表。 容昭检查了一下上面的深蓝色缎带蝴蝶结，把上面的飘带摆摆好，捧着礼物盒子走到周烨面前，正要说话，被周烨嘘了一声。 容昭捧着盒子站在席子边，看着周烨走到窗边，把椅子下面的青花象耳瓶拿了出来。 周烨走近容昭，把手上的瓶子往他眼前递了递：“情人节快乐，我的宝贝。” 看容昭站在原地不动，周烨小声提醒他：“该你了。” 容昭看着周烨，他是想重新过一遍情人节，弥补那天的遗憾。 容昭把手上的手表礼品盒往前递了递，咽下喉间泛上来的一丝酸涩，柔声道：“情人节快乐。” 容昭从周烨手上接过瓶子，周烨却不接他的。 容昭低声问道：“怎么了，不喜欢？”他上次看到说喜欢的，还在手腕试戴了。 “我说的是，情人节快乐，我的宝贝，你就干巴巴的一句情人节快乐，”周烨看着容昭，漆黑的眸子漾着比月色还柔的光，“叫声老公听听。” 叫他老婆还行，叫老公算几个意思，容昭抿着唇，不肯开口，斟酌了一下，折中道：“情人节快乐，宝贝。” 周烨不爱听这个，想听容昭叫他老公。但容昭显然没弄清楚他的定位，一直以为自己是上面那个。 周烨没有逼容昭，想着等水到渠成，他把他睡了，他自然就明白了，到时候再讨美人一声老公听。 周烨接过容昭手上的礼品盒，虔诚地拆开上面的蝴蝶结，拿出手表戴在自己的手腕上，笑了一下说道：“我很喜欢。” “你喜欢吗？” 容昭低头看着周烨给他偷来的青花象耳瓶，内心五味杂陈，沉默了一下说道：“以后别再安排人偷东西了。” 周烨：“你就说你喜不喜欢。” 容昭的手指在瓶身上的缠枝莲纹上轻轻摩挲着，低声答道：“喜欢。” 一张照片，一个象耳瓶，全是周烨给他带来的，前者是冒着生命危险冲进火场，含在嘴里给他抢回来的，后者甚至触犯了法律。 容昭抱着瓶子看着周烨，无声地叹了口气：“你不应该是这么糊涂的人，就为了送一件情人节礼物，险些把自己的后半辈子都葬送了。” 周烨心里很清楚，容昭迟早会觉察到这只瓶子根本不是他偷的。但他不想现在就摊牌，怕他又把他推得远远的。 他吊儿郎当地笑了笑：“我好色，我色令智昏。为了美色什么事都敢干。” 容昭看了周烨一眼：“以后别这样了。”横竖这次他都会想办法帮他兜着。 周烨在调戏容昭的同时不忘给自己留一条后路，他继续说道：“你不用担心，其实这根本不是我叫人偷来的，是我买的，真的，才七百万。” 烈酒入喉_281 预料之中，容昭根本不信，以为他又戏精上身。 这样等以后容昭问起来，质问他为什么骗他，他就可以说，我说实话了啊，你不信啊，那我也没办法。 两人送好礼物，容昭重新躺回席子上：“时间不早了，你上床睡吧。” 周烨抱着自己的枕头，挨着容昭躺了下来，把他往一侧挤了挤：“给我让点地方。” 周烨硬挤上去，侧过身看着容昭：“那咱俩现在算是什么关系？” 容昭心里知道自己占了周烨的便宜，不能不管人家，他得对他的身子负责，给他一个名分：“男朋友吧。” 周烨得了容昭的话，躺在枕头上，反复咀嚼着这三个字，一边低声说着一边轻轻笑。 “魔怔了，”容昭拿胳膊碰了周烨一下，“赶紧回床上睡觉，明天还得上班，现在都快十二点了。” 周烨又转过身，把自己的手搭在容昭身上，鼻尖在容昭的脖颈闻了闻，狠狠吸了口玫瑰的香气：“我想抱着我男朋友睡。” 容昭没再赶周烨，也没把他放在自己腰上的手拿开，低声嘱咐他：“明天到局里别乱说。” 知道周烨是个爱显摆的，容昭不放心。 “放心，我不会乱说的。”周烨的手指一直放在容昭腰上，指尖不知道为什么，不受他自己的控制了。 他轻轻撩开容昭的睡衣，弄走那层碍事的布料，直接触到他的皮肤上，声音低哑道：“别怕，我不乱动。” 周烨的手像被放在火上烤过一样，灼得容昭腰一软，身体顿时僵了一下。 周烨说到做到，当真就没再动过了，只抱着容昭，把自己的头埋在容昭肩边蹭了蹭，闭上了眼睛。 容昭以为周烨还要缠他一会，没想到这么乖就睡了，还很快就睡着了。 他把周烨的手从自己身上拿开，从席子上起来，开始脱身上的睡衣，准备换身衣服出去。 容昭一起身，周烨就睁开了眼睛，他发现他隔一会就要看看时间，还一直催促他快睡觉，肯定是有事的。 周烨心里不大舒坦，他以为他们现在这样，容昭不应该再瞒着他什么，他的人是他的，自然要对他坦荡一些，而不是中间总隔着一道他看也看不透的秘密。 容昭已经换好了裤子，轻轻扣上腰带，正脱了上面的睡衣，准备换件T恤出门，听见身后传来周烨的声音：“容容。” 那声音又低又沉，温柔中透着不悦。容昭停下动作，转头看着周烨：“你不是睡着了吗。” 周烨从席子上起来，走到容昭面前。 容昭平时防周烨防得严，换衣服什么的都是在洗手间里关上门，从来没有当着周烨的面脱过衣服。 周烨看着容昭，他的皮肤很白，即使没开大灯也看得出来，劲瘦的腰线一览无余，锁骨精致得比女人还好看。 容昭觉得到周烨滚烫的目光，捞起床边一件黑色的T恤，正准备往头上套，被周烨一把拽了过去。 周烨的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被美色迷了眼也不忘质问：“这么晚了，你想去哪儿？” 容昭重新找了个T恤套在身上：“肚子饿了，想出去吃夜宵，需要帮你带点什么吗？” 周烨走近容昭，拿出手铐，反手握住容昭的手腕，把他的两只手铐了起来，又用力一推，把容昭扑倒在床上，狠狠压着他：“你又骗我。” “忘了上次怎么答应我的了吗？” 容昭的手被铐着举在头顶，身体也被周烨压着，根本无法动弹。 容昭知道周烨说的什么，上次他趁他睡着去林慕家偷东西，答应过他，以后不再单独行动了，什么都不瞒着他。 容昭自知理亏，被周烨铐着压着也不踹他，好声哄他道：“我看你睡得太香了，不忍心吵你。” 周烨低下头，在容昭的耳朵上狠狠咬了一口。容昭身体一僵，不知是疼还是麻。 周烨咬完又觉得自己下口太重，心疼了，声音就柔了几分，不似方才那般强硬：“你再说一遍，刚才是要出去干什么。” “其实也没什么好瞒你的，本就不是什么秘密，”容昭一边说，一边偏了下头，红着脸说道，“你别舔我耳朵，我怕痒。” 又继续说道：“我想去小胖家看看。” 周烨拧了下眉：“小胖，超市碰见的那个？” “你这样压着我，我不好说话，你先起来，”容昭推了推周烨，发现这人真是沉，怎么都推不动。 烈酒入喉_282 周烨赖在容昭身上：“我就喜欢压着你，你说你的，不碍事。” 容昭无法，只能任周烨压着：“在超市的时候，我看见小胖的妈妈杨桂华手上的购物篮里有两条男士内裤。她家根本就没有男人。” 周烨想了想：“她有爸爸或者兄弟吗？” 容昭摇了下头：“没有，她从小就没有爸爸。现在的孩子也是被人强女干生下的。” “你别蹭我脖子，我怕痒，”容昭又偏了偏头，继续说道，“丁鹏海两个月前在石莲路这一带出现过一次，当时还有警察来查过。” 周烨不舍地把自己的嘴唇从容昭脖颈上拿开：“你的意思是，杨桂华家里藏了一个男人，那个男人很有可能是丁鹏海。” “也有可能是我想多了，没准是杨桂华找了个相好，男士内裤是给她相好买的，”容昭继续说道，“但是，不查一下我不放心。” “你别捏我腰，我怕痒。”容昭动了下身体，无奈双手被铐着，根本使不上劲。 周烨：“杨桂华一个独居的女人，深更半夜你往人家里去，还爬墙去，就没想过，万一被人发现宣扬出去……” 容昭：“我连命都不在乎，还在乎什么名声。” 周烨吮了吮容昭的嘴唇，看着他的眼睛说道：“我在乎，你是我的人，不能跟别的人有什么不清不楚的流言，一句都不行。” “还有，不要再说什么命都不在乎这种话，你的人是我的，命当然也是我的，我的东西不是你能随便舍弃的。” “强盗逻辑，”容昭偏过头，用脚踢了踢身上的人，“你先放开我，举着手酸。” 周烨身上穿着睡衣，下面是一件黑色的大裤衩，到膝盖上面，小腿是光着的，被容昭用脚趾头一勾，身上的燥热全窜了起来，声音愈发低哑：“在说正事呢，别动不动勾引我。” 容昭：“.…..”谁勾引你了。 周烨从容昭身上起来，走到窗边，撩开窗帘往外面看了一眼：“外面下雨了，一时半会不会停，杨桂华家的墙头爬不了了，明天吧，我陪你去。” 容昭坐起来，顺着周烨的视线看过去，雨滴落在窗户玻璃上，汇集成细密的水珠不断往下滴落。 雨幕将盛夏闷热的天气从头到脚淋了个透，可依然不见半分凉爽，依旧燥得人透不过气来 周烨回头走到床边，垂眸看着容昭。 他的手还被手铐铐着，手腕被勒得有点红了，落在白皙的肤色上显得分外扎眼。因为刚刚亲吻过，他的嘴唇看起来比平时殷红一些，灯光下泛着莹莹光泽。 周烨感觉喉咙发紧，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在噼里啪啦的雨声中低哑出声：“这样的天气很适合……” 容昭抬眸看着周烨，接着周烨的话说道：“凶杀案。” 周烨一时无力反驳，他坐在容昭身侧，拉起他的手，在他手腕红痕处吹了吹：“疼不疼？” 容昭看了周烨一眼：“你倒是给我解开。” “我还没问你，你带着手铐到我这儿来是要干什么。” 周烨抓起容昭的手在自己唇边蹭了蹭：“带着手铐还能干什么，当然是铐你。” 周烨脸不红心不跳，说得理所当然，险些让容昭以为自己的罪行真的被眼前的警察发现了，才铐得他。 容昭的手背被周烨呼出的气息烫了一下，从他唇边拿了下来：“你铐我干什么。” 周烨抱着容昭就往床上扑，跨坐在他身上，居高临下道：“你红杏出墙，铐住就出不了墙了。” 容昭躺着床上看着天花板：“我跟苏嘉泽并不是很熟，你误会了。” 周烨想到今天下午在市局门口的甜品店里容昭冲苏嘉泽笑的那一下，心里的嫉妒之火被重新点燃了起来。 他的眼神越来越深，紧紧盯着容昭的瞳孔：“不熟你们能一起吃情侣蛋糕，你还对他那样笑，你都没对我那样笑过。” 容昭回忆了一下当时的心情，低声道：“那不是对他笑的，是想到妈妈了。说起来真是无用，这么大的人了还想妈妈。” 周烨弯下腰，双手撑在容昭身侧，低下头来，用自己的鼻尖轻轻蹭了蹭容昭的鼻子，是在无声地安抚他。 蹭了一鼻子的玫瑰花的香味，周烨忍不住往下，轻轻吻住了容昭的嘴唇。他格外温柔，一边吻他，一边握住他的手。 两双手，十双手指紧紧交握，攥紧。 抱着吻了一会，周烨从容昭身上下来，坐在床边大口喘着气，一边转头看着床上满脸通红的美人：“这才刚刚和好在一起，我就想……” 容昭也被周烨亲得难受，但他脸皮薄，不愿意表现出来，让自己的表情和声音尽量显得平静一些：“你想干什么。” 烈酒入喉_283 周烨没敢说自己想上他，怕容昭把他从窗户口扔出去：“想，想多亲一会。” 容昭从床上坐起来，晃了晃自己的手腕：“赶紧给我解开。” “给你解开了你还愿意像刚才那么乖吗。”周烨回味着刚才那个悠长缠绵的吻，忍不住摸了下自己的嘴唇，又看了看容昭的，摁下心底疯狂滋生的想把他扑倒在地狠狠欺负一顿的冲动。 容昭：“那也不能铐着我一夜不让我睡觉吧。” 周烨看见容昭手腕上被手铐累出来的红痕，心疼了，拿出钥匙解开，一边警告道：“以后再让我看到你对别的男人那样笑，看见一次铐你一次。” 容昭获得自由，揉了揉自己的手腕，趁周烨收起手铐的瞬间，猛得起身把他踹到床上一顿揍，揍他铐他了。 周烨抱着头在床上滚来滚去，任由容昭揍了一会出出气。 最后，周烨把容昭扑倒，抓起旁边的毯子盖在两人身上：“以后一块睡床。” “腿别压我，”容昭把周烨的大腿从自己身上拿开，“回头换个双人床，这个床太小了，挤得慌。” 周烨把容昭抱了抱紧：“不换，我就喜欢挤一点，暖和。” 窗外的雨还在下，偶尔有小小的几道闪电，雷声也很远，安静下来的时候耳边尽剩雨声和枕边人的呼吸声。 过了一会，容昭从枕头里面拿出来一张照片递给周烨。 周烨接过来，看见照片上的晴天和老槐树，以及树下穿着白衣意气风发的少年，和少年身侧微笑着的家人。 两人面对面躺着，中间隔着一张六年前的照片。 周烨盯着照片看了很久，容昭也看了周烨很久。 “谢谢你愿意告诉我，”周烨抱着容昭，在他唇上吻了吻，“我很开心。” 容昭看着周烨的表情，知道他早就猜到了他的身份，只是没有点破。周烨那么聪明，肯定早就知道了，这没有什么奇怪的。 容昭看着周烨，身体往后挪了挪：“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没有去报警，而是偷偷躲起来报仇吗？” 周烨把容昭捞进自己怀里，让他的头抵在他的心口，让他听他温暖的心跳声，然后温柔开口：“我知道。” 容昭枕着周烨的心跳，声音有点闷闷的，低得险些听不清：“你知道什么了？” 周烨的下巴搁在容昭头顶，闻着好闻的玫瑰花的香味，低头在容昭头发上吻了一下：“你杀了人，或者是你以为自己杀了人。” 周烨感觉到容昭的身体轻轻颤了一下，像一只受了惊的小动物，他把他抱了抱紧：“你不再是一个人了，你可以完全依赖我依靠我。” “要是想家里人了，我可以是你的姐姐，也可以是你的妈妈，还可以是你的爸爸。” 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容昭在周烨怀里蹭了蹭，哽咽着骂他：“又想占我便宜。” 第101章 听着怀里人均匀的呼吸声，周烨低头在他的头发上亲了一口,刚要起身,怀里的人就跟装了雷达似的，抱着他不让他走。 周烨轻轻笑了笑，在容昭后背拍了拍,轻声对睡梦中的人说道：“我不走。” 等容昭不动了,周烨再次尝试着起身,头刚一离开枕头就被容昭抱着脖子抓了回去,一声低低的呢喃落在周烨耳边：“别丢下我。” 周烨的心脏顿时一疼,像被人狠狠砸了一下。容昭是把他当成他的家人,不让他们丢下他不管。 周烨从来没有见过容昭这样粘人的一面，躺下来抱了抱他,低声说道：“我不会丢下你,永远不会。” 等容昭睡得安稳了，周烨从床上起来,帮容昭盖好毯子，拿起烟盒走出了门。 凌晨四点钟，东方已经有点泛白了，周烨站在门口水泥砌成的栅栏边点了根烟。 最初认识容昭的时候，他就知道他有杀人倾向，也亲眼看见他想杀了冯明晨。 周烨记得很清楚，容昭眼里的杀意不是假的,也不是一时冲动,他是真想杀了冯明晨的。要不是他突然出现阻止了他,他真的会把冯明晨杀了。 到后来的情人节，容昭为了拒绝他，把他推得远远的，连那么伤人的话都说得出来。那天晚上顾铭的尸骨被发现。 所有的一切连在一起，不难推断出，容昭犯了罪，很有可能杀了人。 烈酒入喉_284 并且他承认了。 周烨抽完一根烟，又拿出来第二根，偏头点着，一边看着被雨水冲洗之后的房屋，一边在心里打算着。 昨天容昭的情绪有些失控，他没有问他太多的细节，先把他哄睡下了。 容昭不会随便杀人，他杀的肯定是关家灭门案的凶手。 最好的情况是，正当防卫，加上容昭的受害者身份，一家人惨死。找最好的律师，连牢都不用做。 可容昭是个警察，他不会不知道正当防卫的界定。就算当年杀人的时候不知道，现在也该知道了。 可他依然选择埋伏起来，找出其余的凶手，并伺机杀死他们，说明正当防卫的概率不大，容昭的的确确是主动杀了人。 三根烟抽完，周烨感觉嘴里发苦，收起烟盒，转身进了屋。 进了屋还不敢直接上床，先去洗手间刷了个牙，生怕容昭嫌他嘴里的烟味。 天亮之后，容昭睁开眼睛，看见自己的手紧紧抱着周烨，腿也搭在他身上。赶紧缩回去，假装缠人的不是他自己。 周烨察觉到容昭的动静，长臂一挥，把容昭重新拉回自己怀里，带着浓浓的鼻音说道：“今天不早起了，去外面吃。” 容昭吸了吸鼻子，轻轻拧了下眉，坐起来看着周烨：“你半夜偷偷起来抽烟了。” “我都刷牙了，你怎么还能知道，”周烨拉了拉容昭的手，“过来，再陪我睡会。” 说完坐起来把容昭扑倒在枕头上，在他唇上吮了吮：“乖，再睡会。” “别这么腻歪人。”容昭用手背擦了下自己的嘴唇，把周烨从自己身上掀开，穿上拖鞋去了洗手间。 等两人都洗漱好，周烨一边烧开水一边转头看着容昭说道：“以后不许你跟别人学抽烟。” 容昭坐在地板上，用一块棉布轻轻擦着手上的象耳瓶：“我不抽烟，昨天是因为太焦虑，不知道该怎么办。” 周烨把电热水壶插上电，走到容昭面前，跟他面对面坐在地上：“发泄情绪有很多种方法，抽烟喝酒是最不可取的。” “你别瞪着我看，我跟你不一样。反正你不能这样就是了。” 容昭一边擦瓶子，抬眸看着周烨，等着听他继续传授发泄和缓解情绪的方法，就看见周烨坐得越来越近，把他手上的瓶子往旁边一拿。 瓶子没站稳，滚在了地上，把容昭心疼坏了，正要开口说周烨几句，嘴唇就被周烨堵住了。 清晨的吻带着玫瑰味的牙膏的清香，唇舌之间全是甜蜜粘稠的爱意。 周烨吻了容昭好一会，才恋恋不舍地松开他：“还有接吻，接吻也是发泄情绪的一种方式，有利于长寿。” “不是我要占你便宜，这是有科学依据的。” 容昭被周烨吻得险些喘不过气，不禁想起之前周烨说过的话，他说他会吹口琴，所以舌头很灵活。 原本以为周烨在说骚话，瞎讲的，现在看来，他是真会吹口琴的，并且吹得很不错，不然不会灵活成这样。 周烨看着容昭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摁下心底想要再亲他一亲的冲动，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衬衫。 容昭捡起滚在地上的象耳瓶，抱着回到衣柜前，跟他的红色礼服锁在一起。觉察到身后有人，容昭猛得把柜门关上，上了锁，一边说道：“不要打那件礼服的主意，不会穿给你看的。” 容昭转头看了看周烨，打量了一下对方的身材：“也别想着背着我偷偷拿出来穿，不是你的尺码。” 周烨忍不住笑了一下，在容昭头发上揉了揉：“真是我的小可爱。” 水烧开，两人一人捧着一杯水喝。 “不是正当防卫，我的确杀人了。”想到周烨身上的烟味，容昭知道他半夜一定在想他的事，在替他操心。 容昭把案发之后，自己遇到那名凶手并如何杀害对方埋起来的事讲了一遍，表情十分凶神恶煞：“我杀了人，你偷了价值连城的古董，谁也不不比谁好。” “要死还是要活都一块。”他没把自己打算替周烨揽罪的事说出来，要是说出来，周烨肯定不愿意，跟他闹。 周烨听了容昭的话觉得开心，要死要活都一块，这一生都不分开：“我会给你找最好的律师，就算杀了人也不要怕。” 容昭看着周烨：“什么叫就算杀了人，我本来就杀了人。” “上周的一天晚上我去找了那个人的尸骨，虽然没挖出来，但我知道，他肯定死了。” 周烨回想着容昭的话，慢慢琢磨道：“你先是捅了他的心脏，又把他埋在半山上。按理来说，一个身负重伤的人是没有力气从土里爬出来求救的。” 烈酒入喉_285 但他还是想心存侥幸：“你不是没找到那个人的尸骨吗，只要没找到尸骨，就不能说明他死了。” “你那时候年纪小，又刚刚经历过那种残忍的事，情绪难免过激，会记错一点什么很正常，你以为你捅的是他的心脏，万一不是呢，你以为他没有鼻息了，他要是装的呢。” 容昭想了一下：“我改天再去挖挖看。” 周烨抱着容昭的肩膀：“我跟你一块去。反正我现在也不是什么好人，最适合干一些半夜挖尸骨的事。” 喝好水，两人一块从家里出来，准备去市局后门的小吃一条街吃早饭。 走到昨天牵手的那条巷子，周烨又伸出小拇指，勾了勾容昭的手心，这回没让容昭握他，他先握住了容昭的手。 容昭看了他一眼：“一分钟。”说完往周烨身侧走了走，靠得近了，别人就看不出来他们在牵手了。 周烨贪心，过了一分钟还不肯撒手：“咱俩现在是一条贼船上的人了，就真正绑在一起了，以后的事还不知道怎么样，现在有机会了，就该好好亲近一番。” 容昭抽回手：“一会到了局里，你别跟人乱说，我不喜欢张扬。” 他身上还有一堆事要查要处理，能少分点心就少分一点。 走出小巷，容昭转头往旁边看了看：“我想先去小胖家看看。” 周烨看了看时间：“可以，这个点刚好是幼儿园送学的时间，小胖家没有人。” 两人拐了个弯，往小胖家走去。 “滴~呜~~滴~呜~~”的警笛声自远处响起，将安静的清晨彻底敲碎。容昭和周烨对视一眼，两人一同小胖家的方向看去。 警车进不来，一队警察从巷子外面跑了过来，为首的是林洪泽。 “老林，”周烨喊了林洪泽一声。 林洪泽转头看见周烨和容昭，一边大步往前走一边叫住容昭：“前方发生命案，容昭过来。” 周烨这才想起来，容昭现在是二队的人了。 周烨跟着一块赶了过去，一边听一个小警员对容昭说具体情况。 今天早上六点钟，一个居住在石莲路的市民早起上班从邻居家门口经过，看见地上一大片血迹，是从大门里面流出来的。 市民装着胆子往大门里面看了一眼，看见自己的邻居躺在一片血泊中，浑身上下全是刀痕，已经看不清人样了。 市民吓得当场昏厥，还是另外一名过路的邻居看见报了警。 很快到了案发现场，容昭一眼看见了倒在血泊中的杨桂华，她身上全是血，身上的刀痕又深又粗，像是切菜刀或者跺骨刀造成的。 她身上的衣服被脱光了扔在一旁，泡在一滩血水里，已经分不出来原来的颜色，全被染成了暗红色。 她的眼睛睁得又大又圆，死死盯着旁边的一间偏房，眼神透着凄凉和不舍。 “孩子，快去找孩子，五六岁，微胖，叫小胖，”容昭大步冲向那间偏房，一边喊着小胖的名字。 几名警员跟他一起找了找，找遍了整个房子都没找到小孩。 很快，法医到达了现场，吴昊将法医工具箱放在地上，戴上手套开始尸检。他看着死者身上外翻的皮肉，甚至能看见被鲜血染红了的白骨。 一旁的法医助理不禁皱了下眉：“我第一次见这样的，凶手是个畜生吧，太残忍了。” 吴昊没说话，转头看了周烨一眼，继续手上的尸检。 他见过跟眼前这具尸体一样残忍的，那时候他刚参加工作不久，尸体被发现在一栋烂尾楼里，状况和眼前一样。 那是周烨的师父蒋振明的女儿蒋筱萌，死的时候才十八岁。 林洪泽指挥好现场侦查工作，转头拍了下周烨的肩膀，没说话。 吴昊很快做完了初步尸检，把手上的一个样本试管递给身旁的助理，起身说道：“死者女，年龄三十五岁左右，利器由后背刺穿左动脉致死，身中二十刀，刀刀致命。死亡时间为昨晚十一点半到凌晨十二点之间。” “死者于死后遭到性侵犯，采集到嫌疑人精y。其他需要进一步尸检。” 堂而皇之地留下自己的生物痕迹，说明凶手没想过隐藏自己的身份，他根本不在乎也不怕自己的身份遭到曝光。 凶手不是一般人，他异常残暴，极有可能是个臭名昭彰的通缉犯，比如丁鹏海那样的。 一个物证人员手上拎着一个透明物证袋走了过来，递到林洪泽眼前：“凶器找到了，在厨房发现的。” 烈酒入喉_286 “厨房和冰箱门把手上均有血液，冰箱空了。”凶手杀完人之后回到厨房，随手把凶器扔了，将食物搜刮带走。 容昭听见了吴昊对死者死亡时间的推测，昨晚他想避开周烨来杨桂华家查探，那个时候是凌晨一点半了，冯桂华已经死了，凶手也逃跑了。 容昭揉了下太阳穴，要是他早一点过来就好了，或许可以抓住丁鹏海，容昭几乎可以肯定，凶手就是丁鹏海。 他继续跟同事们一起在杨桂华家查探，想起之前自己曾经趁杨桂华不在家来过这儿。 他住在石莲路的目的就是找丁鹏海，可他到处都找遍了都没找到。丁鹏海要真住在杨桂华家里，就算他一个通缉犯平时不敢出门，也不可能一年五年六年都不出去一次。 容昭推开一个杂物间，在房间各处看了看，还看见了之前周烨睡过的那张会吱呀吱呀乱叫的床，是杨桂华收二手货收来的，还没来得及出手。 容昭到处看了看，准备走的时候突然停下了脚步，丁鹏海不是和杨桂华住在一起，他是被杨桂华关在了什么地方。 能一关关六年不被人发现，还躲过了容昭的查探，这个地方一定不简单，且就在杨桂华的家里。 容昭重重地踩了踩脚底下，试图找出地下室之类可以用来囚禁人的空间。 透过一间不大的窗户，容昭往外面看了一眼。 那是一处荒废不用的小园子，旁边种着几棵枝叶茂盛的丝瓜，藤蔓沿着墙头往上爬，坠下几个绿色的长丝瓜。 容昭从杂物间出去，站在园子边看了看，走进去把里面的一个大水缸往旁边搬了搬。 水缸下面是一个直径约一米的圆形铁板，铁板很厚，足有十来公分，上面紧紧裹着一层黑色消音材料。 挪开铁板，眼前出现一个通往地下的楼梯，里面亮着一盏不太明亮的白炽灯。 容昭这次没有私自行动，返回去把查探到的情况汇报给了林洪泽。 众人忙赶了过去。 里面是一间约七八平米的小房间，一张单人床，床上散着凌乱的被褥，一张吃饭的小桌子和椅子，一旁柜子上放着几本已经磨破了边的书，一台收音机。 一根手腕粗的铁链子拴在床头，铁链的另一头挂着一把被打开的锁，一把钥匙散落在一旁。 很快，在死者体内提取的精y检测出了凶手的身份，正是潜逃多年的通缉犯丁鹏海。 除此之外，物证从杨桂华的儿子小胖睡觉的枕头上找到一根带有毛囊的头发，经过DNA检测比对，证实小胖和丁鹏海是父子关系。 当年强女干杨桂华的男人正是之后被杨桂华囚禁了近六年之久的丁鹏海。 死者杨桂华的母亲被带到市局问询。两鬓斑白的老人哭得上气不接下去：“我儿可怜啊，从小就没有爸爸，天天被人欺负。长大了也没过过一天好日子，还死得这么惨，我的儿呀。” 哭完女儿又开始哭外孙：“小胖呢，小胖找到了吗，我可怜的外孙，他才五岁。” 给杨母做笔录的警员递了包纸巾给杨母，又起身倒了杯水放在桌上：“现场没有迹象表明您的外孙已经遇害，我们正在全力寻找，一有消息就通知您。” 杨母因为悲伤过度，在痛哭中昏了过去。 除了被派出去查看监控追捕丁鹏海的人和有要务在身的，其他人被林洪泽叫去了会议室。 周烨跟在人群后面走进会议室，说要旁听。 林洪泽知道周烨师父的事，没有多说什么，让周烨随便坐。 周烨走到容昭面前，在他身侧坐了下来。 一个女警梳理了一下丁鹏海的个人信息和其犯下的案件，把杨桂华被害的案子放在重点讲了一遍。 副队说道：“从杨桂华的儿子小胖的出生日期来看，丁鹏海强女干杨桂华是在关家灭门案发之后不久。杨桂华发现自己怀孕之后，通过某种手段，色.诱或者下药均有可能，把丁鹏海控制住，关在了菜窖做成的地下室里。” “她选择把丁鹏海囚禁起来而不是杀了他或者把他交给警察，极有可能跟她的童年经历有关。” 林洪泽点了下头：“她自己从小没有父亲，受尽欺负，不希望自己的儿子没有父亲。丁鹏海杀人犯和强女干犯的身份见不得光，她只能把他囚禁起来。” 一个警员说道：“这样的父亲不如不要，放在身边就是一颗定时炸.弹，现在不就炸了吗。杨桂华一个不慎被他从地窖里逃出来，惹来杀身之祸，连儿子都不知所踪。” 林洪泽：“你这种是正常人的思维，杨桂华从小没有父亲，被人欺负得狠了，或者无意间落下过什么童年心理阴影，让她产生一种，孩子一定要有一个父亲的执念，哪怕这个父亲是个杀人魔。杨桂华需要这种心理上的慰藉。” 丁鹏海逃跑的时候带着一个孩子，不会跑很远，坐火车汽车飞机需要实名，各高速路口也设了路障，丁鹏海跑不出东榆市。 投影画面上，一张图被切割成三块画面，是迄今已知的丁鹏海犯下的案子。 左边是躺在肮脏的烂尾楼里浑身是血的蒋筱萌。中间是杨桂华被杀现场的照片。右边是关家灭门案中死在丁鹏海的砍刀下的七个人。 烈酒入喉_287 周烨和容昭坐在最后一排。 因为要看投影，保证画面清晰，遮光窗帘拉上了，室内只开了最前面的两盏小射灯，后面几乎全黑。 周烨握着容昭的手，两人十指交叉，紧紧攥在一起。 周烨想起了蒋筱萌，不是眼前这具被残忍虐杀的尸体，是记忆中最鲜活的蒋筱萌，能把宽大老土的校服穿得会很好看，喜欢关于hellokitty的一切，笑起来的时候会露出一对洁白的小虎牙，会甜甜地叫他周周哥哥，还要介绍小帅哥给他认识。 容昭想的也很多，那栋曾经处处都是欢声笑语的宅子，刘婶最疼他了，会在爸爸罚他不许吃饭的时候偷偷做点心给他送去，司机大叔也很好，还说等他成年了教他开车，说会开车的男人最帅了，女人都喜欢看男人开车的样子。 满屋子的人，别人或许同情、或许悲悯、或许气愤，只有周烨和容昭的心情是一样的。 他们紧紧握着彼此的手，感受着对方和自己一样的情绪和心跳。 站在投影仪前的人还在说话，可周烨已经听不清了，他转过头来，在黑暗中找到容昭的嘴唇，两人深深地吻在了一起。 仿佛世界万物都消失了，天地一片混沌，只剩下他们彼此。 这是一个温柔的绵长的不带任何情.欲的吻，可以是朋友之间，家人之间，爱人之间。 会议结束之后，周烨和容昭从会议室出来，闪身走到旁边的安全通道里。 周烨看着容昭，拇指在他唇上轻轻揉搓了一下：“林洪泽已经怀疑你了。” 容昭点了下头：“我知道，但我现在还不能走。” 今天早上杨桂华案件的出警现场，林洪泽带人过去，出警前根本没通知容昭。是容昭刚好碰见才一块赶了过去。 就连案情分析会之后的抓捕工作，林洪泽给容昭布置的都是不痛不痒的外围工作，并没有把他安排在抓捕最前线。 下午五点钟，警方终于在石莲路后面的大片厂房附近发现了一点丁鹏海的踪迹。 容昭被命令在局里做受害人家属的问询和安抚工作，没机会跟出去查探。 林洪泽带人搜捕了很久，丁鹏海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怎么都不见踪影。不出意外，搜捕工作会继续进行一整夜。 下班之后，周烨在市局大楼门口等容昭，看见他出来，把他带到院子里的停车场：“跟我去看一个人。” 容昭猜出来：“你师母？” 周烨点了下头：“丁鹏海跑不远了，最多48小时就会落网，我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师母。” 又看着容昭，柔声道：“也想把你介绍给她认识。” 容昭上次去过一次疗养院，知道李明珍最近的身体状况很不好，加上她原本的求生意志就很低，全靠对丁鹏海的恨吊着一口气，大约是撑不了多久了，所以周烨才会这么急。 容昭想抱抱周烨，可周围来来往往的，都是下班的同事，他把自己的手搭在周烨的肩膀上，轻轻揉了揉他。 周烨从口袋里拿出车钥匙：“东子的车，我们快去快回，回来一块去抓丁鹏海。” 说完打开旁边一辆车的车门，转头看见容昭站在原地不动：“上车。” “抱歉，”容昭看着周烨，低声说道，“我不想去，你去吧。回来之后给我打个电话。” 周烨走到容昭面前，盯着他的眼睛，拧了下眉：“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去看一个垂死的可怜的老人家，一般情况下一般人都不会拒绝，更何况这个人还是周烨的师母。 “没有，时间不早了，你赶紧去吧，”容昭看了一眼时间，“我在家里等你。” 周烨心里惦记着师母和抓捕丁鹏海的事，没有勉强容昭，最后还是问了一句：“你得告诉我，不是因为不想承认你跟我的关系，才不愿去见我师母的。” 容昭没料到周烨在想这个：“我不是那种始乱终弃提起裤子就不认人的人，我对你负责的。” 容昭看着周烨，心底泛上来一丝酸涩和心疼，周烨对他们的关系，对他的感情这样没有安全感，必然是因为之前被他伤害得太深了。 周烨打开车门进去，容昭跟着上了副驾。 周烨转头看着容昭：“你不是不……” 话还没说完，嘴巴就被堵住了，容昭把周烨压在椅背上吻了吻：“你无需对我对你的感情有任何一丝怀疑，我不想去不是因为不想承认我和你的关系。” 周烨摸了摸被容昭吻过的嘴唇，这是他第一回被人摁在座椅上亲，受里受气的他不喜欢。 想起周烨的窃贼身份，容昭不忘嘱咐他：“注意安全，遇到警察盘问也不要慌，德国警方还没查到你身上。” 烈酒入喉_288 周烨心里知道，那只象耳瓶是他花了钱买的，他一辈子也不可能因为这个被抓，被容昭这样日日保护着，他觉得既愧疚又感动。 容昭准备推开车门出门，周烨一把将他拉了回来，摁在椅背上亲了亲。 周烨的力气很大，上半身几乎全压在了容昭身上，用比他亲吻他的时候凶狠十倍的力气讨了回来。 容昭被吻得喘不过气来，拿手去拽周烨的衬衫袖子，让他松开。 周烨又吻了一会才松开手，一边帮容昭整理被他揉乱了的衣衫，看了看容昭被咬得发红的嘴唇，声音低哑道：“等抓到丁鹏海，好好休息几天，让老公好好疼你。” 周烨开车走后不久，容昭拦了辆出租车，也去了疗养院。 第102章 周烨来到李明珍的病房，一个小护士把他叫了出去,递给他一份病人最近几天的身体数据。 周烨翻开看了看,从昨天开始，李明珍的身体就开始不好了，比以往还要差。血压远低于正常植物人水平,心跳却比正常数值快。 周烨陪李明珍说了会话,用温水帮她擦了擦僵硬的手指,站在床边说道：“师母,我先走了,我去抓丁鹏海,您好好歇着，等我回来。” 周烨弯下腰来,帮李明珍把几根头发撩到耳后。 李明珍才五十出头,头发已经全白了。她的头发是在得知唯一的女儿蒋筱萌死讯的第二天白的，是一夜白头。 周烨最后看了李明珍一眼,又帮她把被子往上拉了拉盖好，叮嘱护士多照看一些，还偷偷塞了个红包给人家。 看见周烨开着车离开疗养院，容昭悄悄来到了李明珍的病房。 他不愿意和周烨一起过来，是因为他内心有愧。 六年前，蒋振明原本可以不死。 要不是因为他。 那七个人用药迷晕了关家人之后展开屠杀，容昭当时因为贪玩,半夜跑出去玩了一会,等回来就看见家人惨死,血流成河。 他躲在一堵墙后面，看着那七个魔鬼和五名蒙着面的杀手，正要冲出去跟他们拼命，其中一名杀手先发现了他，转身用枪对准了他的脑袋。 他以为自己死定了，最终，倒下的却不是他，而是那名用枪指着他的杀手。 救下他的人正是埋伏着的蒋振明。 蒋振明身上没有枪，他用一把水果刀刺穿了杀手的心脏。 因此，蒋振明暴露了自己，被其余四名杀手.枪杀。 倒在血泊中的蒋振明转头看着容昭的方向，用目光告诉他，让他趁没人发现，赶紧逃跑。 少年容昭知道自己的命是用一个警察的性命换来的，他不能冲出来，不然那个警察就白白牺牲了。 看到容昭安全逃出宅子，奄奄一息的蒋振明从地上捡起一把刀，对准丁鹏海。 可他受的伤太重了，还没来得及从地上爬起来就被丁鹏海反杀了。 之后，警方在案发现场发现的所谓的容昭的尸体，其实是被蒋振明杀死的那名杀手的尸体，被善后的人乔庄打扮了一番，又毁了大半张脸，让人误以为，那是死去的关旭。 床头柜上放着一束大红色的康乃馨，花朵已经有点焉了，容昭把自己手上的那束换了过去。 他不敢和周烨一起过来，就是因为周烨的师父是为了救自己才死的，是他害死了蒋振明。 容昭不敢让周烨知道这件事，至少现在不敢。周烨跟他师父的关系那么好，要是被他知道了，他一定会恨他，会怪他，会离开他。 容昭在李明珍的病房里站了一会，一句话也没说，只在临走的时候低声说了一句：“我去把丁鹏海杀了。” 周烨先回到的石莲路，穿过巷子，看见家里的等是关着的，知道容昭不在家里，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过去。 容昭刚从出租车上下来，说自己正在外面找吃的，还问周烨想吃什么，他给他带。 容昭拎着一袋打包盒回了家，上了二楼楼梯看见周烨坐在门口。 他的后背贴着墙，微微仰头看着已经黑透了的天空，眼神很深，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烈酒入喉_289 容昭走过来，从口袋里拿出来一串钥匙递给周烨：“我刚才在外面配的，你收好，下次就不用在门口坐着等了。” 周烨接过钥匙从地上起来，先抱了容昭一下才转身开门。 两人囫囵吃好饭，出了门。 周烨边走边说道：“最新消息，丁鹏海在石莲路后面那一大片厂房附近出现过。” 容昭没问周烨从哪拿到的消息，眼前最紧要的事情是把丁鹏海找出来。 周烨握住容昭的手，发觉他的手有点凉，于是握了握紧，一边低声说道：“一会见着丁鹏海，不要轻举妄动。” 容昭转头看着周烨：“你恨丁鹏海吗？” 周烨点了下头：“当然，他害死了筱萌和师父，我做梦都想他死。” 容昭低声重复了一遍：“你恨害死你师父的人。” 周烨没听清容昭在说什么，问他他也不说。 从石莲路走出来，周烨看着容昭，他对他有些不放心：“你别动杀念，那种人连血都是脏的，别脏了自己的手，交给法律裁决。他当年看到过你的脸吗？” 容昭：“没有。” 周烨松了口气：“那就好。” 眼前是很大一片厂区，灯光并不明亮，道路很宽，里面将近一半的地方是废弃的旧厂房，黑漆漆一片。 容昭指了指不远处的几辆警车，小声说道：“那是林洪泽的人。” 这一带已经被警方包围了，到处都是警戒线，好在这片地方的面积很大，周烨和容昭绕过看守最严密的地方，从一间厂房的墙头爬了进去。 他们去的是一家面粉厂，厂房内灯火通明，还有工人在里面加班。 从面粉厂出来，两人开始在这片厂区内搜寻丁鹏海的藏身之处。 大部分区域已经被林洪泽的人搜捕过了，该问的人也都问过了了，周烨和容昭找了半天也没发现丁鹏海的踪迹。 周烨去旁边的小卖部买了瓶水，自己先喝了几口，把剩下的递给容昭：“别着急，林洪泽派了那么多人都没找到呢。” “你就不能买两瓶吗。”容昭接过周烨递过来的水，看了一眼瓶口，还是仰头喝了起来。 两人忙了两三个小时，又是跑路又是爬墙，累得不轻，坐在路边废旧的石凳上休息。 周烨有心让容昭放松一下，抱着他的肩膀说道：“亲都亲过那么多回了，怎么还嫌弃我喝过的水。” 容昭想起来什么似的，拿出手机给周烨转账：“就买一瓶水，是不是钱不够花了，先给你五百二，花完再问我要。” 周烨买一瓶水是不想喝不完拿在手上碍事，既然容昭要疼他，他当然开心接受：“谢谢男朋友给的零花钱。” 忙里偷闲的空档，因为零花钱，容昭突然想起来，自己没有房子也没有车子，甚至连存款都没有，每天带着周烨住城中村的出租房里。 作为一个男人，有点对不起他。 周烨看容昭看着路边的小河出神，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在想什么呢？” 容昭回过神来：“没什么，瞎想。”他也的确在瞎想，目前的状况，他自己不用说了，身上有罪，周烨也好不到哪去，偷了那么贵重的象耳瓶。 容昭自嘲地笑了一下，能活着已经很不容易了，房子车子太遥远了，那种可以一生一世的日子也未免太奢侈。 周烨帮容昭拍走一只叮在他胳膊上的蚊子：“走吧，继续找人。我就不信丁鹏海带着一个孩子，能插翅飞了不成。” 容昭从石凳上起来，主动握了一下周烨的手，紧紧攥了一会才松开。 周烨很喜欢，一直转头盯着容昭的脸看，把容昭盯得脸都红了还在看：“等把眼下这些破事全部处理好，我想……” 周烨停了声，没再继续往下说，他想和容昭在一起做的事情太多了，平常那些恋人和夫妻们做的事情，别说是甜蜜的日常了，哪怕是闹矛盾吵嘴，他也都想做。 见周烨说到一半不说了，容昭转头问道：“你想什么？” “没什么，”周烨笑了笑，趁周围没人，天色又黑，在容昭腰上狠狠揉了一把，低声道，“我想听你叫我一声好哥哥。” 无端被调戏，容昭的脸颊顿时更红了，恶狠狠地瞪了周烨一眼：“你也尊重一点丁鹏海，我现在是来抓他的，要摆出一副剑拔弩张的架势来，别这么……浪。” 周烨正要说几句调戏容昭的话，抬眸看见前面的草丛里射过来几道手电筒的光。 烈酒入喉_290 林洪泽带着几个人从河边走了过来，看见周烨和容昭：“容昭，受害人家属的安抚工作做妥当了吗？” 容昭把自己今天负责的工作认真汇报了一下。 林洪泽对周烨的出现并不意外，还走过来拍了一下周烨的胳膊：“放心，这儿被我们的人包围了，丁鹏海跑不掉。” 周烨点了下头：“谢了，老林。” 林洪泽看了看容昭，目光带着一丝打量和审视。 局里的人都知道，周烨跟他师父一家关系很好，蒋筱萌惨死在丁鹏海手上，连蒋振明都是被丁鹏海杀死的，周烨不想亲手抓了丁鹏海才叫奇怪。 容昭呢，容昭跟丁鹏海能有什么仇，他下班不回家好好休息，大半夜的出来折腾。 周烨抓起容昭的手：“老林，差点忘了跟你说，记得准备红包啊，先是结婚的份子钱，再是生孩子的。” 林洪泽看了看周烨，又看了看容昭：“你俩，那些传闻都是真的？” 周烨松开容昭的手，抱着他的肩膀往自己怀里揉了揉：“当然。” 又笑了笑说道：“我男朋友什么都好，就是太粘人，我说出来抓个人他也要跟着，一会看不见我就要犯相思病。” 容昭转过头来，冷冷地看着周烨，神特么相思病。 林洪泽不爱看基佬腻歪，摆了摆手说道：“谈恋爱了不起啊，滚滚滚。” 容昭静静地看着周烨演，看他扶着他的腰，另一只把手放在他的肚子上，一脸小心翼翼：“你有了身孕，走路慢些，当心肚子里的孩子。” 林洪泽：“别在老子跟前恶心人。” 说完带着人走了，不忘回头喊住他们：“周烨，发现丁鹏海的行踪不要轻举妄动。”这次行动的负责人是他，即使周烨跟他平级，也不是他们二队的，也应该听他指挥。 林洪泽走后，容昭把周烨的手从自己肚子上拍开，一言难尽道：“倒也不用演成这样。” 周烨笑了笑，转头在容昭唇上啄了一口，嘴唇正要离开，察觉到容昭的嘴唇动了动，他便多吮了他几口。 周烨原本以为容昭脸皮薄，林洪泽等人还没走远他就当街吻他，会被他揍一顿，没想到会得到回应。 他轻轻舔了下自己的嘴唇，一边回味着刚才那个短暂又甜蜜的吻，侧过身，低声问道：“你怎么突然这么喜欢我了，连走在路上都控制不住地想亲我。” 容昭看了看周烨：“不是你先亲我的？” 周烨勾唇笑了一下：“那你也没揍我，按照你以前的脾气，八成是要揍我的。” 容昭轻轻拧了下眉：“我以前对你，那么不好吗？” 被容昭这么一说，周烨倒泛起委屈来了：“是啊，尤其是情人节之后那几天，虐得我心肝肺都在疼。你打算怎么补偿？” “你说怎么补偿就怎么补偿，”容昭转头看着周烨，目光变得无比温柔，“我都依你。” 周烨被容昭这句话勾得心底发痒，贴上容昭的耳朵低声道：“等抓了丁鹏海，让我好好亲亲你。” 说完不轻不重地在容昭耳朵上咬了一下，牙齿重重地上面磨了磨，暧昧得紧。 容昭纵容周烨，是因为他觉得，现在的日子是他偷来的。 要是被周烨知道他的师父是因为他才死的，他还会对他这么好吗，还会抱着他说，他可以是他的姐姐，他的妈妈，他的爸爸吗。 容昭转头看着周烨，不知哪里照过来的昏暗的灯光将他的五官轮廓衬托得愈发深邃，黑色的瞳孔像湖中礁石，透着锋芒也透着水般的柔情。 他是这么好的人。 又在这一大片厂房中转了一圈，已经快到凌晨了，工人们早就下班了，工厂里的灯光和机器也早停止了运转。 这大片区域里除了搜捕的警察和警犬，几乎没有人了。 容昭爬上一间厂房的房顶，这是一处视野较好的高处。 他从高处往下，四处看了看，丁鹏海可能藏身的地方几乎被他们找遍了，他转头问道：“你要是丁鹏海你会藏在哪里？” 周烨看了看：“我要是他，我会藏在别人找不到的地方。” 容昭看了周烨一眼，心说你这不是废话吗。 周烨继续说道：“一般的厂房，白天开门的有经营能力的不行，丁鹏海带着一个孩子，目标太明显，很容易被发现。水里不行，孩子受不了，水边和桥下是搜捕的重点区域，也不可能。” 烈酒入喉_291 周烨的目光突然一定：“那儿。” 容昭顺着周烨的视线看过去，那是一间废弃的造纸厂，厂房上面有个巨大的烟囱，那烟囱不算高，只比旁边的房子高出两三米。 容昭看了看：“他不可能带着一个孩子跳进烟囱里。先不说烟囱中间是空的，光是房子和烟囱中间那多出的两三米，他就无法跨过去。” 周烨带着容昭从房顶下来，一边往烟囱的方向走一边说道：“你知道伸缩阶梯吧，就是那种可以收缩的梯子。” 容昭顿时明白了周烨的推测，丁鹏海可以借助伸缩阶梯从房子爬上烟囱，再把梯子收回来，卡在烟囱上面，人缩在梯子上就不会从烟囱上掉下来了。 容昭皱了下眉：“要先告诉林队吗？” 周烨摆了下手：“还不能确定丁鹏海是不是在里面，我们先过去看看。” 两人继续往前走，周烨一转头，看见容昭盯着自己看，觉得他有些不对劲，退回去握住他的手：“怎么了？” 容昭：“没事，走吧，你在前面走，我殿后。” 周烨笑了一下：“你难道还怕丁鹏海突然出现从背后突袭我们吗。” 容昭微微抿了唇，没说话，夜色中让人看不清他的情绪。 容昭抬眸看着周烨的背影，目光贪婪地盯着他，像是眼前的人下一秒就会消失了一样。 丁鹏海迟早会落网，随着丁鹏海的落网，蒋振明的死亡真相也会被揭露，旁人听不出来他是为了谁死的，知道容昭真实身份的周烨不会猜不到。 周烨看容昭又落在了后面，转头过来寻他：“在抓凶手的问题上，你一向最急，怎么这会儿落在后面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容昭咽下心底的一丝愧疚和苦涩，低声道：“没事。” 又抬头看了一眼当空皓月：“只是觉得今晚的月色太美，不舍得走太快。” 容昭的这一丝愧疚里不光是对蒋振明和周烨，还有对他的家人。 他原本应该像以前一样，什么行动都抢在最前头，趁人不注意，抢先一步找出丁鹏海，亲手杀死他。 他一直告诉自己，他不后悔自己杀了人，他一点也不后悔。 他曾祝周烨余生幸福、长命百岁。现在，他希望能给周烨的余生带来幸福的人是他。 他后悔了，他不该杀人，也不想再杀人了。他想和他一起过长长久久的好日子。 这种念头一出，容昭感到很害怕，怕九泉之下的父母姐姐怪罪他，怪他不愿意给他们报仇了。 他把心底的恨意、悔意、愧意和对周烨的贪意品了遍，眼神俱是隐忍，等终于忍不住了，大步走过去抱住了周烨的腰。 第103章 十米高的烟囱上面，一个胡子邋遢的男人抱着一个小男孩坐在一个伸缩阶梯上面。 男人身上穿着黑色的旧衣服,头发很长,像是好几年没剪了，说话的声音又粗又哑，像从破风箱里发出来的：“儿子,我的好儿子。” 小男孩只有五六岁,缩在男人的怀里,神智有点不清醒,眼睛睁不大开。小男孩想逃走,又不敢动,只要一动就会从烟囱里掉下去摔死。 男人和男孩正是丁鹏海和小胖。 丁鹏海怕孩子吵闹，喂他吃了点安眠药,现在才醒过来。 “乖儿子,叫声爸爸听听。” 小胖吓得瑟瑟发抖，一动不敢动,眼神惶恐地看着男人。 他本来在睡觉，一醒来就发现在在这儿了，忍不住扁了扁嘴，哭着喊道：“妈妈，我要妈妈。” 丁鹏海晃了晃小胖，使劲按着他的头逼他往烟囱下面看，凶神恶煞道：“不许叫妈妈,你妈妈死了。” 小胖一听到妈妈死了,再也控制不住地大哭起来：“妈妈,我要妈妈，你放我走，我要妈妈。” 丁鹏海捂住小胖的嘴巴，低声吼道：“再敢出声，老子掐死你，把你扔下去，下面有个大铁锅，铁锅里面烧着热水，掉下去就能把你煮熟。” 小胖吓得缩成一团，一边低声抽泣一边看着眼前的男人。 烈酒入喉_292 两个月前，他无意间看见妈妈拎着饭菜走进菜窖里，趁妈妈不在家，自己推开大水缸，看见了这个被铁链子拴住的男人。 男人说自己是他的爸爸，让他把他放出去。 小胖从来没有爸爸，别的小朋友都有爸爸，他没有，他也想要一个爸爸。男人让他拿根发卡过来，他照办了。 丁鹏海用发卡把铁链子上的锁打开，从菜窖里逃了出来。 可他还没跑出去多远，就被从外面回来的冯桂华迎面堵住了。丁鹏海被囚困了好几年，脚腕手腕上全是铁链子的勒痕，浑身都没力气，手上连个趁手的武器都没有。 冯桂华又是干惯了粗活的，很容易就把丁鹏海制服，重新锁回了菜窖里。 一只小鸟停在烟囱上面，丁鹏海抱着小胖，在他肉肉的小脸上捏了捏：“看见那只鸟了吗？” 小胖不敢吱声。 丁鹏海继续说道：“想要吗？” 小胖点了点头，他想带回家养。每个小朋友都喜欢小动物，小胖也不例外。 丁鹏海邪恶地笑了笑：“等安全了，爸爸带你抓鸟，把它们的毛全部扒光，脖子上划一刀，肚子上划一刀，腿也要切断。” 小胖吓得又要哭。 丁鹏海鄙视又嫌弃地地看了小胖一眼：“爸爸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会抓流浪狗杀来吃了，你看看你，连宰一只鸟都怕，将来能有什么出息。” “我真得好好谢谢你妈，给我生了个儿子，我儿子肯定不能做怂蛋，得从小培养起来。” 丁鹏海抱紧小胖，用阴森可怖的声音在他耳边说道：“狗杀起来其实没什么意思，猫才有意思，越小的猫越好。你踩它一下，它叫一声，要是用烧红的铁丝烫一烫就更好玩了，或者用刀放血玩，记住不能割脖子，割脖子没一会就死了，死了就听不见惨叫了，那多没意思。” “以前，爸爸遇到一个小姐姐。长得可漂亮了，穿着校服，扎着两个马尾，粉粉嫩嫩的，声音也好听，”丁鹏海一边说一边咋吧着嘴，似乎在回味当时的感觉，咧开嘴巴笑了一下，露出满嘴黄牙，继续用粗哑的声音说道，“一边流血一边尖叫一边求饶的样子太可爱了。” 小胖吓得直哭，哭还不敢哭出声，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他不禁往烟囱下面看了看，这个爸爸说下面有个烧着热水的大铁锅，跳下去会被烫熟。 可他实在怕这个爸爸，想跳下去，跳下去又怕被热水煮熟。 又急又怕，吓得尿了裤子。 周烨和容昭悄悄爬上房顶，看见烟囱上面露出一个男人的头顶。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对了个眼神，一起从房顶下来。 丁鹏海是个疯子，杀人魔，惊动了他，他发现自己逃不了，最好的结果的是乖乖束手就擒。最坏的结果是抱着小胖一起跳下烟囱。 十米高的地方，会被摔成肉泥。丁鹏海死有余辜，小胖是无辜的，他才五岁。 周烨看着容昭：“你的想法是什么？” “通知林洪泽吧。”容昭仰头看着笔直的烟囱，丁鹏海和小胖悬在上面，以他和周烨两个人，不借助外力的情况下，根本不可能把小胖完好地救回来。 周烨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给林洪泽，把眼前的情况了一遍。 林洪泽正在准备调直升飞机，让搜捕队从上空俯视搜寻，听见周烨和容昭发现了丁鹏海的藏身之处，林洪泽重新调整了方案，带着一群人悄悄赶往造纸厂这边的烟囱。 周烨和容昭走进造纸厂里面，看了看烟囱下面，就算在这里铺救生垫，上面的人跳下来也很难存活。 两人悄悄退出去，看见林洪泽带着一堆人赶了过来，大家一起商议了起来。 孩子必须救下来，这是宗旨。 至于丁鹏海，能活捉最好，死了也不要紧，前提是要能救下孩子。 “安排狙击手直接一枪把丁鹏海的脑袋爆了，丁鹏海一死，孩子可能会受到惊吓，很容易就从烟囱上掉下来，”林洪泽继续说道，“不能冒这个险。” 副队在一旁说道：“找谈判专家跟丁鹏海谈判呢？” “不行，丁鹏海知道，自己一旦落到警方手里，必死无疑，他犯下的那些罪，枪毙十次都偿还不了，狗急跳墙，带着孩子一块跳下去怎么办，”周烨仰头看了看直入夜空的烟囱，低低骂了声，“畜生，太他妈能躲了。” 没有十足的把握，谁都不敢说一定能救下那孩子。 丁鹏海逃不出去，警方也没有办法从他手上救下孩子。 周烨：“不行就假装撤退，丁鹏海不会一直在上面不下来，总要吃东西的。等他带着孩子下来，再抓捕。” 的确，这个方法是目前最安全有效的。 警方开始大张旗鼓地撤退。 烈酒入喉_293 丁鹏海听见警笛声越来越远，以为自己安全了，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往外面看了看。现在是晚上，等天亮了就不好走了。 又过了一会，丁鹏海把小胖系在自己身上，坐在烟囱沿上，收起收缩阶梯，准备把阶梯搭在旁边的房子上，顺着阶梯走到房子，再逃跑。 周烨等人躲在厂房下面的隐蔽处，看着丁鹏海从烟囱里冒出头来，他们等的就是这一刻。 “啪”的一声，变故在一瞬之间发生。 丁鹏海一只手要拖住孩子，另一只手握住伸缩阶梯，一个不当心，阶梯从他手上掉了下来，砸落在地面上。 他被困在上面下不来了，没有外力的帮助他绝不可能从十米高的烟囱上下来。 林洪泽和周烨等人商定了两个方案，一是，等天亮，让警方的人假扮两个过路的工人，丁鹏海必定会求援。 警方的人把丁鹏海从烟囱上救下来，同时执行抓捕。 第二个是直接救援。防止丁鹏海警觉心太强，迟迟不肯求援。 大人还好一些，等明天太阳出来了，烤在头顶，近四十度的天气，又累又饿受到惊吓的小孩子根本受不了。 派谈判专家拖住丁鹏海，吸引他的注意力，能谈下来自然好。 要是没有和谈的可能，孩子的生命危在旦夕，警方派一个人悄悄爬上烟囱，同时安排狙击手，枪声一响，丁鹏海倒下，由那个人拉住孩子，不让孩子掉下去。 直升飞机立即出动，把孩子和警方派去的人救下来。 以防万一，谈判的同时派几个人悄悄往烟囱里面垫海绵和救生垫。烟囱十米高，哪怕能垫五米六米，对孩子的生命也能多一份保障。 要是孩子掉进烟囱里面，有海绵和救生垫接着。要是掉在外面，有警方派过去爬上烟囱的人拉着，双重保障。 这个任务的难点和眼里其实全压在被派除去解救孩子的那个人身上，他必须悄无声音地爬上去接近丁鹏海，在第一时间拉住孩子。 林洪泽转头看了看自己的手下，最后把目光放在容昭身上。 要说谁能在不惊动丁鹏海的情况下，像个隐身人一样爬上去，容昭是最好的人选。 第二天一大早，警方的人假扮成工人从烟囱下面过去了好几拨，丁鹏海迟迟不肯求救，他太谨慎了，也是料到昨天警方在这里大肆搜索，通缉令必然贴满了整个厂区，他怕这里的工人认出自己。 很快到了中午。 今天的天气好得过分，太阳顶在头上，别说坐在烟囱上的丁鹏海了，就连埋伏在阴暗处的警察们都热得满头大汗。 林洪泽接到侦查电话，据汇报，被丁鹏海挟持的那个孩子脸色很不好，眼睛一直闭着，昏昏沉沉的，最好的情况是中暑，最坏的情况令人不敢多想。 不能再往下拖了，谈判专家很快就位，站在距离烟囱最近的房顶跟丁鹏海谈判。 周烨走到容昭面前，静静地看他换攀援衣和鞋子，最后只低声说了一句话：“上次说好了，等丁鹏海落网了，好好疼疼你。” 容昭点了下头，在腰上绑好绳索，仰头看了看被太阳靠得快要化了的烟囱，用手摸了摸烟囱上的石砖：“上面有爬梯，没事，乖乖在下面等我。” 接到行动信号，容昭开始往烟囱上面爬。 “容昭监控追踪技术好，没想到身手也这么好，”林洪泽转头看了看周烨，“真不愧是我花了大力气抢来的人。” 周烨仰头看着容昭，看他很快爬到了一半，再往上就要接近丁鹏海了。他的动作看起来轻盈快捷，其实每一步都要很小心。 烟囱又老又旧，上面的钢铁爬梯不敢说一定牢固，万一哪个踩上去松了掉了，肯定会惊动上面的丁鹏海。 容昭爬到上面，用绳索把自己固定在丁鹏海身后。 谈判专家还在费力和丁鹏海周旋：“你不为自己考虑，得为孩子考虑考虑吧，他已经很长时间没喝水了，人也昏迷了，很容易有生命危险。” “他毕竟是你的亲生骨肉。” 丁鹏海冷笑一声：“我要是活不了，就没法亲自教导他，留着也没什么用。” “准备一辆车，把我送出东榆市，我保证不伤害他。不然别怪我现在就掐死他，要死一块死，还能在黄泉路上做个伴。” 说完把手放在了孩子纤细的脖子上。 虎毒尚且不食子，丁鹏海已经连禽兽都算不上了。 林洪泽在对讲机里一声令下，狙击手开枪，丁鹏海脑门上出现一点子弹穿过的红痕，应声咽气。 丁鹏海直直地向后倒去，容昭上前，一把抓住小胖的胳膊，丁鹏海太重了，小胖又是被系在他身上的，容昭一个人需要拖住一大一小两个人的重量，也腾不出手去割断把丁鹏海和小胖捆在一起的绳子。 烈酒入喉_294 他一只手抓着小胖，另一只手抓住烟囱，指尖泛了白，紧急咬着自己的牙齿，只要坚持几分钟，直升飞机就过来了。 突然，容昭的脚下年久失修的爬梯断了。 他整个人悬在烟囱上，抓住小胖的那只手的手腕几乎断掉，那头太重了。 短短的几分钟像一年那么长，直升飞机到位，把容昭和小胖带走，救援成功。 林洪泽走到周烨身侧，看着天上的直升飞机：“你就不担心容昭吗，刚才爬梯断了，他可是一脚踩空。” 那千钧一发之际，就连林洪泽自己都倒吸了一口冷气，更别提在场的其他人了。 周烨从口袋里掏出来一根烟含在嘴里，手滑了一下，打火机打了好几下才点着，猛吸了一口烟，声音平静道：“他是一个警察，这是他应该做的。” 等周围的人各忙各的去了，周烨用大拇指擦了擦手心上的汗，他被容昭那一下惊出了一身冷汗。 虽说他身上系了绳子，不应该会摔下来，可那条绳子是固定在几道爬梯上的，有一根爬梯会断，其他爬梯必然也不会牢固。 要是容昭摔下来，周烨简直不敢再往下想。 原本他可以提出来代替容昭上去，但他没有，这一趟必须容昭自己去。 他已经尝过了杀人的滋味，他想让他尝一尝拼着自己的性命救人的滋味。他想让他看到自己的价值，他想带着他活得更好。 容昭和小胖被带去医院做身体检查，周烨打了个视频电话给疗养院的护士，把丁鹏海身亡的消息告诉了病床上的李明珍。 挂了电话，周烨上了警车，跟林洪泽他们一起返回局里，经过医院门口的时候，林洪泽让人停了车：“知道你就算回了局里也坐不住，去看看吧。” 周烨看了看林洪泽，轻轻笑了一下：“老林，我以后再也不说你谈恋爱的时候智商为零了，这不挺上道的吗。” 林洪泽把周烨轰下车：“滚蛋，你特么谈恋爱的时候智商才为零，老子那是真爱。” 周烨站在医院门口，正要进去，手机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是疗养院的小护士打来的。 “周先生，非常悲痛地告诉您，李明珍女士于四十分钟前病情突然恶化，来不及抢救就去世了。” 周烨站在一片阳光下，四十分钟前，正是周烨打视频电话的时间。师母是等不及了，要去天堂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师傅和筱萌。 周烨收起手机，用手背擦掉眼角滑落下来的眼泪，抬起脚往医院大门里走去。 容昭拿着一堆空白的检查单，正准备按照上面的项目一样一样检查一遍。 要搁以前，他早把单子扔掉走人了，除了手腕上被烟囱上的砖石勒出来的伤痕，其他一些心电图之类的根本不用检查。 他突然开始变得惜命了，希望自己健健康康的，一点身体毛病也不要有。 容昭在放射科门口排队等检查，突然被人从后面抱住了腰，一声低低，带着点哽咽的声音传来：“容容。” “师母走了，我都还没来及把你介绍给她认识。” 容昭转过身看着周烨，紧紧握住他的手。他不擅长安慰别人，说不出什么安慰人的话来，在真正的痛楚面前，任何安慰的语言都是苍白无力的。 这一点，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周烨难受，他也难受，他难受周烨的难受，更难受自己会失去眼前这个男人。 随着丁鹏海的死亡，关于关家灭门案的越来越多的真相浮出水面，周烨迟早会知道，他的师父原本可以不死。 容昭拉着周烨的手，把他带到洗手间隔间，关上门，低头朝他吻了过去。 是周烨教他的，发泄和缓解情绪的方法有很多种，接吻就是其中之一。 容昭一边吻着周烨，唇角尝到一丝咸咸的味道，他紧紧抱着周烨，一寸一寸把他脸上的眼泪吻掉。 周烨心里明白，师母每天躺在病床上，身体无法动弹，眼睛也睁不开，身边没有一个亲人，只能一遍遍在睡梦中想着惨死的女儿和丈夫，这对她来说其实是一种折磨，走了反而解脱。 丁鹏海死了，师母唯一的念想也了了。 可是，他怎么办呢。这几年，跟家里人闹翻，被赶出家门，他心里憋着一口气，想家的时候也不愿意回家，就喜欢去疗养院待着，把师母当成自己的家人。 以后再想家了，他还能去哪。 周烨紧紧抱着容昭，大口吮着他，低声在他耳边呢喃：“我只有你了，你别离开我。” 周烨说的又何尝不是容昭的心里话，他也怕，也怕他知道他师父死亡的真相会怪他怨他离开他。 烈酒入喉_295 最后，容昭松开周烨，带着他从洗手间出来：“晚上回家，我有话对你说。” 容昭去一个又一个科室做身体检查，周烨就在门口等着他，哪儿也不去。 直到容昭做好身体检查，两人一个回局里，一个去了疗养院。 下班之后容昭没有立刻回家，他去了从来不去的菜市场，买了周烨爱吃的几样菜，又去了周烨常去的那家花店。 老板娘看见容昭，对他笑了笑：“买玫瑰？” 容昭提着一兜菜，在花店里看了看：“有什么花能让人一看，心情就变得好起来的？” 花店老板娘怔了一下，旋即笑了笑：“你这句话我听着耳熟，有一回你家那位过来买花，说的话跟你刚才说的一字不差。” 老板娘走到养着玫瑰花的铁皮桶边：“我当时让他挑花苞拢在一起的，带回去到盛开，能欣赏好几天，你猜他怎么说。” 容昭从桶里拿出来一朵正在盛开的玫瑰花，看着花瓣上滚下来的一颗露珠，低声说道：“他一定说，他不想等这些花慢慢开放，他要挑盛开的。” “请帮我挑最好看的九十九朵，他今天心情不太好，想现在就让他看到最好看的。” 老板娘卖了很多年的花，什么样的爱情没见过，早已经麻木了，今天却不知为什么，眼眶有点发热。 容昭左手拎着一兜菜，右手抱着一束玫瑰花回了家，路过小卖部的时候买了一包烟，不是自己抽，他不爱抽烟，也不打算染上这种恶习。 他是给周烨买的，他也不喜欢周烨周烨抽烟，觉得烟味臭，又伤身体。平时一看见周烨周烨就要皱眉。 回到家，容昭把菜放在厨房，玫瑰花插在花瓶里，香烟摆在桌上最显眼的位置。 他决定今天对周烨坦白，把他师父的死亡真相告诉他。 他希望他看到他给他做的饭，给他买的鲜花和香烟，心情能好一些，这样他就不走了，或者骂他推开他的时候轻一点。 容昭走进厨房，系上围裙，一边打开手机看美食视频，一边照着上面做。 平时看周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很简单，轻松又利索，怎么到了他的手上，不是菜切得不好，就是油多了盐少了炒糊了。 好不容易把菜端上桌，发现没做米饭，赶紧又去淘米。 等一切都做好了，容昭摘掉围裙坐在桌边，看着桌上惨不忍睹的三盘菜，拿起筷子夹了块糖醋排骨尝了尝。 外面是焦黑的，里面却没熟，像嚼着一块糊了的生肉。 容昭起身把这这盘菜扔进了垃圾桶里，连盘子都不想要了，“哗啦”一声直接连菜一块扔了。 他看着桌上的另外两道菜，没有勇气再去尝。他害怕，要是都不好吃怎么办，那样就不能讨到周烨的好心情了，他就会离开他。 身后传来钥匙转动门锁的声音，周烨走进家门，先去洗手间洗了下手，出来看见桌上的玫瑰花香烟和饭菜，颇为惊讶。 “你做的？” 容昭点了下头。 周烨一进门就闻到了一股焦糊味，差点以为容昭把厨房烧了。他走到桌边，拿起筷子：“那我尝尝？” 容昭看着周烨把筷子对准桌上被他炒得黑乎乎的土豆丝：“别吃。” 周烨又把筷子对准另一道家常豆腐，心底暗自揣测，那碎成一团糊在一起的应该是….豆腐吧。 容昭不敢让周烨吃，上前把他手上的筷子夺了过去，抱着他就往床上扑，朝着他的唇就吻了过去。 周烨在疗养院忙了大半天，满身疲惫，本来打算回到家抱抱容昭就好好休息休息。 周烨从来没见过容昭这么主动讨好过他，亲手给他做饭，买最漂亮的花送给他，连香烟这种半违禁品都给他买。 周烨抱着容昭，被他亲了几下就受不了，反守为攻地把容昭压在身下。 容昭伸出手把房间的大灯关掉，开了台灯，一粒一粒解开周烨的上衣纽扣。 周烨的动作顿了一下，深色的眸子看着容昭：“你…” 容昭用自己的嘴唇堵住周烨的，细细吻着他的嘴唇、喉结，再一路往下…他也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只知道要讨好周烨，把他伺候得舒服了他就不会生他的气离开他了。 周烨的衬衫已经被容昭脱掉了，他看见身上的人伏在他身上。然后他听见腰带被解开的声音。 容昭han住了他。 烈酒入喉_296 周烨摁下浑身上下翻涌着的巨大的qing潮，起身把容昭从自己身上抱起来，声音低哑地问道：“你到底怎么了？” 容昭挣开周烨，还要去给他弄，被周烨压在床上动弹不得，他声音低哑地叫他的名字：“容容。” 容昭回过神来，紧紧咬着自己的牙齿，偏过头不去看周烨。 周烨捧着容昭脸，强迫他看着自己，着急道：“你说话。” 容昭冷静了一会，把当年周烨师父的死亡真相说了出来：“他本来隐藏得好好的，都是因为我，要不是为了救我，他不会暴露自己。” 说完，抬眸看着周烨，一双眼睛满是水汽：“我对你好，你别走，行不行？” 周烨看了看桌上的菜，瓶子里的玫瑰花和香烟，又看了看被容昭扒下来的散落在地上的衣衫。 因为太心疼，声音都有点发颤：“你是我的宝贝，我怎么舍得离开你。” 周烨说完低下头来，重重吻在容昭的唇上。 他想好好疼疼他。 他温柔地吻着他，把刚才他刚才想给他做的事情做了个遍。 ….. 第104章 容昭洗好澡从洗手间出来，脸颊上一片红晕,久久散不下去。 周烨已经穿好了衣服,正站在桌边看桌上那束盛开的玫瑰花，听见容昭出来，转头看着他,声音带着尚未完全褪去的沙哑：“洗好了？” 容昭点了下头,被周烨盯得有些不好意思,一双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放,只好转过身,看了看被折腾得十分凌乱的床褥,开始铺床。 枕边那一片尤其乱，床单皱得不像样,是被他抓出来的。 周烨走到容昭身后,从后面抱住他，在他耳边吻了吻,低声说道：“刚才，舒服吗？” 容昭只点了下头，没说话，他第一次在周烨面前脱光了衣服，还被他那样吻着，他还给他…口了。 他脸皮薄，自然羞涩了。 周烨不放过他,追着他问：“喜欢吗？” 容昭红着脸点头：“晚饭怎么办？”他做的那些饭,根本没法下口。 “问你呢,喜不喜欢？”周烨喜欢看容昭害羞的样子，又纯情又可爱，忍不住想逗逗他，“刚才，你叫得可真好听。” 容昭：“我没叫。” 周烨笑了笑，坏心眼地在容昭腰上掐了一把，在他耳边低声说道：“我喜欢那样，我喜欢看你因为我情动的样子，太性感了。” 容昭被周烨从后面抱着，铺个床都不好铺，他转头看了看黏在自己身上的人：“我铺床。” 周烨这才松开容昭，让容昭好好把床铺好，自己走到窗边，拿起桌上容昭给他买的那包烟，从里面抽出来一根，正要点着，被容昭一把抢了过去。 周烨无辜：“不是你给我买的？” “我又后悔了，不想给你了。”说完把那包烟锁在了自己的柜子里，跟他的红色礼服、青花象耳瓶放在一起。 周烨勾唇笑了笑，看容昭像个小松鼠一样藏东西，低头笑了一下：“老婆不让抽就不抽，听老婆的。” 容昭：“叫老公，容哥也行。” 周烨不跟容昭计较这个，很顺口地喊了声：“容哥。” 容昭走到桌边，垂眸看着桌上惨不忍睹的两道菜，拿出手机说道：“点外卖吧，你想吃什么？” 周烨走到冰箱前，将刚才容昭洗澡时放进去的米饭拿出来：“不用，我来做炒饭。” 容昭：“那个饭，糊了。” 周烨打开保鲜盒，把上面的几根葱拿了出来：“以后烧饭再烧糊，可以放葱，糊味会被葱香替代。” 烈酒入喉_297 说完又从冰箱里拿出来两个鸡蛋，两根火腿，玉米粒，胡萝卜等。 炒饭很好做，不过二十分钟就上桌了，米粒均匀，饭香四溢。 “你师父的事，”容昭低头吃着饭，不太想抬头看周烨的眼神，“你真不怪我吗。” 周烨把容昭手边的紫菜蛋汤端了过来，一边用勺子在上面搅着吹着，一边说道：“我师父是个好警察，警察的职责就是救人。” “差不多了，不烫了，别光吃饭，喝点汤，别噎着。”周烨喂容昭吃了口汤，“等一会进被窝了，我再跟你讲。” 容昭就着周烨的手把汤喝完：“现在也能讲。” 周烨：“我想钻进被窝抱着你讲。” 吃好洗好收拾好，钻进被窝，周烨抱着容昭开始讲：“当年筱萌遇害，师父因为身份原因需要避嫌，被排除在了案件之外。” “就算被排除了，他也不会放弃追查凶手，这一点没人比你我更清楚了，”周烨低头在容昭额头上亲了一口，继续说道，“后来，终于被他打听到一点线索，丁鹏海在你们灵秀别苑，也就是半山出现过。” “师父他想亲手把丁鹏海那个畜生抓住，替筱萌报仇。师父赶去半山之前给我打过电话，我本来也想去的，被家里人关在房间里出不去。” 容昭拧了下眉：“他们为什么要关你？” 周烨：“因为那几天家里人逼我跟女人相亲，我不愿意，就出柜了，还给自己编造了一个同性相好，他们一边不想我跟男人好，一边做我的思想工作，试图让我去见那个女人，怕我跑出去，就把我关起来了。” “这几年我跟家里人关系不好，除了他们不赞同我的性取向逼我跟女人相亲结婚，还因为师父的事，”周烨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我一直愧疚，要是那天我跟师父一块过去……” 容昭用自己的手指摁了下周烨的嘴唇：“你要是去了，会被他们杀死的，那不是你师父想看到的，所以，不要愧疚。” 周烨又试想了一下：“说不定，能在那个时候就遇到你。如果在那时遇到你，这几年你也不用过得这么辛苦。” 想到容昭这几年过的日子，周烨又是一阵心疼：“我当时，该过去的。” 容昭抬眸看着周烨：“七个畜生，五个杀手，你是嫌自己的命太长吗。如果你那时候去了，还有命活到现跟我在一起吗。” 容昭从周烨怀里出来，往枕头上面钻了钻，伸长手臂，把周烨抱在自己怀里，这个姿势就多了几分攻气，他很喜欢。 周烨往容昭怀里窝了窝，头枕在他的肩窝，继续说道：“我师父，因为是擅自行动，即使牺牲了也没有被评为烈士。” 这一直是周烨心里的一块疙瘩：“他是个好警察，不该在死的时候还被他们围绕着私自行动违反纪律这几个字讨论论来讨论去。” “以前师父就老跟我念叨，说自己当警察当了这么多年，不是没想过自己的死法，能老死自然是最好的。要是不能，他希望自己不是病死的，也不是发生交通意外，他希望自己是牺牲在工作岗位上的。” “他说他喜欢烈士陵园，里面埋着很多他的前辈和同事。” 容昭低声说道：“他是为了救我。” “要是将来有一天，机会合适了，我愿意站出来证明。” 周烨把自己的耳朵贴在容昭的心口，听着他的心跳，一边说道：“等关家的案子破了。” 说到这个，容昭就不得不提到：“那我杀的那个人？” 周烨抬头看着容昭：“等我忙好师母的葬礼，陪你去半山，带上铲子，去挖挖看。要是没挖出来，那个人就没死，你就没杀人。” 容昭垂下眼帘，声音变得低沉：“要是挖出来了呢？” “到时候再说，”周烨反身压住容昭，把他往枕头下面拖了拖，“你是我师父拿命救回来的人，我更要保护好你，他才不会白白牺牲。” 容昭一开始嫌周烨抱得太紧，胳膊和腿舒展不开，不舒服，过了一会就习惯了，还会主动往他身上贴。 周烨皱了下眉：“别乱动，再动亲你了。” 容昭就不敢动了，晚饭前他被周烨弄过，纾解不少，没有太多的心思想跟周烨干点什么。 周烨就不一样了，他憋了一整晚，一直压着心里的躁动，容昭一动，皮肤一贴上他，就像一根羽毛一样，挠得他心口直痒。 很快容昭就感觉到了周烨的身体变化，隔着衣服布料也烫人得紧。他不自然地把自己的身体往床边挪了挪，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周烨起身，从床上下来去了洗手间，他不能让自己这样一直“坚强”着，容昭会睡不着。 第二天，容昭来到办公室，看见自己桌上放着一个土黄色的竹篮子，上面盖着一块深蓝色的碎花布头。 掀开看见是整整一篮鸡蛋。 王警花走过来说道：“是小胖的外婆叫人送来的，说你救了小胖的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就送了一篮子鸡蛋，不是什么贵重物品，就替你收下了。” 烈酒入喉_298 容昭道了谢，把竹篮子从桌上拿起来放在地上，一边想着让周烨用这些鸡蛋做点什么好吃的给他吃，以及要不要买个烤箱什么的。 看王警花站在原地不走，一双大眼睛看着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容昭从抽屉里拿出来一个纸袋，把竹篮子里的鸡蛋拿出来，装了一些在纸袋里面，递给王警花。 王警花：“不是，容哥，我不是想吃你的鸡蛋。” 林洪泽从旁边走了过去，随手把容昭手上的纸袋拿了过去：“你不要我要。”说完拎着鸡蛋走了。 容昭看了看王警花：“有事？” 王警花昨天也在丁鹏海抓捕现场的厂区，听人说容昭和周烨在一起了，她还不信，后来连林队都说了，她依然不想相信：“你跟周队？” 容昭点了下头。 王警花明白了，转过头，痛不欲生地嚎叫去了。 容昭没管这茬，打开电脑开始办公，第一件事就是看邮件。 昨天晚上林洪泽在二队内部群发了一封邮件，邮件内容是关于一个六年前在半山上失踪的人。 容昭继续往下滑动页面，在邮件底部看见了那个人的照片，正是当年被他杀了埋在土里的那个男人。 因为当年灭门案现场被那几名专业杀手清理过，留下的凶手痕迹很少，无法证明这个男人就是当年的凶手，因此不能大肆发布通缉令。 只能作为嫌疑人和失踪人口来处理。 被通缉多年的丁鹏海落了网，林洪泽希望一鼓作气，尽快把这名失踪人员找出来。 容昭心里明白，这个人已经死了，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被找出来，林洪泽现在所做的一切最终都会指向他。 很快，众人被召集到会议室开会，一个警员在投影前将嫌疑人的资料梳理了一遍。 徐运良，男，现年三十八岁，曾在娱乐厅当马仔，十七岁时因参与运毒，被判处有期徒刑十五年。出狱后三个月，也就是六年前，曾出现在关家灭门案现场附近，之后杳无音讯。 丁鹏海失踪的六年里曾出现在过石莲路，徐运良则是一点消息都没有，比丁鹏海消失得彻底得多。 副队举了下手说道：“这个徐运良会不会已经死了呢，不然没道理连一丁点的线索都没有。” “据调查，徐运良从小就没有父母，缺乏管教，初中没上完就辍学，开始混社会。他是被奶奶养大的，这人虽然不是什么好人，对他奶奶却很孝顺。” 容昭低头翻着手上的一份资料，上面记载着徐运良当年因为参与运毒入狱，他所获得的赃款的去向。 除了留给自己的三十万逃生款，他几乎把所有的钱都花在他奶奶身上了。 副队继续说道：“上个月二十号，徐运良的奶奶去世，我们的人在他家附近蹲守了七天七夜，连徐运良半个人影都没看到，葬礼还是他家一个远房亲戚操办的。” 一个警员接上话：“徐运良跟他奶奶的感情这么好，他奶奶又是他唯一的亲人，他不可能连葬礼都不赶回来参加，还是说，关家的案子他真的参与了，怕警察抓到他，不敢露面。” 林洪泽靠在椅背上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本来以为能利用徐运良奶奶的葬礼抓到他，结果人没出现。 六年前关家灭门案的案发现场，该勘查的都已经勘查完了，该提取的线索也提取完了，根本找不到徐运良的踪迹。重新勘测现场也不现实，六年了，所有的痕迹和证据早就没了。 “容昭，你怎么看？” 容昭被点名，合上手上的资料，声音像平常一样沉静：“传统刑侦手段吧，用画像找人，通缉令发不了，可以发寻人启事。” 林洪泽点了下头：“目前也只能这样了。” 散了会，容昭从会议室出来，林洪泽走上前，抱住他的肩膀，把他往走廊窗边带。 容昭不习惯被人这样抱着，抖了下肩膀，把林洪泽的手甩了下来。林洪泽知道容昭的脾气，也不介意，从口袋里掏出来一根烟递给容昭。 容昭接过来，并不抽。 林洪泽自己点着，趴在窗边，转头看着容昭说道：“你以前在警校的时候，一到下雨天就请假，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容昭知道林洪泽已经有点怀疑自己了，早就跟周烨对好了说辞：“因为周烨，无意间见过他一面，有点喜欢。发现他总会在下雨天出来散步，我为了远远看上他一眼。” 这个说辞是周烨编的，原版比这肉麻得多，容昭只简单地总结了这么两句。 林洪泽知道周烨为了查他师父的案子经常在下雨天，尤其是大雨天出来。加上周烨和容昭现在的恋人关系，不管林洪泽心里信不信，起码他表面上得信。 林洪泽吸了口烟，眯了下眼睛：“看不出来，竟然是你先喜欢的他，我一直都以为是他死追的你。” 烈酒入喉_299 容昭学周烨的样子，厚着脸皮说道：“是我在吊着他，引他追我。”他是一个心机深沉的绿茶男。 林洪泽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 李明珍的葬礼结束之后，周烨利用中午的时间，避开人，带容昭去了墓地，看了师父师母和蒋筱萌。 从墓地回局里的路上，周烨开了一会车，换容昭开。 周烨在副驾玩手机，等绿灯的时候容昭转头往他手机上看了一眼：“聊的什么，笑这么浪。” 在墓地的时候，周烨正式把容昭介绍给了他的师父，说容昭是他的男朋友，是要和他过一辈子的人。 周烨捂住自己的手机不让容昭看，一边躺在椅背上继续打字，一直到把容昭给他的最后一分零花钱花完。 一直到回到市局容昭才知道周烨干了什么。 他在同事群里大肆宣布了自己和容昭的恋情，然后开始发红包，让大家祝贺他和容昭。 容昭要是没记错，他这几天一直在跟他说，让他低调一些，不要别人面前乱说。 他就是这么低调的。 就连齐局都单独私聊了容昭，什么也没说，就默默地给容昭发了好几个红包。加起来有一千多，容昭也不敢多问，还是齐局自己说的：“委屈你了。” 容昭笑了笑，打了个谢谢，没有多说什么。 一走进市局大楼吴昊就从里面迎出来，拉着容昭就往旁边的休息室里走。 周烨一掌把吴昊的手从容昭手腕上拍开，满脸不悦：“耗子，干什么呢，对我的人动手动脚。” 吴昊不理周烨，眼睛只看着容昭，痛心道：“昭昭，你快告诉我，这一切都是假的，都是那个家伙臆想出来的。” 周烨站在一旁，抱着手臂，抬着下巴看着吴昊，转头对容昭说道：“老婆，告诉他。” 容昭看了周烨一眼：“你先上去吧，我单独跟吴法医说。” 周烨警告了吴昊一下，让他注意自己的行为规范，朋友妻不可欺。 周烨走后，容昭和吴昊来到休息室，容昭直接说道：“我跟周烨是在一起了。” 吴昊坐在椅子上，靠着椅背捂着自己的心口，缓了好一会才有力气说话：“你觉得我要是撬墙角，成功的可能性有多大？” 容昭：“零。” 吴昊又要不行了，捂着心口苦笑一下：“答得这么干脆，真是令人心碎。要不，你再考虑考虑？” 容昭：“不用考虑。” 吴昊：“……” “你可以慢点再答的。”这样他也能好受点。 吴昊又缓了一会，抬眸说道：“你想问什么？” 容昭想着周烨昨天晚上对他说过的话，他说这几年，每年的中秋节他都是在疗养院过的，现在李明珍走了，周烨说他以后都和他一起过。 周烨很少在容昭面前提起他的家人，只偶尔说几句，言语间容昭还是能听出来，周烨并不是不想回家，他从小也是在父母的宠爱下长大的。 “我想多了解了解他，能跟我说说他的家人吗？” 吴昊沉思了一下，似乎有点犹豫：“他的家庭情况，其实挺复杂的。但是吧，也不是复杂，就是很不好说。” 周烨两天前私下里找过吴昊，不让他在别人面前说他的家庭真实情况，说了就绝交。 吴昊当时还诧异，平时说得最多的就是周烨自己了，从不遮掩自己豪门少爷的身份，虽然大家都不信就是了。 怎么这会儿就不让说了。看周烨当时的神情和语气，绝对是认真的。 吴昊虽然爱跟周烨开玩笑，但也不是不知轻重的人，他不好乱说，只好对容昭说道：“我不方便说，你还是问周烨吧。” 容昭看吴昊脸色为难，也不勉强他。他也就随口一问，不管周烨的家人是怎么样的，就算非常不好相处或者很贫穷，他都无所谓。 周烨的家人不接受他们的恋情，这是一定的。这对容昭来说其实没什么影响。他跟周烨在一起，和其他人没有任何关系。 容昭转身打开休息室的门，和吴昊一起出来，边走边说道：“周烨说今天晚上请你吃饭，不在外面吃，去我们家，他来烧菜。” 烈酒入喉_300 吴昊一听这话就知道周烨那个贱人在打什么主意，他甚至可以想象出来那个场景。 周烨一定会拉着他进屋，从在门口换鞋就得开始炫耀：“哦，不好意思，家里只有我和容容的情侣鞋，忘了给你准备。” 之后可以不用说了。 吴昊被自己脑子里的画面气得满脸通红，自我调整了一下情绪才温声对容昭说道：“你转告他，我今天晚上有事去不了了。” 容昭：“他说他料到你会这么说，所以又说了，让你有空随时可以过去。” 吴昊的下眼睑不受控制地跳了跳，竭力控制住自己想要把周烨拖下来狠狠揍一顿的冲动：“我可谢谢他了。” 他转头看着容昭，看着眼前人如诗如画一般的美貌，心痛得直抽抽。因为心情实在不好，晚上打算喝酒，一个人喝酒又没什么意思，于是拿起手机给他前男友留了个言，要找人家喝酒。 容昭从四楼电梯下来，范瑶和肖潜早就站在电梯门口等着了，一看见人就给拉到了三楼。 肖潜一口一个大嫂，叫得容昭满脸通红：“别这么叫我，还像以前一样叫容哥就行。” 肖潜：“好的，大嫂。” 到了一队，开始有人拿着各种颜色的喷彩往他身上喷，热热闹闹地起着哄。 容昭觉得太夸张了，周烨不过才公布恋情没一会，这边连喷彩都准备好了，看桌上还堆着一大堆糖果和巧克力。 范瑶一边给众人发糖一边说道：“这些都是周队前两天就准备好的喜糖。” 一边坏心眼地琢磨着：“一会我得拿点去内勤部发一发。” 周烨靠在桌边，眼中带笑地看着容昭，见他被逗得满脸通红，唇角温柔地往上扬了扬。 大家闹着玩了一会，没等范瑶去内勤部发喜糖，内勤的人就自己过来了。 钱主任走在最前面，后面依次是五朵金花，崔丽塔的眼睛都是红的。 她不禁想起来了以前，但凡她看上的男孩子，每回她一表白或者准备表白，男孩子就告诉她，他喜欢男人。 大花调侃她，说她是湾仔码头，崔丽塔当时还说：“容哥肯定不是，容哥那么A，肯定不会喜欢男人。” 然后他就被周烨的一条群消息打了脸，伤心得连周烨发的红包都没领。 钱主任一走进门，把容昭拉到自己身后，朝周烨喊了声：“姓周的。” 周烨提着一袋子糖果走过来，笑了笑：“呦，娘家人来了，快请上座，范瑶，上好茶。” 五朵金花走到容昭面前，崔丽塔扁了扁嘴，眼看着就要哭出来，她连情书都准备好了，就差表白了。 容昭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抓了把糖，给五个姑娘一人分了好几把。 崔丽塔捧着手上的糖更难受了，还有什么能比收到自己暗恋的人的喜糖更虐心的吗。 没有！ 钱主任接过范瑶泡的好茶，坐在郑可特地搬过来的椅子上，看着周烨说道：“工资……工资就不问了，我知道你工资。房子有吗？” 周烨认真答道：“没有，但以后会努力，争取在市中心买个两室一厅。” 钱主任又问：“车子呢？” 周烨继续认真：“必须有，起码大众。” 钱主任用审视的目光看着周烨：“不错，有了家室，人也变踏实了，没再吹逼自己是豪门少爷。” 他就怕周烨蹦出来一句，两室一厅？呵，埋汰谁呢，低于五千万的海景别墅不住。大众，开出去不嫌丢人？ 不知谁在旁边突然喊了一声：“卧槽，这对翡翠吊坠好漂亮，帝王绿。” 另一个人照常开玩笑道：“周队买来送给容哥吧，当定情信物多好，一对加起来才三百万，便宜。” 说完才想起来，他们周队已经转性换剧本了，不再饰演豪门少爷了。 “可惜，已经被人买走了，”那人继续说道，“是周家那位美人太太。” 说到何雪阳，就是一般的市民都知道，不光因为她又有钱又美，还因为她奢侈。 何雪阳嫁给周思怀之前是个画画的艺术家，热爱世间一切美的东西，还酷爱收藏。 烈酒入喉_301 周家有栋空置的别墅，里面专门放何雪阳收藏的东西。 从一块在海边捡到的贝壳，到名贵的字画，有时在外面看到流浪猫，只要那猫长得好看，符合她的审美，她就一定要会带回家好好养着，每天欣赏。 这名艺术家对美的追求到了极致，亏着周家有钱，禁得起她挥霍，周思怀又宠她，要什么给什么。 周烨曾经一度想，幸亏自己长得足够好看，不然他真怕他这妈在他出生的时候看他长得不好看把他掐死在襁褓中。 正想着，何雪阳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周烨走到窗边接电话，一边转过头，有点心虚地看了容昭一眼。他靠在窗边听完电话里何雪阳的话，忙说道：“别，您千万别过来。” 第105章 晚上下班，周烨和容昭在市局门口见面。 容昭转头看着周烨,见他似乎有话要说：“你先说。” “今天晚上我有点事,去见，见一个朋友，”周烨往容昭身侧靠了靠,一边往地铁站的方向走,伸出小拇指手指挠容昭的手心,“一会我给你点外卖。” 容昭张开手掌,跟周烨十指相扣：“不用帮我点外卖了,正好我今天晚上也要出去,见一个朋友。” 周烨看着容昭：“谁？” 容昭笑了一下：“别这么紧张，是叶倩。” 周烨嗯了声：“那你跟她见完面赶紧回家,最晚九点半就得回去,我要是先到家了看不到你……” 他一边说，一边往容昭耳边凑了凑：“后果你懂的。”说完,双唇在容昭耳朵上蹭了蹭。 容昭抓了下被周烨弄得痒痒的耳朵：“九点半太早了，十点半吧。”他今天有事，大事。 “老公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周烨抓着容昭的手，开始掰他的手指头，“这样吧，从九点半开始算,晚回来一分钟亲一下,到十点半,也就六十下。” 容昭想了想：“是你亲我还是我亲你？” 趁周围没有人，周烨抓着容昭的手在自己唇上亲了一口：“当然是，你亲我，我也亲你，一人六十下，多公平。” 容昭问道：“你哪个朋友，我认识吗？” 周烨在容昭的鼻子上轻轻刮了一下：“放心，不是男人，就，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 “吃醋了？” 容昭：“没有……算了，有点吧。” 周烨很开心，临分开的时候把容昭拽进旁边路口地小巷子里面亲了几口才松开：“晚上早点回去，有事给我打电话，没事也可以打电话。” 容昭到了跟叶倩约定的地点，先带她吃了个晚饭。 叶倩选了一家麻辣烫店，提前得了周烨的叮嘱，转头对容昭说道：“容哥，我喜欢放辣，一会你别放，你不要放，不然周哥要是知道我带你吃辣伤了胃，会打死我的。” 容昭低头笑了一下，本来想趁着周烨不在，吃一点辣的过过瘾。 点单的时候还是要了无辣的汤底。 两人坐好，容昭看了一眼叶倩碗里红彤彤的一片辣椒油，有点羡慕。再看看自己碗里的清汤，还是没忍住，趁叶倩不注意，往自己碗里放了几滴辣椒油。 叶倩之前从医药销售公司辞职了，找了好长一段时间的工作都没找到一份称心如意的，最后是周烨帮的忙，托关系给她安排了一份好工作。 在一家相当牛逼的单位做会计，她以前想都不敢想，那种单位，基本上一进去，只要好好工作不犯错，一辈子都不用愁了。 工作压力不大，各方面的福利也都很好，比他们警察局还好。 叶倩吃了串土豆，用餐巾纸擦了擦嘴：“我妈一听说周哥帮我找了个这么好的工作，天天要请周哥来我家吃饭，还问周哥有没有女朋友，说要给介绍女朋友，我以为我妈在说我，把我吓了一跳，你猜她怎么说。” “她指着我一撇嘴，就你这样的，你配不上人周队，”叶倩笑了笑，“容哥你放心，我已经跟我妈说过了，周哥有爱人，让她不要瞎弄。” 容昭一直对叶倩心怀愧疚，想帮助她，知道她辞职之后就开始帮她看工作了，可他的人际关系太浅了，几乎相当于没有人际关系，也就没看到什么好工作。 没想到周烨会替他做得这么周全，心里顿时一暖。 烈酒入喉_302 叶倩低声说道：“听说我那个岗位是因为一位老会计退休了才空下来的，好几年前就有人盯着了，不少人托关系走后门都没捞上。” “还是周哥厉害，回头我得好好感谢他一下。” 容昭没有多想，周烨这个人性格活泼，爱交朋友，当了好几年警察了，会积累点人际关系也正常。 吃好饭，叶倩拿出带来的一个精致纸袋递给容昭：“容哥，这是我送给你和周哥的礼物。” 容昭接过来，拆开里面的包装盒看了一眼，里面竟然是一对大红色的喜碗喜筷。 碗外面刻着大红色的囍字，两只龙缠绕在囍字的两边。 叶倩笑了笑：“这两只龙是我找人定做的。”一般的喜碗，上面刻的都是一龙一凤。 “碗嘛，你看它，圆圆的，是圆圆满满的意思，筷子不用说了，成双成对，”叶倩看着容昭，认真地说道，“容哥，希望你们长长久久，白头偕老。” 容昭收下叶倩的礼物：“费心了。” 按照原来的计划，两人一块来到了一个地段还算可以的房产中介公司，一边讨论着东榆市最近的房价。 容昭还没有存款，自然买不起房子，他就是来看看的，一方面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出租房，丁鹏海已经死了，容昭也就没有必须住在石莲路的意义了，他想找一套像样一点的房子，让周烨住得舒服点。 另一方面，看看买房市场，算算自己需要多久能攒够首付。 今天在一队办公室，钱主任问周烨的那些话，容昭只当是玩笑，房子车子这些东西应该由他来准备。 容昭：“我毕竟是个男人，要担起养家的责任，不能亏待他。” 叶倩点了点头：“对，周哥既然愿意嫁过来，咱们要对他好点。” 两人在中介小伙的带领下看了好几套房子，容昭自己一个人住的时候无所谓，连石莲路的城中村都不挑剔。现在有了周烨，他就变得挑了起来，不是嫌房子采光不好，就是觉得装修太旧。 他想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对周烨好。 另一边，周烨坐在一家高档餐厅里，看着满桌珍馐，一时之间竟然有点舍不得吃了，想把这些都打包，带回来给容昭吃。 何雪阳坐在周烨对面，夹了块老参焖鸡的鸡腿到他碗里：“怎么不吃？” 何雪阳今天穿着一件赫本风黑色连衣裙，脖间坠着一颗钻石项链，长发馆起，看起来优雅又高贵。 她看向儿子的时候目光总是很柔和，微微闪着光，像欣赏一件十分喜爱的艺术品。 周烨看了看碗里的鸡腿，觉得容昭会喜欢，容昭喜欢吃的东西他都不舍得吃，于是夹到旁边的盘子里，想着等一会走的时候打包。 还有桌上那盘虾饼，看着也不错。 何雪阳看周烨盯着虾饼看，于是帮他夹了一块：“怎么光看不吃？” 周烨又把虾饼夹到旁边的盘子里，得给容昭打包。自己挑了几样容昭不怎么爱吃的菜吃了几口。 何雪阳从包里拿出来一对翡翠吊坠，是她今天新得的一对帝王绿平安扣，递给周烨：“好看吧？” 周烨在灯光下看了看：“好看。”这么好看的东西应该配极品美人，也就是他老婆，容昭。 平安扣的寓意也好，他希望他们都平安。 何雪阳见周烨盯着平安扣出神：“你要是喜欢就拿去玩吧。”何雪阳喜欢世间一切美的东西，看见了就想拥有，最喜欢的当然还是自己的儿子。 瞧他，长得多好看，又黑又亮的桃花眼，鼻梁的弧度和唇形简直完美。 周烨看着手上的平安扣，想起来自己还在跟周思怀闹矛盾，说过不拿周家一分钱了。他要是拿了，相当于对周思怀妥协，愿意接受娶一个女人回家。 周烨恋恋不舍地把平安扣还给何雪阳：“我不要。” 何雪阳看出来周烨喜欢：“这件不算周家的东西，妈妈上个月卖了几幅画，差多久就是用卖画的钱买的。” 说着把平安扣放在周烨手心，握住他的手拢住：“就当妈妈给你和你未来老婆的见面礼。” 周烨还是不敢收，容昭不是穷苦人家出身，他也曾经是个锦衣玉食的小少爷，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不会看不出来这对翡翠的价值。 要是容昭知道他的身份了，必然会想到，那只青花象耳瓶不是他偷的，是他买的。 这样在容昭眼里，他就不是一个罪人了，他干干净净，而他是罪恶的，他会因为不想连累他而推开他。 可周烨太喜欢这对吊坠了，是情侣的，还能保平安，他最终还是收下了：“谢谢妈。” 烈酒入喉_303 反正自己的身份迟早都会被容昭知道，等被他知道了，他就用吊坠哄他求他，不让他离开他。 “你师母的葬礼，我和你爸爸都去了，当时你在忙，我们就没去打扰你，”何雪阳看着周烨，“中秋节快到了，今年回家过吧。” 过去的六年周烨都是在疗养院陪着昏迷不醒的李明珍过的，吃几口月饼，站在窗边看看月亮，就算过节了。 周烨低声道：“我今年不想回去。” 何雪阳轻轻叹了口气，把儿子的手拉过来握了握：“那你也不能一个人在外面过。” 周烨让何雪阳握了一会，收回手说道：“有人陪我过节了，他说以后每年的中秋节都陪我过，他亲口说的，不会耍赖的。” 何雪阳张了张嘴，周烨知道她要问什么，直接答道：“不是女字旁的她，是单人旁的他，男他。” 周烨轻轻攥了攥手上的吊坠，看着何雪阳，眼神坚定，声音温柔：“妈妈，我很喜欢他。” “我想把这个吊坠送给他，还想把这一桌子的食物都打包给他带回去。” 何雪阳坐在椅子上，看了看旁边盘子里她夹给周烨的鸡腿和虾饼，好一会没说话。 最后端起桌上的一杯红酒喝了几口，用帕子擦了擦嘴唇：“我和你爸一直不同意你找个男人，六年了你也没听，哪怕在外面饿死都不愿意低头。” “六年前那天晚上，你摊牌，说自己喜欢男人，不愿意跟女人相亲，你爸爸骂了你，骂得很难听。”何雪阳似乎是不愿意回忆当时的场景，好看的眉头微微拧起。 周烨原本也不愿意再听第二遍，尤其在情人那天晚上容昭以同样的话拒绝他之后。但现在他的心结解开了，他再也不怕那两个字了，替何雪阳开口道：“他说我恶心，让我滚。” 何雪阳垂眸看着雪白的桌布，桌上的小花瓶里插着一朵玫瑰花，她把那支花拿在手里，一片一片剥着花瓣，似乎这样就能缓解她内心的不安。 “妈妈当时没有替你说话，甚至是赞同你爸爸的，后来也没有劝过你爸爸，你可知道是为什么？” 周烨想到周思怀一脚揣在他身上，大吼着骂他让他滚蛋的样子，语气沉冷又带着几分倔强：“他就是思想封建，迂腐，霸道。” 他们的座位是包间，又是高档餐厅，外面还有保镖守着，何雪阳不怕自己的话被人听了去：“你爸爸一直在看心理医生，你是知道的。” 周烨点了下头，周思怀说过，他是因为工作压力大才看的心理医生，这很正常。 何雪阳把手上的玫瑰花剥得只剩光秃秃的一个花蕊，抬起头说道：“你爸爸少年时，大概只有十四五岁的样子，被一个男人......” “虽然那个男人被你爷爷处理到了很远的地方，但那种阴影是一辈子的，这才是他一直看心理医生的原因，他走不出来，”何雪阳用手背摁了下有点湿润地眼角，继续说道，“他是走不出来，才会觉得同性恋恶心。” 周烨从来没想过，里面的原因竟然是这样。他见过不少被强女干的女人，大多数人都走出来这个阴影，好一些的一生郁郁寡欢，差的就自杀了。 何雪阳握着周烨的手：“你说他封建，迂腐，霸道，我不否认，正常的父母，谁不希望儿子能娶个女人，生几个孩子，尤其是我们这种家庭。” 周烨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打心眼里心疼和同情爸爸年少时的遭遇，可他不会妥协。 何雪阳：“妈妈并不指望也不敢奢望你能现在就跟那个男人分手，回家娶一个女人。跟你说这些，是想让你知道，你爸爸他不是真的恶心你。” “今年中秋节回家过好不好？” 周烨想了一下：“回家可以，我得带上他。” 他总说自己是一个人，一个人生活，一个人过节。其实真真正正只剩下一个人的是容昭，他才是真正的连一个亲人都没有了。 何雪阳看了看周烨，什么都没说。沉默就等于拒绝了。 周烨知道家里人没这么容易妥协，在外面过也挺好的，二人世界，没人打扰，多快活。 何雪阳走出包间，出去又回来了：“你上次带回家的袜子在哪买的，你爸说好穿，天天穿，我想再给他买几双换着穿。” 周烨本来以为，上次他回家给周思怀过生日，被赶出家门之后，那几双袜子会被扔出去，没想到他会穿。 何雪阳得到地址也不走，目光被周烨手腕上的手表吸引了。 周烨把自己的手往前递了递，一脸炫耀地说道：“好看吧。” 何雪阳认真看了看：“不是什么贵重货，设计感却不错，他很有眼光。” 说完又叹了口气：“要是个女孩子多好。” 何雪阳走后，周烨叫了服务员进来，让把这一桌子没怎么动筷子的菜打包，说要给自己的男朋友吃。 何雪阳从餐厅出来，没直接上车，想在街上走走，散散心。 她已经六年没有看见自己的儿子像今天这么高兴过了。看一个人是不是高兴是不是幸福，不是看他脸上的笑容有多大，要看他的眼睛。 烈酒入喉_304 何雪阳站在街边，想起在餐厅里，她看见周烨谈起他喜欢的那个人的时候，他眼里闪着光。 身后的保镖不远不近地跟着，何雪阳坐在街边的长椅上，抬头看着满天的星星，星光一闪一闪地时候像极了儿子眼里的光。 何雪阳人生第一次开始怀疑，她是不是做错了。 就这么坐了好一会，起身准备走的时候，抬头看见有人从眼前的街道走了过去。 她只看了那人一个侧脸，那是个年轻的男人，看起来比她儿子年龄还小。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皮肤很白，气质矜贵。 路灯和霓虹灯光又杂又乱，像被打翻了的颜料盒，只有那个人是至纯至静的。 何雪阳从来没见过这么美的人，像一件举世无双的艺术品。可一转眼，那个人就不见了。 容昭和叶倩刚从最后一栋房子里出来，走过街道，中介小伙有点不耐烦地问道：“这都看了快六七套了，还没定下来吗？” “我跟你们说，就刚才咱们看的那套，你们要是现在不租，不用等明天，今天晚上就能被租走，到时候你们后悔都来不及。” 容昭想了一下刚才那套房子，比起之前那几套，各方面他都很满意，绿化、卫生、安全都不错，唯独就是阳台太小了。 他还要和周烨一起在阳台种蔷薇花，粉的红的爬满阳台。等出太阳的时候，一起坐在藤椅上，周烨会给他端来一杯他亲手做的红豆奶茶。 婉拒了中介小伙之后，容昭看了一眼时间，先送叶倩回了家，送好叶倩自己才往回家的方向走。 从石莲路地铁站下来的时候已经晚上十点钟了，到家估计十点十分。 按照周烨的说法，从九点半开始算起，到十点十分，一共四十分钟，他迟到四十分钟，他们要互相亲吻四十下。 要是从巷子跑回家，最快五分钟就能到家了，也就是十点零五分，这样只需要被周烨亲三十五分钟就可以了。 容昭脚下的步子迈得却越来越慢，就连路边一家卖宵夜的老板都看不下去了，以为这人是身体不舒服走不动路，走过来问道：“要不要帮你叫120？” 容昭摆了下手：“谢谢，不用，我没事。” 老板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奇怪的男人，迟疑道：“真没事？” 容昭：“没事。” 说完提着手上的喜碗喜筷，慢慢，慢慢，慢慢地走了。 十分钟的路程愣是让他走出来三十分钟。 容昭走到家门口，慢腾腾地拿出钥匙开门：“我回来了。” 周烨已经洗好澡了，带着一身香喷喷的玫瑰沐浴露的味道走过来：“你迟到了一个小时。” 容昭把手上的东西递给周烨，面不改色道：“已经十点半了吗，时间过得太快了。” 容昭去洗手间洗手，周烨打开纸袋，看见里面大红色的喜碗喜筷，笑了笑：“叶倩那丫头，真上道。” 容昭洗好手出来，看见桌上的食物，他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些食材和烹饪手法不是一般的餐厅出品。 “请你吃饭的是个大款吧，”容昭晚饭吃的麻辣烫，根本不抗饿，又因为看房子跑了一晚上，肚子饿得直叫，拿起筷子夹了块虾饼，“好吃。” 周烨坐在一旁看着容昭：“好吃就多吃点，凉了吗，我给你热热？” “不凉，你也吃点，”容昭递给周烨一双筷子，“你陪我一块吃。” 周烨不自觉地勾起唇角笑了笑：“真黏人，连洗个宵夜都要人陪。” 容昭夹了鸡腿堵住了周烨的嘴，低头笑了一下。 周烨被容昭的笑容迷倒了，他不想吃鸡腿了，他想吃他。 两人吃好宵夜收拾好躺在床上，周烨压在容昭身上，开始认认真真地讨债：“你迟到了六十分钟，一共要亲六十下，一下都不能少。” 容昭偏了下头：“我已经尽力尽快赶回来了，没想到还是迟了那么久。” 周烨亲了亲容昭的唇角，在他耳边低声说道：“我刚才一直站在窗边等你，我看见你了，你走得很慢，到楼下了也不舍得上来，在路灯下面站了好一会。” “容容，你就那么喜欢我，喜欢到学会耍小心思索吻了。” 烈酒入喉_305 第106章 容昭迟到六十分钟，需要给周烨六十个吻。 这六十个吻足足亲了大半个钟头,周烨从容昭身上起来,看着对方比平时红艳得多的嘴唇，忍不住又亲了几口。 容昭不爱一直被周烨压着，也反身压着周烨亲了亲。 一会你上一会我下地又折腾了一会,单人床才一米宽,翻来翻去险些被压塌。周烨伸手要去拽容昭的睡裤,被容昭机警地阻止了。 周烨看着软成一滩水似的容昭,眼里噙着笑：“都这样了,还能分出神来防着我。” 说着弯下腰,吻了吻他的嘴唇：“容警官这是有心事。” 容昭偏过头，躲开周烨的嘴唇：“以前我妈对我说,男孩子要有责任心,不能随便欺负女孩子，欺负了就要负责任,结婚前最好不要…那个啥。” 周烨埋在容昭肩窝上笑了一会：“我丈母娘说的女孩子是指我吗？” “嗯，”容昭点了下头，又摇了下头，“那是你婆婆。” 周烨从来不跟容昭计较这个，由着容昭高兴：“好好好，我婆婆，我老婆说什么就是什么。” 虽说两人的关系已经十分亲密了,但容昭依然不愿意跟周烨有更进一步的发展,他始终留着一分清醒,没有冲破最后一步。 他惦记着徐运良的事，他希望林洪泽的人赶紧把徐运良找出来，好证明他当年根本就没把徐运良杀死，那他就是清白的。 他要是清白了，就帮着周烨把那只青花象耳瓶悄悄还给那名德国收藏家，把他身上的罪也洗掉，这样他们就可以长长久久了。 要是万一，徐运良真的已经死了，被他杀死了。他就更不能跟周烨发生进一步的关系了。 不然以后周烨带着破处之身，会被他将来的男人嫌弃。 周烨看了看容昭干净白皙的脖颈和精致的锁骨线条，想到何雪阳给他的那对翡翠吊坠，容昭戴上一定好看。 周烨捞起床头柜上地手机看了一眼：“走吧，我们去半山。” 容昭本来想趁着周烨睡着了，自己一个人再去当年埋徐运良尸骨的地方挖挖，周烨主动提起来了，容昭也没拒绝：“好。” 两人换好衣服，带着上次容昭在五金店买的铲子出了门。 周烨知道，自己的身份瞒不了容昭多久，迟早会被他知道。等他知道那只青花象耳瓶不是他偷的，而是买的。那个傻瓜又要怕连累他，把他推开。 周烨想尽快把徐运良找出来，徐运良要是个活的，那皆大欢喜。徐运良要是个死的，他也好早点找几个律师，想出一个最佳对策来。 到了半山，容昭带着周烨来到上次的乱石堆旁边：“应该就在这附近。” 周烨戴上手套蹲下来，把上面一层落叶扒开，因为前几天下过一场大雨，从泥土表面已经看不出被容昭挖过的新土的痕迹了。 容昭捡了根树枝，把上次自己挖过的地方划了个圈，指了指圈外面：“就沿着外围挖吧。” 说完从背包里拿出一大一小两个铲子，把小的那个扔给了周烨，又指了指旁边一块大石头：“你要是累了，就坐在石头上休息，包里有水。” 周烨喜欢被容昭疼着宠着，笑了笑：“谢谢容哥。” 容昭沉稳地嗯了声：“疼自己老婆，是应该的。” 周烨笑了笑，开始跟容昭一起挖地。 挖了三个小时，被容昭划出来的周围那块地被翻遍了，也没见半点尸骨渣渣。 周烨不敢完全放下心来，把手上的铲子往地上一扔：“你确定是埋在这的？” 容昭点了点头，语气是肯定的，眼神却有点迟疑：“应该就是这。” 周烨捡起铲子，铲着地上的土，把刚才他们挖出来的地方填上，一边擅自下了结论：“什么都没挖出来，所以徐运良不是你杀的。” 容昭坐在一块石头上休息，对周烨的话持保留态度。 他当年太小了，又刚刚经历过一场灭门浩劫，受到了很大的刺激，就算记忆出现偏差也不奇怪，到底是不是埋在这的。 应该就是埋在这的，他记得这几块石头。 两人把土填上，在附近捡了些落叶在盖在新翻的土上，收拾了一下东西，准备回去。 凌晨三点多，是月亮和星星最温柔明亮的时刻，月光洒在树影下面，落了人满身。 烈酒入喉_306 周烨握住容昭的手，一边走一边说：“我有时候会想，要是早几年认识你，六年前就认识你，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场景。” 容昭转头看着周烨，毫不犹豫地说道：“会打起来。” 周烨想起照片上的少年容昭桀骜不驯的样子，觉得他说得挺有道理，笑了笑说道：“打起来也好，不打不相识。” 容昭把落在周烨肩膀上地一片落叶拍掉：“真要是那个时候就认识了，我们绝没有在一起的可能。” 周烨不信：“我们是命中注定，不管怎么样，你都会跟我在一起。” 容昭的解释很合理：“我是直男。”那时他生活幸福，，心中没有恨，身边都是爱。周烨根本没有趁虚而入的可能。 周烨还是不信，抱着容昭的脸狠狠亲了一口：“以前也好，现在也好，你注定要爱上我。” 容昭用手背擦了下自己的嘴唇：“你哪来的自信。” 周烨抱着容昭的肩膀，边走边说道：“就比如说当年，你还是那个潇洒恣意的白衣少年，有一天我来爬山，在山里迷了路，你一看见我，就被我的帅气吸引了，强行把我拖进山洞里，对我这样这样那样那样。” 容昭笑了一下，用脚踹了一下周烨的小腿：“我又不是山匪。” 过了一会，容昭转头问道：“那你喜欢以前的我，还是现在的我？” 他想，他一定喜欢以前的他，干干净净，身上没有一点阴郁和罪恶。 周烨看着容昭：“严格来说，一个人不应该被分成两个部分来看待，他该是一个整体。” 周烨看见月光落在容昭的眼睛里，柔柔的，闪着光，他低声说道：“以前的你很好，现在的你也很好，只要是你。” 只要是你，我都喜欢。 到了山下，这边很难打到车，两人沿着马路往人多车多的地方慢慢走着。 周烨看见容昭打了个哈欠，在他头发上轻轻揉了下，让他停下来站在原地，然后自己走到他身前，弯下腰，转头笑了一下：“我背你。” 折腾了大半夜，容昭确实累了，眼皮沉得厉害，容昭转头到处看了看，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周围没什么人，偶尔有几辆车开过，不会有人注意到他们。 容昭一点也不脸红地爬上周烨的背，抱着他的脖子，轻声问他：“我重吗？” 周烨的脚步很稳：“不重，要再多吃点才好。” 容昭：“你困吗？” 周烨：“不困。” 容昭：“那累吗？” 周烨：“不累。” 容昭：“换我背你？” 周烨：“不用。” 不知道什么时候，容昭在周烨背上睡着了。 一直到周烨拦了辆出租车，把容昭放在这门边，他才醒来。 容昭坐在里面的座位上，揉了下有些惺忪的眼睛：“我睡了多久？” 周烨：“没多久，就一会，大概半个小时吧。” 容昭看了看周烨：“那你累吗？” 周烨靠在椅背上，转头看着容昭，低声暧昧道：“累，背酸，腰也酸，回去你给我按摩。” 容昭一听周烨说话的语气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拿胳膊轻轻碰了一下周烨的胳膊：“回去先补觉。” 周烨不依不饶：“那按摩呢？” 容昭脸红了一下：“以后补。” 在司机看不到的地方，周烨用自己的腿轻轻蹭了蹭容昭的，低声道：“明天。” 容昭被周烨蹭得有点痒，不受控制地嗯了声。 周烨伸手揉了揉容昭的头发，指尖在对方头皮上轻轻抓了抓：“到家还早，你再睡会，到了我叫你。” 烈酒入喉_307 容昭转头看着窗外的夜色，慢慢闭上眼睛。 他以前其实经常半夜一个人出来行动，每次都是后半夜了才回家补三个小时的觉，在外面的时候机警得很，连路边跑过去一只野猫野狗都能让他汗毛炸起。 现在已经能周烨身边放下满身对这个世界的戒备，沉沉睡去。 在半山上耽搁的时间太长，很快，东方出现一小片白亮，将漆黑的夜撕了个口子。 周烨看了一眼时间，又看了看倚靠在自己的肩膀上睡得极香的容昭，轻声对司机说道：“不去石莲路了，去前面的玫瑰园。” 对补觉的人来说，清晨之前的这两个小时睡得好不好，对身体和大脑的休息无比重要。