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爷,太温柔》 第1章 心囚 哒、哒、哒—— 幽暗逼仄的楼梯间,一道狭长黑影幽幽映上嘎吱作响的阶梯木板,在顶楼斑驳的锈红色铁门前停下。 铁锁沉闷的碰撞响过,老旧的门被轻轻推开。 这是间狭窄的斜顶阁楼。 一束微光自斜面的方形小窗照进,晨光里浮动着细小尘埃颗粒,堪堪照亮昏暗的一室。 立在窗口画架前的浅灰布裙女子,执笔的手微微一颤。 哪怕衣着简陋肮脏,那黑发及腰脊背直挺的姿影,依旧可叹一句清丽无双。 谈晚笛妆容精致的脸嫉恨一拧,高跟鞋根落地的声音愈发响亮,在不大的空间造成回响。 画架前的人终于转过头。 入目的侧脸白皙优美,等到整张脸全转过来,即使见过很多次,谈晚笛仍止不住泛起鸡皮疙瘩,同时,一股舒畅的浊气自体内游走,只觉得畅快人心。 光线不足的阁楼,女子右半边脸自鼻梁侧开始被狰狞可怖的疤痕覆盖,如抓趴的蜈蚣蔓延至脖颈,瓜子脸因肌肤的褶皱扭曲变形成诡异的形状,只有一双美丽的大眼,透着哀默恍惚的光。 当年名震帝都的第一名媛,如今成了这幅鬼样子。 谈晚笛不禁勾起嘴角。 沙哑的声音轻飘飘传来:“谈晚笛,设计图稿都在这里,你的承诺是不是也该兑现?” 女人手捧稿纸,一坡一拐地走向她,恨意与希冀在眸底挣扎。 谈晚笛环臂以俯视的姿态,高傲的瞥着跟前蝼蚁般的赤脚女人。 “辛苦了,”她接过手稿,忍住作呕的情绪勾起她的下巴,“啧,谈樱,我真该给这间屋子所有墙面都按上镜子,让你每天都能欣赏到自己完美的脸。” 谈樱攥紧拳头,竭力克制胸腔的怒意。 一年了,被谈晚笛和谈升关在这里,终日不见天日,吃喝拉撒所有的活动空间只有这狭窄的十五平。她想尽所有办法试图与外界联系,甚至想过死,可是父亲的把柄被他们握着,她只能任凭摆布。 “我爸爸怎么样了?”她涩然道。 谈晚笛闻言,笑容扩散,露出阴狠的嘴脸。 “结果当然包你满意。” 说着,一叠报纸被挥到脚边。 阁楼的门再度被锁上。 谈樱怔怔垂头蹲下来,当触到占据第一版页的赫大标题,单薄的身子狠狠一晃。 被指控滥用职权、贪污受贿的华国国会议员谈绥畏罪自杀跳楼身亡,谈氏企业执行总裁谈驹白锒铛入狱… “怎么是这样…爸爸、大哥…!” 她捏皱报纸,心如交割,大串的泪顺着可怖的脸滑落,心脏一阵剧烈痉挛。 “谈晚笛谈升!放我出去!” 铁门沉闷的撞击声在偏远的村郊轻如微风拂过,谈樱满腔愤恨的用尽蛮力,似乎单薄肉体上的疼痛能分担心脏的负荷。 或许是上天听到她的祷告,曾经无数次试图撞开的锈红铁门蓦地“轰隆”一声,与门框的接缝处开裂一条缝。 她终于逃出来了! 谈樱如蒙大赦,丑陋的半张脸因笑而过度扭曲。 荒野阴风阵阵,女子孤立其间,守在暗处的人倏忽遁走。 洲豪酒店。 顶芮首席设计师正式上任发布会现场,各刊记者与业界名人纷至到场,镁光灯与掌声的交替环绕中,谈晚笛坐于主席台中央,华裙着身,容颜艳美,于众人竭尽的赞美声里谦虚的扬唇微笑。 不过年方二十三就爬到首席设计师的位置,足以让众人感叹谈晚笛的惊人天赋,而她年纪轻轻却不骄不躁,发言时沉稳干练,这般脾性立马又赢得场内所有人的一致好评。 发布会现场一切有条不紊的进行,忽然,门口一阵剧烈骚动,保安拦截不住,一个赤脚褴褛满脸纵横伤疤的女子闯了进来。 “谈晚笛,你抄袭别人的设计归为己有,怎么好意思坐在台上!” 沙哑的声音不大不小,让在场的大半人听个正着,惊诧的同时看到她的长相,众人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哪里跑来的女疯子? 有那嗅觉敏锐的记者赶紧凑上前去。 发布会现场一时混乱成一锅粥。 看到谈樱的一瞬,谈晚笛攥紧了手中的文稿,脸上的笑差点维持不住,不过短短一秒钟,她换上疑惑又无辜的表情。 台下,谈升瞠目大骇,谈樱这小贱种怎么跑出来了?! 当即恼怒的指使一旁的下属,“还不把那个女乞丐丢出去!” “是!” 维护发布会秩序的安保人员速度很快。 谈樱只来得及吐出一句话,嘴被狠狠堵住,飞快被人拉了出去。 第2章 身陨 黑暗,不透一丝光线的地下仓库,物体腐败的气味窜至各个角落。 谈樱难受的咳出声,浑身疼痛的睁开眼,一张铁青阴鸷的脸悬置头顶上方。 “啊!” 她惊惶的朝后缩,后脑勺砰地碰上冰凉的铁质物体。 似是被她狼狈样取悦,谈晚笛喉咙里发出酣畅的笑声,脸色又骤然一变,阴狠的掐住她的脖子。 “谁给你的胆子,跑到我的发布会上闹事?!” 两个巴掌旋即招呼到脸上,谈樱头晕目眩,嘴中丝丝血腥味。 “本来看你有点用想留你一命,我还真小看你的本事了,铁门都能撞开。呵呵,谈樱啊谈樱…” 谈晚笛抓住她的手,阴毒的瞪着那纤细修长的十指。 “若不是这双手,你早就该在那场大火后死去了。” 谈樱美眸猝然紧缩,“你说什么…” 她缓缓从地柜里抽出一把长刀,笑与恨在眼底晃动。 “那场爆炸你以为真是意外?可惜啊,火烧得那么旺,你的竹马却替你死了。你只是毁了脸,他却死了…” 深爱的男人到死目光也未曾放到她身上一眼,甚至是为了从小艳压她一头的堂姐牺牲,谈晚笛怎能不恨,她恨不得早把谈樱生吞活剥!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不过比我多出生一个月,凭什么家里备受宠爱的长孙女是你,校花的名头是你,保送英皇美院的是你,被赞设计天才的是你!连他也一样有眼无珠,只看到你围在他身边转!” 每说一句,她手上的力气加重一分,谈樱怔然惊愕的半张唇,呼吸一点点散失。 “他死了,谁还能护着你,靠你那倒霉死的父亲?你失踪,他瞄上政敌乱开枪自找死路,哈哈哈,一个死一个吃牢饭,活、该!而你,多亏你的图稿,让我坐到今天的位置…” 森然的地下室回荡着谈晚笛肆意的笑,戛然安静后,噗呲一声,谈樱痛呼出声,脑中一片翻天覆地,便见肮脏的地板上骨碌滚出两根皙白的手指。 鲜血喷涌,她几乎昏厥。除却身体上的痛,谈晚笛的一番话更让她痛彻心扉,恨意翻涌。 “谈、谈晚笛…我们一家待你们不薄,你却这么害我们…” 脸上又是一巴掌,谈晚笛扬刀落下,再剁掉一根指头,听到凄厉的惨叫,她只觉心中畅快。 “不薄?不薄凭什么公司是你们的,凭什么是我被众嘲绿叶衬鲜花?以前都说我是跟在你身后蹭热度的狗,从云巅跌落到此,谈樱,毁容后被群嘲的滋味如何? 啊,被绑架轮奸是不是也别有一番滋味…现在你家破人亡,你说,我是让你多活几日看看你母亲和弟弟的下场,还是干脆送你早点下去跟你爸团圆?” 谈樱瞳眸恨意涌动,咬牙忍住,“谈晚笛,不准你动他们!我们身上流的都是谈家的血,你不怕下地狱吗?!” 仿若听到什么大笑话,谈晚笛一脚踢翻她,嘴里发出咯咯咯的笑。 “下地狱? 那是死以后的事了。” 谈晚笛没有立刻杀了她。 随后几天,一点点斩断她的手指、脚,任伤口流脓腐烂爬满蛆虫。不饮不食撑到最后关头,谈樱绝望的撑开眼,看到地下室半敞着门,几声狗吠传进来。 身材高挑的年轻女子背光站在门口,衣着高雅,浑身透着自信大方。 “好走,不送。” 血沥沥的,来自地狱的女声。 她松开狗链,任两条饥肠辘辘的大型恶犬朝她扑去… —— 空濛山色,林荫浓翠,辽阔天际偶尔旋绕几声鸟鸣,坐落于山顶的道观香烟袅袅,一条阶梯状的山径迂回环绕,绵延至顶峰处的钟鼓台。 须臾,古朴沉郁的钟声绵绵悠荡,而后归于云端沉寂。 翠袅间缓缓映出两道身影。 远远听得一句:“请您救她。” 行至右端的朴心大师转动着手中念珠,宽大袖袍划过清冷的空气。 “她尸身已毁,医生都无济于事,何况是我这个归隐山居的老道士。” 山林寂寥,只闻鸟道,莫名悲戚。 “不过…” 深如古井的眸慈悲的望了身边人一眼。 只那一眼,棱角透着冷冽绝望的高大男子彷如窥得一丝缥缈的希冀。 “大师您讲。” 朴心大师轻撩一把胡须道:“祸为福之因,福为祸之果……那物件是讯息,身毁魂未归,契机到,她自会归来。” 娓娓一通,耐人寻味。 当年曾为姑娘推算五行卦象,命理俱佳,福慧双修,如今莫名出了纰漏,他不得甚解又难辞其咎。 只是那超自然的事情,几率渺渺,世人有几笃信。 男人静默良久,偏头与朴心大师对上,墨瞳沉沉,势如蛟龙。 “我怎样才能找到她?” 第3章 窗台花开 是谁… 你是谁…谁… 栀子花洁白的馨香绽在白裙上,日光将一室辉耀的发亮,夏风穿过大敞的窗,淡奶色落地纱帘猎猎飞扬,随之纷扬翩翩的,还有少女墨黑如绸缎的发。 谈樱微掀眼帘,刺目的光照进浅褐色瞳仁,点点痛意漫上又淡去,她身体晃了晃,脚下旋即传来一阵惊叫。 “疯了疯了!三小姐真要跳下来了!” …嗯? 眼睛适应了强光,她缓缓睁眼。 雪白的纱裙荡在中空,入目的双腿纤细白皙,她微微一怔,抬眸,这才发现自己正坐在三楼的窗台上。 楼下面露惊慌或恼怒的几人毫无疑问全然仰头看着她。 诶。他们能看到她? 少女目露茫然,雪臂扶上窗框一动,伸出右脚试探性的往下踩。 楼下又被吓出一阵骚动。 “苏谈樱,想死死外头!别在家给我丢人现眼!” 谈樱歪着头,冷然望向花坛后张口大骂的美丽妇人。 母亲…脑中下意识蹦出这两个字。 心口传来的疼意,让她不解中多了丝对某种可能性发生的惊喜。 飘在尘世多年,好久没感知到身躯的疼痛了呢。 身上这身干净的白裙,也不是她的。 纤弱少女伸回腿,踩着窗框,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迎面的风将她的发向后撩起,露出一张苍白精致的脸。 遥望碧蓝无垠的天,她眸底一点点的染上不可置信。 还未多加缅怀,身后紧闭的门砰地被人踹开,谈樱眼帘一暗,被闯进来的男生一把从窗台上拽了下来。 —— “苏、檀、樱。” 镜中,纤手抚摸少女光洁无暇的脸颊,谈樱流连凝着那清灵绝美的五官,粉唇浅浅弯起一抹绮丽的弧度。 少女眼梢微微上挑的桃花眼如坠星光,眸中划过薄凉的笑,潜藏着一缕扭曲。 连声音都清脆婉转呢。 她活了。 在这肮脏尘世孤零零飘了八年,如今魂归她死后的三年,替这具刚刚香消玉损的身体的主人延续生命。 她凝着镜中人的眼,黑雾笼上心口。 原主患抑郁症一年有余,死前绝食三日,绝望之中爬上了窗台,不知为何她的魂魄进入她的身体。 十七岁少女的身体太过孱弱,骨瘦嶙峋,在床上整整躺了一周,谈樱才恢复状态,逐渐适应这个身体,同时消化了原主本身的记忆。 倒是个一言难尽的孩子。 自小性格内向怯懦,顶上一双同父异母的兄姐以欺弄她为乐,芭蕾舞演员出身的亲生母亲望女成凰,控制欲极强,几乎在苏檀樱学会走路时就让她接触芭蕾,四岁正式学舞,十一岁被送到圣彼得堡的一所芭蕾舞蹈学校进修,母亲跟随照顾。 意外在十五岁的寒假发生,父亲出轨被发现,双方争吵动手时砸断了小檀樱的腿。圣彼得堡的课被迫中止,养伤的同时,父亲要求她在南城读书。 听话进了高中,接着又陷入频频被校园霸凌的处境,死前两周写给校草的情书不知被谁捅的人尽皆知,私下被同学欺压更盛,抑郁症状爆发,随后便有了她自杀的一幕。 苏檀樱的过往如云烟在脑海掠过,忆来简单,而生在局中的十七岁少女却尝遍心酸与苦涩,孤独绝望的在黑暗蛮荒徘徊… 谈樱半靠着单人藤吊椅沉思,秀眉忽而一皱,卧房的门柄被人无礼的扭开。 第4章 微变 “三堂姐,我来看你了!” 随欢快声音钻进来的,是身着蓝色背带格子裙的女孩,扎着长马尾,朝气又活泼。 与病恹恹的苏檀樱俨然判若两人。 她手托着一个芝士蛋糕,略长方型脸,细长眼,五官平淡,是几年后被奉为“高级脸”的鲶鱼系脸。 谈樱想起来,苏家在南城虽属上流,到隔壁的京都却是轮不上号,四年后一位平面模特出身的小艺人一炮而红,给苏家带来源源不断的资源,直至成立在华夏形成三足鼎立局面的娱乐公司之一的天娱乐城。 眼前的女孩正是苏家的大功臣,苏梓。 关于原主苏檀樱的消息,她自然没听过。 若不是她魂穿而来,或许正在那日死了吧。 苏梓见她坐在藤椅上一动一动,只用那双朦胧大眼看着她,嘴巴不着痕迹一撇。 “姐姐,和你说话呢,难道都不请我坐下?” 她还没开口说什么,苏梓倒先倒打一耙。 谈樱润泽的唇轻轻一弯,眉眼温柔如丝,苏梓惊艳了一瞬,房内响起灵动清冷的女声。 “梓妹不知道吗?” “…啊?” “进别人房间之前要先敲门哦。” 谈樱抚摸手中温热的茶杯,笑吟吟着望她,“这样才是有礼貌的行为,对不对?” 苏梓张唇满脸错愕,回味过来她的话,脸色青红皂白,有一丝恼怒。 苏梓在众人面前一向是礼貌懂事,乐于助人的形象,指正的话被向来鄙夷的堂姐说出来,她除了耻辱便是不屑。 一个一无是处的小蝼蚁还敢跟她讲礼貌?! 碍于在家,苏梓不好发作,把蛋糕放到藤椅前的圆桌上,无所谓的笑笑,“不就忘敲个门,不要那么小气。喏,同学们特意给你带的,一定要吃完,不能辜负大家的好意哦。” 眼里威胁意味无不明显。 若是以前的苏檀樱,听到“同学们”三个字,定会露出惊慌苍白的脸色。 苏梓站在原地等着瞧那可笑的一幕,只见谈樱淡淡一掀眼皮,“替我谢谢大家的好意,可是…” 少女的声音有点委屈,“我生着病,医生说饮食必须清淡,最近吃不了这类东西。” 苏梓脸皮狠狠一抖。 怎么个回事,她不是应该哈巴狗似的双手捧住蛋糕,生怕违命被学校那几人收拾么! 苏梓低下头细细打量她,心头狠狠一震。 不一样了。 从进门看到苏檀樱的第一眼,她就觉得藤吊椅上的人恍若换了人般,只是看脸还是那张脸,所有她并没有多想。 直到苏檀樱和她开口对话。 声调、语气、面部神态,哪哪都和以前不同了。 难道闹个自杀跳个楼还能让人性情大变? “谈樱姐姐。” “嗯?”轻巧的尾音上扬,慵懒随意。 苏梓死死盯着她的眼。 浅褐色的瞳仁剔透如琉璃,随不断飞舞的窗纱,跳跃着金色阳光。 澄澈的目光,淡雅的气质,哪里是一个胆怯懦弱的死丫头该有的样子。 苏梓揉了揉眼,狐疑的扯出一个笑,“没事,那你看着吃吧。” …… 卧房再度安静,夏季的热风卷入,很快低结成丝丝凉意。 谈樱搁下腿上的书,起身,莹白的脚踏过深色木地板,停在正对床头的墙前。 墙上的挂历还贴着时下流行的卡通贴纸,可以想见沉默寡言的孤僻少女,内里有颗软萌的心。 “今天六月十三号呢。” 距离那件事的发生,很快了。 第5章 病好 一楼餐厅传来瓷具清脆的碰撞与低语,楼梯上铺着华丽的地毯,踩在脚下没有一丝声音。 作风奢靡的苏家,处处透着奢华。 微微蹙起柳叶般细致的眉,谈樱对这座别墅外放的装潢略表不喜。 等那纤细若柳的身姿出现在餐厅入口,沿席而坐的几人纷纷止了动作。 “檀樱?”位在靠近门侧的美妇人讶然站起身,朝她迎上去,“你怎么过来了?” 若是仔细听,不难琢磨出她语气里的不虞。 在座的显然也因她这个不速之客坏了用餐的气氛。 谈樱坦然与余秋莲平视,“我来和大家一起用餐。” 余秋莲,苏檀樱的母亲。新生第一天在楼下庭院花坛后朝她怒吼的女人。 余秋莲有点惊诧。 自苏檀樱确诊有抑郁症,已有小半年没和众人用过餐。近来一周医生说她有转好的迹象,今天主动下来,这是…难道病真好了?! 一声咳嗽传来,苏敻沉下双目,“秋莲,让人摆餐具。” 谈樱温顺低头,随佣人的招待在余秋莲对面坐下,低敛的长睫遮住明眸闪过的微光。 哦?这就是原主畏惧的,被称为父亲的男人。 仪表堂堂,苏敻年轻时也是含着金汤匙出身的富二代,只是这面相稳重平和,富有慈父爱妻声名的男人,私下里暴戾、残忍、势利。 谈樱左手轻轻按了按膝盖,这条左腿就是被他砸断的呢。 她不动声色,一一打量座上几人。 苏敻右手边的中年男子苏质,她要唤声二叔,再依次是二婶何保燕,堂妹苏梓,十一岁大的堂弟苏宝浩。 一家几口齐全,除了苏檀樱同父异母在国外留学的大姐。 还有那个男人。 谈樱惋惜般捣了一勺瓷碗里的银耳羹,送入粉唇。 可惜,还想会会原主混不吝的哥哥呢。 晚餐平稳的进入尾声,见她还没有停止用餐的打算,余秋莲皱起眉。 “檀樱,晚餐要节制。” 跳舞的人对身材管理极致苛责,余秋莲对女儿身上的一切赘肉深恶痛绝。 谈樱抬起头,苍白的小脸淡淡一笑,“妈妈,我还在生病。” 湿漉漉的大眼巴巴眨着,透着一股惹人怜惜的可怜。 余秋莲没由来的心虚,愧疚感冒出心头。 在弟兄一家前,苏敻还是会装装样子,当下批评余秋莲,“看檀樱瘦的,晚上端点燕窝让她补补。” 转头又打量着苏檀樱,见她状态明显与之前判若两人,心里的不满少了些。 女儿患有抑郁症,对于从商并有一定地位的男人来说,实在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身体觉得好多了?” “恩。” “明天我让医生再给你看看。” “恩。” 答应的乖巧可人,苏敻警告式的看了她一眼:别再给老子搞什么幺蛾子闹自杀! “至于你学校的事,既然不想去,我可以给你办转学,但是…” “爸爸,”谈樱放下手中的搪瓷勺,浅笑,“不用办转学,我会和同学们和睦相处的。” 呵呵,怎么能做逃兵呢。 明德高中的那群坏孩子,似乎连她的弟弟也没放过呢。 苏敻诧异的看她,少女神情安静乖顺,双眸透着优雅淡然。 他的女儿,病真的好了? 第6章 奇怪的少女 面对不熟悉的领域,第一要素是平稳。 空旷的舞蹈室,谈樱打量着镜中身形姣美的少女,单手两指捏起灰紫色蓬蓬裙摆,前脚紧贴后脚,高高踮起脚尖,随记忆做了几个标准的舞姿。 优雅,高贵,翩然如白天鹅。 自小练习芭蕾,苏檀樱的体态气质无疑十分出众。 可惜呐,她并不喜欢芭蕾。 谈樱摊开五指,细细打量,少女的手指白净如葱,纤长优美。虽不及她的好看,但用来画画也不差。 比起失去指头无法握笔的日子,拥有完整真实的躯体,实在太幸福了不是吗。 她头微微一偏,半掩窗纱的落地窗外,一轮上弦月嵌至顶端,黑色的天空远远飘浮几朵乌云,清淡月光偶尔勾勒出几笔掠过的飞鸟。 沉沉夜色,寂静无边。 反锁舞室的门,灯光调暗,典雅的舞曲拨至循环播放,散下高高盘起的乌发,谈樱踱步窗前,站上高凳,推开上半层玻璃窗,单薄的上半身迎风探出。 呵。 隔壁家的小姑娘又要跳楼了? 隔着一条道路的距离,三层半高欧式别墅的阁楼,未开灯,黑黢黢的外敞窗口,封琼轻挑笔杆的手指顿住,一双潋滟的眸瞟住对面影绰的小身影。 两层楼,六米。 谈樱目测好与楼前合欢树的距离,米白色方头小皮鞋踩上窗框。 咻——嘶—— 封琼倒吸口凉气,便见月光下那抹白如矫捷的灵狐跃向花开正盛的合欢树,转瞬失了踪影,只余扑簌簌的余音缭绕在空荡夜际。 随后,那抹白身现在无人的小道,从容优雅的捋平裙摆,捋顺发梢,白皙的手指在月色下如镀了层光辉。 呵,有意思的奇怪小朋友。 封琼扯起的嘴角在下一瞬僵住。 那沿道路直走的少女,蓦然扭头,直直与他对上眼。 圣洁精致的小脸微微勾唇,绽出一朵森然诡异的笑,如跳出八音盒机械般眨眼微笑的人偶公主。 仅仅一刹,她顷刻回头,背着手迈起惬意悠然的脚步。 卸下瞬间的毛骨悚然,封琼眯眼,握紧笔杆,直到白色的一点融入薄雾笼罩的黑夜。 他的房间并没有开灯,她是怎么发现他的? —— 凌晨零点,在土豪遍野的外郊别墅区碰见孤身一人走路的小萝莉概率有多大? 被拦住的时候,出租车司机的心跳差点飞出车外。 “你好。”声音甜美干净,一袭蕾丝白裙的少女坐进车后座。 再三确认小姑娘不是鬼,且生得灵动美丽,司机的情绪渐渐稳了,还有一丝小庆幸。 开车这么多年,头一次接到如此漂亮的小萝莉哩! “叔叔,滨河大道。” “好嘞!” 虽高兴的应了,反应过来后,司机的脸色有点奇怪。 滨河大道那片也属东郊啊,偏僻的很,周围除了供观赏怡情的园林,在远点可是一片…墓林。风水极好的墓林。 他咕咚咽了下口水,“小姑娘,你确定要去滨河大道?” 现在可是人迹鲜罕的深夜! “嗯~” 透过反光镜,少女粉唇挂着甜美的笑。 只是那双望着车窗往的美眸…冰凉,死寂。 司机猛地抽回视线。 第7章 翻车 滨河大道与河顺路宽阔寂寥的十字路口,谈樱立在路边,自东向西细细打量。 虽地处郊区,又至深夜,作为主干道的大路不乏过路的货车或汽车。 夏日的夜凉爽沁脾,偶然的一丝风撩拂少女洁白的裙摆,和着扬起的黑发,远远望去,清新又诡异。 当年报道的是几点呢? 零点四十五分,滨河大道与阿卡路交叉口发生重大车祸,三车相撞,三死两伤,新闻只爆出白色现代轿车车毁人亡的照片,匆匆以追尾结束。 世人却不知,车祸中白色轿车内的两人只是可怜的受害者,被无辜扯进一场警与匪的残酷厮杀。 谈樱立在路边东望。 下一个路口是阿卡路。 约莫两三分钟后,后方打来两道车灯,一辆白色轿车沿着滨河大道自西向东缓缓驶来。 而头顶之上,交通信号灯不停闪烁,倒数最后三秒,却是由红转绿。 轿车畅通无阻的开过来。 “真是不让人可爱呐…” 本想友好的招停的。 她似是无奈低叹,奕奕双眸紧盯轿车,没有丝毫犹豫,忽地从人行道旁蹿出。 寂静的大道蓦然出现一道白影,现代轿车内的人具是骇出一身冷汗,刺耳的刹车声划破夜穹,车轮在地面划出重重的痕迹,在距谈樱十公分远的位置堪堪停住。 车灯照亮少女冷静异常的面庞,开车的人完全不淡定了。 “操他妈的,神经病啊!” “什么鬼,吓死我了…” 车上骂骂咧咧的下来一男一女,见横穿马路的是个相貌精致、未成年模样的少女,语气稍客气了些。 “小妹妹,以后过马路能不能注意点,说句难听的,万一真撞到你,不止我们赔钱,躺在医院受罪的可是你…” “实在很抱歉,给你们造成麻烦了。” 弯腰鞠躬九十度,歉疚的表情十足到位。即使不看少女精致如洋娃娃般的脸蛋,仅听那软糯的娃娃音,年轻情侣的心也软化了。 “好啦,下次注意点啦…” “亲爱的,我们快点回家吧。” 白色轿车门关合的声音刚落,不远处,剧烈的刹车声、车与车可怖的碰撞碎裂声再次打破安静的夜。 嘭——轰—— 谈樱攒紧手,视线睹向东方。 来了,那两辆车如她所知的那样相撞了。 耳边还能听到现代轿车上的对话。 “前面是什么情况?!” “你看,好像是车祸!” “天啊,要是车没停我们估计也开到那个路口了…” 与此同时,嘹亮的警车声呜呜传响,一列排列有序闪烁不停的警灯沿着大道奔向事发路段。 谈樱淡淡扬唇,转身回到光线昏暗的人行道,快速向出事的方向跑去。 被霓虹照亮的十字路口,一辆黑色卡宴越野斜横在路中央,右侧车身摧毁严重,隐约可以看到驾驶座上影绰的人影,一动不动的,仿佛失去了生机。 越野车近旁的蓝色跑车更惨烈,竟翻了车身倒扣在地,凹扁大半的车尾冒着袅袅青烟,路道上汽车零碎的部件散了一地,触目惊心。 走近可以看到跑车上有两个人,不知是谁的半截腿掉在倒扣的车篷与地面间,汩汩鲜血与蓝色漆面组成一幅诡丽的画面。 真美的颜色呐… 谈樱单手抚过发梢,静静立在路边的花坛旁,一双澄澈褐眸淡凝着跑车。 第8章 哪只眼睛呢 “该死…” 一阵眩晕后,靳旰发现自己正被倒吊在车里,鲜血糊了眼,他气恼的狠狠抹了一把,浑身上下肆虐的痛意不得不让他绷紧神经。 身边的手下已经死透。 以倒立的视角环视周围一圈,他下手解安全带的手突然一顿。 空荡的深夜道路,斜对的路口角,一双纤细的腿罩在雪白的裙摆之下,再往上,他看到一张少女微笑的脸庞。 如一缕缥缈的幽灵,安静,又纯洁。 胸口猛地一惊。 然而此时靳旰无暇思考出现在视野中的少女是否是幻觉,警车的警报声越来越近! 从汽车残骸中爬出,着实狼狈的紧。 男人拖着腿,一瘸一拐的钻进路边的树林,马路上滴淌的血迹在杂草从边缘渐渐消失。 谈樱微启粉唇,感慨一声。 不亏是道上数一数二的黑老大,饶是浑身是血身负重伤,逃跑的速度依旧是专业水平。 上一世,这个男人也是这样爬出车,躲进树林,最后藏匿在明德高中的体育器材室,劫持了七名高中生的吗? 黑漆漆的林子,身后树叶的踩踏声不断靠近,靳旰终于没忍住,停下步子恶狠狠的转过身。 他脸上闪过惊讶,方才路口处出现的白裙少女不是幻觉。 “小朋友,识相的话赶紧滚!”他粗声喝道。 谈樱抬起右手,怯懦的指了指他,“你受伤了,应该去医院的…” 靳旰满脸警惕,稀奇了,这小女孩儿打哪儿冒出来的。 他摸了摸腰,操,枪在车里,没拿。 要不直接掐死好了? 他目光落在少女纤细白皙的脖颈。 仿佛没看见男人眼中的杀机,她大胆的小心翼翼靠近一步。 “大哥哥,”甜甜的嗓音带着怯意,她咬着小手指甲,“刚才我看到你撞车了,好吓人,你现在身上都是血,会不会很疼呢?” 这样漆黑宁静的夜,莫名出现在林中的少女宛如坠入凡间的精灵,大眼怯生生望着他,脸上带着关心,五官笔笔精致,像极了记忆中的某人。 鼻尖飘入少女身上温馨的淡奶香,靳旰一时微微出神。没有注意到少女瞳中一闪而逝的锋芒。 下一刻,腹部传来一阵剧烈疼痛。 他只来得及低吼出声,高大的虎躯颤了几颤,昏倒前不忘阴鸷的狠瞪跟前的少女一眼。 他娘的!活了三十年,今天居然栽倒在一个丫头片子手里! 男人轰然倒地。 啊…电棒的威力似乎真的不能小觑呢。 既可以照明,还可以电人。 仿佛发现了什么了不起的新大陆,谈樱笑微微的收起电棒,放进随身携带的帆布包包。 白色方头小皮鞋轻轻碰了碰地上男人的大臂,她提起裙摆缓缓蹲下。 男人脸上染了血,但并不妨碍他的英俊。 她的弟弟,也有一张俊秀好看的脸呢。 可是这个人,却在劫持的七名高中生中,眼也不眨的当众挖掉弟弟的一只眼。 天道好轮回,现在,他乖乖的躺在她脚边,沦为她的人质。 该要他偿还哪只眼睛呢? 第9章 让人躁动的修爷 “都市快报,凌晨零点四十五分左右,滨河大道与阿卡路交叉路口发生一起重大车祸,造成一死二伤…据查跑车车主靳某系涉嫌毒品走私,弃车逃跑被发现重伤晕倒在路边…” “嘶,一大早看这么血腥的新闻做什么。” 余秋莲路过客厅,皱着眉抱怨道,沙发上苏敻翘着二郎腿,斜过去一眼:“无知妇人。” 电视上破损严重的两辆车车牌皆被打上马赛克,却迟迟没曝出嫌疑犯的照片。 这姓靳的涉嫌走私毒品的男人,不会是他所知的那位靳某吧? 想到这儿苏敻脑中的疑惑更盛。 早上还有一则小道消息传到他这来:从首都回南城祭祖的段家太子爷出车祸了! 单单拎出段家二字,就足以让南城的上流贵族们颠上一颠,若说华国大名鼎鼎的顾家出政客,那五大名门世家之一的段家可谓称霸整个军界商界。 段家老爷子处尊居显,位高权重,是华国的最后一批老元帅,其长子经营的卓越集团几十年如一日占据全球企业五十强屹立不倒,二子随父参军,官至军区总司令,三女是国内外著名的考古学教授,四子… 呃,四子是个例外,不提也罢。 再论孙子辈,最出挑的便是段家老二段修与,年轻有为堪称传奇,二十一岁入伍三年前途大好之时为火海救人壮烈牺牲,没想到三年后,这位胸佩一溜荣誉勋章,以锐不可当之势离奇归来,再是三年,授衔大校,前途不可限量。 现在人来到南城,还出了车祸,大家哪有不躁动的道理。 苏敻一个人坐在客厅思绪万千,余秋莲走向餐厅,见着餐桌边女儿的小身影,脸上露出会心的笑。 昨晚檀樱在舞室练了大半晚的芭蕾,隔着门板听到里头高雅的练习曲,她都能想象到女儿在镜前舞动的模样。 要知道自她生病以来,怎么都不肯再踏入舞室一步。她对爱女的殷殷期盼差一点就落空! 还好,女儿又重拾芭蕾了。 “檀樱啊,早餐多吃个鸡蛋,你现在正是补充钙质的时候。” 谈樱抬头,微笑有礼,“妈妈,早安。” 少女眼底淡淡乌青,想来是昨夜睡眠不足,但面色白皙粉润,精神劲十足。 那一周前还阴郁沉默、三翻四次闹自杀的人似乎真的远去消失了。 余秋莲暗暗松了口气,右手顺了下她散落肩头的黑发,高兴道,“真好啊。” 哪里好呢? 谈樱敛下眸,看着杯中乳白色的液体,粉唇不着痕迹一勾。余母呐,我注定是要让你所有强加在苏檀樱身上的希冀化为乌有了。 “明天就是周一,”余秋莲说到另一个话题,“你就还和之前一样,跟着小梓一起去上学?” “好。” “要是在学校还不习惯,”她皱着眉很担忧,“回来告诉我,我再劝劝你爸让你去俄国上学…” 在余秋莲眼里,女儿注定要走芭蕾这条路,去正儿八经的高中念书完全是画蛇添足,何况是重点中学那种对成绩苛刻的学校。 谈樱放下银筷子,笑容令人如沐春风,“妈妈,您放心。我吃完先上楼了。” “去吧,十点记得去舞室开开筋。” “……” 谈樱低头,脚上淡粉色毛绒兔子头软拖格外可爱,垂至小腿肚的白纱裙贴着肌肤,柔软冰凉。 她的衣柜清一色白色淡系服装,只有四套丑巴巴的衣服格格不入。 苏檀樱的校服。 踏上旋转楼梯,微微侧目,沙发上的苏敻面色严肃的吩咐管家备车临时要去军区医院,余秋莲握着手机在通话。 “lisa老师吗,下周末开始有没有空…是,她病好了,又要麻烦你授课了……” …… 兔子头软拖在木台阶上多留了五秒,很快随着主人消失。 第10章 送关怀送体贴 南城军区总医院顶楼,vip病房。 送走了一波医护人员,宽敞明亮的病房总算安静下来。 空气清新浮动,夏日夺目的日光透进窗,室中央病床上假寐的男人微微睁眼,狭眸灿若星空墨深如潭,身下雪白的枕头被单彷如缥缈梦幻的背景板,氲在光芒中的脸庞五官俊朗,线条完美。 下颌处新添的一道突兀划伤,更为这过于俊美的脸增了分硬朗。 严霂关好门,大步走至床前立定,恭敬道: “老大,南城市长秘书和新化企业苏某在外面等着。” 段修与略一抬眸。 墨瞳漠然冷冽,拒绝之意不容置喙。 严霂对此回绝意料之中,立即转身出去。 他扯扯嘴角,这南城虽比不得京都,该有的人精半个不比京都少,老大前脚刚进医院,鸡还没打鸣,一波波送关怀送体贴的后脚就紧贴而来。 瞧也是,举国上下谁人不知京都段家段修与的名号。 根正苗红的军三代,陆军特战部队出身,惊才艳艳,入伍三年就斩获海陆空三栖兵王的名号,之后上级特调执行秘密特战任务屡立奇功,三个月前授衔为华国最年轻的大校,手下的超精锐特种部队,红鹰特战队所向披靡,是华国军部最为神秘的杀手锏。 咳咳,最重要的是,明面身份是未来段家家主的接班人。 不过两分钟,严霂返回,手上还多了份文件。 病床上,段修与调整了位置,随性慵懒的坐躺。 打石膏的左脚滑稽的半吊着,奈何他相貌高贵,气场强大,看不出丝毫病人的羸弱样,相反像个腿脚不慎受伤的王。 抽回远望窗外的视线,他淡淡问,“靳旰醒了没。” “醒了。” 严霂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醒来意识到被抓住,反应很冷静,等知道自己左眼瞎了…鸡飞狗跳的场面三个特警差点没控制住,最后扎了一针,睡过去了。” 段修与微抿薄唇,轻嗤一声。 他昨日刚抵达南城,晚上驾车遇到靳旰纯属巧合。 所谓冤家路窄,华夏臭名昭著的大毒枭撞上战勋赫赫的陆军特战兵王,激战一触即发,立马沿着城郊大道上演史诗级飙车,当时的车速下若有第三方车辆出现,结果必然很惨烈。 好在两豪车相撞,段修与只是折了腿,轻微脑震荡晕了过去。 而靳旰周身轻伤,尚有力气逃跑,不过在逃跑的途中不幸的昏倒在小树林。 还没了只眼睛。 “监控视频。” 以段修与敏锐的嗅觉,定然察觉到其中的不寻常。靳旰不是普通人,这么倒霉的让人逮住确实匪夷所思。 严霂早有准备,立马取来柜桌上的平板电脑。 因为提前查过昨晚的路况监控,他此刻不知道该如何安放自己稀奇纳罕的小眼神,暗暗搓着手,欲言又止。 段修与睨来一眼,“怎么?” 他古怪笑笑,“你先看看。” …… 良久,段修与放下平板,俊脸一如既往喜怒不形于色。 侧目对上严霂探究的眼神,忽而低沉轻呵一声。 黑沉眸底亮着精光。 “倒是有点意思。” 人迹寥寥的夜半城郊大道,掐点突然冲到路口拦车的女孩,随后又出现在两车相撞的车祸现场,静静站在路口,等靳旰弃车逃跑,也随他消失在监控范围内。 毋庸置疑,她定然是尾随靳旰而去。 一切像算好了似的。 第11章 哪里奇怪吗 可惜小树林里没有监控,靳旰怎么晕的只有当事的两人知道。 他的左眼,是被人用刀子生生挖出来。 那都没把他疼醒? 段修与露出鄙视的微表情。 严霂就像他肚子里的蛔虫,及时解释道,“他被注射了麻醉剂。” 哪怕没亲眼看见,也能推测出下手之人的一气呵成。 段修与眯起眼,幽幽注视暂停画面里娇小的白影。 “人查出没。” 严霂捏了捏手里新出炉的文件,“过程有点曲折,耗时有点长久,结局还是很美好的。” 言外之意,监控里的小妹妹虽刻意隐藏了行踪,在他们强大的侦查网络之下还是落网了。 段修与没好气掀了眼皮,“讲人话。” “你真的要看…” “……” 严霂什么时候如此婆婆妈妈。 触到段修与冷厉的眼神,他赶紧双手奉上。 看到资料时,他本人是惊吓了一下。 离奇的倒不是小姑娘令人唏嘘的人生经历和家庭背景,也不是年纪轻轻未成年就敢挖人眼睛的小凶残,而是… 翻到第一页,段修与眸光淡淡一扫,接下来像是触到什么雷点,视线一寸寸凝固冻结。 雪霜冰棱以肌肤能感知的速度迅速在病房内封冻,严霂狠狠打了个哆嗦。 床上的男人仿佛被魔咒定住,一动不动凝着页面左上角,只一双眼眸幽邃如深潭,搅动着令人心悸的漩涡。 某一刻似有悲恸浮动,旋即被滔天的狠意吞噬。 “苏檀樱。” 他以极其散漫清淡的口吻,念出名字。 那口吻之下的沉重,恐怕只有身边亲近他的挚友才能体谅。 严霂垂下头,心底重重一叹。 苏、檀、樱。 偏偏和那人的名字戏剧般的相似。 这几年来,有谁敢在他面前提起“谈樱”二字? —— “听说没,十三班的神经病又要来上学了!” “哇靠神经病哎,会不会传染,老师不管的嘛?” “笨蛋,神经病不是传染病,不过…会杀人的哦!就算杀了你也不用负法律责任!” “…你别吓唬我!” “哪个神经病,你们是说那个锅盖头土包子啊?” “哼,小三的私生女。” “对,是那个垃圾。” “哈哈哈哈垃圾…” 明德高中交友群、贴吧论坛关于高二十三班的“垃圾”要重返校园的消息如狂风过境般传开,周一的早晨,似乎连校门口都比往常热闹一些。 苏家负责接送的奥迪车内,苏梓攥着书包带子,神情局促不安,时不时侧头偷偷打量另一边的少女。 嫉妒的…不甘的… 苏檀樱真的被鬼附身了不成?! 早上比她最先受到惊吓的是大伯母。 “樱樱,你今天为什么这种打扮!” “哪里奇怪吗?” 二楼走廊,余秋莲看着自卧房走出的女儿,险些惊掉下巴。 一句话落,她赶忙闯进她的卧室,翻箱倒柜的找着东西。 谈樱随她走回卧室,站在玄关处,静望着半跪在地上开抽屉柜的女人。 “妈妈,你是在找它们吗?” 那自苏檀樱升高中来便被强制要求戴上的东西: 黑色厚齐刘海短发套、大黑框眼镜。 第一眼见到那藏在书桌架后的土东西,她差点吐了呢。 听到女儿清甜的声,余秋莲猛地回头。 “对,檀檀把它们放到哪里了?你去上学,必须要戴着它们才对。” 余秋莲脸上的笑像强行挤出来的。 第12章 扭曲成奇形怪状的脸 “扔了。” “……”余秋莲恍了一下。 她是不是听错了? “扔了。” 轻描淡写两字,像一块金石砸碎了她竭力粉饰的权威。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陡然拔高的声调,扭曲成奇形怪状的脸,谈樱微笑看着跑近的女人,对于她的反应很满意。 “它们太丑,我不喜欢。” 她不喜欢的还有很多。 比如宽松到明显不合身的加长版校服裙、脏兮兮的土黄色球鞋、老气横秋的黑皮书包—— 一切余秋莲为上学的女儿刻意营造的土气形象。 余秋莲神色恍惚,身前的少女青春靓丽的像一副画卷。 蓬松时髦的双麻花辫,修身贴合的白衬衫,蓝色格子校服裙短至膝盖上三公分处。 配上与她像极的精致五官,余秋莲仿佛看到她年轻时的模样… 她脸色阴沉下来。 “你说!你是不是在学校谈恋爱了!竟然还背着我偷偷把校服改了!苏檀樱,今天你要是不把身上的衣服换掉,我不准你去上学!” “哪里奇怪吗?”谈樱依然俏皮优雅的口吻,“我身上的莫非不是校服?” 少女深邃如星空的眸有股直击心灵的魔力。 余秋莲狼狈移开与她对视的眸,还是不甘的说,“你这样穿不好…” 女儿从小生的美,她一直是引以为豪的,直到某次放学接小檀樱回家,看到光彩鉴人的少女被一群异国少年围堵,有说有笑… 现在的孩子都早熟,长相漂亮的女孩子最容易被骗入歧途。 女儿将来要继承她的衣钵成为世界级的芭蕾舞者,怎么可以被早恋干扰! 她当年若不是年纪轻轻跟了苏敻,怀了孕,现在何至于被困在这不见天日的金丝笼… 她不能让女儿未来如她一样的后悔! 正因此苏檀樱一回国内上学,余秋莲立马对她全副武装。 美,有时即罪。 在苏檀樱“病”“好”的第十天,余秋莲第一次遭受到她叛逆的反击,她不禁怀疑实则是女儿病入膏肓了。 两人对于穿衣打扮的争执,最终以谈樱为胜。 苏敻在家,余秋莲不可能拘住她不去上学。 在校总是穿着邋邋遢遢松松垮垮的人,摇身一变,瞩目的让人移不开眼。 苏梓惊的早餐都没吃下去。 “大姐姐…”她忍不住开口,“你今天穿的,还没以前好看。” 到底是高二的孩子,嫉妒都是明晃晃的。 谈樱双手叠在腿上,透进车窗的日光为她侧影镀了层金光。 缄默安静,完全没有任何回嘴的意思。 驾驶座的司机忍不住朝后瞥了眼,苏家这两位小姐,穿的可不是同样的校服么。 被无视的彻底,苏梓难堪的咬咬唇,目光落回膝上的手机,噼里啪啦打下几个字:十分钟后到。 谈樱望着车窗外,陌生城市的街道快速划过。 这座城市,她曾来过几次,十五岁时在姥爷家的大院住过一年,母亲的娘家就在南城。 父亲惨死,哥哥入狱,叔婶不仁,谈家容不下他们,母亲带着弟弟在一年前来到南城,暂居娘家。 谈时。 忆起记忆中的少年,谈樱唇角露出真切的笑。 姐姐很快可以再次见到你。 第13章 作为一名盖世英雄... 车稳稳停在尚高宽阔平坦的大门口,早上七点,正是学生络绎不绝进校的时间。 真奇妙呐,算上死后浮萍般的七年,她阔别高中有十二年。如今要以苏檀樱的身份,重游青春年少一遭。 苏梓率先开门下车,像是要甩掉什么脏东西,走的飞快。 谈樱背好包,步伐不徐不慢。 夏日金色的阳光格外灿烂,沐在光中的少女,优美的如同画师笔下的油彩。 “喂喂你看,那个女孩是转学生吗?” “好像洋娃娃喔…” …… 苏梓和谈樱一个班,见苏梓先进来,班上那群捣蛋的立马蜂拥过来。 “来了没来了没?” “哈哈哈我迫不及待像见到垃圾中招的丧样了!” “喂胖子,你去走廊站岗,看到人吹个口哨。” 苏梓看了一圈黑压压的脑袋,神情纠结古怪的点了下头,别有深意的看了眼最后排坐在课桌上的女生,低头走回自己的座位。 胖子吴涵叼了根棒棒糖,大刺刺趴在回字走廊的护栏上,一颗大头四面八方瞅来看去,愣是没逮住靶子目标。 奇了怪了,以往“垃圾”往大地上一戳那就是最瞩目的一个,毕竟明德再挑不出来比她更土更怂的货。 是走路上栽坑里了? 班里头等的同样暴躁。 “不是跟你一起来的吗,怎么这么磨叽!” “再不来班主任就过来了…” 十三班在回字建筑长廊的中间位置,临近早读点,教室外的人不多,远远的只见一抹曼妙身影在楼梯口折了弯,徐徐朝十三班走来。 额洁鼻挺,明眸樱唇,妹子白的像一束光,妹子腿好看的能玩年… 吴涵嘴里的棒棒糖就那样掉了,呆若木鸡。 当看到妹子纤纤玉指要推开的是自家班的后面,他脑铃大震,像个盖世英雄一样跳到她身前。 “美美美美女!” 谈樱眨眸,顿住。 那是怎样精致的一张巴掌脸啊… 吴涵脸烫的跟猴屁股,抬手搔头,“美美美女,你进错班了吧?” 内心os:妈的哪里的小美女,快来十三班吧! 他斜了眼半掩的后门,里面机关重重,作为一名盖世英雄,怎么可以让美人儿无辜受灾。 少女矜贵微笑,“没有错,高二十三班。” 嘤…什么叫可引沉鱼出听,可使落雁齐腾! 吴涵只觉耳朵要变性怀孕,于是当谈樱推开门,他下意识的挡在她跟前。 “吼——” “哗——” 充斥着洋洋恶作剧的坏笑在门打开的一瞬暴发,门框上的一盆墨水如瀑倾泻,随后漫天的粉笔末、甚至垃圾桶里奇奇怪怪的脏东西像发射的导弹正中中心目标。 当然少不了铺在门口地砖上参与游戏的塑料泡沫袋。 在几人合力齐拉之下,吴涵鬼嚎一声轰隆摔倒,捂着屁股在地上滚成了蓝色一团。 有人上来补了一脚,“哈哈哈,垃圾,欢迎你重返校园啊!” “我靠,一个多月没见,垃圾膨胀成了垃圾桶!” “哇哈哈哈…” 恶作剧的发生不过短短十几秒,等众人发现不对劲,吴涵气恼的一把拽倒跟前的一条腿。 “卧槽都特么瞎眼了?!” “……” “……” 在美女面前丢人,简直是奇耻大辱! 跟吴涵一起跪的庄瑞尧拽着他起来,一脸懵逼。 第14章 猴兵下凡 “怎么是你?!” “垃圾咧?” “一早上白忙活了…” 恶作剧失败,唏嘘声一片。 “什么嘛,扫兴!”有女生娇滴滴一嗓,甩着裙摆就要回自己的位置,又在周围人惊艳的视线里驻足,回头。 凌乱肮脏的后门口蓦然出现一个少女。 清纯俏皮的双辫马尾,纤尘不染的校服裙与深棕英伦小皮鞋,五官绝艳。 许是对发生的一切很惊讶,她不解看看地上肮脏的一滩,小心翼翼的迈出脚,路过蓝胖子吴涵时,从衣兜中拿出一包餐巾纸。 素手纤长,衬在纸巾米黄色碎花包装之上,玉白如葱。 一向大咧咧的胖子脸涨红到极限,赶忙接过纸巾,捧在怀里。 少女的一举一动,甚至小到眨眼的动作,高贵优雅的俨如古童话里走出来的贵族公主。 哪来的女孩子啊? 周围吸声不断,连第四排靠窗位置上的人都不禁好奇侧目。 苏梓冷眼看着这一切,忽而开口。 “檀樱,你怎么上来的这么晚。” 嘶。 檀樱?! 眼前漂亮的不可思议的女生是苏檀樱?那个“垃圾”! 抽气声更大了些,更有同学直接爆了粗口,吴涵手掌里的纸巾包险些掉地,和庄瑞尧扶着下巴对视一眼。 谈樱清湛的眼移到最后排靠窗的一张孤零零的桌子上。 丢着粉笔头和废纸团的桌面布满尘埃,不用去看桌洞就知道里头的盛况一定不亚于此。 那是苏檀樱的课桌。 她信步走去,双肩包放到最后排的储物架上,自包里拿出一叠毛巾,又在卫生区捡了个干净的盆子,不一会儿端着漾着清水的盆回来。 全班的学生无一例外都在暗搓搓围观华丽大变身的“垃圾”整理自己的课桌。 少女面部线条十分温柔,不卑不亢,瞧不见一丝恼意和怯懦。 班主任周敏过来时,她刚好整理完自己的一小方净土,教室也默契的响起朗读声。 然而后门处的大片狼藉却没人打扫。 周敏逛到后头瞧见,气得差点没仰过去。 “这都是谁干的?!给我站出来!” “……” 班里一片寂静,没人吭声。 “敢做还不敢当了?再给你们一次机会,否则我立马去调监控!” 周敏憋着气,精明的两眼着重扫过后排几个平日里向来无法无天的捣蛋鬼。 明德高中是南城数一数二的好学校,之所以出名不止是因为明德每年令人惊叹的升学率,还有她高端的“贵族血统”——但凡在南城数的上号的名门贵族,削尖脑袋也要把自家的孩子送进来,家长每年捐赠给学校高昂的赞助费,足以让明德的师资、教学设施、餐饮服务等等在南城各大学校独拔头筹。 正因如此,能进明德读书的无不是成绩极优的尖子生、别有一技的特长生,还有——有钱人的孩子。 明德一年级十六个班,一班二班是尖子生中的尖子班,既然有拔尖班,当然少不了鱼龙混杂的“贵族”班,专收那些头顶“二代”“三代”光环,可成绩实在搬不出明德台面的学生们。 好巧不巧,周敏待的这一届,烫手山芋滚到了她手上。 呵呵,真是老天无眼,一定是看她平日太舒坦,派了一群猴兵下凡整她! 等了一分钟,还是没人主动揽责。气氛尴尬之余,不知道谁嘀咕了句,“那卫生不是该让苏檀樱搞么…” 声音不大不小,全班人刚好都能听见,气氛一时怪异。 第15章 十三班女一霸 周敏表情一滞,这才注意到最后排角落里安静坐着的女孩。 明明是一身再普通不过的校服裙,穿在她身上犹如华服,瞬间高端大气起来。 咦,她的班并没有转学生。 女孩的侧脸隐隐眼熟。 周敏心思狂绕几个弯,终于想起来,今天班上有个患抑郁症的女生返校上课了! 身为一名负责任的班主任,怎么可以认不出自己的学生。 对于以新形象回归校园的苏檀樱,她吃惊之下又感到欣喜。班上同学爱欺负苏檀樱她多多少少也知道点,可她有什么办法呢,学生的家世一个比一个有势,有心而无力啊。 听到有学生滴出苏檀樱,周敏虎气一瞪眼,“谁不打报告在下面瞎议论,站出来!” …… 班里更寂静。 这群没担当的破孩子! “都闭着嘴干嘛,背书啊!” 周班主任大嗓门吼完,班上立时嗡嗡声一片,比隔壁班更响亮更激情。 真以为都乖乖背书啊,那一个个缩在书本后面的脑袋,指不定在热火朝天的议论着八卦呢! 周敏走到苏檀樱身边,表情正式不失亲切,“苏同学回校了啊。” 谈樱抬起头,淡淡嗯了声。 莹白精巧的脸蛋全然落入周敏的眼,向来严肃火爆的老师又是一个愣怔。 咳…她这是被自家学生的美貌给惑住了? 真没想到原先缩在角落每天穿的跟麻袋似的小女孩一拾掇干净,竟是如此出尘脱俗,周敏态度愈加亲切几分。 “回校好好学习,第二节下课到办公室来一下,和老师聊几句。” “嗯,好。” 少女声音甜美,露出猫咪般羞怯的笑容,仿若漫山花开,迷人极了。 几双偷看的眼,纷纷露出不同神色。 “喂,到底怎么回事?” 午间时分,顶楼女厕所旁边僻静的楼梯下方三角空间,苏梓被三个女生圈在墙根处。 为首的女生挑染的黄发贴着头皮辫成一股股麻花,在最后扎成马尾,系上超大的黑稠白波点蝴蝶结,脸颊扑着厚厚的粉底,白的看不出原先肤色。 五官算是清秀,别有特色的单眼皮闪着怒光,看起来活生生的跋扈小太妹。 全校敢把校服裙裁成超短裙,做美甲大浓妆贴纹身的,也就十三班的女一霸,杨美美了。 杨美美的爷爷挖矿起家,父亲年轻时来南城寻商机,事业做的风生水起,可落在南城贵勋豪门圈眼中难免要调笑一句“暴发户”。虽是暴发户,但架不住杨父真豪,还背靠一大山——南城殷家。 杨美美不高不瘦,她两边虎视眈眈瞪着苏梓的左膀右臂却膀大腰圆,压都能把人压死。 苏梓吞了吞口水,惊惶摇头,“我不知道,她病好之后就这样了…” 杨美美双臂环胸,脚尖有一下没一下踢着地面,“哈,难道她请假回家其实是专门跑去整容?” 一多月没见犹如脱胎换骨,其中要没猫腻她都不信! 苏梓想说,她其实本来就长那样,话到嘴边又变成,“我天天上学,平常也很少在饭桌上见,谁知道她白天去医院到底在干什么…” 第16章 他是刽子手 杨美美小单眼拧了拧,心底有了考量,没好气的拍拍她的肩,“行吧,先就这样,你就还跟以前一样,关于她的事要一字不落的告诉我,否则…” “一定一定,你放心!” 瞧着哈巴狗的小模样! 杨美美嗤笑出声,抬高下巴,领着两个壮女悠闲走了。 苏梓扶着墙壁,如释负重的吐出口气。 每周不定期的被杨美美围堵,她也憋屈,想到让她憋屈的罪魁祸首,苏梓狠狠咬了咬牙。 苏檀樱到底怎么惹到杨美美那群浑人的,她高一插班刚转来时就是那副熊样,大家只当她空气倒也相安无事,可不知何时竟成了杨美美几人的眼中钉肉中刺,有心带动下,大家渐渐的都以捉弄她为趣。 要不是她提前站好队,也得被整惨! 摊上这样的堂姐,晦气死了! 苏梓低咒一声,见杨美美大概回到班,拍拍后背上沾染的墙灰,愤愤不平的拐到亮堂的走道。 阴暗隐蔽的空间尘埃隐隐浮动,安静的似乎从没有人来过。 嗒—— 三角区之上的楼梯台阶,少女轻盈下迈一步,湖蓝色裙摆荡了个弯,剔透如琉璃的眸淡淡望向消失的背影。 身后的玻璃透着大片阳光,像众星瞩目下的打光板,沐在日光下的人儿皮肤泛着晶莹光泽,美好的不似人间凡物。 关风眠眉头下意识一蹙,讶然。 她怎么会在这? 似有所感,台阶之下,谈樱蓦然回首,清泠泠与从天台下来的少年看对眼,仅是一息,视线快速抽离,快的让关风眠径直忽略心间猛生的悸动。 谈樱低下头,步履翩跹的迈下台阶,唇畔徐徐上扬一抹浅薄弧度。 巧呐。 不仅听到那几个孩子的“闲聊”,还碰见了他——苏檀樱深藏在心底的宝玉,明德高中大名鼎鼎的孤傲校草关风眠。 魂归肉体那日闯进她的房间,拉她下窗台的也正是这张脸。 唔…这个眉眼好看的少年,算不算杀死苏檀樱的刽子手之一呢? 几乎是一瞬间,谈樱眼中划过一道狡黠,若有人看见她唇畔泛开的笑意,定会毛骨悚然,汗毛倒立。 …… 谈樱回归校园的第一天,惊叹的同学们以沉默的态度暗搓搓围观,十三班一整天都被一股骇怪的氛围包围。 “果然人缘很差劲呢。” 夜晚凉台,晚风习习,谈樱双腿朝外坐在石砌护栏上,百无聊赖的拨弄腿边的一盆铃兰花,自言自语道。 一天下来,漂亮的苏檀樱同学竟吸引不来任何同学搭话,一个个只用一双双欲言又止的眼偷偷打量,窃窃私语。 当然,她也不屑和自己差十几岁的小朋友们交朋友,只是想起自己的曾经,心底难免滋生一丝浓郁的黑。 她曾经的朋友,远在京都。 她恨之入骨的夺命仇人,也在京都。 少女静静坐在阳台边缘,像在发呆。 她穿着白色芭蕾服,雪白的小腿在高空悠荡,五官被昏暗模糊,而体态优美气质非凡。 诶? 谈樱猛地抬起头,眯起漂亮的眸,视线定格在对面房子往上一层的巴洛克式窗。 窗洞黑漆漆,不透一丝光亮,但她确定,窗户里头有人。 三翻四次被不知名人士暗中观察,谈樱表示很不高兴。 她面朝窗户,幽幽绽起一抹笑,月明星稀,夏风舒朗,少女的笑眼温柔又沁凉。 窗内的人一愣怔,消失的飞快。 第17章 清晨第一份礼 暴风雨来临前,总是平静的。 入睡前,谈樱略微期待了一下,明天等待她的风雨会是什么? …… 第二天上学,苏梓如同前一天,下车后甩下她快步闪人,谈樱不紧不慢,缓缓走向校门口。 每天早上,通往校内的侧门总会站上四名学生会纪检部成员,负责检查核对学生的校园卡。 她提前拿出校园卡,经过时顺手一亮,欲要收回手时,指间的校园卡忽然被夺走。 一名执勤的女生虎着脸,直接把卡塞进自己的兜里。 谈樱秀眉不着痕迹一挑。 果真勤奋呢,送她的第一份“礼物”从校门口开始。 女生人高马大,她需要微仰起头看她。 “同学,我的卡不应该还给我吗?” 温温柔的嗓音,少女巴掌大的小脸在晨光下白皙莹润,我见犹怜的柔美。 臧蕾脸色一暗,她们说的没错,这个土包子真成精变异了! 她噗嗤一笑,脸带嘲弄,“你的卡?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拿了你的卡。” 卡是从她手里拿出来的,还需要什么屁证明。 谈樱露出慌张的神色,侧头看了看执勤的其他三人。 看好戏的三名男女立马收回眼角余光,专心检查其他人的学生卡。 臧蕾得意的咧咧嘴,校门口是她的地盘,谁眼瞎了敢插手。 “还不赶紧走,别耽误我执勤。” 谈樱站着不动:“需要我去门卫处看监控吗?” 操,居然会威胁人?! 臧蕾瞪了瞪眼,要是一般的小姑娘,准会被她的彪悍唬住。 她不耐烦地掏出那张卡,“喂,这张卡的所有者叫苏檀樱,看看这照片,这是你么!” 校园卡上的少女留着土气的锅盖头,低眉怂眼,灰头土脸的,和眼前的苏檀樱简直判若两人。 “是我。”谈樱理直气壮。 吼吼吼吼… 臧蕾发出夸张笑声,“喂你们看看,她和照片上是一个人吗!” 立马有人附和的大笑,“我的天,照片好蠢啊!你说这个人是你,那你是去韩国整容了是吧?” “臧蕾你还给她吧,整过容的肯定和原先的有差距啊。” 四周有路过的学生驻足围观,没一会儿两旁沾满了凑热闹的人,见到主角是贴吧上的爆红人物,有的还偷偷摸出手机拍照。 昨天晚上,关于明德高中十三班“垃圾”整容、被包养的消息散播到校贴吧、论坛的各个角落,虽然很快被删除,但消息通过各种群的转发分享,早就人尽皆知。 难怪昨天学校惊现旷世美少女,原来是垃圾整容变异了! 围观的人越多,臧蕾气焰越嚣张,她要好好把这副讨厌的皮囊撕下来给众人看看! 她伸手就要去掐苏檀樱的脸,“喂整容女,让我摸摸你的鼻子是不是假的!” 四周幸灾乐祸的笑声不断,谈樱后退一步,淡着脸避开。 “你说因为我的脸和卡上的有出入,认为卡不是我的,那你能不能把你的卡拿出来,也让我鉴定一下。” 像听到了世纪级笑话,臧蕾长嘁一声。 “我行得正坐得端,当然没问题。” 她拿出卡。 谈樱抽出一张纸巾,夹着餐巾纸接过。 臧蕾:“……”妈的,这傻屌什么意思。 第18章 我让你哭 谈樱反反复复打量着她与校园卡,随后还给她。 “咋样?真不真?” 对上臧蕾嚣张的眼,谈樱严肃的点点头:“很真。一般照片都会把人拍丑,我观察了一下,你本人和照片是一模一样的丑,完全没有出入。” 少女表情一本正经,一点都不像故意嘲讽人的样子。 是在如实描述。 众人:“……” 臧蕾一米七体重重达一百三,长相真的一言难尽。 噗呲笑声不断响起,连共同执勤的三个学生都不厚道的憋红脸漏了气儿。 在明德混了两年,有谁敢对她如此不敬?! 臧蕾鼻子都要气掉了,撸起袖子就想干人,脏话直飚:“我艹你妈的,你特么要不要脸,自己整的鼻子眼正了点很了不起是吧,谁知道整成这样私下里是想被哪个老男人捅,听说你妈也是小三上位,可别操着操着操到一起去了…” 身为学生会纪检部的一员,出口成脏,语言恶俗,其他三个人下巴都要掉地了,离她最近的女生赶紧扯扯她的胳膊。 “周围都是同学,注意影响!” 臧蕾历来跟着杨美美混,泼惯了,迁怒的挥开她的手,指着谈樱的鼻子威胁道:“你他妈给我小心点,我让你哭!” 呵呵呵。 清灵的笑声瞬息浇灭剑拔弩张的气氛,四周鸦雀无声。 少女嗓音动听如莺啼,优雅迈近她一步,浅笑是惊心动魄的美。 她说:“同学,我给你一个向我道歉的机会。” 吸气声配合的响起。 “我呸!”臧蕾一口吐沫淬在她脚边,“神经病又复发了吧,让谁道歉呢!” 谈樱看了下腕表,还有五分钟打早自习铃。 她微微一笑,从裙兜里掏出一根精致的银黑钢笔。 “学生会成员守则希望你没有忘记。你刚才说的话全在这里,晚些办公室见。” 话落,优雅离去。 臧蕾傻在原地,一时不知道怎么反应。 稀奇了,谁出来上学还带录音笔! 明德高中贵为名校,虽招收家世显赫成绩普通的“贵族生”,但是校风严谨,学习氛围浓厚,对学生会成员的要求更是严格,有三大标准:“严于律己,以身作则”、“成绩优秀”、“尊德乐义”,细条不再复述,这里先揪出一项:“高素质”。 臧蕾的满口脏话,一旦被捅到教务处,从学生会除名是小,闹大了说不准一个处分就砸到脑门上。 想到这儿,她身形一晃,拔腿就跑。 纵观闹事全程,一个凶相毕露还被气的跳脚,一个从容不迫有礼有度,高下立判。 有那不跟风的学生,对于传闻中的十三班“怂包”一时生出质的改观。 …… 谈樱今日过得像闯关。 脚刚挨着三楼走廊,她脚尖一转拐进另一头的女厕。 十三班后门处把关的同学纳罕的咦了声。 今天把关的是个女同学,杨美美的右臂黄珊兰,生得五大三粗,和臧蕾有得一比。 哦,忘了说,臧蕾,杨美美的左膀是也。 照理说恶整“垃圾”、后门放哨的妙事,班上的男同胞们一向是主力军,可今天,那群色包却邪了门,好说歹说愣是不肯参与到整蛊的大事件中! 我呸! 见人家变漂亮了就心声怜惜啦?呕!“垃圾”表面装得再好看,那也是垃圾! 黄珊兰气昂昂的堵在后门,鼻孔朝天一抬,远远瞧见走道飘来一抹娇影。 第19章 报告,有同学搞恶作剧 说是飘一点也不为过,女生步态轻盈优雅,跟波斯小白猫踱步似的。 打住!她不能被“垃圾”的美人计迷住! 黄珊兰身子自以为隐蔽的往后缩,随后又快速探出半个头。 我擦,垃圾手里的盆子是什么鬼? 拿着盆水是想泼她们?造反了哟喂! 因为垃圾手持了“凶器”,后门内蹲守的几人纷纷来了精神,更加警惕,发誓一会儿一定要让她好看! 十秒…二十秒…十三班的前门被轻轻推开,与此同时,早自习的铃声恰好响起。 谈樱翩然入室,端着一盆水,目不斜视走向最后排的座位。 同学们具是惊愕。 踌躇满志蹲守在后门的几个女生顿时成了大笑话,杨美美牙龈都快咬碎了! “她…她怎么敢!” 以前苏檀樱曾被强制勒令只准走后门进班,走后门方便她们随时整人啊。但凡她敢走前门,迎接她的会是更残酷的校园暴力。 摆在角落的桌子布满粉笔末与纸屑,桌洞里甚至爬了几只蟑螂。 看见上窜下跑的蟑螂,谈樱风轻云淡的脸掠过一丝阴霾,深褐色瞳仁阴鸷可怖。 这群被惯坏的孩子见过巨大型的蟑螂吗? 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室,她眼睁睁见过蟑螂爬上她腐烂化脓的断腿呢,超大型号哦,唔…还有脏兮兮的大老鼠。 在某些女同学惊恐的视线中,谈樱弯下腰,用纸巾捏起一只只蟑螂,温柔的放到一个废纸盒里,姣美的侧脸犹带淡笑。 “我靠,她不怕…?!”黄珊兰震惊脸,以前苏檀樱可是回回被吓得魂飞魄散,能哭一早读。 她刚震惊完,后排惊惶的叫声此起彼伏。 苏檀樱居然把蟑螂在教室里当场“放生”了! 得到自由的蟑螂们呜啦啦满地爬了起来,哪里有糖跑哪里。 嗯,她暗搓搓往前头扔了几颗香甜的糖豆。 不少人被迫加入踩蟑螂行列。 谈樱事不关己,慢条斯理的擦着桌子,完了在课桌附近喷上点防虫剂。 完美。 英语老师进来时,看到一群学生正满教室的蹦跶,气坏了! “都没听见铃声是吧!班长呢,你班的纪律还管不管了!” 十三班的班长是全班脾气最好,最老实的男生,他无奈的站起来,艰难维持纪律。 “报告老师!我们这样是因为有人搞恶作剧!” 有个女同学气势汹汹的站起来打小报告。 英语老师呵呵两声,这个班平常搞的恶作剧还少嘛? 她眼皮子都没抬一下,“我只看到你们在乱走乱叫!” “都是她!”女生手一挥,直击最后一排靠角落的位置,少女端端正正坐着,捧着本砖头厚的牛津字典背单词。 英语老师眼睛一缩,十三班居然有个如此漂亮的小姑娘,她以前怎么没印象? 难道是她平常视线只停留在前三排的原因? 她目光深深的从那本巨厚无比的字典抽回,板着脸道,“那位同学请起来一下。” 本该早读的教室又是一片安静。 谈樱顺从的站起。 “她的话你听到没,有没有要解释的话。” “我说的都是实话!”女生利索的插句嘴,“她在班里放蟑螂,把大家吓坏了!” 英语老师:“……” 她宁愿相信气质这么好的女孩子会放蟑螂,也不会相信这一班的熊孩子会被蟑螂唬住! 第20章 半个成功的妄图 谈樱微微一笑,“蟑螂是我放的。” 众人:“……” 真是好坦诚哦! “可是,”她语气优扬,讲话像在念诗,“这些可爱的蟑螂不是同学送给我的礼物吗?早上一来,它们就乖乖的在我的课桌里,地方实在太狭窄,所以我把它们放了出来。” 最后暖暖的添了句:“教室比较宽敞,还有很多同学可以陪它们玩。” “……” “……” 天呐! 天呐! 苏檀樱怕不真是个神经病吧? 少女琉璃般的眸纯洁无害。 英语老师语塞,同时面红耳赤,羞愧的不敢与她对视…她哪里听不出她话里的嘲讽呢。 “你请坐下吧。” 谈樱顺从坐下,再度投入背起单词。 老师回到讲台,冰冷冷的扫着台下的学生们。 谁也不知道这样一张张青涩稚嫩的面孔下,究竟会暗藏怎样的祸心。 “同学之间需要相互友爱,以后谁都不准往班里带蟑螂这类玩意儿!” 她只是个英语老师,作为班主任的周敏都治不了这个班,出于责任她也只能在口头上提醒个一两句。 早自习下课,臧蕾和苏檀樱在校门口的争锋相对立时传进杨美美那波人耳朵里。 第一回合惨败,第二回合再度惨败! 杨美美摔坏了一部手机,对出师不利的战友们采取连坐制,一个个被她骂的狗血淋头。 大家在家谁不都是父母的掌中宝啊,凭什么被她骂的不敢吭声! 还不是因为杨美美背后的大靠山——殷杳。 南城商界的大佬,殷氏财团董事长最宠爱的小千金,出门是千呼万拥的存在,生得花颜月貌国色天香,偏偏头脑也好,入学时一举考进明德拔尖班一班,是明德出名的学霸校花。 杨美美与殷杳关系极好,大家不敢惹殷杳,甚至要反向巴结,当然也就不敢惹她。 骂完人,杨美美恶狠狠道,“给我往死里整她!” 于是一整天,谈樱去厕所,有人妄图朝隔间倒涮拖把水。 去接热水,有人妄图烫她。 中午餐厅用餐,有人妄图绊倒她、假装绊倒推她、假装绊倒拿饭汤泼她。 下课时不时有课本妄图砸到她,粉笔头飞到她。 之所以用妄图,是因为都失败了。 有一项算半个成功吧,但凡她露出一点要去教务处的苗头,就会有一堵人墙冒出来。 嗤。 谈樱在草稿纸上画着小漫画,唇畔上扬起弧度。 真是一群无聊幼稚的熊孩子。马上要期末考、升高三,一个个时间多的好似浪费不完。 哎呀,对于这些琐碎的小把戏,她可以让出三天的时间陪孩子们玩玩。 三天热度一过还不乖,姐姐就要请恶魔出来了哦。 相对女孩子们发射的恶意,班上的男孩子们完全像歇菜的小鸟。 唔,平日里总捉弄的女生一夜之间变得超极漂亮,貌比校花,讲话还很温柔,性格一下子变得可爱起来,突然觉得有点好感,这可怎么办? 在线等,很急。 啧,这看脸的世界。 第一个主动搭讪的是胖子吴涵。 他红着大肉脸,威武身躯乖巧的像个小胖子,粗声递给她一包纸巾。 “苏苏苏檀樱,昨昨昨天你给了我一张纸巾,我我我还你一包…” 第21章 藏在记忆里的人 谈樱惊讶眨眼,露出受宠若惊的笑容。 “不用客气。” 嘤……苏妹子声音真酥喔! 吴涵云里雾中醉着走了,大脸比猴屁股更红上三分。 庄瑞尧恨铁不成钢,照他屁股一踹,“丢不丢人!说句话舌头拧巴的跟个智障!” “有本事你去搭讪啊!” “我为啥去,我对她没兴趣!” “是是是,你就对殷美人有xing~趣~” 庄瑞尧脸一烧:“我去你二大爷的!” …… 下午,杨美美一群人计划放学要在校门口围堵苏檀樱,给她点颜色瞧瞧。可苏檀樱跟会隐形似的,一出教室,整个人凭空蒸发掉。 明德高中分走读与住宿生,走读生晚自习到八点结束,苏梓为在高三前升到拔尖班,每天要学到十点才回家,司机自然在十点来接。 谈樱不喜欢被按时接送,打好招呼自行回家,一放学便朝苏宅反方向走。 校门口的交通大道,一辆黑色辉腾低调停在路边。 严霂坐在驾驶位,待到蓝牙耳机传来下属的声音,他迅速回头示意后座阖目养神的高大男人。 “老大,出来了。” 段修与缓缓睁眼,棱角分明的侧脸匿在阴影下,只一双漆黑深沉的眸亮如鹰隼。 “十一点钟方向,黑色小皮鞋,白色长筒袜,腿最直的,墨蓝色方块双肩包,长头发…” 严霂描述的很细致,细致到透出猥琐,感受到后脑勺丝丝凉意,他立刻住嘴。 两双眼还一眨不眨盯着活动目标,带着欣赏的注目。 他还想说,小姑娘比照片上的更漂亮。若用来犯罪,一张纯洁无害的脸蛋足以迷惑人心。 段修与随他的示意冷眼望去,尽管冷脸如常,黑色衬衫包裹下的胸膛微微起伏。 只有他知道,那一刹间心脏紧缩的紧张。 下一瞬,他看清女孩的脸——一股无望的涩然立时吞噬所有感官… 严霂明显感觉到车内空气冷了下去。 呵。 段修与嘲讽勾勾唇角。 只是名字相似而已,他在期待什么? 期待持有相似名字的人和她也恰巧拥有同一张脸么。 …… 出校门前,谈樱在卫生间换了身衣服,样式与校服相仿的湖蓝色制服裙。 一会儿要去的地方,不适合穿着明德高中的校服招摇。 镜中少女梳着单马尾编发,素手解开皮筋,如瀑黑发倾泻肩头,微微卷曲出波浪弧度。 她打开手机地图功能,选择步行的方式。 市美术馆距明德高中一公里,美术馆旁边有条小街名为黄角街,街道不长也不宽敞,道路两旁全是卖绘画等相关用具的店。 前生在南城生活过一阵子,她喜欢画画,画材用的很快,于是隔一段时间便会往黄角街跑,每一家店几乎都光顾过,对比用后性价比的优劣,由此选出了最爱去的一家。 每次扫荡一堆东西,沉甸甸的,都会有人帮她掂着,占着个高,总要先弹她一暴栗,在她气咻咻的指责声中张狂大笑。 “个子矮就算了,还体弱的跟只小鸟似的…” 谈樱心口窒然一痛,怔怔立在原地。 她忽而抬头,茫然望着四周。 诶。 奇怪。 怎么模糊了呢,记忆里的人…是谁?连身形都瞧不清,名字…他的名字是什么? 她握了握拳。 霓虹璨烂的街道,人来人往的人群中,纤弱少女呆呆立在原地,等回过神来,泪水已布满苍白的面颊。 这下谈樱更惊诧,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心会痛,眼泪会流… 缥缈不落地成结的感觉太糟糕。 她决定一会儿顺便买个带锁的日记本,很有可能,随着生命的新生,关于她作为谈樱的记忆会被灵魂渐渐忘却。 她可以忘掉任何事,但残害她的亲人、手刃她生命的仇人绝不可忘! 第22章 来自下属的侮辱 “黄角街,怪了,这小朋友学的是芭蕾,没事跑这儿干嘛。” 严霂调侃着回头,后座男人俊逸的脸庞被暖黄路灯照亮,他正出神望着黄角街街口,墨眸黯淡,悲痛像吞噬心神的黑洞诱人沦落。 仅是刹那,被严霂捕捉正着。 他沉默的回过头,摸了摸上衣兜里的烟,想抽。 这个男人明明极其强大,却有个致命弱点。他的弱点死后,带走他的灵魂只剩一具躯壳,灵魂偶尔会软弱的像一滩泥。 软弱后是全副武装,百毒不侵,失了为人的乐趣。 少女拐进黄角街,消失不见,后面段修与低哑道:“下车。” 严霂张了张嘴,“老大,你的腿还伤着!” 段修与拿起一旁的医用单拐,不由分说开车门。 严霂眼角一抽,按开后备箱键,赶忙下车取出一个轮椅,殷勤道:“老大,坐这个。” 段修与脸黑了黑,冷飕飕的睨他。 用单拐都觉得羞耻万分,严霂居然让他坐轮椅?自尊心爆表的男人觉得自己受到了来自下属的侮辱。 严霂:好心当成驴肝肺! 单拐哪有两个轮子快,做人要能屈能伸,段修与哼了一声,优雅坐上轮椅。那姿态与气场,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屁股底下的是金銮殿上的帝王宝座。 严霂其实不懂自家老大的算盘,苏檀樱身边已派人近身跟踪,为何拖着伤腿也要亲自看一看。 只是因为那女孩子身贴的姓名牌? 墨庄苑,画材画具专营店。 谈樱凭着记忆刚进去,严霂推着轮椅后脚就到。 段修与仰头,看了一眼商店招牌,眸光沉沉。 “她也学画?” “呃…”严霂被问得一懵,“据查暂时没发现她有学画的记录。” “把她从小到大的详细资料查透底,尤其绘画方面,任何细节都不能放过。” “是!” 干脆接了任务,严霂很狐疑。 老大魔障了,想从一个同名的陌生少女身上找到与昔日恋人的共同点? …… 墨庄苑很大,两层,四百平左右,里头的摆设和几年前似乎没什么大变化,谈樱痴迷的看着货架上的画笔、颜料、调色液等等用具,摊开五指,抚摸手指柔滑的肌肤。 她有八年没碰过画笔。 作为一只满身戾气的阿飘,除了满尘世无定泊的漂荡,打探亲人、仇人的消息,她还常常飘到熟知的几位画家家中,坐在临窗的花架上看他们作画,偶尔虚空摸一摸画板和颜料,想象自己构画的模样。 那时浑身都是羡慕与怨恨,她绝望的以为要永生永世做一只寻不到地狱与天堂的鬼。老天爷突然开了眼,赐予她新生。 谈樱蹲下来,仔细挑画笔。以前所有的绘画工具都是私人订制,如今变成另一个人,还是个处处受人欺负的未成年,没办法,她只能暂时放低要求。 就按高中时的喜好来吧,那时挑用的东西也不差。 原主家毫无有关绘画的用具,谈樱发现要买的东西很多,各种笔啦、颜料调色盘画箱啦,这么一待,墨庄苑都要打样了。 严霂等得昏昏欲睡。 擦咧,就知道女孩子买衣服磨叽,买点画材居然也能耗一个多小时? 简直无法理解! 他低头瞟了眼自家老大。 段修与鹰眸炯炯,不漏端倪的,视线始终落在女孩身上。 谈樱拎着购物篮走出一排货架,另一边,严霂低头推着轮椅,几人擦肩而过。 清冽的龙涎香飘入鼻尖,谈樱脚步下意识一顿,侧眸望去。 第23章 难以招惹的危险男人 就在严霂认为他们的跟踪被识破之际,少女转回头,轻步走向收银台。 “老板,我需要定制一个榉木画架。” 老板颇具文人气质,拉开抽屉找出订单据让她填,长宽高、颜色款式自己选,还能木刻自己的名字。 除了实木画架,她还买了架轻便易携外出写生的画架。 付完款,谈樱拎着东西,俏脸笑意浮动,看得出来心情十分愉悦。 等周末,她再来一趟,画具是永远买不够的。 至于买东西的钱…苏檀樱的荷包当然远远不够,但她是谈樱,曾偷偷办了个秘密账户存小金库,只有自己知道。 不过小金库里头的钱,委实夸张了些,她都记不得自己居然那么豪。 瞥了眼腕表,十点,有点晚了。 那个地方今天是来不及去的。 她拿出手机,决定坐网约车回家。 那抹娇俏身影方踏出墨庄苑的门,一台黑色轮椅自货架后现出。 段修与:“你去,要张刚才购物的小票。” 严霂:“……” —— 看到订单显示的车辆信息,谈樱挑眉,车牌号很6的低调辉腾。 现在豪车的主人都堕落到这种地步了吗。 在路口等了两三分钟,一辆黑色轿车停在她旁边,驾驶座上走出一名身材魁梧的男人,五官线条刚硬,戴一副墨镜。 “你好,苏小姐?” “是的,你好。” 严霂不笑时显得很威武,于是全程露牙笑容过于浮夸,谈樱不禁心声警惕,不动声色打量着他。 目睹一切的段修与掀了掀眼皮:蠢死了。 男人拉开副驾门,谈樱略一思索,坐了进去。 等他发动车,谈樱察觉出不对劲,猛地扭头向后看。 光线昏暗的车后座,一个男人静靠椅背坐在左侧位置,气场强大,峻拔不凡。纵然看不见他的五官,她照样能清晰感受到落在脸上的凛冽视线。 那是个狼一般,难以招惹的危险男人。 她艰难的回头,转移攻击目标,冷脸质问驾驶座上的司机。 少女的声音轻柔奶气。 “司机师傅,我的订单选的是不拼车,后面为什么有别人?” 司、机,师、傅! 严霂严厉抗拒这个称呼。 他友好笑笑:“小朋友,后面那位是我的朋友,不是乘客,你可以回头看看,他的腿不小心瘸了。” ——小、朋、友? ——瘸、了? 车内气温陡转之下,严霂面皮抖了抖,深刻的体验到来自四面八方的恶意。 谈樱忍了忍,微微一笑:“这样呢。” 说着,又回头瞧了一眼,空气浮动着淡近无味的龙涎香。 她承认,后座的男人有股吸引她注视的魔力——或许是因为他藏在暗中,像只阴暗神秘的毒蛇。 男人的坐姿光明磊落。 腿脚修长,左小腿果然打了石膏。 察觉她的打量,段修与微眯眼眸,眸光愈发寒湛。 女孩子家胆子怪大,但要以为什么人都能随随便便打量他,那就错了。 谈樱头皮一凉,从容抽回视线。 作为资历八年阅人无数的阿飘,谈樱断定,后头那位绝对是恶鬼也不敢轻易招惹的存在。 正气太足。 上位者才有的气魄。 一定杀过人,还不少。 他的身份地位定然十分显赫。 谈樱猜测着男人的身份,升起探知他年龄的念头。 司机方才说对方是他的朋友,两人年龄大概率大差不差,看男人的体型状态很年轻。 谈樱再瞄向司机,秀眉一蹙。 第24章 司机只是我的副业 “司机师傅,大晚上戴墨镜不太安全吧?” 她刚重生,可不想小命被个坑爹司机交代了。 又是司、机、师、傅! 严霂努力保持和蔼,“小朋友,喊我大哥哥就好。不用担心,保证安全把你送到家,回去要给我个好评哦。” 段修与:“……” 娘们唧唧,演的怪像。 “我今年十七,你叫我小朋友,却让我称你大哥哥,谁知道你是不是装嫩呢。”少女软软道。 严霂强忍住摘掉墨镜的冲动。他这张硬朗帅气的脸庞,谁敢说装嫩! “咳咳,妹妹你原来十七啊,看你买的东西,是学美术的?” 严霂两手握着方向盘,打弯时伸长手臂,左小臂上一条深色伤疤不经意露出袖口来。 虽是夏天,车上两人穿的皆是长袖衬衫。而大晚上戴墨镜,是为了遮掩什么吗? 谈樱把一切收入眼底,低头,脚边躺着印有商店logo的塑料袋,她轻点小脑袋。 “嗯,突然感兴趣。大哥哥你驾车技术很稳哦,做司机好几年了吧。” “…司机只是我的副业,哈、哈、哈…” 两人你一言我一句,听起来再平常不过的对话,全是彼此间的试探,有效信息的掠夺。双方都很谨慎,语言模棱两可。 谈樱从中得出两个信息:一,司机年龄二十五至三十之间,后头那位应该大差不差,两人衣着又考究名贵,要么是家世不俗的二三代,要么是年轻有为之士,两者皆占…也不是不可能。 二,司机高大魁梧,肌肉发达,手掌布有茧子,右手的虎口处更甚,小臂内侧有一道五厘米左右的刀疤。他皮肤黝黑,掌心与手背浑然两个色泽。 谈樱大胆推测,军人警察私人保镖?唔,黑社会雇佣兵也是有可能的…顶级雇佣兵的薪资都很丰盛。 一路上,严霂主动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谈樱见并不能从他身上获得更多信息,基本以“嗯”“哦”敷衍过去,一副话少安静的腼腆模样。 二十分钟后到达苏家,谈樱下车,身后四道目光如影随形。 走到大门口,摁响门铃,她凝着脚边自身的一团黑影,唇角幽幽弯起。 今晚搭的顺风车不是巧合。 她在墨庄苑时就被他们盯上,或者说,她的某些行为引起了某人的注意。 根源只可能是她暴露行踪赶去滨河大道的那天晚上。 对方会是哪拨人,警察?或者,毒枭靳旰的帮派中人? 门内响起脚步声,苏家保姆快步过来迎接,进去前,谈樱回头望了一眼。 黑色轿车已消失不见。 她拎着东西,安然进门。 她并不担心锒铛入狱的毒枭靳旰会派人要她命,堂堂大毒枭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孩挖了一只眼睛,他好意思声张出去吗。 