要是从石莲路下车，那边的巷子窄，出租车开不到家门口，需要步行十分钟才能到家，会打扰到容昭休息。 司机一边开车一边转头说道：“您是玫瑰园的业主吗，要不是的话，车开不进去。” 周烨看见容昭还在睡，点了下头：“开进去吧。” 玫瑰园是本市有名的一处别墅区，以贵和美闻名，墅区终年四季开着玫瑰花，光是打理这些玫瑰花地园丁就近百人，很多豪门贵族喜欢选这儿当婚房。 周烨用自己这张脸打开了墅区大门，出租车一直开到一栋别墅门口。 司机看了一眼计价牌：“先生，一共八十六元。”连说话的声音都变得恭敬不少。能住在这儿的，身份不敢多想。 周烨尝试了一下用自己的手机付款，结果显示余额不足。司机看了后座这位顾客一眼，第一次遇到这么有趣的事。 住得起豪华别墅，付不起八十六元。 周烨掏了掏容昭的口袋，从里面把容昭的手机拿出来，付了车钱。 容昭在睡梦中动了一下，声音迷糊道：“你别老摸我。”周烨是个惯犯，经常在他睡着地时候摸他亲他。 周烨笑了一下，把容昭叫醒。 容昭跟着周烨从车里下来，转头到处看了看：“这是哪儿？” 周烨拿出钥匙：“一个朋友的家，他不在家里，给我留了钥匙，今天就睡这吧。” 容昭跟着周烨进门，接过他递过来的拖鞋换上：“是昨天晚上请你吃饭的那个土豪朋友吧。” 周烨点了下头：“对。” 容昭被周烨拽进二楼一间卧室，感觉脚下一轻，被他拦腰抱起来扔在了床上。 容昭在宽大柔软的床垫上坐起来，低头看了看干净的床单：“先洗个澡吧，别把人家的床弄脏了。” 周烨关上灯，抱着容昭躺在床上，把他往被子里一塞：“没事，先睡觉。” 容昭困得厉害，被周烨哄着哄着就睡着了。 两个小时后，天亮了。 容昭睁开眼睛从床上坐起来，这才认真打量起这间房子来。床单被子全是大红色的，上面绣着鸳鸯并蒂莲，绣工精细又不乏大气。 这间卧室是他在张姐家租的房子的两倍大，家具是全新的，工艺精巧繁复。浅驼色的墙壁揉了点浅淡的粉色，整个空间十分舒适。 容昭从床上下来，光着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周围的一切都是静悄悄的，他穿上拖鞋推开门，站在二楼栏杆上，看见一楼的厨房里，周烨正在做早饭。 听见声音，周烨转头对容昭笑了一下：“你先去洗个澡，换洗衣服我给你放在洗手间了。” 容昭视线扫过周烨，往房子各处看了看，整套装修就像是踩在他的点上似的，全是他喜欢的。 客厅的巨大落地窗外就是阳台，阳台上开着粉色红的叫得上名字的和叫不上名字的花，全是蔷薇科。 容昭转身回到刚才睡过的那间卧室，走进洗手间洗澡。 昨晚在半山挖了半夜的泥土，身上的旧衣服肯定是不能穿了，容昭拿起柜子边上周烨说的给他准备好的衣服。 一件黑色裤子，白色T恤，袜子，连内裤都有。 容昭擦好身，穿上这套衣服，站在镜子前看了看。 他已经六年没穿过白色的T恤了，白色比黑色更显干净和年轻，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唇角不自觉地往上扬了扬，仿佛回到了那个少年时代。 那时候，他的家也跟现在的环境一样，是一间大别墅，干净舒适，妈妈和姐姐很喜欢种花，尤其是玫瑰和蔷薇。 他走到卧室窗边打开窗户，一束阳光照了进来，身上暖洋洋的。 烈酒入喉_308 周烨准备好早饭，冲楼上喊了声：“老婆！” 容昭下楼，不厌其烦地纠正周烨：“叫老公。” 周烨看着坐在餐桌边穿着白色T恤头发有点乱糟糟的容昭，抬手把他头顶的一小撮倔强的竖起的头发摁了下去：“吃饭，看看合不合胃口。” 容昭拿起一块三明治尝了尝，状似无意地说道：“我们这样在你朋友家肆意妄为，随便用了人家的卧室洗手间和厨房，是不是不太礼貌。” “尤其那间卧室，床单被套枕套都是大红色的，水晶灯都是红色调的，我看着像婚房。” 周烨递了杯牛奶给容昭：“没事，我跟那位朋友关系好。” 顿了一下又道：“等过几天带你去见见她。”过几天就是中秋节了。 吃好早饭，周烨看着时间还早，带着容昭来到院子里，自己拿着一把剪刀，走进一小片玫瑰园，挑了清晨最鲜艳的玫瑰花剪了下来。 “鲜花配美人，”周烨抱着一束花，走到容昭面前，低头在他唇上亲了亲，“喜欢吗？” 清晨的吻带着一丝清甜味，又被鲜花装饰着，让人仿若置身梦境。容昭回吻了周烨一下，立刻分开：“这儿是别人的家，别太嚣张。” 周烨笑了一下，没有多说什么。 容昭回房间把他和周烨换下来的衣服收拾好装进背包里，又把床单被子认真地铺一遍，厨房也重新打扫了一下，尽量让这间房看起来像没人来打扰过。 出门的时候容昭问道：“你那位朋友是做什么工作的？” 周烨：“画画的，勉强算个艺术家吧。” 容昭嗯了声，没有多说什么。 来到局里，两人一个去了三楼，一个去了四楼。 容昭在查徐运良的消息，周烨也有一堆事要忙。 查徐运良的同时，容昭也在关注德国那名收藏家被盗窃的消息，好随时作出应对，不至于太被动。 等忙好徐运良的事，他就请几天假，亲自去德国，悄悄把那只青花象耳瓶还回去，再把周烨指使人偷窃的证据毁掉，就算将来被人查出来，也只能查到他身上，周烨还是安全的。 中午，容昭接到苏嘉泽的电话，他看了一眼，走到一个没人的地方接通。 苏嘉泽在电话里说道：“我在市局门口，有时间出来一下吗？” 容昭犹豫了一下，他其实跟苏嘉泽不想有太多的接触，怕被林洪泽看出来什么，另一方面又没有办法完全把苏嘉泽推开。 因为他是知道他真实身份的人，他不想惹怒他。 苏嘉泽继续在电话里说道：“本来是来找周烨的，但他好像出去了，上次给他送东西送漏了，你帮我给他吧。” 容昭站在走廊窗边，往外面看了一眼。 苏嘉泽穿着一件白色的T恤，浅蓝色牛仔裤，站在市局门口，手上拿着一个土黄色的文件袋，眼睛一直看着市局大楼门口。 周烨昨天晚上才警告过容昭，让他不许搭理苏嘉泽，不然他会吃醋，会嫉妒。嫉妒起来就日了他。 容昭对着电话说道：“稍等。”他只是帮忙拿个东西，周烨不至于这样无理取闹，连这点醋都吃，还要日了他。 容昭从市局大门口出来，接过苏嘉泽手上的文件袋，替周烨道了声谢。 苏嘉泽温和地笑了笑，嘱咐道：“里面的东西挺重要的，不要经别人的手，你亲自给他。” 容昭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里面是什么？” 苏嘉泽：“关系到他的个人隐私，我不方便说，你要是想知道就自己问他吧。” 容昭嗯了声，走之前想起来什么，转过身问道：“你跟他，是怎么认识的？” 苏嘉泽依旧是淡淡一笑：“是因为我爸的关系认识的，其他的我不方便说。” 容昭以前就听人说过，苏嘉泽的亲生父亲来接他走的时候，开的是豪车，还有专门的司机，看气质不可能是普通人家。 见苏嘉泽不想多说的样子，容昭也没有多问。 苏嘉泽抬眸看了看头顶的太阳：“这边太晒了，又热，你赶紧进去吧。” 容昭嗯了声，拿着文件袋走进了市局大门。 烈酒入喉_309 他来到三楼周烨的队长办公室，把苏嘉泽给他的文件放在周烨的桌子上，周烨一进门就能看到。 周烨的桌子很乱，上面的笔记本、烟灰缸、文件夹、签字笔，乱成一团。容昭帮周烨整理一下，花了点时间。 他在周烨的椅子上坐了一会，垂眸看着桌上那只文件袋，手指在上面一下一下轻轻敲着，想起苏嘉泽说的话，里面好像放着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下午，周烨从外面办事回来，一眼看见本来凌乱不堪的桌子被整理得整整齐齐。不可能是范瑶肖潜他们干的，他们的桌子比他还乱。 只能是容昭了，他的海螺姑娘。 周烨坐在椅子上，唇角不自觉的微微扬起，垂眸看建桌上的文件袋，拆开看见是一张单据。 关于购买那只青花象耳瓶的补充条款，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却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来这是个什么东西。 必然是苏嘉泽送来的。 周烨拿着文件袋走出办公室：“范瑶，这个文件袋是谁送过来的。” 范瑶从电脑屏幕里抬起头来：“容哥中午的时候来过。” 周烨的心骤然一凉，心脏像是踩空了一个节拍，声音带着不易觉察的颤音：“他在办公室里呆了多久？” 范瑶想了一下：“大概二十多分钟吧，怎么了周队？” 送文件加上整理桌子不需要这么长时间，他一定是看了里面的东西，周烨手脚冰凉地朝范瑶摆了下手：“没事。” 说完转身推开门走进了办公室。 又不死心似地转头问道：“他走的时候，脸色怎么样？” 范瑶：“我叫他过来吃冰淇淋他都没理我，急匆匆地走了，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周烨来不及多想就被一个紧急警情叫了出去。 第107章 市郊一家银行遭到抢劫，劫匪四人,有枪,挟持人质十五人。 案情重大，周烨立刻带队出发了，全副武装。 银行外面停着好几辆警车,辖区派出所所长看见周烨,跟他交流了一下具体情况。 所长年龄并不大,才四十多岁,管辖的区域一直都很平安,这两年连恶性杀人案都很少。突然发生了一起持枪抢劫银行案,说心里一点也不慌是假的。 “今天下午两点钟，四名劫匪假扮成顾客走进银行,破坏报警器,劫持人质，用枪逼着工作人员开金库。是路过的群众看见禁闭地银行大门,发觉不对，报了警，我们有巡逻警在附近，第一时间赶了过来。” 周烨转头看了看旁边的技术人员：“银行内部的监控摄像头画面连上了吗？” 技术人员一边操作电脑一边答道：“大部分都被劫匪破坏了，只有一个在角落里头，劫匪没看见。” 周烨接过电脑，看着银行大厅里面的场景。 四个劫匪,两个持枪,两个持刀。 人质们被赶到大厅一个空地,蹲在地上抱着头，不敢乱动，一个劫匪看管着这群人质。 一个劫匪用枪对着银行大厅经理的额头，一个正在往背包里装钱，另一个拿着枪站在门边往外面看。 不管什么案子，一旦涉了枪，就变得重大和棘手起来。 所长在一旁拿着大喇叭冲里面喊：“里面的人听好了，你们已经被包围了，立刻放下武器，交出人质！” 里面的人显然不会听，但所长还得继续喊，传达警方的态度。 周烨往后退了几步，观察了一下这间银行的建筑布局，楼顶是全封闭的，没有天窗，二楼的窗户也已经被劫匪堵死了。 强行冲进去会引起劫匪的注意，威胁到人质的安全。 进入口只有正厅的大门。 周烨重新回到大门口，站在一辆警车前面，所长的大喇叭还在响。 烈酒入喉_310 四名劫匪中为首的那名用枪在十几名人质中指了指：“你，出来。” 被挑中的是一个女人，女人的肚子已经很大了，看起来有七八个月的身孕，这样的人无疑是最适合用来绑走护身的。 警方不敢乱来，但凡出一点意外，就是一尸两命。孕妇连磕磕碰碰都不行，受惊也不行，容易流产，警方就更不敢轻举妄动了。 劫匪要求警方提供一辆加满油的车，且沿途不可设防，等他们安全了，自然会把人质放了。 被抓的孕妇满脸泪水地哀求劫匪，说自己已经四十多岁了，好不容易才有的孩子，求他们放过她。 匪首就更高兴了：“那你记住，今天要是你的孩子保不住了，可别怨我们，要怪就怪外面那些警察，是他们不顾你的死活，耍花招。” 所长在耳机里听见劫匪的话，脸色顿时白了，气得骂道：“奸诈。”这是把所有的责任和意外都推到警方身上了。 哪怕警方为了人质的安全乖乖配合，劫匪出逃之后把人质杀了，这笔账也会被赖到警方身上。 “没事，跑不掉，人质也会救下来，”周烨看了一眼气得满脸发白的所长，低声说道，“按他们要求的准备，在车辆隐蔽处装追踪器。” 又转过头，低声交代了郑可几句话。 这间银行没法突围，空间过于封闭，劫匪持枪，人质又太多，最好的逮捕时机是在绑匪离开那群人质之后。 所长看了看眼前这位市局刑警队长，年龄不大，人却很沉稳，现场工作指挥得有条不紊。 周烨手上拿着一张地图，一边拿笔在上面圈画，一边在蓝牙耳机里命令道：“A组，井研南路路口待命，随时准备尾随监控。B组，长岭路路口，准备换A组。C组守在西楠路加油站。” 所长指了指周烨手上的地图：“劫匪必然是要逃出东榆市，西楠那边守的是F106国道，另一边的瑜闵高速显然更近。” 言外之意就是，我要是劫匪，反正都已经被警方盯上了，也知道警方不可能这样直接放我走，肯定抄近路早点逃出东榆市。 周烨指了指一旁笔记本电脑屏幕上的监控画面，那名匪首也正在看地图：“我们能想到，劫匪自然也能想到，他们八成不会选择被警方重兵把守的瑜闵高速，会退而求其次地走F106国道。” “如果，是我高估了他们，他们走的是最近的瑜闵高速也没关系，那边也已经布置防御好了。” 所长由衷道：“市局的人效率就是高。”他都还没看见周烨是什么时候下的令，竟然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周烨转过身，往银行对面的一栋楼上面看了一眼，狙击手的声音从蓝牙耳机里传了过来：“A076、A087、A093、A012已就位。” 周烨沉声道：“听我命令，以人质的安全为第一位。” 银行大门被从里面踹开，一名戴着头套的劫匪用枪指着孕妇的头，身体躲在孕妇身后，慢慢走了出来，紧接着，后面是第二第三第四个劫匪。 孕妇被吓得一动也不敢动，满脸泪痕，全身都在打哆嗦。 狙击手不断调整枪口，找最佳狙击角度。 能把四名劫匪现场控制住自然是最好的。 为首的那名劫匪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迅速带着人质和其他三名劫匪退回到了银行里面，冲外面喊道：“让你们的人把车开到银行里面来。” 这彻底阻断了狙击手在银门口动手的可能，只剩下最后一个方案，等劫匪开车逃出东榆市放了人质，警方再执行追捕。 车子开进银行里面之后，警方的人出来，劫匪带着人质和抢到的钱上了车。 所长看着一路绝尘而去的车子，转头说道：“抓捕的最好时机在劫匪放了孕妇之后，弃车之前。” 车里装着定位追踪器，劫匪弃了车就等于逃出追踪。 这时，一辆黑色的布加迪威龙开了过来，里面走出来一个文质彬彬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 男人走到周烨面前，毕恭毕敬地把钥匙给了周烨。 周围一圈人全看懵了，这是在演什么霸道总裁剧吗，眼下不是在警匪大战吗。 周烨拿过车钥匙，在这辆布加迪威龙上放了个警笛灯，表示被警方征用，划入临时警车范畴。 他拉开车门，转头点了几个人：“肖潜、范瑶、郑可上车，现场指挥权交给白旭东。” 想到了什么，又转头对那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说道：“李秘书，把这边的情况如实告知。” 李秘书点了下头：“是，您注意安全。” 他心下诧异，以往，少爷每回出任务，越是危险系数大的，越瞒着不让告诉周总和夫人，总让他报喜不报忧。 天下父母都是一样的，永远不可能放任自己的亲生骨肉不管。周烨跟家里闹翻的这些年，中间一直有个李秘书，负责汇报两边。 烈酒入喉_311 李秘书想不明白，为什么少爷这回改了性子，想到昨天晚上少爷和夫人一块吃饭，又想到少爷的男朋友，他又似乎明白了一点什么。 这辆车是周烨以前开惯了的，记不清是家族里哪位长辈送他的生日礼物了。周烨一边开车，一边听着蓝牙耳机里的汇报。 范瑶的视力最好，她坐在副驾，跟周烨并排，同坐在后排的肖潜和郑可一样，心里有很多疑问。 比如这辆豪车到底是怎么回事，算借人民群众的吗，要是磕坏碰坏了，他们可赔不起修理费啊。 范瑶转头看着自家的穷逼队长，莫名又觉得他此时的气场跟这辆车子特别搭。想到周烨以前演过的豪门剧本，有一场戏说的就是这辆车。 会不会周烨根本从来没演过戏，他根本就是本色出演。 范瑶狠狠拧了下自己的大腿，觉得自己的猜测过于荒诞，这不可能，周烨还欠她两百块钱没还呢。 眼下最要紧的当然还是追击劫匪，车上的三人很快把心里的疑惑按下去了，全身心投入工作中。 五十分钟后，劫匪们开的那辆车出了东榆市，如周烨所料，他们果然走的F106国道。 一路上，在埋伏隐蔽起来的警方的“关照”下，那辆车一直在监控中。 劫匪们以为安全了，到了一个空旷地方把人质扔出了车窗外。 这是一片广袤的田野，周围一个人都没有，人质孕妇身上的手机早被搜走了，只能在胆战心惊中靠着一双腿慢慢走。 劫匪打算得很好，等她走到有人的地方报了警，起码在三十分钟之后，到了那个时候他们早甩警方一大截了，等到了更安全的地方，再弃车分赃。 就算警方掌握了他们的逃跑路线，也不用怕。他们已经逃出去太远了，警方就算现在开始追，也没可能追上他们。 高速公路上，周烨把车开得飞快，坐在副驾的范瑶心脏险些要吓出毛病来，她看了看周烨：“周队，这样直接追上去，劫匪要是看见了我们的车，会对人质不利的吧。” “没事，人质现在已经安全了，”周烨一边开车一边说道，“人质身上也有追踪器，现在已经和车辆分离了。” “两枚追踪器，一个是车速移动，一个是比正常人慢得多的脚步前行，可以判断是大着肚子的孕妇。” 肖潜忍不住问道：“人质身上那枚追踪器是什么时候放上去的？” 周烨：“在劫匪抓着人质第一次探出门的时候。” 竟可以缜密至此，肖潜松了口气：“确认人质安全就好。” 普通的车子车速在布加迪威龙面前简直就是渣渣，没过多久，他们就追上了劫匪开的那辆车。 “坐稳了。”周烨开着车，用自己的车撞劫匪的。 “咣当”一声，每撞一下，车上另外三人的心就跟劫匪那辆车一样豁了个大口子。这维修费得多少钱，齐局要是知道了，怕是要气得昏过去。 劫匪的车跟这辆布加迪威龙比起来就跟鸡蛋碰石头一样，很快被撞得寸步难行。 周烨往前，把劫匪的车截停了，转头看了一眼车上的范瑶、肖潜和郑可，沉声道：“注意安全。” 很快传来枪声，走投无路的劫匪在车里开了枪，想借着车辆的掩护准备下车逃往旁边的山林里。 “不能让他们上山，上了山就难抓了。”周烨打开车门，探出身往后面开了一枪。 容昭从外面出任务回到市局，听人说市郊发生了一起银行抢劫案，负责此次行动的是一队。 容昭走到饮水机边给自己倒了杯水，往座位上走的时候一直心神不宁，差点把水打翻。 要是他没有调来二队就好了，要是他在周烨身边就好了。 下午六点钟，陆续有消息传来，人质安全，四名劫匪被当场击毙两名，另外两名重伤。 四名警察，一名重伤一名轻伤，重伤那名正在第八人民医院抢救。 容昭拿出手机拨了周烨的电话，只希望那头尽快接通。 传入耳膜的是一串机械的女声：“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这声音冷得像一把冰锥，毫无感情，又冷又疼地刺着人的心脏。 容昭一边拦出租车，又把电话拨给了肖潜，同样没打通，然后是范瑶郑可，均没有回应。 容昭乘着出租车很快到了八院，被告知送过来的重伤的警察在五楼的手术室，一颗子弹擦过心脏，正在进行抢救。 烈酒入喉_312 容昭一口气跑到五楼，看到走廊地尽头，白旭东等人站在手术室门口，范瑶和郑可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 七八个人站在手术室门口，气压低沉，没人说话。 白旭东看见容昭，朝他走了过来，低声说道：“院长亲自操刀。”其他的没有多说，里面的人情况很危急，让他连说一句安慰的话都觉得违心。 容昭看见白旭东手上的手机，屏幕已经全碎了，上面全是血。 那是周烨的手机。 手术室的门被推开，一个小护士从里面跑了出来，白旭东忙跟上去：“里面的情况怎么样了？” 小护士擦了下额头，一边快步往前走，一边说道：“病人大出血，我去血库调血。” 其他人忙说他们可以献血，小护士：“目前医院血液储存量足够，不需要诸位献血，谢谢。”说完连奔带跑地走了。 容昭站在距离手术室的门最远的地方，听见小护士的脚步声走远。 上次跟周烨见面是什么时候，容昭努力让自己的大脑清醒一点，是早上，他站在院子里剪了一大束玫瑰花送给他。 那束花被他放在一个透明玻璃瓶子养着，就在他办公室的桌子上，他今天在办公室里的好心情都是它们给的。 本来中午在食堂吃饭的时候还可以见到周烨，但他好像没去，据说出去办案子了，他没看见他。 所以，最终的场景依然定格在他捧着一束玫瑰花送给他，那副画面太美。 所有美丽的画面都很适合定格。 就像六年前那天晚上，吃好晚饭之后，爸爸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姐姐坐在旁边玩手机游戏，妈妈端过来一盘水果，喂了他一块甜甜的橙子，笑着帮他擦掉唇角的果汁，姐姐笑他，说他这么大个人了，吃东西还漏。 那是他最后一次见着他们，那是一副被定格了的画面。 他们走了，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要是走了，就又剩下他一个人。 容昭突然觉得呼吸困难，像是要窒息了一般，他再也站不住了，无力地坐在了地板上。 小护士推着医疗车，上面放着好几个血袋，急匆匆地奔往手术室。 容昭看了一眼，仿佛看见了当年，满目鲜血，洒满了房屋和院子，顺着雨水不断往外流，又一直都流不干净。 他闭上眼睛，又看见一颗子弹穿过周烨的心脏，一股鲜血喷了出来，溅了他满脸。 容昭不断用手指抓着自己的脸，好像上面真溅了血，只要擦干净了，这些血就不存在，周烨就不会有事。 他不想再回到一个人的生活，整天人不人鬼不鬼地在这没有温度的人间游荡。他无法回去了，见到过阳光的人是无法忍受再一次的黑暗的。 他只有死路一条。 容昭转头看了看紧紧闭着地手术室，闪烁着的红色手术灯像某种定时炸.弹上面的信号灯，随时都能引爆，把他炸得粉身碎骨。 容昭痛苦地闭上眼睛，他开始出现幻听，耳边尽是枪声，一声一声，几乎要把他整个人击溃。 在一片枪声中，他听见有人轻轻叫了他的名字：“容容。” 容昭抬眸，看见蹲在自己面前的周烨。 他白色的衬衫上溅了几点血痕，手腕上缠着白色的绷带，眼神深沉地看着他。 周烨坐在容昭身侧，跟他并排，用那只没有受伤的手握住容昭的手，轻声说道：“关于我的身份，我不是故意要瞒着你，容容，不管我是谁，我对你都是真心的。” 周烨把容昭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上，因为害怕被容昭拒绝，害怕被他推开，手微微有点发抖。 他从口袋里掏出来何雪阳给他的那对平安扣，举到容昭眼前：“我给你好东西，你别推开我，行吗？” 说完又摸了摸自己的口袋，从里面拿出来一张工资卡：“这个也给你，现在里面没有钱，但以后会有的。” 周烨还想继续在身上找东西，恨不得把自己的所有都翻出来送给容昭，哄他开心。把他哄开心了，他就不会推开他了。 他甚至想把自己的心脏剖出来捧给容昭，让他看看，他心里全都是他，他就是他的心脏，他不能没有他。 正要说话，嘴唇突然被眼前的人堵住，深深地吻了他一下。 他听见对方用有些哽咽的声音说道：“我很喜欢那间房子，当婚房好不好？” 烈酒入喉_313 第108章 听完容昭的话，周烨偏过头去,偷偷吸了下自己的鼻子,声音带着点隐约的鼻音：“你不怨我骗你吗，你不怕自己会连累我了吗？” 容昭直到这一刻才明白，在生死面前,其他的算得了什么呢。 只要眼前这个人是活着的,他能看见他,能摸到他,知道他是爱他的,再大的困难他都不怕。只要他在。 周烨抱着容昭的肩膀,狠狠把他往自己怀里揉了揉，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什么都不怕,最怕的就是失去容昭,他知道他不会失去他了，他再也不会失去他,再没有什么可以打败他们了。 闻讯赶来的周思怀和何雪阳站在走廊另一头，看着眼前的场景，迟迟没有再往前。 何雪阳用一只雪白的帕子摁了下有些湿润的眼角，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周思怀转头看着自己的爱妻：“这不是没死吗，你哭什么。” 何雪阳瞪了周思怀一眼，狠狠捶了他一下：“说什么死不死的，不许说死字,我忌讳。” 周思怀便不再说了,只轻轻叹了口气：“走吧。” 李秘书跟在一旁：“您不过去看看吗,少爷好像也受伤了，伤的手腕，子弹擦伤。” 周思怀答得果决又干脆：“不看。”他看不得两个男人在一起搂搂抱抱的画面。 何雪阳很好奇能把自己的儿子收得服服帖帖的男人会是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长相，可距离太远了，那两个人又抱得那么紧，她看不清楚。 何雪阳知道丈夫的心理阴影，没有多勉强，一边挽着他的胳膊，转身上了电梯：“思怀，你觉得儿子的命重要还是他跟谁在一起重要。” 周思怀没说话，眉头紧紧锁着。 何雪阳低声道：“只要他还活着，让他活的开心一点不好吗？” “赶来医院的路上，我一直在想小烨小时候的事，刚出生的时候，那么小一只抱在怀里，第一次会说话，第一次走路，第一次换牙，一直到长大。” 李秘书站在一旁，一边在心里想着，少爷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这是一出苦肉计，夫人看起来就已经动摇了，周总虽然一直紧锁着眉头没有说什么，也好过以前一提就要发火。 两个小时后，手术室的门被打开，周烨从地上起来，走过去问道：“怎么样了？” 主刀的院长用纸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暂时脱离生命危险，先转重症监护观察两天，没问题了再转普通病房。” 在场的人连连道谢，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周烨从白旭东手上接过自己血淋粉粹的手机，摁了一下屏幕，没亮，彻底不能用了。 范瑶走过来，不是很确定地问道：“周队，那个布加迪威龙的修理费，怎么上报？”这少说也得七位数，钱主任收到报销单不得气得吐血。 周烨摆了下手：“都烂成那样了，没有修的价值，不要了。” 说完握住容昭的手，两人沿着走廊，慢慢往电梯地方向走了。 范瑶转头看了看郑可：“是我想的那样吗？” 郑可也很懵：“应该，是吧。” 范瑶赶忙追上去讨债：“周队，您上个月借我的两百块钱！” 周烨转过头，冲范瑶笑了一下，像以前一样说道：“等下个月发工资的。” 范瑶一点也不客气地狮子大开口：“日利息1000%。” 容昭转头看了着范瑶：“太贵了，不给。” 周烨看着容昭一脸正宫娘娘的气势，心里喜欢得紧，忍不住扬了扬唇角，握着他的手紧了紧，指甲险些陷进对方的皮肉。 容昭也不嫌疼，任由周烨握着掐着占有着。 晚上九点钟，街道上的霓虹灯变幻出各种颜色的光，容昭带着周烨来到医院附近的一家面馆，点了两碗面。 周烨看着容昭：“你是怎么知道的，你看了苏嘉泽带给我的文件？” 烈酒入喉_314 “没有，”容昭站起身，帮周烨把袖口往上面卷了卷，“我没看。” 周烨仔细观察着容昭的脸色：“那范瑶说你从我办公室走出去的时候脸色不太好，我以为…我以为你看完之后生气了。” 容昭如实答道：“脸色不好是因为接到突发案件，无辜的人无端受到伤害，当然令人不爽。” 服务员端上来两碗面，容昭擦了擦筷子递给周烨：“你的手行吗，会用左手吗？” 周烨受伤的手腕是右手，这很影响日常生活。 周烨掀开眼皮子偷看容昭：“怕是不行，得让你喂。” 容昭拿起菜单，给周烨点了几块牛肉饼。牛肉饼吃起来方便，左手也能拿着吃。 周烨看着容昭，盯着他的瞳孔：“是苏嘉泽告诉你的？” 容昭：“不是，他什么都没说。” 周烨瞥了下嘴：“鬼才信。” 又紧紧盯着容昭地眼睛，低声道：“你该不会在替他说话吧，怕我找他麻烦？” 容昭拿起桌上的醋瓶子，咕咚咕咚往周烨的面碗里倒了小半瓶。 周烨低头看了看被容昭用醋浇了满碗的面：“你给我倒这么多醋干什么。” 容昭把醋瓶子放好，用筷子在周烨的面碗里搅了搅：“你这么爱吃醋，就多吃点吧。” 周烨一点也不否认：“你说得对，我就是爱吃醋，尤其是苏嘉泽，那家伙对你的目的绝对不单纯。” 又低声说道：“上次怎么跟你说的，你要是敢搭理苏嘉泽，我就日了你。” 容昭的脸一下子红了，在桌子底下狠狠踹了周烨一下。 周烨看着容昭，继续说道：“你是怎么发现的？” 容昭靠在椅背上，抬眸看着周烨：“我又不傻。” 别的先不说，就比如昨天晚上，周烨带他去玫瑰园，在所谓的别人的房子里，跟在自己家里一样，连备用的衣服都是他和周烨的尺寸。 周烨看着容昭身上的白色T恤：“你穿黑色好看，白色更好看，以后别光穿黑色了，也穿点别的颜色吧。” 容昭看着周烨有点热切的目光，把自己的头扭到一边不去看他：“以后再说吧。” 周烨果然没放过他：“比如大红色。今天晚上回家穿那件礼服给我看看好不好？” 说着举了举自己的手：“我受伤了，就算想干点什么也干不了，我根本不是你的对手。” 容昭没理周烨这茬，他是不会穿给他看的：“跟我讲讲你的事，你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不回自己家。” 周烨：“我都说过了，我以前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因为我爸妈不接受同性恋，把我赶出了家门。我不会在这件事情对他们妥协，就这样僵着了。” 容昭回忆了一下，周烨的确说过这样的话。 能把真话说得像假话一样，也就他了。 容昭端起周烨手边的面碗，用筷子夹了点酸溜溜的面条递到周烨唇边喂他吃了几口。 酸得周烨直发抖，因为是容昭亲手喂过来的，又不舍得推开，硬是把醋的酸味吃出了糖的甜味。 “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是一直跟我在外面流浪，还是回家？” 容昭自己是个没有家人的，他最知道失去家人的痛苦。他不希望周烨也尝到这种痛，但他还是看着周烨的眼睛说道：“你一定要选我。” “我也可以是你的家人。” 周烨把手上最后一口牛肉饼吃完，抽了张纸巾擦了擦手：“没有你的时候我都没屈服，更别提现在有了你。” 他起身拉住容昭的手，拇指轻轻在他手背上摩挲着：“等有空了就搬家吧，搬去我们的婚房。” 容昭拧了下眉：“玫瑰园的房子也是周家的财产吧。” “不是，”周烨牵着容昭的手走出面馆，“那是我外公外婆去世之前给我准备的，说将来给我娶老婆用，跟周家没有关系。” 回家的路上，周烨转头问道：“徐运良的线索查的怎么样了，有消息了吗？” 烈酒入喉_315 容昭摇了下头：“没有。” 又低声道：“他可能真的死了。”被他杀死了。 周烨抱着容昭的肩膀：“只要没在半山上没找到尸骨，就不算你杀的。” “所以，我们两个人现在都是清清白白的，我们会过上好日子的。” 到了家门口，容昭拿出钥匙打开门，烧好水，给自己和周烨一人倒一杯，然后像往常一样，从衣柜里拿出来那只青花象耳瓶，用棉布小心擦拭。 不过这次和以前不一样，以前他在擦拭瓶子之前都要把门反锁上，窗帘也拉上。不让任何外面的人看见。 这回他坐在桌边，窗帘开着，让月光投进来，照在瓶子的青花上。 容昭一边擦着瓶子一边说道：“七个人，冯明晨、王辉、唐思菱、丁鹏海、徐运良，只剩下两个了。再加上一个幕后策划者。” 周烨握着水杯靠在桌边，看容昭认认真真地擦瓶子，一边说道：“关于那位幕后策划者，你有什么想法吗？” “有一回，你问过我一个问题，如果一个黑.社会老大喜欢上一个卧底警察，两人立场不同，信念不同，这名黑社会老大要怎么样才能让警察喜欢上他。” 容昭看着花瓶上流淌着的月光，继续说道：“我的回答是，给那名警察一把枪，让他杀人，让他变成和黑社会老大一样的坏人，这样也就不存在立场不同的问题了。” 周烨点了点头，走到容昭面前，拉了张椅子坐下来：“情人节那天，你本来是拒绝我的。原因就是怕连累我，你太爱我了，爱得死去活来，一点都不肯让我受到伤害，时时刻刻想着保护我……” 容昭看了周烨一眼：“挑重点说。” 周烨笑了一下：“后来以为我偷了人家价值连城的古董，以为我也不干净了，就开始强吻我，把我绑起来，还系了漂亮的蝴蝶结，垂涎我的美色，想跟我玩一玩捆绑play。” 容昭踹了周烨的小腿一下：“好好说话。” 周烨继续说道：“这跟我们前面分析的黑.社会老大和卧底警察的爱恨情仇是一个道理。我想得到你，就要把你变成跟我一样的人。” 周烨看着容昭的眼睛：“容容，你仔细想一想，以前有谁喜欢过你吗？” 容昭：“喜欢我的人挺多的，记不大清楚了，都是女同学。” “等一会进被窝睡觉的时候，你跟我讲讲，都有哪些女同学，怎么喜欢你的，”周烨看着容昭，“现在，先跟我聊一聊苏嘉泽。” “你怀疑他？”容昭擦好瓶子，起身，小心锁进衣柜里，回头说道，“他又不喜欢我。” 周烨勾了下唇：“他要是对你没有想法，我把小烨烨剁了给你当棒球棍玩。” 容昭往周烨的裤子上看了一眼：“你好好说话。” 又低声补了句：“棒球棍，可真好意思说。”要真长成棒球棍那样，那太恐怖了。 随便吧，无所谓，反正周烨是下面那个，长成什么样并不重要，因为用不到。 周烨没听清容昭说的什么，不然又有得玩闹。 “跟我讲讲苏嘉泽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没犯过罪，没坐过牢，是个挺正常的人，所以我才说，不像是他，”容昭继续说道，“就是生活苦了点，他妈妈名声不好，听说是个女支.女，有吸毒史，后来听说是吸食毒品过量死亡。” 周烨继续问道：“性格呢？” 容昭回忆了一下：“跟现在阳光的样子完全不同，他以前不爱笑，总是沉着一张脸，身上的衣服总是很旧，人也瘦。他妈妈又是那个样子，没人会在那样的环境中露出笑脸。” 周烨走到床边，从容昭的枕头里面拿出来那张全家福，指了指照片上的白衣少年：“我印象中的苏嘉泽跟过去的你一模一样。” 周烨的声音变得沉了起来，不带属于他自己的任何情绪，像是在加一段旁边。 “因为喜欢你，所以活成了你的样子，希望你也能变成像我一样的人，总有一天，我们会在一起。” 周烨说的是属于苏嘉泽的潜台词。 容昭看着周烨：“如果你的论调成立，就说明苏嘉泽在六年前是个罪恶的人，他一定是犯了罪。” 事实上并没有，苏嘉泽清清白白。 容昭从衣柜里拿起自己的睡衣：“我不太赞同你的推断，我先去洗了，你铺下床。” 周烨没有多说什么，关于苏嘉泽，他会去查的。 现在的苏嘉泽财势雄厚，做起事情来必定滴水不漏，六年前不同，那时候苏嘉泽还是个穷小子，心智也不会像现在这么成熟，再谨慎也不可能一点线索都留不下来。 烈酒入喉_316 容昭洗好澡，带着满身玫瑰味沐浴露的香味走出洗手间，突然想到了什么，说道：“以后要是搬去玫瑰园了，我算是怎么回事，入赘？” 周烨笑了一下：“不算，是我嫁你。是我硬要嫁，倒贴房子也要嫁。” 说完走过去把人抱在怀里：“累了一天了，让我好好抱抱。” 容昭嫌弃周烨身上的臭汗味：“你还没洗澡。” 周烨举了举自己受伤的手腕，满脸无辜：“没法碰水，你帮我洗，好不好？” 容昭是个心软的，一边带着周烨往洗手间走一边说道：“那你今天就擦擦吧，或者站着，我用花洒给你冲冲。” 周烨：“我选择先冲冲再擦擦。” 进了洗手间，容昭看见周烨像个大爷似的，手也不动脚也不动：“帮我脱衣衣服，我手疼，使不上劲。” 容昭不惯周烨这套：“给你洗就不错了，别得寸进尺，不然我就去睡觉了。” 周烨笑了一下，只得用左手解纽扣，把衣服脱了扔在旁边的洗衣桶里，光着站在花洒下面，等着容昭给他洗澡。 平时，两人亲密的事没少干，对方身上哪一点没被看过。容昭也就不扭捏了，眼睛睁得大大地看着周烨：“手举起来，别碰到水。” 说完拿起花洒，试了下温度就往周烨身上冲。 冲好，关掉花洒，容昭拿起沐浴露，转头到处找浴花，好搓泡沫：“你把浴花藏哪去了？” 周烨表示很委屈：“没看见，刚才不是你洗澡的时候在用吗。” 容昭没找到，只得把沐浴露在手上搓了搓，搓出点泡沫往周烨身上抹了抹：“转过身去。” 周烨乖乖转过身，嘴巴一点也不乖：“我的皮肤滑吗？” 容昭：“是沐浴露在滑。” 周烨笑了一下：“我的腿长吗？” 容昭耐着性子：“长。” 周烨：“那我的屁股翘吗？” 容昭垂眸看了一眼，终于忍无可忍了：“你是不是欠的。” 周烨转过身，勾唇笑了一下：“欠什么？” 容昭：“欠日。” 周烨一转过身，容昭就看见了他的前面，坚强的，直直地对着他。 容昭脸一红，在洗脸池边把手上的泡沫洗掉，抬脚就要往洗手间外面走，被周烨一把拉了回来。 容昭已经洗好澡了，身上还穿着睡衣，被周烨身上的泡沫和水珠弄了个满身，转头骂了他一句：“松开，我刚洗过的澡。” 周烨抱着容昭，低声在他耳边说：“我今天受了大委屈了，你不得好好疼疼我吗。” 他故意用受了伤的那只手抱着容昭，掐准了他疼他，不会用力推开他。 容昭果然就没挣脱开，没敢使劲，怕碰到周烨的伤口，他低声说道：“你好意思说自己受了委屈，受委屈的人分明是我。” 想到今天在手术室门外，他以为躺在里面快要死了的人是周烨，那种孤独无力和荒凉感，他不想再体会第二遍，太疼了。 “那我好好疼疼你，”周烨抱着容昭，把他抵在墙上，声音低哑道，“你的衣服都湿了，我给你脱掉。” 容昭的睡衣不是像T恤一样套头的，是带纽扣的，被周烨一拽就拽开了，四五粒纽扣叮呤咣啷地滚在地板上。 容昭一边被周烨吻着，一边问他：“你是怎么回事。” 周烨吮了吮容昭的嘴唇：“我今天高兴。” “我原本以为，你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会把我推开，现在你没走，肖潜也脱离危险了，我就很高兴。” “就感觉，再也没有什么能把我们分开了。” “最重要的是，你今天在手术室门外向我求婚了。” 容昭躲了躲周烨又要凑上来的嘴唇，闷声道：“那个不算，什么都没准备，连婚戒都没有。” 烈酒入喉_317 “我虽然没什么钱，但别人家出嫁该有的东西，我都不会短你的，”容昭看着周烨，“等回头我再正式…” 周烨用手捂住容昭的嘴巴，不让他继续说下去，自己说道：“平时让让你逗着你玩也就算了，求婚这么重要的事，当然是我来。” 说完松开手，吻住容昭的嘴唇，不给他任何反驳的机会。 容昭被周烨亲得月退软，闷声道：“好好洗澡，洗好澡，一会到床上再让你亲。” “不，我忍不了，”周烨抱着容昭，把他往上拖了拖，低声说道，“老子得先帮你摆正好自己的位置。” 容昭想问，什么位置，还没来得及出声，就被周烨反手翻了个面，面朝墙壁背朝狼。 周烨紧紧贴着容昭，一个光着，一个只穿着一件薄薄的睡裤。 容昭转头看着周烨，看见对方的眸色比外面的夜色还深，瞳孔深处像藏着某种就要爆发出来的力量，像饿了好几天的野兽见到一只羊。 很不幸，他就是这只羊。 容昭咬了下自己的后槽牙，闷着声音说道：“我是看你受了伤，让着你，不然你以为你能得逞。” “我要是想反抗，分分钟把他摁在床上，日得你下不来床。” 容昭从来不说粗话，架不住最近这几天，周烨总在他耳边念叨要日了他日了他。 他被周烨带坏了，一些原本说也说不出口的羞耻的话在周烨面前张嘴就来：“你不要把我惹火了，不然你自己负责灭火。” 这点威胁对周烨来说就跟挠痒痒一样，挠得他心痒，声音愈发低哑：“月退并拢。” 容昭：“我不！”他不能被压。 周烨憋得难受，耐心快要到了极致：“不然就把屁股抬起来，自己选。” 容昭是知道周烨的，要真被他进去了，他整个人都得报废。 可是，他不能屈服，一旦被周烨得逞，他将来要是再想翻身，可就更难了。 “宝贝，乖。”周烨的声音带着磁性，又因为气息不稳而染了几分性感，让容昭忘记了反抗。 事后，两人重新洗了个澡，容昭穿好衣服从洗手间出来，转头狠狠瞪了周烨一眼。 周烨虽然没有真的怎么着他，那种姿态，跟真做其实没差，这不是关键，关键是他竟然是下面的那个。 这还不是最关键，最关键的是，被那个男人从后面那样，他竟然，竟然有点享受。 容昭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月退，从药箱里拿出一瓶治擦伤的药膏，看向躺在床上不怀好意地看着他的人，又羞又恼地骂道：“破皮了！” 周烨笑着勾了下唇：“谢谢夸奖。” 第109章 转眼间就入了秋,天气渐渐有了几丝凉意,距离中秋节只剩下四五天了。 容昭从床上起来,套上周烨给他买的一件白色的T恤,外面披了件黑色的薄外套，垂眸看着床上的人：“起床了。” 周烨揉了下眼睛，坐起来探过身,抱着容昭重新躺了下来：“再睡一会。” 容昭从周烨怀里挣脱：“再睡就迟到了。” 他从床上下来,穿好裤子走到洗手间,站在镜子前看了一眼自己的脖子，一点一点的红色显得分外暧昧，有深有浅。 浅的颜色发沉的是前几天的吻痕，鲜艳一点的是昨天晚上的。幸好最近天气转凉了,可以穿带领子的衣服遮一遮。 周烨跟在容昭后面进了洗手间,两人一块站在镜子前刷牙洗脸。 周烨不老实，没刮胡子就往容昭脸颊上蹭,被容昭踹了才老实一会，他一边用毛巾擦脸一边随口说道：“最近这两天有什么人联系你吗？” 容昭谨慎惯了，一听周烨这话就警觉了起来：“谁？” 周烨亲了亲容昭的嘴唇,揉了下他的头发：“别这么紧张。” “不是要过节了吗，我以为我妈会联系你。” 烈酒入喉_318 容昭站在镜子前，说不上是紧张还是期待：“联系我干什么？”周烨虽然被赶出了家门,但他知道,他的父母都是爱他的。 爱周烨的人,他都不排斥,虽然他们并不同意他们在一起。 周烨笑了一下：“没事了，今天晚上下班一块去超市吧，买点月饼什么的。” 容昭点了下头，偷偷看了周烨一眼，他看得出来，周烨虽然表面上表现得不甚在意，内心其实还是对他的父母有所期待的。 中秋节，本来就是合家团聚的日子，又不是情人节。 周烨在厨房做早饭，容昭靠在厨房门口咬着周烨给他削好的苹果，边吃边看周烨做饭，一边在心里琢磨着，中秋节那天该怎么过，要让周烨忘掉跟家里的不愉快。 周烨也在想，过去的六年，每一年的中秋节容昭一个人都是怎么过的，会自己买月饼吃吗，会抬头看一眼天上的月亮吗，还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拉上窗帘，不让月光照进来一分。 今年一定要让他过得开心一些。 周烨转头看到容昭在想事情，唇角滴下来一滴苹果汁，走过去，低下头吻掉：“真甜。” “在想什么呢，都入迷了。” 容昭把吃剩下地苹果核扔进垃圾桶里：“在想中秋节带你去哪玩。” 周烨笑了一下：“真巧，我也在想这个。你喜欢吃什么馅的月饼？” 容昭坐在餐桌前，拿起周烨做的鸡蛋饼咬了一口：“月饼的馅不都是一个味吗。” 周烨觉得容昭说的话挺对，他也觉得，天下所有的月饼几乎都是一个味。 容昭继续说道：“但吃还是要吃的，几种口味的都买一点吧。” 两人一边说着话，听到窗外传过来一阵吵闹声，周烨走到窗边看了看。 张姐正在跟住在她家隔壁的邻居吵架，一骂我一句，我还你十句，吵得很厉害。 容昭也走过来了，跟周烨一块站在窗边：“那人不是跟张姐关系挺好的吗，前几天还一块在院子里聊天。” 对骂还在继续，吵得人耳朵疼。 张姐叉着腰仰着头，大声说道：“行，你怀疑我偷了你家狗，那你拿证据出来，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偷你家狗了。” 邻居穿着一套蓝色碎花长袖，身上常年系着一件玫红色格子围裙，扯着嗓子跟张姐对骂：“我家狗昨天晚上就在你家院子里，晚上都没回来，肯定在你家，不然还能在哪？！” 张姐转身打开自己家的门：“那你来搜，你要是搜不到怎么说，我张姐可不是软柿子，随便让你欺负。你就说，搜不出来怎么办。” 丢狗的邻居跟着张姐进了院子，到处找了找，连一只狗毛都没找到。 她不死心：“昨天晚上你家是不是来亲戚了，就你家那个卖狗肉的亲戚，准被他偷走了！” 张姐一边把妇女往屋外面赶：“怎么那么不讲道理呢你这个人，比我还不讲理。” 旁边有闻讯过来拉架的邻居，对那名丢狗的邻居说道：“别吵了，你家狗不一定是张姐偷的，最近丢狗的还少吗，东边卖豆腐的那家也丢了，找了好几天都没找到。” 张姐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什么叫不一定是我偷的，本来就不是我偷的！” “小容，”张姐转头看见容昭和周烨从二楼下来，赶忙叫住容昭，“你们是警察，过来帮忙评评理。” 张姐指了指系着玫红围裙的邻居：“没有证据就诬赖别人偷狗，栽赃诬陷，是要坐牢的。” 邻居也知道自己有点理亏，看了周烨和容昭一眼：“算了，我再找找去。” 张姐冲邻居的背影骂了声：“不讲理。”还想转头跟容昭和周烨说话，发现人已经不见了。 周烨和容昭从巷子里走出来，来到一家卖早点地铺子，周烨买了一杯热豆奶，走过来递给容昭：“暖暖手。” 容昭本来就有点体寒，初秋早晚都带着凉意，经常手脚冰凉。最近被周烨各种食补，比以前还算好的了。 容昭喝了口热豆奶：“张姐家那个邻居家养的是罗纳威，看家护院用的，很凶狠，见到陌生人就叫。” 周烨点了下头：“很多地下斗狗场喜欢这种品种的狗。那只罗纳威要真被人偷了，不是进了狗肉店就是进了斗狗场，也是可怜。” 说到这个，周烨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抱着容昭的肩膀：“今天局里要来一位之前因病养伤的老同志，一会介绍给你认识。” 容昭：“哪个部门的，你们队的？” 周烨笑了一下：“人家功勋显赫，不特别隶属于某一个部门。” 烈酒入喉_319 容昭心下疑惑：“什么人这么厉害？” 周烨边走边说道：“你见了就知道了。” 到了市局容昭才知道，周烨说的这位功勋显赫的老同志是一只警犬。 周烨和容昭刚一走进市局大门，一只德国牧羊犬就从里面跑了出来，直往周烨身上扑。 容昭下意识地紧张了一下，看见是警犬才放松下来，转头看着身边的一人一狗亲热地抱在一起。 周烨摸了摸狗子的头：“来给你们介绍一下。” “这是雪糕，这是我老婆。” 容昭这些天被周烨在家里“教训”惨了，虽然没有真发生实质性的关系，但每回亲近，周烨都把他压得死死的，导致他现在对老婆两个字并不是特别抗拒了。 容昭蹲下来：“它为什么叫雪糕？” 周烨解释道：“雪糕，遇冷则硬，越是险砺的环境，战斗能力就越强。” 一旁过来上班的林洪泽听见周烨刚才的话，瞥了下嘴：“有老婆了不起呵。” 周烨抬了抬下巴，跟林洪泽互怼：“不好意思，跟单身狗比，就是了不起。” 林洪泽无话可说，蹲下来招了招手：“过来，雪糕。” 雪糕掀开眼皮子看了看林洪泽，又看了看他手上的一包牛肉干，在周烨腿边蹭了蹭，不愿意过去。它年纪大了，不再喜欢乱跑乱蹦了。 也因为年纪大了，早就看破了红尘，不是一包牛肉干就能拐走的了，那是毛头小狗才会上的当。 周烨笑了起来：“我家雪糕还是跟我最亲。” 林洪泽也笑了一下，勾了勾唇角说道：“容昭，走，上去开会。”心说，拐不了雪糕还能拐不了你老婆吗。 领导的话容昭只有遵命的份，转身就跟林洪泽走了。 周烨带着雪糕走到院子里一处阳光很好的草坪上，坐下来陪雪糕晒了几分钟的太阳，一人一狗十分惬意。 雪糕已经十一岁了，在狗中是高龄了。前段时间因为心脏不好，被送去了军方的宠物医院做手术，休养。 手术之后，苍老的身体就更不如从前了，有时候一躺能躺一整天。 晚上，周烨加班，容昭坐在他办公室的沙发上陪着雪糕。 雪糕的脾气很温顺，基本上在局里，别人不犯它，它也不会对人凶。大家也都把它当成战友，感情很亲厚。 退休的警犬不光有唯一的身份证，每个月还有退休工资。一些功勋显赫的，享受的还是干部待遇。 雪糕就是一名光荣退休的老干部。 周烨从一大堆文件里抬起头来，转头看了看。 容昭坐在沙发上，雪糕坐在他旁边，把头埋在容昭的腿上，眯着眼睛闭目养神，灯光柔柔的，很有一种居家的感觉。 “你们倒是挺投缘的。”周烨羡慕得不行，他也想像雪糕一样躺在容昭腿上被容昭轻轻揉着。 容昭：“赶紧干活，干好了好回家，还得去超市买月饼。” 他的眼睛一直看着雪糕，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周烨。想起以前在半山上，山里有很多小动物，他就喜欢找它们玩。 家里出了事之后，他再也没亲近过任何动物了。 周烨把最后一点工作做完，歪在椅背上伸了个懒腰，对容昭笑了一下，眼里不怀好意：“干好活了，可以回家干一下你了。” 容昭没理周烨的骚话，从沙发上起来：“雪糕怎么办？” 周烨蹲下来，在雪糕背上揉了揉，抬眸道：“雪糕喜欢呆在局里，不爱出去。平时除了我这，齐局那儿，最喜欢跟刘叔窝在一起。” 两人一狗下了楼，雪糕走进保安室，往刘叔脚边地软垫上一趴，掀开眼皮子看了容昭和周烨一眼，示意他们可以退下了。 钱主任刚加完班，从市局大楼里出来。他现在一看见周烨就觉得荒唐。 上次银行抢劫案之后，那辆拉风的黑色布加迪威龙证实了周烨的身份，也证实了周烨以前演的所谓的豪门少爷的戏都是真的。 钱主任走到周烨面前，看了他好一会，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该骂什么。 烈酒入喉_320 周烨根本从来就没撒谎掩藏过自己的身份，是他们不相信罢了。 最后只憋出来一句话：“对我们小容好一点，别天天想着那些女模特、小鲜肉。” 容昭转过头看了周烨一眼。 周烨很无辜：“我什么时候想那些了，我没想过。” 钱主任对周烨冷哼一声：“男人有钱就变坏。” 又转过头，苦口婆心地对容昭说道：“要是周烨欺负你，日子不好过，咱也不能受那个罪，大不了离婚。” 谁不知道豪门是非多，容昭又是个男人，就更容易沾染是非了。 “不会，”容昭在别人面前还是很维护周烨的，“他不敢。” 钱主任又心疼了容昭几句，不放心地走了。 周烨苦笑了一下，拉着容昭的手从市局大门出来。 容昭临走前又折回保安室看了雪糕几眼。 周烨一边带着容昭往地铁站的方向走，一边说道：“你是喜欢我还是喜欢雪糕。” 容昭看了周烨一眼：“你怎么连狗的醋都吃。”他就是再喜欢雪糕，还能跟雪糕亲亲抱抱干那些亲密的事吗。 趁周围没人，周烨在容昭嘴唇上啄了一口。 容昭突然身体一僵，用眼神示意周烨，有人在悄悄跟踪他们，就在马路对面的一辆黑色的车里。 容昭低声道：“这个角度看不到车牌，一会我们拐到旁边的马路上。” 周烨状似无意地往马路那边看了一眼，抱着容昭的肩膀：“没事。” 容昭继续保持警惕的状态，下意识地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周烨，偷偷做出保护的姿态，声音透着凌厉：“怎么没事，对方在偷拍我们。” 周烨当了好几年的警察了，亲手抓过的罪犯不知道多少，得罪的人自然也不会少，会遭到报复一点也不奇怪。容昭就更不用说了，身上一堆事。 周烨看着容昭下意识对他做出的保护的姿态，唇角忍不住往上扬了扬。 容昭正在紧张的时候，只见周烨突然转过头来，对着那辆跟踪偷拍他们的车子比了个V，笑得还格外灿烂。 “来，老婆，靠近点，”周烨一把揽住容昭的腰，把他往自己怀里揉了揉，头往容昭那边靠了靠，露出一个标准的八颗牙笑脸，“让他们拍个够。” 看周烨这幅样子，容昭明白，危险解除了，紧绷的身体这才稍微放松下来：“你认识他们？” 话音刚落，那辆车就开走了，也是知道自己暴露了，没法再跟踪偷拍下去了。 周烨笑了笑：“岂止认识。” 容昭拧了下眉：“谁？” 周烨：“你婆婆的人。” 容昭这才彻底放下心来，低声说道：“她偷拍我们干什么。”要是想见直接约不就行了，容昭为了周烨，断然是不会拒绝的。 周烨边走边说道：“这不是豪门戏码的正常流程吗。少爷拒绝家里给他介绍的门当户对的女人，在外面找了个野女人。夫人肯定坐不住啊，得调查那个野女人，把那个野女人约出来，甩她一脸人民币。” 容昭淡淡地瞟了周烨一眼：“你才是野女人。” 周烨从口袋里掏出来手机，打了打字，发了点什么，又发了个语音：“您要是想看，找我要照片不就行了，偷拍的有什么看头。想看什么样的，我这都有。” 容昭来不及阻止，周烨已经一连发出去十几张了。 说何雪阳偷拍，周烨自己也是个偷拍狂魔，母子一脉相承。 容昭一直觉得站在镜头前一动不动地摆姿势比手势显得特别傻，因为他不爱拍照，也不让周烨给他拍。 于是周烨练就了一身偷拍的本事。 有一回容昭正在洗澡，周烨把洗手间的门撬开了，容昭赶紧背过身，一边伸手去扯浴帘，可怜还是被周烨拍到了，事后没少被周烨拿这张照片调戏，说他屁股翘什么的，就，很不要脸。 上了地铁，容昭往周烨的手机上看了看，忍不住问道：“你都发了哪几张？” 周烨把自己的手机递给容昭，示意他自己看，一边说道：“只要是你的照片，都好看。” 烈酒入喉_321 容昭翻了翻周烨的手机，发现很多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小画面。 他站在窗边，逆着光，背后是一片灿烂的夕阳。 他坐在桌边，尝了一口周烨做的菜，脸上漾着幸福的笑，嘴边还滴了一小滴黑色的酱油。 他靠在床头，手上摊着那本《红楼梦》，眼睛已经打着盹闭上了。 