轿车疾驰在大道,严霂瞟了眼后视镜中的男人,说道:“要不是调查过,很难相信她是个十七岁的小女孩。警惕又从容,防备心很重,伪装能力相信国安局那几位见着都得鼓个掌。” “……” 后面安静无声。 只有男人大腿上的小型平板电脑,闪着微光。 第25章 胆小鬼,这哪里高了 副驾驶座的正前方按了微型摄像头,方才少女的一举一动全都被记录下来。 稍许,低沉微冷的声音响起。 “亏你是侦察兵出身,被发觉端倪了还茫无所知。” 严霂:? “我…暴露了什么吗?” 段修与懒得理他。 低头,谛视屏幕的瞳黑沉复杂。 少女安静端坐的姿势典雅高贵,全程淡笑着注视车前方,若不是偶尔与严霂搭话,还以为是尊雕刻的如栩如生的石塑。 耐心看到她临下车前,段修与瞳仁骤然一颤。 少女慢吞吞的解开安全带,忽而抬起眸,直直与他看对眼。 她慢慢漾开唇,笑容瑰丽、纯洁。 “草。” 修养一向不错的男人,沉稳的表情霎时龟裂,大爆粗口。 严霂脑门都吓出个大冷汗。 老大不是一向只在军中和极不爽时爆粗口,这是咋了? 因为他没及时想出自己哪里露了破绽? 这破理由值得他爆粗口? 啪! 段修与随手扔了平板,沉沉呼一口气。很好,他成功被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妞挑衅到了。 不爽归不爽。 ——她是怎么发现那针孔大小的监控器的? ** 段修与的住处地处南城三环内的顶级住宅区,萃苑。苑内仅有的五幢花园别墅一经投标全权售空,每平方炒到天价却是有钱也拿买到,一幢南城殷家,一幢南城关家,一幢四大世家之一的封家,另外两幢被段家收入囊中。 段修与后来豪迈的把其中一幢送给外祖家,为此没少被几个叔婶数落。 二楼,主色黑白咖的宽敞卧室,段修与沐浴完,疲惫的躺在床上。稍稍闭会儿眼,他侧身坐起,右手小心翼翼的拿起床头柜上的米白色相框。 略带薄茧的拇指轻轻摩挲相框中少女笑靥暖煦的脸。 她坐在高脚木凳上,右手执笔,左手调色盘,身前是一具大大的画架,头顶老榕树繁密的绿荫,远处的湖泊在日光下闪着波光。相机定格的一瞬,夏风轻袭,雪白纱裙如蝶起舞翩翩,少女梦幻得仿若不食烟火的精灵。 裙子是他挑的,照片是他拍的,她整个人整颗心都是他的。 怎么现在,她却不在了呢。 他失神凝着那张牵动整颗心房的脸,低语喃喃。 “乖,我很想你。” 谈樱做了一个梦。 梦中,她坐在紫藤花编缀的木千秋,千秋固定在枝叶茂盛的大树,苍劲的枝干上栖着一只通体黑色、前额顶着羽簇雄赳赳气昂昂的八哥。 “起飞啰~” 太监传唱似的鸟声唱响花田。 她真的飞了。 秋千荡的高高的,一伸手仿佛能碰到软乎乎的云朵,她身上嫩黄色的亚麻裙被风吹得鼓囊囊,真像一只来回晃荡的太阳。 秋千一往后荡,背部便被两只温热的手掌轻柔有力的前推。 她笑盈盈的大叫着:“太高啦!我要掉下来了!” 背后的笑声洋洋洒洒,“胆小鬼,这哪里高了。” 秋千的速度却慢慢降下来,直到挺稳,她拎着裙摆跳到地面,顺手被拽进温暖宽阔的怀抱里。 她努力抬头,要看清那人的长相,可只来得及看见他线条冷硬的下巴。 下一秒,她死了。 变成一堆血淋淋的被搅碎的废肉。 惊醒之后,冷汗湿透了床单,煞白的脸庞布满冷霜,谈樱扶着床枕坐起,目光空洞的望着窗外破晓的天幕,直至天色大亮。 第26章 酷似的容貌 清晨,轿车上,苏梓视线从手机上移开,转向左边,给了谈樱一个笑容。 “二姐,今晚我学到八点,我们一起走怎么样?” 素白手指微动,谈樱沉静的对上她的眼,弯唇似笑非笑。 “好呐。”没有丝毫犹豫的答应。 轻柔柔的声音,没由来让苏梓头皮一麻。 真是奇了怪,最近为什么觉得这个二堂姐越来越让人不明觉厉。 苏梓再打量过去时,谈樱已阖眼闭目养神,她握紧手机低下头,很快给对方发了个“ok”的表情。 早上苏梓破天荒头一遭陪同她一起进班,走到最后排,靠角落的桌子干干净净,是她走前的样子。 不耍不够看的小把戏,是要给她一个更大的惊喜吗。 放好书包,谈樱拿出一方手帕,按习惯照例擦一遍桌面。 “真装!” 不知谁唾弃了句,教室响起一些窃笑。 她慢条斯理的摆好桌面上的课本,从桌洞搬出砖厚的词典,专心看起单词。 毫不为外界所动的姿态,叫前排的几人恼红了脸。 “恶心,不止整容扮美女,还想假装起好学生。” “哈哈,用那万年倒数老二的成绩?” “假的就是假的,等着看吧,迟早破功。” …… 一天下来除了无数次“不小心”听到有人在背后讲坏话,中午用餐一瓶饮料差点砸到脸上,也没什么惊得起波澜的事。 倒数第二节体育课,谈樱总算因被孤立起了一丝波澜。 她喜欢打羽毛球,没人跟她打。 十三班和一班一节体育课,杨美美自然而然跑去找殷杳,身边跟着一群穿运动服的女生。 “杳杳,昨天不是跟你提起我们班那女的,要不要去瞅瞅?” “整的一张脸大变样,还特会装!” “再整也没有殷杳好看哪。” 被唤做殷杳的女生站在人群中央,身上穿着普通的蓝色运动校服,脖颈修长,容貌精致,温雅中带着淡淡的疏离感。 见到她,大家才真正意义上读懂女神两字的涵义。 苏檀樱大变样的事,殷杳周一就听说了。 她眼中划过微芒,脾气极好的顺从众意,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奔向某个方向。 下午五点钟的灿光穿过树叶间的缝隙,一缕缕地洒下,少女坐在树下的石凳,膝上放着一本画纸,指握素描铅笔,斑驳的光在衣服上跳跃,偶有浮动的光斑落在脸颊,勾勒出动人心魄的美。 见到这一幕的人,纷纷叹吸了口气。 凭什么一个整容女,随随便便往破凳子上一坐就是一幅美景啊! “真惨哪,有些人没朋友,只能一个人蹲树下顾影自怜。” 一串谑笑声传来,接着是女生叽叽喳喳的聒噪声。 谈樱蹙了蹙额,终于抬头,眸中冷芒一闪而逝。 怕女神被“污浊”污染,杨美美一群人围着殷杳距谈樱有着四五米远,这距离不会太近,又能刚好让人听到说话的内容。 一群人不怀好意的盯着她看,谈樱合上本子,目光清冷的直视回去。 这一瞧,倒让她惊诧了一回。 被众星捧月供在中央的女生,波浪卷发披肩,顾盼流光彩,容貌与她酷似! 前生的她。 第27章 人生唯一的耻辱 谈樱不禁站起来,朝前迈了几步,脑中同时涌出一股鲜明的记忆。 那被她们瞧不起的垃圾,居然堂而皇之地朝她们走了过来! 杨美美瞪大眼,护住似的挡在殷杳面前,“喂,你干嘛呢!” 绿油油的草坪上,点缀着墨绿的一点蓝与一圈蓝,被看台之上的人尽收眼底。 有人捣捣正大口饮水的关风眠的胳膊,大滴的汗正顺着他白皙的面庞淌下。 “风眠,她们怕不是又因为你吵起来了吧?”笑声里全是揶揄。 少年皱了皱眉,“别胡说。” 草坪之上,站着两个夺目生辉的少女,校花的风采在直面呈现的对比下,竟隐隐有被一向陷在尘埃里的少女打平之势。 殷杳同样惊愕了一刹,捏紧拳头,竭尽全力压下胸腔沸腾起的意难平。 谈樱注视着她,清灵的眸似乎直抨人的魂魄深处,把人剥的寸丝不挂。 她忽而弯唇,语气温柔:“你就是殷杳?” 殷杳抿着唇,心底徒然升起不安。 杨美美适时蹦了出来,“我家殷杳的名字也是你能叫的?套什么近乎呢!” 跳梁小丑谈樱向来看不见,置若罔闻般,又靠近殷杳一步,杨美美想出手推她,被一记冷芒吓得愣住。 大热的夏天,没由来的刮起一阵阴风,刚刚是苏檀樱瞪了她?! “没记错的话,我们曾一起参加过圣彼得堡国际青少年杯芭蕾舞比赛,是你吗,殷杳。” 殷杳脸色刷得如墙纸一般白。 那是她人生唯一的耻辱! 两年前的夏天,她随名师一同前往白昼漫长的圣彼得堡参加比赛。殷杳父母注重孩子气质的培养,从小让她学芭蕾,师从的还是国际著名的芭蕾舞者金嫒。 作为金嫒最小的关门弟子,殷杳无疑是骄傲的,那次一同前行的还有金嫒的另一名学生,她自然不放在眼里。 她虽没从事芭蕾的打算,但花在芭蕾身上的精力并不小,比赛的女生组,华夏共有五名女生参加,一路过关斩将冲到十强,与她对阵的女生正巧也来自华夏—— 十五岁内向胆小的苏檀樱。 连苏檀樱的妈妈见到她都知道奉承一番,那女孩却一直低着头缩在角落装透明人,瞧着都让人心烦, 比赛前她旁推侧引的把人贬低一番,无人不附和,所有人都说她会赢。 直到比赛上场,那怯懦的女孩瞬间变得光彩夺目,自信飞扬,舞动起来轻盈的宛如高贵的天鹅,生生把她比了下去,比进尘埃里!结果一出,被众星捧月围在中间的是苏檀樱,所有人都把她忽略了,就连素来严厉的老师都忍不住夸赞了好几句! 她难堪的哭了,双腿一软跌在地上。 是苏檀樱笑着走来扶她,高高在上,“没关系,你跳得也很好。” 所有人都注视着狼狈坐在地上的她,掩饰的再好,她也能看见藏在那些目光里的赤裸裸的嘲笑! 放肆,她才不要这个叫苏檀樱的人的同情! 殷杳猛地吸气,眼底隐了丝阴沉,她温和一笑:“我是殷杳,不过你是?” 第28章 黑暗中白渗渗的脸蛋 苏檀樱转学过来是一副土包子打扮,她没认出来很正常。 虽然,高一见到她的第一眼,她就认出了。 杨美美挽着她胳膊,目露鄙夷道,“她就是那个苏檀樱。” 殷杳露出吃惊又尴尬的神色,礼貌的夸赞道,“真的变得很漂亮哦。” 旁边听得人纷纷啧声。 “你太善良啦,对她这么客气干什么!” “就是,还想跟你攀关系!” 谈樱眼神变得意味深长,轻声喃喃道,“还以为你记得我呢,毕竟那次你在我脚边哭得那么伤心。” “……” 四周的声音静了下去,女生们面面相觑,似乎都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殷杳的脸有片刻的扭曲,过了好一会儿才找回理智,等回神时,谈樱已抱着画本悠然擦肩而过。 轻的只有她能听到的话钻入耳内:“你加之我身上的,以后一一奉还。” 殷杳身形一晃,“哎”了声跌倒在地。 周围一阵惊呼的涌过去。 “杳杳你没事吧?” “怎么摔了?” “卧槽,是垃圾推的人!” “那个谁你给我站住!” 谈樱脚步一顿,优雅转身,面对没礼貌指着她怒吼的杨美美,弯了弯唇,“有事吗?” “向殷杳道歉!” 谈樱嘴角的笑更深了:“有谁看见我伸手或者用肩膀推她了吗?” 她们站的位置位于几人视线的死角,当然看不见任何东西,倒是有个别女生窥见“真相”,可这种时候谁敢出来如实作证? 杨美美说不出来话,干瞪着谈樱脸上无害的笑,直接气得要跳脚。 谈樱轻悠悠叹了口气,不足挂齿的拙劣手段,所谓学霸校花的品德…不甚高尚呐。 作为一只资历八年的阿飘,她实在不想对一个十七八的小女孩出手,可这个殷杳,嫉妒心强、心狠手辣、擅于伪装,是导致苏谈樱被校园暴力的罪魁祸首,没有她的诱导和唆使,杨美美等人如何会对毫不起眼的苏檀樱出手。 现在她是苏檀樱了,敢欺负到她头上,嗯,姐姐一伸手就能把你的脑袋摁进土里哦。 ** 晚八点放学,校门口熙熙攘攘,苏梓拉着谈樱好不容易出来,一个眨眼间人却不见了! “她人呢?!” 偏僻的小巷子,杨美美叉腰大吼道。 苏梓缩在墙角,怕的抖肩膀,“她真的答应跟我一起去附近的文具店,可是出了校门人太多,我们就走散了,你再去门口看看说不定她就在那里等着…” “放你妈的狗屁!” 啪的一声,黄珊兰熊掌厚的巴掌呼的苏梓眼前一片乌黑。 凄惨的哭声呜呜响起。 杨美美哼了声:“别打脸,掐身上,让她下次再忽悠我们!” 黄珊兰点点头,招呼旁边两个伙伴,三个大家伙虎视眈眈盯着缩在墙跟的苏梓,阴恻恻地围上来。 另一边。 谈樱从麦当劳出来,摇身一变,换了身长至小腿肚的束腰黑裙,雪纺的触感,贴肤冰凉。 绸缎般的黑发垂至腰迹,与黑裙融为一体,而黑裙浸入无路灯的地段,巧妙的融入黑夜,只余黑暗中白渗渗的脸蛋、白渗渗的两对细胳膊和小腿。 嘶,严霂打了个寒战:“小朋友好像挺喜欢变装的。” “……” 没人理他。 段修与正专注望着人行道上的少女。 确切的说,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那走路姿势上。 他反反复复连着监控观察了两天,这个世界上会有步态、气质完全相似的两个人吗? 巧合多了,必有猫腻。 第29章 今晚要去的地方有点远 谈樱左手捏着钥匙扣,一只毛茸茸的迷你装死兔。她走路时手里喜欢拿东西,一定要有东西,否则便觉得哪里空落落的,极没安全感。 她做阿飘时,怀里就经常抱着一只泰迪熊公仔,明明碰不到实物的,可那只泰迪她一伸手就抱到了。 她想,说不定是谁烧纸时给她烧了只泰迪熊。 对哦,她死后尸体被满山岗的抛却乱埋,后来有人为她收尸吗?她有没有坟墓,葬在哪里呢? 恐怕都没有吧…若是尸身归了,她怎么会迟迟都找不到去往轮回的路。最后还是老天爷怜惜,让她重返人间,报仇雪恨! 谈樱感慨中等来了公交,戴上口罩上车。 今晚要去的地方有点远。 越往西开,严霂脸越抽的厉害。 “老大,咱没跟错吧?这要去的地方…” 公交车上有他们的人,当然不会错。 四十分钟后,谈樱提溜着小裙子下车。 路上人并不少,只是与繁华昌盛的南城主城区不同,这里的建筑更老,道路更破,有种八九十年代城镇交错区的杂乱感。 轿车停靠的路边,有三两地痞流氓正在打架斗殴,明目张胆的拿着砍刀。 段修与眸中透出深意。 九三街区,南城出了名的治安极差的红灯区,掩藏在街区一条条错乱的窄道之下的,是不为人知的勾当,泯灭人性的交易。当然这里不是只有杀人放火和人心泯灭,这里还能买到任何想买但不能买,想入手但难来货的东西。 她一个十七岁的小女孩,来这儿做什么。 “老大!”严霂表情有点滑稽,“她她她不会是…” 擦,现在的小姑娘都这么生猛吗,再缺钱也不至于跑红灯区出售自己吧… 段修与冷冷瞥去一眼,要不是坐后头不方便,早上去抽人了。 在坑坑洼洼的九三街区推个高端轮椅引人注目又滑稽,倒不如拄单拐。 夏日天热,一路走来街道上无不散发着东西发酵腐坏的酸臭味,混合着疏通不良的臭水沟的“清香”,呼吸之间别提有多酸爽。 严霂忍不住皱了皱鼻子,往旁边一看,老大就是老大,这种时候还面不改色,悠闲散漫的像漫步在香榭丽舍大道。 再看前头的小姑娘…饶是把脸捂得严实,那清雅身段依然惹得路过的汉子频频回头。 谈樱一连进了几家没有招牌的店,每次出来手上空空如也,只有背上的包沉甸几分。 到底在买些什么东西? 想从店家嘴里套出话难也不难,这些所谓江湖中人最讲道义,不过只要毛票够,道义是啥,喂狗吃吧。 当然也有真正讲道德的,比如枪火商,任是如何撬口,也不肯说对方的阿姆斯特朗回旋加速喷气式阿姆斯特朗炮买的什么型号。 小姑娘家家买枪做甚,会用么? 严霂知晓后整个怀疑人生。 现在不少组织培养杀人工具都是从娃娃抓起,小姑娘该不会是…严霂现在整颗大脑装得全是阴谋论,暗中已把苏檀樱列入盯防黑名单。 段修与双眸幽深,在九三街区“买”东西需要大笔的钱,苏家家底不算太差,也不会给十几岁的小姑娘太多零花钱。 她的钱从哪来? 买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要用到哪里? 这个苏檀樱越深入调查,疑云越多。 第30章 真是让人难办 黑夜漫漫,少女缓缓站起,身后及腰高的荒草随风舞动,黑裙勾勒出曼妙身姿,凄美如梦。 本是凶残狠戾的场景,空中却拂过忧伤的气息。 不远处的废弃钢管旁,站着两个男人,其中一个脚打石膏,拄着单拐,高大冷酷。 他们离得不近不远,话听不大见,大概知道都发生了什么。 谈樱走到碎石子路上,平静的望向黑夜中的两个男人。 糟糕呐,做坏事被发现了。 本想今晚暂时收手的,可恶棍不请自来,她兜里的刀刀忍不住呢。 这下,该怎么办? 严霂异常沉默,没想到剧情反转的如此欧亨利式,小白兔转眼变成黑化小红帽,把狼外婆生吞活剥了。 段修与握着单拐的手指微微一动,抽回落在女孩脸上的视线,低声道:“走吧。” “…呃。” “过会儿再去查看。” “……” 几米外的人默默走开了,谈樱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 幸好,跟踪她的人没多管闲事。 她的枪,得催对方尽快交货,有枪在手,关键时刻更容易保命。 至于她一个从小画画的文艺少女为什么会用枪?唔…新生以来脑中数据过于庞大,记忆都混淆了呢,真是让人难办… ** 萃苑。 灯火通亮的一楼客厅,段修与躺坐在米色皮沙发,茶几、肘边、腿上,全是a4纸大小的资料文件。 严霂从一楼下来煮泡面当夜宵,他一动不动拿着一叠纸。 严霂吃完面刷好锅,他还一动不动拿着一叠纸。 别说他不叫他吃泡面,老大长期沉溺于身材管理无法自拔,对“垃圾食品”视如仇敌。 上头好不容易给批了长假,段修与打着探望外祖家两位老人的名头,实则主要目的是参加一场拍卖会,拍卖会本该在上周六举行,好巧不巧,当日凌晨他出了车祸。 得亏出车祸的是段家二少,面子大,拍卖公司硬把宴会推到了这周末。入手目标物,他们就会回京都。 可是现在,看那架势,老大完全被一个十七岁少女“迷着”了喂! 严霂长久的注视,终于引起某人的注意,段修与微抬头,挑眉:“有事?” “没有。” “碍眼。” “……”严霂赶紧滚了。 段修与重新投入,冗杂的资料被他分成两部分,一部分很薄很薄,分水岭在今年六月八号——苏檀樱抑郁症爆发欲跳楼自杀的那天。 被救下来之后,她的病情诡异的连连好转,医生再三确诊,小姑娘精神状态好了许多。 之所以特别注意六月八号,也因为那天于他来说本就意义非凡。 据查,六月十一号晚,她曾在九三街区短暂现身,找到金老头儿的店铺,买了些精细防身用品。 金老头此人,除了道上和深入过行当的,有几个外行会认识?她是如何知道的?还深谙用古玩物换东西的规矩。 六月十六号凌晨,他出车祸的那夜,巧合般出现在滨河大道。 接下来就是苏檀樱出现在公众视野后的大转变,穿着打扮、行为举止、讲话语气、看人的眼神,以及由内而外散发出的迥然气质,俨然和之前的状态判若两人。 最重要的是,自小学芭蕾的姑娘忽然对绘画感兴趣。 很像,像极了她… 除了凶残这一点。 嗯,他的樱樱见着老鼠会怕的跳脚,炖汤杀鱼都下不去手,怎么可能会眼都不眨的,一刀切爆男人的蛋蛋。 一刀还不够,碎成肉酱才满意。 多大仇多大怨呐。 于是他又派人去查倒霉混混的底细,大概明早出结果。 第31章 颓废的安详美 段修与阖了阖眼,起身坐直梯去往二楼。 房间在他卧室的隔壁,空荡荡的屋子只铺了层厚厚的羊毛地毯,它的亮点在于四面色调复古的雕花墙壁,每一面都挂满了相框、裱画。 相框装的全是她,或者他与她。成品画不多,堪堪几幅风景画,夹在中央的是幅他的肖像画。 段修与偶尔会来南城,看一看这些珍宝。 他从不是迷信的人,可自她死后,他疯狂地寻遍道上乡野出名的道士,妄图那“招魂”“借尸还魂”的“法术”。毫无疑问,次次铩羽而归,唯一夺得的希冀,是三年前朴心大师在道观的寥寥数语。 会有神迹吗? 她的尸体被残忍的分割成片弃置荒野,他私调红鹰战队寻了整整三天,还是拼凑不成完整。 尸体有大半被大型犬科动物啃咬入腹。 是谁。谁在他不在的那三年,对他的挚爱极尽侮辱,手段残酷,死也不留全尸!对方思维缜密,下手不留痕迹,巧妙的逃脱段家密集的情报网——找不出幕后凶手,是他此生最痛恨的事! 他的樱樱性格好,良善可爱,样样出色,从未与人结仇,谁会对她有如此仇怨? …… 清晨,严霂起来寻人,去了段修与的卧室,无人。 他转身走向隔壁的空房,门轻轻打开一条缝,地毯中央,身姿修长的男人和衣安静躺着,怀里抱着个相框,脚边倒着一个高脚杯与空红酒瓶。 颓废的安详美。 严霂默了默,合上门,重新敲门。 扣扣扣。 “老大,顾三发来了一份资料!”嗓门贼大。 门很快被打开,段修与凤目清湛有神。 ** 近来一周,明德高中的贴吧几乎被十三班“变脸女”的相关小道消息霸屏,愈传愈火热的是周三下午颜值直逼校花的变脸女操场当众推搡挑衅学霸女神,品德败坏,目中无人。 每逢课间午休,十三班的窗口总是挤满了大大小小的脑袋,都想亲眼一窥变脸女的芳容。 谈樱翻过一页书,余光瞟见玻璃窗上印着的排排人发“西瓜”,樱唇不禁一弯。 孩子就是孩子,总是难以管住自己的好奇心。 她最近很忙的,变成小孩子后,要面对写不完的卷子,居然还要再次面对高考。 苏檀樱的脑子很空,完全搜不到与学业相关的蛛丝马迹,果然是差生呐,只能靠前生模模糊糊的印象了。 想当年,她虽是个艺术生,文化课成绩也长期位于全校前二十,只要稍稍落后一点,耳边就会响起戏谑傲气的嘲弄。 “笨蛋,这回数学题如此简单,你居然才刚及格!” 简单?哼,她最讨厌数学了。 只是…是谁呢? 谈樱支着下巴,忽觉有些生气。 那声音总时不时的在脑海里聒噪,像只无法无天的孙猴子,可她始终抓不住一丝半毫有研究价值的猴毛。 先不管这些,期末考还有四周,她的目标是下学期转入拔尖班一班。 她的谈时,在一班呢。 一缕发丝垂落耳畔,谈樱轻轻撩起,左侧是日光清濛,白的近乎透明的葱指扣住桌角的淡粉色保温杯。 “她要出来了!” “你头转一下,挡我视线了!” “……” 后门纷纷扰扰,少女拉开半掩的门,褐眸光彩流动,宛如上好的水晶,大大方方看了眼走道上的同学们,捧着水杯翩然走开。 第32章 书包里的小可爱 蔡恬耸耸肩:“我像找事儿的坏胚么?最近不都传变脸女的事,我不是来求证嘛?也不知道哪个傻逼瞎传的,整没整近点瞧不都能看出来了,还搞得人心惶惶,喏,如你所见,找茬失败。” 祁开朗跟在她旁边,一路听她高声点评流言事迹,不出半天,有关变脸女整容是假,有个适合自己的发型是非常重要的一件事的言论流行起来。 明德附近的理发店生意悄悄红火起来。 有那纳闷的同学搔搔脑袋,苏檀樱之前是土不拉几的锅盖头,而现在长发飘飘,头发梳起来连个头帘都没,哪是发型修饰脸型,人家坦坦诚诚露着全脸呢。 说到底,还不是天生丽质。 …… 谈樱从后门回班,发现后排的空地热闹非凡,乌泱泱站着一圈人,个个义愤填膺的扎堆在她课桌附近。 “卧槽她是变态么,往包里放这种东西!” “我看她是恶巫婆转世!” “呜呜呜,疼死我了…” 杨美美眼快的瞧见谈樱,手一指,怒骂道:“贱货!我让你立马向珊兰道歉!不然今天饶不了你!” 站她两边的七八个女生纷纷错身朝她瞪来,仿佛青天上堂扣审犯人。 谈樱捧着水杯,目光一一在地砖上印着几个臭脚印的书包、散落的书笔上掠过,最后停在瘫在座椅上正捧着手掌大哭的黄珊兰。 呵呵。 原是小贼翻她书包找录音笔,偷鸡不成反蚀把米,被里头的小可爱扎了满手掌的刺。 她粉唇轻轻一抿,掩住笑意,眸中透出冰凌。 “道歉?” 她慢悠悠迈步,在几双又怒又惊的目光中弯腰,捡起散落的书包、课本,擦着尘迹缓声道:“翻我的包、扔我的东西的人,现在反过来让我道歉。一个人脸皮厚惯了,原来真的会变得无耻呢。” 杨美美脖子从脸一寸寸的红了,暴跳如雷地从椅子上窜起,“好你个苏檀樱,给你脸不要脸!” 手一挠,长长的指甲下手就要抓人脸,下一秒,杀猪似的嚎叫划破午休间的宁静。 谈樱手中多了盆仙人球,正是刚才“误伤”黄珊兰的小可爱,此时,杨美美保养得当的手指直嵌毛刺,疼得眼泪都飚了出来。 “诶,我的球球。”少女声音甜糯,目带怜惜的一把抱开盆栽,刺肉分离的瞬间直把人的汗毛都唤了出来。 抓的力度和挪开的力度都太大,杨美美手掌上不幸留了几根长长的刺,深入肉中。 “啊啊啊,快带我去校医室!啊!啊!贱货,你给我等着!” 几个女生慌里慌张扶着哭嚎的杨美美的胳膊,一溜烟地直奔校医室而去。 留下大半个班级的同学,目瞪口呆。 可怕,一向无法无天的杨美美居然还有被人整哭的一天! 以如此清奇又丢人的方式。 更可怕的是,谁会没事往自己的书包里塞那么一大坨仙人球啊? 被撇下的另一个“伤患”黄珊兰托着自己的手掌,傻了似的,张着嘴呆坐在椅子上。 她。她也还有几根小刺没拔出来啊呜呜呜… 一张餐巾纸飘入视线,黄珊兰泪汪汪的抬头,泪晕里,少女貌比仙子,神情温柔。 她犹豫了下,接过纸,狠狠擤了下鼻涕。 第33章 可怜 “你在找这个吗?” 谈樱指间捏了根录音钢笔,轻叹道:“奇怪,我录得明明是别人的音,怎么找笔的人是你?看看,不小心被刺到手了呢,同样被刺了手,你的朋友被呵护万般的送去医务室,却不小心把你忘记了。真可怜。” 