他蹲在阳台上，盯着一个粗陶花盆，眼巴巴地等蔷薇种子发芽。 还有他穿着警服，站在市局院子的国旗下面，跟大家一起听齐局讲话，因为天气太热，表情有点小小的不耐烦，在鲜艳的五星红旗的映衬下，显得非常不应该。 …… 容昭翻看着照片，唇角不自觉地微微扬起，用自己的手臂碰了下周烨的：“你拍照技术挺好的。” 把他拍得都很好看，主要是生动，每张照片都好像带着情，让他很容易就能回忆起当时的场景和心情。 “那当然，”周烨笑了笑：“我以前听人说，相机的摄像头就是拍摄者的眼睛，拍摄者看到了什么，他的心是什么样的，就能拍到什么样的画面。” 容昭正要感动一下，看见周烨打开一个设了密码的相册，点开其中一张照片说道：“比如这张，又白又嫩，主要是性感。你在我眼里就是这么诱人。” 周烨说完，用舌尖舔了下自己的后槽牙，似乎在回味当时的拍摄场景。 容昭看了一眼，正是周烨在浴室里偷拍他的那张，赶紧把手机屏幕摁掉：“你不是跟我说删了吗。” 周烨笑了一下，低声道：“拼着命拍到的，哪儿舍得删。” 拍完那张照片的当天晚上，周烨就没能爬上容昭的床，在餐桌边打了一夜的地铺。 两人迟迟没有搬去玫瑰园那边的婚房，是因为张姐这边房子的租期还有半个月。虽然环境简陋，毕竟也是承载了无数记忆的地方，一时有点舍不得走，干脆把这半个月过完了再搬。 从地铁上下来，周烨和容昭在家附近的超市逛了一圈，随便买了两盒不同口味的月饼，提着往回家的路上走。 小巷里，周烨转头看着容昭，认真地问道：“要是我妈真约你了，你去赴约吗？” 容昭点了下头：“当然去。”他早说过，只要是爱周烨的人，他都不排斥，更何况这个人还是周烨的妈妈。 “我得去求她，求她把你嫁给我，向她证明，你跟我在一起很开心，我也能照顾好你。” 说这些话的时候，容昭是有点脸红的，他工资没有周烨高，厨艺没有周烨好，说起来，一直都是周烨在照顾他。 周烨抱着容昭，在他腰上不轻不重地拧了一下，勾了勾唇：“嫁？” “是嫌得的教训不够，还没摆正自己的位置？” 容昭想到周烨天天强势地把他摁在床上和各种墙上的样子，一时竟然无话可说。 周烨笑了一下，接着之前的豪门剧本说道：“要是我妈或者我爸拿钱砸你让你离开我，一千万两千万肯定不够，你不会放在眼里的，那你觉得多少钱合适，觉得我值多少钱？” 容昭看了看周烨，偏不着他的道：“我愿意一分钱不要，拱手还回去。” 周烨没能从容昭嘴里套出甜蜜的话来，瞥了下嘴：“告诉你，我可值钱了。” “我小时候差点被人绑架，绑匪要价一个亿。”十几年前的时候，钱还是非常值钱的。 “你什么时候被绑架的，怎么没听你说过，”容昭看着周烨，拧了下眉，又道，“什么叫差点被人绑架了，既然是差点，那就是没被绑，那绑匪怎么要的赎金？” 初秋的晚上有点冷，周烨把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下来给容昭披上，容昭不愿意要：“我不冷，你就剩一件衬衫了，回头别感冒了。” 周烨看快到家了，也没勉强容昭，重新穿上外套说道：“绑匪本来是要绑架我的，他们绑错人了。” 容昭感到不可思议：“你家那么有钱，一般的绑匪肯定不敢随便动手。既然不是一般的绑匪，又怎么会犯绑错人这种低级错误。” “这还真不是低级错误，”周烨边走边说道，“被绑的那个人年龄跟我一样，长得跟我也像，绑匪才会绑错人。” 容昭：“那后来肯定报警了吧，那个孩子还好吗？”一亿的赎金，买周小少爷的命不贵，买其他人的命可就太贵了。 周家也不可能出这个钱赎一个毫无干系的孩子，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报警。 “你说错了，没报警，”周烨继续说道，“我爸给了赎金，绑匪放了人，拿着钱跑了。” 到了家门口，周烨转头看着容昭：“等以后有机会，我慢慢跟你讲，三两句说不清楚。” 大门里面传来张姐大声埋怨的声音，隔着老远都能听见她在指桑骂槐：“自己的鞋找不到了，非说是我乱放的。现在好了，自己找出来了，还有什么话说！” 烈酒入喉_322 看着是在骂她老公，其实就是说给隔壁丢狗的邻居家听的。 张姐看见容昭和周烨，赶紧从房间里走出来：“小容，周先生，下班了啊。” 料到张姐有话要说，不说完是不会让他们上楼的，容昭干脆停下脚步：“隔壁的狗找到了？” 张姐要说的就是这个，往邻居家的大门上看了一眼：“我可没偷狗，派出所的人可以证明。” 又道：“上午报了警，晚饭前找到的，昨天夜里被狗贩子喂了药带走的。” 想到那只常在眼前晃悠的黑色罗纳威，张姐有点于心不忍：“找到的时候已经快要死了。” 周烨一听就明白了：“卖给斗狗场了。”真要卖给了狗肉店，就没有快要死一说了，要么活着还没杀，要么已经杀死了。 正说着，隔壁邻居家的大门打开了，早上和张姐吵架的那名妇女哭着满脸泪，一边推着一个三轮车出来，后面还跟着她家十一二岁的孩子，边哭边喊：“豆豆，豆豆，你再坚持一会，马上就到兽医院了。” 豆豆是那只罗纳威的名字。 邻居吵架，早上吵完晚上忘，张姐看那狗可怜，于心不忍，迎上去说道：“不是已经给兽医看过了吗，怎么又要去看？” 周烨和容昭往车上看了一眼，那只罗纳威侧着，闭着眼睛，尾巴被生生咬掉一半，耳朵也豁了半只，身上缠满了白色的绷带。 难以想象它之前遭到了怎样残酷的撕咬。 张姐跟着三轮车走了，帮着一块去给狗看病。 回到家，容昭先洗了澡，洗好澡出来被周烨摁在床上亲了一会。 容昭不喜欢在自己洗了澡，而周烨还没洗澡的时候亲近，闹的过分点的时候，他的澡就白洗了，还得重洗。 跟周烨抗议了很多次，让他不要这样，他要是想亲或者想干什么，等两人都洗了澡再干。 但周烨不听，他其实也不是不听，是一看见香喷喷的容容就控制不住地想扑倒。 扑倒了肯定要亲，亲着亲着就难受，抓心抓肺地难受，好几次差点被体内躁动的火点着烧死。 今天周烨又把容昭扑倒了，倒没多过火，亲了一会就放开了。 周烨站在床边，一边系纽扣，看着容昭唇上比平时殷红得多了的颜色，摁下心头直往上窜的火，闷声说道：“先放你一马，等搬到了婚房，可就要入洞房了。” 容昭刚洗好的澡，被周烨弄得一团乱，语气有点不爽：“你求婚了吗，谁说要嫁给你了吗。” 周烨笑了笑，一双勾人的桃花眼弯了弯：“这几天的‘教训’效果显著，都能找准自己的定位，用嫁字了。” 又坐在容昭身侧，转头看着他：“你是不是一直在等我求婚呢。” 容昭从床上起来，脚步还没迈出去就被周烨猛得一下拉住了胳膊，往后跌的时候坐在了对方的腿上。 周烨抱着容昭：“我会好好准备的，给你一个正式的求婚，和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婚礼。” 容昭转头看着周烨，眼神坚毅，带着几分恃宠而骄：“你爸妈要是过来拆台，你可不能选他们，你得选我。” 周烨笑了起来，忍不住又亲了容昭好几口：“我一个昏君，当然选美人。” 容昭从周烨身上下来：“你赶紧去洗澡吧，不早了。” 洗手间响起水声之后，容昭的手机也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是一串陌生来电。 容昭握着手机走到窗边，摁了接听。 第110章 打来电话的是个女人,声音分外柔和：“你好,请问是容先生吗？” 容昭：“您是？” “我是周烨的母亲,”何雪阳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你大后天有空吗，我想请你吃饭。” “阿姨好,”容昭第一次跟周烨的家人接触,并不紧张,温和有礼地答道：“大后天好像是中秋节。” 旋即明白过来什么，对方的意思是在邀请他一起过中秋节。 烈酒入喉_323 何雪阳又问：“你喜欢吃什么菜？” 容昭：“我不挑食，什么都爱吃，选您爱吃的吧。” 这话亏是周烨正在洗澡没听见,平时嘴巴最叼的就是容昭了。 何雪阳犹豫了一下,又问道：“你中秋节不在自己家里，过来陪阿姨吃饭,你家里人会介意吗？” 容昭看了一样窗外的月色，和远处群山的轮廓，顿了一下,低声说道：“我家里没人了。” 何雪阳那边好一会没说话，十几秒钟之后才说道：“那，大后天跟小烨一起过来吧。” 结束通话,周烨也洗好澡了,看容昭握着手机出神,一边擦头发一边走过去问道：“谁的电话,怎么了？” “你妈妈打来的，”容昭把手机收起来，“叫你带我去你家吃饭。” 周烨听了很开心，低头在容昭脸上亲了一口：“那你在想什么呢，不愿意去？” “不是，我很愿意去，”容昭把手机扔在床头柜上，躺在床上，双手枕在脑后，“我是觉得太顺利了，有点不可思议。” 周烨跟家里闹了整整六年，他家里人都没退半步。 周烨打开台灯，关上大灯，在容昭身侧躺下：“上次银行抢劫案出现场，我没像以前一样让人瞒着他们，用了点苦肉计，故意惹他们心疼。” 容昭回想起上次在手术室门外，看到白旭东手上又碎又血淋淋的手机，误以为是周烨的，以为快要死了的人是周烨。 当时地想法只有一个，只要周烨能活下来，让他干什么都行，就算天天被周烨摁在下面，当下面的那个都行。只要周烨还活着，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周烨父母的想法跟当时的他应该是差不多的。 周烨抱着容昭，把他往自己怀里搂了搂，手指在容昭嘴唇上轻轻摩挲着，目不转睛地看着对方的盛世美颜：“我妈肯定会喜欢你的，她喜欢一切美好的事物。” “至于我爸，他少年时受到过伤害，我原本不知道，也不理解，以为他是封建是霸道，跟他吵过不少架，”周烨继续说道，“要是吃饭的时候，他说了什么难听的话，你别往心里去。” “我肯定是向着你的，就怕你会难受。” 容昭枕在枕头上看着周烨，闻着他身上的玫瑰沐浴露的味道：“你怕他说我恶心。” 周烨点了下头：“他要是真那样说了，我就带着你走，不会让你受那个委屈。” “我不觉得委屈。”容昭把周烨的手拿在自己手上，一下一下掰着他的手指头玩，“因为曾经对你说过那两个字，所以别人说我再多遍，我都不觉得有什么。” 他亲口用那两个字伤过周烨，这事一直埋在他心里没过去。他活该也被人那样说。 周烨吻了下容昭的额头：“我不许你这样惩罚和作践自己，你什么都没做错，你活该被所有人宠着。” 容昭想了想：“别人家的男朋友第一次上门需要注意什么，带点什么，要陪岳父喝酒吗，还是陪岳母洗碗。还有，需要带点什么，你爸妈有特别喜欢的东西吗？” 周烨抱着容昭，把他压在下面：“先别管那些，先让老公好好宠宠你。”说完，低头吻了上去。 … 中秋节是周一，那天放假，连着周六周日一共可以休息三天。 周五晚上，周烨和容昭把局里发的水果、月饼、熟食礼盒等一大堆东西直接搬到了张姐家里。 他们不久之后就要从这搬走了，张姐人虽然有点市侩，还有点泼，爱占点小便宜，但人不坏，这几个月对他们也算关照。 张姐挺舍不得容昭和周烨：“以后有空经常过来玩。” 容昭点了下头：“一定。” 张姐絮絮叨叨地叨了一会：“你们等下，我给你们拿点好吃的。” 没过一会，张姐端着一个盘子出来了，上面是一盘糖蒜：“我老公腌的，我尝过了，味道不错。” 容昭和周烨都不爱吃这个，但一想到，这毕竟是在一只价值七百万的花瓶里泡过的糖蒜，还是接受了，决定带回去尝尝。 周烨把手上的盘子递到容昭手上：“你先上去，我有点话要跟张姐说。” 容昭抬眸看着周烨：“我不能听？” “倒也不是，没什么大事，”周烨转头对张姐说道，“再过几天我们就不在这住了，但房子要留下，不要租给别人，也不要让人进去，里面的每一样的东西都不许动。当然，每个月的房租照交。” 容昭看着周烨，把他拉到一边，小声说道：“不住了干嘛还要租。”虽然租金不贵，一个月也就几百块，浪费钱总归是不好的。 烈酒入喉_324 容昭是含着金汤匙长大的，也过过一段漫长的穷苦生活，最穷的时候连饭都吃不饱。 周烨轻轻拍了下容昭的肩膀：“一会上楼跟你说。” 张姐满口应下：“周先生放心，保准不让任何人进去，连我自己都不进。” 到了楼上，容昭拿出钥匙打开门，一只手端着糖蒜，一边换拖鞋。等他走进房间，把手上的盘子放在餐桌上，顿时明白了周烨的意思。 这间房子见证了他们相识相恋的全过程，周烨舍不得被别人住进来。 他低声说道：“我也挺舍不得的这间房子的。” 又笑了一下：“不过，玫瑰园更好。我们会在那儿过得越来越好。”这儿再留恋也不可能过一辈子。 周烨洗好手从洗手间出来，走到餐桌边坐下来，剥了一颗七百万的象耳瓶腌的糖蒜，放在嘴里尝了尝，味道竟然不错，于是给容昭也喂了一点。 容昭也觉得不错，一边问道：“这间房子你打算租多久？” 他们应该不会再回来住了，本来就不是属于这儿的人。 周烨又喂了容昭一点糖蒜：“等这儿拆迁了，实在留不住了就不租了。” 又道：“要是有一天你把我忘了，我就把你抓到这儿来。” 容昭低头笑了一下：“你想多了，我忘了谁也不会忘了你的。” 周烨起身走到床边：“看到这张床了没有，是我们日夜撕缠的地方，你喜欢坐在这儿看红楼梦。” 又走到窗边：“你喜欢靠在这儿，从这个角度看夕阳西下，繁星满天。” “还有厨房，灶台这里发黑的地方，是你那回嘴馋想吃糖葫芦，背着我熬糖的时候差点把整个厨房给烧了。” 容昭反驳道：“那哪是我嘴馋，分明是你感冒喝中药，我怕你嫌苦，想做点甜的又开胃的给你吃。” 周烨走到容昭面前，从后面抱住他：“容容，我可真是太喜欢你了。” 容昭把周烨的手从自己身上扒拉下来，转过身，用审视且防备的目光看着周烨：“说了这么多好听的话哄我开心，你今天晚上是不是想日了我。” 周烨笑了笑：“我在你眼里就这么禽兽吗。” 容昭：“难道不是吗。” 周烨往容昭身前走了走，偏过头贴着他的耳朵，轻轻咬了几下，气息暧昧：“我要真那么禽兽，你以为你现在还能保持完璧之身？” 容昭最怕周烨亲他的耳朵，容易腿软，转移话题道：“我饿了，想吃饭。” 周烨哪能让容昭饿着，赶紧去做饭了。 周烨做饭的时候，容昭靠在厨房门口看着他：“后天去你家过中秋节，不能空手去。明天星期六，出去买点东西吧。我上网查了，说买茶叶最合适，你家应该不缺好茶，太贵的我也买不起，你说换什么好？” “还有给阿姨的，网上说，送丝巾或者披肩好，你妈妈喜欢什么牌子的？” 周烨转头看着容昭，觉得他绞尽脑汁认真琢磨的样子很可爱。 他愿意接近和接受他的父母，他很开心。 “我妈不看重品牌，只要好看，美的东西，哪怕是路边的一朵野花，她都喜欢，”周烨一边洗菜，一边想了想，“我爸，说上次我们一块买的袜子好穿，给他买几双袜子吧。” “对了，我妈上次夸你给我买的手表好看，说你品味好。” 容昭心里有了谱，第二天一早就拉着周烨去了东榆市有名的艺术家聚集的街道，在一个民间绣娘那买了一条手工绣制的丝巾，正好天冷，送给周烨的妈妈很合适。 回家的路上经过周烨上次买袜子的商场，进去买了一大堆袜子，春夏秋冬四季穿的都采购齐全了。 又给他们自己买了两套衣服，周烨非要同款同色的，要和容昭穿情侣装，容昭不愿意，觉得太扎眼，拿了同色不同款的。 很快到了中秋节这天，容昭一早就醒来了，被周烨硬抱着重新滚进了被窝：“中秋节是晚上才过，起这个早干什么，再睡会。” 容昭又陪周烨睡了一会才起。 周烨还在睡着的时候，容昭的手机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是苏嘉泽打来的：“我去买早饭。”说完出了门，接了电话。 他虽然不想跟苏嘉泽来往，但也不想跟他弄得太僵，最好礼貌客套地维持表面关系，这样苏嘉泽才不会揭发他，他就是关旭的事实。 不想被周烨知道，倒不是心虚什么的，是周烨动不动就要吃醋，本来没什么事的事，他都能拿出来当成借口“惩罚”和“欺负”他，上班还好，休息日的时候一搞就是半天，什么花样都有。 烈酒入喉_325 就比如昨天晚上，周烨就扒了他的衣服，用手铐把他铐在床上，在他的脚踝手腕脖子和不可以描述的那个地方系了蝴蝶结。 然后亲他还不许他动，把人折磨得差点死掉，只能求他放过他，光求还不行，还得说他指定的那些羞耻的不可能过审的又骚又浪的台词。 想到那些词，容昭耳朵一红。 想起来要接苏嘉泽的电话，容昭立刻把自己的状态调整到一惯清冷的样子，声音听起来没什么特别的起伏和温度：“喂。” 苏嘉泽的声音从耳机里传了出来：“容昭，中秋节快乐。”他更想叫他关旭，但他知道，他不会喜欢他那样叫他。 容昭嗯了声：“中秋节快乐。”没再多说什么，也没有多问。 苏嘉泽笑了一下：“中秋节打算怎么过？” 容昭：“跟朋友一起过。” 苏嘉泽知道容昭家里的情况，不好多问什么，又道：“我去看看你？” 容昭客套地拒绝：“不用，谢谢。” “你跟我不用这么见外，我给你送点月饼，是以前你给我的那种，”苏嘉泽的声音变得柔和起来，“我从来没吃过那么好吃的月饼。” 容昭只记得自己给过苏嘉泽月饼，根本不记得月饼的口味和品牌了。 那时候的苏嘉泽很穷，过得也苦，他妈妈对他也不好，别说月饼了，平常的一日三餐都很难保证。 容昭同情苏嘉泽，但不想跟他牵扯太多，因为周烨不喜欢。 而且，如果周烨对苏嘉泽的怀疑成立，他会亲手把他抓起来。 容昭对着手机说道：“谢谢，我已经买好月饼了。还有事吗，要是没有我就吃早饭了。” 苏嘉泽没有多说什么，把自己的失望藏了起来，像之前一样，笑了笑：“好，你吃饭吧，注意营养。” 挂了电话，容昭来到卖早餐的铺子前，买了周烨爱吃的那几样。 想到昨天晚上自己被欺负成那样，得出一口恶气，不然以后怕是要无法无天了。 容昭没在早餐上动手脚，转头去了隔壁的小超市，买了一包奥利奥。 回到家，周烨还在睡，容昭把早饭放在餐桌上：“起来，吃饭，一会要凉了。” 周烨卷着被子翻了个身，睡眼惺忪道：“再睡十分钟。” 容昭拿着奥利奥去了洗手间，锁上门，把奥利奥中间的夹心吃掉，在两块饼干块中间挤了一层牙膏。 周烨起床洗漱好，坐在餐桌前，看了一眼摆放在盘子里的饼干：“大早上的，用饼干当早餐，不嫌糖分超标？” 容昭低头吃了口豆腐脑，面不改色道：“适当补充点糖分是好的，我已经吃好了，这些都是给你留的，你吃吧。” 周烨原本不爱吃这些甜腻腻的小玩意，既然是容昭亲手给他准备的，自然要好好吃掉。 容昭看见周烨拿起一块中间夹着牙膏的奥利奥，然后咬了一口，吃了下去。 暗自在心里窃喜，等着周烨发作。 见对方的脸色没有一丁点儿的异常，又拿起来了第二块，容昭忍不住问道：“好吃吗？” 周烨点了点头：“老婆特地准备的，当然好吃。” 容昭看着周烨：“甜吗？” 周烨笑了笑，抬起手在容昭头发上揉了揉，一脸宠溺：“甜，甜掉牙了。” 看周烨就要把第二块塞进嘴里，容昭把饼干从他手上拿了下来，憋着笑：“别吃了，里面是牙膏。” 容昭的手就在周烨唇边，他低头亲了亲他：“吃出来了。” 容昭把夹了牙膏的饼干放在一旁：“知道我在闹你玩，你还吃，傻不傻。” 周烨勾了勾唇：“只要老婆开心，就算是毒药我也吃。” 又低声道：“是不是报复我昨天晚上对你不太温柔？” 想到昨晚被周烨铐在床上绑蝴蝶结的事，容昭脸红了一下，把桌上另一碗豆花推到周烨眼前：“赶紧吃，要凉了。” 烈酒入喉_326 周烨看容昭害羞，偏偏不放过他：“不是我说啊容哥，有些人看起来又A又暴躁，怎么一到了床上就软得跟什么似的。” 容昭在桌子底下狠狠踹了周烨一下：“别说了，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周烨把碗里容昭喜欢吃的虾皮捞出来喂给他，一双桃花眼弯了弯：“容哥想怎么不客气？”边说边用自己的腿蹭了蹭容昭的。 容昭被周烨的腿勾得全身发麻，声音都变得有点沙哑：“好好吃饭，别浪。” 周烨本来想撩撩容昭，逗他玩玩，这一撩把自己先撩了个欲罢不能：“我上辈子一定是拯救了银河系。” 容昭知道周烨还没浪够，干脆不理他了，继续吃自己的早饭。 周烨看着容昭：“让我今生有幸，找了这么一个又A又软的大美人。” 容昭看了周烨一眼；“在床上是我疼你让着你，我要是不让你，你能捆得住我？” 周烨笑了一下：“那今天晚上你别让着我了，看老子能不能驾驭得了你。” 容昭本来说的就是大话，只要周烨来真的，他就只有被压的份。 这让他又爽又不爽。 吃好早饭，周烨收拾桌子，一边说道：“今天晚上可能要住在我爸妈那。当然，你要是不愿意，我就带你回来住。” 容昭想看看周烨曾经生活过的房子，想看看他的房间，看看他从小到大的成长足迹：“那就住一晚上吧。” “我妈肯定会单独给你准备房间，”周烨从后面抱着容昭，低头在他脖颈后面蹭了蹭，“晚上记得给我留门。” 下午，周家派了司机来接，一路开到周家的大本营。 到路口的地方，像以前一样，司机停了车，周烨带着容昭从车里下来，走到旁边一片绿化区域，在一处开满野菊花的地方停步。 “我妈喜欢这些花，以前每次回家，我都会帮她带一束。”周烨拿着一把从车上带下来的小剪刀，挑了几朵鲜艳的剪下来。 容昭站在一旁，看着满地灿烂的野菊花，大多是明黄色的，一看就让人心情大好。 说是野菊花，其实不是，这些花的品种明显是经过严格挑选的，并且有专人打理。 “我妈和我姐以前也喜欢摆弄花草，”容昭接过周烨递过来的花束，低头闻了闻，“要是她们还活着，肯定会喜欢这儿的。” 周烨想象了一下，周妈和关妈坐在阳台聊天喝茶品花的样子，画面一定很美。 周烨抱着容昭的肩膀从菊花丛中走出来：“你要是喜欢这儿，以后可以常来。” 说着指了指远不远处地草坪：“那边可以搭帐篷，还可以烧烤，你想做什么我都陪着你。” 容昭转头看着周烨，低声道：“在帐篷里日了你行吗。” 周烨笑了起来，在容昭耳边说道：“你试试看，看谁日谁。” 容昭倒不是想开黄腔，他是怕周烨看他想起逝去的家人会不开心，才转移了话题。 跟前六年比，现在的他坚强又勇敢多了，他已经愿意接受家人的离去，始终相信他们正在另一个世界里默默地想着他爱着他。 他们不是抛弃他，也不是丢下他。他们希望他好好活着，活得幸福一些，恣意一些。 容昭转过头，冷不防地在周烨嘴唇上亲了一口。 周烨回吻了他几口，觉得挺意外的，毕竟司机就在前面的车子里看着他们，附近也有两个藏起来的保镖。 容昭一向脸皮薄，从不在别人面前做出亲密的举动，也不让他做。 周烨抱着容昭，笑了笑，低声道：“你就这么喜欢我吗，在别人面前亲我，就那么控制不住吗。” 容昭刚才不是一时冲动，他是真喜欢周烨，很喜欢很喜欢。 他现在的一切都是周烨给的，他的新生他的未来。 两人上了车，司机装作什么都没看见的样子，继续开车往前走了。 第111章 烈酒入喉_327 周烨没让司机开到家门口,一到墅区就让停下来了,他带着容昭从车里下来，牵着他的手：“走，带你逛逛街。” 容昭也不扭捏,把周烨的手抓得紧紧的。 周烨一只手提着给何雪阳和周思怀准备的丝巾和一大包袜子,另一只手握着容昭的手。 容昭则抱着那束明黄色的野菊花。 今天是中秋节,又是下午,墅区人很多,大人小孩都有,全是周家的宗亲,和他们的亲戚。 一个高中生模样的男孩走过来，笑了笑：“哥。” 周烨点了下头,骄傲地跟人介绍容昭：“这是你表嫂。” 男孩是知道周烨的事情的，这里的人几乎都知道，他没有表现出很惊诧,友善地对容昭笑了笑：“表嫂。” 容昭：“叫哥就行。” 男孩走后,容昭拽了下周烨，低声说他：“别叫人叫我什么表嫂弟妹之类的,不好听。” 周烨笑了笑：“哪儿不好听的,我觉得好听。” 话虽然这么说，再向人介绍的时候,周烨还是改了称谓。 前面有几个六七岁的小孩在玩踢皮球,一个红色的小皮球滚到容昭脚边,他弯下腰拿起来。 一个扎着一对羊角辫的小女孩跑了过来,睁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仰着看着容昭，奶声奶气道：“漂亮哥哥，球。” 容昭蹲下来，把球还给小女孩，温声道：“给，拿去玩吧。” 小女孩抱起球就要跑，被周烨一把抓住了小辫子：“叫他漂亮哥哥，叫我什么。” 小女孩被抓住了辫子，跑也跑不掉，转头看了看周烨，不满地撅着小嘴：“你们大人，就会耍我们小孩。” 周烨不松手，非得从小家伙嘴里也哄出来一句漂亮哥哥才甘心，又问了一遍：“你叫我什么，说了我就放你走。” 小女孩歪着脑袋看了看周烨，大声喊道：“叔叔！” 周烨：“不行，你也得叫我一声漂亮哥哥。” 小女孩扁着小嘴不肯叫，眼看就要急哭了，容昭拍了下周烨的手背：“你做什么要欺负人家小孩子。” 周烨松开手，小女孩瞪了周烨一眼，抱着球转身跑了：“妈妈，妈妈，那个坏叔叔欺负我。” 一个打扮得雍容华贵的女人从路边的遮阳伞里走了出来，抱起小女孩，柔声哄着：“谁欺负我宝宝了。” 女人看见周烨，笑了笑，抱着小女孩走过去，一边教育道：“不可以叫叔叔哦，要叫大爷爷。” 小女孩抱着她妈妈的脖子，不情不愿地喊了声：“大爷！” 容昭看着周烨的表情渐渐裂开，憋笑看着他。 眼前年过三十的女人冲周烨喊了声：“叔。” 容昭彻底憋不住了，唇角往上扬着，努力控制住自己才没有发出令周烨尴尬的笑声。 女人也没叫错，在这一支的亲戚里，周烨的辈分比较高。好在女人保养得好，三十多看起来像二十多，叫声叔也还行。 周烨转头看着容昭，他很少见他笑得像今天这样开怀过。就像那张照片上的一样，当他真心笑起来的时候，是可以看见一对浅浅的小酒窝的。 周烨这才觉得这声叔和大爷算是值了。 女人又对容昭喊了声：“婶。” 漂亮哥哥容昭只得礼貌应付：“叫我名字就行，我叫容昭。” 女人抱着小女孩走后，周烨带着容昭从街道上拐了个弯，拐到旁边的小路上，借着建筑和树木的掩护，低下头来，狠狠在容昭两颊酒窝的地方亲了亲。 玩了玩容昭的耳朵，说道“敢取笑你老公，看晚上怎么惩罚你。” 容昭提醒周烨：“你老实点，这儿不是石莲路的家里，万一弄出点什么动静，不嫌丢人吗。再说了，你爸本来也不喜欢我们的关系，能低调还是低调点。” 周烨点了下头：“听老婆的，老婆说什么就是什么。” 容昭整理了一下被周烨揉乱了的衣衫，他今天里面特地穿了一件衬衫，领子可以挡住脖颈上暧昧的吻痕，在长辈面前不至于失礼。 烈酒入喉_328 两人从小路出来，周烨带着容昭继续往前走，中间遇到不少人，周烨紧紧牵着容昭的手，认真地给每一个人介绍自己身边的男人。 关家以前也是名门望族，不过太低调，不爱社交，但也不是一点都不参与，周家的这些人里面，说不定就有见过容昭的父母的。 容昭和姐姐被保护的很好，从来没有在公开场合露过面。因为他不怕被人认出来。 就算被认出来了，因着周烨的关系，别人也不会说出去。 退一万步说，就算容昭的身份曝了光，被外面的许多人都知道了，甚至惊动了警方，他也不怕。 他几乎已经相信，徐运良不是他杀的。就像周烨说的，只要没找到尸骨就不算他杀的。 找不到尸骨，警方也没有证据证实是他杀了人。 他也只是灭门案的受害者罢了。 “表姑，”周烨抬起手，朝站在旁边别墅院子里晒太阳的女人招了下手，“几天不见，您又变年轻了。” 表姑被哄得开心，满脸笑容地从别墅里面走出来，看了看周烨和被周烨牵着手的容昭，笑了笑，朝容昭伸出手：“侄媳妇长得真好看。” “谢谢，”容昭跟表姑握了下手，“您也很美丽。” 容昭偷偷在心里琢磨着，这里的人都是怎么回事，怎么一眼就把他和周烨的攻受关系给定下来了。 一个两个一大群，见着周烨就是侄子、哥哥、叔叔、弟弟，孙子，他就只能是侄媳妇、嫂子、婶婶、弟妹、孙媳妇。 表姑听了容昭的话，又看人长得好看，开心地说道：“等一下，表姑给你个见面礼。”说完转身往家里去拿东西了。 容昭的叛逆之心被激起来了，转头看着周烨，低声道：“你叫我老公。” 周烨宠溺地看着容昭：“老公。”眼神像看着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娇妻。 容昭自闭到不想说话。 表姑拿着一个精致的首饰盒从房子里出来，把盒子打开给容昭看：“以前小烨还小的时候我就给准备上了，就留着以后送给他老婆的。你拿着。” 容昭看着盒子里的一块粉色宝石镯子，虽然戴不了，长辈的一番心意还是得好好收着：“谢谢表姑。” 表姑一高兴，差点脱口而出，你戴戴看好看吗。 容昭从表姑雀跃的表情里把这句话读了出来，只能当做什么都没看出来。他一个男人，戴着一个粉色的镯子，像什么样子。 表姑其实也很无奈，她以前哪儿会知道周烨会找个男人，只好说道：“放家里当装饰也挺好的。” 容昭再次道谢。 临走的时候，表姑突然叫住容昭：“表侄媳妇。” 容昭：“您叫我名字就行。” 表姑盯着容昭的脸看了看：“我总觉得你有点面熟，尤其是这双眼睛，好像在哪见过。” 她仔细想了想，最后实在想不起来，放弃了：“可能好看的男人长得都有点像。” 周烨瞥了下嘴：“可别，我老婆跟外面那些妖艳贱货不一样，是独一无二的好看。” 表姑笑了笑：“以前没看出来，我家小烨原来是个痴汉。” 从表姑家门口走过去，周烨带着容昭继续往前走，一边小声说道：“没事，就算被认出来，他们也不会说出去。” 容昭嗯了声，已然没有了最初的时候怕被人认出来的戒备和警惕。 初秋下午三四点的太阳洒在身上，暖洋洋的，容昭被周烨紧紧握着手，他喜欢这种感觉，行走在太阳下，无所畏惧。 哪怕下一刻就是倾盆大雨，只要身边的人是他。未来是阳光灿烂，还是风雨砥砺，他都坦然接受。 周烨也很开心，他太了解容昭的性格了，他虽然很有教养，却不是个喜欢应酬的，更不爱讲表面上的漂亮话，在外面的人面前大多数的时候都是清清冷冷的。 他愿意为了他对他的长辈们说一些哄人开心的话，他在接受和融进他的亲人和生活，是在筹谋和他过一辈子。 可惜眼前的环境不允许，不然周烨真相现在就把容昭给办了。 容昭发觉身侧人热辣辣的目光：“你也稍微收敛点。” 周烨弯了弯唇角：“太喜欢你了，实在控制不住。” 烈酒入喉_329 说完不忘低声补充一句：“晚上给我留门，我去你房间接你，你跟我一块睡我的床。” 到了周烨家门口，容昭把自己的手从周烨手上抽出来，拉了拉自己的上衣下摆，转头看着周烨问道：“我这样行吗？” 周烨自然是没话说：“行，太行了。” 大门自动打开，眼前出现一个漂亮的院子，容昭挺喜欢的。 院子尽头走过来一个女人。 女人穿着一件酒红色长裙，外面套着黑色针织长披肩，长长的卷发散在肩后，长着一双跟周烨一模一样的桃花眼。 周烨重新拉起容昭的手，迎了过去：“妈。” 又低声提醒容昭：“叫妈。” 容昭双手把手上的野菊花送了过去，一边礼貌周到地叫人：“阿姨好。” “谢谢，”何雪阳接过花束，看着容昭的脸，“很好看。” 容昭自然以为何雪阳是在夸花好看，周烨却是最了解自己这个妈的，她说的是容昭好看。 何雪阳带着容昭走在前面，指着院子里的花介绍给他看，一样一样说着花的名字，很多都是容昭没听过的。 容昭本来对这些花花草草的没什么兴趣，但周烨妈妈的声音很好听，说话的语调也很雅致，很容易就把人吸引了进去。 周烨被挤到了后面，看着自己的老婆和老妈，唇角不自觉地扬了起来，知道何雪阳这一关是过了。 到了院子尽头，客厅门口，何雪阳带着容昭和周烨进门，一边说道：“你爸爸还在公司，有个重要的会要开，晚饭前会带着你奶奶过来。” 周烨换了鞋，看了一眼客厅，摆设和以前不太一样，很多家具和摆件被置换过了。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很多摆设都是何雪阳的珍藏，以前被她放在专门的别墅里存放着，别人摸都不让摸一下。 周烨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拖鞋，又看了看容昭的：“妈，为什么容容的鞋子比我的好看？” 他记的很清楚，容昭脚上那双鞋是很久以前何雪阳放在她的收藏品那边的，鞋面上的云纹绣花一根一根全是金线。 周烨故意道：“容容，你那双好看，我要穿你那双，过来跟我换换。” 容昭低头看了看自己脚上：“不换。”他也觉得自己这双好看，周烨那双纯灰色的不好看。 周烨在容昭身前蹲下来，握住他的脚威胁道：“换不换，要是不换，别怪我欺负你。” 旁边有周烨的母亲，还有两个保姆看着，被人这样握住脚，容昭自然脸红了，低声说周烨：“松开。” 何雪阳走过来，抱着周烨的胳膊把他拖了起来：“穿穿穿，你配吗你，你配得上这么好看的东西吗？” 周烨惊呆了，以前何雪阳最爱跟人说，说自己的儿子是自己这辈子最满意的作品，说自己的儿子的长相是全世界最完美的，找不出比这更完美的了。 周烨笑了一下：“行，我不配。” 虽然被嫌弃了，却被嫌弃的很开心。没有什么比听见别人夸奖自己的老婆更令人开心的了。 何雪阳拉着容昭说了一会话，看看时间差不多了，让周烨带着容昭到处看看玩玩，自己去厨房跟保姆一块准备晚餐。 周烨带着容昭来到二楼，打开他自己的房间，反手被门关上，摁住容昭就是一顿亲，亲了好几口才放开。 容昭用手背擦了下自己的嘴唇，在周烨的房间各处看了看。 房间很大，蓝色的装修色调，墙边角落里滚着一只篮球，书桌看起来是周烨以前用过的，上面被刻了字，典型的男孩风格。 “这间房子从我高中开始就没装修过了，住惯了，不想重新装，”周烨坐在椅子上，拍了拍自己的腿，“过来坐。” 容昭没坐，走到书架前看了看，多是一些名著和课外书籍。 容昭随手拿出来一本，看了看封面，《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准备翻开，随便看看。 周烨一闪身跑了过来，从容昭手上把书抢了回来：“这本不能看，其他的随便看。” 容昭用审视的目光看着周烨：“里面夹情书了？” 周烨连连摆手道：“没有，不是！” 周烨越是表现得异常，容昭就越想看，两人抢了一会，周烨最终还是让了容昭，把书给他了。 烈酒入喉_330 容昭靠在窗边翻开，刚看了几行脸就红了，啪的一声把书合上，一把扔在周烨身上：“什么乱七八糟的。” 周烨本来有点不好意思，看容昭比他还不好意思，胆就肥了起来，用那本书挑了下容昭的下巴，调戏他道：“这儿这么多书，你怎么一眼就能挑出最骚的一本。” 容昭看了周烨一眼：“你要不藏，我能挑出来？” 这是一本披着世界名著的皮，实际上是带着颜色的书，讲的是两个男人的无比激烈的爱情故事。 “我家容容真纯情，”周烨翻开书，靠在容昭身侧，指了指书里面的几段文字，“我给你念念这一段，我看过好几遍了，这段写得特别好，通过激烈的‘动作戏’写出了两位主角的爱与恨。” “他抱住他，死死把他摁在床上，哑着声音大吼：‘你不可以爱上别人，绝对不可以！’。他粗暴地撕开了他的衬衫，一边狠狠吻着他，一边…” 周烨的声音带着磁性，硬往容昭身边凑。 容昭的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了。 周烨把这一段羞耻的段落读完，合上架上，一边转头说道：“等晚上钻进被窝里，我再给你读，后面还有更精彩的。” 容昭站在窗边，让晚风吹在脸上，把脸上的燥热吹掉不少。 外面，夕阳染了半边天，橙黄色地晚霞变幻成各种形状，热热闹闹地拥挤在一起。 这一片的每栋别墅距离都不远，看着亲密。只有一栋小一点的，孤零零地站在树林的后面。 周烨走过来，跟容昭并排靠在窗边，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那套房子只有一个人住。” “还记得我上次跟你讲的吧。我小时候，大约七八岁的时候被人绑架过，绑匪帮错了人，绑了另一个年龄和长相跟我颇为相似的孩子。我爸给了赎金，保下了那个孩子的命。” 容昭转过身看着周烨：“你们的长相应该不仅仅是相似吧。” 不然周家犯得着花那么多钱赎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吗，要不是有别的原因，就是那个孩子是周烨父亲在外面的私生子。 容昭听周烨说过，他父母的感情很好，他父亲宠他母亲宠得不像话，私生子的可能性很小。 周烨揉了下容昭的头发，笑了笑：“真不愧是我老婆，聪明。” “那个孩子跟我长得很像，不说十分像，至少也得有九分半像。所以绑匪才会绑错人，我爸才会愿意出赎金，当时我妈甚至怀疑，自己当年生的是一对双胞胎，只抱回了一个，另一个就是那个孩子。她心里明白不是，自己怀了个什么玩意，生了几个孩子还能不知道吗。” “她就开始怀疑，那孩子是我爸跟外面的女人生的私生子，我爸解释说不是，事实面前，根本没有说服力。我妈就把我爸狠狠揍了一顿，是真揍，用高跟鞋往我爸身上打，我爸也不还手，任她打任她骂，”周烨用手比划了一下，“那么长，那么尖的鞋跟，使劲往身上招呼，把我爸揍得。” 容昭看着周烨：“我怎么看你还挺高兴的。” 周烨忍不住笑了起来：“小时候看见我妈揍我爸，还是有点害怕的，现在想起来，就只剩下幸灾乐祸了。谁叫他不认同我和我的爱情，回头再跟你好好讲讲我爸是怎么挨揍的。” “当时我爷爷还没去世，他老人家有点迷信。那孩子跟我长得实在太像，不能让他被绑匪撕票，死了不吉利，对我不好，会把我的福气带走。” 容昭：“所以，你爷爷和你爸花了一个亿，就为了保住周小少爷的福气，你的福气可真值钱。” 周烨低头在容昭唇上亲了一口：“我不是一个迷信的人，如今却很感激我爷爷当年的决定，不然哪有这么好福气遇上这么好的你。” 容昭被周烨的情话哄得笑了一下：“别打岔，继续讲，那孩子后来怎么样了。” 周烨就继续说道：“那孩子赎回来之后，第一时间做了DNA检测，结果显示，那既不是我爸的孩子也不是我妈的孩子，还偏偏就是跟我长得一样。我爸甚至还给我做了个DNA检测，生怕我是抱错的，跟那孩子才是亲兄弟，当然，检测结果显示，我没被抱错，我是我爸妈的孩子。” 除却双胞胎以外，世界上长相一样的人不是没有，概率很低就是了。 周烨站在窗边，看着远处那栋别墅：“我爸妈怕生意场上的竞争对手拿那孩子做文章，对家族的名誉、生意和我的安全造成不好的影响，经过孩子和孩子的父母同意后，把他养在了周家。” “他就住在那栋别墅里，平时都是由苏叔照看，他自己很少出来。” 容昭拧了下眉：“那跟坐牢有什么区别。” 周烨：“这还真不是我家强迫关着他的，是他自己不愿意出来。” 容昭顿了一下：“说句不好听的阴谋论，你们家就不怕有一天他把你控制住或者杀了，取而代之？” 周烨：“没事，有专人看着。再说了，我是那么容易就被人控制住或者杀了的人吗。” 天色渐渐暗了下去，容昭看见那栋别墅的灯光亮了起来，整栋房子都在发光：“那人真的跟你长得很像吗，我倒想去看看。” 周烨抱着容昭的肩膀，把他往自己怀里揉：“别去，我爸妈都不去。” 容昭明白周烨的意思，面对一个和自己的爱人长得很像的人，感情认知容易发生错乱。 容昭：“那你自己偷偷去看过吗，你就不好奇吗？” 烈酒入喉_331 周烨：“我还真就没去过，不知道为什么，潜意识里就不想去。” 两人又聊了些别的，周烨打开房间门，带着容昭出来，轻轻在容昭手心上捏了捏，一边叮嘱他：“晚上给我留门，我给你念书听。” 何雪阳听见，随口问了句：“什么书，你什么时候变得那么爱看书了。” 周烨轻轻咳了一声：“没什么，一点专业书籍。” 第112章 两人来到楼下的餐厅,周烨看了看餐桌,全是他提前告诉何雪阳的，容昭爱吃的饭菜。 餐桌上的烛台是新搬过来的，周烨见过,跟容昭脚上地拖鞋一样,以前是被何雪阳珍藏起来的宝贝。 周烨记得这只烛台,他跟它之间有一段凄美的故事。 一开始何雪阳从外面买回来,周烨看着好看,死磨硬缠地问何雪阳要,说要放在玫瑰园那套房子里。 这只烛台除了造型好,最重要的一点是，经过工匠的精雕细琢,点上蜡烛之后，天花板上会投射出玫瑰花的影子，烛光一衬,那一大片玫瑰花田,分外好看。 何雪阳也很喜欢这盏烛台，花了大价钱弄到手的,任周烨怎么缠,都不愿意给。 有一回被周烨偷走了，何雪阳又给偷了回来,为防止再次失窃,定做了一个专门的玻璃罩子锁上,带自动报警系统的那种。 防的就是周烨,别人一般也进不去何雪阳用来收藏物件的房子。 周烨摸了下烛台，被何雪阳一手拍在手背上，低声训斥道：“别碰。” 周烨摸了摸被揍疼了的手背：“知道，是我不配。” 只有容昭容美人配得上这等美物。 看周烨挨打，容昭一点也不心疼，还很幸灾乐祸。 客厅的门被打开，周思怀扶着一个老人走了进来，后面跟着提着公文包的秘书。 周烨拉着容昭的手，走上去：“爸，奶奶。”说完从周思怀手上把老太太接了过来。 容昭跟着叫人：“叔叔，奶奶。” 周思怀看了容昭一眼，脸色看起来不太好，冷冷哼了一声，自顾自上楼去了。 容昭被甩了脸色，倒也不觉得什么，他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了。周烨提前跟他讲过，周思怀少年时期被一个同性恋男人侵犯，留下了终身心理阴影，一看到同性恋就觉得恶心。 他其实是一个受害者。 周奶奶人很和蔼，叫身后的秘书把自己带来的食盒递过来，拉着周烨的手说道：“你说想吃烤鸡，奶奶刚做好的，还热乎，一会多吃点。” 容昭看着秘书手上的食盒，想起来，追捕鲁海荣的时候，他和周烨被困在火葬场的冰室里，两人冷得不得不抱在一起取暖，周烨说有机会要让他尝尝他奶奶做的热乎乎的烤鸡。 容昭只当周烨是说着玩玩，没想到他一直都记在心上。 周奶奶看了看容昭，慈祥地在他手背上拍了拍：“这大小伙子长得不错。” 因为周奶奶的缘故，饭桌上，周思怀就算想找周烨的茬，碍于老太太在场，他也只能忍着。 周奶奶年龄大了，对很多事情并不是很在意了，她只关心自己的孙子过得好不好，至于他愿意跟男人在一起还是娶个女人，她有心无力，管不了，也不想再管了。 对待容昭，就当多个孙子吧。没有多欢喜，也没有多排斥，就这么接受了。 周烨一点也不急，他最了解容昭，跟他相处久了的人，都会喜欢上他。 周烨和容昭挨着坐在一起，对面是周思怀和何雪阳，周奶奶在上座。 周思怀一直冷着脸吃饭，何雪阳瞪过他几眼，脸色才稍微好一些。 周烨用右手拿筷子，左手在桌子下面乱摸。 容昭被弄得有点痒，面上又不好发作，只能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被周烨偷偷欺负。 吃好饭玩，周奶奶觉得累，先回了家。 烈酒入喉_332 周奶奶走后不久，门外响起敲门声。 苏叔带着苏嘉泽，手上拎着一份礼品过来贺节了。 苏嘉泽一眼看见坐在客厅沙发上的容昭，以及靠在沙发扶手上正抓着容昭的手玩弄的周烨。 他面上没表现出什么，笑着跟父亲一起对周家人问了好。 周思怀一直都挺喜欢苏嘉泽，觉得这个年轻人精神气好，懂礼貌。 苏叔和周思怀在阳台上说话聊天，苏嘉泽走到容昭面前，微微笑了一下：“没想到会在这人遇上你。” 周烨抢先说道：“这有什么意外的，他是我的人，会在我家过中秋节不是很正常的吗。” 长耳朵的人都能听出来周烨话里的火.药味。 苏嘉泽也不计较，自顾自地坐在容昭身旁的沙发上，转头问道：“晚饭吃得还好吗，月饼吃了吗？” 容昭点了下头：“吃了。” 何雪阳端着果盘从厨房出来：“嘉泽也来了。” 苏嘉泽笑了笑，露出一对小虎牙：“何阿姨好。” 周烨轻嗤一声，被何雪阳听见，瞪了他一眼，让他对待客人礼貌一些。 周烨看着苏嘉泽，由衷地佩服这个人收买人心的能力。的确，任谁都不会不喜欢苏嘉泽。 他长得不错，衣品也好，看起来阳光开朗，懂礼貌有教养，对谁都爱笑。个人能力也很强，没靠着周家一分一毫，把自己的生意做得有声有色。 周烨从果盘里挑了块蜜瓜喂给容昭，挑了下眉：“甜不甜。” 容昭知道周烨又吃醋了，无奈地笑了一下：“甜。” 周烨勾了下唇：“有你甜吗？” 何雪阳就在旁边不远处，容昭不习惯在长辈面前被周烨这样逗弄：“吃你自己的。” 苏叔和周思怀说完话，没有久留，走过来叫苏嘉泽一起走。 苏嘉泽从沙发上站起来，笑了一下对容昭说道：“先走了，回头再聊。” 苏叔和苏嘉泽走后，周思怀上二楼去了书房，周烨摁了下容昭的肩膀：“你陪我妈说会话，我跟我爸说点事。” 说完从沙发扶手上起身。 何雪阳叮嘱道：“别跟你爸吵架。” 周烨嗯了声，今天无论周思怀说什么，不管再难听的话，他都不会跟他吵。容昭还在这儿，他不想他受到波及。 周烨从餐桌上端了一杯刚泡好的茶去了二楼。 周思怀坐在书桌后面的椅子上看一份财经晚报，从报纸里抬头看了周烨一眼，没吭声。 周烨把手上的茶双手奉上去，笑了笑：“谢父亲大人不打也不骂之恩。”以往每次回来，父子总是要大吵一架。 周思怀冷哼一声，没接。昨天爱妻给他吹了一晚上的枕边风，让他今天无论如何也不能发脾气。要是发了脾气，一个月不许进卧室睡觉。 周烨把茶杯放在周思怀手边。 周思怀的脸色变得好看了一点，不过也没好看到哪去：“茶也送了，马屁也拍了，站在这干什么，还不滚出去。赶紧出去，我一看见你就烦。” 周烨自从知道周思怀少年时期经历过的事，早就不怨他了，只感觉到心疼。那种心结，不是他三言两语，说解开就能解开的。 眼下，能带容昭回家过中秋节，周烨已经很满足了。时间还很长，慢慢来就是了。 周烨此番来，还有别的事：“爸，苏叔今年六十五了吧，听说他最近身体不太好。” “苏叔一辈子都在我们家，劳苦功高，也是到了该安享晚年的时候了。” “我知道，已经物色好接替的人了，”周思怀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怎么突然关心起这个来了？” 周烨：“没什么，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出去了。” 周烨感念苏叔这些年在周家的辛劳，但他不放心苏嘉泽。别人看不出来，他能看出来，苏嘉泽看容昭的眼神他太熟悉了。 烈酒入喉_333 那是就算天塌地陷也要得到的贪婪。 周烨从书房出来，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打了个电话出去。不管是为了容昭，为了周家，还是为了他自己，他都要把苏嘉泽这个人查得清清透透。 何雪阳拉着周烨和容昭去院子里赏了会月就放他们回去睡觉了。 如周烨所料，何雪阳给容昭单独整理了一个房间，临走前给了容昭一把钥匙，让他半夜锁好门，注意安全。 周烨站在容昭身侧，瞥了下嘴，言外之意，不就是防他的吗。 把他当成什么人了，他是一道门一把钥匙就能挡住的人吗。 容昭转头回了自己房间，周烨也乖乖回了自己卧室。 等外面没有动静了，周烨打了个电话给容昭：“你是自己过来，还是我去接你？” 容昭刚洗好澡出来，一边擦头发一边说道：“算了吧，今天就安分一点吧。” 周烨不愿意：“一整个晚上我都没亲到你，不亲几口睡不着。” 容昭也想周烨了：“那我去你那了，一会再回来。” 趁外面没人，容昭推开门去了周烨的房间，一进门就被周烨抱着摁在门板上亲了一会。 容昭用手背擦了下被周烨亲得殷红的嘴唇，走到他床边，看着乱得跟猪窝一样的床单和被子：“你刚才在床上干什么了？” 周烨从后面抱着容昭：“刚才在床上想你了。” 容昭把周烨的手掰开，重新帮周烨铺了下床：“好了，你睡吧，我先回去了。” 周烨从书架上把那本小黄书拿出来放在枕头上，抱着容昭滚上床，闷声道：“不是说好的吗，晚上我读书给你听。” 说完拿起书翻开：“你喜欢含蓄点的还是直接点的？” 容昭躺在枕头上看着周烨：“别读了吧，不然一会又要没完没了了。” 周烨把书本往床头一扔，欺身压在容昭身上，开始解他的纽扣：“不怪我，怪你自己，太诱人，你勾引我。” 容昭拍开周烨的手：“今天不合适。”说完从床上起来。 周烨勾唇笑了一下：“怎么不合适了，你是来大姨妈了，还是怀了我的孩子？” 容昭把纽扣扣好，一直扣到最上面那颗：“你自己浪去吧，我回去了。” 周烨拉着容昭的手，放在自己唇边亲了亲：“真不留下来？” 容昭抽身，拉开门，转头对周烨说了声：“晚安，明天还要上班，早点起。” 周烨把容昭重新拉进来，接了一个长长的吻才放他走。 容昭重新回到自己房间，躺在床上睡不着，站在书架前看了看，拿了本《红楼梦》用来催眠。 虽说是客房，整个空间都很宽敞，床也很大，容昭一个人睡着很不习惯，还是睡不着，总觉得身边太空旷了也太寂静了，少了点什么。 一直到晚上十二点，容昭翻来覆去了好一会，认命般地从床上起来，抱着自己的枕头去了周烨的房间。 周烨的房门没锁，一推就开，一看就是给他留的门。 房间的大灯已经关了，只开着床头一盏小台灯。周烨好像已经睡着了，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容昭把自己的枕头放在周烨的枕头边，在昏暗的灯光中看着他的睡颜，竟然有点不开心。 他非常不讲道理地想着，他没有他就睡不着，他倒好，睡得挺安稳。 哪知，身侧的人突然反身压了过来，低声笑道：“小美人，想老公了？” 说完在容昭唇上亲了亲：“每天不弄弄就睡不着？” 容昭脸一红：“我是来睡觉的，不是来让你弄的。” 周烨最喜欢容昭红着脸欲拒还迎的样子，他蹭着他的唇，低声道：“老公给你讲点睡前故事？” 说着拿起床头柜上那本书，翻开：“我刚才看到这了，我给你读两段。” 容昭用手捂住周烨的嘴唇：“挺晚了，睡吧。”说完转过身去。 烈酒入喉_334 周烨自顾自地读了起来，一只手拿着手，另一只手非常不老实地乱蹭。 “他看见他从冰箱里倒出来一杯冰块，又用另一只杯子装了大半杯温热的水，两个杯子并排放在桌上，他的身体顿时一颤……”周烨一边读，在容昭耳边轻轻吹了口气。 他抚了抚容昭，声音低哑：“让老公好好伺候伺候你好不好？” 容昭被周烨话弄得满脸通红，闭着嘴巴，没说行，也没说不行。 周烨笑了一下，在容昭唇上亲了亲：“宝贝，等我。”说完整理好自己的衣服，蹑手蹑脚地推开卧室门出去了。 客厅里面没人，开着几盏射灯。周烨轻声下楼，来到厨房，找了两个玻璃杯，先弄了几块冰块。 “大半夜的不睡觉，在这干什么。”身后突然响起一个严厉的声音，周烨转头看见周思怀，有点不自然地说道，“口干，倒点水喝。” 周思怀看了一眼周烨手上的冰块，不悦道：“大半夜的，喝什么冰水，你妈看见非得骂你。” 周思怀是来找水喝的，喝完就走了。 周烨倒好水，悄悄端着两个杯子上了楼，有一种偷偷早恋差点被家长抓了的感觉，心里的悸动一点一点增大，直到装满整个心房。 周烨进了房间，将一冷一热的两个杯子放在床头柜上，欺身压在床上的人身上，声音低哑：“宝贝~~” …… 一直折腾到后半夜，一前一后去洗手间洗了澡。 容昭先洗好，站在窗边吹了会夜风，回想起刚才被周烨逼着叫了好几声老公，又是一阵脸红耳热。 听着洗手间里传出来的水声，看着挂在天边树梢的月亮，容昭微微笑了一下，曾经一度以为自己是个死人，如今竟然可以这么幸福。 凌晨一点多，周围的房子陷入沉睡，只有微弱的台灯灯光从房子里投射出来。 容昭看着眼前无边的夜色，视线经过那栋站在远处的别墅，无意间看见一个人从房子里走了出来。 那人走到门口停了脚步，转头往这边看了一眼，又转身走了。 容昭莫名感觉那人的目光又深又沉，像戴着千斤重的镣铐一般。明明连那人的脸都看不清楚。 因为距离太远，又被一丛树木挡着，容昭没有看清那人的身形。 他想起周烨对他说过的话，这里的人一般是不爱去那栋房子的，房子里的人也不愿意走出来，不愿意跟人打交道，把自己封闭了起来。 周烨洗好澡出来，站在容昭身侧擦了擦头发，转头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刚才舒服吗？” 容昭红着脸点头。 周烨：“爽吗？” 容昭红着脸没吭声。 周烨勾了下唇：“像刚才那样喘两声给老公听听。” 见容昭耳尖都红了，周烨放过他：“逗你的，不去床上歇着，在这吹冷风。” 第113章 天快亮的时候,容昭从周烨的房间里出来，回了自己的房间。 何雪阳起得很早,跟保姆一起准备早点，特地用一只从拍卖会上得来的盘子盛放食物，端给容昭。 周烨用的是家里常用的普通的盘子。 周思怀已经出去上班了,用他的话来说就是，不爱看这对基佬腻腻歪歪黏黏糊糊，不像样子。 何雪阳看着容昭,有点恋恋不舍,如此美人,一会就看不到了。 周烨吃了口芝士蛋糕：“妈，您要是想看,我下次再带容容来,让您看个够。” 最初的时候,容昭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竟然是靠着美貌征服婆婆的,哦,丈母娘。 吃好早饭，何雪阳让周烨上楼收拾东西，一会司机送他们去上班，单独把容昭留了下来，说有点私房话要对容昭说。 烈酒入喉_335 周烨上了楼,何雪阳带着容昭来到阳台,家里的几个保姆自动远离这边,不去探听主人家的话。 何雪阳看着院子里的朝气蓬勃的花花草草，轻声说道：“六年前，小烨刚从警校毕业不久，我和他爸急着让他结婚，给了他介绍了不少女人。” 容昭听着何雪阳的话，猜不透她的心思，干脆静默不语，听何雪阳继续往下说。 何雪阳带着容昭坐在阳台的藤椅上，把小桌上刚泡好地蜂蜜百香果茶递给容昭：“最初给他介绍女人的时候，他很抗拒，我以为他是不喜欢人家姑娘的长相，就继续帮他找。最后，东榆市名门望族家的女儿，我都看了个遍。” “其中有一家，不太熟，只跟那家太太一起喝过一次下午茶。那位太太人很好，长得也漂亮，脾气性格也不错，有文化又低调。她有一儿一女，女儿跟小烨年龄相当。” 容昭听着何雪阳的话，握着果汁的手紧了一下。 