她的声音轻如微风,落入黄珊兰耳蜗变成针尖,一字一句扎的她血脉生疼,她鼻子越来越酸,尤其听到最后的“真可怜”,哗地一声,脑中羞愤、压抑的情绪泄洪而出。 她猛地站起来,“谁需要你的同情!” 低着红通通的眼,快步跑出教室。 庄瑞尧捅了捅吴涵的胳膊,朝后瞥了瞥:“啧,你新晋女神越来越了不得了。” 二人同桌,坐在倒数第三排,回头就能看到谈樱的右半边侧脸。 少女坐姿清雅如古中美人儿,正低头写着练习题。 吴涵耳根没出息的红了,赶紧转回头。 ** 在谈樱那屡屡受挫,杨美美几日来火大的下巴都冒出好几颗大痘,这会儿子刚从校医室出来,右手掌缠了好几层白纱布,气咻咻地直奔殷杳的班级。 被植物的刺扎几下其实没那么夸张,为彰显谈樱的恶毒,还有少些几天作业,她特意哭爹喊娘的让校医把整个手掌缠上厚厚几圈。 把事情发生的过程挑重点说了一遍,杨美美狠狠拍了拍桌子,“杳杳,我快气死了!你看我的手!放学堵她又堵不到,快帮我想个法子吧!” 两人坐在校园的一处幽静的小亭子里,亭边的郁金香开的正芬芳,殷杳看着那馥芳的花,捏起两指折了一朵。 “苏檀樱啊…”她扯着花瓣,眼底浮着狠嫉,“病好之后,又变成之前那副假惺惺的样子。” “啊?杳杳,你以前真和她认识?” 上回操场上的对峙,大家都以为是谈樱的胡言乱语。 “我也是刚认出来,以前和你提过,初三暑假在俄罗斯最后一场比赛跟我一小组的…” “那个在你水杯里下泻药的贱货?!”杨妹妹震惊道。 自小生在一个圈子,殷杳向来是众多家长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那年赴俄的比赛狠狠煞了她的锐气,心高气盛下,当然是想尽一切方法把失败的原因推到对方身上。 于是一个嫉妒对手阴险下泻药的心机女在殷杳嘴中孕育而生。 面对的都是十五六岁崇拜她的小孩,没人会去质疑她的话。 “嗯。”殷杳点头,“真没想到,她会越来越过分。” “哼,看来以前我们还下手轻了!” “对方胆子变大,脑袋机灵了,再用以前的方法只会显得你不聪明。” 手里的花秃的只剩花心,殷杳随手一扔,仿佛也是随口一说,“她变化这么大,是不是因为风眠…” 杨美美如醍醐灌顶,再狠拍桌子,“我就说嘛!原来是这个原因!谁不知道你和关校草是青梅竹马,她上次回家不就是因为告白失败,真特么不要脸!” “所以说,人都是害怕当众丢人的,尤其是在 第34章 朱玉连樱 盛夏的夜黑的晚,临近七点,远处天边的云只露几分红霞,光强比午后弱了些。格林豪大酒店门口已亮起华灯,红毯大铺,厚迎前来参加拍卖会的私人会员们。 到场的会员无一不手持特制邀请卡,邀请卡乃是会长特邀顶芮首席设计师谈晚笛参与设计,极具纪念价值。 而正门另一方向的特别通道,专为迎接顶级来宾。 关氏企业老总关达杰候在入口,两边跟着会长和助理。 入目的黑色轿车一停,几人笑脸诚恳的迎上去。 “修少,头一位的是关达杰。”副驾驶座上转来一张沉稳的脸,低声道。 方宸,段修与的私人助理。 后座,段修与微微颔首,鹰般的眸透过车窗把西装盛服的男人打量了透彻。 关达杰的内心是真激动。 顶级世家段家的继承者,南城能亲自接见他的,他是头一个。 且不说关氏正在京都洽谈的一块地皮需要段家的卓越集团做周转,这段家老二本身就不可小觑,说不准就是日后教科书上了不得的历史人物。 几人寒暄一番后,关达杰亲自领人上座,修少低调,选的位置自然又隐蔽视线又佳。 今晚在场的竞买人,身价无不昂贵,招呼完他,关达杰赶忙又去别处寒暄。 拍卖会往往是越往后,东西越有价,不少人是冲着今夜会场最后的一方压轴古物来的。拍卖活动开场后,关达杰朝后扭望一眼,也不知道修少看中的到底是哪个宝贝。 台上,拍卖人落槌定价,一幅清朝字画合法成交。 “二少,”方宸出声提醒道,“下一个就是。” 段修与颔首,墨眸缓缓划过一道暗芒。 他本身对拍卖会无感,并没收藏古玩字画的闲情雅致,只是今日展会拍卖的一样东西,他非要不可。 台上的拍卖人神情愉悦,朗声说着:“下一样宝贝众位女士一定翘首期盼了很久,此物是广道寺主持大师亲自开过光,出自名门珠宝设计师mendini之手的‘朱玉连樱’!” “朱玉连樱”乃是一串羊脂白玉手链,和田玉中的上品,一串十珠,各个白玉圆润,凝脂般含蓄光泽,并由两颗樱花形状的镶金边鸽血红红宝石对应衔嵌,润白缀点红,惊艳不可方物。且不说手链的设计,单拎出这上品的羊脂玉,当年出土的玉料就被炒至天价,最后被一位神秘买家收入囊中,随后在mendini手中以“朱玉连樱”的中式美名问世,世间仅此一条。 段修与紧紧盯着展示屏上的“朱玉连樱”,一双冷目由死寂化而为润水。 那是她的手链。 八年前,她将过十八岁生日,谈家要为她大办一场成年礼,那时他初出入伍一年,进了兵营两人见上一面都是奢侈,两家人商定在她成人礼上宣布订婚事宜,先把大事定下。 送订婚戒太平常,她又爱作画捣鼓工艺品,戴戒指是不方便的,他便想送她一样独一无二的礼物。 第35章 小青年性子耿直 小青年性子耿直,愣头愣脑的直接跑去问她:“给你个惊喜要不要?我想来想去手链最合适,你想要什么样的,我找人给你做,独一无二!” 少女的表情一度非常精彩,手中的2b铅笔直直划出界外。 “你脑袋是2b铅笔做的吗?惊喜怎么可以让当事人提前知道!” “你那么挑剔,提前让你选不是更合心意,免得到时候又念念叨叨小太婆附身。” 他倚墙而立,双手抱臂,言之凿凿,拽的跟二五八万似的,气得她当即扯了画布,一咕噜全丢他头上,铅灰糊了满脸,还被颜料添了几道彩虹。 小媳妇儿一生气,从不跟他吵架,砸完了他就不理人,把视若无睹的功力发挥到极致。 幸亏他耐心足,死缠烂打哄了半天才又哄好,后来两人趴在桌前琢磨,手链的初稿由此诞生。 “你要送我手链,什么金啊银啊不符合我优雅的气质,所谓君子比德如玉,温润而泽,仁也;缜密以粟,知也;康而不刿,义也……(以下省略若干字)你看吧,唯有玉最适合我。” 话里话外全是大言不惭的自夸,小小丫头,自恋的可以。 他强忍眼角的抽搐,“说话能不能别文文绉绉…” 收到小媳妇儿的白眼后,立刻秒怂:“你前面说的都太对了!” 她哼了声,画笔点了点某两处,继续道:“有了玉怎么能少宝石,这两个位置要有宝石相衬,鸽血红的最艳丽,要雕成樱花的形状,冰心玉洁又绚烂耀眼。” “是是是!” “所以呢,玉要最上乘的玉,宝石要最上乘的红宝石,”她盈盈两眼盛满刁蛮之意,悠然一叹道,“手链的初稿虽然有了,不过还是算了吧。” “为何?”他学那古人腔调道。 “还不是某人腰包空空呐,我最善解人意了。” 嘿!段小爷的面子受到了巨大的藐视! 他咬牙切切,两指差点没忍住弹她一个脑崩儿。 “少瞧不起人!你说的玉啊宝石全是小case,先给它起个名儿吧。” “拜托,你送我礼物,名字还要我取?” 不然呐?他眼神如是道。 少女托腮思索,似是想到什么,白皙的面颊渐渐飘起两团可疑红晕,长睫毛一垂,低低道:“朱玉连樱。” “嗯?” “朱玉连樱。”她抬手,刷刷写下四个字。 脸颊的红,久久未散。 他盯着那字,又瞧了瞧她红的可爱的脸蛋,忽而一笑,灿若昕光。 接过笔,在她的字下写上:猪,与,怜,樱。 小丫头片子谑他是头猪,非要加个朱,称猪与,怜,尚爱意。 修与爱谈樱。 跟他玩字谜呢。 眼前一晃,虚幻中少女粉扑扑的羞赧笑脸渐渐淡去,远处梯台上拍卖人宏声道:“起拍价,一百零八万。” 小小一条手链,居然如此高价,不少人都是惊讶的。 更让人抽气的是,居然有人直接举牌,主持人激动说道:“三百万!” 脑子没瓦特吧,直奔三百,钱多了没地儿花? 方宸放下手牌,表情淡定。又不是他的钱,大家看大佬的眼神不必太崇拜。 关达杰收回惊讶的目光,段二少看中的竟然是他受人之托当委托人的羊脂玉手链! 他招招手,矮声对助理吩咐了几句。 第36章 越是痛,声音越是冷 段修与摩挲着腕上手表,墨眸沉沉,这条手链,他势在必得。 场上大多是人精,知道看中手链的人中有那来南城后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段二少,举过牌的皆懊悔了下,没人再往上抬杠。 只是事情的发展出乎意料。 主持人再次激动出声:“四百万!” 段修与唇角一动,冷目睇了眼后方。 那人翘起唇,回以挑衅的笑。 不是非要那手链不可么,他就把它炒到天价,亏死这个黑心军长。 段修与皮笑肉不笑,“我当是谁,怎么,你也看中了我的东西?” “段二口气不小,还没到手就成你的了。” “不止,它是我的,你的也能是我的。” 眸中威胁之意昭然若揭。 敢再给爷捣乱,你的东西今儿就别想要了! 封青鼻子险些气歪。 这黑心玩意儿在军中处处跟他作对,方才认出他的后脑勺,差点没忍住掏出鞋底叫他脑袋和脖子分下家。 想给他点颜色瞧瞧吧,又被反将一军。 封青嗤了声,翘起二郎腿,“老子最不怕的就是硬碰硬。” “在爷面前自称老子,不惭愧?” “你特么…” 封青撸起袖子就想揍人,旁边的何先勇一脸汗颜,赶紧拽人劝道:“琼少马上就回来了。” 封青面色一讪,不甘不愿的挥开他的手。 今天是出来陪小叔拍画的,十分钟前他出去接电话,要是回来看见他跟人打起来… 得,算段修与走运,先不跟他一般见识! 封青的捣乱不痛不痒,最终方宸以五百万拍下“朱玉连樱”。 结束后,关达杰差人客气周到的引两人到一方雅间。 “修少要是早说,这羊脂玉手链我何必拿去拍卖,”关达杰敬了杯酒,笑道,“这条‘朱玉连樱’的委托人是我,段少喜欢,我就做个顺水推舟的。” 区区五百多万,抵修少一个人情,足够了。 关达杰小算盘打的还不小。 段修与淡着脸,轻啜一口红酒,放下高脚杯。 一旁方宸道:“关总太客气,都已经拍下哪有叫委托人相送的道理,传出去不得笑话二少小气。” “哪里会,屋里都是自己人。” 冷眼瞧着两人打过几句太极,段修与忽然问道:“不知道这条手链是关总从哪里得来的。” 他明明语气闲适,关达杰却觉入耳的每个字都透着丝丝寒意。 思虑一番,他斟酌道:“段少也知道,拍卖公司是我名下的,对方刻意隐瞒身份托我代劳竞拍,诚信在先,我不好透露。” 段修与唇角微抿,凤目陡然冷下来,瞬间散发的摄人气魄,让浸淫商场二十多年的关达杰都不禁虚汗直流。 “关总是否知道手链的原主是谁?” 关达杰愣了愣,“我只以为手链是委托给我的那位先生的…” 他凉声打断:“‘朱玉连樱’的主人,三年前横尸荒野,死前失踪一年半,凶手至今未找到。” 关达杰整个人震惊不已,触到那凶骇的眼神,浑身凉了半截。 段修与似笑非笑,“我倒想知道,死者随手佩戴的手链,怎会恰巧被你拿出来拍卖?” 死者。用这种字眼指称自己最心爱的人,他心如刀割,桌下紧握的拳头青筋暴起。 越是痛,声音越是冷。 修少冷冽的目光,似乎要把他看穿透底。 关达杰手都是颤抖的,生怕人情没给成,反而把人得罪了。得罪谁不好,要是得罪了未来的段家家主,整个关氏可以狗带了! “我竟不知道手链居然有这种来历!段少你放心,我马上让人把对方的信息交给你,我和那位张先生只由助理通过两次电话,不过他只留有手机号和账户号码,希望这点信息能派上用场。” 关达杰简洁明了的表面立场,立马与神秘的犯罪嫌疑人撇清关系。 稍许,助理拿来资料,两道冷酷的视线终于移开,关达杰如释负重,偷偷擦了把冷汗。 不愧是段老爷子手把手教大的孙子,年纪轻轻,气势如此凌人。 目的达成,段修与收好放着羊脂玉手链的檀木盒,方宸推动轮椅,告辞离开。 “关总不必送了。” “那羊脂玉手链…” “我军职在身,谢过关总的一番美意。” 说是不用送,关达杰难免也跟着送了几步,刚踏出包间,迎面走来几人。 “关总。” “殷董。” 两个老相识互相寒暄了句,殷百宗眼珠一转,视线落到轮椅之上的冷面青年。 “不知这位是…?” 老家伙,明知他今晚特邀了段二少,故意找过来还装不认识! 关达杰忍住翻白眼的冲动,犹豫的看向段修与。 此刻,段修与的注意力全然被殷百宗身旁的人吸引。 他呼吸猛然加重,面上不露分毫,心中惊诧。 那目光停留的委实稍长了些。 关达杰及时介绍道:“段二少,这位是殷百宗。” 关家殷家在南城地位超然,段修与是听过名号的。 两人打过招呼,殷百宗慈爱的看了眼身边的小女儿,“我带着小女儿来拍卖会长长见识,没想到会碰到段二少,殷杳,给这位哥哥打个招呼。” 女孩穿着白色水仙袖礼服裙,气度端庄高雅,小小年纪就颇有名媛风范,一双杏眼含羞带怯的瞧来。 “段哥哥你好,初次见面,我叫殷杳。” 空气凝滞。 段修与紧紧盯着她的脸,黑眸由深转幽。 方宸站在轮椅后,同时被女孩的长相吓了一跳。 像! 太像了! 他都如此,更何况是段修与本人? 方宸下意识去看他的反应。 “…道友不必思虑过重,玉有灵性,寻得逝者所配之物,自有契机天生…” 朴心大师的话猛然灌入脑中。 段修与扣紧檀木盒的手指微微蜷缩,嘴角忽而上扬。 看来,朴心大师所言并非虚妄。 第37章 小小的烦恼 一整个早上,殷杳脑袋里全是昨晚在酒店走廊窥得的那一抹惊为天人的笑。 世界上竟会有那般好看的男人。 哪怕坐着轮椅,浑身上下透着的那股男人味依然性感的让人着迷。 爸爸说,他是京都世家子弟里最有权有势的,要是能嫁给他,该会让多少女生羡慕哪,虽然他们之间差了十岁…年龄不是问题不是吗? 爸爸说,他是京都世家子弟里最有权有势的,要是能嫁给他,该会让多少女生羡慕哪,虽然他们之间差了十岁…年龄不是问题不是吗? 想着想着,她的脸嫣红一片,一副思春少女的娇羞样。 谈樱抿唇轻笑,泠泠笑声如铃铛摇风,瞬间惊醒沉浸在幻想中的殷杳。 “你怎么会在这里?!”殷杳脸色微变,眼底的厌恶不加掩饰。 谈樱身着黑色芭蕾练功服,长发盘的高高,四肢纤长肌肤白皙,双手拎着白色毛绒小包立在玻璃门前,宛如一株婀娜绰约的水仙。 她弯唇不语,寻了橱柜放好包,走到舞蹈把杆处动作娴熟的开始拉伸。 全程被无视,殷杳愤懑的绞着手指,等lisa老师进来,忙不迭的迎上去。 “老师,今天不是应该只有我?” lisa年近四十,英国人,年轻时曾任过英皇芭蕾舞团的独舞,后来嫁到中国,是南城文艺圈里有名的芭蕾舞老师。 “今天上午本该是那位学生的课,你昨天突然请假,我只能让你们两个一起了。” 她居然和苏檀樱这个贱人一个芭蕾老师?! 殷杳心中恼怒,面上只得体谅一笑,阴郁地走到舞蹈室的另一头压腿。 谈樱也有小小的烦恼。 该用什么样的方式让余秋莲彻底打消让她学芭蕾的千秋大梦呢? 今天一整个上午无疑是殷杳噩梦的重演。 无论lisa教什么动作,她学四遍的,苏檀樱两遍就会,一遍就会的,苏檀樱动作比她还标准!天赋二字在两相对比下差距明显。 “殷杳,你私下里可以和檀樱探讨下,她是怎么做到动作轻盈的像只天鹅的。” 课程结束时,lisa眼带欣赏的拿苏檀樱敲打她。 可恶,苏檀樱怕不是生来就要跟她处处作对吧! 从大厦下来时,两人还得尴尬地同乘一部直梯。 殷杳眉头狠狠一拧,眼角余光不停往右边扫。 苏檀樱换了条burberry新夏款黑白波点欧莎根叠层裙,呵呵,好巧不巧,和她身上的裙子是同款! 撞衫撞得如此巧合,谈樱形容云淡风轻。 舞蹈室在二十三层,一路下来偌大的轿厢再没第三人,殷杳忍不住开口,“听老师说你要考芭蕾专业?” 抓住话茬,她想趁机嘲讽一番,只听耳畔淡淡一句。 “和你有关系吗。” “……” 不管殷杳青白交接的脸色,谈樱轻抚发梢,优雅迈出电梯。 大厦的自动钢化玻璃门开了又合,出现两名衣履相似的少女。 “卧槽?” 严霂抬了抬墨镜,回头揶揄,“老大,你要跟的是哪位?” 世界实在太小,一个长相酷似心尖人,一个行为举止诡异,又巧合般身着同款裙子,一同出现在他的眼帘。 容貌相似又如何,言谈举止相同又何如。 终究不是他心心念念的人儿。 段修与右指一下一下敲着皮质椅背,眸光幽远。 他道不明近来心头潆洄缭绕的思绪,指引他做出一系列怪诞的探索行为的,只能含糊的称之为,超感官知觉。 ** 临近午饭点,夏阳正毒,谈樱撑着阳伞,微仰起头巡视道路两侧商铺的门头招牌。 长长的美食一条街,人行道中央每隔十米围着一方小花圃,簇簇团团的杜鹃花开的正芳,数到第十一个,她方向一转,朝街道岔口走去,再走大约二三十米,街道边种着一棵玉兰树。 已过开花时节,谈樱出神的望着片片翠绿的树冠,脚边骨碌骨碌滚来了一个深蓝色皮球。 “球…球球…” 随童声蹒跚跑来的是一个小男童,三四岁的模样,小手小脚皆是胖乎乎。 她微微弯唇,弯下腰捡起小皮球。 “你的对吗?” 小男童跑了过来,笑容可掬的抱走球,露出两排小牙,“是我的…” 转身又大叫着跑回去,眨眼间钻进路边的一家火锅店。 谈樱轻瞥门店招牌,褐瞳掠过一丝冰凉笑意。 这个小男童,是他的儿子哦,真像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火锅店不大不小,装修寻常,周末中午的生意还过得去,一家人一起经营着店,日子想来过得很滋润。 透过玻璃门,挺着啤酒肚的老板站在前台,笑眯眯的招待吃完结账的顾客,看起来一团和气。 他的腰板怎的还能挺得如此板直。 也对,能做出那些事,良心这种东西早就被恶鬼啃噬的一干二净。 谈樱深深的凝望男人一眼,撑着阳伞,缓缓离开。 微风习习,欧根纱裙层层叠绕宛如妖冶的黑色鸢尾,光芒中少女纤细小腿白的反光,段修与垂着眸,视线淡淡落在走来的穿着黑色罗缎凉鞋的小脚。 伞下,谈樱瞳仁微动。 身材魁梧的墨镜男子推着轮椅,轮椅上的男人鸭舌帽压得很低,余光只匆匆扫见他带着浅浅伤痕的下巴。 迎面擦肩的刹那,她心口猛然一缩。 是一阵异样的刺痛。 待谈樱回头,行人匆匆的街道已不见他们的踪影。 “严霂。” “在!” 段修与在少女方才站过的位置,睨着店中人道:“查下那个人。” 严霂:“……” 究竟是为什么,老大您干脆调职到调查科工作得了! ** 萃苑,一楼大厅。 段修与握着手机,语气玩世不恭,“付老,近来身体怎样?” 那端,付炳仁哼了声,端起办公桌上的大红袍啜了口,暗讽道:“红鹰特战队长竟有空找我这个老头子,不敢当不敢当。” 他微笑勾唇,“您上次的提议我这几天又想了想…” 付炳仁眼睛亮了亮,面上继续怼道:“咋?你不是拒绝了,还想做甚!” “付老要是看不上红鹰…” “打住,想来直说,免得让上头说是我硬逼你这个大校屈尊到我这儿当小教官!” “一切听您的安排。” 挂了电话,一旁严霂眼珠子都要瞪出来,“老大,你真要应邀去73军基地特训?!” 段修与墨眸一睨:“有意见?” “不会是为留在南城才答应的吧?” “……” 严霂搔搔头,谄媚一笑,“以前只训过新兵蛋子,还没虐过所谓精锐,你看要不也让我练练手?” “……” 段修与抬起完好的左腿刚想踹他屁股,门铃遽然响起。 严霂夹着屁股趁机溜开,没几秒,眼色含糊的拐回来。 “老大,是那位女设计师。” 第38章 曾经的小姨子 段修与站在监控显示屏前,冷眼看着里头衣着前卫,妆容精致的女人。 谈绥去世,谈驹白入狱,偌大的谈氏企业被谈绥同父异母的弟弟谈升捡了漏,又联和老母亲把谈绥孤寡无依的妻子和小儿子赶出谈家。 对于谈升的女儿,曾经的“小姨子”,段修与全无好感。 何况,谈绥一家的凄惨结局和谈升脱不了干系。 门铃按下迟迟没得回应,谈晚笛不甘心的又按了下,柔声说道:“修与哥,听说你的腿受伤了,昨天我恰好来南城出差,顺便过来看看你。” 依旧没任何回应。 她情绪紧绷,面上丝毫没有气馁,“我给你带了补品,可能你不在家,那我先把东西放门口。” 她谈晚笛是谁?京都名媛,顶芮首席服装设计师,走到哪都是瞩目的标杆,可她看上的男人是更夺目耀眼的存在。 在他面前做小伏低,那不是理所当然。 天知道三年前知道他还活着,她几乎喜极而泣,那时候身边最强劲的情敌正好死了,机会全是她的。 别墅内,段修与不耐地负手走开。 “直接让她拿着东西走。” 严霂:“……” 您人就在这,亲自开下口不行嘛? 大门外,谈晚笛放下东西刚转身,一道男声透过声筒传出来,她眼里刹那的惊喜即刻被冷水扑灭。 “谈小姐,老大让你别往门口丢垃圾。” 严霂的毒舌,完美的传承段修与的精髓。 谈晚笛好一会儿才找到自己的神智,强压下扭曲的神情,朝摄像头难过的笑笑,“修与哥还是不愿见我…” 严霂暗暗翻了个白眼,老大啥时候愿意见过你。 “谈樱的事我一直感到抱歉,是我没看好她,让歹徒得手掳走了她…” 她话语诚恳带着哽咽。 当年爆炸惨案后,谈樱毁了容又痛失青梅竹马的恋人,痛不欲生神智异常,一直住在疗养院养病。她被歹徒绑架那天,是她陪着她在附近的公园散步,此后失踪一年半,直到段修与归来,在荒野找到她残缺的尸体。 谈晚笛理所应当会被连带指责。 严霂脸一沉,反手就想把可视监控砸了。 娘的,他们做哥们的都不敢往老大身上插刀子,这女的上来就提那事儿欠踹是不? 声音已传进段修与耳里,他颀长的背影狠狠一颤,手臂青筋毕起。 “让她滚。” 低沉冷酷的声音透过话筒,如同冰雹砸了谈晚笛满脸。 她脸白了白,精心保养的指甲捏在手心连劈了两个。委委屈屈道了再见,拎起礼品转身的刹那,谈晚笛脸覆上一层阴霾。 要不是见过他的温柔,她真要以为这个男人是个冷血动物。 能和手把谈樱弄死,难不成还得不到他的心? 慢慢来,她多的是时间。 ** 苏檀樱的卧室有个大阳台,三面通透具是落地玻璃,把地方收拾干净,原木画架放置中央,又在角落摆上塞满绘画用具的置物架,不大的空间瞬间拥挤起来。 原来在谈家,她是有一间属于自己的画室的。 谈樱坐在小杌子上,边搅拌着亚麻籽油与一氧化铅的混合物边想:二楼那间舞室,将来可以改造一下。 多年未作画,近来手握画笔的欣喜让她做梦都能笑着醒来。 练了一段时间的素描,总算找回从前的手感,现在工具都备齐全,可以潜心画最爱的油画了。 手中的温度计上升到华氏250度,她停止加热,将热的混合物倒入调好的盛有松节油的陶罐,一罐基本的调色油调制完成。 油画绘画步骤繁杂,今天温习鲁本斯画家的油画技法,她刚做好油画底,卧房门被砰砰敲响。 “这孩子怎么还锁门,”余秋莲在门外低声抱怨,“檀樱,快下来吃晚饭!” 谈樱快步过去,打开一条门缝。 余秋莲毫不客气的推开门径直闯进来,鼻子一皱。 “你房间是什么味道?” 屋里充满混合着各种化学物的颜料味、油味,若是从前,谈樱会戏称一句“这叫艺术的味道”。 可现在余秋莲毫无顾忌的闯进她的房间,她淡着脸,隐隐不悦。 余秋莲环视一圈卧房,视线落在阳台上的一干物件,惊诧道:“那是什么?” “画画的工具。” 她当然知道那是作画用的,问题是,她女儿学芭蕾的,没事画画做甚? 谈樱连解释都简洁明了:“最近突然有点兴趣。” 余秋莲拧起眉。 平日练芭蕾的时间都少的不行,闲来没事画画不是浪费时间吗! 不过想着女儿大概也就三分钟热度,就没纠缠问下去,转而问起其他事。 “这一周在学校怎么样,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两人下着楼,她问道。 谈樱垂着眸,“都挺好的。” “檀樱,”余秋莲抓住她的手,语重心长的说,“妈妈给你说,你年龄小自制力有限,千万不要被些油嘴滑舌的坏男孩骗了!可不许在外面偷偷谈恋爱!” 谈樱有些发笑,乖巧的点点头,“您放心。” “不要光嘴上答应,要是被我发现你违规,妈妈会惩罚你的。” 她摆出吓唬女儿时一贯的严肃面孔。她的惩罚,不是嘴上说说而已。 苏檀樱往日被体罚的画面自脑海一闪而逝。 谈樱瞳仁微深,冷冷划过厉芒。 晚餐除了她同父异母的兄姐,一家人都坐齐了。 京都段少要暂留南城的消息悄悄流了出去,一时间各路豪门蠢蠢欲动,关达杰寻了个时机亲自登门,邀请段少下周六参加一场晚宴。 苏家在南城算的上号,也在邀请之列。 苏敻无疑很高兴,他打量的目光落在正在吃饭的小女儿身上。 五官漂亮,气质出众,论外表,丝毫不逊色别人家的姑娘。 现在她病愈,是时候带出去见见世面,认认人。 “谈樱,爸爸有件事要和你商量。” 谈樱抬眸,静等他下一句。 “周六晚上有个晚宴,到时候跟我一起去。” “不行!” 余秋莲立时反对,脸色在触到苏敻阴沉的眼神,渐渐白了起来,她缓声道:“老公,她还小,平常作业都写不完,还要抽时间练舞…” 第39章 我还养不起你? 何保燕出声圆场,“大嫂别担心,一个晚上而已,不耽误。” 她丈夫苏质没什么本事,在苏家企业只是个不痛不痒的副董,苏敻去宴会能带他不假,可是不能把她家小梓带上啊。 要是苏檀樱去了,小梓还能不让去? 苏敻脸上才扯出一点笑意,眼含警告,“你当妈的,也要给孩子一些放松的时间。” 要是再敢当众忤逆他,后果你知道。 余秋莲读出他眼中之意,脸色更加惨白。 她不甘心的看向谈樱,“你周六要学一天舞,晚上想去参加宴会吗?” 谈樱露出懵懂的表情,“宴会好玩吗,都有什么?” 苏敻俨然一副慈父样,温和道:“有很多在别处吃不到的美食,很多优秀的人,你一直崇拜的金媛老师据说也会在场。” 崇拜?她崇拜的是克劳德。莫奈,夏梅。克萨达,卡米耶。毕沙罗,胡安。米罗,这些大师早已驾鹤西去,说不准胎都投了好几轮。 她悠长的哦了声:“听起来很棒呢!” “要不要和爸爸一块去?” “好呀。” 余秋莲心都要劈裂了,气得不行。 丈夫拿闺女打得什么鬼主意,她一清二楚!这是她生的女儿,苏敻毁了她人生不成,还想让檀樱也步她后尘?! 谈樱淡淡瞟过餐桌上各怀心事的脸孔。 余秋莲的愤怒,苏敻的得意,何保燕的暗喜,事不关己的苏质,两个低头扒饭的孩子。 苏质性格软弱,不争不抢,带着妻子在家中极其低调,和当初谈家的谈升一家极像。 不同的是,谈升几人演技高超,狼子野心,把他们一家骗的家破人亡。 流着共同血液的亲人又如何,敢把歪主意打到她头上,唔…恶魔何惧? 至于苏质四口在苏家到底是怎样的存在,只要不干扰到她,她并不在意。 晚餐后,余秋莲再次敲响她的房门。 谈樱从她阴郁的脸,下瞥到她左手的一柄戒尺。 “跟我去舞室。” 毫无情绪的声音。 余秋莲走了几步,发现后头没人跟上,眉一拧,压低声音吼道:“做什么,还不过来!” 谈樱心中掠过一丝惧意。 确切说,是苏檀樱的身体。 奇怪,这具躯体的主人现在是她,怎么还会感知到原主的些微情绪? 莫非是躯体对周遭的应激反应根深蒂固? 这样可不行哦。 她的躯体,必须由她全然掌控。 谈樱淡淡道:“明天上课,我还要温习。” 丫头长大了,越来越会跟她对着干! 余秋莲怒火冲天,走回来就要拽人,“温什么习,你什么时候这么喜欢学习了?苏檀樱,你最好给我解释清楚,为什么要答应你爸去宴会!” 苏檀樱性格怯弱,怕生,最怕去公众场合,可近来一段时间行为越来越反常,对她的话,不但不听,还胆敢反抗! 一股可怕的危机感自余秋莲心底生出。 她不能失去女儿! 谈樱轻瞥腕表,再耗下去画的第一层铺色会完成不了的。 “妈妈。” 少女清甜的嗓音换回余秋莲的一丝理智。 “我这会儿很忙,有空再去舞室让您体罚,您早点睡。” 深棕色木门轻轻合上,等听到上锁的声音,余秋莲眼帘一黑,完全是被气的! 反了反了!女儿的叛逆期真到了! 木门嘭嘭嘭锣鼓似的响了好一会儿,直到苏敻比砸门声还大的怒吼声压过,世界重复清净。 谈樱双耳塞着防噪耳机,潜心沉浸在作画的乐趣中,哪知道门外的那对夫妻最后打了起来。 当然,是苏敻这个男人单方面暴力。 …… 三楼放置画架的玻璃阳台直到深夜十一点半才熄了灯,落地窗帘拉满,帘后的影子缓缓消失。 停在围墙外的黑色轿车,前轮胎旁落了两三个烟头,段修与掐灭最后一根,漠然上车。 听到车门声,驾驶座昏昏欲睡的严霂清醒过来。 他打了个哈欠道:“走吗?” “嗯。” 车子启动,严霂没话找话,“听说隔壁这家住着个姓封的。” 段修与侧目瞥眼左边那栋黑黢黢的别墅,兴致不大。 “港城封家,和你段家齐名。”他试图唤起老大的兴趣,“那老头不是生了六个儿子,最小那个封…封琼还是啥的,就住这儿。” 封琼? 段修与眼皮动了动。 港城离京都十万八千里,只要不捅到他鼻子跟,再拽他也不熟儿。 不过叫封琼的人,他倒是认识一个。 废了半天口水也不见人有半点反应,严霂不甘心。 “老大,你最近是在对犯罪分子进行追踪调查?” 段修与终于肯睁眼看人。 眼里杀气凛凛。 严霂咕咚吞吞口水。 犯、罪、分、子。 “皮痒痒了?” 轻飘飘一句,让严霂汗毛根根立起,毛骨悚然。 “我收回!收回!”他忙道,要不是在开车,都想直接扑过去抱大腿。 他可不想回军营被这丧尽天良的阎罗爷关小黑屋操练! 刚才豁小命一试探,倒是让严霂知道,那名有“檀樱”二字的小朋友,在段修与心中份量颇重。 连稍微损一下都不高兴,能不重嘛。 段修与低头,嫌弃一瞥打着石膏的左腿。 “联系下医生,明儿拆石膏。” 噗。 石膏才打小半个月吧。 这、这啥时候拆石膏啥时候轮到病人决定了? 严霂汗颜,想劝几句,罢了,老大体质向来异于常人。 回到萃苑,段修与接到一通电话。 “要不是你让我查,我还没注意到。”那端,顾二纳罕道。 “发现什么了?”他从容的说。 顾二再三斟酌用词,轻咳一声,“户主去世三年的银行账户,最近钱丢的厉害。” “……” 他小心翼翼试探一问,“你用的?” “……” 扣着手机的手指渐渐收紧、泛白,丧失呼吸十几秒后,段修与忽而想笑。 她的账户,是他陪她一道去银行办的。 “这是我的小金库,你得替我保密!” “嘁,就你那几毛钱,还小金库。” “段修与!”少女怀里抱着个蟾蜍模样的木鱼,恼得直拿木锤敲他脑袋,“别瞧不起人,我那些奖金存存还是很多的!” 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男生,昂着头,飞扬耀眼,拽拽道:“有什么好存的,我还养不起你?” 少女红着脸,讷讷的好一会儿说不出来话。 “那、那我存自己的钱,给你买礼物不行吗…” 那是个阳光正好的秋日,红叶飞舞,立在街边的青涩小情侣,脸比红叶鲜艳。 第40章 朋友 漆如点墨的眸幽幽一眯,段修与道,“这事儿我查。” 让他好好瞧瞧,悄悄挪钱用的小毛贼究竟何许模样。 挂断手机,他拿起茶几上的军事书,没翻几页,眸光再度涣散。 世界上真有借尸还魂的奇事么。 …… 这两日,谈樱屁股后头突然多了一个跟屁虫。 好吧,勉强算两个。 盛满茄子烧肉、秋葵小炒、香煎嫩豆腐的餐盘一落桌,啪啪,另一边的桌面随之落下两个餐盘子。 吃什么不好,偏要和她盛一样的。 谈樱嘴角不着痕迹一抽,坐下来静静吃饭。 “看看、看看!”蔡湉拿着筷子,一脸嫌弃敲了敲祁开朗的胳膊腿,“看看人家的坐姿,再看看你,猴样儿!” 男生红着脸,纯粹被她的无耻气得。 “好意思说我?先瞅瞅自己吧,你可是个女的!” “女的咋了,你们男的就不能吃饭优雅点?” “我乐意这么吃。” “瞧你脸皮厚的,你家隔壁的大黄吃相都比你美多了。” “住我家隔壁不是你?” “你说谁狗哪!” 听不下去的谈樱同学默默端起餐盘,准备一走了之,蔡湉眼尖,立马出嘴拦下。 “哎呀,你不会看我俩光吵架没理你生气了?别走哈,我这就跟你聊天,不理大傻。” 谈樱:“……” 蔡湉乐颠颠的凑到她身旁,指挥祁开朗把餐盘子推到她这头,夹了一筷子茄子。 “还别说,你挑的这家茄子挺好吃。” 中午一放学,蔡湉就蹿到十三班守株待兔,一路跟到食堂。 也不知道脑袋瓜怎么想的,为何突然对她感兴趣。 谈樱不想费时搞同学关系,开门见山道:“不知道蔡湉同学这两天跟着我是想做什么。” 蔡湉一呆,啊了声,而后说:“我想跟呗。” “你要是抱着猎奇心态的好奇心窥探我,那不用浪费时间,马上高三,大家学业都繁重。” 额… 苏檀樱分明跟她一般大,怎地说话口吻跟小大人似的。 她咳嗽一声,正襟危坐,大老爷们似的拍拍她的肩,“别担心,我不会影响你学习的。” “……” 都什么跟什么。 谈樱无语,用完餐要离开,蔡湉笑嘻嘻的扯了扯她上衣角。 “你有点说对了,我确实蛮有好奇心,我们做朋友的,当然得对哥们姐们儿保有好奇心。” 她还是那副一言难尽的打扮,单手支着脑袋,连说话的样子都看不起来很不正经。 朋友。 谈樱的心,忽地一动。 她回头,唇瓣弯弯,“说起来,我还欠你一句谢谢。” 许是被少女明媚笑容怔住,蔡湉表情有点彪。 干嘛跟她说谢谢? 她兴许忘了,谈樱脑中的记忆却格外深刻。 那一日,苏檀樱情书被窃,接水路过一班,暗恋的少年恰好从教室出来,不知被谁一推,她狼狈扑去,坐摔在心上人面前。 有人拿苏檀樱写的情书,大刺刺的在走廊念起来。 众嘲、羞辱,少女心思被强行撕开裸露,都不及心上人漠然无视,绕开她无情走掉来的伤人。 后来有个见义勇为的姑娘跳出来,扶起她,把念情书的男生暴打一顿。 第41章 直击男性最薄弱的部位 蔡湉小妹妹人品值得称赞,不过,哎,三轮代沟呢,朋友算了吧。 “谢谢。” 清淡二字,少女如一缕云烟,飘然远去。 祁开朗回过神,看到蔡湉还张着大嘴,哈达子都快流出来,嘴角狠狠抽搐。 居然看的比他还呆逼。 “靠,菜田,你该不会性取向有问题吧?!” 蔡湉收住嘴,飞去一眼刀子,“你是不是有病啊!” “那你刚才啥表情。” “小檀檀仙姿佚貌,我欣赏下不行?” 祁开朗:“……” 还小檀檀,人家都懒得搭理你。 不过幸好性取向正常。 祁开朗莫名松口气,对这暗搓搓的小情绪也没深思,端着吃得一干二净的餐盘站起,“天台消食去。” 蔡湉把餐盘塞给他,拍拍手也起身,“走走走!” …… 除去多了两只跟屁虫,杨美美太妹组织对谈樱的攻击更上了一层台阶,流言转风——十三班“垃圾”的大转变实则是为爱转身!为夺取风眠男神的注意不择手段,甚至妄图转进一班! 哈、哈!一个学渣堆里的垃圾车居然想进一班,脑子果然有屎。 也不知杨美美怎么编造出她想进一班的,还真让她蒙对了。 走到哪,哪里便闹嗡嗡的,谈樱一向喜静,偶尔真有些不耐。 抱着书路过一班窗口,她偏头朝里望,忽而直直停住。 紧靠最后一扇窗的座位,少年眉目俊秀,低着头,目光落在手中的书页,很认真的在看书。 周围的人在玩闹、聚堆讨论问题,而他孤零零坐在那里,仿若与世隔绝。 阿时。 剔亮褐眸涌入一层晶莹,她怔怔望着那少年,连呼吸都忘了。 少女一停,一怔,一深望,立时惹来虾兵小将们的注意。 “哇哇哇,她站一班门口不走了!” “要不要提醒她站错位置,关校草坐前面呢,哈哈哈…” “白痴,她看的是我们班叫谈时的!” “我靠?转移目标了?” “真sao,最帅的上不了,退而求其次了…” “……” 所有的议论声在两道薄凉视线的注视下戛然而止。 谈樱缓步过去,停在略高她半头的男生面前,樱唇微启,“你刚才说什么?” 那般精致绝美的面孔,居然能露出这种森冷的神情,众人不觉后背一凉。 被质问的男生胆怯了下,在意识到自己竟被一小丫头片子唬住,恼羞成怒下虎声道:“咋了,说你骚还…” 啪啪! 清脆响亮两声,大伙们都没瞧清那巴掌怎么拍的,男生两边脸蛋就印上两个红通通的巴掌印。 众人傻眼。 男生懵了一瞬,嘴里的脏话比行动先有反应:“我操…” 比脏话迟了半秒的胳膊刚抬起,操字后头的鬼哭狼嚎还是比动作更快。 一个眨眼间,刚挨了两巴掌的男生捂着某部位,满脸痛苦的在地上打滚。 卧槽。 众人齐扶下巴,踢裆?!也太凶残了吧! 谈樱收回腿,优雅的捋平裙摆,亮得反光的棕色小皮鞋停在他脸边。 嗯,男生比她高比她壮,若不先发制人直击男性最薄弱的部位,吃亏的就是她。 第42章 因为一坨屎错过一场大戏 少女居高临下,如女王俯视蝼蚁。 软软的一字一句道:“你记住,说话要讲究真凭实据,不要不带脑子的听风就是雨,明德高中标榜学生出类拔萃,品学兼优,不能因为你这种嘴巴没瓢、放肆欺负女生之徒坏了风气。就如我现在打了你,走廊有监控有目击者,你随时可以拿着证据去教务处告状。” 围观同学们:“……” 裆部受挫滚来滚去的男同胞:“……” 都这样了,还有脸告到教务处? 说他被一女孩子踹了命根子? 走廊这么大动静,自然引来一班班内围观,谈樱不着痕迹朝窗口瞥去一眼。 少年一动不动盯着桌上的书。 也不知有没有看到她揍人的一幕。 她可不想在可爱的弟弟心目中留下不太温柔的印象呐。 谈时木着脸,翻动一页书,眼瞳一动。 刚才扇出两巴掌又踹人命根子的少女,果真在看他! 他抬眸,瞟了眼斜前方正望着窗外的俊朗少年,透过窗户,少女是可以看到关风眠的,他坐在窗边,眼睛其实难免会扫到他。 谈时登时松了一口气。 关风眠微愣,谈时刚刚这略带感激的眼神是怎么回事? 谈樱刚要离开,提着裤子从女厕所冲出来的蔡湉激动的拨开人群。 丫的,方才在大号,因为一坨屎错过一场大戏,人间惨剧啊有没有! 看了看地上的蓝孩子,蔡恬张着大嘴扑向谈樱:“女神!” 扑面而来的厕所气息,有股淡淡的屎香。 谈樱一掌摁住蔡湉同学凑来的脑袋,轻咳。 “要上课了,有空见。” 转身,风姿无限,落在旁人眼中是袅袅娉娉,蔡湉看到的只有她背后大大的二字烙印:女、侠! “嗳,风眠,”教室里头,有人拍拍关风眠的肩,促狭的说,“真不得了,自从上次念情书被你无视,妹子返校后的种种表现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啊。” “风哥魅力大,我看要不了多久,她准再过来找你。” “……” 透过玻璃窗,关风眠望着少女站过的位置,目光复杂。 那日她闹自杀,被母亲劝去她家,把站在窗台上轻如薄羽的女孩拉下来时,他便发现她变得不一样了。 落进他怀里时的回眸一瞥,冷冷淡淡,是洗尽铅华后的浮云淡薄。 她,真是因为他才变成如今的模样吗? 苏檀樱揍人的光荣事迹很快传遍整个明德高中,杨美美听闻此事,一番义正言辞后,扬言要帮男生出口恶气,当天下午就集结了一波“女中豪杰”,准备放学后一起“除恶扬善”! 一切准备就绪,只待鱼儿扑网,没想到的是——鱼儿没挨到晚自习放学,下午课一结束就偷偷溜走了! 不只当众打人,还翘晚自习!这苏檀樱学不想上了是吧! 杨美美扬起拳头,风尘仆仆的直奔办公室准备好好告上一状。 此时,提前早退的少女,正悠哉地坐在公交车上。 前天发去的信息,那位大姐应该收到了,算算时间,若是个有骨气的,今天应该能抵达南城。 谈樱微微一笑,心情愉悦的看向窗外。 第43章 忽地对上一双眼 春熙街上的一家火锅店今夜热闹非凡,店门口供顾客歇脚的桌子椅七倒八歪,瓜子花生撒了一地,本该是饭点,愣是没人敢进去。 刚才是有人在里头涮火锅的,可那位大姐凶神恶煞,一副要把滚热的汤底豁人脸上的架势,谁还敢待? “要闹回去闹,别在我店里捣乱!”男人压低声音骂道,伸手护着身后的娇妻小子。 见他那德行,大姐插着腰,气得吐沫星子直喷。 “好你个狗王八,我辛辛苦苦养大你女儿,任劳任怨照顾你那瘫痪的妈,你倒好,两腿一蹬装死眨眼就消失了!赵锋?啐!假名用的不赖,难怪到处找不着你,幸亏有好人相告,才让我看清你这人渣的真实嘴脸…” 眼看女人口无遮拦要继续说下去,男人脸色狠恶,一把揪住她的衣领。 “哇呀呀!杀人啦!负心汉要杀人灭口啦!救命啊——” 穿破黑夜的河东狮吼震地三分,蠢蠢欲动的吃瓜群众们再也按捺不住,人多底气足,呼啦一声全涌向店门口。 火锅店外人群围了一层又一层,谈樱立在玉兰树下,弯弯的眼眸浮动淡淡笑意,眼波一转,忽地对上一双眼。 狭长,深邃,黑如曜石的瞳仁。 那一刹,漫天星光失了色彩,呼吸也随着慢掉一拍。 谈樱捂住心口,没有忽视心脏瞬间痉挛的疼痛。 这里怎么又莫名痛了。 莫不是苏檀樱的心脏有隐疾? 她眨眨眼,再次望去,却被热闹的人群遮住视线,失了标的。 段修与站在不远处,不动声色的把少女的表情收入眼底,欲要挪动脚,店门口又是一阵轰动。 火锅店店长和原配两人打到门口了! “你他妈个疯婆子胡说八道什么!信不信老子抽死你!” “我当然他妈信!哪敢不信啊!抛弃原配,隐姓埋名娶小三生儿子,我结婚证都带着,你说你改了名咋不顺便把脸换一张!” 男人反口大骂,嘴里全是脏话,五大三粗的胖躯挥着胳膊揍起女人一点也不含糊,大姐也不是吃素的,势要跟他拼个你死我活,顺带踹几脚抱着儿子在旁边装白莲花哭啼啼的小老婆。 有上去拉架的,好几个脸上挨了九阴白骨爪,灰溜溜的默默退出这场男女撕逼大战。 随后呜哩呜哩的警报声传来,闹剧以警察把撕逼当事人带回警局收场。 吃瓜群众不太尽兴的一哄而散。 街道不宽,人一多拥挤异常,也不知哪家的熊孩子推搡着挤来挤去,谈樱正分神想事,一不留神脚绊住,小身板踉跄朝地上栽去… 人呐,果然不能高兴过头… 扑通一声摔到地上,她正要无奈的接受被后头群众踩到的无妄之灾,眼前一暗,身体一轻―― 她被拦腰抱了起来。 少女低不可闻一呼,身体轻的像一片羽毛,小脑袋撞到男人硬梆梆的胸膛后又是一声嘤咛。 谈樱摸着额头,讶然抬起头。 “你…” “摔到哪里了?” 两人同时开口,男人的声音低沉悦耳,有股令人安心信赖的魔力。 第44章 谢谢你,大叔 夏蝉鸣鸣,长椅边的路灯泡下转着一群飞虫,谈樱出神望着前方的石板路,一道高大颀长的身影缓缓映入眼帘。 方才跌倒,她的膝盖磕破了皮。 段修与单手拎着一袋医药用品,蹲在她膝边,略带粗砺的大手托着她的膝弯,动作娴熟的清理伤口。 肌肤相触的一瞬,谈樱本能蹙眉,别开腿躲避,又被他牢牢抓住动弹不得。 奇怪,对方于她来说是再陌生不过的一个人,换作往日,她哪会让一个陌生人为她处理伤口。 难道是因为男人长得过于帅气? 谈樱紧紧盯着他的脸。 昏黄路灯下,他垂下的浓密睫毛在脸上投下淡淡剪影,鼻梁高挺,下巴光滑,薄唇红润,微抿着,有棱有角的脸庞看起来桀骜不驯,气场偏偏沉稳霸道。 越看越觉得眼熟。 在哪里见过呢? 伤处粘着些小石粒,用酒精清理难免要使点力气,一定会很痛,女孩却一声不吭。 段修与抬眸,“不疼?” 少女小脸苍白羸弱,额角有冷汗,她轻轻摇头,“还好。” 这一点小痛,于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段修与眼瞳暗了暗,心口蓦然一丝窒痛。 谈樱的目光直勾勾,片刻都没从他脸上移开。直盯的男人眸色深沉起来。 诶! 她终于想起来。 难怪觉得眼熟,她在半个月前见过他。 不过应该要这样说,是她成为苏檀樱的前一天,五年后,十月的一个雨天。 铅灰色云朵笼罩了京都满城,细雨蒙蒙,秋风瑟瑟,她漂浮在半空,雨滴从身上不断穿过。 她伸出手,怎么也触不到那些冰凉,只好俯身望向人群激荡的街道。 一间银行被围堵的水泄不通,里头传出几声惊心动魄的枪声,男人女人们尖叫的声音很吵,她不想凑这没意思的热闹,魂体却诡异的被定住在半空。 听说是歹徒劫持人质抢银行。 听说银行里刚好有位来办业务的现役军官。 他以一人之力制服了四个歹徒,事情就要圆满解决,潜伏在顾客中的第五名歹徒突然跳出来,劫持了一名孕妇。 后来,特种武警赶来,谈判失败,激动的歹徒要开枪扫射,军官伺机出动抓住歹徒,胸口却中了两枪。 他白衣染血,静静躺在白色石砖,脸庞青白又好看。 他渐渐一动不动,血染周身。 他死了。 她飘在高处,泪随雨下,看得清清楚楚,是一名特警暗中朝他开了致命一枪。 军官一人救获二十多名人质,壮烈牺牲的新闻被大肆报道,全民哀恸。 原来他是特种部队的不败神话,华国最年轻的少将。 天妒英才,英雄早殉。 他是一个好人。 记忆归拢,谈樱眸中淡淡惊讶,这时,段修与帮她包扎好了伤口。 “两天换一次药。”他说着,把医药袋塞到她手里。 谈樱站起来,莞尔浅笑,“嗯,谢谢你,大叔。” 大、叔?!? 段修与虎躯一震,险些栽倒。 男人冷脸站起,身高腿长,如觉醒的恐龙一般,瞬间高出她一大截。 第45章 当叔叔的不缺这点钱 其实本想用长颈鹿形容他,唔,他的气势骇人,还是霸王龙吧。 谈樱个子堪堪到他的肩头,需要把头仰得高高。 到底是他太高,还是她太矮? 前生她好歹有一米六八的个头,这十七岁少女的身体,怕不是才一米六二三吧? 琉璃瞳仁里掠过的一丝不开心,被段修与看个正着。 他微挑唇角,顺手一揉少女柔软的发顶,低声道:“难怪易推倒,原来是个小豆丁。” 谈樱:“……” 他什么意思? 当她是个聋子嘛! 心中再不虞,面上极淡定。从随身包里拿出一张毛爷爷,递过去,“你帮我处理了伤口,不好劳您破费。” 他轻笑一声,摆摆手,“当叔叔的不缺这点钱。” 小家伙,想跟他撇清关系,没门儿。 谈樱:“……” 喊大叔本是为了戏谑他,这反被调戏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不要拉倒。 她镇定的敛目垂眸,语气疏离道:“那我先走了,告辞。” 小细腿刚迈出半步,后头高大的男人跟了上来,她一瘸一拐,他亦步亦趋。 终究,段修与出声说:“你这样不行。” 她半个疑惑的嗯字卡在喉口,脚一轻,腾飞如蝶舞,再次被拦腰抱进怀里。 男人坚实有力的臂膀如钢铁,紧紧钳着她。 饶是谈樱心性稳重,双颊忍不住烧了起来。 “放我下来。”她冷声道。 她与他具是第一次见面,这样子像什么话。 不对,就算见过好几次也不行。 段修与手臂反而收紧,挑唇笑道,“小家伙,你家在哪,我勉为其难送你回去。” 男人下颌线条优美贵气,笑容轻佻又霸道。 她抿唇暗气,语气愈发冷淡,“不必,请你放我下来。” “放你下来,看你乌龟爬似的挪到明早儿?” 谈樱额角蹦出个井字,吸气。 “我正要打车。” “正好,叔叔车在附近。你语文老师肯定教过你‘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刚才叔叔奉行了‘举手之劳’,现在更要以身作则把你安全送到家。” 叔什么叔! 哪句话听起来不像是坏人说的。 谈樱沉着脸挣半天,身体却像从他身上长出来似的,动都动不了。 “再不放手我就叫了。”她威胁。 “你再乱动,叔叔就要把你吃了。” 男人垂眸,凤目深如幽潭,寸寸瞳光流连在她的脸,欲望晃动。 谈樱微微错愕。 瞧这傻兮兮的可爱样。 段修与不禁挑眉,乐得出声。 怀中少女再度羞恼,猫似的险些要从他怀中跳出。 这个混蛋!居然用那种眼神瞧她! 偏偏的,坦坦荡荡,丝毫引不起她半丝反感。 难道她真的如此肤浅,对方皮囊好点,就随得人家调戏? 段修与的车就在附近,没两步,街边停车道上的婴儿蓝超跑车灯亮了亮。 霸气酷炫卓尔不凡的法拉利laferrari,旗舰级超跑停在南城普普通通的街道,其轰动程度不亚于明星出场。 全球限量款欸!有生之年居然能亲眼一见!不少匍匐在暗处的车迷人士激动的泪花闪现。 更没忽视那闪亮亮的京都车牌号。 车主一现,男性车迷眼光瞬间一片灰暗。 操蛋的人生,同样是男人,有顶配跑车就算了,车主特么还不是个矮戳肥老油腻?! 宽肩,窄腰,大长腿,个头直逼一九零,怀中抱着娇美人,再看那脸… 卧槽。 第46章 安心,叔叔是老司机 谈樱小脑袋一歪,入目的漂亮跑车惊艳非凡。 “叔叔的车不错吧。”段修与笔墨浓郁的两道剑眉得意一挑。 她想,他一定是个极度自信的男人,瞧那傲睨万物的神态,很是欠扁。 她被温柔的塞进副驾,反正总共两座。 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细心替她扣上安全带。 一坐上车,这男人便张扬的撤掉顶篷。 谈樱很想把头埋进土里。 和一个陌生男子在闹市区如此高调招摇,实在不应该。 至于为什么不执拗下车走人,这个问题,显然没在她的考虑范围。 “你是鸵鸟吗?” 耳畔笑意低沉,她的下巴被挑起。 小脸嫣红,煞是迷人。 谈樱眉一蹙,啪地拍掉他的狼爪。 “别动手动脚。”少女虽冷眉冷眼,可音色软糯,听来像撒娇。 段修与眉宇间尽是笑,收回手,清声道:“好~叔叔听你的。” “……” 谈樱忍了忍,决定不跟赖皮一般见识。 跑车行驶缓慢,清风徐来,舒缓拂面。 路过热闹的小街,鼻间时不时飘来摊上小吃的浓浓香味,她想看看街边喧哗繁忙的景致,可婴儿蓝超跑太过扎眼,他们反倒成为街边人眼中的稀罕风景。 她微微偏头,正巧他也在看她,眼睛里仿佛盛着无数小星星。 心尖莫名一挠,她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抽回视线。 段修与单手控着方向盘,余光淡瞥她搭在裙子上的双手,另一只落在档把附近的手握了又松,终究缩回到方向盘上。 车开了有一会儿,他像是才想起,问道:“小豆丁,你不给我说你家在哪,莫非想睡叔叔家?” 