何雪阳像是没看见容昭的反应，目光停在桌上一束刚采下来的玫瑰花上，继续说道：“那家不爱让孩子在公众前露面，保护得很好。我也是费了功夫才拿到一张他们女儿的照片，跟其他几家千金的照片放在一起，拿给小烨看看，看他相中哪个，再往下安排。” 何雪阳看着容昭：“我记得很清楚，那天晚上下了很大的雨，我跟小烨聊了聊，把照片给他看。有点遗憾，他一张都没看，把照片全扔了，然后跟我们坦白了他的性向，被他爸爸一气之下锁在了房间里。” “那几张照片被我收起来了。”何雪阳从口袋里拿出来一个照片递给容昭，没再多说什么。 容昭接过照片看了看，攥在手心里，沉默了很久，低声道：“谢谢您。” 何雪阳笑了一下，把容昭额前的一缕碎头发往后面撩了撩：“傻孩子，谢我做什么，我也没做什么，没帮上什么忙。” “说出来你别介意，前几年的时候，我和他爸爸都想过，要是小烨在外面找了什么男人，我们一定会想方设法拆散他们，威逼也好，利诱也罢，”何雪阳的语速很慢，说的是不好听的话，语气却是温柔的，“现在看到他这么开心，就觉得以前那些想法特别幼稚，不讲道理。” 何雪阳握住容昭的手：“只要你对小烨好，只要你们好好的，不管过去怎么样，以后，整个周家都是你的后盾。” 容昭知道，何雪阳是看出来认出他来了，不过没有挑明。 他回握住何雪阳的手，听见对方继续说道：“我是小烨的妈妈，以后也是你的妈妈。有空经常过来玩，我这儿还有很多好东西，特别适合你。” 周烨拎着一个黑色的背包从楼上下来，一眼看见阳台上的容昭，还没走近就察觉出来，他的情绪不太对。 周烨大步走过去，微微皱了下眉：“你们背着我聊什么呢？” 何雪阳从藤椅上起身：“秘密，不告诉你。” 她一边往客厅走，一边让人把餐桌上那只烛台打包好，回头送去玫瑰园。 周烨握住容昭的手，垂眸看了看他有点湿润的眼角：“真没事吗，我妈不会拿钱砸你了吧，应该不会吧，我看她挺喜欢你的。” 容昭摇了下头：“没事，晚上再和你说。” “你房间那条羊毛毯拿上了吗？” 周烨这才想起来，把手上的包放在一旁：“等我下，我去拿。” 羊毛毯是给雪糕用的，天气越来越冷了，雪糕的年龄又大，容昭怕冻着它。 到了市局，容昭看时间还早，先去了周烨的办公室，把那只酒红色的羊毛毯子铺在沙发上。 雪糕摇了摇尾巴，跳上去，窝在容昭腿边，舒服地眯了眯眼睛。 周烨一边倒水，一边酸溜溜地说道：“你这跟雪糕才认识几天，你俩一待在一起，根本就不理我了。” 容昭在雪糕身上撸了撸：“你没雪糕可爱，雪糕身上还有毛，软乎乎的。” 周烨挨着容昭坐下来：“雪糕能让你爽吗？” 容昭抬脚踹了周烨一下：“上着班呢，开什么黄腔。” 周烨笑了一下：“雪糕又听不懂。” 雪糕掀开眼皮子看了周烨一眼，又慢慢把眼睛眯起来了。 容昭看了一眼时间：“我该走了，晚上下班过来找你。” 周烨把容昭摁在沙发上亲了几口才放他走。 容昭临走的时候从口袋里掏出来几粒牛肉粒喂给雪糕，又留了些放在周烨桌上，转头警告他：“不是给你吃的，是雪糕的，你不要偷吃。” 周烨：“你哪来的牛肉粒？” 容昭：“从你家走的时候你妈妈偷偷给我的，让我背着你吃。” 周烨笑了起来：“狗也不是我的狗了，妈也不是我的妈了，都是你的了。” 烈酒入喉_336 容昭身上似乎有某种特质，看着清冷，却十分惹人疼爱，连狗都喜欢他。 容昭回到二队办公室，不多一会就接到了警情，跟着林洪泽等人出任务。 出事的是一家小餐厅，老板夫妻半夜被人杀死了，凶手不是什么反侦查手段很厉害的人，是个现实生活中很普通的人，案发现场遗留打量指纹和足迹，加上马路上的监控，警方很快就把凶手锁定抓捕归案了。 是对面的一家餐厅老板干的，两家生意竞争结了三四年的仇。 昨天晚上，凶手家的儿子被死者儿子带人打了一顿。新仇旧恨，一时冲动，酿成大祸。 下午五点半，凶手抓捕归案，在抓捕现场就认了罪，连审讯环节都省了。 林洪泽带着容昭和王警花，还有另外一名警员，在案发现场的街道上看了看，突然转头说道：“容昭，你以前是在前面那所中学念书的吧？” 容昭往前看了看，点了下头：“读高三的时候转到这的。” 林洪泽像是突然来了兴致，把衬衫袖口往上面卷了卷：“这个时间学生该放学了，跟保安说一声，去打会篮球吧。” “市局旁边不就是体育馆，回去就能打，”林洪泽平时在队里就没什么架子，王警花说话也就不拘谨，“您怎么非得跟人家中学生抢场地。” 林洪泽转头看了看容昭：“你觉得呢，容昭？” 容昭点了下头：“去看看吧，我也很久没去过母校了。” 容昭的内心是抗拒的，他对这所学校没有什么感情，那时候他一心扑在学习，想考警校，摆脱暗地里那双一直监视着他的眼睛，更是每天都想着给家人报仇。 别人的青春校园生活多姿多彩酸酸甜甜的，他只有恨，他对这儿没有任何留恋，甚至不想回忆。 林洪泽本就对他的身份起了疑心，这时候拒绝了，只会加重林洪泽的怀疑。 王警花看容昭点头了，风向立马扭转：“正好，我也想去容哥的母校看看，看看容哥以前念书的地方。” 林洪泽瞥了下嘴：“颜狗真是一种没有原则见风使舵的生物。” 到了学校门口，王警花把手机递给容昭，让容昭给她拍照片，回头她好跟范瑶和五朵金花她们炫耀，就说容哥单独带她来了他的母校，回味校园生活。王警花默默在心里补了一句，此处屏蔽周队。 虽说警草已经不是单身，但这不妨碍女警们对他的偏爱。 几个人走到保安处，说明了一下来意，为了证明自己不是坏人，林洪泽还亮了警官证，把容昭拉到前面来：“我们这位同志就是这所学校毕业的。” “容昭，你是那一届的？” 容昭报了一下，其中一个年纪较大的保安看见他，一眼就认出来了，眼神欣喜：“我认识你，以前成绩可好了，没掉过年级前十吧。” 容昭礼貌道：“您身体还好吗？” 老保安笑了笑：“什么好不好的，就那样。” 说完把几个人放了进去，一边友善地说道：“要是没球，就去体育室拿，用好还回去就行。” “叮铃铃”放学铃声响起，学校大门打开，学生们三两成群地从教学楼涌了出来，校门口也聚集了很多家长。 林洪泽抱着容昭的肩膀：“你成绩那么好，怎么想起来去考警校。一般成绩好的，都奔名校努力去了，当警察又苦又累的。” 王警花探过头来说道：“林队，您这话说的，我以前成绩也很好的，就是爱当警察，觉得帅，拉风。” 容昭赞同王警花的话，说自己也是，没有别的原因，纯粹是觉得当警察算是编制内，工作稳定，一辈子都不怕失业。 林洪泽没有多说什么，带着几个人走到篮球场边，跟几个中学生搭了个场子，打了会篮球。 王警花去学校里面的小超市买了几瓶水，回来就看见篮球场边已经站了不少女同学，有两个正在给容昭递水。 容昭笑了一下，道了声谢，没接。 他少年时期喜欢打篮球，都是在家里出事之前，事故发生之后，他再也没碰过篮球了，只偶尔被周烨硬拉着去市局后面的体育馆打几下。 打好球，林洪泽让容昭带着其他人在校园里转转，追忆追忆往昔校园生活，说自己有点事，先去处理下，半个小时之后在学校门口见。 林洪泽来到校园档案室，说自己是来查校门口餐厅的案子的，找一下凶手和被害人儿子的档案。 管理档案的人打了个电话出去，挂了电话说道：“您跟我来吧。” 工作人员把两个孩子的档案找出来，林洪泽看完还了回去，随口说道：“我有个属下以前也在这念书，我能看看他的档案吗？” 说完报了容昭的名字和信息。 烈酒入喉_337 林洪泽接过工作人员递过来的档案翻了翻，跟市局那份存档差不多，没有太大的出入。 上面的学籍照片也是容昭本人。 容昭是高三那年转过来的，林洪泽又翻了翻容昭的转学信息，上面的照片跟学籍照片是同一张，看不出来什么。 林洪泽在心里记下了容昭转学之前的学校。 容昭带两个同事在校园里逛了一圈，期间遇到一两个以前教过他的老师。 其中有他的班主任，一个年过半百的老教师。 班主任看着容昭，由衷地感到欣慰，以前念书的时候，这孩子从来都是独来独往，不怎么跟人交流，在班上也没有朋友，当时班主任一度担心他将来会因为性格问题吃亏。 看容昭跟同事相处得不错，脸上也有了笑容，班主任就放心了：“挺好的，以后有空经常过来看看。” 跟班主任告别之后，容昭看时间差不多了，带着两个同事去了校门口，等林洪泽汇合回局里。 王警花在校门口的小摊贩东看看西看看，买了两个挺好看的蝴蝶结发卡，高兴地拿给容昭看：“容哥，你看，好看吗？” 另一名警员开玩笑拆台：“人这是卖给高中生的，你装什么嫩。” 容昭随口答道：“好看。” 其实他看也没看，他知道，林洪泽肯定是去查他了。 在这所学校里，容昭的所有信息都是真实的。他也从来没有伪造过身份。要是伪造的，早就被查出来的。 之所以一直平安无事，是因为他现在用的是切切实实的，真实存在的身份。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一个叫容昭的人存在和活过。 林洪泽在这所学校里是查不出来什么的，但他要是咬住不放，接着去查容昭转学之前的学校和出生成长地，就很难说了。 好在，他现在已经不那么怕了。 王警花拽着容昭来到一个摊位前：“容哥，你再帮我挑一个头花吧。”回头她好拍照给范瑶和五朵金花她们炫耀，说是容哥挑的。此处再次屏蔽周队。 容昭帮王警花挑完，自己又买了几个大大小小的蝴蝶结揣进兜里。 林洪泽从学校大门里出来，几个人汇合，一块回了局里。 容昭从二队办公室出来，去周烨的办公室找他。 雪糕依旧趴在沙发上的酒红色垫子上，跟他早上走的时候姿势差不多，似乎一整天都没动过。 容昭关上门，走到沙发边坐下来，雪糕终于动了一下，起来往前挪了挪，趴在容昭腿上，容昭低头撸了撸狗，放松了一会。 周烨转头看着容昭，对方除了进门的时候看过他一眼，之后眼睛就一直长在雪糕身上。 他把工作处理好，简单收拾了一下办公桌，起身坐在容昭身侧，颇为不满：“进门也不叫声老公好。” 容昭一边撸狗，往周烨的办公桌上看了一眼：“我早上给雪糕留的牛肉粒是不是都被你吃了？” 周烨：“哪能，我是那种人吗，连狗的吃食都抢。” 一整天趴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的雪糕突然叫了一声：“汪！” 周烨指了指雪糕的鼻子：“成精了你。” 容昭心下了然，牛肉粒八成进了周烨的肚子了，他弯下腰，从带来的纸袋里拿出来一根狗狗食用的火腿肠剥开，递到雪糕嘴边，一口一口耐心喂着。 周烨的肚子也饿了，翻了翻容昭带来的纸袋，里面的食物全是雪糕的，没有他的。 等容昭喂好手上的火腿，用湿纸巾擦了下手：“今天带你去一个没去过的地方吃晚饭吧，在东城。” 周烨抱着容容，一整天没见，想好好亲他几口再走，被容昭一手拦了过去：“雪糕还看着呢。” “就是亲给它看的，让他看看谁才是你的最爱。”周烨把容昭摁在沙发上亲了一会。 雪糕趴在软垫上，连眼睛都懒得睁。 从市局大门出来，周烨转头问道：“怎么突然想带我去东城吃饭，那边挺远的。” 容昭：“等到了那边再跟你说吧。” 烈酒入喉_338 周烨猜到容昭想说什么，他曾经在不知道容昭的真实身份的时候查过他，从容昭这个名字的出生到长大都查了，心里隐约是知道的。 只是，他更想由容昭亲口告诉他。 容昭说到了那边再说，周烨也就不多问了，随口聊道：“你们队今天接的那个餐厅老板夫妻被杀案，听说不到三个小时就破了。” 容昭点了下头：“因为凶手比较普通，不是电影也不是小说角色，就是现实中普通人的思维，所以很好查。” 又低声道：“林洪泽在查我，今天的警情案发地点就在我以前读高中的地方，他应该是去了档案室。” 周烨料到林洪泽不会老实：“他查到什么了吗？” 容昭：“没。” 周烨握住容昭的手：“就算天塌下来，还有我在，我帮你顶着。” 容昭带着周烨来到东城一处小区门口。 这间小区的外墙上被贴满了小广告，砖瓦陈旧破损，看起来起码三十年的房龄，门口连保安室都没有，大门更是形同虚设。 进出的多是老人，和在附近打工的人。 容昭带着周烨往小区里面走，一边说道：“这儿很多房子都是租出去的，左邻右舍之间大多互不认识。” 容昭停在靠近小区里面的一栋楼前，转头问周烨：“有烟吗？” 周烨从口袋里掏出来一根，放在自己嘴里点着，吸了几口递给容昭。 容昭刚吸了两口就被周烨拿走了，剩下的都是周烨抽的了。 容昭并没有上去看看的打算，转身坐在楼道门口的小花坛上：“他以前就住在这。” 周烨挨着容昭坐下来，知道他说的那个他是谁。 六年前，容昭以为自己杀了徐运良，不敢回家，也不敢去警方，一心想着躲起来，找机会给家人报仇。 他在外面飘荡了很久，身上没钱，没有地方住，只能跟着流浪汉一起睡在桥洞下面。流浪汉起码还有铺盖，他连铺盖都没有，睡了两天就感冒发烧了。 最后是靠着身体免疫力硬撑下来的，少年时期，正是长个子的时候，他没有饭吃，只好等天黑了，没有人了，出来找东西吃，翻垃圾桶，跟野狗抢食物，捡人家吃剩的食物，不要的菜叶子。 也捡矿泉水酱油瓶子还有废纸废铁，能卖钱的他都捡。 不确定警方掌握了多少线索，他不敢去打零工，他没有身份证，什么都做不了。 就这样过了两个月，他知道，他不可能一直这样下去，不可能一直翻垃圾生活。 容昭垂下眸：“我当时就在这附近，来的时候，指给你看的那座桥，我以前就睡在那。” 怕周烨心疼，容昭笑了一下：“那个桥其实挺好的，不透风，睡着一点也不冷。再说了，我都是白天睡觉，晚上才出来。白天挺暖和的。” 周烨低着头，因为太心疼，双手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 他猜到容昭那段日子不会好过，他以为他身上至少该有点钱，或者卖掉一点身上的东西，不至于连饭都吃不上，要去翻垃圾桶，捡人家不要的残羹剩饭。 他也曾经是天之骄子，桀骜恣意的少年郎。 “我不可能一直这样下去，然后我遇到了容昭，真实的那个容昭，”容昭继续说道，“之所以瞄准他，是因为他是一个很适合夺舍的人。” 容昭用了夺舍两个字，那时候的他被仇恨蒙蔽了双眼。 “他跟我年龄一样，身高和身形也差不多，长得虽说不是很像，但差距不算太大。我观察了好些天，弄清楚，他是一个孤儿，一个人住，不大跟周围的人来往。” 容昭低头看着脚边的一片落叶，继续说道：“有一天晚上，天气挺冷的，我就躲在这里，手上拿着一块转头，准备去敲他的门。想着等他一开门，我就控制住他，跟他商量共用一个身份，如果，如果他不愿意……” 容昭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没再往下说。 “那扇门被我敲开了，”容昭的声音渐渐哽咽起来，“他站在门口，手上端着一碗热腾腾的白米粥，笑着对我说，‘挺冷的，饿了吧，进来。’。” “他早就知道我在跟着他了。” 周烨抬起手，用拇指摩挲着容昭的眼角，把上面的泪痕擦掉。 “从那之后，我再也没睡过桥洞，他收留了我。”容昭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吸了口气，稳住自己的情绪，继续说道，“他是个很好的人。” “他身体不好，临走的时候，硬撑着精神去他就读的学校办了转学，他对我说，办了转学，新学校的人就不会看出来我是假的容昭了，一切都将是新的开始。” 烈酒入喉_339 “他家里没什么亲戚，故意跟认识的人闹僵，他是为了给我铺路，怕那些人找他，认出假扮他的我，”容昭红着眼睛看着周烨，“他去世之后，我用他的身份转学搬家，后来的事情你就知道了。” “我不是故意要瞒你，也不是怕你吃醋，我是不想你心疼，”容昭握着周烨的手，感觉到周烨在颤抖，忙重复道，“我真不是不信任你，故意瞒着你的。” 周烨从容昭手上抽回手，捧着他的脸，在他唇上深深吻了一口，从花坛上起身，转过身去，用牙齿紧紧咬住自己的手背，才勉强把心里几乎要咆哮出来的心疼摁下去。 容昭起身，把周烨的手从他嘴里拿出来，放在自己唇边吻了吻：“都出血了。” 这天晚上，周烨没有带容昭回家，在附近一家五星级酒店开了房，想让他好好休息。 晚饭在酒店里面吃的。吃好饭洗好澡，周烨把容昭抱到床上，让他躺下来，给他盖上被子，自己坐在床边，一直看着他，视线不曾离开过一秒。 “有时候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对你，才能让你忘掉以前那些苦难，”周烨摸了摸容昭的脸，“我不知道该怎么疼你才好。” “你怎么能，怎么能这样令我心疼。” 周烨温柔地摸了摸容昭的脸颊、嘴巴、鼻子和眼睛，手指在他乌黑的头发上轻轻揉着。 容昭不想看到周烨这么难过，偏过头吻了吻被他自己咬出血的手背：“现在不是都好了吗。那些，都已经过去了。” 周烨在容昭身侧躺下来，侧过身看着他，在他唇上吻了吻：“成为我的人好不好？” 这样他真正成为他的一部分了，他们同生共死。 “给我，”周烨反身压在容昭身上，一边吻他，一边解开他身上的浴袍：“我会轻一点，不让你疼。” ….. 第114章 凌晨十二点,周烨和容昭一起洗完澡。 周烨倒了两杯红酒，走到窗边递给容昭一杯,从后面抱着他：“刚才弄疼你了吗？” 容昭喝了口红酒，把杯子放在窗台上，转头看着周烨：“弄疼了。” 他知道,也能感受到，周烨对他已经很温柔了，架不住他太大,又是第一次,不疼是不可能的。 周烨微微低下头,把容昭唇边的半滴红酒吻掉，声音低哑温柔：“那我下次再轻点,等你适应了,再来点别的。” “不行,”容昭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下次得我在上面。” 周烨失笑,宠溺道：“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 容昭这个时候不知道,男人在床上的话是不可信的，周烨话虽然这么说，没想真被容昭压。 再说，容昭根本也压不住他，等多被他压几次,蓉蓉就能认清楚自己的定位了。 容昭抓起周烨的手,在他手背被咬出血痕的地方轻轻摩挲着：“要是林洪泽真查到这边来,查出来我是假的容昭，也没有关系，我从始至终没有害过他。” 容昭看着窗外远远近近的夜色：“跟他住在一起的那两个月，我戒备着他，他知道，却不介意，对我很好。他说自己是个孤儿，父母去世之后就没跟别人走得这么近过了，让我放心他，他永远不会害我。” 容昭看了看周烨：“除你之外，他是跟我走得最近的人，要不是他，我现在......我也不知道，或许还在流浪吧。” 一个没有身份的人，在现代社会，寸步难行。 “你，不吃醋吧？” 周烨抱着容昭，把他往自己怀里揉了揉，低声说道：“不，我只是怪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遇见你。” 容昭转过身，靠在窗边，抱着周烨的脖子，漆黑的眼睛看着他：“未来还很长，那将都是我们的好日子。” 周烨在容昭唇上亲了亲：“我一定会好好锻炼身体，珍惜自己的身体和生命，让自己活得更长一些，至少要比你活得长久，等你老了，走了，我给你立碑，立我们两个人的碑，然后下去找你。” 周烨紧紧抱着容昭：“我答应你，一定一定活得比你长久，” 他再不让他尝一次失去至亲之人的痛苦。他们不会有子女，他们是彼此的爱人和家人。 容昭起身，从换下来的上衣口袋里拿出来一张照片，放在自己手上看着，并不给周烨看，抬眸看着他道：“早上你不是问，你妈跟我聊的什么吗。” “聊了当年，你相亲的事。” 烈酒入喉_340 周烨听见容昭的话，有点懊恼地说道：“我妈跟你说那些干什么。” “宝贝，你要信我，那些女人我一个都没见，连我妈带回来的照片都没看一眼。” “我知道你没看。”容昭低头看着手上的照片，唇角微微上扬着。 周烨去抢容昭手上的照片：“我妈把我相亲对象的照片给你了？” “她怎么这么闲！” 周烨抢到照片，看了看。 照片的背景是一大片绿色的草坪，旁边开着一丛粉白色的郁金香，照片正中间站着一个穿着白裙子的女孩，女孩的皮肤很白，长发披肩，温婉地对着镜头微笑。 周烨认出来，这是容昭的姐姐，关夏。 关夏身后，出现一个白衣少年的侧影，他躺在草坪上，翘着二郎腿，手上拿着一个游戏机，唇边叼着一根草叶子。 周烨用手摩挲着照片中的少年，笑了一下：“我妈当年竟然看上你姐了。” 容昭嗯了声：“别看她在这张照片上笑得这么淑女，其实可凶了。” 他忍不住想：“要是当年，你看到了这张照片，然后跟我姐相亲，成了我的姐夫。” 周烨在容昭头发上揉了一下：“乱想什么呢，我又不喜欢女人。” “按照我的想法，我当年看了这张照片，注意力肯定也不在咱姐身上，我肯定就看上你了。” 容昭笑了一下：“我姐是个颜狗，喜欢美男子，她要是看到自己的相亲对象被亲弟弟抢了，不得气死。” 周烨拉着容昭坐在床上，抱着他的肩膀：“如果你家没有发生那件事。我肯定会去你家，当然，不是去看你姐，我去看你，追你黏你缠着你，你会从了我吗？” 容昭试想了一下：“怕是不行，我爸妈还指望着我传宗接代呢，估计会叫人把你打出去。” 周烨：“那我也不怕，大不了翻墙头，爬你房间的窗户，反正我是一定要追上你的。” 容昭：“相信我，你要真敢翻我的窗，会被我揍得很惨。” 周烨笑了起来：“你舍得揍你老公？” 容昭：“舍得。” 两人躺在床上，周烨抱了抱容昭：“刚才有没有伤到你，我帮你检查一下。” 容昭不愿意：“不用了，没事。” 在容昭快要睡着，迷迷糊糊的时候，周烨帮他检查了一下，确定真没伤到他，才闭上眼睛，拥着枕边人睡下。 接下来的好几天，周烨和容昭有时候住在石莲路，有时候去玫瑰园的房子住。 容昭喜欢玫瑰园，环境好，又安静。周烨也很喜欢玫瑰园，空间宽敞，给了他很多可以发挥的空间。 容昭一直野心勃勃地准备反攻，可周烨是个言而无信的，白天答应的好好的，一到了晚上就死死压着他。 很快到了国庆节，很幸运，没发生什么特别别紧急的案子，两人得以拥有一个还算漫长的七天假期。 前三天是在石莲路住的，他们打算正式从这儿搬走了，一边住一边收拾了一下行李，顺便在附近这一带四处逛了逛，把所有好吃的餐厅和街边小店吃了个遍。 第四天早晨，周烨从床上起来，弯下腰来亲了亲床上的人：“起床了老婆。” 容昭睁了下眼睛，看了周烨一眼，睡眼惺忪道：“不起，困。” 容昭一直都是个有起床气的人，也就是周烨的脸长得好看，可以让他的起床气不那么重。 容昭卷了卷被子，往温暖的被窝里缩了缩：“我再睡会。” 周烨笑了笑，在容昭脸上轻轻揉了揉：“那我去准备早饭，一会再来叫你。” 周烨哼着小曲去洗漱，一副神清气爽的样子。 不怪容昭这几天天天起不来，怪周烨昨晚要得太凶，把他折腾得太狠了。 周烨洗好脸，对镜子里的自己说道，下回不能再这样了，性.生活要有度。 说了也没有用，他每天“欺负”完容昭都这样对自己说，一到了晚上就全忘了。 烈酒入喉_341 容昭艰难地翻了个身，浑身上下都跟散了架似的，喉咙也有点干哑。 他从床上下来，抓起桌上周烨帮他准备好的温水喝了几口，看着厨房的方向说道：“今天什么打算？” 周烨正在煎鸡蛋，蛋液在油里滋滋响着：“我今天出去一趟，有点事要处理，你在家里休息，我忙好就回来陪你。” 容昭：“什么事，突发案件？” 周烨：“不是公事，是私事。” 容昭走到厨房门口：“什么私事？”他觉周烨有事瞒着他，不然早就主动跟他报备是因为什么事要出门了，而不是等他追问。 周烨把煎好的蛋盛在盘子里：“一桩旧案。” 容昭：“跟我有关吗？” 周烨：“没有。” 容昭没再多问，周烨不说，自然有他的道理，局里也经常有需要保密的案子，周烨大约只是不方便说，才告诉他是私事。 两人坐在一起吃好早饭，周烨收拾好桌子洗好碗，又烧了一壶开水，防止他不在家的时候容昭没水喝。 周烨把容昭的椅子搬到窗边能晒到太阳的地方，泡了杯茶放在小桌上，又在椅子上铺了条跟雪糕同款的羊毛软垫：“你坐在这休息，中午我给你点外卖，下午我就回来了。” 容昭坐下来：“那你赶紧回来。” 周烨弯下腰来，在容昭唇上吻了吻，又在他月要上揉了一把，低声说道：“乖乖等老公回来宠幸你。” 从放假以来，两人天天黏在一起，还没分开过，周烨出了门之后，容昭从椅子上起来，站在窗边往外面看。 周烨从张姐家的大门出来，往前走了几步，转过身，抬头看着站在窗边正在看他的容昭，笑了笑，冲他飞了个吻。 四十分钟后，周烨来到一处比石莲路这边还要破旧的地方。 这边的地界很奇妙，一边是繁华的大都市面貌，高楼大厦鳞次栉比，直入云霄，旁边还有一所贵族学校。 另一边则完全相反，房屋矮小脏乱，像是拆迁只拆到了一半没拆完，连头顶的天空都显得比旁边昏暗。 周烨穿过马路走进那片低矮的贫民窟，地上的水泥路看起来像是从来没修过，一片片裂开的口子像蜘蛛网一般。 路口有几个玩耍的小孩，脸上脏兮兮的，身上的衣服也不干净，泥坑里滚过爬过，旁边没有大人看管，竟也不怕这些孩子被人贩子拐走。 穿过大一片破旧的房屋，周烨停在一间三层的小楼前，抬头往三楼看了看。 这里是苏嘉泽曾经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 周烨走进狭窄阴暗的楼道，险些被脚下不知谁泼洒的面条汤滑了一跤，整个楼道都散发着一种食物腐烂的味道。 到了三楼，周烨站在苏嘉泽原来居住过的房子门口，敲了下门。 里面没人应答，他又敲了敲，里面传来一声不耐烦的骂声：“哪个吵老娘睡觉。” 很快，门被打开，一个头发散乱，面容倦怠的女人打开了门。 女人看起来三十出头，身上穿着一件黑色吊带睡衣，脚上踩着一双红色塑料拖鞋，正在揉眼睛。 周烨一眼就能看出来这女人的职业，他晃了下警官证：“进去查点东西，方便吗？” 女人一看见警官证就慌了，生怕对方是来抓她的。 周烨：“我不是扫黄队的，不会管你的职业，进去就是想看看这间房。” 女人赶忙让出地方让周烨进来，自己从床头椅子上的大一堆衣服里拿起来几件去洗手间穿上。 房间简陋破旧，又特地作了装饰。床边围着一圈粉红色的纱账，破了皮的天花板上的灯亮着，也是粉色调的。阳台上晾着几件情趣.内衣，衣柜前横七竖八地躺着两双高跟鞋。 整个空间充斥着一种荒诞的矛盾感，像个盘丝洞，一看就是女人开工的地方。 女人换了身规矩的衣服出来，去厨房倒了杯水递给周烨。 周烨接过来，放在旁边的桌子上没喝。 “你在这住多久了？” 女人赶忙答道：“挺久了，三年多了吧。” 烈酒入喉_342 三年多，应该跟苏嘉泽母子交集不大。 “房东住在这附近吗？” 女人走到窗边指了指对面：“房东住在那套房子里，不爱往这边来。” 周烨转头在房子各处看了看，这间房只有一张床，连隔间都没有，只能住一个人。 周烨从房子里出来，找到房东。 房东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腿有点残疾，正坐在院子里剥玉米粒。 周烨说自己是来调查七年前的吸毒案的，过来了解一点情况，说完递了根烟给房东。 房东接过烟点着，一边吸一边说道：“你说的是马芬吧，我记得她，还带着个孩子。” “她不是因为吸食毒品过量死了吗。” 周烨坐在旁边的小椅子上：“您能跟我聊聊她吗，还有她的儿子。” 房东吸了口烟：“时间挺久了，细节记不清楚了，她在我这住了有差不多十年了。带着个儿子，挺不容易的。不上班吧，没有收入。上班吧，孩子没人照顾。” 周烨：“她男人呢？” 房东抖了抖烟灰：“没见过他男人，她死之后，男人才出现，把那个孩子带走了。” 周烨：“您能跟我讲讲那个孩子吗，脾性性格什么的。” 房东：“挺可怜的，那种环境下长大，能好到哪去。平时见人也不理，跟个哑巴一样，我就没见过他笑过。每天放了学也不爱回家，不是在学校，就是在旁边那个公园里游荡，大晚上才肯回来，睡一觉，第二天一大早就出门，一会也不肯在家里多待。” “一开始还行，他妈妈虽然是做ji女的，起码能赚点钱，不会短他一口吃的，不至于饿着肚子。后来他妈妈开始吸毒，手上一有点钱就去买毒品了。孩子就更可怜了，天天饿着肚子，瘦得皮包骨。” 周烨又跟房东聊了几句，起身往辖区派出所的方向去了。 出了这片低矮破旧的住宅区，前面过了条马路有个公园，公园里有个篮球场，几个中学生正在打篮球。 周烨站在篮球场边，看着里面正在打篮球的少年。 周烨曾经问过容昭，他跟苏嘉泽是怎么认识的，容昭说是在这儿认识的，苏嘉泽经常站在篮球场边看他们打球。 苏嘉泽会喜欢上容昭一点也不奇怪。 一个落魄的，内心阴郁的人，看见如阳光光耀眼的少年，很难不被吸引。 周烨尝试着用苏嘉泽的目光看着篮球场。 他刚从一所三流学校里放学回来，因为家里穷，没有父亲，母亲又做着那种肮脏的工作，他在学校里没有朋友，或许还会因为短了一截的裤子，开了线的书包收到同龄男孩子的欺负。 他很瘦，没什么力气，他打不过任何人。 他背着书包，揉了揉被人打得流了血的嘴唇，不想回家，也无处可去，公园是个好去处。 抬眸，在夕阳的余晖下，看见篮球场里活力四射无忧无虑的少年人。 他像是被某种不可抗拒的力量吸引了，久久地站在篮球场边，看着那个笑容明媚的少年。 冷不防，篮球飞出球场，砸在了他的身上。 少年带着满身运动过后的汗气跑过来，笑了笑，露出一对浅浅的活泼的小酒窝：“抱歉，不小心碰到你了，伤到没有？” 他从地上把篮球捡起来递给少年，没说话。他看见少年清澈的眼神，像藏着星星一般。 他什么样的眼神都见过，鄙夷的、恶毒的、嫌弃的，唯独没见过这么清澈的。 少年接了球，在地上拍了几下，善意地笑了笑：“你要跟我们一起吗？” 他摇了下头，又低下头来，窘迫地看着自己的脚尖。 他们穿的都是名牌运动鞋，他的鞋是在地摊上买的，已经穿了两年了，有点小，挤得脚疼，鞋底也开裂了，走起路来都会夹脚底，更别说跑起来打球了。 他跟他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无论是物质上还是精神上。 可他控制不住自己对他的爱，那浓烈的，几乎要把人燃烧殆尽的爱意。 从此，他爱上了这个公园，放学就到这边来，有时候能看到他，有时候看不到。多见了几次之后，他们终于认识了。 烈酒入喉_343 少年会邀请他一起吃他妈妈亲手做的草莓蛋糕，中秋节也会带月饼给他，跟他说中秋节快乐。 周烨从苏嘉泽的角色中回过神来，内心深处升起一股浓重的嫉妒，咆哮着，几乎要将他整个人吞没。 他知道不应该，可他控制不住。 平心而论，如果他是苏嘉泽，他这一辈子都不可能放容昭走，他会想尽一切办法得到他，哪怕是跟他一起毁灭。 就算他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他也要把他拉到自己的世界里来。 周烨从篮球场边离开，坐在公园的长椅上休息了一会，把心里又要燃起来的嫉妒之火压了下去，觉得还不够，打了个电话给容昭。 他之所以瞒着容昭，自己过来调查，就是不想容昭来到这儿，想起他和苏嘉泽的过去。 周烨知道，容昭过去和苏嘉泽并没有什么亲密的关系，可他依然嫉妒，他不允许容昭想到关于苏嘉泽的一分一毫。 容昭刚从外卖员手里拿到周烨给他点的外卖，周烨怕伤到他的胃，不怎么让他吃的水煮鱼，因此他很开心，接电话的时候声音都柔了好几分：“想我了？” 周烨听到容昭的声音，想着，不管怎么样，容昭都是他的，心情好了很多：“嗯，想你了，想现在就见到你，想抱你，想亲你，还想狠狠日了你。” 容昭虽然听惯了周烨的骚话，耳朵还是一红，听出他的声音有点不对劲：“你到底怎么了？” 周烨从长椅上起身：“没事，下午我就回去了，乖乖等我。” 容昭嗯了声：“你午饭吃了吗？” 周烨：“没有，一会就去。” 容昭：“要是回来的早，我给你留饭吧。你点的水煮鱼很好吃。” 周烨：“别给我留了，你爱吃就多吃一些。” 容昭笑了一下：“以前你都不肯我吃辣的食物，今天怎么这么好？” 周烨转头往刚才的篮球场上看了一眼：“你爱我吗？” 容昭：“我爱不爱你，你能不知道？” 察觉到周烨确实有点不对劲，容昭放柔了语气，对着话筒说道：“我爱你。” 周烨听着容昭的声音，满意了。却又觉得还不够：“一会吃好饭洗干净，躺在床上等着我，老子想要你。” 容昭挂了电话，对着手机笑了一会，竟从飘着红油的水煮鱼里吃出了一点甜味。 周烨为了节省时间，随便在一家面包店买了块面包填肚子，马不停蹄地赶往附近的辖区派出所。 周烨提前打过招呼，负责接待的正是当年办理马芬案的民警。 闲话没有多说，周烨接过民警递过来的，当年案件的卷宗。 跟他之前查到的一样，法医报告显示，马芬死于吸食毒品过量。同时，她还患有艾滋病。 周烨一边翻看一边说道：“马芬当年染上毒瘾之后，一有点钱就去买毒品了，经常连饭都吃不饱，连儿子的学费都是学校减免的。她最后是哪来的钱突然买了那么多毒品，导致吸食过量，死亡。” “这个问题当年我们调查过，马芬最后卖毒用的是三千块钱，”民警一边回忆一边说道，“这些钱是她在路上捡了一只新手机卖了，得到的钱。” 从房东那得到的信息有限，周烨：“跟我讲讲苏嘉泽跟他亲生父亲的事。” 民警答道：“马芬年轻的时候跟一个男人好过，跟男人分手之后发现自己怀了孕。她去找了个男人，到处都找不到，只好一个人把孩子生下来。” “男人大概一直是知道她的事的，不然不会她前脚一死，后脚就把那孩子接走了。” 周烨自然知道，这个男人就是苏叔苏玉章。 他拧了下眉：“男人既然愿意接受那孩子，为什么不早点把人接走，让那孩子跟着那样一个妈受苦受罪。” 民警：“据邻居们说，男人之前是来过一次的，马芬不肯放孩子走，说自己不想再过苦日子了，要求跟孩子和男人一起走。” “她当时都那个样子了，吸毒，还得了艾滋，男人不想沾上这个麻烦，就不肯带她走。马芬也不让儿子跟男人走，说母子俩就算死也要死在一块，不让男人得逞。” 民警叹了口气：“好在，那孩子最后还是跟他父亲走了。” “他亲生父亲条件挺好的，现在应该过得不错。” 周烨又看了一遍马芬的验尸报告，翻了翻案发现场的照片：“死因存在疑点吗？” 烈酒入喉_344 民警摇了下头：“没有，的确是吸食毒品过量。” 民警办案多年，一下子理会到了周烨的意思。这容易让人怀疑，马芬的死是不是跟她的儿子有关。 站在儿子的立场上，自己想摆脱眼前不见天日的生活，好不容易有个有钱的父亲要过来接他走，可母亲像个狗皮膏药一样黏在他身上，拖着他，拽着他。 要是这块狗皮膏药死了就好了，他就可以跟着父亲走了。 周烨提前就叫人调查过，用的是别的途径，跟他今天调查到的情况没有太大的出入。 他没有久留，走出派出所打了辆车往家里赶去。 他想容昭了，很想。 中午地那通电话让容昭看出来周烨心里有事，想哄他开心，果真按照他说的，饭后洗好澡就躺在床上了。 周烨打开门进来，看见穿着柔软的睡衣躺在床上看书的容昭，窗外的阳光照在他身上，明媚动人。 第115章 容昭用钥匙打开单属于他自己的那个衣柜,把一些珍藏的宝物从里面拿出来，准备放进行李箱里。 一件大红色的礼服,假发和高跟鞋，那只青花象耳瓶。 周烨站在一旁，看容昭收拾,一边瞥了下嘴：“你都没特地穿给我看过。” 容昭从衣柜里拿出来几件衣服盖在放在行李箱里面礼服上面：“等以后有机会的。” 周烨听见容昭松口了，笑了一下，得寸进尺道：“也别等太久了,搬家之后怎么样？” 容昭：“等你过生日。” 周烨抗议道：“我的生日要到十二月份,还有两个月呢。” 容昭收拾好行李箱,拉上拉链，上了锁：“你要是有意见就算了。” “不敢,”周烨假装叹了口气,“你这上了一层又一层的锁,防老公跟防贼一样,很伤我的心呐。” 容昭把行李箱从地上拎起来放在门边,周烨把其他两个箱子拎好放好,低头看了一眼时间：“一会李秘书会来接。” 正说着，电话就响了，李秘书把车子停在了石莲路外面，说要过来帮他们搬行李，被周烨拒绝了。 两人拖着行李箱从路上下来,张姐听见动静从屋里出来：“小容,周先生,这就走了啊？” 她挺舍不得他们的。 容昭点了下头：“这段时间，多谢关照。” “等一下啊，我给你们带点东西，”张姐重新返回房子里，出来的时候手上拿着四个一次性打包盒，放在塑料袋里递给周烨，“里面是我自己腌的咸菜、酸豆角、腊肉，还有半斤五香牛肉，昨天晚上就给你们准备好了。” 周烨道了谢：“上面那间房子别让人进啊。” 张姐笑了笑：“放心，您付过租金的，肯定不让人乱进。” “有时间长过来看看啊。” 容昭心知，他和周烨应该不会再过来了：“好。” 周烨带着容昭来到石莲路外面，看见路边停着一辆大红色的宾利，在阳光的反射下显得十分耀眼。 李秘书迎上去，帮忙把行李箱放进后备箱里。 周烨走到车门边，端详道：“这款是宾利新出的吧，我妈买的？” “给我开开，试试手感。” “是夫人买的，”李秘书并没有把车钥匙给周烨，对他抱歉地笑了一下，转头把钥匙给了站在一旁的容昭，“夫人说送给容少爷开着玩。” 容昭：“我平时用不到车。”这辆车也太贵重了，他不好收。 周烨替容昭接了车钥匙，塞进他的手心里：“给你你就拿着。” 烈酒入喉_345 周烨把李秘书叫到一边：“我爸这几天怎么样，苏叔的工作有新的人接手了吗？” 李秘书一五一十道：“周总身体挺好的，就是精神有时候不太好，好像有心事，不是公司的事，具体是什么，没人敢问。” “苏叔已经退下来了，新来的管家已经上岗了。” 周烨皱了下眉：“这么快。”苏玉章在周家多年，身兼数职，真要交接起来，，没有个半年退不下来，这不过才短短半个月。 李秘书小声说道：“周总和苏叔好像吵了一架，就在家里的书房。” 周烨：“吵的什么？” 李秘书摇了下头：“不清楚。好像吵得挺厉害的，周总把茶杯都摔了。” 周烨点了下头：“好，我知道了。”又拍了下李秘书的肩膀：“辛苦了。” 李秘书往后退了两步：“祝两位少爷开心。”说完，自觉地走到路边打车去了。 容昭开车，周烨坐在副驾打了个电话给周思怀。 挂了电话之后，周烨转头对容昭说道：“我爸这些年让苏叔查当年试图绑架我的那群绑匪，一直没有结果。” “直到半个月前，我爸从另外的渠道里查出来一点消息，当年的事件可能跟苏叔，苏玉章有关。” 容昭一边开车，拧了下眉：“苏玉章自导自演，雇人绑架了‘你’，自己拿了赎金，有证据吗，有证据的话可以报警抓人了，那笔赎金说不定还能追回。” “事情过去太久了，哪还有什么证据，而且，负责调查的就是苏玉章，就算有证据也被他毁了，”周烨看着车窗外面的风景，继续说道，“然后我爸就去质问苏玉章了，试图录下点什么证据。可惜苏玉章滴水不漏，没套出来什么话。” “还有那一亿的赎金，不知所踪，苏玉章的个人和海外账户都查过了，没有。” 周烨靠在椅背上，顿了一下，转头看着容昭：“你不是问我昨天出去干什么了吗，我去了苏嘉泽以前住过的地方。” 容昭专心开着车，闻言嗯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 “苏叔是看着我长大的，我也一直很尊重他，压根不会想到，当年绑架试图绑架我的人竟然是他，”周烨转头看着窗外，“其实我早该想到的，一个抛弃妻子的人，人品能好到哪去，不过是擅长伪装罢了。” 容昭没有把车子开去玫瑰园，往风景秀丽的一处郊区去了，带着周烨去兜兜风散散心。 周烨的手机响了起来，是周思怀打来的，让他注意安全，还要派几个保镖过来保护他：“李俊伟失踪了。” 李俊伟就是跟周烨长得颇为相似的那个人，这些年一直被苏玉章照看着。 周思怀也是信错了人，留了这么大一个把柄，现在发现苏玉章的真面目，还不算太晚。 周思怀想过从经济上制裁苏嘉泽，但苏嘉泽的产业大多在德国，周家鞭长莫及。 周思怀在电话里说道：“最近这段时间，能待在公安局里就待在局里，那里是最安全的。出了公安局，我会派几个保镖跟着你，等找到李俊伟再说。” 周烨：“我没事，又不是小时候，哪儿这么容易就被人抓去的。” 又宽慰道：“您放心，我会小心一些的，您和妈妈也注意安全。” 容昭听着周烨的电话，眉头渐渐拧了起来：“这些年苏玉章对李俊伟的教养和引导是什么样的？” 周烨：“平常接触李俊伟的，除了苏玉章，还有他的一位下属。那位下属是我爸的人。我爸谨慎惯了，他信任苏玉章，并不耽误叫人看着他。” “据那位下属汇报，苏玉章的表现很正常，跟李俊伟都是必要的交流，表面上看，没有刻意引导野心或者仇恨。” 周烨话没有说太满，表面上没有，谁知道背地里是什么样呢：“容哥，你可要好好保护我。” “我说万一，万一啊，李俊伟冒充我，过来接触你，你可千万不能上当。” 容昭转头看了周烨一眼：“你当我是傻子吗，连自己的爱人都分辨不出来？” “就算是同卵双胞胎，不管长得再像都会有细微的差距，更何况你和李俊伟根本就没有血缘关系，就算长得非常像，也总会有差别的。” 周烨笑了笑：“那你说说，我身上有几颗痣？” 容昭认真道：“左边脖颈有一颗，右边心口，后背中间，左边腿上。这几颗的颜色较深一些，其他还有浅一点的。” 周烨探过身，在容昭脸颊上亲了一口：“竟然这么爱我，连我身上有几颗痣都知道。” 容昭心说，不是你整天洗完澡不穿衣服，非得在人面前秀一下自己的身材再去穿衣服的吗。 车子已经开出了郊区，一路往乡下开去。 烈酒入喉_346 容昭：“国庆假期这几天都窝在家里了，还没带你出去玩过，正好后备箱里行李都有，去农家乐吧，明天再回玫瑰园。” 周烨对这个安排很满意：“我还没睡过农家的那种又高又硬的大床，在上面做的话，不失为一种生活体验。就是吧，乡下的房间，隔音效果应该都不好，你叫的时候小声点。” 容昭脸一红：“你才叫。” 周烨：“对，你那不叫叫，叫喘。” 又在容昭耳边吹了口气：“我喜欢听你喘，还有被我日得受不了的时候，发出的低吼，太性感了。” 容昭红着脸瞪了周烨一眼，让他闭嘴。 周烨无辜道：“我又没说错话，我哪句说的不是实话。” 容昭把车停在一处农家小院里，转头对周烨说道：“这儿很安全，没人知道我们过来。” 不管怎样他都会保护好周烨。 周烨从车上下来，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农舍，典型的经过改造之后的农舍，院子里繁华盛开，中间有道木质长廊，上面爬满了藤类绿植，旁边还有几只散养的鸡在咯咯叫着，地上散落着金黄色的谷物。 三层楼的农舍，屋子上挂着红灯笼，墙上串着成串的玉米和红辣椒，看起来挺喜庆。 两人要了一间房，把行李带进房间。 容昭整理了几样带回来的日常用品，周烨在房内各处看了看：“这个床果然很高，晚上睡觉的时候你别踢我，地板太硬了，摔下来不得了。” 容昭把牙刷牙膏刷牙杯子和毛巾等洗漱用品放在洗手间：“你老实点就没人踢你。” 周烨在床上躺了躺，转头看着床单上红配绿的小碎花，舒服地伸了个懒腰：“感觉像在东北娶了个媳妇。” 容昭走到窗边，把窗户开得大了一些，让屋里透透气。 他往窗外看了看：“那边景色挺不错的，有景观灯，吃好晚饭去散散步吧。” 周烨走过去，从后面抱着容昭，鼻尖在他颈后蹭了蹭：“散好步回来好好让我亲亲。” 容昭被周烨蹭得有点痒，偏了偏头，往院子里看了看，又往农家乐附近看了看，确定没看见什么可疑的人或物：“一会吃好午饭去钓鱼吧。” 容昭用手指了指：“那边有个水塘。” 午饭在农舍里面吃的，点了一桌子农家菜，周烨吃得很满足。 下午去钓鱼，周烨不老实，老想调戏容昭，导致鱼竿乱动，没鱼上钩，他最后钓了零条，容昭钓了七八条，放在水桶里带回去，请农家乐的老板晚饭烧了鱼宴。 全是用容昭钓上来的鱼烧的，周烨吃得一口都没剩下。 饭后，按照计划，两人准备去附近散步。 老板站在大门口指了指：“那边，沿着景观灯往前，夜景挺不错的，没有市里那么亮堂，胜在安静人少，今天还是晴天，星星多，这在市里是看不到的。” “对了，别走太远，防止迷路，要是真迷了路，就打我电话。” 周烨和容昭走出农家乐，沿着景观灯往前走，周围除了虫鸣，没有其他乱七八糟的声音。 周烨听着容昭的脚步声，抱着他的肩膀，抬头看了看天空：“老板说的没错，星星真多，我已经很久没看见这么多星星了。” 容昭顺着周烨的手指看过去：“是挺多的。” 周烨转头看着容昭：“你有心事，是不是还在想苏玉章和李俊伟的事？” 容昭没有否认：“如果当年策划绑架案的真是苏玉章，那他手上应该有一笔巨款，只要有了钱，要一个人的性命就太容易了。” “苏叔那点钱在你们周家眼里肯定不够看，就算加上十个苏嘉泽，也不能跟你家比。但现在敌人在暗我们在明，我们没有害人之心，敌人有。” 周烨停下脚步，捧着容昭的脸，在他唇上吻了吻：“我不会也不舍的让你守寡。” 容昭故意说道：“谁要守寡了，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肯定第二天就改嫁了。” 末了，又补充了一句：“我耐不住寂寞，没男人活不了，女人可能也行。” 果然，周烨最受不了这个：“想改嫁，门都没有。” 他的眸色渐渐深了，声音也愈发沉：“以后不许这么激我。”他无法想象容昭跟别的男人在一起的场景。 “你说错话了，今天晚上别怪我不温柔。” 烈酒入喉_347 容昭想起周烨不温柔起来狠狠弄他的样子，身体像条件反射一样颤了一下：“不行，今天晚上别想动我，好好休息。” 周烨转头看着容昭，夜色寂静，星光漫天，他的皮肤像镀了一层圣洁的光，眼睛又黑又亮，他揽住他，在他唇上亲了亲：“老子不想等晚上了，现在就想要。” 容昭把周烨的手拍开，转头到处看了看，不知不觉，他们已经走出农家乐很远了，周围一个人都没有，万籁俱寂，旁边就是一小片树林，真做点什么，根本不会被人发现。 周烨勾唇笑了一下：“野外战争，敢不敢？” 容昭：“不敢。” 周烨知道容昭的脸皮，没真要在这里做了容昭，但他喜欢逗着他玩：“欲拒还迎？” 说完把容昭拦腰抱了起来，往旁边的小树林里走去。 容昭从周烨身上挣开，一个追一个跑，从本来就不大的小树林里跑了过去。 周烨把容昭扑倒在地上，压着他亲了亲：“起反应了，还说不想？” “那是被你亲出来的，”容昭躺在一堆杂草上，偏了偏头，“要是被你亲了还没有反应，你就该哭了。” 周烨笑了笑，松开容昭，跟他并排躺在草地上，一边看着天上的星星，一边说道说道：“哄你玩的，等回房间了再弄你。” 容昭轻嗤一声：“我可没看不出来你在哄我玩。”他觉得他是要来真的。 周烨反身压在容昭身上，亲了亲他的耳朵：“你是不是挺期待的？” 两人在草地上滚来滚去地打了一会，周烨从地上起来，拍掉身上枯黄的杂草，朝容昭伸出手：“挺晚了，回去吧。” “嘘，”容昭从地上起来，对周烨做了个禁声的手势。 容昭耳力好，周烨什么都没听见：“怎么了？” 容昭：“有狗叫，不止一只，起码五六只，还有人，一群人。” 周烨听完，大致明白了：“斗狗的。” 斗狗一般动静很大，很难在城市展示，组织者偏爱地广人稀的农村，不需要什么成本，带着狗，和参与赌博的人，一个场子就搭起来了。 周烨和容昭循着声音往前走了走，越往前声音越大，很快看见一处亮着好几个手电筒的地方。 两人躲在一处草丛后面，看清楚，四五十个人，七八条狗，旁边还架着两三个烧烤用的架子。 被咬死的狗会被当场剥皮架在火架子上烤，成为这些赌徒的口中餐。 “嗷呜”一声，一只狗被另一只狗咬得发出一声声惨叫，很快躺在地上不动了，被人拖到旁边的烧烤架边。 狗笼子里，一只新的狗被迫上场，卷入残忍的厮杀。 周烨看了看时间：“应该快到了。”他们报了警，警察很快就会赶到。 十分钟后，警方包围了这个血腥的斗狗场。 因为周烨和容昭情报准确，警方派了足够的人手，这四五十个人没一个逃出去的，全部抓获归案。 负责抓捕的分局队长递了两根烟给周烨和容昭，周烨接过来自己那根：“他不抽烟。” 分局队长感慨了一声：“最近也是奇怪，三天两头有斗狗的，以前虽然有，但也没这么多。” 周烨转头看了看被摁在地上的赌徒们：“是有组织的吗？” 分局队长摇了下头：“从目前掌握的线索来看，没有。” 几个人又聊了几句其他的，准备收队。 这么多人，警车肯定不够坐，只能分批押解。 周烨准备带着容昭回农家乐休息，看容昭一直盯着赌徒们看：“怎么了？” 容昭：“那里面有你认识的人吗？” 周烨看了看：“没有，你发现什么了？” 容昭的感官一向敏锐又敏感，能注意到很多别人没注意的东西。他又往人群里看了几眼：“我总觉得刚才有人在盯着你看，又不知道是谁？” 周烨转头对分局队长说道：“回头把那些人的审讯记录给我看看，辛苦了。” 烈酒入喉_348 分局队长点了下头：“行，没问题。不过这人数众多，一个个审下来，起码得两三天。” 折腾了一晚上，回到农家乐的时候已经凌晨十二点多了，周烨心疼容昭，没舍得折腾他，洗好澡之后就抱着他睡下了。 国庆假期结束之后，周烨接到了分局队长传过来的审讯记录，四十八个人，一个一个看过来。 容昭把一个小沙发搬到窗边太阳能照进来的地方，铺了个软垫，给雪糕做了个温暖的窝。 容昭撸了会雪糕，走到周烨身后：“看出什么了吗？” 周烨把其中一份递给容昭：“分局队长挺机灵的，那天晚上听到你的话，审讯的时候拿了我的照片给他们认，当然，四十八个人都说不认识没见过。” “只有这个刘小虎，眼神闪烁，含糊其辞，同时他也是这场斗狗的发起者，分局队长一眼就看出来不对了，单独审讯了一番，这才交代了。” 容昭翻开手上的记录看了看：“刘小虎说自己在联洋路见过你，就在四天前。四天前你明明跟我在一起，根本没去过联洋路。” “他见到的那个人是李俊伟？” 周烨靠在椅背上：“我叫王小明调了联洋路的监控，拍到了李俊伟的侧脸和背影。王小明看到的时候也是吓了一跳，他以为那是我。” 说完点开电脑里的一段视频：“我要是不说，你会觉得这个人是我吗？” 容昭看着监控画面，李俊伟留着跟周烨一样的寸头，穿衣风格也一样，里面是白衬衫，外面卡其色风衣，连走路的姿势都有几分相似。 “虽然跟你长得像，但气质差异太大，他的面相太阴郁了，你看他的眉毛，就没舒展开过。” “鼻梁也没有你的高，矮了大概有两三毫米。” “知夫莫若妻，”周烨笑了一下，继续说道，“刘小虎当时是跟着他的哥哥刘大虎一起去的，他说自己只看了跟哥哥碰面的那个人一眼就被他哥赶走了，不知道他们聊了什么。” “分局队长去找过刘大虎，没找到人，电话也关机了。刘大虎没犯事，不好动用警力抓捕。” 容昭低头看着资料，刘小虎之所以组织斗狗，一直以来都是受了刘大虎的影响。 七年前和四年前，刘大虎因为组织斗狗赌博，跟据涉案金额大小，被判处有期徒刑一年和三年，第二次坐牢，是在八个月前出狱。 容昭：“刘大虎跟李俊伟之间能扯上什么关系，李俊伟不是很少从你家那边的房子里走出来吗。” 周烨：“很少出来，不是从来都不出来，以前不知道，现在知道苏玉章是个反派，加上一个苏嘉泽，很难说他们是怎么引导和控制李俊伟的。” 容昭把手上的资料放在桌上，声音很沉，像突然刮过来一阵冷风：“李俊伟像不像你家养的一条狗？” 周烨：“当然不像，我爸虽然把他养在了周家，但从来没有限制和控制过他。” 容昭：“你爸没有，不代表苏玉章没有。” “从精神上摧毁和控制一个足不出户的孩子，直到他长大，这可太简单了。” 周烨低声说道：“李俊伟跟我长得很像，苏玉章熟知周家生意运作，要是我爸妈和我突然出事，李俊伟假扮成我继承家业，苏玉章从中操控，倒不是为一个□□无缝的计划。” “我爸的人已经把苏玉章监视起来了，目前还没有动静，”周烨顿了一下，声音愈发低沉，“要尽快把李俊伟找出来，他现在可能已经失控了。” 容昭明白周烨的意思，接着他的话说道：“不然，以苏玉章的作风，不会让刘俊伟跟刘大虎那种不三不四的人接触，他可是要‘继承’整个周家的。” 不管是监视苏玉章和苏嘉泽，还是找李俊伟，都不是警方有理由出面的，只能用周家的人。 尤其是李俊伟，因着他跟周烨十分相似的长相，就更不可能大张旗鼓地找了。 容昭拍了下周烨的肩膀：“只要保护好你自己和你爸妈，不管苏玉章和苏嘉泽的计划是什么，都是不可能得逞的。” 敲门声响起，一个警员进来叫周烨，说齐局让过去一趟。 周烨应了声，转头对容昭说道：“你要是饿了就先出去吃饭，我忙好了就过去找你。” 又沉声嘱咐他道：“注意安全。” 第116章 容昭从市局出来,觉察到马路对面一辆黑色的车，知道那是周家派来保护周烨的保镖。 得了周烨的指示，车子里面的人分成了两拨，一拨留在原地，一拨在暗地里跟着容昭。 烈酒入喉_349 容昭察觉到，没有多说什么,周烨的担心不无道理,苏玉章要是想颠覆周家,无疑要从周烨身上下手,周烨的软肋就是容昭。 容昭在市局后面的小吃街吃了一碗面,准备返回局里等周烨一起下班，两个人在一起,安全系数也会高上很多。 从小吃街出来,容昭一边往市局的方向走，抬眸看见前方快速走过去一个人。 那人的长相跟他刚才在周烨的办公室看到的照片一样，是失踪了的刘大虎。 刘大虎穿着一件黑色夹克,黑色裤子，头发染成黄色，转头看了容昭一眼,两人的视线对上。 按照道理，刘大虎不应该认识容昭,他们之间没有交集,刘大虎的眼神却明显顿了一下,看了容昭一眼,迅速转身走了。 容昭往前跟了几步，看见他往与市局方向相反的另一条街上走了，又穿过了两条街。 眼前这条街正在修路，行人稀少，即使是下班时间，也很冷清。容昭站在街头，看着刘大虎往前走了。 容昭没再上前，但也不想就这么放刘大虎走了，把身后跟着他的保镖叫了过来，让他们跟上刘大虎，及时汇报。 容昭转身往回走，有人打电话进来，他看了一眼接通。 是苏嘉泽打来的，容昭正要找他。 苏嘉泽的声音听起来很急：“你现在在哪？” 