谈樱眼睛连着脸蛋抽搐了几下,沉默十秒,如实报出自家大门。 都坐上他的车,再胡乱说个地址岂不是瞎矫情。 等驶离拥挤路段,道路渐渐开阔,跑车速度也愈来愈快,谈樱本就安静,加之又是陌生人,自然完全没有说话的兴趣。 她的注意慢慢被舒适至极的超跑吸引。 屁股下这辆仅底价就两千多万的限量版拉法,不是有钱就能买到,购买条件相当苛刻,要么拥有f40,f50,enzo其中一辆,要么得拥有五辆以上的法拉利,或者要有f1的驾照才能够拥有购买权。 这男人死时是少将,现在自然也是军官。 哪家的军官如此豪气? 少女垂着眸暗搓搓分析他的身份,段修与余光瞟了又瞟,薄唇淡勾。 很好,一直无视他。 座下的车忽地如箭离弦,直奔黑沉沉的夜,谈樱的背惯性贴紧椅靠,长发丝丝后扬,看到测速表,神情有些惊讶。 “大叔,我还想好好活着。” 清冷的声传入耳,听似一句调笑的话,却腾地扯断了段修与脑中的某根神经。 他握紧方向盘,侧过头,紧攫着她的眸深邃难懂。 谈樱登时一慌。 混蛋! 开到一百二十码了,居然还不看路! 段修与秒懂她的想法,一时哭笑不得。 懒洋洋的把头转回去,他车速不减反增。 “安心,叔叔是老司机。” 谈樱:“……” 呵呵,她真是看出来了。 第47章 我摸摸看是不是充气的 远远的,空旷的道路上一抹亮蓝闪移如影,车速快的令灵魂都将要脱离身躯,心跳速率抵达极致。 谈樱手心渗出汗,想尖叫,忍了忍,极淡定的大声道:“你这样一会儿交警就追上来了。” 清脆声音在风中破碎。 明明很兴奋,还装正经。 段修与谑道:“小豆丁,你应该学学后头那女人。” 谈樱秀眉一挑,差点以为要闹惊悚片,直到三秒后,一阵猿嚎似的尖叫声自后远远传来。 扭头一看,廖无人迹的车道,一辆橘橙色跑车自茫茫夜色中急速驶来,接着又是一辆白,再是一辆骚包彩色,嗡嗡轰鸣在空旷马路格外响亮。 她才发现,自己被这个初次见面的男人给拐了。 “先生,你是开错路了?” 夜风微凉,少女的声音凉之入骨。 她真是魔障了,竟心大的坐上陌生人的车,眼下荒烟蔓草,不着村店,万一对方心生歹意… 只稍一扫他左臂发达的肱二头肌,谈樱心头有点凉。 再一扫那修长的粗大腿,心更凉了一大截。 从“大叔”到“先生”,段修与怎么听怎么不是滋味,略不满的瞟去一眼,左手突然朝她伸去。 谈樱蹙额屏息间,那大手拐了个弯,大腿一沉,一副大大的黑色太阳镜凭空落在她裙子上。 “戴上。” 虽不是命令的口吻,可男人浑然王者气势,不容拒绝。 她凭什么听他的? 谈樱别过头,懒得搭理他。 忽而又回头,嗔怒道:“我要回家!” 风中传来男人低低的笑声,他说:“一会儿。”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郊外夜空繁星蕃多,嗓音格外温柔。 后头的橘橙帕加尼呲溜冲了过来,车头贴在谈樱那边。 “唷,还以为看错了,有京牌拉法的,据我所知也就那一位吧。”驾驶座上的人身着淡系花衬衫,朗目疏眉,生得倒不错,相对段修与女气了些。 谈樱眼瞳微深,唔,有点眼熟。 帕加尼的副驾坐着吊带露脐裙,身材热辣的漂亮女人,攀着他的肩娇声道:“焰哥,是谁不介绍下?” 顾清焰承接了她的眉眼,挑逗般抛向段修与,“修爷,大明星想认识下你,给介绍不?” 接着又像发现新大陆,夸张道:“嚯,我没瞎吧?你副驾坐的是个雌的?我摸摸看是不是充气的。” 说着胆大异常的伸出胳膊。 默默戴上太阳镜装木头的谈樱:“……” 段修与终于给了他一眼,凤目冷漠,桀骜鄙夷。 “胳膊嫌多?” 信不信给你卸了。 那尊口一启,顾清焰嬉皮笑脸缩回手。仔细看看面皮之下有点青白。 那是自小被姓段的揍怕后遗症。 后面两辆跑车也很快追上来,接着又是几辆,众车挨得极近,据是一男一女的“混搭”。 “焰哥,赛不赛了?”有人高声问。 顾清焰努努嘴,隆重介绍,“我大院车神,修爷。” 其他人愣住,面面相觑,反应过来后一声声修爷叫得比天还高。 天天一块儿混,当然听过顾清焰提过那位“修爷”,话里话外具是欣赏崇拜,等知道此“修爷”真人乃是京都段家太子爷,大伙对顾清焰的认知再度提高。 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顾纨绔,还真是从军大院摸滚攀爬出来的,怎地一个天之骄子,一个…呃,不提也罢。 第48章 小豆丁,怕不怕 身边的男人成为众之焦点,谈樱墨镜后的美眸微敛。 修爷? 爷? 他叫什么呢。 顾清焰拍拍车侧壁,“修爷,玩不?” 在场的都是玩车的,有位还参加过不少国内外赛事,今儿有幸碰到鼎鼎大名的修爷,登时生了一攀高下的念头。 要是能挫挫特种兵王的锐气,以后拿出去吹牛逼岂不美滋滋。 不等旁人起哄,夜幕中,冷傲的声音响起,男人线条冷硬的俊美侧脸勾来不少绯色目光。 “前面环山公路,终点山顶人家。” 听到环山公路,有几人脸色一变,还玩儿真的? 前面桔山环山公路坡陡弯急,起伏不平,集齐了u、s、c、z型弯道,有几个路段十分窄小,行车路况危险,加之是城间公路,很少有车途径,慢慢成了被不少飙车族的聚集地,近几年还出过不少车毁人亡的惨事。 这下子刺激了。 顾清焰很激动,拍手欢呼,“够胆儿都来!” 七八辆跑车嚣张的横在公路中央,一群男男女女下来准备商量比赛。 车上,谈樱唇角下抿,注意到她凉丝丝的眼神,段修与俯身靠近,俊脸几乎贴着她,大掌轻抚她丝滑的发顶。 “小豆丁,怕不怕?” 琉璃似的眼球一滑,她偏头避开他的手掌,“我才不怕。” 又觉语气过于孩子气,谈樱暗恼了下,冷下脸,“先生对第一次见面的女性未免随便了些。一,别叫我什么豆丁,二,我没兴趣陪你玩什么游戏,你怎么把我带过来,就怎么带回去。” 顾清焰离得近,听此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敢如此跟活阎王说话,小妹妹活腻歪了不成? 下一秒,他使劲搓了搓眼,怀疑人生。 那位勾唇淡笑,眉目温和多情的爷们真叫段修与?! “山顶风景不错,我带你一游再回家。” 像一块石头砸到棉花上,谈樱抿紧唇,目光如刀也削不破男人的厚脸皮。 “一起下车,还是车上等着?”他道。 谈樱低头,不理他。 段修与毫不在意般,伸手再揉揉她的发顶,开车门,迈长腿。 在车上没比较,男人一出来,身姿挺拔如松,在一众平日猖狂的不行的二代三代面前,犹如鹤立鸡群,气势超凡,自然而然,男男女女们都朝他围过去。 谈樱眸中疑惑,他在她面前一副自来熟的模样,这样一瞧,似乎并不是。 莫非是看上她了? 谈樱果断摇头,这具小身板除了脸过得去,身材干瘦如豆芽菜,低头,一马平川。 嗯,她都嫌弃。 作为一名成熟男性,对发育不良的未成年少女一见钟情… 那是魔鬼吗! 抬腕瞥眼时间,她微微侧身,十来名衣着时髦的年轻男女聚在荒野间的公路,其中不乏京都牌照的豪车,南城离京都本就不远,此处公路想来位于这两城之间。 只是随意一瞧,倒让她认出几张脸。 站在橘橙帕加尼车主旁边的,是个星二代,后因吸毒被抓。坐在白色保时捷车头,一身古驰的,后涉嫌吸毒贩毒被抓。之所以有印象,实在是那年的缉毒大案过于火爆,她飘到哪儿都能听闻相关信息。 第49章 念旧的人,大抵都很重情 破此陈年大案的不是缉毒刑警,据说是某秘密特战队卧底特种兵,媒体由此编纂出一系列缉毒版本,人口相传中,案件被渲染上浓浓的神秘色彩。 褐眸左移,左臂纹有刺龙纹身的蓝衣男正和星二代攀谈,看清他半边勉强算英俊的侧脸,谈樱瞳仁遽然紧缩,散出凕冷幽光。 呵。苍天开天眼呢。 她正苦恼怎么寻他,他就送上门来。 那边似乎已经协商好,有两三辆车载着几名女性先行开走,听隐约的谈话声,赛车的有五辆,似乎还下了赌注。 段修与大步走回来,后头顾清焰大声嚷道:“修爷,你玩车还要载着女人?” 他约莫给了个什么眼神,顾清焰啧啧摇头,“稀奇。” 哪能不震惊,他从小被段修与揍着一路长大,除了他未婚妻和堂妹,再没见过雌性动物近他身。 还以为他会一直陷在未婚妻的死中走不出来,没想到啊…咳咳,好事,此乃大好之事。 夜愈深,风愈凉,段修与再次坐进车,将顶篷关上。 空间一封闭,氛围顿时怪异。 他能清楚感受到谈樱身上散出的冷意。 谈樱盯着后视镜,眼瞳全是那穿蓝衣的青年。 越盯,目光越冷。 段修与拧起眉,伸手方要触碰她的肩,谈樱正陷在思绪中,余光只见一团黑影袭来,她仿佛受惊的小兽,猛地一躲,后脑勺砰地撞上车窗。 “……” “……” 黑色墨镜掉到裙子上,少女皱着小鼻子,眼睛睁得大大,满是控诉。 对于她过激的反应,段修与先一怔,而后凑过去,自然而然的揉上她的后脑勺。 “小豆丁,难不成怕我伸手打你。” 端的是开玩笑的口吻,眸中颜色却渐渐深沉。 她脸上刹那的恐惧、狠意,在闪躲的瞬间被一览无余。 心脏仿佛被撕裂了一道,段修与捏紧拳头。 在她抗拒的推开他之前,回身坐正。 谈樱捡起裙上的墨镜,戴好,侧头,心思敏感的意识到,身边的这位先生有点不高兴了。 不过管他呢。 她再次看了眼腕表,“先生,什么时候能送我回家?” 已经十点,今晚回去怕是不会太好过。 段修与双臂交叠,面无表情的注视前方,声音低迷,“就那么急着回去?” 不可思议,她竟奇怪的从中听出一丝委屈与幽怨。 谈樱动了动唇,那句“不然呢”卡在喉咙,生生咽回去。 剩下的是无尽沉默。 静默两三分钟后,段修与身形一动,从储物格拿出个黑色皮质钱包,钱包旧旧的,好几处磨掉皮露出底色,显然用了很久。 那破钱包,与他价值不菲的一身和跑车格格不入。 谈樱微微被触动,念旧的人,大抵都很重情。 心底对着奇怪的男人刚滋生一丢丢好感,他两指一夹,一张天蓝色卡证落入眼帘。 “fiasuperlicence”(国际汽联超级执照)。 谈樱:? 这是在向她炫耀什么? 少女的眼神像在看神经病,段修与眼角一抽,悻悻收回卡证。 第50章 是...心虚? “我去年冬天拿到的。” 没头没脑的一句,像是交代。 谈樱知道那是f1的超级驾照,含金量极高,能拥有它即代表fia对车手能力的高度肯定。 可这和她有什么关系。 眼看他把卡证塞进钱包,她脑中一疼,鬼使神差的脱口而出,“等等…可不可以让我摸一下…” “……” “……” 面面相觑中,谈樱淡定的垂下头。 段修与眼底掠过深意,薄唇一挑,“喏。” 卡证温热,还留有他手上的温度,谈樱心中是尴尬的,装作很认真的观察卡证。 反面印着他的照片,沉稳冷峻的俊颜,名字竟是英文名:kidd,为什么不是本人的名字? 超级驾照,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拿到。 “当兵的很闲吗?” 有了一次失误,不难再有第二次。 话脱口,谈樱很想咬断自己的舌头。 糟糕,好像暴露了什么。 段修与瞳仁陡然紧缩,零碎光芒自深处澎湃上涌,一瞬间,那双漆黑凤目耀眼的令人目眩。 “你说什么?” 她怎么知道他是军人! 两只略带薄茧的大手捧起她的脸,段修与秀致的鼻尖距她不过一公分,彼此呼吸交织缠绵,车内渐渐升温。 他的声音很轻,生怕戳破犹如梦境的彩虹泡泡。 谈樱被他突兀的动作吓了一跳,惊悸后是异常镇定。 她的手小小的,覆在他蜜色肌肤之上白皙滑嫩。 少女面无表情,不轻不重推开他的手,屁股后挪,紧贴车壁,保证距离足够她自由呼吸。 “你别误会,”谈樱淡声说,“我是方才无意听到你朋友谈话知道的。” 段修与危险的眯起眼,“刚才我在车外,你在车内,我都没听到有人议论,你怎么听得见。” “十几个人说话闲聊,先生你只有一对耳朵。” “……” “我还听到赛车的有六辆,十五分钟后开始,”她目光一移,示意他随她看去,“现在是不是快开始了?” 有几人站到路边,手拿旗帜,张着嘴在大声交流什么。 临时起意的比赛,准备虽不充足,围观车友也少,但这群爱玩的青年尽量做到有趣公平。 耳畔传来一声嗤笑,段修与单手撑着她的座椅靠背,陷在阴影的俊脸神情不明。 谈樱挺直腰板,丝毫不肯被他的气势压倒。 “你一路不肯说话,这会儿话如此多,是…心虚?” 谈樱:“……” 该死,很想伸脚把他脸踢开怎么办。 段修与意味深长抽回的视线,手放回方向盘,看样子像是全神贯注静候比赛。 现在,无论是辩解还是沉默,都显得自己心虚似的。 谈樱悄悄翻了下眼皮。 决定不理他。 前方,站在路边的一男一女手握深蓝色小旗帜,看口势是在倒数,旗帜挥动的刹那,谈樱坐下跑车的迸发力着实惊得她头皮一麻。 段修与轻瞄她一眼,“坐稳。” 不得不说,他开车又快又稳,仅是起速就把其余五辆远远抛之身后。约莫一公里的直行道后,进入环山公路。 闯入眼帘的一圈又一圈弯道,看的人心惊肉跳,幸好上坡多,若是下坡…飞出道路粉身碎骨的际遇唾手可得,但这并不代表上坡就不能粉身碎骨! 一个u型弯道,自持稳重的少女终于尖叫出声。 第51章 嗬,脾气还不小! 害怕有…更多的是兴奋,感官被刺激感霸占,每一个弯道和提速都能唤起尽起的汗毛,心跳速率抵达极点。 感觉有如坐过山车,失重感又像玩大摆锤,她不禁想,在外太空开车会是什么样的感觉。 标准的柏油路没有抓地力,而段修与操作精准熟练,每次当她以为车会撞出栏杆,车毁人亡,身下的车却一个漂亮甩尾,令人惊叹的瞬间漂移,若不是系着安全带不忘握紧手柄,她那小身板准会被甩飞出去。 段修与唇角微勾,偶尔偏去一眼,少女盈眸闪烁,樱唇扬着大大的弧度,精神抖擞,雀跃的像只小鸭子。 换做平常女孩,哪个不是被吓得面目煞白魂飞神丧。 他的樱樱看似安静娇矜,却最爱寻刺激,对极限运动莫名热衷。 当然大部分极限运动,她自己是不敢玩的。有道是,有贼心没贼胆。 山道照明不好,几乎完全依靠车自身的远光灯,危险系数太高,谈樱回头一望,根本看不见其他车辆的影子。 “不用看,我没那么好追。” “……” 车直行穿过圈起的终点线,路旁先抵达的青年子弟们捧场的起哄,本以为婴儿蓝跑车会停,哪想那车呜嗡着直奔前方的山顶别墅,一时傻了眼。 等两三分钟后才迎来第二辆车,众人更加傻眼,什么神仙速度,居然甩老二那么远! 车内,谈樱蹙起眉,“你不停吗?” “停。” 车停在一棵浓郁苍劲的老榕树下。 下了车,谈樱人有点飘,四周古木参天,幽静中蝉鸣阵阵,往前看,一座复古的铁艺大门连着砖墙矗立在不远处,淡淡月光勾勒出里头别墅的暗影。 等手被牵住,温暖的触感传来,谈樱猛地转头,一把抽回手。 “你做什么?” 她后退一步,全身戒备,眼底藏针。 “说好送我回去,现在又是什么意思。” 谈樱脸上掠过杀机。 若他要做那出格的事,她会豁出小命干掉他。 段修与欲跨近的步子顿住,少女身穿乖巧的校服裙,却莫名像极那一夜,黑裙翩飞,满身戾气,俨如夺命阴灵。 被那双抵触与排斥的眼睛盯着,他满腔的热忱像被针刺破的气球,忽然萎靡下来。 是他唐突了。 自以为抓住时机,便迫不及待想靠近。 而她眼里的陌生与冷漠,分明在说:我并不认识你。 他突然开始质疑自己的可笑猜测。 山上空气极好,若是抬头就能看到满天繁星,仿佛触手可得。可惜了今夜浪漫唯美的夏夜风景。 段修与转身,大步走开。 逼人的气势来的快收的更快,谈樱再度晃神。 这男人好生奇怪,态度忽冷忽热。 精神分裂吗。 他打开驾驶座车门,坐进前敲了敲车顶,冷声道: “打算睡这儿喂蚊子?” 啧,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谈樱心底没由来涌出一股气恼,下意识想使小性子负气走人,理智及时让她悬崖勒马。荒山野岭的,他们又不熟,要真把她丢这,她想戳刀子都找不着人扎。 心有闷气的少女上车时故意用上最大力甩车门。 嘭! 林鸟们倏然受惊飞起,树叶沙沙作响。 段修与眼角跳了跳。 嗬,脾气还不小! 刚想开口损两句,铃声响起,打来电话的是顾清焰。 第52章 没礼貌的小家伙 “你跑哪儿去了,大伙都在等着拉你一道喝酒!” “没空。” 冷冷抛出俩字,通话挂断,顾清焰懵逼的看着屏幕,赛车都赢了,哪来那么大火气。 身边坐了座活火山,谈樱也不大舒服。 刚开始以为他乐于助人,自来熟,性子勉强温和,现在她脸很疼。 从他与旁人相处的姿态就不难看出,这分明是个霸道冷漠、桀骜不驯的男人,通身贵气不是简单的富裕家庭能养得出来。 对她态度好,约莫是临时兴起——见泡妹子不成,就本性暴露了。 如此一分析,谈樱暗生鄙夷,只觉身旁坐的是只色欲熏心的大苍蝇,看都不想再看一眼。 段修与:“……” 车厢维持着诡异的寂静,直到熟悉的街道映入眼帘,谈樱轻声道,“停到前面小区门口就好。” 别墅区都互相认识,大晚上被辆张扬的跑车送回来,让她父母知道怕是不得了。 她说停哪就停哪儿?美得! 段修与方向盘猛打了个弯,嘎吱—— 车猛地停在路边,谈樱脑袋差点飞向挡风玻璃。 车窗外一瞧,此处距别墅区大门还有半公里。 真真是个小心眼的男人! 谈樱一声不吭,从容的解开安全扣,理好头发,优雅下车。 半个眼神都没再给车里人一眼。 段修与盯着飘然远去的纤弱靓影,气滞的想砸方向盘。 一句谢谢也没有,没礼貌的小家伙! 跑车呜溜得从身边疾驰而过,裙摆随之狠狠荡起,谈樱忙不迭压低裙摆,忍不住朝化作一点蓝的车影望去。 ** “这世上真会有借尸还魂的诡事?” 凌晨两点,露天阳台,夜风微凉,男人独自靠着玉石栏杆,惫懒的屈着一条腿喃喃道。 腿边倒着几瓶空空如也的伏加特、珍藏红酒,连陈年茅台也空了大半。 地上,一部手机显示正在通话中。 那端顾二打了个哈欠,无语道:“又发什么酒疯?我看你赶紧提前滚回部队,免得一个人待家又人不人鬼不鬼的。” “部队…嗤,要不是老头把我掳走,要是能早回来一个周…她就不会没了…” “……”顾二久久沉默,轻叹,“阿与,该走出来了。” 段修与捏着高脚杯,惘然的目光透过玻璃望着黑夜。 三年过去,他的时间仿佛还滞留在痛失挚爱的那天。 “你不明白……若忘掉她,若是不爱,她会很孤单。我怎么能让她一直孤单…” “我答应过,等她满二十就娶她…却在她生日的前一天死了。等我能回来娶她,她却不在…我活该受这罪责…我活该……” 断断续续的话哽咽说着。 顾二揉着太阳穴,着实头疼。 平日傲气寡言的大男人一旦酗酒,发起酒疯就跟韩剧悲情男主角似的,要是让他手底下的兵知道自家军长这副懦夫德行,不得笑掉大牙。 他挂断电话,直接拨给严霂。 “人在家里,你找找看,直接一盆凉水泼上去让他醒醒酒!” 近来在南城,严霂跟着段修与也住在萃苑,大半夜被吵醒人本来是懵的,一听老大又酗酒,头顿时两个大。 第53章 扑食小鸡仔的大脑虎 妈的,老大哪里都正常,唯一的缺点就是是个情痴! 酒量挺好的人,偏偏没事就想把自己灌醉,上回直接灌得胃出血送急诊,真不拿自个儿的命当回事。 等在露天阳台找到人,严霂欲哭无泪。 操,角落那位抱着空酒瓶子默默流泪的男人真是他杀戮果断的修爷?! 踢开分散一地的瓶瓶罐罐,严霂小心翼翼的猫着腰。 老大酗酒时翻脸不认人,警惕性也丝毫不减清醒时,他要小心… 黑暗中,窸窸窣窣的响声忽远忽近。 段修与抵墙假寐的眼忽地睁开,脑中翻江倒海,凤目清湛异常,他冷冷盯着逼近的一团黑影。 鼠目獐头、贼眉鼠眼、鬼鬼祟祟,嗤,哪来的胆大包天的毛贼,敢到他家送死来! 严霂后脊梁没由来凉了一下。 越靠近,醇厚的酒味儿越浓烈,他皱了皱鼻子,伸去胳膊刚想把人扛起来,地上的人蓦然一动。 场面就像扑食小鸡仔的大老虎。 高大凛冽的男人前一秒还坐躺在地,下一瞬就把同样高大的男人撂倒,狠扑、拳扬、上脚。 “嗷嗷嗷!老大!我!…嗷…” 兵兵乓乓的声音响了许久…段修与揪着死毛贼烂掉的衣领,眯眼得意的瞧着那张保管亲爹妈都认不出的猪头脸。 嘴角一挑,低沉道:“揍死你个贼!” 严霂:“……” 轰隆一声,酒精上脑又兴奋过度的男人终于及时倒地,睡了过去。 “……” 清晨,一缕清光照进室内,暗红复古纹地毯上男人英俊的五官如雕如塑,氤了层薄光的肌肤靡颜腻理。 眼睑轻颤,段修与缓缓睁眼。 脑子是疼的,手莫名也有点疼。 他环视挂满相片和画卷的房间,昨晚记得去的是露台,难不成又跑这儿来睡了? 下到一楼,瞧见餐桌边吃饭的严霂,段修与脚步一顿。 “你,脸怎么了?” 语气淡淡带着惊讶。 严霂捏着筷子,尽量假装很平静的样子,只是一张嘴,扯得伤口有点疼。 “昨晚梦游,去老虎头上扑苍蝇,一脚不慎从楼梯上栽了下来。” 妈蛋,总不能说他堂堂一上尉,被个醉酒的揍得毫无招架之力脸肿成猪头吧! 醉酒的是他老大也不行! “……” 段修与意味深长睇了他一眼,摔伤和揍伤的痕迹他能分别不出来? 稍微回忆了下昨夜的零星片段,答案呼之欲出,他略带歉疚的拍拍他的肩,“辛苦了。” 一掌下去,正好拍到肩部淤青处,严霂猪头脸一狰狞,竭力维持颜面:“小意思,小意思…” 呵呵。呵呵呵呵… …… 某人昨夜酗酒,某人却因晚归被勒令以后必须由司机车接车送。 谈樱难办的揉着额,心里默默把导致她晚归的罪魁祸首从头到脚数落了一遍。 哎,以后只能半夜翻窗出门了呐。 苏梓坐在右边,偷偷瞟去一眼。 昨晚故意把她翘晚自习的事告诉大伯母,也不知道大伯母有没有把她暴露出来。 苏檀樱最近战斗力诡异的暴强,不能明惹。 到了学校门口,苏梓照常快步先走。 “苏梓。” 清恬柔和的声音喊住她。 第54章 她在跳,他在笑 苏梓一愣,手心没出息的开始渗冷汗。 “怎么了?”她放慢脚步,等苏檀樱走到身旁。 “妈妈昨晚说,让我今天开始和你一起上两节晚自习。”谈樱微微笑道,“所以我们晚上要一块回家了。” 什么! 早上一块坐车都够了,晚上还要面对这张皮笑肉不笑的脸! 苏梓形容恍惚,脸上的笑容差点维持不下去。 “哦,好啊,那我们晚上一起走。” “嗯。” 晦气!晦气啊! 苏梓低下头,咒骂自己运气不佳,平日被她连累时不时被杨美美挫一顿就算了,现在还要一天到晚面对她。 这大变样的堂姐浑身上下寒气森森的,别人不觉,但她觉得瘆得慌。 瞧着苏梓埋头加快步伐,恨不得理她一丈远,谈樱莞尔笑开,“苏梓。” 天啊,还有完没完! 苏梓硬着头皮回头,“呃,你还想说什么?” “你不觉得奇怪吗?” “奇怪?” “我们明明是堂姐妹,你为何胳膊肘总往别人那拐?”谈樱澄澈的瞳满是不解,“是觉得我揍不过别人,还是觉得我不会揍你?” 脸蛋端的是那般天真无邪,说出的话却如此恐怖。 苏梓嘴唇都哆嗦了,“你你你…我没有。” 谈樱白皙滑腻的右手抬起,苏梓忘了躲,任那冰凉柔软的手顺着她的头发抚摸。 “你要记住,我们是一家人。” 少女微笑的脸庞比太阳花还要温暖,若仔细看,那双直视苏梓的眼睛,冰凉无度。 苏梓又惊又惧,一时僵在原地。 后面,蔡湉远远从校门口跑来,振臂呼叫着:“小檀樱!等等我啊!” 嗓门之大,不啻于福音。 苏梓趁苏谈樱转移了视线,拽紧书包带拔腿就走。 盛夏蔚蓝的天幕之下,道路两旁的梧桐树高大茂盛,蔡湉蹦蹦跳跳朝她跑来,身后的祁开朗步子潇洒,手里拎着女孩的书包。 眼前温馨的一幕,竟说不出的熟悉。 等蔡湉蹦到她面前,谈樱展颜一笑。 青春,真美好呢。 她在跳,他在笑。 忽然觉得,上天让她重返十七年华,是一种莫大的恩赐。 债要讨,人生更要享。 蔡湉满眼都装着新晋女神的笑,一大早得见神颜,心旷神怡哪! “早上好啊。”她胳膊不认生的在她肩上一搭,笑嘻嘻道。 这次谈樱没有避开的动作。 她也曾十七岁过,也曾有过这般勾肩搭背的朋友。 现在重活一遭,再体验一次又何妨? “早。”她回以微笑,两人肩并肩走向教学楼。 落在后头的祁开朗摸摸鼻子,不满说:“菜田,你就这样把我丢在脑后?” 蔡湉头后歪,嘴一撇,指指跟前,“想走我脑前的话,自己没脚?” 祁开朗:“……” 她扭回来,嘿嘿笑起来:“昨天晚上发生了件趣事,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 “我早退,不知道。” 蔡湉朝她挤了下眼睛,笑得奸诈。 “莫非与我有关?”她讶然。 “哈哈。”似乎想到什么,蔡恬乐的拍了两下手掌。 第55章 母孔雀 “你们班母孔雀昨天以为你翘课,气焰嚣张的跑去找班主任告状,教务主任正好也在,她顺势越级告到主任那,结果周老师黑着脸拿出你的请假条,咱们主任多正气的一位灭绝师太哪,当场就把母孔雀挫了一顿。” 