容昭没有回答苏嘉泽的问题：“李俊伟的失踪跟你有关系吗？” 苏嘉泽解释道：“没有，那些都是我爸做的，我不知情。” 容昭没有多说什么，就算跟苏嘉泽有关，对方也不可能告诉他：“找我有事？” 苏嘉泽：“李俊伟这个人很危险，你最近注意自己的安全，如果有需要，我派几个人过去保护你。” 容昭：“不用，我男朋友已经叫了人。” 苏嘉泽：“容昭，周烨派的人都是周家的，周家的人只要保护好他们的周大少爷就好了，对你，能尽几分力。” “人都是坏的，自私的，你们家发生的那些事，你难道已经忘了吗。” 容昭停下脚步，站在一棵枫树下面，声音低沉：“我永远不可能忘。” 顿了一下又道：“不忘记过去不代表不愿意拥抱未来。” 苏嘉泽沉默了很久，过了一会才低声说道：“你注意安全，李俊伟可能要对你动手，他已经失控了，我爸现在也找不到他。” 挂了电话，容昭继续往前走，再经过两个街道就能到市局了，他看了一眼旁边一家面包店，推开门走进去，买了两块面包，一会给周烨垫肚子。 拎着面包店的纸袋走出来，容昭继续往前走。 他不是没想到，刚才刘大虎的出现有调虎离山的可能性，这不就成功了。 即使只剩下他一个人，他也不会怕，这儿是闹市，又离市局不远，只要发生当街动武事件，不出五分钟就会有巡逻警赶过来。 他自己也不是个吃素的，不是谁想绑就能绑走了。 千算万算，容昭还是算漏了一环。 他高估了绑匪的人性。 容昭走到拐角处，一辆白色的面包车突然停在他面前，“咣”的一声，车门被迅速打开，两名蒙面歹徒手里抓着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 小女孩扎着一对马尾辫，头发散乱。她的手被绑在身后，嘴巴也被毛巾堵住，脸上全是泪痕，眼神满是惊恐，她睁大眼睛看着容昭，发出呜呜呜的求救声。 一名绑匪用刀架着小女孩的脖子，刀刃堪堪就要划进小女孩稚嫩的皮肤。 只要容昭发出声音惊动旁人，小女孩的脖子就会被划破。 容昭看的明白，他们是要让他来换小女孩的性命。 在容昭思索的瞬间，绑匪手上用了力，小女孩的皮肤被割破了，鲜血顺着刀刃往下流，是在提醒也是在威胁容昭。 小女孩吓得瑟瑟发抖，因为哭泣，小小的肩膀不住抖动，鲜血把她粉红色的碎花上衣浸湿了。 远处一名交警看见违规停车，正在吹着口哨往这边走，绑匪又要加重手上的力气，只要再深一点，小女孩的颈动脉就会被割破。 容昭是个警察。 烈酒入喉_350 他的声音异常冷静：“放了她，我跟你们走。” 容昭上了车，绑匪把容昭绑起来，将流血不止的小女孩扔下车，开着车子走了。 透过车窗，容昭看见那名交警走过来，抱起浑身是血的小女孩，往两百米远的医院跑去。 绑匪把容昭的眼睛蒙上：“老实点，不然宰了你喂狗。” 过了许久，大约有四五个小时，绑匪把容昭从车上带出来。 容昭眼睛上的布被拿掉，他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钢铁焊制的笼子里。 整个房间很大，约有一百平米，到处是笼子，每个笼子里都关了一只狗，这些狗饿坏了也凶极了，不断发出凶恶的叫声，此起彼伏地回荡在这间房子里。 绑匪往容昭的脖子上套了一个铁链子，锁在笼子上，又在笼子门上加了好几道锁：“056，老实点，那些狗可都饿着呢。” 容昭低头看了看套在自己脖子上的铁链子，上面有一个小小的铭牌，刻着056三个数字。 绑匪走后，容昭再次打量起眼前的房子来，这是一间平房，水泥构造，房屋低矮，没有窗户，只有大门一个出入口。 不可能是城区，城区没有这么大的地方建这么一座违规建筑，郊区也不可能，狗的叫声太大了，很容易引起周围人的怀疑和查探。 这儿是一处人烟罕至的农村，可能连农村都算不上，周围估计都没人住。要么就是打着养殖场的旗号干着违法的勾当。 容昭转过头，看见隔壁笼子里投过来的一双饥肠辘辘的眼睛，那是一只凶猛的罗纳威，已经瘦得皮包骨了，把他当成了美食，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不时从喉咙里发出凶狠的哼声。 容昭脖子上的铁链又粗又大，足有三十斤重，这里的每只狗的脖子上都有这么一条铁链子。让它们负重，不是为了防止它们逃跑，而是为了让它们有更好的耐力，斗狗的时候才更容易胜出。 容昭走到铁笼边，用手晃了一下，铁笼丝毫不动，被焊接得分外牢固。 他的身上和周围的地方都没有细铁丝之类用来开锁的工具，很难从这儿逃出去。 “啪”的一声，有人把房间的灯关了，门也关了，整个空间陷入极端的黑暗，狗叫了几声，累了也就不叫了，纷纷趴下来睡觉。 容昭坐在铁笼里，后背靠着笼子，闭上眼睛，在心里想着逃跑方案。 抓他的人明显不想要他的性命，不然他在车里的时候就该被杀死了。 不要他的命，就是为了折磨。 第二天一大早，大铁门被打开，昨天绑架他的那两名绑匪走了进来，他们已经不再蒙着面了，容昭看了几眼，是陌生的面孔。 绑匪走到容昭旁边的笼子前，冲里面那只罗纳威喊了声：“023。” 罗纳威听见，身体瞬间蹦得挺直，尾巴不自觉地炸开了毛，绑匪把罗纳威从笼子里牵出来，绕过容昭，走到另一个关着一只黄色藏獒的笼子前：“036。” 又一只狗被带出了笼子。 容昭看着绑匪：“你们受谁指使？” 绑匪中的一人走到容昭的笼子前，目光鄙夷，像看着一只狗：“056，没问你话就闭嘴，你现在是一只狗，狗是能跟人讲话的东西吗。” 容昭勾了下唇，嘲讽道：“你不就是一条狗，叫你主子过来。” 那人果然被激怒了，走到容昭的笼子前，透过钢条抓住容昭的衣领：“你特么再说一遍。” 容昭看着眼前人，一字一句地重复道：“我说，你是一条狗。” 那人拽了拽容昭的衣领，正要发作，被他的同伴叫住了：“冷静点，别节外生枝，056要是出了事，你我都担待不起。” 要揍人的绑匪松开容昭的衣领，恶狠狠地朝笼子里面吐了口口水，用手指指了指容昭的鼻子，低声道：“老子有的是办法玩你，就等着吧。” 说完转身牵起两只狗。 “哗啦”一声，一只狗踩到了地上的一串钥匙，绑匪弯下腰捡起来，小声嘟囔了一句：“什么时候掉的。” 容昭倚靠在笼子边，手里紧紧攥着一个小挂件。 他没那么无聊要去惹怒绑匪，目的就是偷他腰上的钥匙挂件。 钥匙丢了很容易引起注意，一想就能知道是他拿的。挂件则没那么明显，丢了也就丢了，都不一定想着去找。 容昭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心，这种挂件是细钢丝缠出来的，用来开锁再合适不过。 白天走不了，这间房里有不下四五个摄像头。 烈酒入喉_351 容昭看了看离他最近的那款摄像头，很不幸，这间房内的摄像头带有远红外装置，即使是夜间，也能被拍摄出来。 晚上也不适合行动。 容昭攥着钥匙，快速在心里思索着。 他一定要尽快逃出去。 两名绑匪牵着两只狗，把它们带到房子中间的一小块空地上，用粉笔在地上画了个圈。 被容昭激怒了的那名绑匪手上拿着一大块肉，在两只狗的眼前晃了晃，意思就是谁赢了谁有肉吃。 一声哨响，两只被饿了好几顿的狗顿时撕咬在一起。 黑色的罗纳威和黄色的藏獒互不相让，咬向同类的牙齿又尖又利，毫不犹豫。 一个绑匪在旁边看场，另一个手上拿着录像设备拍摄。 斗争持续了好一会，罗纳威不敌藏獒，被咬住脖子，倒在一滩血水里。 绑匪将手上的肉扔给获胜的藏獒：“做的好036，希望下次还能看见你活着。” 藏獒咬住那块肉，大快朵颐地吃了起来。 旁边笼子里一双双饥饿的眼睛死死盯着藏獒嘴里那块肉，紧紧咬住自己的牙齿，口水流了一地。 藏獒吃完那块肉，被关进了笼子，一名绑匪拖着地上罗纳威的尸体往门外走去，地上留下长长一道血痕。 之前被容昭激怒的绑匪走到容昭面前，冷笑一声：“在这儿，想吃东西就得靠自己争，你也不例外。” 容昭看了看房间角落里空置的几个笼子，里面必定关过其他狗，只是像那只黑色的罗纳威一样，被弱肉强食了。 绑匪撸了撸自己唇边的小胡子，转头看了看刚刚得胜的那只藏獒，冷笑一声对容昭说道：“你比那些畜生好一些，它们不会说话，你要是饿了就说一声，我们会尽早安排你上场，不至于到最后饿到没力气了被别的狗给撕了。” 小胡子说完，拿起脚边的摄像机走了。 黑色的大门再次关闭，只有门缝里透进来一点光。 大门再次被打开，之前处理罗纳威尸体的那名绑匪走了进来，手上拿着一个水管子，往每个铁笼子的水槽里灌水，不至于这些狗被渴死。 这名绑匪不像刚才的小胡子，他看起来没那么凶，从始至终也没找过容昭什么茬。 握着水管的绑匪走到容昭面前，在水槽里灌水，他的目光在容昭身上来来回回地扫着。 容昭认得那种目光，顿时感觉一阵恶心。 绑匪给每一个狗笼水槽里灌好水，拿着水管出去了，之后再没人进来过，直到下午，大门再次被打开。 这次进来的人是刘大虎，容昭不知道他是用什么方式逃过了那几个保镖的眼睛的，必然是有人接应。 刘大虎走到关着容昭的笼子前，看了看容昭脖子上挂着的铭牌，咧开嘴巴笑了一下：“056，还挺吉利。” 容昭看了刘大虎一眼：“你在替谁办事？” 刘大虎：“你虎爷不替谁办事，你虎爷是老大。” 容昭不动声色道：“你弟弟已经交代了，你跟李俊伟是认识的，他是不是也在这附近？” “反正你也出不去了，也没什么瞒着你的必要，”刘大虎看着容昭，“你说得对，他现在就在摄像头后面看着你呢，把你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录下来了，然后把这些录像发给姓周的。” 容昭紧紧咬了下自己的后槽牙，他自己怎么样都行，都无所谓，他们拿他来伤害周烨就不行。 他必须尽快逃出去。 刘大虎突然来了兴致，拿出钥匙把容昭的笼子打开，又把早上打了胜仗的那只藏獒放了出来，把一人一狗关进一个大的铁笼子里。 “天天看斗狗，还没见过人和狗斗。” 另外两名绑匪在外面听见动静走了进来，挠有兴致地看着眼前的画面。 小胡子手上拿着一大块煮熟的肉，按照流程，在藏獒和容昭眼前晃了晃：“看见没，谁赢了，这块肉就是谁的了。” 容昭不想对一只无辜的狗动手，可那只藏獒已经被训练得失去人性，只要一闻到肉味就条件反射一般变得凶狠好斗，它双目通红地看着容昭，似乎在打量他身上哪里最适合下口。 刘大虎在笼子外面吹了声口哨，得到信号的藏獒露出尖利的爪牙，狠狠扑向容昭。 烈酒入喉_352 容昭闪身躲了过去，藏獒撞在铁笼子上，它扑了空又吃了痛，变得愈发暴躁凶狠，转过身，再次朝容昭扑了过去。 三五个来回之后，容昭不得不做出反击，他虽然又饿又乏，却也不是连一只狗都打不过的。 仅一分钟后，容昭一只脚踩在藏獒的背上，狠狠把它压制住，并不伤它。 藏獒趴在地上，试图反击，但它不是容昭的对手，试了好几次都没成功，只得哀嚎。 容昭的裤子被撕掉了一小截，外套也被扯了下来，好在身上没有受伤，一丝抓痕也没有。 小胡子把手上那块肉扔给容昭，笑了一下：“你赢了。” 容昭被铁笼和铁链锁着，又被至少三个人和五个摄像头看着，一时半会逃不出去。他捡起地上那块肉，保存体力逃出去才是关键。 他把手上的肉分成两块，一块留给自己，另一块给了那只藏獒。 藏獒在肉上嗅了嗅，又抬头看了看容昭，大口吃了起来。 容昭被关回到原来的笼子里，刘大虎看着他，笑他蠢：“这里所有的狗都是你的竞争对手，将来你指不定会死在其中哪一只的嘴里，你今天发善心放了那畜生，还给他肉吃，它们不会感念你的好，下回遇上了还是会跟你拼命，你这是不给自己留后路啊。” 容昭看了刘大虎一眼，他只要一动，脖子上的铁链就会簌簌作响，铁链边缘处磨得皮肤疼：“你传个话，我要见李俊伟。” 李俊伟大约是在监控视频里看见了容昭说的话，没一会就过来了。 刘大虎等人自动出去了。 容昭抬眸看着站在眼前的人，李俊伟的穿着和之前在周烨办公室看到的一样，白衬衫黑裤子，卡其色风衣，跟周烨的穿衣风格一致。 容昭先开了口：“你跟他长得一点也不像。” 李俊伟看着容昭，勾了下唇：“你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别人根本看不出来我和他的区别。” 容昭留心观察李俊伟，发现他连说话的声音和语气都在模仿周烨，这让容昭感到厌烦。 “这间狗舍是你开的，为什么要弄这么多狗来？” 李俊伟站在铁笼外面，透过笼子看着容昭，眼神阴鸷：“我恨周家把我当成一条狗来养，他们为了更好地掌控我，连我的父母都不放过。” 容昭心里知道，周思怀不是那样的人：“这些都是苏玉章告诉你的吧。” “别管谁告诉我的，这些年我被周家关在房子里难道不是事实吗，”李俊伟伸出手，在铁笼子上使劲晃了一下，大笑起来，“就跟眼前的你一样。” “被人像一只狗一样关起来的滋味不好受吧。” 他本来想把周烨弄过来，让他像一条狗一样关着折磨着。后来他发现，比起抓周烨，抓容昭更能能让周烨痛苦。 周烨说过，他们家从来没有限制过李俊伟的自由，是李俊伟自己不愿意出来，容昭：“醒醒吧，你被苏玉章蒙骗了，真正想把你当成一条狗的人是苏玉章。” 李俊伟冷笑一声：“那个老家伙真以为我是好骗的吗，把我当成傀儡，想都别想，我已经被周家当成过一条狗了，不会再让人耍第二次。” 这就是苏嘉泽说的，李俊伟失控了。他现在不被任何人限制，也不听命于任何人。 容昭看着眼前这张和周烨长得颇为相似的脸，冷声道：“趁现在没有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及时收手吧，以后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永远也不用回周家，该干什么干去吧。” “我要真出了事，你以为你还能善终吗。” 李俊伟嘲讽地笑了一下：“我不想善终，我只想看那位正宫太子痛不欲生，让他看看，被人当成一条狗是什么样的感觉。” “让他尝尝失去至亲之人的痛苦！” 容昭往前走了半步，身上的铁链哗啦啦地响着：“你父母当年的车祸跟周家没有任何关系，你该找的是苏玉章，你但凡长点脑子就该想到，从中作梗的是苏玉章。” 李俊伟已经被荼毒得太深了，十几年来，苏玉章灌输给他的仇恨太多，每天给他催眠，让他以为自己真的是一条狗，周家的一条狗。 容昭没指望自己三言两语就能把李俊伟的思想掰正。 这个人的心术就不是个正的。有人性的人谁会为了达到目的抓一个无辜的小女孩当人质。 想到那个小女孩，容昭稍微欣慰了一点，自己就算真出了事，也不算白白牺牲了。只要那个小女孩及时得到救治就不会有事。 李俊伟冷笑一声：“我还忙着，先走了，刚才你在笼子里跟狗斗架抢食的画面十分钟会发到周烨的电脑上，他看见了肯定会很难受很痛苦吧。” “对了，还有，你一直被关在这个笼子里，是没有办法出去上洗手间的，也不能憋着，会憋死人的。” “你会像一条狗一样在这个笼子里吃、喝、拉、撒，”李俊伟看着容昭，眼神阴鸷，声音透着一股寒气，“我向你保证，这些画面统统会被周烨看到。” 烈酒入喉_353 李俊伟说完，转过身往门口走去，旁边笼子里的狗朝他吠个不停。 在此起彼伏的狗叫声中，容昭看着李俊伟的背影，冷声道：“你比他矮四厘米，眼睛没他的亮，鼻梁比他低，脸型比他宽，身材也没他好，主要是你那颗心，是卑鄙肮脏的。” “说自己长得跟他像，你还没有那个资格。” 李俊伟转过身，眼神扫过容昭脖子上的铁链子，冷笑一声，走出了大门。 容昭用余光看了一眼房子里的摄像头，背过身，拿出手里偷到的钥匙挂件，将上面的钢丝取了下来…… 第117章 刑侦一队办公室,周烨坐在桌边，脸色阴沉地看着电脑屏幕里的高速公路监控画面。 将容昭带走的那辆白色的面包车从市里开出去之后，去了西郊的方向。 车子拐进西郊的乡下小径，那里没有摄像头，车辆就此失踪。 昨天晚上，周烨连夜带人去西郊那一带搜寻了好几遍。 那辆白色面包车失去踪迹的附近，有位在田间劳作的村民看见了那辆车,说车子进了里面的大彭村。 大彭村被搜了个底朝天，除了人,还带了五只搜救犬。 警犬的嗅觉是人类的两万倍,是任何仪器都替代不了的。警犬最后在一片空地上停了下来。 物证采集了地上的鞋印,其中一双属于容昭,另外三双，一双是司机的，两双是控制容昭的绑匪的。 另外又采集到不属于那辆白色面包车的车轮痕迹。根据痕迹得出了车辆品牌和型号,属于一辆大众朗逸。 之后通过排查附近路口的监控，在合理推断的时间范围内，共有二十六辆大众朗逸经过。 所幸,路口监控是新安装的高清摄像头,通过车轮压力推断出,这二十六辆车中,有十辆核载35人。 通过追踪这十辆车的去向,其中四辆经停附近的高速公路休息站。通过调取休息站的监控,排除了这四辆车的作案可能。 截止今天中午十二点,又有四辆车解除嫌疑。 正在全力追踪仅剩的两辆。 周烨靠在椅背上，揉了揉有些酸痛的太阳穴。他连夜带人搜寻，已经两天一夜没合过眼了，眼周浮现出一圈青黑色，身上的衣服也没换，衬衫皱巴巴的。 长时间地看监控视频，让他的眼睛疲惫不堪，视物模糊。周烨拿起桌边的眼药水，仰头滴了几滴，又抓起一旁用来提神的咖啡喝了几口。 白旭东站在周烨身侧，不忍道：“你去沙发上眯一会，这边我来看着，一有情况就叫你。” 周烨摆了下手，因为太过疲惫，声音有点沙哑：“不用。” “那名被容昭救下来的小女孩怎么样了？” 白旭东答道：“昨晚送到医院止住血之后就没事了，她的妈妈也已经到了，范瑶在那边看着。” 周烨嗯了声：“没事就好。” 那是容昭牺牲自己救下来的孩子，不能有事。 周烨拿起桌上的烟盒，抽出里面的最后一根烟，偏头点着，吸了几口说道：“下午我去看看那孩子。” 那家医院离市局很近，来回只要半个小时。 周烨的话音刚落，电脑屏幕上弹出一封新邮件，发件人是一串乱码，多年的办案经验让周烨的心瞬间提了起来。 白旭东拧了下眉：“绑匪发来的？” 周烨摁灭烟头，一边打了个电话给王小明，让他带上笔记本过来，一边点开了邮件。 里面是一段五分三十秒的视频。 周烨点开。 画面中，容昭和一只藏獒关在一个铁笼子里，他的脖子上戴着一个沉重的铁链子，对面的藏獒已经做出了攻击的姿态。 烈酒入喉_354 容昭被迫作出防御和攻击，将那只藏獒踩在了脚底下。 一只手出现在画面右下角，扔了块肉在笼子里，肉块滚在地上，沾了灰。容昭把肉捡起来，分了一半给藏獒。 白旭东气得浑身发抖，紧紧咬着牙齿，连声音都有点颤抖：“这，这也太令人发指了！” 把人当成一条狗来耍，让人跟狗抢食物，侮辱人作为一个人的尊严。 周烨看着电脑屏幕，监控画面最后停在容昭的脸上。 他似乎知道这些人会把拍好的录像发给周烨，在录像结束的最后一秒钟，他对着镜头轻轻笑了一下。 那是一个安慰的安抚的笑容。 看着容昭被套上铁链跟一只狗搏斗，都没有这个笑容让周烨感到心疼，他的五脏六腑像被人用钳子揪起来了一样，整个人痛得像是要窒息了。 视频画面是在室内拍的，分析不出拍摄地点。 王小明抱着笔记本进来，将周烨收到的那封邮件分析了一下，绑匪不是个蠢的，邮件经过处理，用的又是国外的服务器，追索不到来源。 王小明从对监控画面的愤怒中回过神：“邮件地址追踪不到，这段录像也被专业的计算机高手处理过。” 但王小明不是一般人，他比处理视频的人技高一筹，将拍摄画面的录像设备还原了出来，把录像机的品牌和型号报给了周烨。 通过与品牌方联系，查出，这台相机是一个月前，在银座四楼的专柜销售出去的，付款者用的是现金。 王小明很快将商场专柜的监控调了出来，他一边看着监控画面，抬眸看着周烨：“又是那个跟你长得很像的人。” 周烨站在王小明身后，一言不发地看着监控画面，眼神凌厉得像一把冰刀，几乎要化成实质将视频里的人杀死。 李俊伟已经失踪好几天了，周家的人也一直在查他。周烨打了个电话，跟负责查李俊伟的人联系了一下，没得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周烨利用午饭的时间去了趟医院，在医院门口的一家玩具店买了一大堆玩具。 范瑶守在病房门口，看见周烨过来，忙迎了上去，看周烨的脸色不太好，范瑶把想要询问容昭下落的话咽了下去：“周队。” 周烨点了下头：“你先去吃饭吧，吃好饭再过来。” 范瑶一边走，一边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给白旭东，听完白旭东的话，气得差点把手上的手机摔掉。 周烨敲了下门进来，小女孩看见他，甜甜地叫了人。 小女孩叫桃桃，今年只有五岁，还在上幼儿园，单亲家庭，只有妈妈带着她。 桃桃妈妈从椅子上站起来：“我给您倒杯水。” 周烨：“不用，我一会就走了。” 桃桃身上的血衣已经被换掉了，穿着一件白色碎花裙，红色外套，依旧扎着两个马尾。脖子上缠着绷带，怕孩子乱动，不利于伤口愈合，打了石膏固定住。 该问的话都已经问过了，桃桃是在家门口的小巷子里被抢走的，这一点已经通过查路口的监控证实。 因为绑匪蒙着脸，她没看清绑匪的长相，加上年纪小，提供不出什么有效的线索。 桃桃的妈妈当时在巷口的小摊贩上买糖画，一转头才发现孩子被人抢走了，忙报了警。 绑匪就是在警方赶到现场的这十来分钟的时间里开着车把容昭堵在拐角处。中间的时间掐算得刚刚好。 从一开始，李俊伟想要下手的人就是容昭，通过折磨容昭来折磨周烨，让他生不如死。 小女孩玩了玩周烨带过来的芭比娃娃，一边给娃娃梳头发，抬起头，睁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问道：“叔叔，那个警察叔叔回来了吗，他怎么不来看我，我还没对他说谢谢。” 周烨摸了下桃桃的头，微微笑了一下：“他现在还没回来，等他回来了，看到宝宝这么健康，一定会很开心。” 这是从容昭失踪以来，周烨露出来的第一个笑容。 之前周烨曾经对容昭说，他是他师父用命救回来的人，更应该好好的健康地活着，才不枉费师父的牺牲。 眼前的景象同样，要是容昭亲眼看着自己救下的人平安健康，一定也是欣慰的。 桃桃妈妈将窗帘全部拉开，阳光从窗户照进来，雪白的被子上落了层光，将小女孩的脸照得粉□□白的，煞是可爱。 小孩子不老实，在床上坐不住，抱着芭比娃娃要下来玩，掀开被子就往下跳。 一只老虎毛绒玩具从被子里掉了下来，滚在周烨的脚边。 烈酒入喉_355 周烨正要弯下腰去捡，桃桃抢先一步抓到了手上，转身放在床上，爱惜地给毛绒玩具盖上被子。 桃桃妈妈微笑着解释道：“这是晚托班送的，桃桃很喜欢，天天当成宝一样抱着。” 周烨坐在椅子上，盯着小女孩的脸看了看，突然说道：“桃桃，你爸爸呢？” 桃桃妈妈脸色一变，她之前已经对警方说过了，她是个单身母亲，自己生下孩子自己养的，拜托警方不要在小孩子面前提起她的爸爸，怕伤害到孩子弱小的心灵。 周烨像是没看见桃桃妈妈脸上的不悦，又问了桃桃一遍：“你爸爸怎么不来看你？” 桃桃坐在地垫上，低头玩手上的芭比娃娃，像是没听见周烨的话。 桃桃妈妈的脸色不太好看，她走到周烨面前：“周队，能借一步说话吗？” 周烨起身，和桃桃妈妈一起走出病房，反手关上病房的门。 桃桃妈妈非常生气地质问周烨，问他为什么要在孩子面前说那些话。 周烨道了歉，说自己一时把桃桃的情况忘了，并保证不会再在桃桃面前提起她的爸爸。 桃桃妈妈的脸色这才好了一些：“桃桃的父亲是个混账，我一直带着桃桃躲着他，躲了好几年了，好在一直没被他找到。 周烨状似无意地把玩了一下手机，在相册里翻了翻，当他翻到刘大虎的照片时，明显看到桃桃妈妈的脸色变了，旋即扭过头去。 周烨收起手机：“笔录上说，桃桃被人抢上车的时候您在旁边的小摊贩前买糖画是吗？” 桃桃妈妈点了下头：“那本来是吃晚饭的时间，小孩子一吃了糖，哪还想再吃饭，我不想给她买，她非缠着我，一定要吃，缠了我半天，我这才带她下了楼。” “最近这些天，也不知道为什么天天晚饭的时候吵着要吃糖画，要么就要出去买玩具，每天晚上不出来一趟不死心，您问这个干什么？” 周烨：“没什么，您好好照看孩子吧。” 范瑶吃好饭赶回来，看见周烨和桃桃妈妈在病房门口说话。 桃桃妈妈进了病房，周烨带着范瑶走到走廊尽头，低声道：“把那个小女孩给我盯死了，下午我叫小林过来跟你一组，他会带过来以一个微型追踪器，想办法把追踪器放进桃桃床上的那只老虎毛绒玩具里。” 范瑶不解道：“桃桃和桃桃妈妈有问题？” “桃桃妈妈没问题，有问题的是桃桃。”周烨摸了下口袋，想找烟，发现身上的烟早被他抽完了。 范瑶站在窗边，感到一股凉气自脚底升了起来，分明阳光明媚，正透过窗户照在她身上：“她，不过是个六七岁的孩子。” “周队，您是不是弄错了？” 范瑶不是怀疑周烨的判断，她是不敢相信，孩子本应该是最纯真的小天使。 容昭失踪后，周烨的精神一直处在一种紧绷的状态，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对绑匪的追踪和对容昭的搜救上。 没有人怀疑被容昭救下来的那个小女孩会出现问题。 范瑶想了想，不是很确定地说道：“我本来没觉得什么，现在看看，那孩子的眼睛跟刘大虎长得好像有一点像。” 周烨：“我们原本以为，桃桃出现在家门口被人掠走只是巧合，是她不幸撞了的。” 范瑶：“难道是有预谋的，她一个孩子……”范瑶还是觉得难以置信。 周烨：“最近一段时间，桃桃每天晚饭时间都会缠着她妈妈，要求出来。绑匪一直在暗处看着，行动的信号就是等容昭落单。” 范瑶皱了下眉：“虎毒尚且不食子，刘大虎让人绑自己的女儿，还差点就把她弄死了，他为的是什么。” 周烨：“刘大虎那种人，利字当头，必然是有人许诺了他巨大的经济利益。” 周烨回到市局，让人给桃桃做了DNA检测，经过和刘大虎的DNA进行比对，证实两人是父女关系。 肖潜站在周烨身侧，低头看着检测比对报告：“要不要把桃桃的妈妈叫过来，看能审出什么。” 周烨坐在电脑前，看完白旭东从桃桃就读的幼儿园和晚托机构的走访调查记录：“桃桃妈妈不知情，她根本不知道刘大虎和桃桃接触的事。” 幼儿园每天下午三点多就放学了，桃桃妈妈五点半才下班，于是把桃桃送进了晚托班，等她下班了再去晚托班接孩子。 这家晚托机构资质并不齐全，管理也不严格，小孩子在机构里面乱跑，反正只要不跑出大门就行，刘大虎经常混进去找桃桃。 据桃桃在幼儿园的班主任说，这个孩子的性情不太稳定，单亲家庭成长出来的，很容易有性格缺陷，有时候很乖，有时候很暴躁。 有一回跟班里的一个小男孩打架，差点就把人家的眼睛扣下来了。原因是，那个小男孩总是嘲笑她，说她没有爸爸，她的爸爸抛弃她不要她了。 烈酒入喉_356 肖潜问道：“需要把桃桃带到市局来吗？” 周烨摇了下头：“不用，以免打草惊蛇。” “小孩子知道的东西有限，刘大虎也不会放心把自己的行踪告诉她，顶多跟她说，自己会来接她，让她保守他们的秘密，不要告诉任何人。” 周烨顿一下继续说道：“有人许诺给刘大虎利益，就不会把桃桃用了一半就扔，他肯定还会来找桃桃。” 肖潜不明白，越急就越气：“兜了这么一大圈，刘大虎他图的什么？！” 周烨没有多说什么，只问了肖潜一句话：“你要是容昭，看到自己拼着性命救下来的人其实是个要了自己性命的小恶魔，你会是什么感受？” 要杀了一个人的□□很简单，一把刀就够了，要彻底摧毁一个人的精神和信念，兜再大的圈子都不为过。 周烨拆开新买来的一包烟，偏头点着，他想起来了当年的关家灭门案。 关家人收留了那几名前来躲雨的陌生人，一腔善意换来一场屠杀。跟容昭今日的处境何其相似。 他的心上早已经伤痕累累，靠着周烨的爱支撑着生活，他能否经得起再一次的摧残。 周烨安静出声：“我相信他可以。”他始终相信容昭比他想象中的更坚强。 周烨吸了几口烟，转头问道：“那两辆车的追踪结果怎么样了？” 容昭用手上的钢丝打开了脖子上的铁链，并不把铁链拿下来，伪装成自己还被铁链锁住的模样。 他背靠着铁笼大门，双手背在身后，悄悄将锁住门的两把锁也打开了。 有人在看监控，门口必然也有人把守，容昭计算了一下时间，他从这儿跑到大门需要十秒钟，十秒钟的时间，监控另一头的人能看见他，却不一定来得及把大门锁上。 大门没有上锁，他一直听着声，没人锁门。 容昭看了一眼大门的方向，在心里数了三声，迅速摘到脖子上的铁链子，拉开笼子的门往门口的方向跑。 他拉开大门，坐在门边椅子上的那两名绑匪听见动静，抄起手边的棍子就迎了上去。 小胡子骂骂咧咧道：“好本事，居然能从笼子里逃出来。”说完一个棍子砸了过去。 容昭体力不支，跟两个人打了个平手，往狗舍外面跑了过去。 只要跑出这个大门，一直往左跑，进了左边那片小树林，他们就很难找到他了。 往右也可以，右边的道路更宽敞，远处可见零星的房子，应该是有人居住的。 直接往前也可以，前面是一条河，他水性好，自信可以把追兵甩掉一大截。 只要跑出眼前这个大门，他就能逃出去。 容昭前脚刚一踏出大门，突然感觉后颈一凉。刘大虎早已埋伏在门边，在他脖子上打了一针。 容昭渐渐失去意识，重新被锁回到笼子里。 刘大虎回到与狗舍相邻的监控室，看着坐在三台电脑屏幕前正在看监控的李俊伟，有点不满地说道：“一开始不就已经发现他在开锁吗，早把他手上的钢丝抢回来，不至于打起来，我那两个手下都受伤了，被揍得不轻。” 李俊伟看着屏幕，在容昭看不到的地方，整个房间装满了隐形摄像头。除了鬼魂，没人能在这样严密的监控下隐身。 容昭的所有小动作都被放大了十倍二十倍传输到了这三台电脑上。 李俊伟靠在椅背上笑了一下：“你难道不觉得这很有趣吗，给一个人希望，再把他的希望掐灭，一点一点变成绝望，直到他接受自己是一条狗的事实。到时候就算打开大门让他跑他都不会再跑了。” 驯象师在驯小象的时候会用一根铁链拴住小象，小象不想被束缚，拼命挣脱，由于力气太小怎么都无法挣脱。 等小象长大后，仍然被那条铁链栓着，却再也不敢尝试挣脱了。分明，以它的力气，可以轻而易举地挣脱铁链。 这边是精神控制的可怕之处。 刘大虎抬眸看了看李俊伟，心道，这位也是个可怕的疯子。 李俊伟看着监控屏幕，小胡子把容昭身上的钢丝搜了出来，容昭已经失去意识了，趴在地上，脖子上被套了铁链。 “让他多逃几次，逃得多了就不敢再逃了，”李俊伟转头对刘大虎说道，“最近的斗狗活动先停下来，万一被警方追到这儿来不好了。” 这间狗舍原本是李俊伟开的，他在这儿饲养训练这些狗，定期组织斗狗，通过赌博获利。 烈酒入喉_357 后来李俊伟出高价把这间狗舍买了下来，变成了狗舍的主人和刘大虎的老板。 李俊伟看了刘大虎一眼：“绑人的时候做的干净吗，有没有给警方留下什么把柄？” 刘大虎摇了下头：“没有，直接把人抢上车的，蒙了面。” 李俊伟看了一眼时间：“好，你去忙吧。” 容昭趴在冰凉的水泥地上，被一盆冷水泼醒了，“咣当”一声，小胡子把手上的水盆扔在一旁，蹲下来看着容昭。 他的左脸被容昭打得肿了一片，心口也被踹了一脚，过了两三个小时了还在疼，他不知道老板在想什么，但这口气他咽不下去。 “一会就要吃晚饭了，想好跟哪条狗打了没有，”小胡子轻蔑地勾了下唇，转头看了看，“那只黄色的阿拉斯加怎么样，还是旁边那只牧羊犬？” 容昭睁开眼睛，从地上坐起来，摸了下后颈被针扎过的地方，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抬眸看了小胡子一眼，懒得跟他说话。 小胡子见激怒不成，直接把手伸进牢笼里，试图抓住容昭的衣袖，被容昭反手摁住，狠狠把他的手掌别在笼子的钢棍上，用力一压。 “啊”小胡子整个手背被摁压成一种扭曲的姿态，痛得大叫出声。 容昭松开手，连一个眼神都吝啬给出去，冷冷吐出一个字：“滚。” 小胡子一气之下拿出别在腰间的一把弯刀：“老子砍死你！” “小胡，”刘大虎从大门进来，厉声喝住他，“把刀放下！” 小胡子看了刘大虎一眼，不敢造次，狠狠在关着容昭的铁笼子上踹了一脚泄愤，转过身走了。 刘大虎走到容昭面前：“你逃不出去的，省点力气吧。” 容昭坐在地上，垂眸看着自己脚上的鞋子。 这双白色的运动鞋是周烨帮他挑的，周烨非要和他穿情侣鞋，于是拿了两双一样的。 从商场出来的时候下了雨，两人撑着一把黑色的雨伞，回到家的时候，他身上一滴雨都没淋到，周烨的的衣服却湿了一大半。 容昭把鞋带系好，系成了一对最漂亮的蝴蝶结。 一次逃不出来他就逃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三次不行就四次，哪怕一千次一万次，他这辈子都不可能放弃。 只要他们不杀死他，他就会一直跑，一直跑。 他得回去找周烨。 第118章 容昭第二次逃跑是在第二天上午。 这儿是个各方面设备齐全的斗狗训练场,狗舍后面有一大片空地，被一堵厚厚的墙围着，墙高足有四五米。 场地上放着各种各样的训练器材，都是用来训狗的。 两名绑匪牵了十几只狗出来，手上拿着皮鞭，不愿意动或者不听话的狗就会遭到一顿毒打，体能不达标的也会挨打。 表现优秀的会得到食物。 “啪”的一声,小胡子一鞭子打在一条德牧身上，骂骂咧咧：“蠢货,十个铁环都钻不过去。” 训练场门口旁边有个黑色的遮阳伞,伞下面摆着一张桌子,三个椅子,桌上放着茶水和点心。 小胡子走过来，把手上的鞭子扔个另一个绑匪：“该你了，我歇会。” 小胡子坐下来看训狗,觉得索然无味，转头对刘大虎说道：“虎哥，今天不如找点乐子吧。” 刘大虎看了小胡子一眼,猜到他要干什么：“去吧,别弄出人命,别把人伤着了就行,不然老板不会放过你的。” 小胡子笑了笑：“那行,我就去把056牵过来。” 两分钟后小胡子把容昭从铁笼子里带出来,关在训练场里,捡起地上的一个皮球，使劲扔往远处：“去叼回来，不许用手。” 容昭转头到处看了看，他第一次来这儿，必然是要看看哪里好逃出去。 烈酒入喉_358 墙面太高又太滑了，不借助工具是爬不上去的，大门也上了锁。 小胡子甩了甩手上的鞭子，大声骂道：“老子叫你去捡球，没听见吗？！” 容昭没有跟小胡子硬抗，他需要观察四周，也需要保存体力和精力。 小胡子说什么，他就照着做。 只要一想到周烨，他就觉得这些辱没尊严的事根本不算什么，周烨一定也在想办法救他，他得尽快回去找他。 刘大虎和另一名绑匪坐在椅子上，一边喝茶一边看小胡子折磨容昭。 太过火的时候，刘大虎会过去管一管，让小胡子收敛一下，真把人弄伤弄残了，老板会生气。 另一名绑匪坐在椅子上看着训练场，嘀咕了一句：“那个056长得这么好看，小胡是怎么下得去这么狠的手的。只要人不是在想着逃出去，意思意思得了。” 这名绑匪姓金，习惯被人叫小金。 小金一直对小胡子有点意见，觉得他过于残暴，不像他，他就不会随便拿狗或者人撒气，他来这儿纯粹是为了赚钱，赚够了钱就回老家隐名埋姓做生意。 小金小声对坐在旁边的刘大虎说道：“小胡上次跟我吹牛，说他杀过人，逃过了十来个警察的追捕，连警犬都跑不过他。” “他肯定是在吹牛，不然警方早就发通缉令了，”小金喝了口水，把水杯放在桌上，继续说道，“天天就会打嘴炮，吹嘘自己怎么怎么厉害。” 刘大虎看着站在训练场中间拿着鞭子趾高气扬的小胡子，轻蔑地笑了一下：“他也就冲着狗凶了。” 刘大虎抓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仰头看了一眼阴沉的天空，声音也突然变得低沉阴森：“老子当年才是真杀过人，十三个人。” 小金不大相信：“十三个人，你一个人根本不可能打得过。” 刘大虎靠在椅背上，眼神变得有点嗜血：“不是我一个人，还有另外六个人，我们一共七个人。” 小金一下想到了东榆市第一大悬案，关家灭门案，他看了一眼斗狗场，压低声音道：“六年前半山那个案子？” 刘大虎仰头笑了起来，抓起桌上的一听啤酒打开，一口气喝完，抹了抹嘴边地啤酒沫子：“你当就是就是了。” “刘哥你才是真厉害，”小金冲刘大虎竖了个大拇指。 他的内心其实不是很信，他们这种人，酒后吹牛逼的太多了，有一回有一个哥们还说自己是爬了几百米的下水道越狱出来的，大家也就当成玩笑，笑笑过去了。 刘大虎看小金不太信的样子，觉得自己的威严受到了挑衅，旋即拿出手机，调出一张照片给小金看了一眼。 关家灭门案发生的前三个小时，七人刚到关家，震惊于这个家的财富，忍不住拿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 刘大虎拍的是一个装饰柜，柜子上摆放着珍贵的木雕和瓷器摆件。 刘大虎留了一手，没给小金看照片的拍摄日期。 小金果然笑了笑：“这照片上也没着这里就是关家啊。”没准是他在网上下的，糊弄人的。 刘大虎把手机放在口袋里，真真假假的还是那句话：“爱信不信。” 刘大虎靠在椅背上伸了个懒腰，突然感觉身侧一冷，好像有一双含冰带刃的眸子一直盯着他看。 等他转过头去，只看见正在低头捡球的容昭，和拿着鞭子耀武扬威的小胡子，根本没人看他，似乎刚才那一冷只是错觉。 小金看见小胡就要鞭打容昭，他是个好男色的，第一回见到容昭这样的极品美人，生怕小胡把人打坏了，起身说道：“我去换换小胡。” 小胡把手上的鞭子扔给小金，踢开脚边的一只狗，骂骂咧咧地回到遮阳伞下。 “虎哥，怎么了，怎么有点心不在焉的？” 刘大虎起身，往训练场上看了一眼：“我出去转转，你们两个看好。” 他总觉得刚才那道冰冷的视线不是错觉，决定到训练场附近看看，去远处那几间民房查查，怕有人拿着望远镜偷窥，更怕警察找上门在附近埋伏了起来。 刘大虎走后，小胡喝了半瓶啤酒，拿出手机玩了起来。 没过几分钟，手机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接通：“喂，美美……哥在忙呢，等忙好了带你出去玩，你不是说想去海岛吗，马尔代夫还是巴厘岛随便你选……哥本来就大方，你又不是不知道……真在忙，没跟别的女人瞎混……” “这破地方，前不挨村后不挨店的，一点娱乐也没有，无聊的要死，”小胡握着手机站起来，对着听筒说道，“你叫几声给哥听让哥在电话里过个瘾，一会就给你发红包。” 小胡一边讲电话，起身走出了训练场，把门从外面反锁上。 容昭转头看了看紧锁的房门，又看了看身后的高墙。 烈酒入喉_359 墙角躺着一捆绳子，他走过去，趁小金不备，用绳子缠住一个铁钩子。 容昭轻轻咳嗽了几声：“我有点渴，想喝点水。” 对于美人的请求，小金根本无法拒绝，他走过来，在容昭手上摸了一下：“你等一下，我去给你拿。” 等小金走到遮阳伞下拿水，容昭捡起地上准备好的铁钩和绳子，扔到墙头上别住钩子，拽着绳子往墙上爬去。 小金听见动静，转头就追了过来，一边大声喊人：“虎哥，小胡！” 等他跑过去，容昭已经爬出了墙头。 容昭往前，跳进河水里，小金在后面追，也跟着跳进了河，小胡这才赶过来，在岸边气得直跳脚。 容昭的脖子上套着三十斤的铁链子，后背被鞭子抽得破了皮，一沾水就疼，河水又冷。他不觉得疼，也不觉得冷，只要游过这条河，跑进前面的林子里。 一直往前跑，他总能跑到周烨面前。 容昭终于跑进了树林里，他在树林里跑了很久，从树林穿过去，眼前是一大片田野，田地里有人在劳作。 容昭张了张嘴巴，想了一下又闭上了，侧身躲在一旁的草堆后面查看情况。 容昭靠在草堆后面歇了一会，起身准备走，拐弯处突然走过来一个人。 一个四十多岁的妇女背着一个竹篓，手上拿着一把镰刀，正在边走边割草，看见容昭忙问道：“你是怎么了？” 容昭摆了下手，声音带着警惕和戒备：“没事。” 妇女看了看容昭：“你是从那边狗舍里跑出来的吗，我看你脖子上怎么挂着个铁链子。” 容昭正要开口说话，感觉身后有动静，四五个陌生的面孔正虎视眈眈地看着他。 容昭被这几个人带回了狗舍，李俊伟亲自出来迎接，脸上挂着虚伪的恶劣的笑：“就说了，你跑不掉的。” 容昭吐了口口水在他脸上，他也不恼，用纸巾擦掉。 又从口袋里掏出来一叠人民币，给抓容昭过来的人每人发了三百块钱：“谢谢大家，下次要是再抓到他，奖金翻倍。” 容昭被重新关回了笼子里。 作为惩罚，他挨了电击。李俊伟是让他记住逃跑的教训和痛苦，时间长了，次数多了，他就怕了，这也是精神控制的一环。 容昭的第三次出逃是在当天黄昏，小金提着水管给水槽加水，他走到容昭的笼子面前，看他脸上被那几个村民揍出来的伤痕，颇为唏嘘：“你好好在里面呆着，别跑了，你不可能跑出去的。” 容昭走到笼子边，对小金笑了一下：“谢谢。” 这是他被关进来之后露出的第一个笑容，也是第一次主动说话，说的还是那么好听的一句谢谢，小金被晃了下眼，手上的水管一个没拿稳，水流冲出了水槽，在地上流了一片。 小金看着容昭，低声说道：“你放心，我不会让小胡老欺负你的。” 容昭嗯了声，看着小金的眼睛：“我饿了，有吃的吗？” 小金顿时感到喉头发干，不自觉地咽了下口水，低声道：“等，等晚上，我给你带，你等着我。” 到了夜里，狗舍突然停了电，容昭听见大门被悄悄打开的声音，小金手上拿着一个盒饭进来了，悄声说道：“哥心疼你总吃不饱饭，还都吃的都是狗食，给你带了炒菜，一会你尝尝，要是喜欢，哥下次再给你带。” “电路是我弄坏的，要修好需要三十分钟，”小金像个急色鬼一样，急忙打开牢笼钻了进去，“美人，咱们就别耽误时间了。” 小金并不信任容昭，知道他一直策划者想跑，但他禁不起美色的诱惑，还是过来了。 容昭假意应承，三两下就把小金制服了，摸着黑从牢笼里出来，一路跑出了大门。 这次他是沿着大路跑的，一直跑，一直跑，总能跑到周烨面前。 后面传来车喇叭的声音，李俊伟和刘大虎等人开着车跟在容昭身后。 李俊伟打开车窗，看容昭像看着一个玩物，笑了一下说道：“别费劲了，你跑不掉的，上车吧。” 容昭不理会，继续往前跑，他像是不知道疲惫，也永远不知道屈服两个字怎么写。 李俊伟：“这些画面最后都被周烨看到，你这样一遍一遍地跑，一遍一遍被抓回去挨电击，不是在扎他的心吗。” 周烨受到的折磨越大，李俊伟就越觉得痛快。 容昭没说话，对着小胡手上的录像机笑了一下。他是笑给周烨看的，告诉他，他很好，他不会放弃，他还能跑，很快就能跑到他面前。 烈酒入喉_360 周烨在收到李俊伟发来的第三个视频之后，终于崩溃了。 他一直告诉自己，容昭现在身陷囫囵，自己一定要冷静下来，只有冷静了，思维才能更清晰，才能尽快把容昭救出来。 当他点开李俊伟发来的视频，看着容昭被那样侮辱和折磨，感觉像有人把他的心脏挖走了，丢在空中抛着玩，他能感觉到疼，也能看见，却怎么都抓不住。 周烨看着视频里容昭最后露出来的笑容，心脏又是狠狠一疼。 也是这笑容让他重新冷静下来，容昭还在努力，他也要打起精神。 他相信他不会放弃，他也相信他可以找到他。 “周队，”白旭东连办公室的门都没敲，直接闯了进来，“有消息了，那辆车已经不在东榆市了，在木杨市的一处山区。” 周烨起身，跟白旭东一起去了技术部，一边看着监控视频，接过白旭东递过来的木杨市的地图，用黑色的记号笔在上面标注了一片区域。 以最快的速度联系了木杨市警方，对方配合行动，会多派些人人在约定的地点等他们。 周烨往办公室外面走去，雪糕咬住了他的裤腿，它想和他们一起去救容昭。 周烨蹲下来，摸了摸雪糕的头：“你年龄太大了，那边是农村山区，路不好走，你在家里等着，我一定把他带回来。” 说完起身走了。 等他上了警车，车子往市局大门外面开的时候，雪糕就在大门正中间，拦着他们不让走。 周烨只得下车，把雪糕带上警车，一块出发前往木杨市。 容昭的第六次逃跑是在第二天的早上，小胡子把他从笼子里带出来，又点了一只饿了整整两天的狗，把一人一狗关在笼子里搏斗。 容昭的体力已经不如刚来的时候了，那时候的他，三两下就能把一只巨型藏獒制服。饥饿加上体力不支睡眠不足，又连着挨着几次电机，浑身的肌肉都是酸的，很难使上劲。 再加上时不时发作的胃病。 眼前是一只中华田园犬，体型中等，在容昭打过的那些狗中算战斗力弱的。 这只狗饿得厉害，它看着容昭，两眼放光，不是把容昭当成对手，而是一块美食，它想要吃了他填肚子。 一人一狗缠斗了好一会，容昭的左手臂被咬了一口，鲜血直流。 田园犬贪婪地舔着地上的血，嘴边一片殷红，容昭又费了一会劲才把这只狗制服。 小胡把煮熟的肉块扔进笼子里，容昭捡起来，照例把肉分成两半，一半留给自己，另一半给了战败的田园犬。 他自己的那一半是纯瘦的，给狗的是肥的。 小胡子站在笼子边，看着容昭身上已经快要被撕成碎片的衣服，嘲讽地笑了一声：“今天还打算跑吗？” 容昭：“跑。” 小胡子无法理解容昭：“其实你心里明白，我们不会要你的命，你只要乖乖待着，根本不用受到惩罚和电击，反正又跑不出去，还一次次地往外跑。” 这块地方是他们特地选定的，在一处山里头，这里的人贫穷又愚昧，能填饱肚子就不错了，连学都上不起，一年到头也攒不到钱，给点好处就能收买。 李俊伟对人说，容昭欠了他的钱才会被关在这儿，还不起还想跑。但凡看到他，只要抓回来就能领到钱。 这儿的人信一种叫小山神的神，说容昭是受到小山神诅咒的人，必须受尽磨难才能平息小山神的怒火，这儿的人才能过得好一些。 大多数的山里人都很淳朴，只是很不幸，容昭遇到的是不太好的那一拨。是那种一家买了媳妇，整个村子都会帮忙看着的那种。 不然李俊伟也不会选择把他囚禁在这里。 李俊伟把设置成了一个巨大的游乐场，所有的人都是狩猎者，容昭是唯一的猎物。 就算容昭侥幸逃过村民的眼睛逃了出去，山外面的路口也有刘大虎带来的人守着，容昭插翅难飞。 刘大虎提着一个医药箱走了进来，从里面取出来一针狂犬疫苗给容昭打了，又扔进去几包消毒用的酒精和包扎用的棉纱布，让容昭自己把伤口包扎一下。 刘大虎转头对小胡子说道：“这几天别安排056斗狗了，他身上的伤太多了。” 小胡子不想失去这个乐子：“那怎么能行，他不跟狗抢食，那就没有食物吃，这是规矩。” 刘大虎看了小胡子一眼，脸色有点阴沉：“听你的还是听我的。” 小胡子不满道：“只要人不死就行，对他这么好干什么，虎哥你该不会像小金那个废柴一样，对他有什么想法吧。” 烈酒入喉_361 说完转头看了一眼笼子里的容昭，不得不说，他长得的确很好看，即使处境狼狈，身上的气质依然很动人。 刘大虎瞪了小胡子一眼：“闭嘴。”说完拎着医药箱出去了。 小胡子正要走，身后突然刮来一阵风，容昭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偷了他的钥匙，已经从笼子里出来了。 小胡子躲过了容昭的攻击，看见他逃出笼子也不着急，他们已经习惯了，反正他逃不出这片区域。 容昭的胳膊受了伤，体力也不好，没有跟小胡子硬打，趁机往门口的方向跑去。 小胡子嘲讽地大喊：“跑，我倒看你能跑多远。”说完还吹了个口哨。 容昭这次没有跑出大门，他手上拿着小胡子的钥匙，闪身跑到关着狗的牢笼边，把里面的狗从里面放出来。 小胡子一看就急了，大声喊道：“你要干什么？！” 容昭的时间不多，只放出了三四只狗。 这三四只并不是他随机选的，是他早就观察好选好的。这几只比较新，对小胡子还没形成条件反射式的害怕，却又都受到过小胡子的鞭打，对小胡子满腔恨意。 一被放出笼子就撞上了小胡子，一个个全扑了上去，像是要把他生生撕碎了吃掉。 李俊伟坐在监控视频前，看着容昭偷钥匙、放狗、跟小金打架、跑出大门。他一点也不着急，像看着一个玩物。 容昭跑进狗舍旁边的小树林里，刘大虎带着人追了过来。 容昭躲在一棵大树后面，等刘大虎落了单才从树后面走了出来。 刘大虎看见容昭，皱了下眉：“别折腾了，跟我回去吧。” 他看着眼前身形消瘦浑身是伤的男人朝他走过来，分明已经那么瘦那么弱了，脚步却那么坚定。 他的眼神不太对劲，看着他像看着杀父仇人一般，不，比杀父仇人更甚，好像，好像他杀了他全家一样。 容昭一步一步走向刘大虎：“关家，十三条人命，你手上沾了几条？”他的声音又低又沉，像来自寒冷的地狱。 刘大虎开始心慌，伸出手指着容昭，声音有点颤抖地问道：“你，你到底是谁？” 容昭一拳砸向刘大虎的脸，刘大虎作出反击。 刘大虎身高足有一米八五，身上全是肌肉，现在的容昭根本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直到容昭从身后拿出来一把锋利的镰刀。 这把镰刀是他上次逃出来之后从一个农妇手上抢到偷偷藏在这儿的，等的就是刘大虎。 容昭身手本来就好，即使体力不支还受了伤，也比一般的男人强很多。刘大虎终于不敌，被容昭用镰刀摁住了脖子。 刘大虎仰着头不敢动：“我，我可以放你走，只要你别杀我。” 容昭的声音又冷又沉：“杀了你我也照样可以走。”他手上用力，镰刀的刀刃划破了刘大虎的脖子，血珠子滚了下来。 刘大虎终于猜了出来：“你，你是那家人的小儿子！” 容昭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哽咽：“你们杀了我全家，就算死一千次一万次都不足以赎罪！” 他大吼出声：“是谁让你们杀的人，是谁！” 刘大虎咽了下堵在喉间的一口唾沫：“没人，我们，我们是提前接到了通知，那个人知道我们身上的罪，以此为要挟，让我们去半山，然后，然后就下了大雨，我们进去躲雨……” 幕后的那个人从始至终没露过面，除了让他们集合，再没有做过出任何指示，在惨案发生之后也没有联系过他们。 “冯明晨、王辉、唐思菱、丁鹏海、徐运良、刘大虎，还差一个人，那个人是谁？”容昭用镰刀逼着刘大虎，一旦觉察他说了假话，手就往下压一分，刀刃就越靠近刘大虎的动脉。 刘大虎不敢说谎：“我对他没什么印象，他不大爱讲话，他几乎没什么存在感，我记不起他。只知道他是个男的，个头偏高，但没有我高，其他的不记得了。” 容昭把手上的镰刀往下压了压，刘大虎只感觉到脖子被一片温热的血液糊着，极度的对死亡的恐惧之下，让他觉得自己被泡在了一片血海里，像六年前的那天晚上，周围全是血，大雨都冲刷不掉。 刘大虎知道容昭是个狠角色，他以为自己死定了，默默地闭上了眼睛，等着受死。 “我答应过一个人，我答应他不会杀人。”容昭把镰刀从刘大虎的脖子上拿掉，从身上拿出没用完的绷带，把刘大虎的手反绑在一棵大树上，撕了身上一块破布堵住刘大虎的嘴。 转身往树林更深处跑去。 这片树林像是没有头一般，容昭跑了很久还没跑出去，他不知道树林外面等着他的是什么。 烈酒入喉_362 李俊伟不可能不在外面设防，在监控里看见他跑出去的时候，外面的天罗地网大概就已经撒出去了。 但他不能停下脚步，他必须不停往前跑。 这一带是山区，道路崎岖多变，更别说是茂密的树林了。容昭一边跑，听见有人在喊他的编号，056。 不知跑了多久，终于看见前面投进来零星的几点光，是村民家里透出来的。 容昭跑出林子，并不走路，他沿着路旁边的草丛往前。 可惜村民提前接到了李俊伟的通知，几个人拿着火把堵在前面的路上，只要他从旁边经过，一定会惊动他们。 容昭抓头往一旁的田地里走去，决定绕开他们。 汽车喇叭声响起，一道晃眼的车灯从背后照了过来，小胡和小金开着车从大路追了过来。 前面是拦路的村民，后面是追兵，容昭被夹在了中间。 容昭转头看着那辆汽车，小胡从车上下来，他被容昭放出来的几只狗抓得受了伤，膝盖和胳膊上缠着厚厚的绷带，身上的衣服也被撕烂了，脸上好几道尖利的抓痕。 小胡手上拿着一把半米长的砍刀，用刀尖指了指容昭，一脸凶神恶煞：“给老子跪下磕头！” 他被自己养的畜生咬成这样，差点被咬死，这口气他咽不下去。 小金看了看容昭，还是舍得他那张脸，不想那张脸被打：“乖乖回去吧，你逃不掉的。” 容昭看了看小胡和小金，发现这次李俊伟没来。 以前每次他逃出来，李俊伟是一定要跟出来看他的狼狈样冷嘲热讽一番的。 “李俊伟怎么没来，刘大虎也没来。” 算时间，被他绑在树上的刘大虎早该被他的手下救下来了。刘大虎知道了容昭的真实身份，更应该追上来，一旦容昭跑出去了，刘大虎必死无疑。 小胡冷笑一声：“想跟他们求救？”他知道，李俊伟和刘大虎这两位老板和老大对容昭一向“仁慈”，不让他虐待伤害容昭，尤其是李俊伟，说死气沉沉的狗没意思，活蹦乱跳的才好玩。 容昭看了一眼狗舍的方向，李俊伟不可能错过这出看他出逃又走投无路的好戏，除非他遇到了什么事。 容昭走到村民面前，他之前逃跑的时候试图过说服他们，好几次都没成功，这次不打算费口舌了，直接往前，一拳砸向一个挡着路的男人。 男人被砸倒在地上，嘴角流了血，挣扎了好几下也没起来，哎呦哎呦地喊着疼，喊了几声突然昏了过去。 旁边的人哭喊着：“杀人了，杀人了！” “大家快把这个受了诅咒的人抓起来，给我外甥偿命！” 一时间，哭声喊声乱成一片，十几个村民同时扑上容昭，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剥了。 容昭被围在村民们中间，有几个在尝试着用火把烧他。 小金扯了下小胡的胳膊：“赶紧把人带回去吧，别一会出了人命，不好跟老板交代。” 小胡有意报复容昭，不看他吃点苦头是不会收手的：“那又怎么样，反正不是我们动的手，是那些村民干的，跟我们可没有关系。” 小金低声道：“那万一，他要从村民中间突围，逃出去了呢。” 小胡靠在车门边点了根烟，一只手摩挲着刀柄：“跑不掉。” “再说了，林子外面还有我们的人呢。” 小胡说完，拿出手机，准备给守在外面的人通个气，让他们多注意点，电话打了个两边都没打通。 小金不放心道：“别是出了什么事吧？” 又低声道：“今天老板也没来。”会不会是知道外面出了事，接到消息先跑了。 小胡看了小金一眼，递给他一根烟：“胆小如鼠，说的就是你这样的人，放心，不会有事的。” 小金还是不放心：“我去把056带回来，赶紧回去吧，我总觉得不安心。” 容昭终于从村民中间跑了出去，身后那群人死死追在后面。 他身上受了伤，鞋子也掉了一只，跑不快，后脑被人用棍子打了一下，头晕晕的，视线越来越模糊，感觉前面的路越来越长，永远都没有尽头的样子。 小胡不敢真让他跑了，提着那把五十米的刀追了上来。 烈酒入喉_363 容昭脚上的步子越来越沉重，在模糊的风水中，他好像听见了一声狗叫，不是狗舍的那些狗，是雪糕的声音。 大约是幻觉吧，雪糕的年龄已经这么大了，在局里走跑几步都要喘上一会，不可能出现在山路上。 容昭转头看了一眼身后额头留下来的鲜血蒙住了眼睛，视线里只能看到模糊的几道火把。 脚步声、叫喊声，离他越来越近。 容昭满脸是血，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夜空也是模糊的，连星星都看不清。 有点遗憾，没能再看周烨一眼。 对不起，对不起…… 容昭终于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地面并不铬人，也不冰冷，像被抱进了一个宽大温暖的怀抱。 容昭贪恋地缩了缩身体，唇角微微扬起，露出一丝笑容。听说，人之将死，会在停止呼吸的最后一秒看到自己这一生最留恋的人。 他睁开眼睛看着视线中的周烨，就算是幻想，也想摸摸他的脸，他的鼻子，他的嘴唇，他的眼睛。 他有点开心，又有点不开心，他在他的眼角摸到一行眼泪，低声说了他：“别哭。” 第119章 容昭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他梦见自己撑着一把黑色的雨伞，走在一条下着大雨的路上，前面有一间房子,房门开着,爸爸妈妈和姐姐站在房子里面看着他。 爸爸手上拿着一把戒尺，是经常用来揍他的那把,妈妈依旧目光温柔,像以前的每一天一样。姐姐穿着红色的裙子,笑着朝他挥了挥手：“小旭。” 他笑了笑，疾步往前走着,他太想他们了，想永远跟他们在一起。 当他走到门口,爸爸突然变了脸色，举了举手上的戒尺，不让他进屋。 他身上已经被大雨淋湿了大半,湿衣服贴在身后,非常不舒服，他停在门口，感到十分委屈：“为什么不让我进屋？” 说罢，用求助的目光看着妈妈。妈妈最好了,从来不会让他淋雨，更不会看他穿着湿衣服不管。 他抬起脚就要踏进屋子,姐姐突然把门关上了。 “为什么不让我进屋,”他有点生气,心里的委屈越来越重，撒娇道，“妈妈，我很冷，让我进屋吧。” 妈妈温柔地朝他摇了下头，一边用无限眷恋的目光看着他，一边摆了下手，让他原路回去。 容昭扔掉手上的伞，用力拍打着门，眼前的房子和人却像一副逐渐消失的水墨画，越来越淡。 一束白光突然从头顶照了下来，不知什么时候，雨停了，阳光落了他一身。 容昭猛得睁开眼睛，看见雪白的天花板，他吃力地转了下头，发现这是一间医院。 他用指甲掐了掐自己的手心，一股刺痛传了过来。 他还活着。 容昭动了下自己的胳膊，发现床边趴着一个人，他看了看，周烨坐在床边椅子上，趴在被子上睡着了。 容昭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凌晨三点钟。他转头看了看窗户，透过窗帘缝隙看见高楼林立，万家灯火。 他低头看着趴在床边睡着了的周烨，轻轻抬起手，想摸摸他，又怕吵醒他，只得把手收回来。 他不知道今天是几号，也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周烨守了他多久。 喉咙有点干，想喝水，不忍叫醒周烨，他就这样一直看着他，像是怎么都看不够。 他并没有看见他的脸，只能看见头顶，光是这样就已经很开心了。 容昭终于还是忍不住在周烨头发上轻轻摸了一下。 周烨感觉到动静，缓缓睁开眼睛，抬头撞上容昭那双温柔的带着笑意的眼睛。他顿了一下，赶忙起身，慌里慌张地给容昭倒了杯温水。 因为手有点抖，不小心把杯子打翻了，换了杯子重新倒了一杯。 烈酒入喉_364 整个病房静悄悄的，他们彼此都没有说话。 容昭从床上坐起来，靠在床头，接过周烨递过来的水杯，目光贪婪地看着眼前的人。 才几天不见，他瘦了好几圈，人很疲惫，胡子没刮，眼周全是黑眼圈，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身上的衣服也是皱巴巴的，里面的衬衫胸前甚至有一小片血痕。 周烨站在床头看着容昭，目光有些恍惚，仿佛以为自己在做梦，他不敢靠得太近，怕惊扰到什么，让这场美梦突然醒来。 容昭张了张嘴巴，正要开口说话，眼前的人突然转身出去了，他因为喉咙太干，想喊他的名字，音节堵在喉咙里发不出来。 一个值夜班的护士从病房门口走过去，看见门口蹲着一个人，这个人抱着头，像是不会动一样，凑近了才能看见，他的肩膀在微微发抖，他好像整个人都在颤抖。 小护士忙走过来，关切地问道：“周先生，您没事吧？”这儿是东榆市最好的私立医院的顶级病房，护士自然是认得周烨的。 周烨摆了下手：“没事。”出声才发现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小护士没好再多问：“您要是有什么需要，请联系我们。”说完走了。 周烨蹲在门口，头埋在膝盖上，容昭失踪了三天，昏迷了两天一夜。前三天，他整个人都是绷着的，不敢松懈，更不敢轻易崩溃，他要把容昭找出来救回来。 容昭昏迷的两天一夜，他守在手术室外，守在他的病床前，一刻也不敢离开他，生怕他醒了看不见他，更怕他突然醒不过来了。 虽然医生对他说，病人没伤到大脑和内脏，只是太累了，睡足了休息好了肯定会醒来的。 可他还是怕，他承受不住任何哪怕一丝一毫可能失去他的可能。 周烨冷静了一下，准备起身回病房的时候听见房门被从里面打开了。 容昭走过来，声音有点虚弱，语气带着点笑意：“怎么了，不想看到我？” 周烨从地上起来，把容昭抱在怀里，想把他揉进自己的身体，让他再也不要离开他半步，又怕碰到他身上的伤，怕他疼。 周烨抱着容昭，双唇轻轻蹭了蹭他的耳垂，语气艰难道：“是我不好，让你受了那种苦。” “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容昭轻轻拍了拍周烨的后背，“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周烨用自己的手指堵住容昭的嘴唇：“别这样说，你跟我说什么对不起，是想让我心疼死吗？” “对，是故意这么说的，”容昭笑了一下，低声道，“想让你疼疼我。” 周烨把容昭打横抱了起来，用脚踢开病房的门，小心把他放在床上，盖上被子，坐在床边，握着容昭的手，放在自己脸颊上蹭了蹭：“好，好好疼你。” 容昭的手背被周烨的胡子扎了一下，他看着他说道：“你回去换身衣服，睡一觉再来吧。” 周烨现在的样子一看就没回过家。 周烨又看了容昭一会，转身走到旁边的衣柜前，从里面拿出来几件衣服：“我妈给我送过衣服了，我就在这洗。” 他洗澡很快，不到十分钟就出来了。要不是怕容昭嫌他身上臭，他连澡都不想洗，只想一直看着他，把这几天的缺失都补回来。 容昭终于有时间问：“李俊伟他们怎么样了？” 周烨握着容昭的手，道：“李俊伟在那片山区的外围有人，提前得到消息跑了，不过没跑出去，被我们的人抓到了。胡力和金强，还有那二十五个堵截你的村民，都抓到了，一个都没跑掉。” 他不会放过这些人。 周烨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刘大虎死了，被狗咬死的。” “狗舍里的那些狗都送去动物救助站了，会得到很好的照料和安置，你放心。” 容昭喝了口水，握着水杯：“刘大虎是当年那七名凶手之一，我本来可以杀了他，但我没有。” 他看着周烨：“你说的对，能处决一个人的只有法律。”他想好好活着，跟周烨一起好好活着。 容昭低头看着水杯里的水，顿了一下问道：“徐运良有消息了吗？” 周烨摇了下头：“没有，这应该算好事，只要他的尸体没有出现在半山，人就不是你杀的。” 周烨握住容昭的手：“别想太多。” 容昭又问道：“苏玉章和苏嘉泽呢？” 周烨答道：“苏嘉泽当年做生意的启动资金是国外一家投资公司注的资，查出来正是当年苏玉章绑架‘我’，得到的那笔赎金，苏玉章因为涉嫌绑架勒索已经被抓起来了。” “当年的绑架案发生的时候，苏嘉泽还跟他母亲住在一起，他对此并不知情。包括后来的注资，苏玉章一个人担了下来。” 烈酒入喉_365 周烨继续说道：“林洪泽联合经侦部门的人查出来，六年前，苏嘉泽的海外账户曾经支出过一笔去向不明的巨款。” 容昭靠在靠枕上：“你们怀疑苏嘉泽是那名幕后策划者，他那笔钱就是用在灭门案上的。” 周烨点了下头：“三天前，缉毒那边抓了个毒贩子，查出来，他是当年参与关家案子的那五名善后的杀手之一。他没见过雇主，只在电话里听过雇主的声音。” 周烨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林洪泽拿了十段不同的音频给他听，他从中指出了苏嘉泽的声音，但这只能作为佐证，没法执行抓捕。” “先别想这些了，你好好休息。”周烨一边说，一边把容昭背后的靠枕拿掉，扶着他躺在枕头上。 容昭躺在床上，往旁边挪了挪，留给周烨一半床，让他上来躺着睡会。 周烨不肯：“别挤到你的伤口了。” 容昭笑了一下：“没事，我想好好抱抱你。” 周烨躺在容昭身侧，侧过身看着他，低头在他眼睛上吻了吻：“从现在开始，不许再离开我半步了。” 容昭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那个小女孩怎么样了？” 周烨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挺好的，已经出院回家了。” 容昭点了下头：“等改天有空，带我去看看她吧，那么小的孩子，肯定吓坏了吧。” 周烨抱了抱容昭：“算了吧，别去了。孩子看到你，会想到那些不好的回忆。” 当然不是这样，周烨不希望容昭知道，他拼了命救下来的竟然是个小恶魔。周烨跟桃桃妈妈聊了聊，已经请心理医生介入了，那孩子的心理的确出了问题。 周烨原本担心刘大虎会把桃桃接到狗舍那边刺激容昭。 好在，一切都没来得及发生。 容昭觉得累了，慢慢在周烨怀里睡着了。 就算是最好的病房，病床也依然不大，也就比单人床大一点点。周烨怕容昭睡的不舒服，从床上下来，坐在床边，安安静静地看着容昭，直到天亮。 一大早何雪阳就赶了过来，带了她亲手熬的鸡汤，一口一口喂给容昭吃。 周思怀也来了，没进病房，在门口等着。按他的话来说就是，不爱看两个男人腻腻歪歪。 李秘书笑了笑：“您不还是推了两个会赶过来了吗。” 周思怀沉着脸没说话。 何雪阳陪了容昭一会就被周烨赶走了，他比较贪心，想单独和容昭待在一起。 何雪阳和周思怀走后不久，白旭东带着范瑶肖潜他们来了，一直赖到快中午才走。 容昭看着桌上一大堆鲜花水果，范瑶甚至把她最心爱的眼影留了一套给容昭，说可以用眼影遮一遮眼角的伤。 一队的人来完，钱主任就带着内勤部的五朵金花来了，坚持要把容昭调到内勤部来，钱主任把申请报告都帮容昭写好了，就等着容昭点头发给齐局审批了。 内勤部的走后，叶倩来坐了一会。 叶倩走后，吴昊也来了，试图挖墙角未果，被周烨轰出了病房。 送走这一波一波的人，病房终于安静了下来。 容昭坐在沙发上晒太阳，他很喜欢现在的日子，有家人有朋友，还有晒也晒不完的阳光：“周烨。” 周烨正在帮容昭削水果，闻言抬头：“怎了了，老婆。” 容昭笑了一下：“以前我不大喜欢你叫我老婆，现在竟然很喜欢听你这么叫，我是不是堕落了。” 周烨笑了笑，一边把削好皮的苹果切成容易入口的小块，用牙签喂给容昭一块：“你这不叫堕落，叫终于认清了自己的定位。” “你要是不服就赶紧好起来反攻我，看你攻不攻得动。” 容昭笑了笑，因为太过消瘦，脸上能看到浅浅的酒窝：“好。” 容昭：“你这几天不用上班吗？” 周烨：“不用，我休年假了。” 容昭抓起周烨的手，轻轻摸了摸他的手背，上面满是淤青，中间夹杂着破了皮的擦伤：“你的手是怎么伤成这样的？” 烈酒入喉_366 周烨抽回手：“抓人的时候，不小心碰伤的。” 容昭轻轻皱了下眉，眼睛紧紧盯着周烨：“你没一时冲动闯下什么祸吧？” 周烨把自己的手往身后藏了藏：“我以前不是老跟你说，能决定一个人生死的只有法律，让你不要冲动，惩罚坏人的事交给法律就行，别脏了自己的手，把自己的前程和命运都葬送掉。” 容昭看着周烨，语气低沉：“手给我。” “砰砰砰”外面响起敲门声，林洪泽和王警花一个拎着一个果篮一个抱着一束红色的康乃馨走了进来，打断了容昭和周烨的对话。 王警花看见容昭，忙走过，容哥长容哥短地围着他转。 林洪泽在这间豪华病房看了看，一脸艳羡地对周烨说道：“等下回我要是也受伤了，周少爷也给安排个这样的病房不？” 周烨看了林洪泽一眼：“等你伤得快不行了再说吧。” 说完起身，抱着林洪泽的肩膀往门外走：“走，出去聊。” 两人走到病房的走廊尽头，周烨靠在窗边，抬眸看了林洪泽一眼：“你去容昭的出生地和曾住地查了。”他说的自然是真正的容昭。 林洪泽勾唇笑了一下：“周队的消息真灵通。” 周烨和容昭早就知道，林洪泽不查还好，一旦他开始查，很容易就能查出来容昭的身份是顶替别人的，随之而来的就是容昭真实身份的曝光。 林洪泽拍了下周烨的肩膀：“放心，只要他没犯罪，我不会为难他的，还会帮助他把剩下的凶手都找出来。” “刘大虎的手机上有两张当年拍的照片，惨案发生之前在关宅里面拍的，其中一张拍到了徐运良的一个侧脸，只是这个人现在下落不明。” 周烨转头看了看窗外：“那就还剩下两个了吧，一个无名氏，一个幕后策划者，幕后策划者八成就是苏嘉泽那混蛋了。” 林洪泽靠在墙边：“只剩下一个了，根据目前掌握的线索，我们怀疑，那个无名氏就是幕后策划者。” 周烨想到容昭对他说过的话，刘大虎告诉他，无名氏的存在感很低，从始至终都没动手杀过人，他就像一个冷漠的旁观者。 周烨：“幕后策划者精心促成了这样一个人性试验场，他的目的既然是把容昭拉到自己的世界里来，没道理不亲眼看着。” “他必须在场，因为他要保证容昭的安全，防止有人误杀容昭，”周烨低声道，“其实，我师父就算不出现，容昭也不会有事，那个人不会让容昭死的。” 林洪泽拍了下周烨的肩膀：“不管怎么样，你师父救了容昭，这是事实。” 周烨：“苏嘉泽就算亲自出现在了现场，他也应该是乔装打扮过的，不然万一容昭看见他认出他来了，他所做的一切就都白费了。” 林洪泽点了下头，赞同周烨的话：“我安排了人监视苏嘉泽，他不可能一直不采取下一步的行动。” 林洪泽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还有徐运良，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容昭身上带着伤，等他出院了让他回趟局里，还有很多疑问需要他解答。”最首当其冲的就是，那晚惨案发生，他为什么不报警，而选择隐姓埋名，顶替他人身份生活。 病房里，王警花把带来的花插在花瓶里，一边跟容昭讲了讲局里的事。 “雪糕没事，现在天天在周队的办公室里趴着，等你回去呢。缉毒的小郑发请帖了，快结婚了。大花也有了男朋友，是隔壁体育馆的，”王警花转头看着容昭，“容哥，你这才失踪四五天，我怎么感觉跟过了四五个月了似的。” “周队最可怜了，对他来说，这几天得有四五年那么长。” 王警花坐下来：“好在你平安回来了，周队很快也会复职的。” 容昭拧了下眉：“复职？”他不是在休年假吗。 王警花觉察到自己说漏嘴了，想打个哈哈过去，被容昭揪着不放，只好说了实话。 “那天晚上，抓到李俊伟之后，在对方缴械投降的情况下，周队把人揍了一顿，要不是白旭东他们硬拉着，八成是要出人命的。” 王警花小声说道，“周队的手你看见了吗，就是揍人揍的，李俊伟当时就不行了，被拉到医院抢救，幸亏救了回来，不然真把人打死了，就是故意或者过激杀人了。” 第120章 林洪泽带着王警花走后,容昭问护士要了消毒棉签和绷带，细细地帮周烨处理了一下手背，有点埋怨他：“你怎么也不叫人包扎一下？” 周烨很享受被容昭疼爱爱着,笑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去。” 容昭起身抱了抱周烨,轻轻地叹了口气：“让你受苦了。” 烈酒入喉_367 周烨坐在椅子上，抱着容昭的腰,在他怀里蹭了蹭：“你才受了苦。” 李俊伟发给周烨的那些视频让他不敢回忆第二遍,一想到容昭被关在狗笼子里,他都恨不得把李俊伟千刀万剐了。 容昭坐下来看着周烨：“你知道我被关在狗舍的时候想的最多的是什么吗？” 没等周烨的回答，容昭继续说道：“我什么都不怕,只怕一样，怕你看到那些视频之后会难受。” 他受的不过是些皮肉伤,对周烨的心理上的折磨才是最难捱的，李俊伟很是清楚这一点。 “我换位思考了一下，要是被抓的人是你,收到视频的人是我,我觉得我得疯，”容昭摸了摸周烨的脸，低低叹了口气，“你瘦的比我还厉害。” 周烨把自己的脸贴在容昭的掌心：“你以后再也不要离开我半步了。” 容昭笑了一下：“好。” 又有点担心地问道：“你什么时候可以复职？” 周烨往容昭身上贴了贴：“放心,只要李俊伟还活着，我就没事,齐局看了那些视频气得半死,也是恨不得把李俊伟生吞活剥了,我出手了，还省得他自己动手了。” 容昭把周烨的手从自己身上拿开：“你还是太冲动了。” 周烨眼里闪过一丝暴戾：“我一点都不后悔打了那畜生，就算将来他出了监狱，我保证，他这一生都不会好过。” 容昭想起来一件事：“李俊伟父母的车祸，他说是你爸做的，为的是能更好地控制他。” 周烨：“查过了，当年的调查报告写的清清楚楚，那场车祸是意外，被苏玉章拿来借题发挥了。” 容昭只在医院住了三天就要求出院了，嫌医院闷。 周烨带他到了玫瑰园的住所。 容昭现在的身份已经不适合再回局里了，他跟周烨一样被停职了。 周烨很快就会复职，容昭的情况太复杂了，大约是无法复职了。 两人在玫瑰园的家里过了几天安生日子。 周烨心疼容昭，怕他身上的伤没好利索，不舍得折腾他，就算容昭想他了，勾着他问他要，他也尽量坐怀不乱。 乱当然还是乱的，但他只乱他自己，不舍得弄容昭。 晚上，周烨和容昭坐在阳台上，两人穿着一样的睡衣。玻璃窗被周烨关上了，怕容昭吹了风着凉，饮料和茶水也不给他喝凉的，温的也不行，偏热一点的才行。 周烨看他看得紧，什么活都不让干，酱油瓶子倒了都不让扶，不让吹风不让碰凉水，看书玩手机时间长了也不行，说会伤眼睛。 饮食也很清淡，鸡汤鱼汤喝了一碗又一碗，让容昭一度以为自己在坐月子。 阳台的灯光洒在身上，衬得人身上暖洋洋的。容昭手上捧着一本书，抬眸看了看周烨：“局里还没通知你上班？” 周烨喂了颗草莓给容昭：“让去了，明天是周日，不用上班，我后天再过去。” 何雪阳想亲自过来照顾容昭，被周烨挡了回去，他想让容昭得到最安静的休息环境。 何雪阳只好叫了两个保姆过来，其中一个还是看着周烨长大，把他从小带到大的，看周烨这么宝贝容昭，当成命根子一样疼着，大家对容昭自然也都尽心尽力地照顾着。 周烨看着容昭：“你这段时间先在家里养着，以后想学什么或者考什么，告诉我一声。” 容昭点了下头，他不可能再回去当警察了，也不可能一直待在家里虚度余生，以后总要做点别的事情的。 “我当年报考警校，一是为了躲避幕后策划者的追踪，二是为了复仇，跟爱好谈不上关系，”容昭放下手上的书，靠在藤椅上，“我爸妈还在世的时候曾经问过我，长大了想当什么。” 周烨把旁边椅子上的小毯子盖在容昭腿上，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你想当什么？” 容昭：“六七岁的时候想当科学家，十四五岁的时候想打职业篮球。” 周烨笑了起来：“跟我一样。” “容容，你要是喜欢，以后当个大学老师吧，我思来想去，觉得这个职业最适合你。” 周烨一边说，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眼里噙着一丝坏坏的笑意：“老师，请你拿着教鞭，狠狠抽我吧。” 容昭抬脚踹了周烨一下，红着脸道：“脑子里的黄色废料能少点吗。” 周烨起身走到容昭身后，一边帮他按摩肩膀一边说道：“我没跟你开玩笑，当警察太累了，你又有胃病，我不想看你太累。” 烈酒入喉_368 容昭心里明白，他的真实身份一曝光，档案就不干净了，就算他没有杀徐运良，也冒名顶替了他人，他不可能再回去当警察了。 家里有一个警察就够了，他以后可以做点自己真正喜欢做的事。 周烨朝容昭伸出手来：“十点半了，去睡觉。” 容昭被周烨拉着来到了卧室，两人一块躺在被窝里，听着彼此的呼吸声入睡。 半夜，容昭醒了，想起来喝水，准备下床，转头看见睡在自己身侧的周烨。 他似乎在做噩梦，头微微动了动，紧紧咬着牙齿，攥着拳头，额头和鼻尖冒了汗，眉头紧紧拧着。 容昭重新躺下来，握住周烨的手，发现他整个人都在抖。 他抱了抱他，轻轻拍着他的后背，想让他睡得舒服一些，想帮他把噩梦赶走。 周烨的睡眠却越来越差，眼珠不停地动来动去，迷迷糊糊地开始说梦话，他一直在叫容昭的名字，一会深一会浅，那声音听着十分悲恸。 周烨醒着的时候总是一副乐观阳光的样子，说自己狠狠揍了李俊伟一顿，出了气了。他见着容昭的时候，脸上和眼里总是带着温柔的笑意。 容昭听着周烨的梦魇，心脏一阵一阵发疼，他知道，他根本没能从他被李俊伟抓去关狗笼的噩梦中走出来。 周烨的身体还在发抖，眼角不知道什么落下一滴泪来，浸湿了他鬓角的头发。 容昭的手被周烨握在手心里，几乎要被他摁断了，容昭疼得厉害，却不敢叫醒周烨，怕吓到他。 容昭在周烨的眼角吻了吻，帮他把那滴眼泪吻掉。看他还在发抖，又吻上了他的唇。 周烨在容昭温柔的亲吻中醒了过来，呢喃道：“半夜不睡觉，偷偷亲我？” 他看起来似乎完全不记得刚才的噩梦了，不知道是真的还是装的。 容昭自觉自己的身体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他吻了吻周烨：“你要是想我，我可以……” 周烨抱了抱容昭，把他揉进自己怀里，下巴轻轻蹭着他头顶的头发：“等你好透了再说。” 容昭从周烨怀里钻出来，吻了吻他的嘴唇和下巴，呢喃道：“我想你了。” 周烨反身压住容昭，他没真压他，手臂撑在容昭身侧支撑着自己的重量：“那你别乱动，让我伺候你。” 说完低头吻了上去。 第二天，直到日上三竿两人才起来。 吃好早饭，周烨把容昭带到院子里，把躺椅也搬了过来，又让赵婶做了小半杯奶茶送过来给容昭解馋。 周烨把奶茶递给容昭：“你坐在这，看我给你种花。” 今天的太阳很好，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容昭一边晒着太阳，舒服地眯了下眼睛，拿起桌上的一包蔷薇花种子看了看，竟然是周烨从石莲路上带来的上次没种完的那包。 周烨拿着一个铁锹，沿着墙翻了一圈地，赵婶怕他不会干活，要过来帮忙，被周烨赶了回去：“给我老婆种的花，哪能借别人的手。” 赵婶笑着走开了，回屋拿了块毯子给容昭盖上。 赵婶一走开，容昭把毯子拿开，从椅子上起来，拿着花种子走到周烨身侧：“我帮你。” 似乎知道周烨要说什么，容昭先说道：“别老把我当成病号和孕产妇，我想活动活动。” 周烨看容昭开心，点了下头，两人一块把种子撒进新翻的土壤里。 “留一点在阳台种，”周烨抬头看了看院墙，“等明年五月份，这整个墙就会爬满蔷薇，开成一面花墙，到时候我们就在这拍婚纱照，我穿黑色的西装，你穿白色的，好不好？” 容昭笑了笑从地上起身：“好。” 周烨转身回到院墙边的小柜子前，从里面拿出来一把剪刀，带着容昭来到旁边的玫瑰花丛：“喜欢哪几朵，我给你剪下来。” 容昭从周烨手上把剪刀拿过来：“这次我来吧。”之前每天都是周烨采花送给他。 容昭挑了十一朵最鲜艳的，折回房子里拿了几根黑色的缎带，将十一朵玫瑰花困成一束，在上面系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容昭捧着花走到周烨面前：“今天是我送给你的，十一朵。” 周烨接过花束，低头在容昭唇上吻了吻，低声道：“一生一世。” 周烨小心地把这束花插在卧室床头的花瓶里，满屋子都是淡淡的玫瑰香。 烈酒入喉_369 这天晚上睡觉的时候，容昭一直闭着眼睛装睡。等周烨睡着了，他睁开眼睛守着周烨。 他怕他再像前几天晚上那样做噩梦，他得守着他。 今天周烨明显好多了，只在半夜的时候冒了点冷汗，容昭帮他擦了擦汗，往他怀里钻了钻，让他抱着他，给他安慰。 第二天周烨起得很早，怕赵婶熬的粥不合容昭的口味，亲自守在灶台边，熬了一小锅香甜黏稠的小米南瓜粥。 周烨关掉火，转头对赵婶说道：“赵婶，以后家里的早饭都由我来做。” 赵婶心疼周烨：“你白天不是还得上班吗，我做饭，你还能多睡会。” “没事，”周烨一边盛饭，笑了一下，“我喜欢做早饭。” 他是最了解容昭的胃的，知道他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这些其实赵婶也已经了解的差不多了，三五天下来就知道容昭的喜好了。 赵婶笑了笑：“怎么，信不过我的厨艺？” 周烨把粥碗放在餐桌上，又把旁边锅里刚做好的三明治拿出来放在盘子里：“哪能，您的厨艺自然是最好的。” 赵婶终于明白过来了，笑了笑，没再多说什么。 小年轻，谈恋爱的时候都这样。 能每天雷打不动地坚持下来才是最难得的。 周烨接过赵婶递过来的温好的牛奶：“白天我上班的时候，就麻烦您了。” “你们要是聊起来我小时候的事，千万不要跟他说我在幼儿园尿床的事，跟人打架抢地盘的事也别说。” 容昭洗漱好，换好衣服从楼上下来：“你上幼儿园还尿过床？” “你走路怎么都没有声音的，”周烨有点不自然地咳了一声，“就一次。” 赵婶笑了笑，自觉地退下了。 容昭坐在餐桌前，先喝了半杯温水，拿起勺子尝了尝粥：“再帮我放点糖，我想吃甜一点。” “糖吃太多了不好，不要以为我不知道，床头柜里那些水果糖是你藏的吧。”周烨虽然这样说着话，还是把糖罐子拿了过来，往容昭的粥里加了一点，用勺子搅了搅。 容昭笑了一下：“好。”反正周烨一会就要去上班了，根本管不着他吃了多少糖。 吃好早饭，容昭把周烨送到客厅门口，还想往外走的时候被周烨拦住了：“外面风大，别出来了。” “要是想我了就给我打电话，”周烨在容昭唇上亲了亲，“那我先走了。” 容昭看了下时间：“赶紧的吧，再磨蹭下去就要迟到了，齐局周一最喜欢在市局楼下堵人了，当心被他逮到了要写检讨。” 两人在一起呆了好些天，又刚经历过一场生离死别，乍一分开特别不舍得。 周烨把车开到小区门口又折了回来，冲回房子里抱着容昭亲了亲：“我真走了？” 又叹了口气：“真想把你揣在口袋里，走哪带哪。” 周烨上班走后，容昭回到餐厅，跟赵婶一起收拾餐桌，周烨在家的时候把他当成孕产妇，不然他碰这个，不让他弄那个，周烨去上班了，他也终于可以出月子了。 容昭喜欢听赵婶说周烨小时候的事，一边收拾碗筷一边聊天，小半天就过去了。 太阳最好的时候，容昭坐在阳台上，他手上捧着一本书，眼睛却一直看着放在桌子上的手机。 他心里很清楚，苏嘉泽布了这么大一个局，不会就此放弃，他肯定会再联系他。 只有彻底解决掉苏嘉泽，家人的仇才算真正报了。从此他再也没有牵挂，好好和周烨在一起过完余生。 容昭等了一会，一边试想着，要是苏嘉泽联系他了，叫他出去。他一定要做好自我保护工作，先告诉林洪泽，让他多派几个人保护他，再报备给周烨，让他多派几个保镖。 容昭现在很惜命，身上连一根汗毛都不想少，也不想再受伤了，更不想死。 容昭对着桌子上的手机笑了一下，他以前是个视死如归的性子，现在竟变得贪生怕死起来。 视死如归多累啊，他累够了，只想窝在最安全的地方，一年四季，一日三餐，安安稳稳地和周烨过完余生。 等了好一会，没有人联系他，容昭也就不管了，起身走进厨房，在赵婶手把手的指点下做了一盘焦糊的土豆丝。 赵婶又做了几样硬菜，一块分类放在保温饭盒里。 烈酒入喉_370 容昭换了身衣服，开车去了局里，他还没给周烨送过饭，也有点想他了，想去看看吧。 周烨前几天没来，手上的事情堆了一堆，忙了一上午，连饭点都错过了，准备叫个外卖应付一下。 他站在窗边，一边点了根烟，拿出手机翻了翻，翻了半天也没看见想吃的。目光扫过市局楼下，周烨看见了容昭。 他穿着一件米色的毛衣，黑色裤子，外面是一件浅灰色羊毛薄大衣，手上拎着饭盒。 周烨不自觉地扬起了唇角，朝楼下吹了声流氓哨，故意引得容昭抬头看他。 第121章 容昭拎着饭盒进了市局大楼，在电梯前遇到刚从食堂吃好饭回来的范瑶肖潜等人。 范瑶一看见容昭,把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有点心疼地说道：“虽然比在医院的时候好了一点，但还是瘦。” 肖潜也走了过来,看见容昭手上的饭盒,兴奋地搓了搓手：“容哥,你给周队带了什么好吃的，正好我刚才在食堂没吃饱，也想跟着蹭点。” 郑可抱着肖潜的脖子，一把将他带到一边去,笑着说道：“不怕周队把你轰出去你就去试试。” 容昭笑了一下：“没事,我带的多。” 几个人一块上了电梯，一边聊天一边往刑侦一队办公室走去。 踏出电梯,容昭转头往内勤部的方向看了看,想起来，第一天来局里报道的时候，就是在这儿,周烨弄翻了他一盒桔红糕,写了一张二十块钱的欠条给他。 他当时挺烦这个人的，没想到到了最后，他最爱的也是这个人。 那张欠条容昭还保留着，被他夹在了那本《红楼梦》里。以至于他每回翻开这本书,都能闻到一股酸酸甜甜的桔红糕的味道。 到了一队办公室,众人开始起哄,胆子大的开始调侃：“嫂子给周队送饭来了。” 一个开了口，其他人也跟着叫了起来，容昭脸皮薄，被叫得脸红。 他的神情气质依旧清冷，当脸上带了笑意染了红晕，就显得分外惹人，惹人疼爱，惹人喜欢。 周烨靠在办公室门口，唇边噙着一抹柔柔的笑意，他脸皮厚，喜欢听别人调侃他和容昭。 范瑶一本正经地帮容昭和周烨筹划起来：“大陆同性婚姻还没有合法，不过不要紧，不耽误吃喜酒，婚纱照和蜜月也要有，还有三金彩礼嫁妆，一个都不能少。” 肖潜起哄道：“周队，记得给我容哥买鸽子蛋求婚，不然我容哥不嫁。” 白旭东倒了杯水递给容昭像个老大哥一样：“以后要是周队欺负你了，你跟我们说，我们给你做主。” 周烨走过来，接过容昭手上的盒饭，勾唇笑了一下：“我就欺负他了，你难道还要管到床上来不成。” 众人又开始起哄，还有吹口哨的。 容昭的脸又是狠狠一红，抬脚踹了周烨的小腿一下，低声说他：“不害臊。” 周烨抓起容昭的手，带着他往办公室里面走，一边说道：“吃东西去，我都快饿死了。” 周烨把容昭带进办公室，反手把门反锁上，把人压在门板上，低头吮了吮他的唇：“想死老子了。” 容昭偏了下头：“你不是饿了吗，先吃饭吧。” 周烨抱着容昭，在他耳边蹭了蹭：“我说的吃东西可不是吃饭，想吃你。” 容昭也有点想周烨了，抱着他的脖子，微微仰头，迎上他的唇。 周烨把容昭抱到办公室上，怕桌子硬铬到他，又把人抱到旁边的沙发上，手伸进容昭的毛衣里面，声音低哑道：“今天打扮得这么好看，故意来勾引我的是吧？” “没有，”容昭偏着头，躲了下周烨的嘴唇，“前几天不是在医院里穿着病号服，就是在家里穿着家居服，今天是第一趟出门。” “我不管，反正你就是在勾引我。”周烨抱着容昭，低头亲吻。 两人呼吸都有点乱，容昭被吻得喘不过气来，伸手推了推周烨：“晚上回家再….唔…先吃饭。” 周烨恋恋不舍地松开容昭，把他从沙发上抱起来：“我以前，很早之前，就想在这间办公室里做了你了。” 容昭整理了一下被周烨弄乱的衣衫：“有多早？” 烈酒入喉_371 周烨抱着容昭：“你来市局上班的第一天。” 容昭笑道：“你个畜生。” 周烨看着容昭：“在外面的走廊里见着你的第一眼，那时我就在心里想了，这个男人是我的理想型。” 周烨起身走到办公桌边，靠在桌边看着容昭：“还有一回在办公室加班加得太晚了，我趴在桌上睡了一会，梦见我们就在这张桌子上疯狂地做了。” “别浪了，”容昭看了周烨一眼，把饭盒从袋子里拿出来，“洗手吃饭。” 周烨洗好手走过来，坐在容昭身侧，在他泛红的耳尖上亲了一下，低声道：“晚上在家等我，穿那件带蝴蝶结的小裤裤给我看。” 容昭羞耻地瞪了周烨。 周烨：“看我干什么，不是你买的？” “还一买买了七种颜色，一周七天，天天不一样，今天晚上就从那件红色的穿起吧。” 容昭给周烨夹了点被他烧糊了的土豆丝，成功地堵住了他的嘴：“多吃点。” 周烨笑着逗了容昭一句：“对，多吃点，吃好了晚上好有力气。” 容昭不理周烨了，认真吃起饭来，赵婶的手艺不错，做出来的菜都很好吃，周烨一直盯着那盘土豆丝吃，说容昭亲手给他烧的菜，他连一滴油都不想浪费。 吃好饭，容昭看了一眼时间：“我一会去内勤部转转就回家。” 周烨拿起衣架上容昭的大衣，亲手帮他穿上，一边扣纽扣一边说道：“到了家里就别出来了，等我回去吃晚饭。” “嗯，”容昭把周烨帮他扣好的纽扣又解开了，“纽扣不用扣，敞开好看。” 周烨拈了拈容昭的衣领：“你只需要好看给我一个人看。” 说完又帮容昭把纽扣扣上了：“今天外面有风，别着凉了。” “还有，赶紧把体重养回来，好做衣服。” 容昭：“什么衣服？” 周烨从旁边的衣架上拿过来一条黑色的羊绒围巾围在容昭的脖子上：“昨天不是说好了，拍婚纱照用的礼服，我穿黑色的，你穿白色的。” 昨天在院子里种花的时候，容昭以为周烨说着玩的，没往心上去。 周烨看着容昭，认真说道：“本来说等五月蔷薇花开满墙的时候拍婚纱照，我又改变注意了，明年五月太晚了，下个月吧，下个月我们结婚。” “婚礼地点就在玫瑰园，我让人把院子收拾一下，做个草坪婚礼。不大办，请一些关系亲近的亲戚朋友过来见证一下，给你个周太太的名分，你觉得怎么样？” “你放心，没人敢对我们指指点点，别问为什么，问就是有钱有势。” 同□□恋本来就不容易，容昭根本没想过要什么婚礼，连婚纱照都是他在哄着周烨玩一玩，没想到他会想得这么周全。 他在认真地正式地送给他一个家。 容昭把周烨给他系上的围巾拢了拢，狭长的眼睛弯了弯，似有星光亮起：“好，都依你。” 容昭从周烨的办公室出来，去内勤部看了看钱主任和五朵金花。 崔丽塔一看见容昭，就想起了她那五彩纷呈的暗恋史，除容昭以外，上一个被她暗恋的是周烨，加起来一共六个男人，无一例外，都是弯的。 容昭内心深处其实并不认为自己是个弯的，只是他喜欢的恰好是个男人罢了。 有时候和周烨一起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画面一到男女接吻或者上床的镜头，周烨就要捂住容昭的眼睛，不让他看。 每当这个时候，容昭都会在心里想，自己要对周烨再好一点，让他知道，他是他的，永远都是，是任何人和其他因素抢不走的。 不用林洪泽过来请，容昭从内勤部出来，直接去了刑侦二队，林洪泽看起来已经等他很久了。 两人隔着一张桌子坐了下来，容昭知道林洪泽要问他什么，没等问，自己先答了话：“家里出事的那天晚上，周烨的师父救了我，他让我跑，我就一直跑，中途在山路上摔了一跤，昏迷了。” 然后他就遇上了徐运良。 容昭继续说道：“我怕那些杀手会报复我，所以不敢露面，不敢找警察。” 他不是不想对林洪泽坦白，来局里的路上，他想过了，等陪周烨吃好午饭，他就把自己可能杀了徐运良的事告诉林洪泽。 只能怪周烨。 烈酒入喉_372 他一见着周烨就容易起贪念，想跟这个人一直在一起，每天都在一起，一天都不想分开。 他一见着周烨就容易心存侥幸，就用周烨那套理论给他自己洗脑，徐运良的尸骨找不到，那就是没死，他也就没杀人。 林洪泽靠在椅背上，用审视的目光看着容昭：“我怎么听着不大像你，你会怕那些杀手？” 容昭点了下头，眼神真诚：“我那时候只有十六七岁，还是个孩子，家庭又遭到了那样的变故，会感到害怕并不奇怪。” 只要没有证据证明他杀了人，他就没有杀人。 若真有一天，徐运良的尸骨被找了出来，证实死亡时间是六年之前，致命伤也是他捅出来的那一刀，他自然也会承担这个后果和法律责任。 林洪泽没有多说什么，起身说道：“要是苏嘉泽联系你了，或者你这边得到了什么线索，第一时间跟我联系。” 林洪泽把容昭送到办公室门口，轻轻拍了下他的肩膀：“还是太瘦了，多吃点。” 林洪泽看着容昭远去的背影，背影单薄，脚步却十分坚定有力。 他不禁想起刚接手关家灭门案的时候，在齐局的办公室里，他翻看着卷宗，看着案发现场惨无人性的屠杀，每个字每张照片都透着鲜血淋淋、人性丑恶。 那时是夏天，他却感觉脚底一阵发凉，那股寒气像是从地狱冒出来的。 关家人是善良的，没人想看见善良的人倒霉，善良的人该有善报。 容昭站在电梯前，转头对站在办公室门口看着的林洪泽笑了一下。 林洪泽在心里对容昭道了声谢。 谢谢他还活着，谢谢他笑得那么明媚好看，这才是善良的人应该有的结局。 —— 容昭从市局大楼出来，看见雪糕在院子的草坪上晒太阳，又走过去陪雪糕晚了一会。 刚回到家，容昭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是一串陌生来电。 容昭接通，是苏嘉泽打来的。 容昭站在阳台上，看着窗外的蓝天白云，一只灰色的鸟停在树梢，叽叽喳喳的。他握着手机：“你想怎么样？” 苏嘉泽：“出来聊聊吧。” 容昭：“好。”他把地点约在了玫瑰园门口的一家咖啡厅里。 挂了电话，容昭把阳台的门关上，打了个电话给林洪泽，说苏嘉泽约他了，请警方的人务必保护好他，少一根汗毛都不行。 他惜命。 他的命不光是他自己的，也不光是他逝去的爸爸妈妈和姐姐的，也是周烨的。 下午三点钟，容昭走进咖啡厅，苏嘉泽朝他挥了下手：“这儿。” 容昭走过去坐在苏嘉泽对面，神情沉冷，一句多余的话也不想说，开门见山地问道：“你想跟我聊什么？” 苏嘉泽看了看容昭：“你变瘦了。” 容昭的脸色并不好，他认定了苏嘉泽是关家灭门案的幕后策划者，要不是想好好地活着，想和周烨好好在一起，他一定会杀了苏嘉泽。 容昭的眼神越来越冷：“是你策划，让他们杀了我的家人。” “我没动手，”苏嘉泽看着容昭，把手边的一块草莓蛋糕往容昭眼前推了推，“经过这么多事，你难道还没看清楚吗，这世上的人都是坏的。” 人都是魔鬼的化身。 他选了冯明晨等六个人，自己化装成另一幅样子混在其中。他太清楚人性里的恶了，惨案果然就发生了，跟他想象中的一模一样。 “没有人拿刀逼冯明晨他们动手，他们本身就都是魔鬼，这就是人性，人都是这样的。” 容昭看了看苏嘉泽，他穿着一件浅驼色的薄毛衣，外面是白色的棒球服，下身是浅蓝色的牛仔裤，分明是少年的阳光的装扮，那张脸却是极度阴暗和扭曲的。 他想起当年，第一次见着苏嘉泽的时候，他穿着一件不合身的黑色上衣，下身的校服裤子短了一截，骨瘦如柴，脸色也不大健康，长期缺乏营养的结果。 他手边拎着一个旧书包，经常站在球场边看他们打球。 那时候的苏嘉泽很瘦，脸色不好，眉头总是锁着，从来也不笑，防备心很重，对谁都带着一身戒备。 烈酒入喉_373 就像灭门案发生之后的容昭。 苏嘉泽用一场精心促成的灭门案，成功地把容昭变成了他自己的样子。 要不是遇到了周烨，容昭会按照苏嘉泽给他划定好的路线，一步一步走向深渊，彻底变成另一个苏嘉泽。 容昭想起周烨曾经问过他的问题，假如他是黑社会老大，他爱上了一个卧底，他们立场不同信念不同，他该如何得到这名卧底。 当时他给出地答案是，他会给这名卧底一把枪，让他杀人，让他做坏事，让他对人对人间失望，让他彻底变成像他一样的魔鬼。 容昭从这片阴森冰冷的假设中回过神来。 咖啡厅里放着一首轻柔的情歌，咖啡的香气萦绕在鼻端，桌上的小花瓶里绽放着一朵红色的玫瑰花，灯光洒在身上，像落了一层温暖的雪。 容昭突然很想周烨，想好好抱着他，谢谢他把他留在这满目芳华的人间。 第122章 容昭转头看了一眼窗外，认出林洪泽的人一直守在外面。 容昭惜命,怕死,来之前就跟林洪泽通过气,知道警方的人就在附近。 苏嘉泽只要不是突然掏出来一把枪杀了他,他就不会有事。 苏嘉泽也知道自己被警方严密监控住了，他似乎一点也不介意，他眼里只有容昭。 他已经把自己的在国外的资产变卖转移到了一个秘密账号里，他要把容昭带到一个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地方，好好守着他，再也不回来。 警方盯他盯得紧,他没有多少时间了,必须尽快采取行动。 容昭看了看苏嘉泽,眼神冷漠：“还有什么要聊的吗,要是没有，我就先走了。” 苏嘉泽用自己的身体挡住窗外的视线,拿出手机放在容昭眼前,画面播放了一段视频。 背景是一片树林,黑天夜里下着大雨,只有只有一道手电筒发出一点光。树影婆娑,像一个个张牙舞爪的鬼影。 容昭看着视频画面，瞳孔骤然紧缩。 他看见了他自己,六年的他。 他手上拿着一把刀,捅向了对面人的心脏,那人尖叫一声倒了下去。安安静静的咖啡厅被这声尖叫打破了平静。 旁边桌子上正在喝咖啡的小情侣往容昭和苏嘉泽身上看了一眼,非常不满地提醒道：“你们看恐怖电影的时候能用耳机吗。” 苏嘉泽将手机收了起来，抬眸看着容昭，低声说道：“我无意于用这段视频威胁你，让你跟我走，也不可能把它交给警察，给你看是想让你知道。” 苏嘉泽顿了一下，在咖啡厅昏暗的灯光下低声说道：“容昭，你手上染了血，你永远都回不去了。” 容昭的耳边似乎还能听到视频中的雨声，噼里啪啦的，比雨滴更尖锐，像冰雹一般砸着人的心，让人险些喘不过气来。 最近周烨总是跟他说，只要徐运良的尸骨一天没找到，人就不算是他杀的。他信了周烨的话，又何尝不是在给他自己洗脑。 他太贪恋周烨了，太贪恋跟他在一起的日子，太想跟他白头到老了。 容昭看着苏嘉泽，拧眉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苏嘉泽又把桌上的草莓蛋糕往容昭眼前推了推：“吃好这块蛋糕就跟我走吧，我会想办法甩掉外面那些警察。” 容昭把草莓蛋糕推到一边去，起身道：“我不会跟你走的，你死了这条心吧。尽管把这条视频交给警方，我不怕。” 最坏的结果他不是没有设想过，周烨说过，会帮他找最好的律师团。 另一方面，容昭感觉，苏嘉泽手上关于他杀了徐运良那段视频有问题。 若他真杀了徐运良，苏嘉泽为什么不一早拿出来，拉拢他。而要等到警方马上就要把他抓起来了才急忙拿出来。 苏嘉泽拉住容昭的胳膊，紧紧攥住他：“我再给你看一段视频。” 说完拿出手机递到容昭眼前。 屏幕上，刘大虎正在跟一个小女孩玩荡秋千。 烈酒入喉_374 刘大虎站在秋千旁边，小女孩穿着粉色的的裙子，扎着一对马尾辫，长着一双大大的眼睛，在秋千上笑着，转头叫了刘大虎一声：“爸爸。” 本该是最天真无邪的天籁之音，却充满了阴暗邪恶的气质。 苏嘉泽笑了一下：“好好看看，你用自己的命换来了的是什么样的魔鬼。” 容昭站在原地，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苏嘉泽站起来走到容昭面前：“你好好想想，想清楚了给我打电话，我来接你。”说完走出了咖啡厅。 晚上，周烨下班回来，容昭已经坐在餐桌边等他了。 周烨性子急，吃好晚饭就拉着容昭出了门，说要带他去做礼服，做三套，一套拍婚纱照穿，一套举行婚礼仪式的时候穿，一套敬酒穿。 周烨握着容昭的手，又攥了攥他的手腕，嫌他瘦。 容昭也攥了攥周烨：“还说我，你比我瘦得还要多。”他现在被周烨像个孕妇一样养在家里，活也不用干，要长点肉很容易。 周烨就不同了，他手上堆了一堆事，连今天中午跟容昭一起吃饭的时间都是挤出来的。 还有前几天晚上，周烨整晚整晚地做噩梦，梦见容昭被关进狗笼子里的事，经常休息不好，休息不好了，连着胃口就不好，饭也吃得不多。 两人坐上车，容昭转头看着周烨：“过两个月再定吧，我还能再长胖点。” 他现在其实也不算特别瘦，前段时间被关在狗舍里瘦下来的斤两差不多已经长回来了。 “我已经跟师傅约好了，”周烨发动车子，“那位师傅手艺很好，我以前的很多衣服都是在那做的。” “以前每次做衣服，师傅都要调侃我，说等我结婚了，一定要到他那儿做衣服，他不光衬衫西装大衣做得好，旗袍、礼服甚至婚纱都会做。” 周烨看着容昭，探过身在他唇上亲了亲，继续说道：“穿柜子里那件红色的礼服给我看，不然我就让人给你做婚纱了。” 容昭了解周烨，这个人只要说得出来，就一定做得到。 容昭被周烨带到淮海路上的一家裁缝店，店面从外头看着不起眼，里面别有洞天，顾客不多，却都非富即贵。 老师傅亲自过来量数据，容昭让人把周烨的衣服做大零点五个号。 出来之后，周烨不是很明白：“合身的不好看吗，为什么要给我做大半个号。” 容昭牵起周烨的手，看着他有点消瘦的脸庞：“我是这么打算的，什么时候你能把这几件做大了半个号的衣服穿得合身了，我们再结婚。” “不行，”周烨瞥了下嘴，表达自己的抗议，“我不想等了，我现在就想结婚。” 容昭笑了笑：“我说真的，你赶紧把身体再养回来一点，变成跟以前一样就行了。” 周烨故意道：“你要是非让我长胖一点了再结婚，那你就得慢慢等了，等到明年后年大后年。” 周烨打量了一下容昭的身材，转身回到店里，让人把容昭的衣服也做大半个号。 大了半个号之后，才跟他原来的穿衣尺码一样。 周烨开着车子，沿着淮海路一带，又去护城河边兜了一圈，带容昭散了散心。 停好车，周烨从后座拿了一件厚一点的大衣给容昭穿上，围巾缠了好几圈，两人手牵着手，沿着护城河边的景观灯一直往前走。 已经是深秋了，天气越来越冷，周烨没让容昭在外头多待：“回家吧。” 容昭坐在河边的长椅上，转头看着周烨：“跟我说说那个小女孩吧，叫桃桃是吗？” “没什么好说的，反正以后也不会再有交集了。”周烨坐在容昭身侧，握住他的手，在自己手上搓着给他暖手。 容昭靠在椅背上，抬头看一眼夜空，星星不多，却很亮：“那孩子是刘大虎的女儿。” “她跟刘大虎他们一起制造了绑架案，她是个小恶魔，”容昭的声音很轻，令人听不出情绪来，“正如当年，我家收留了那七个人，却惨遭屠杀。” “你是担心我受不住这个？”容昭转头看着周烨，微微笑了一下，“那你也太小看我了。” 周烨抱了抱容昭，心疼地看着他：“我不想你有一丝一毫的不开心，我不想你的一腔善意和热血被辜负。” 容昭看着周烨，在医院的时候，他问起被他救出来的那个小女孩，周烨支支吾吾地不肯让他去看她。 苏嘉泽更是拿着桃桃和刘大虎的视频来打击他刺激他。 烈酒入喉_375 周烨是个傻的，苏嘉泽是个蠢的。 他们把他想的太脆弱了。 若是以前的容昭，知道自己被这样利用，心理上肯定受不了。跟周烨在一起久了，见了太多的好人，他早就释怀了。 坏的是杀了他家人的包括苏嘉泽在内的那七个人，跟其他的芸芸众生没有关系。 起风了，周烨起身，把容昭从椅子上拉起来：“这儿太冷了，回车里。” 到了家，赵婶接过周烨和容昭换下来的大衣，笑着问他们去哪儿约会了。 容昭：“去护城河边走了走。” 周烨笑了笑：“去做礼服了，结婚穿的礼服，就以前我经常去的那家，临走的时候师傅还塞给我一个红包。” 说完把红包从口袋里掏出来显摆了一下：“今天晚上就放在枕头底下。” 容昭笑了一下：“又不是压岁钱，压在枕头底下有什么寓意吗？” 周烨勾了下唇：“早生贵子。” 容昭认真解释道：“红包没有这个功效，早生贵子，指的是红枣、花生、桂圆、莲子。” 周烨转头看了看赵婶，赵婶会意：“好好好，记住了，一会就给你们送上楼。”难为她一把年纪了，还要陪大少爷逗着小少爷玩。 容昭发觉自己被周烨耍了，便不理他了，上楼洗澡，准备睡觉。 容昭洗好澡出来，看见周烨蹲在床头柜边，一颗一颗数着里面的水果糖。 容昭一边用毛巾擦了擦头发，一边心虚道：“我没偷吃。” 周烨：“还说没偷吃，少了一颗芒果味的，一颗苹果味的。” 他也不是不让容昭吃糖，是容昭吃起糖来太管不住自己的嘴了，他要是不说，他一个人一小会就能吃掉十来颗。 周烨走到容昭面前：“嘴巴张开，我帮你检查一下牙齿。” 容昭已经非常了解周烨了，知道他什么德行，检查牙齿是不存在，趁机占他便宜才是真：“你还没洗澡，洗好澡再过来。” 周烨抱着容昭，把他压在床上，低声道：“嘴巴张开，让我看看。” 容昭红着脸，嘴巴半张不张的，周烨低头吻了过来。 容昭尝到一丝甜甜的草莓味，眼神一下子亮了起来，周烨在嘴里藏了一颗糖。 他想吃糖，舌尖在周烨嘴里搅了搅，急急地想把那颗糖夺走。 周烨勾着糖，让容昭刚好能尝到一点甜味，又抢不走。两人一个灵活地躲着，一个紧追不舍，一颗糖全部融化之后，整个房间都充满了甜甜的草莓味。 周烨抱着一个草莓味的容昭，在他身上种了无数颗新鲜的草莓。 ….. 赵婶端着一盘子红枣花生桂圆莲子，正要敲门，听见里面传出来的声音，老脸一红，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端着盘子走了。 快半夜的时候，住在一楼的赵婶听见厨房传来声音，穿上衣服出来，看见周烨站在冰箱前，走过去：“少爷，可是肚子饿了？” 周烨转头往楼上看了一眼，轻声说道：“嗯，想找点吃的。” 赵婶从冰箱里拿出来一包水饺：“这是我今天下午包的，虾仁的。”赵婶知道周烨喜欢虾仁馅的水饺，冰箱里定然是不会断的。 周烨想了一下：“还有别的吗？”虾仁的好吃，但虾仁吃不胖啊。 赵婶又拿出来两包汤圆：“有黑芝麻的，还有芝士的，喜欢哪个，我给你下。” 周烨看了看包装袋后面的成分能量表：“哪个吃了容易胖？” “芝士最容易胖了。”赵婶想着，一般的年轻人都是饿了想吃，还不想长胖，于是把那包芝士的收进了冰箱里。 周烨：“我要吃那包芝士的。” 赵婶把芝士的拿出来：“不嫌会变胖？” 周烨笑了一下，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弯了弯：“不嫌，我想尽快长点肉。”定做的西装礼服大了半个号，他得长点肉，好赶紧穿上，娶容昭。 烈酒入喉_376 “也是，你最近太瘦了，以前的衣服穿在身上都不大合身了，是该长点肉，”赵婶数了数，“下八个够不够？” “您先去休息吧，我自己来，”周烨坚持要自己来，赵婶只好回去休息。 等赵婶一走，周烨把一大包二十五个芝士汤圆全下进了锅里。 煮好汤圆，周烨坐在餐桌边，这些都是大汤圆，他吃了七八个就饱了，为了赶紧长胖，硬是撑着肚皮继续吃。 吃到第十颗的时候，容昭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楼上下来了，他穿着跟周烨同款不同色的情侣睡衣，一双漆黑的眼睛弯了弯，微微笑着：“给我留点，我也想变胖一点。” 他也想早点和他结婚。 第123章完结 东榆市今年的冬天来得特别早,十二月初就已经很冷了,街上到处是穿着厚厚的羽绒服系着围巾戴着帽子的人。 容昭以前不喜欢冬天,觉得冬天太冷了,手和脚都是凉的,尤其是阴天下雨的时候，连门都不想出。 他现在却很喜欢过冬天,因为可以和周烨一起窝在蓬松柔软的被子里互相取暖。在外面的时候周烨就握住他的手搓一搓，再再上面哈气，给他取暖。 他喜欢极了。 房子恒温,只穿一件羊绒衫就已经很暖和了,太阳出来的时候，坐在阳台里，一边晒太阳一边看书。 容昭伸了个懒腰,把手上的书放在小桌子上,转头找周烨，看见他往厨房去了。 容昭跟着周烨来到厨房，笑了笑：“今天要做什么？” 每个周末的下午周烨都会亲手做下午茶给容昭吃：“奶茶和草莓蛋糕。” 容昭站在一旁给周烨打下手,一边打开储物小柜子一边说道：“今天用红茶还是乌龙茶？” “都不用，”周烨把柜子关上，转头上了楼，去书房拿了一小罐茶叶下来,“母树大红袍,我爸叫人送过来的。” 容昭接过茶叶罐看了看,又打开盖子闻了闻,一股醇厚茶香飘进鼻腔：“这么好的茶是用来品的，做奶茶太浪费了。” 以前他爸书房里就有这么一小罐，三十克，几十万。 周烨往锅里倒了点：“你平时又不爱喝茶，嫌没味道，不甜。用来做奶茶正好。” 容昭嘴上说周烨败家，心里还是期待，想尝尝这几万块一杯的奶茶是什么味道的。 周烨煮好茶，把茶叶过滤出来，往茶汤里加了奶油，调和成奶茶。准备再煮点红豆放进去调味，被容昭制止了：“还是别加其他的料了。” 大红袍被红豆冲散了就品不出味了。 周烨把调制好的奶茶倒进白瓷杯子里端给容昭：“尝尝。” 容昭尝了一口：“好喝。”具体好喝在哪里，大概就是茶味比较香浓，气质比较昂贵。 容昭靠在厨房门边品奶茶，一边看周烨做草莓蛋糕。 他穿着一件驼色的羊绒毛衣，系了一条黑色的围裙，站在水池边洗草莓，挑了一颗最红最鲜艳的，转身喂给了容昭。 容昭吃了一嘴甜味，一双狭长的眼睛弯了弯。 周烨一边做蛋糕一边和容昭闲聊，容昭喝好最后一点奶茶，周烨递了杯温水给他。 容昭喝了口水，靠在门边问道：“最近局里忙吗？” 周烨把做好的蛋糕坯子放进烤箱：“还行，不是特别忙。” 容昭嗯了声：“徐运良有消息了吗？” 周烨设置好烤箱温度和时间，洗了个手，走到容昭面前，低头在他唇上亲了亲：“没有。” 虽说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但徐运良一天没有消息，这件事就像一颗定时炸.弹一样绑着容昭，说不定哪天就突然炸了。 周烨把容昭带到阳台上，让他坐下来休息，转身拿了条灰色的小毯子盖在他腿上：“别想其他的事了，横竖我都会帮你的。你有这个时间，不如好好想想我们的婚礼。” 容昭靠在椅背上，身上铺满阳光，婚礼的场景他已经在心里想了无数遍了，互相交换戒指，在证婚人面前发誓，接受亲朋好友的祝福，画面十分美好。 烈酒入喉_377 容昭看了看周烨：“你说求婚，到现在都没求。”他心想，他是不是没想起来准备戒指，又觉得他不是那么粗心的人。 旁边有椅子周烨不坐，偏要坐在容昭腿上，正要说话，他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要是一般的电话，周烨是不愿意接的，他最喜欢跟容昭腻在一块，不爱被人打扰。 这个电话是局里的警情中心打来的。 周烨又亲了容昭一口，从他腿上起来，拿起手机接通。 等周烨挂了电话，容昭问道；“有任务？” 周烨点了下头：“城南一家景区的枯井里发现一具白骨化尸体。”那家景区离半山很近，中间只隔了一堵围墙。 容昭把周烨送到客厅门口，从衣架上拿起一件黑色的大衣递给他，又摘了条围巾。 周烨穿好衣服，低头在容昭唇上亲了亲：“晚饭不用等我了，睡觉要等我。” 似乎知道容昭在想什么，周烨笑了一下：“要是有徐运良的消息，我肯定第一时间告诉你。” 这段时间以来，容昭但凡听说局里有案子，尤其是这种已经白骨化或死亡多时的案子，容昭心里都要一紧，盼着那是徐运良，又不希望是。 他想，就算真要出事，好歹也等他和周烨的婚礼结束之后吧，这样先把周烨套牢了，他也能放心去坐牢。 周烨先回了局里，带上郑可等人去了案发现场。 案发的枯井周围已经被拉上了警戒线，景区安全负责人看见周烨，忙迎上来，把发现尸骨的过程讲了一遍。 这口枯井据说是清朝的时候就有了，早就已经干枯了，没拆，当成历史遗留物供游客参观，旁边竖着一个小牌子，上面介绍了这口井的历史年代、材质、规格等。 一旁还有个注意安全的黄色标识牌。 景区安全负责人说道：“是一个十来岁的中学生，贪玩，不小心掉进去了，这口井其实不算特别深，也就四米左右吧，那孩子掉进去之后开始喊救命，我们景区的工作人员第一时间打了119，请消防过来救人。” “孩子掉进去的时候摔了一下，吓得不轻，里面又黑，他就赶紧拿出自己的手机照亮，这一照不要紧，吓哭了。说井里面有骨头，人的骨头，我们就赶紧打了110。”景区安全负责人转头往身后指了指，“孩子刚被消防从井里救上来，在等救护车。” 周烨看了一眼：“范瑶，去给那孩子做笔录。” 范瑶：“是，周队。” 很快，小林等人就把井底的白骨完整地拿了出来，放在井边一块白色的布头上，吴昊正蹲在一旁，很快将白骨拼了个大概的人形出来。 “死者为男性，身高170172cm，死亡时间五年左右，骨头发黑，死之前中过毒，胸口受过伤，伤处肋骨有增生。” 周烨蹲下来，盯着尸骨的胸口，戴上手套，拧了下眉：“这儿是心脏的位置。” 吴昊不认为周烨会问出这么显而易见的问题：“怎么了？” 周烨起身，转头往景区外面看了一眼，不远处就是关宅所在的半山。 “尽快带回局里做DNA检测比对，一有结果就通知我。” 白旭东正在和景区安全负责人说话，听他说起来，几年前有段时间，这附近老有一股臭味，以为是小动物不小心掉进井里死了腐烂发出来的气味，想打捞的时候，味道就消失了，再后来就没管了。 “对了，以前还有游客在这儿发现过蛇，挺大一条，我们怕那蛇伤到游客，就报了警，想找个捕蛇人给捕了，”景区安全负责人指了指二十米之外的围墙，“那条蛇就爬上那堵墙跑了，跑旁边那半山里头去了。” 周烨在附近看了看，带人把有勘查价值的地方勘查完。 几名游客围在警戒线外面，不断探着头往里面看。 有个看起来很闲的阿姨开始问：“警察同志，那里面的人是怎么回事，怎么死的？”警察同志自然不可能回答她。 另一个人回答她：“你刚没听那法医说吗，胸口受过伤，我看八成是被人捅死的，扔在井里头抛尸。” 阿姨不大赞同：“那法医还说了呢，那个人中毒了，我看就是被蛇咬死的，肯定是生前干得坏事太多，才会被蛇咬。” 另一个人瞥了下嘴说道：“大姐，这人都死了，嘴上要善良点。” 阿姨嗓门大，离得老远都能听见她的声音：“可不是我乱说，以前我家隔壁那位泼辣刻薄坏心眼的邻居，就是睡午觉的时候被蛇咬死的，平时可没少干坏事，还有我们厂里的一个，也是被蛇咬死的。” 围观的人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周烨往这边看了一眼，一下看见站在人群最后面的容昭。 他摘掉手套，掀开警戒线朝容昭走了过去，想握一下他的手，看看他的手凉不凉，又嫌自己刚从案发现场出来，不想弄脏容昭，就张开手臂，让容昭把手放在他的咯吱窝里暖一暖。 周烨看着容昭有些泛白又被风吹得通红的脸色，有点心疼地说道：“这么冷的天，好好在家里待着，跑出来干什么。” 烈酒入喉_378 容昭偏头往警戒线里面看了看：“是徐运良吗？” 周烨：“先等检测结果。” “那人要真是徐运良就好了，”周烨动了动手臂，摩擦生热，给容昭暖着手，一边说道，“尸骨胸口肋骨有增生，就说明他没被一刀捅死，之后又活了一段时间。” 容昭嗯了声：“但愿吧。” 周烨带人回了局里，等进一步的尸检和DNA检测比对结果。 容昭回了家，到家已经晚上五点半了，赵婶正在厨房做饭，看见容昭回来，笑着说道：“小少爷，外头冷，我帮您倒点姜茶暖暖身。” 赵婶好半天没听到容昭回话，知道他一向最有礼貌和修养，不会不理别人的善意，料想他是有什么心事，便没再出声打扰。 容昭一个人去了书房，赵婶烧好晚饭，看他一直不出来，有点担心，敲门去看了看。 赵婶推开门进来：“小少爷，可以准备吃晚饭了。” 容昭坐在书桌前，手上拿着一块棉白布，正在仔细擦拭那只青花象耳瓶，闻言转头对赵婶道：“你们吃吧，不用给我留饭了。” 赵婶看容昭的脸色不太好，没好多说什么，下楼倒了杯热茶上来，出去的时候轻轻关上了门。 容昭将瓶子放回到书架上，起身走到窗边。 打开窗户，一股冷气吹了进来，直往脖子里钻。 他不是在担心今天发现的那具尸骨的身份，哪怕真证实是徐运良，甚至证实他身上的致命伤就是胸口被他捅的那一刀，他也不怕。 周烨已经给他请好了最顶级的律师团，随时等着应对这件事。 他一点都不怕徐运良，他是想结束现在这种好像随时都会被过去带走的日子。 容昭转身回到书桌前，从里面拿出来周烨藏在里面的一包烟，抽出来一根点着。 他不会抽烟，也没想学抽烟。习惯问题，一遇到事了，就想在嘴里叼个烟头。 这是周烨的习惯，他的潜意识里就是信任和依赖这个人的，会下意识地模仿周烨，寻找一点信仰和心理慰藉。 和周烨的婚礼在两周之后，院子里已经搭出了草坪婚礼的雏形，花花草草早已经修剪好了。 周烨很恶趣味地让工人在草坪中间剪出了一个大大的囍字，跟西式的草坪婚礼搭配起来，显得不伦不类。 婚礼策划师建议他们改成love，周烨偏不，他就是喜欢这个囍字，私下里和他说，囍字有洞房花烛的意思，他喜欢洞房花烛。 卧室当然是按照中式风格，整个一套全是大红色。 容昭想起周烨藏在衣柜里的绣花红盖头，轻声笑了一下。 一口烟堵在嗓子里，呛得他直咳，眼泪差点呛出来。容昭把只抽了两口的烟摁灭，从口袋里掏出来一颗橘子味的薄荷水果糖含在嘴里。 容昭把烟味赶出去，关上窗户，将冷风隔绝在外面。 昨天晚上他做了一个梦，他第一次梦见了苏嘉泽。 他梦见苏嘉泽像一个影子一样跟着他，跟他说一样的话，跟他做一样的事，连哭和笑都在模仿他。 他想甩掉他，却怎么都甩不掉，就连他和周烨的婚礼，苏嘉泽都站在他身后，好像随时都能跳出来把他从婚礼现场拖走，把他推向冰冷刺骨的深渊地狱里。 容昭不想再这样被心里横着的这根刺揪着心了，他要在婚礼前解决掉这个麻烦。 他不允许任何人破坏他和周烨的婚礼和生活。 容昭靠在窗边，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给林洪泽。 周烨从法医室出来，手里拿着两份资料，一份是一具验尸报告，一份是一份DNA检测比对结果。 景区枯井里的那具尸体证实是徐运良。 验尸报告上，徐运良确为跌下井底，被毒蛇咬伤，中毒而亡。死亡时间是五年半之前。 周烨拿出手机，迫不及待地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容昭，电话拨了出去，一串机械的女声传了过来：“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周烨便把电话打给了他的律师团，告诉他们，不用准备官司了，已经没有了辩护的必要。 容昭没有杀人，他清清白白，手上没有沾染任何人的血。 烈酒入喉_379 周烨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走路都像带了风，眉梢眼角俱是藏也藏不住的笑意。 过了三分钟，周烨再次把电话拨给了容昭，依然显示占线。 周烨靠在窗边，低头看着手机屏幕，轻轻拧了下眉。 容昭不是个话多的人，平时没事的时候更不爱跟人煲电话粥，一般的电话不会讲超过两分钟。 周烨把验尸报告放在办公桌上，拿起衣架上的大衣穿上，准备开车回家。 他在车上又打了个电话，这回总算打通了：“你刚才在跟谁打电话呢，打了个这门久。” 容昭的声音听着很正常：“跟林队，他问了我一些以前的事。” 容昭顿了一下，问道：“那具尸骨的DNA检测比对结果怎么样？” 周烨一边开车，在蓝牙耳机里说道：“是徐运良，他的死亡跟你没有关系，他是被毒蛇咬死的，死亡时间是五年半之前。” 容昭长长地舒了口气：“那就太好了。” “你晚饭吃了吗？” 周烨：“没有。” 容昭：“那一块。” 挂了电话，周烨停了车，抬眸看着前方不算闪烁着的红灯，容昭身上的杀人嫌疑彻底解除了，就只剩下一个苏嘉泽了。 周烨用手指敲打着方向盘，在心里盘算着，要在婚礼之前把苏嘉泽这颗定时炸.弹解除了。 他打了个电话给林洪泽：“你手上搜集到多少苏嘉泽的罪证了？” 林洪泽无奈道：“有是有，但不够申请逮捕令，上面不可能批下来。” 周烨：“搜查令呢？” 林洪泽：“你当我傻啊，早申请搜查过了，苏嘉泽的家里和公司翻了个底朝天，很遗憾，没找到什么特别有效的线索。” 苏嘉泽现在的房子和公司都已经卖掉了，金钱转入了国外的秘密账户，他不可能只带着钱，必然会有落脚的地方。 苏嘉泽最近都是住在酒店里，他不可能把酒店当成家，他要带容昭走，就必然有个像模像样的落脚点，他的一生筹谋似乎都是为了容昭，不可能天天带着他东奔西走。 苏嘉泽一直没在国内置办过房产，林洪泽怀疑他要带容昭去德国。 容昭对德国很熟悉，苏嘉泽也在德国生活过好几年。 容昭要是不愿意，苏嘉泽不可能把他硬拉上飞机，也拉不上去。他八成会选择偷渡，只要一出了国，人就很难再追回来了。 二十分钟前，林洪泽接到容昭的电话，说苏嘉泽发给了他一张照片，照片上是几张单据和一把枪。 苏嘉泽说这是他雇佣杀手的凭证，容昭要是想拿到这些东西就要跟他走。 林洪泽当时并不赞同容昭：“你又怎么确定，苏嘉泽发给你的东西是真的还是假的，可能他早就把证据毁了呢。” 反正他要是苏嘉泽，是不可能留着这种随时会把自己送进大牢的东西的。 容昭在电话里说道：“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我也想试一试。”就算那些证据是假的，他也要想办法把真的找出来。 林洪泽清楚地记得容昭当时的声音，又柔又轻，像在微风中念着一首情诗：“我想彻底结束六年前那场噩梦，我想好好地跟周烨在一起，想陪他安安稳稳地度完余生。” 林洪泽收回思绪，继续在电话里对周烨说道：“你好好置办你的婚礼，苏嘉泽这边有我们的人看着，翻不出天来。” 这是容昭的意思，他让林洪泽务必不要告诉周烨他决定回到苏嘉泽身边找线索和证据的事。 容昭还对林洪泽千叮咛万嘱咐，请他一定要多派点人保护好他，他现在很惜命。 跟林洪泽通完电话，周烨没有直接回家，先绕去了一家珠宝工作室，取他之前定做的结婚戒指。 容昭说周烨没给他准备戒指，周烨其实有点冤，他早就准备起来了，只是他的要求太高了，设计师打了不下几十版稿子给他看，也依然没达到他心里想要的。 幸好最后一版令他满意，今天是来取成品的。 设计师是个四十岁的女人，在国内外都享有盛誉，亲自到门口迎了周烨，把做好的戒指给他看。 黑色的天鹅绒上躺着一双银白色的对戒，这戒指看起来很普通，外面一圈是素白的，只有两圈细细雕刻出的时隐时现的线，是容昭会喜欢的素净款。 烈酒入喉_380 心机在戒指的内圈，里面精工雕刻着十一朵玫瑰花。 这十一朵不是表象的那种玫瑰花，是容昭出院回家不久，跟周烨一起种蔷薇花的那天，他亲手在院子里剪下来的那十一朵。 每一朵都是完美复刻，连其中一朵被容昭不小心剪坏了的花瓣都照样雕了出来。 容昭说这是一生一世的意思，周烨便想把这一生一世送给他。 设计师把周烨的戒指取出来：“戴戴看。” 周烨接过来戴在手指上，放在眼前仔细瞧了瞧，一双桃花眼微微弯起：“谢了。”说完摘下来，按照原样，跟容昭那个并排放在一起。 “能得到您这样倾心，他一定很幸福，”设计师衷心地祝福道，“祝你们白头偕老。” 周烨收下戒指和祝福，笑了一下：“回头我叫人把结婚的请帖送来，请您务必赏光。” 设计师没想到自己会被邀请，颇为开心：“我的荣幸。”看得出来，贵客很满意她的设计，想必另外一位新郎也会喜欢。 周烨从珠宝店出来，回到家已经七点半了， 他把戒指放在口袋里，想找个最浪漫的时刻送给容昭，正式向他索要他的一生一世。 周烨换好鞋，看见赵婶正在厨房煮面条，特别嘱咐了一遍：“卧两个荷包蛋，煮得软一点。” “知道，”赵婶笑了笑，“再过十分钟就可以吃了。” 赵婶是看着周烨长大的，看着他从一个呱呱坠地的小娃娃长成如今的模样，小时候挑食还霸道，家里的饭菜都是按照这位少爷的口味烧的。 自打她来到玫瑰园就变了天了，一切饮食习惯都按着容小少爷的喜好。 无论什么事，只要小少爷开心，大少爷就开心。 赵婶想起大少爷小时候飞扬跋扈的样子，当时怎么也不会想到，他长大之后会对一个人温柔成这幅模样。 容昭听见楼下的动静，从书房里出来，被周烨又堵了回去，关上门摁在门板上好好亲了一会，解了这时不时发作起来的相思之苦。 吃好晚饭，容昭看时间还早，提出来想开车出去兜风。 周烨是宠着容昭的，只要是合理的要求，他都依着他：“怎么突然想出去兜风？” 容昭看了一眼窗外，月亮挂在天边，旁边散落着几颗星星，能看见夜空中的云：“今天是我姐的生日。” 周烨走到衣柜前，从里面拿出来一件最厚的羽绒服给容昭换上：“走，去看看咱姐，还有咱爸妈。” 容昭帮周烨也拿了件羽绒服，两人一块开车出了门。 车子在玫瑰园附近停了下来。容昭去蛋糕店买了生日蛋糕，周烨去了旁边的花店。 容昭提着一个生日蛋糕，看见周烨抱着一束红色的玫瑰花从花店走出来：“我以为你会买菊花。” 看望逝去的人，一般人多喜欢买菊花，白的或黄的。 周烨拉起容昭的手：“姐姐过生日，我嫌菊花太寡淡，不如玫瑰美丽又热烈。” 容昭低头笑了一下：“嗯，姐姐也很喜欢玫瑰花。” 妈妈也喜欢玫瑰花，因为妈妈喜欢，爸爸也就喜欢了，他们一家人都很喜欢玫瑰花。 车子到了半山，沿着山路往上开。 容昭转头看着窗外的景色，这儿的路灯很多都坏了，每隔好几十米才有一盏亮的，周围树木高大，好在月光和车灯都很亮。 周烨把车子停在关宅门口，帮容昭把羽绒服上面的帽子戴好，又给他缠了两三圈围巾，连着脖子带帽子一块围好：“晚上凉，当心点。” 每当周烨拼命给他加衣服做吃的的时候，容昭都感觉自己好像怀了，每天都在享受孕妇级的待遇。 两人从车上下来，上次大火之后，关宅被毁，只剩下一些石头围墙之类。 门口的两个石狮子倒是威武，大火都没能在它们身上留下任何痕迹，像一对守护神一样，永远守着这栋宅子。 容昭站在石狮前，意外地发现，它们的眼睛被人修复了，并且技术很不错，活灵活现的。 容昭以前对周烨说，它们的眼睛本来是用深色的翡翠做的，被那七个泯灭人性地凶手凿了去，从此那双眼睛就空了。 “我叫人修的，”周烨走上前：“没用原版的翡翠，怕再被路过的人砸开凿了去，就用了跟它们身上一样的大理石。” 烈酒入喉_381 他原本想把这幢宅子也修一修，想想还没算了，宅子就算修好了，容昭的家人也回不来。 他也不想容昭住再在这儿，六年之前的记忆再美好，惨案发生之后，那些记忆就被蒙了层血色，越是美好，就越是心痛和难过。 所以，就这样吧，让它保持原本的模样。 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他会给他一个新的家，一个新的未来。 容昭把手上的蛋糕放在地上，打开包装盒，一根一根插上蜡烛，一共插了二十七根：“要是我姐还活着，就该这个岁数了。” 周烨从口袋里掏出来打火机，点燃蛋糕上的蜡烛，又把手边的玫瑰花拿起来放在蛋糕旁边。 两人挨着坐在一起，轻柔的夜风将蜡烛吹得微微晃动着，地上投下一片长长短短的影子。 烛光与月光交织，整个世界都变得温柔了起来。 容昭对着蜡烛轻声说道：“姐，生日快乐。” “爸爸妈妈，你们也快乐。” 周烨从地上起来，跪在这片蜡烛和鲜花前面。 容昭拉了拉周烨的胳膊：“跪着干什么，地上多凉。” “除了我爸妈，我没跟人下过跪，”周烨看着眼前的烛光，声音沉静又柔和，“更没求过别人什么，我现在就想求求我岳父岳母和姐姐，请你们把你们家的小宝贝嫁给我。” 容昭笑着捶了周烨一下：“岳父岳母都叫上了，还说自己在求。” 周烨从地上起来，重新坐回到容昭身侧 容昭对着蜡烛许了个愿，跟周烨一起吹灭了蜡烛。 周烨把蛋糕切出来五份，一份递给容昭，一份他自己留着，另外三份放在玫瑰花旁边。 周烨把自己盘子里的一颗小樱桃喂给容昭，笑了笑：“刚才许的什么愿望？” 容昭仰头看了一眼天上的星星：“不能说，说出来就不灵了。” 他许的愿望是能在婚礼前顺利处理掉苏嘉泽，然后和周烨结婚，一辈子开心快乐。 周烨吃了几口蛋糕，将小盘子放在地上，抱着容昭的肩膀，把他往自己怀里揉了揉：“冷不冷？” “不冷，”容昭嫌周烨抱他抱得太紧，勒得慌，从他怀里出来，把自己的头靠在他的肩膀上，“你冷吗？” 周烨抬了抬下巴：“不冷。” 容昭抓起周烨的手，又在他脸上摸了摸，周烨坐的地方是风吹过来的方向，他一直在帮他挡风。 容昭抱着周烨，像周烨刚才揉他一样，把他揉进自己的怀里，“容哥给你暖暖。” 周烨哪舍得让容昭暴露在风口下，他从容昭怀里出来，把他整个人抱在自己怀里。 容昭起了玩闹的心思，挣开周烨，坚持要抱着他。 两人你抱我我抱你，哪个都不肯妥协，不一会就在草地上滚起来了。 周烨压着容昭，低头在他唇上亲了亲：“蛋糕还吃吗？” 容昭反身压住周烨：“不吃了。” 周烨被容昭压着，伸手要去解他的裤腰带，容昭抓住周烨的手，红着脸制止他：“这什么地方你就敢这样动手动脚，当心我爸妈看见你欺负我，半夜要去找你的。” 周烨反身压住容昭，这回不再让着他让他再反压回去，他在他唇边亲了亲：“别误会，不会在这弄你，就是好奇，看你今天穿了哪条小裤裤。” “是后腰带小蝴蝶结的吗，什么颜色的？” 周烨探进去，碰到小蝴蝶结，在容昭月要上狠狠揉了一把：“挺晚了，回家吧。”他有点等不及了。 说完帮容昭把腰带扣好，把他拉起来，将地上的蛋糕收起来，鲜花留在了宅子里。 容昭转头看了一眼宅子，跟周烨上了车。 车里暖气足，容昭把围巾摘掉，拉开羽绒服拉链，看了一眼时间：“已经九点多了，你明天还要上班，早点回去睡觉。” 周烨发动车子：“没事，还早呢，这才几点，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 烈酒入喉_382 容昭转头问道：“去哪儿，酒吧？” 说到这个，容昭想起上次去酒吧的经历，他是去找周烨的，撞见烂醉如泥的周烨被人摁在酒吧后门，不知道亲没亲上。 容昭后来也没问，但一想到这事儿心里就有点泛酸，吃醋。 “你想去酒吧找小妖精？” 周烨勾唇笑了一下：“最妖媚的小妖精就在我车里，我还去什么酒吧。” 容昭憋了好一会，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上次你跟那男的，亲上了吗？” 问完才想起来，周烨当时都喝断片了，醉得厉害，连他把他从酒吧搬到白旭东家都差点没记清楚，又怎么会记得自己有没有跟一个路人甲亲没亲上。 周烨笑了一下：“吃醋了？” 容昭没吭声。 周烨把车子拐进旁边的岔路口，往里面开了开，把车停在几棵隐蔽的大树后面，这才开口答道：“没亲上。” 说完解开身上的安全带，把空调温度调高，侧过身看着容昭：“我就亲过你一个，以后也只亲你一个。” 容昭往车窗外面看了看：“这儿就是你说的好玩的地方？”荒山野岭的，有什么好玩的。 周烨把容昭的椅背放下来，探过身，把他压在椅背上亲了亲，不用说话，对方急促的呼吸声已经让容昭感知到了危险的气息。 容昭知道周烨想干什么了，抬脚踹了他一下，偏头躲着他的亲吻：“这是在外面。” “放心，这儿没人，”周烨亲了亲容昭的耳朵，又撬开他的牙关，一阵兴风作浪，这才声音低哑道：“我们还没在车里试过。” “要怪就怪你自己，非得穿得那么浪。”周烨说完，一边吻着容昭一边急急地去解他的裤子。 容昭被周烨亲得难耐，不自觉地仰起头，用自己的嘴唇去找周烨的喉结，他喜欢亲他那儿… ….. 第二天早上，周烨先起了床，洗漱好，给容昭做好早饭，回到卧室在他唇上亲了亲，柔声道：“老公去上班了。” 容昭睁开眼睛，抱着周烨的脖子，用自己的脸颊在对方脸颊上蹭了蹭：“去吧。” “你再多睡会，晚上等我回家吃饭，今天局里要是事不多，我就早点回来。”周烨爬上床，在容昭身上压了压，笑着问他，“屁股疼吗？” 容昭想到昨晚的事，拽起被子往自己脸上一蒙：“不疼。” 就是腰酸，腿也酸，车里不像床上，也不像阳台、地板和桌上，车里的空间太小了，身体舒展不开。 周烨把容昭脸上的被子拿掉，又在他唇上亲了亲：“乖乖在家里休息，晚上等我回来。” 容昭从床上起来，拿起手机看了一眼今天的天气和温度，从衣柜里拿出来一件黑色的毛线马甲递给周烨：“今天降温了，可能还要下雪，多穿着。” 周烨接过来，把马甲套在毛衣外面，笑了笑：“有老婆就是好，知冷知热的。” 周烨把容昭抱到床上，帮他盖上被子，在他唇上亲了亲，这才转身走出卧室。 到了楼下，赵婶拿着自己惯常用来记东西的笔记本迎了过来，上面是周烨交代好的，今天晚上的菜单。 除了菜单，还有需要采购的用品，比如放在烛台上的香烛，要玫瑰味的，餐具用之前夫人送给小少爷的那套青花瓷的。 周烨接过来看了看，核对了一遍没问题：“鲜花不用采买了，等我下了班去院子里剪一些。” 周烨出门之后，赵婶认真地把那夜记事本撕下来放在口袋里，不能被容小少爷看见，不然就没有惊喜了。 周烨打算今天晚上正式跟容昭求婚，昨天取回来的那对戒指一直被他贴身带着。 周烨去上班之后不久容昭就起了，他洗漱好吃好周烨亲手给他准备的早餐，走出家门，在玫瑰园的墅区里面散了二十分钟的步。 墅区到处可见各种蔷薇科的绿植和鲜花，一间间房子像一座座小城堡，透过雕花的栅栏，能看见每户人家院墙里开满了玫瑰和月季。 等到来年五月，蔷薇花开了满墙的时候，又将是一片人间美景。 容昭回到家，婚礼策划师和工人已经到了。 工人们正在搭梯子，做架子，等到了婚礼那天早上，这些拱形的架子上全部缀上最新鲜的花。 婚礼策划师看见容昭，抱着笔记本走过来，笑了笑说道：“容先生早。”说完把自己电脑上的效果图给容昭看了看。 烈酒入喉_383 一边讲解道：“宾客的用纯白色的椅子，中间留出两米宽的过道，用来铺红地毯。” “当然，不会用真的红地毯，跟草坪婚礼不搭。用大红色的玫瑰花瓣代替，从大门到仪式台，铺个十里红妆的满路，您觉得怎么样？” 容昭微微笑了一下，点了下头：“您辛苦了。” 不多一会，叶倩就来了，她今天休假，特地过来看容昭。 容昭请叶倩帮忙，跟婚礼策划师沟通其他一些细节，自己走到院子中间，帮工人搭架子。 这名婚礼策划师跟叶倩一样，是个资深腐女，两人相谈甚欢，不时捂着嘴巴偷偷乐。 上午十点钟，容昭回了书房，从一个小柜子里拿出来一个袖珍弹簧.刀放在口袋里，转身走出了房间。 容昭下楼对赵婶说，自己出趟门，午饭不在家里吃了，请她招待好叶倩和其他客人。 赵婶在客厅门口叫住容昭：“您晚饭在家里吃吗？” 容昭换好鞋，站在原地顿了一下，转头笑了笑：“看情况吧。” 赵婶还想说什么，又不敢破坏了大少爷给小少爷准备的求婚惊喜，只得闭上嘴巴。 容昭走出院子，看了一眼正在施工的草坪婚礼，目光在草坪中间大大的“囍”字上停留了一会，转身往门外走去。 再三跟林洪泽确认好保护方案和行动计划，容昭拿出手机打了苏嘉泽的电话：“我想了一下，愿意接受你的提议。” “我不想你手上那段视频落到警方手上，你把视频给我，我跟你走。” 容昭说的是苏嘉泽手机里，六年前的那天大雨夜，他拿着刀子捅向徐运良心口的那段视频。 容昭知道徐运良的死跟他没有关系，苏嘉泽不知道。 不管苏嘉泽是怎么想他的，是怕杀人坐牢也好，是为了拿到他手上的证据也好，都无所谓，容昭的目的就是接近他，拿到证据。 苏嘉泽听见容昭的话，十分开心：“你在哪，我去接你。” 他心里其实很清楚，容昭愿意跟他走，八成是为了他手上的证据。 无所谓，只要把容昭带到国外，他再也不会放他回来。 苏嘉泽藏着罪证，像握着一把刀悬在自己的脑袋上，可他不得不这么做，这是一把刀，也是一块饵，一块把容昭钓出来带走的饵。 容昭报好地址挂了电话，检查了一下身上的定位追踪器，他甚至还问林洪泽讨了一件防弹衣穿在了毛衣里面，把自己保护得好好的。 很快，一辆黑色的卡宴停在了玫瑰园门口，容昭打开车门上了车。 苏嘉泽看见容昭，见他穿着一件黑色的羽绒服，微微笑了一下：“你以前最爱美，是个要风度不要温度的，就没见你穿过羽绒服。” 容昭嗯了声，没有接苏嘉泽的话茬。 等车子开离玫瑰园，容昭才说道：“我跟你走，是不想自己被警察抓去坐牢，没有答应也没有承诺过你任何事，这一点请你明白。” 苏嘉泽一边开车一边沉声说道：“我知道，我不会强迫你。” 他要是想强迫他，早在六年前就把他带走了，他要的是他变成和他一样的人，这样他们才能永远在一起，谁也离不开谁。 “你就这样走了，不怕周烨那个疯子追过来？” 容昭看着车窗外面：“我选择跟你走，就是不想让他知道我杀了人，我不想让他对我失望，比起离开他，我更怕他不再喜欢我。” 苏嘉泽沉了下脸：“你果然还是很喜欢他。” 容昭没有否认，很多事情，大家心知肚明。 等红灯的时候，苏嘉泽转头看着容昭，眼里带着极深的贪恋：“我会让你忘了他的。” 车子一直往前开，很快开出了东榆市区。容昭问道：“你要带我去哪？” 苏嘉泽一边加速一边说道：“到了地方你就知道了。” 他看了一眼后视镜：“后面有警察跟着，一会甩掉他们。” 容昭看了看苏嘉泽：“你都不回酒店收拾东西的吗？” 苏嘉泽摇了下头：“那些都是无用的东西，不要也罢。”他的行李早就收拾好了，不过不在这儿。 烈酒入喉_384 容昭没有多问。 车子很快开出了东榆市，中午时分，苏嘉泽把车子停在高速公路服务区，下车买了几瓶矿泉水，给容昭带了杯奶茶：“你想吃草莓蛋糕还是盒饭，我都备上了。” 容昭：“蛋糕。” 苏嘉泽坐在驾驶座上看着容昭吃东西，自己却不吃，他就这样一直看着容昭，好像看不够一样。 容昭也不管苏嘉泽，该吃吃该喝喝，保存好体力，好慢慢跟苏嘉泽周旋。 苏嘉泽喝了点水，发动车子。 车子在高速公路上开得飞快，已经超过了限速，容昭不想还没拿到苏嘉泽手上的证据干掉他，跟周烨结婚，就先出车祸死了：“开慢点。” 苏嘉泽往后视镜里看了看：“等我甩掉后面的警察。”说完又是一踩油门。 只要容昭在他身边，苏嘉泽就是个不怕死的，就算死了又怎么样，能跟容昭死在一起，是他的三生荣幸。 容昭不愿意跟苏嘉泽一起疯，他不能让自己横死在这儿，只得说道：“到前面停一下，我来开车。” “我以前是个警察，最了解他们跟踪人的那套，我知道怎么甩掉他们。” 周烨在审嫌疑人，是个难啃的硬骨头，足足审了两三个钟头。 一出审讯室，范瑶把周烨的手机递了过来：“刚才有好几个电话进来。” 周烨看了一眼，是他派出去监视苏嘉泽的周家的人打来的，说容昭上了苏嘉泽的车，现在已经不知所踪。 周烨打了个电话给容昭，显示关机。 自从上次狗舍事件，容昭从没让自己的手机关过机，即使是半夜睡觉，或者饭后出门散步，容昭也都把手机开着，生怕周烨找不到自己会着急。 周烨拧了下眉，稍一思索，转身去了刑侦二队的办公室。 林洪泽正坐在三台电脑前，一台显示着容昭身上那枚追踪器，红色的标记点不停地在交通地图上闪烁，前进速度极快。 另外两台电脑是高速公路监控屏幕，副队指了指屏幕，有点着急地说道：“苏嘉泽从高速上开出去了，看前进方向，对我们的追踪很不利。” 林洪泽靠在椅背上，盯着电脑屏幕：“开车的不是苏嘉泽，是容昭。” 能把警方的人在严密的监控下甩掉的，只能是会“隐身术”的容昭，苏嘉泽没有那个本事。 王警花从椅子上站起来：“怎么办，要不要派人在前方拦截下来？” 副队：“幸好容昭身上带着追踪器。”他们只要苏嘉泽到落脚点，接到容昭的信号，把人和证据一举拿下便好了。 周烨一脚踹开二队办公室的门，沉着脸走到林洪泽面前，把他从椅子上抓起来，大声质问道：“谁的计划？” 林洪泽整理了一下被周烨弄乱的衣服：“容昭要求的。” 周烨转身看了看电脑屏幕，脸色越来越差，周围一圈人完全不敢吭声。 “我正要亲自过去，你去不去？”林洪泽试着安慰了周烨一下，“以前比这更危险的任务容昭都执行过，你要相信他。” 周烨转头看了看林洪泽，眼里的怒气还未消散，他攥了攥拳头，“砰”的一声，一拳头砸在了桌子上：“苏嘉泽是个疯子。” 整个办公室陷入一片沉静。 林洪泽走上前：“你知道他为什么要去吗？” 林洪泽走到电脑屏幕前，看着屏幕上不断闪烁着移动的定位追踪器：“他说，他想好好和你结婚，他想过安稳平静的好日子。” 周烨心里顿时一疼，这种肃清障碍危险的事情本来应该由他来做，本来应该由他来保护和守护着他。 容昭已经受了太多了的苦了。 这些天，跟着苏嘉泽的人不光有警方的，还有周烨从周家派去的人，他本想着，等忙上手上的案子就腾出功夫好好收拾一下苏嘉泽。 他还是比容昭晚了一步。 周烨上了车，手上抱着一个笔记本电脑，看着不断闪烁的追踪器，手边散落着几张本市和临市的地图。 林洪泽亲自开车，后面跟着三辆警车，一同开出了市局大门。 烈酒入喉_385 “我们怀疑，苏嘉泽要带容昭从水路偷渡到德国，”林洪泽一边开车一边说道：“东榆市和林杨市交界的地方有个小渔村，很多人喜欢选择从那儿偷渡，那儿蛇头也多，已经形成一个颇具规模的产业链了。” 周烨看着屏幕上的追踪器往渔村的方向去了，他拿出手机，联系了渔村当地的公安局和附近的水警。 苏嘉泽突然停了车，转头看着容昭：“怕那些警察在你身上装追踪器，我帮你检查一下拿掉，省得他们打扰到我们。” “我自己来。”容昭在自己身上摸了摸，从羽绒服口袋夹层里搜出来一个纽扣大小的追踪器，抬手扔到了窗外。 他跟苏嘉泽见面之前就跟林洪泽交流过，猜想苏嘉泽会带他来渔村偷渡，即使丢掉追踪器，林洪泽也一样能找过来。 这儿离渔村有一段距离，车子又开了一个小时才到。 苏嘉泽把车停在渔村里面，帮容昭拉开车门，低头看了一眼时间说道：“快的话今天晚上就能走。” 已经下午五点钟了，冬天天黑得早，天色看着就要暗下去了。 天是阴的，云也多，却不显沉闷，一阵晚风吹了过来，将旁边不知谁家的窗户刮得古达古达响。 这叫抽屉风，气流不稳定造成的，是下雪前的征兆。 容昭拉上羽绒服拉链，双手放在口袋里，好让自己暖和一点。 要是今天下雪了就不好了，他上次还和周烨说，今年的第一场雪一定要和他在一起，和他一起看雪、打雪仗、堆雪人。 江南很少下雪，要是真的好不容易下了雪，他又没和周烨在一起，想想就有点遗憾。 容昭环顾了一下四周，眼前的渔村不算太大，房屋大多陈旧，沿海而建。房前屋后晾着渔网等捕鱼工具。 远处岸边停着大大小小的船只，有小一些的木质的，有一些科技材料的，还有一两只豪华型的。 苏嘉泽带着容昭往渔村里面走，一边说道：“等到了德国，一块去钓鱼吧。” 容昭没说话，苏嘉泽也不介意，自顾自地继续说道：“晚饭就在这儿吃，我已经提前叫人准备好了，吃好了收拾一下东西，晚上十点左右上船。” 到了一户渔民家门前，苏嘉泽敲了敲门，一个中年妇女过来开了门，看见苏嘉泽和容昭，在门前又四处张望了一下才放他们进来。 谨慎鬼祟的样子一看就是干偷渡生意的。 苏嘉泽把容昭带进了与主屋相连的偏房，让他坐下来休息，又问刚才那名妇女要了个碳炉子过来，放在房间中间给容昭暖手。 苏嘉泽坐在容昭身侧，一边烤火，看着容昭说道：“记得有一年冬天，你给过我一双手套，烟灰色的，带着一圈黑色的勾线边，你还记得吗？” 容昭摇了下头，脸上没什么情绪：“不记得了。” 苏嘉泽也不尴尬，笑了一下说道：“等回头我拿给你看，你肯定就能想起来了。” 容昭转头打量了一下这个房间。房间不大，大约十五六平，墙边并排放着两张单人床，床边是两个简易衣柜，平时是给偷渡客们落脚的。 苏嘉泽的行李不在这儿，藏得倒是很好。 “砰砰砰”，门外响起敲门声，之前放他们进来的妇女推开门往里面看了看，“吃饭了。” 苏嘉泽带着容昭出去，来到主屋。 饭桌摆在主屋中间，一个暗红色圆形的桌子上摆了十来道菜，桌边已经坐了好几个人，大多是年轻的男人。 妇女张罗着苏嘉泽和容昭坐下，一边朝里面的厨房喊了声：“丫头，再拿两副碗筷过来。” 厨房里面走出来一个小女孩，她留着短发，身上穿着手工做的那种花棉袄，脸颊被冬天的海风吹得通红，她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看着很乖。 一个客人不小心打了个喷嚏，小女孩递了包纸巾给他，又噔噔噔地跑到里面的房间，回来的时候手上拿着一包感冒药，塞给客人就走了，也不要钱。 容昭看了看桌上的饭菜，多是海鲜，夹杂着一点蔬菜和牛羊肉，都是用大盘子装的。 吃好饭，众人各自散去，苏嘉泽带着容昭回到原来的房间，两人坐在碳炉前烤火。 容昭终于等到苏嘉泽起身对他说：“我去把行李拿过来，你在这等着我，别乱走，再过两个多小时就该出发了。” 苏嘉泽这趟门出了很久，一个小时之后才回来，他回来看见容昭，眼里闪过一丝喜悦，像是失而复得了什么极其贵重的宝贝一般。 苏嘉泽防着容昭，又想让他心甘情愿地留在他身边。 容昭没走，不管是因为他不想走，还是因为他没拿到想要的东西，只要这个人还在，他就很开心。 苏嘉泽的行李不多，只有一个黑色的旅行包。 烈酒入喉_386 他推开门进来，一阵冷风跟着刮了进来，风中夹着几点雪粒子。 容昭抬眸看了苏嘉泽一眼，看见他把旅行包放在旁边的桌子上。 容昭留意到，苏嘉泽的肩膀后面落了小半支芦苇羽毛。猜测，他用来放东西的据点需要经过一片芦苇地。 “冷吗，”苏嘉泽坐在炉火边烤了烤手，没坐两分钟又站了起来，“我去要点热水，你拿着暖暖手，喝着也舒服点。” 容昭嗯了声，依旧没有多说什么，他本来话就不多，跟苏嘉泽更是没什么话。 不多一会，苏嘉泽捧着一个玻璃杯回来了，杯子里的水正冒着热气：“雪下起来了。” 容昭接过水杯，在手上暖着。 苏嘉泽：“我出去一下，三十分钟后出发，你在屋里呆着，哪儿都别去。” 苏嘉泽打开门出去之后，容昭起身把玻璃杯放在桌上，透过门缝看见苏嘉泽走出了院子。 他转过身走到桌边，拉开旅行包拉链，里面放着几件换洗的内衣裤，还有几包一次性的，可能是给他准备的，另外还有几包水果糖，八成也是给他准备的。 旅行袋的最下面放着长约二十厘米，宽约十厘米的小铁匣子，上了锁。 苏嘉泽要是藏了东西，只能是放在这只铁匣子里面了。 容昭一心找东西，没有注意到背后，一双阴沉的眼睛正死死盯着他。 苏嘉泽根本没打算出去，他早折回来了，他一直在看着容昭。 容昭拎起铁匣子准备走，转身看见苏嘉泽推开门走了进来。 苏嘉泽关上门，一步一步走向容昭，眼里闪过一丝怨毒：“我本来不想对你动手，是你太让我失望了。” …… 周烨等人把车停在渔村外面，下车的时候地上已经积了一层白色，雪花纷纷扬扬地往下落着。 容昭身上的追踪器被拿掉了，他们只能躲在暗处，一家一家地找。 这个村子里很多人都是干偷渡生意的，他们之间是会相互包庇了，一发现不对就会报信。 周烨和一个警员假装成想要偷渡出国的人，敲开了一户人家的大门。 开门的是个胡子花白的老人，手上拄着一根拐杖，看起来年龄已经很大了：“你们找谁？” 周烨手上提着一个包，语气着急道：“老伯，今天晚上有出去的船吗？” 老人打量了一下周烨，他在这儿生活久了，见惯了这种大半夜偷跑过来的人，他们大多都是犯了罪的，想连夜逃跑，要么就是想到国外务工的。 老人目光警惕地问道：“你们没提前联系吗？” 周烨：“之前联系过一个叫王六的人，不知怎么的，突然就联系不上了，就被困在这了，想走也走不了了。” 来的路上周烨就从这儿的派出所拿到了部分蛇头的资料，这个叫王六的两天前被公安抓走了，正好被拿过来利用。 老人听见熟悉的人的名字，眼里的警惕褪去了大半，没说王六被抓走的事，只说道：“王六家里有事，走不了了，你们回去吧。” 周烨转头到处看了看，擦了下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语气焦急道：“能麻烦您帮忙联系一下别的人吗，最好今天晚上就能走，我出三倍的价钱。” 说完从口袋里掏出来一千块钱，偷偷塞到老人手上。 老人把钱揣进口袋里，犹豫了一下说道：“我帮你们问问吧。” 老人关上大门，把周烨他们关在了门外面，自己在院子里讲电话，过了一会打开门说道：“你们运气好，一会刚好有两艘船要走，去德国的，不过只剩下一个位子了，只能走一个人。” 小警员很机灵，当即对周烨说道：“老板，您先走吧，我乘明天的船，一到了地方就去找您。” 老人看了一眼时间：“十点就开船，赶紧过去吧，还有二十分钟，跑快点过去还能赶得上。” 说着朝海边指了指：“那边的灯看见了，快去吧。” 周烨把手上的旅行袋扔给小警员，转过身，快速往灯光的地方跑了过去。他只用了五分钟就跑到了地方，船却提前开了。 宽阔的海面上一片风平浪静，连一只船的影子都没看到。 周烨尽量让自己沉静下来，拿出手机打了水警的电话，负责人称，已经将偷渡的船只拦截住了，正在执行抓捕。 烈酒入喉_387 周烨站在岸边，看着远处的海平面，海面的灯塔亮着光，将水面照了个波光粼粼。 雪花纷纷扬扬地落下来，瞬间便被无边的大海吞噬掉了。 有水警在，周烨不担心船会出海，他怕苏嘉泽狗急跳墙，拉着容昭同归于尽。 如果他是苏嘉泽，走投无路之下，他一定会拖着容昭，活不能活，活不能一块活，他会拉着容昭一块死。 在飘着雪的夜晚，跟最爱的人死在同一片大海里，苏嘉泽怎么会不喜欢。 周烨站在岸边，思绪渐渐被一片灰色吞没，他紧紧咬着自己的牙齿，双手攥成拳头，双目通红地看着远处的大海。 手机终于响了起来，水警打来电话，说两艘船上的人全部被控制住了，没有人员失踪和伤亡，只是，也没发现苏嘉泽和容昭在船上。 挂了电话，周烨转过身看着身后的小渔村，林洪泽打来电话，说他已经带人把整个渔村包围了：“在渔村入口的地方发现了苏嘉泽的车子，他人应该还在村子里。” 陆上有警察封村，海面有水警围捕，苏嘉泽跑不出去了。 周烨最担心的是容昭，只要容昭还跟苏嘉泽在一起，他就不可能放下心来。 从早上上班跟容昭分别到现在，不过十四个小时，他却感觉像是已经过去了三个月，每一分每一秒都很难熬。 周烨握了下腰上的枪，漆黑的眸子沉了沉，转身往渔村里面走去。 一个妇女打开院子大门，探着头往外面看了看，看见渔村边上正在拉警戒线的警察，她对这种景象已经见怪不怪了，这儿偷渡客多，警察会过来一点也不奇怪。 她家从来不打渔，靠那些偷渡客过来吃饭住房赚钱生活，这里好多人家都这样，也因此，她们不喜欢警察过来，更加不会主动配合，觉得他们在打扰他们的生活，断了他们的财路。 妇女身后站着一个约莫七八岁的短发小女孩，小女孩的脸被风吹得通红，也透过门缝往外面看，被妇女拉了回去，低声说道：“别看了，回去睡觉。” 小女孩仰着头：“妈妈，我想出去玩。” 妇女一把将门关上，训斥道：“外头那么乱，玩什么玩，进屋！” 小女孩被关进了房子里，她往堂屋里面看了看，看见妈妈在收拾屋子和厨房，爸爸也不在家，于是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门，从窗户爬了出去。 小女孩绕过房子，往警戒线外面跑的时候撞上了一个人，险些跌倒在地上。 她抬头看了看，被这个大人阴沉的脸色吓了一跳，慌忙往前跑去。 周烨一把将小女孩拎了过来，拿出手机，将容昭的照片放在她眼前：“见过这个人吗？” 小女孩仰头看着周烨，一双大眼睛转了转，似乎在打量和犹豫什么。 周烨看出来，这个小女孩一定见过容昭。 “我是警察，不是坏人，我是来救人的，你在哪里见过这个叔叔？” 小女孩确认周烨不是坏人，从口袋里掏出来小半根芦苇羽毛递了过去：“是那个叔叔留下来的，别告诉我妈是我给你们的，不然她非得揍我。”说完转身跑了。 一个小时前，苏嘉泽发现容昭翻他的旅行包，知道容昭无论如何都不会跟他上船，于是叫人把他绑了起来。 容昭如今这样，让苏嘉泽不得不怀疑，警方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水路也不会安全。 容昭在被绑走之前把从苏嘉泽身上拿下来的半根芦苇羽毛扔在了地上，视线与正在院子里玩雪的小女孩碰撞了一下。 他赌她是个善良懂事的孩子。 周烨看着小女孩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 这个世界上的确有坏人，一个人坏，不代表所有的人都是坏的。有肮脏卑鄙的心灵，自然就有纯洁善良的。 周烨回到林洪泽等人身边，让他们留意海边河边有芦苇的地方。 与大海相接的地方有条小河，小河边是最适合芦苇生长的，周烨带人赶了过去。 河边芦苇丛生，沿着河，一直延伸了两三百米。 一个警员递了一双黑色的长筒胶鞋过来，周烨没接，胶鞋防水防冻，但太笨拙，碍事。 周烨跳下河堤，趟进十二月冰冷刺骨的河水里，一只手拿着手电筒，一只手拿着电棍，在芦苇丛中搜索着。 芦苇丛又厚又密，比人还高，周烨的脸被刮出了一道道血痕，他也浑然不觉。 终于，周烨在一丛芦苇后面发现了一个洞口，刚好可以通行一个人。 烈酒入喉_388 他蹲下来，用手电筒照了照地面，两双脚印，其中一双是容昭的，他认得那双鞋底的花纹，跟他脚上的一模一样，是情侣鞋。 地道很长，周烨加快脚步，跑了十几分钟才到出口处，这里已经是渔村外面了。 苏嘉泽已经带着容昭逃出了渔村。 “有发现，”一个警员一边拿着手电筒照着地面，一边大声喊道，“是血迹。” 地面铺了层白色的雪，上面一大片鲜血显得分外惹眼，前面断断续续洒着几滴血。 周烨蹲下来看了看：“他们应该没走远。” 王警花一直跟在周烨身后，有点担心地说道：“流了这么多血，容哥会不会有事？” 周烨一边往前走，拿起手电筒照了照地面：“你怎么知道这就不是苏嘉泽的呢？” 王警花听得出来，周烨不是在怪她乱说话，他是真的相信容昭。 担心却依然相信着。 王警花忙说道：“对对对，容哥那么厉害，肯定不会有事的。” 又往前走了十几米，血迹消失了，地上的脚印也已经被积雪覆盖，众人两人一组分开行动，继续搜寻。 周烨一直往前，他的手和脚在冷水里浸过，又踏了雪，已经快要被冻僵了，脸上被芦苇枝叶刮出来的伤口被风一吹，像撒了把盐在上面，本应该很疼，他却不觉。 周烨站在一片雪地中间，天和地都是白色的，雪花纷纷扬扬，落在人的头上和衣服上，周围渐渐没了声音，天地一片寂静，只剩下苍茫而寂寞的白色。 又过了半个小时，周烨早已经跟搜寻队走散了，就连手机都没了信号，低温下自动关机了。 周烨把手机放在衣服里面捂了捂，羽绒服里面还不够，要放在毛衣里面。 他身上的黑色毛线马甲还是今天早上容昭拿给他让他穿上的。 周烨尝试着开了下手机，依然没法打开。 他一把将手机摔在了地上，他没想联系谁，他只是太想容昭了，想看看他的照片。 又弯下腰将手机捡了起来，里面有很多容昭的照片，他哪舍得扔。 周烨捡起手机抬头，看见茫茫大雪中，一个人影朝他走了过来，喊了他的名字：“周烨。” 容昭身上的黑色羽绒服已经不见了，白色的毛衣上沾着一大片血迹，他看起来没什么力气，步子迈得很是吃力。 周烨一边朝容昭跑了过去，一边嘶哑出声：“站那别动。” 两人中间只剩下两三米远的时候，容昭笑了笑：“别担心，我没受伤。”他身上的血是苏嘉泽的。 周烨紧紧抱着容昭，只有把他抱在怀里，他才能安心，才能相信，他真的平安回来了。 容昭捶了捶周烨的后背：“抱太紧了，喘不过气了。” 周烨把自己身上的羽绒服脱掉，给容昭穿上，捧着他的脸，颤声道：“对不起。” 他曾经说过，再不让他受一点苦。 容昭笑了一下，抬手将周烨头发上的雪花抚掉：“是我自己非要跑出来，让你担心了。” 周烨从地上抓了一把雪，用雪搓了搓容昭的手，把他手上的血迹擦掉。 “苏嘉泽叫人绑了我，”容昭一边跟着周烨往前走一边说道，“从芦苇洞口出来之后就只剩我们两个人了。” “我用藏在身上的弹簧.刀割断了绳子，伤了他的腿，抢走了他的随身带着的证据。” 容昭虽然人很累，也很虚弱，说话的声音却清亮，眼里闪着灼灼光华，微微抬着下巴，像一个打了胜仗的小将军。 周烨转头看着容昭，想起在照片上看到过的六年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容昭。 看着眼前的人，周烨脑子里再次浮现出那幅画卷。 白衣少年翻身上马，风雪沾染了他的衣衫，泥水溅湿了他的鞋子，他也浑然不在意。驰骋过山河平原，少年停马下来，一双狭长的眼睛弯了弯，对人勾唇一笑：“可有酒，最烈的那种。” 雪不似刚才那么大了，风却大了起来，容昭往周烨怀里缩了缩，继续说道：“可惜，苏嘉泽身上带了枪，我没法，只能跟他走。” “就算有枪又怎么样，他依然不是我的对手，我趁他不备，把他的枪抢走了，”容昭从口袋里拿出来一把枪，“就是这把，回头让物证的人验验，是不是在过去的案发现场中出现过。” 烈酒入喉_389 周烨：“尽快跟林洪泽汇合，让他派人把苏嘉泽带走。” 容昭点了下头，一边走一边抬眸看了看周烨：“我本来以为没法跟你一块看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了。” “好在赶上了，”容昭看着路边树梢上坠下来的晶莹的冰棱，蹲下来捧了一捧雪，团成了一个雪球，微微笑了一下，“还有十一天就是婚礼了。” 雪慢慢停了，整个世界依旧是白茫茫的一片，寂静却不再寂寞。 最后一片雪花落在容昭的睫毛上，很快化成了一滴水珠，周烨低下头将那滴水珠吻掉，从口袋里掏出来一个黑色的小盒子。 他从盒子里拿出来一枚戒指，半跪在雪地上，握住容昭的左手，抬头看着他的眼睛：“嫁给我。” 看容昭不说话，周烨有点着急地解释道：“怪我，该早点向你求婚，戒指昨天才取回来，你…别生气。” 这儿没有鲜花也没有烛光晚餐，只有越刮越大的风，周烨急得抓了下头，像个土匪一样说道：“你都上了我的床了，不嫁也得嫁。” 声音又软了下来：“那…要不然，求你，我求你娶了我，行不行？” 又咬了下牙低声道：“下次，下次让你在上面，我保证说话算数。” 周烨抓起容昭的手，把戒指戴在了他的左手无名指上，放在自己唇边吻了吻：“不管是今生还是来世，生生世世你都是我的人。” 容昭把周烨从雪地上扶起来，耳尖微微泛着红：“急什么，又没说不嫁你。” 周烨从雪地上起来，抬了下眸，突然用力把容昭推开。 “砰”的一声，枪声打碎了雪地的宁静，远处，苏嘉泽手上举着一把枪。 他知道自己活不成了，他不想一个死去，不想一个人孤零零地下地狱。 他必须把容昭带走，活的带不走，他就把死的带走。能跟容昭死在一起，是他的愿望。 苏嘉泽再次举起了了枪，扣动扳机。 可惜他没有机会了，周烨比他快了一步。 “砰”的一声，苏嘉泽应声倒下，鲜血染红了地上的积雪，像一大片盛开的罂粟花，他最后看了容昭一眼，直到咽气也没能闭上眼睛。 容昭抱着周烨，在他背后摸到一片血迹。 苏嘉泽开向他的第一枪被周烨挡了下来。 容昭坐在地上抱着周烨，低头看了看手上的鲜血，颤着声，想责备和质问他，又不舍得发作：“林洪泽没有跟你说我穿了防弹衣吗！” 周烨抬起手，把容昭眼角的眼泪擦掉，抱歉地笑了一下：“对不起啊，我忘了。” 千钧一发之际，他没有思考的时间，也没有反应的时间，保护容昭已经刻入了他的骨髓血液里。 容昭抱着周烨，他不敢想象，这个世界上如果没有了周烨会变成什么样子。 他本来就是被他留在这人间的，因为他，这天地才有了颜色，有了声音和香气。 如果没有他，如果没有他…… 容昭抱着周烨，第一次放声大哭，像是要把这一辈子的眼泪都流干，声音悲恸，像是要把自己的灵魂呕出来。 “别嚎了，”周烨把容昭脸上的眼泪擦掉，掀开自己身上那件毛线马甲，有点吃力地笑了一下，“光许你穿防弹衣，别人就不能穿了吗？” 防弹衣是短马甲的形状，用来护住心脏和内脏。周烨被击中的是肩胛骨的位置，不知为什么流了这么多血，引得容昭哭了顿丧。 连着病假带婚假，周烨足足可以在家里休息一个月。 同性婚姻暂不合法，婚假本来是不能请的，周烨从齐局那硬磨磨出了几天事假当成婚假。 婚礼这天天气很好，太阳一早就出来了，照得大地一片灿烂辉煌。 何雪阳穿着一件酒红色的旗袍，外面披着米白色大衣，长卷发卷起，耳边坠着两颗南海紫珍珠，唇边挂着笑。 从今天开始，她就正式做人婆婆了，还得了一件行走的艺术品。 从昨天晚上开始，周烨就没见过容昭了，家里的老人说，婚礼前不能见面，不然不吉利。 周烨觉得这都是屁话，迷信思想，半夜里好几次想偷偷溜进容昭的房间，被过来陪房的白旭东等人抓了个正着，用手铐把他铐在床头才算老实下来。 烈酒入喉_390 早上九点钟，周烨换上定做好的礼服，被从房子里放了出来。 婚礼现场已经布置好了，宾客们盛装打扮，三两成群地站在自助餐桌边谈笑风生。 白色的桌布上放着各种精美的食物，高脚杯里盛放着红的黄色香槟。 钱主任站在宾客中间，他至今都还觉得自己在做梦，仿佛眼前的景象不是真实的，是周烨那个戏精搭的戏台子，周围的贵族名流全是群演。 钱主任跟一旁的齐局聊了几句，拿起桌上一块一看就很贵的蛋糕吃了一口，突然想起来，周烨还欠他三块五毛钱。 草坪上，穿着纱裙和小西装的孩子在一旁嬉笑打闹，笑声清脆悦耳。 乐队正奏着一首优雅舒缓的轻音乐。 婚礼主场地上，玫瑰花瓣穿过鲜花做成的一道道拱门，从大门一直铺到唯美浪漫的仪式台。 粉的白的绣球、洋桔梗、玫瑰与小苍兰做成的花柱站在红毯两侧，院子各处飘着一束束马卡龙色的气球。 周烨站在第一道鲜花拱门边，一边听司仪说话，一边往院子大门的方向看，一会容昭就会出现在那儿，踏着红地毯，一步一步走向他。 “大少爷，您能别一直盯着大门吗，稍微也听我说说话，”司仪对这位新郎有操不完的心，细心叮嘱道：“一会您就站着这，千万别乱动，等另一位新郎走到那边第三个花柱的时候您再迎过去，两人一块往仪式台走，明白吗？” “旁边有摄影师和摄像师在拍。您别冲动，咱们按照流程仪式来，把这个婚礼做完美了，行吧？” 也不知道周烨听没听进去，只见他点了点头：“嗯，行，好。” 吉时一到，宾客们坐在椅子上，乐队奏着婚礼进行曲。 司仪站在仪式台边，遥遥看着站在鲜花拱门旁边的周新郎，不知道为什么，下眼睑直跳，还是不放心。 周烨看见容昭穿着一身白色的西装礼服，手上拿着一束花，踏上了玫瑰花瓣铺成的红地毯。 司仪看见周烨抬起了脚，急得汗都要出来了，又不能大声叫他别乱动别冲动。 阳光下，容昭抬眸朝周烨笑了一下，狭长的眼睛微微眯着，雪白地皮肤像在发光，黑发黑眸，眼里似有星光闪耀，令周围的景致全失了颜色。 周烨终于不负司仪所望，大步朝容昭跑了过去，脚步和带起的风翻起了地上的玫瑰花瓣。 他把他高高地抱了起来，像抱着这一整个明媚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