两人路过教学楼前的公告牌,她指着批评栏上“杨美美”三个大字道,“瞧,还公告批评了。” 原来母孔雀指的是她。 打小报告反被教导主任批斗,谈樱都不知道该说杨美美什么好。 自进入教室,两道格外怨怼的视线如影随形,直至她走到最后一排的座位。 些许小人得志的笑声响起。 谈樱眼底微凉。 大概是能从小恶作剧里获得一丝丝快感,某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的又开始欺负她的桌子了。 为断掉半截桌腿,满身疮痍的课桌默哀一秒,她直起上半身,目光陡冷,径直朝目标走去。 少女步履优雅,背脊挺拔,俨如高傲的天鹅。 杨美美心有片刻慌张,咕咚咽下口水,立起书不看她。 一道黑影投在课桌上。 “杨美美。”谈樱声音很淡,“墙角的桌子麻烦你去修一下。” 杨美美仰头,瞪眼道:“你桌子坏了,关我什么事。” 哼,桌子坏了当然是她找人干的,不过昨天监控没开,没、证、据! “那不是我的桌子。” “……” 杨美美掏掏耳朵,没太懂苏檀樱要走什么套路,避重就轻的骂道:“你神经病吧,是不是你的桌子又和我有什么关系。” 苏檀樱先前有抑郁症,殷杳告诉她,骂精神病患者神经病最为刺激人,因此她极爱骂苏檀樱神经病。 谈樱神情似笑非笑:“真的和你有关系哦。” 一旁有人帮腔道:“你还讲不讲理了,昨天不还信誓旦旦讲究证据,你说美美弄坏你的桌子,拿出证据啊!” 相比对方的咄咄逼人,少女温柔极了:“同学,我似乎并没有说是杨美美弄坏那张桌子,怀疑的话是你说的哦。” “……” 吃瓜同学们纷纷悄悄掏出手机,直觉这又将是一场不容错过的大战,必须要记录下来! 谈樱从容道:“昨天我走时,桌子完整并且干净,四个桌腿左前腿上有一道约十厘米的黑笔痕,左后腿刻着五个字母l、o、v、e、u,桌面下角有一个暗棕色印记。而后面的桌子,完全不是我形容的样子。” 被折腾成那样,就算是,能看出来算见鬼了。 杨美美摆出一副你能耐我何的样子,朝她翻了个白眼:“跟我说这些干嘛,反正跟我没关系。” “本来应该是没关系,可你坐的是我的桌子。” 话一出,全班哗然,杨美美一愣,仰头大笑,“我看你真有病,你凭什么说我的桌子是你的!” 谈樱蹙眉:“是我表达不清楚吗,我把我的桌子的特征说出来了,你说这是你的桌子,那请你说出桌子上除此之外的特征。” 杨美美嘴巴张了张,话讲的跟绕口令似的,一张课桌而已,还能有多大的特征! 有好事的同学蹲在杨美美桌旁一瞧,什么黑笔痕、英文字母啊,还真都有。 第56章 选择性嗜睡的上帝 “你朋友刚才提到证据,我的证据就是对自己课桌的了解,因此,”谈樱微微叹口气,“这张桌子是我的,后面的…你去看看是不是你的吧。” 她那略带同情的目光是什么个意思! 杨美美腾地站起来,满面怒容:“你胡说八道什么!它,我的桌子!后面的,你的!” “难道是我表达不清楚?刚才,我证明了我的桌子是我的。”她复弯下腰,把杨美美身前的课桌的外显特征又指证一遍。 有理又有据,加之对异性美貌的欣赏,立马有两个男生出来挺她。 “她说的没毛病啊。” “杨美美,把桌子还给人家吧。” 杨美美气死了,桌子分明是她的,苏檀樱居然比她还了解! “这就是我的桌子!敢抢我的东西,苏檀樱你是不是找死!” 穿云裂石的尖锐女声生生将朗朗的读书声盖过,走廊之外,离着十几米远的距离都能听见。 接着,不协和的闹哄声愈来愈大。 刚走上三楼的一群教师和高层领导彼此对视一眼。 是他们幻听了? 这可是明德高中。 校长眉头一跳,瞪向教务主任,教务主任心头一凛,下意识瞪向周敏班主任。 周敏浑身拔凉,她,她该瞪谁? 今天有高层领导来学校视察,关乎着名校和国防生保送名额能不能提升,学校已经提前打好消息,这次不止有教育局领导,还有国会议员和军官。 平常捅娄子好说,今天要敢在领导面前闹腾… 周敏只期盼闹事的不是十三班。 显然上帝在她祈祷时选择性嗜睡了。 此时十三班比乱炖的大锅菜还鼎沸,本来是两人的争执,杨美美同学气急攻心之下向谈樱同学砸了个文具盒,谈樱同学头一歪,文具盒落到仰面瞧热闹的女同学脸上,女同学扔回去,杨美美反手一挡,又给另一个男同学脑门砸出个包… 周敏推开后门的一瞬,猝死的想法都有了。 教育局副局长老头站在前面,目瞠口哆,刚想开口训斥以表威严——啪! 半张青白交错的脸印下一只大大的鞋印。 阿弥陀佛,幸亏副局没心脏病。 周敏抓紧那只臭兮兮的破鞋子,忍无可忍:“都给我闭嘴!这是谁的鞋子!” 吓! 班主任的河东狮吼! 众同学暂停动作齐齐回头,瞧见后门乌泱泱一溜面容肃穆的大人,登时鼠撺狼奔,遛回自己的座位,这下便把走道上站着不动的两位女同学凸现出来,脚边还倒了个课桌。 谈樱眉头微动。 诶,忘了今天有校领导视察。 不管了。 少女动作极快的搬起腿边的桌子,力气之大令人叹服,等杨美美反应过来,恶脸一横,下意识的伸出恶之爪—— 桌子落地声极沉闷,随之响起的还有细细的轻呼声。 场面一度陷入诡异寂静。 …… 凌晨醉酒,段修与起得稍晚,等接到电话方想起今天有个特别的行程。 付老邀他随一位上级视察学校。 明德高中。 在确定那小豆丁不认识他之前,他本觉得这是个刺探“敌情”的好机会。 而今一夜过后,段修与整颗心冷了下来。 这世界上相似的人千千万万,而他爱的仅有那一人,无可替代。 再相似也绝无可能。 十三班后门口,立在视察人员最后头,段修与冷眼睨视这一群无法无天的泼猴,直到发现娉娉袅袅的少女独立其间。 她执拗的搬起桌子。 她被人推倒。 折弯的花儿一般,磕到桌角,跪坐在冰凉的地板,乌丝散落披肩,丝丝缕缕勾勒着苍白隐忍的精雅侧脸。 段修与心猛地揪起。 微微朦胧的眸极速闪过一幕。 彼时具是十六七的花季年纪,京都一中的“神话”名草有主的消息一出,谈樱第二天就被几个高年级的学姐刁难。 他赶到时,正好瞧见她被推倒的一幕。 前夜刚下过雨,少女长发凌乱的站起,裙子满是泥泞。 他刚刚追到手的小媳妇,转眼就被人欺负,这不是在太岁爷头上动土是什么? 现在,有个面容与她完全不同,神态举止偏偏又像极的少女倒在眼前。 完美的复制黏贴。 段修与阖了阖眼。 …… “杨美美,知道你在干什么吗!”周敏怒火腾升,大步踏过去。 这群膏梁纨袴是想提前搞垮她的职业生涯啊!众目睽睽之下出手伤人,也就这种被宠坏的脑残做得出来,此刻她对本就印象不好的杨美美领头羊更加深恶痛绝。 还未等她暴走过去,身旁呼咻一阵风,身高腿长一身凛然军装的男人利落屈膝弯腰,拦腰抱起正在地上发怔的少女。 “校医室在哪?” 好一声磁性的低音炮。 周敏陷在惊愣状态,一旁快速反应的女老师脱口直道:“我带您去。” 又一阵清风,男人消失不见。 十三班四十多名学生,具是同款星星眼:哇!好帅(酷)的兵哥哥! 咳,虽然兵哥哥带着黑墨镜,但丝毫不影响他飘逸酷炫超凡气质的发挥。 周敏脸黑了黑。 一群混孩子,事到临头还有心思犯花痴! …… 窗帘是绿色,床单和墙壁是白色,窗户半开着,空气流动着消毒水的味道。 谈樱心不在焉,目光落在男人的肩处。 两杠四星。 多少人得到此肩章时基本已是职业尽头,可他,风华正茂,岁月那把无情的刀,镌刻在他身上的是精雕细琢后的光芒四射。 没有人知道,五年后,善变的岁月很快会夺去他精彩绝伦的一生,冷酷的让一颗冉冉上升的新星陨落。 方才她摔倒的一瞬,忽然入目一双血淋淋的脚,踩在米白色地砖一步一步靠过来。再一眨眼,是他胸口中弹躺在血泊。 短短几秒划过两个画面,不是幻觉又会是什么? 两颊突然一拧。 谈樱回过神,一双清美的桃花眼瞪得大大的:“你做什么!” 因为两腮被两根手指朝内挤起,她的声音微微变形。 段修与捏着手里滑嫩的脸蛋,见她一张脸因不满渐渐涨红而有了颜色,薄唇淡淡一勾。 “你一直盯着我做什么?” 谈樱两手扒着他作恶的大手,冷声嗔道:“你松手。” 混蛋!居然玩她的脸! 第57章 叔叔帅吧 他哈了一声,眸底谑意星点:“有本事自己挣开。” “……” 该说什么,说他幼稚? 一个奔三的大男人欺负一未成年少女,有点军官的样子嘛?! 许是怕把女孩逗哭,段修与倒是松开了手。 谈樱揉着发酸的脸颊,跳下床直奔门口,坐在木椅上的男人修长的腿随意相叠,慵懒道:“急着回去挨训呐?” 眼下正是班主任与校领导暴怒的时候,回班纯粹是送人头。 谈樱轻抿唇,低着头默默又坐回去,有多远就离段修与多远。 段修与长腿一动,抬起椅子坐在距她更近的地方。 谈樱:“……” 沉默不是办法,她冷笑一声,率先出击:“我刚才在想克星两字是什么笔画,不然怎么见你两回,我回回都栽到地上。” 段修与饶有兴致的接口道,“嗯,然后回回都被我抱了。” “……” “喜欢被我抱抱,直说无妨。” 谈樱憋着脸,深深吸口气,别过头,一点儿都不想再看他的样子。 刚才被推到地上,其实并没什么外伤,只是昨天膝盖上的伤二次撕裂,绷带上渗出点点血迹。 察觉到他拿着药箱又要帮她处理伤口,谈樱出声拒绝:“不用了,我自己来。” 段修与低着头,置若罔闻的撕下她膝处的绷带,上药膏,贴新绷带。 若是她此时动动腿,能轻而易举的一脚踹到他的脸。 他的头发很黑很密,短短的短碎板寸,清爽又硬气,都说男人穿军装会很帅气,一点儿也不假,尤其是配上英气逼人的俊脸。 秉着欣赏美丽之物的态度,谈樱想当然的看入迷,等听到一声低笑,她茫然的眨眨眼。 “叔叔帅吧。”段修与无不得意。 少女乖乖一点头:“是呀,三庭五眼比例完美,你的脸是比照着尺寸生的吗?” 这随心坦然一句,轰隆一声,如惊雷在段修与脑中炸出无数道火光。 “你说什么?” 男人神情激动,猛地握住她的双肩,谈樱不止被他吓住,还被那手捏的生疼。 注意到她蹙起的秀眉,段修与敛起神色,放轻力道,目光下移落在她纤细的右脚踝。 “这编绳脚链倒是挺好看。” 话题转的太快,变脸更神速,谈樱下意识把脚一缩,淡淡嗯了声。 “你编的?”他问。 谈樱的右脚踝系着一串糖果色系编绳,衔接纽扣是珠绳编樱花。他注意这个脚链很久了。 她抬头,眼藏戒备:“和你有关系吗。” 虽仅见过两次,谈樱却觉这男人比她还神经质。 譬如现在,眼波含笑,勾人异常,昨夜嚣张的把她丢在路边时可不是这副模样。 段修与只是望着她笑。 这种发自内心的微笑是致命的,有如四月天的日阳,温柔和煦,如沐春风,谈樱霎时被晃了眼,心跳慢了几拍,又忽而剧烈跳动起来。 她猛地捂住心口,樱唇无措的微张。 周末真要去医院看看,这具身体是否有心律不齐的毛病。 “行,不重要了。”许是笑够,他低声说,站起身,别有深意的瞧了她脚踝一眼。 竟是不再搭理她的样子,径直走向出口。 谈樱拧起眉,漠然睨向那挺拔如松的背影。 走至门前,段修与握住门把,顿了一下又遽然回头。 他沉声问道:“你到底是谁?” 面孔严肃冷峻,气势逼仄摄人,刺探来的防不胜防,谈樱猛然心惊,瞳孔瞬间放大。 他为什么问她这种问题? 惊惶只是一瞬,她立刻摆出茫然纳罕的表情,轻声道:“什么?” 眼神仿佛看他是个神经病。 倒是挺会演。 段修与再次笑开,利索出门走人。 这下,谈樱真觉得这个男人脑子有毛病。 …… 回到十三班,正是第一节课课间,教室氛围异常沉闷,学生们个个垂头丧气,彼此间交流轻声细语,连走动的人都很少。 神奇呢,熊孩子们转性了? 她站在后门环视一圈,角落的破课桌不见了,教室也没有杨美美的身影。 “苏檀樱,”十三班男班长走过来,红着脸说,“班主任给你调了座位,不介意的话你和尹吉拉坐同桌吧。” 班长垂着眼不好意思与她直视,谈樱弯唇道了声好。 尹吉拉是个性格安静的混血儿,两人礼貌的问过好,她看她的漫画,谈樱拿出数学测试卷,做题。 高二下学期的期末考试,是最后一次转入拔尖班的机会,她必须要考进年级前五十。 以前在学神遍布的京都一中念书,她以美术生的身份都能稳居前三十,何况是在明德。 她对自己的学习能力保有信心。 尹吉拉翻过一页漫画,余光一扫,新同桌竟是在做卷子,还是要命的数学。 想到短短半月在苏檀樱身上发生的翻天覆地的变化,不好奇是假的。 她对土包子时期的苏檀樱没什么印象,十三班又不是人人都会无聊到去欺负一个女生。现在一看苏檀樱的脸蛋,果真生的还不错。 出于对美好事物的善意,尹吉拉出声说道:“你去医务室应该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早读班主任发了一通火,我们班被全校通报批评,以后校务处主任每天都会到班督察。而且本周周五下午要开批斗大会,每位同学的家长都要来。” 谈樱抬起头,友好一笑:“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尹吉拉大方的接受她的道谢,点点头,目光落到漫画又折回来。 “差点忘了,还有一件事。作为惩罚,期末考试结束后全班要去拓展训练基地特训一周,考前班上有任何同学触犯校规,犯一条加一天。” 她干笑两声:“听说要请特种兵做教官整死我们。” 还有什么能比“军训”更能在精神与肉体上折磨这些娇生惯养皮娇柔嫩的熊孩子们,也不知是哪位领导想出这种惩罚方式。 谈樱哑然失笑,脑中蓦地浮现出一张恣意不羁的俊俏脸孔。 第二节是班主任的数学课,从校长室出来挨了一顿熊的周敏臭着脸踏着铃声走进教室,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学生们相继抱臂坐直,周敏打眼一扫,现在反倒会装乖学生,早干嘛去了。 第58章 轰动大新闻 她站在讲台后,用板擦敲了敲桌面。 “杨美美破坏学校公物,欺凌同班同学,记大过处分,回家反思一周。你们记得今天的教训,不要成为下一个杨美美!” 有人撇撇嘴,老班真会讲,谁没事会像杨美美那个煞笔当着校领导的面犯蠢啊。 要收拾人当然要在私下里。 又讲了几句语重心长的话,周敏镜片后的眼睛移到第四排,靠墙坐的少女右手握笔,样子像在认真聆听老师讲话。 早读事情闹那么大,一个巴掌拍不响,只处理杨美美一个学生明面上似乎有失偏颇,校领导本打算连着苏檀樱一起记过,教导主任却及时来了句:“这女学生听说是那位大校的朋友的妹妹。” 教导主任如何知道的?当然是那位大校亲口跟她提起。 副校长眼瞳一震,十三班一女学生的亲人跟京都段家二少交好?! 他立马意会校长一眼。 女学生是哪家的,南城关殷两家想攀都攀不上的关系,谁家结交到如此一大靠山还瞒的这么紧? 不管苏檀樱是哪家的千金,人家段少特意提点了一句,谁还会闲着没事找麻烦。早读的那锅乱粥,便一咕噜全到杨美美头上,反正是株长歪的苗,学校差了这一株说不定还得感恩戴地。 至于杨父杨母会不会给校董下马威,段二少的话在那搁着呢。 不过,校长显然没有深度考虑到能教育出杨美美这种二货的父母会是什么德行,这就是后话了。 午间过后,一则新闻轰动了各大社交软件。 昨夜因“护小三揍原配”被拘留的南城春熙路一火锅店老板,被爆出其人竟是三年前贪污受贿案的前国会议员的秘书助理郑端伟! 这本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可谈绥一案的举报人之一正是郑端伟,当年本该作为证人出庭的郑端伟人间蒸发,与此同时另外两个证人皆被发现离奇暴毙在家,当时此案的检察官认为郑端伟同样已被害身亡,系谈绥招人买凶杀人封口。 但是现在,被敲定“死亡”的人以如此荒诞的方式再度进入众人视野,还隐姓埋名再娶娇妻过得有滋有味。 是什么原因让他不惜遁死抛妻弃母远离他乡? 三个证人为何只他独活,隐姓埋名又是为何? 检察官的判定是否存在渎职? 本已了结的大案再度被翻出,众网民纷纷展开天马行空的想象力。 下午课一结束,谈时翘掉晚自习直奔外祖家中。 “妈!你看到新闻了吗!” 素来沉默寡言的少年此时满眼泪光,进入大院后一路狂奔,待见到客厅里的母亲,强忍哽咽蹲到她腿边。 沙发上的中年女人优雅知性,时光掠过留下的皱纹丝毫没有影响她的美丽,只是那双略显疲惫的眼,藏进无尽悲戚。 她抬手摸了摸少年乱蓬蓬的短发,唇张了张,又怕自己在孩子面前软弱的哭出来,闭唇不语。 说话的是年过七旬的外公。 “阿时,大人的事情你不必管,先回自己的房间。” 谈时倔强的摇头:“外公,这也是我的事!身为男子汉哪有逃避的道理!” 少年眼底全是恨与狠。 他现在人小力微没错,但若有朝一日虎归山,必要血染半边天。那些陷害他父亲、大哥的,欺侮他与母亲落井下石的,一个都不让他逃过! 还有,杀害他姐姐的凶手…想到温柔善良最疼爱他的姐姐,谈时攥紧双拳,眼眸猩红,深深呼出一口浊气。 坐于谈母沈宜对面的二舅沈柏槐拍拍他的背,示意他坐到身边来。 沈家三代皆是军人,沈老退休后深居大院,沈柏槐现在军校就职,技术军官,职权不大,但胜在人脉广泛。 “郑端伟的出现是翻案的转机和关键,我已经联系人去打探消息,都闹到台面上了,上头一定会着重调查。” 沈柏槐睨了谈时一眼,语重心长道:“你马上高三,当务之急就是好好学习,不要让你妈妈和大哥失望。” 谈时垂下头,闷声道:“我当然会好好学习。” 不争气,如何找到仇人报仇雪恨? 谈时一走,沈宜强忍的泪水掉了下来,她看一眼老父亲,平静地望向沈柏槐。 “柏槐,你看看能不能让我跟郑端伟见一面。” ** 上完第二节晚自习,回家已是九点出头。 谈樱坐在画架前,白色灯光把阳台照的明亮,木质调色盘上的颜料是鲜活的,她在给画作再次铺色。 画仿的是梵高的《红罂粟与雏菊》。 恶之花与天真烂漫的菊这般水乳交融,和谐又刺目。 她作画一向投入,今夜却频频跑神。 郑端伟为何要遁死逃跑?当然是为了有命花钱。 唆使他陷害谈绥的人要杀人灭口,他当然要跑。饶是他略有小聪明,也想不到有一天会如此倒霉的出镜民生新闻被网曝了。 他现在暂被拘留监禁,背后之人确实不会明目张胆的在警察局里动手,可要是郑端伟一不“小心”又逃跑,半道上死了赖谁? 谈樱笃信自己的父亲不会做那贪污腐败之事,滥用职权以便大哥公司的运营更是扯淡。对方处心积虑的搞垮谈家,极有可能是父亲的政敌,那年反贪行动搞的很大,父亲马上要调去反贪局,手上握有不少人的把柄… 能闷不吭声,不露蛛丝马迹下此狠手的,其势力不容小觑。 郑端伟,是目前所知的关键突破口。 可惜她现在是个毛用都没的小屁孩,连接近郑端伟的机会都没有。 阳台的灯亮到十一点半才熄灭,拉窗帘前,谈樱站在窗台前,幽幽远望对面别墅的圆顶六格窗。 窗后,两道隋然目光悄悄撤去。 谈樱弯唇。 越来越好奇那栋别墅的主人了呢。 说起来那扇巴洛克风窗户,她瞧着很眼熟。 ** 南城警察总局今天很热闹,刚轰走一批记者,招待过几名高官秘书,大晚上的又来了一尊神。 还让不让人宽心安宁了! 副局看着眼前的尊神,叹息的倒去一杯茶。 “段同志,你这要求有些没道理,人虽在南城抓住,但是要送去京都检察院的,你一个解放军同志…” 段修与端起茶杯,轻轻碰了碰唇。 沉稳霸道的低音:“我要的不是人,我要见他。” 第59章 少年郎的恨轻易泄出 副局面露为难,再对上那双冷厉的凤目,秃顶的脑袋冒出几丝冷汗。 “今天来的人,都想见他…” 段修与手指把玩着白色瓷杯,神情淡淡,副局丝毫不怀疑,要是他再说下去,那杯子恐怕就要在他脑袋顶开花了。 正当一筹莫展之际,一道天籁之音自身后传来。 “段老弟啊段老弟,久等久等。” 副局嘴角一抽,只见两鬓斑白的局长快速从门口穿进来,笑容可掬,一到跟前便两手慈爱的握住段同志的手,亲切异常,“几年没见,段老弟都长这么大了。” 副局险些被茶水呛出声。 那声“段老弟”还真不是他幻听!娘哎,局长您都奔六了,称呼一二十多的阳光大好青年为老弟,没搞错吧? 段修与神色如常,漠然抽回手,奉承的不走心,“大表哥你也一如往日的气宇轩昂。” 大、大表哥… 副局眼前玄幻了。 原来段修与的母亲与局长的母亲一母同胞,是亲姐妹!就是年龄差大了些… 局长的妈的亲妈真真的“老当益壮”,能生… “老弟你真要见郑端伟?” 等副局冷静下来,段修与和局长已相对而坐,准备促膝深谈一番。 段修与淡淡道:“事关我岳父,不得不慎重。” 局长长叹一声。 当初段老弟和谈家千金的订婚宴他也出席了,瞧着是青梅竹马金童玉女般的一对,哪想物是人非,世事无常。 如今段修与叫起故人依旧称一声“岳父”,可见是个重情重义的好男儿。 副局被轰出门外后,两人就当年贪污案深度探讨了好一阵,段修与顺势提到,让岳母沈宜也去见一面,时间不会长,不让局长难做。 等候室,沈宜双手捧紧盛满热水的纸杯,眼睛望着虚无一方,神情焦虑不安。 沈柏槐拍拍她的肩,安抚道:“肯定没问题。” 下午他联系旧友通融,本以为见郑端伟的事会十分棘手,哪想晚上就接到一通电话,让他们来总局。 直到半小时前在警局大门口遇见那人,沈柏槐才知道,不是他或旧友的面子大,联系他们的是段家老二的人。 不稍一会儿,门口走廊传来动静,一身清贵无双的高大男人很快映入视野。 “沈妈,二舅。” 听到久违的男声,沈宜神情一动。 坐在她身边一直垂头不语的谈时猛地站起,十七岁少年已有一米八的身高,可比起那个男人还是差了半头。 他微仰头注视着段修与,眸中尽是厌恶。 往日,他也曾以崇拜的眼神追随过这个男人。 他不但是姐姐的心上人,更是凛然伟岸所向披靡的特种兵王,为他迷茫的人生注入过梦想——像姐夫一样成为一名顶天立地的军人。 象牙塔终究是倒了。 若不是因为他假死,姐姐就不会抑郁住院,更不会被人趁机绑架监禁最后惨死!更可恶的是,这个坏人连尸体都不肯让他们见到,葬礼上对着空荡荡的棺材他心都要痛死! 少年郎的恨轻易泄出:“你有什么资格这样叫我妈和我舅!” 眼看谈时的拳头要不怕死的砸向段修与,沈柏槐赶紧出手把他拽到一边。 “老实点呆着,有没有点礼貌了你!” 段修与一瞥谈时愤懑的脸,没多说什么,转头看向沈宜:“沈妈,你和我一起去见郑端伟吧。” 沈宜艰难的挤出一丝笑,点头,“好。” 回头叮嘱道:“阿时,和你二舅在这乖乖坐着。” 两人走出等候室,谈时愤愤不平的往沙发上一坐,“二舅,为什么要让他帮忙!” 沈柏槐怼道:“人家既然要帮,为啥不让他帮。” “他害死了姐姐!他没资格!” 看到那张脸,他就忍不住想揍上一拳头。 沈柏槐叹息一声,坐下。 “你这样想就错了,他不比你好受。” “不好受是应该的,他是凶手之一,就该愧疚痛苦一辈子。” “阿时…”沈柏槐欲言又止,“算了,等你长大自然就会明白,再有钱有势的人,无可奈何之事不比普通人少。” 谈时别过头,不听。 他只知道,当年爸爸和大哥出事,段家假意帮忙实则根本是作壁上观,否则爸爸怎么会死,哥哥怎么会入狱,段家不是很厉害吗! …… 郑端伟憋屈的被强制压到接见室,隔着一扇玻璃,自由在外头,却触不可及。 他真是放屁都能砸到脚后跟,都怪那找上门的臭婆娘,闹就算了,还把他闹到了网上!她都不能用那猪脑袋想想,他为啥要隐姓埋名逃到南城,当年他要是不走,她那一家子能活命吗? 正咒骂着,眼前一晃,一道人影落座。 郑端伟眼睛一缩,僵住。 沈宜不断调整呼吸,平静如枯河的眸望着他。 肥头大面,比三年前胖出两三圈。 过得一定不错吧。 “郑端伟,你还记得我是谁?” 郑端伟吞了吞口水,避开她的视线。 “你私用公款被谈绥发现,就转而受人诱导做假账陷害他,以为你的所作所为不会被人发现?料你也想不到,就算你假死三年,那些证据都还在我手里。” 沈宜语气不急不缓,而每一字都饱含恨意,见郑端伟低着头,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她竭力维持的镇定仪态险些奔溃。 立在她身后的青年,忽而出声。 “沈妈,我和他说几句。” 沈宜点点头,捏着纸巾站他身后偷偷擦掉眼角的泪。 那气势磅礴的男人一落座,郑端伟脖子有些凉。 段修与他当然认识,谈绥短命鬼命好,捡了个了不得的女婿。哦,女儿也是短命鬼,前女婿。 段修与十指交握落在桌台,阴鸷杀戮的凤目直击郑端伟的眼。 “谈绥在顶楼被推下前,有监控捕捉到你从消防楼梯上去的身影。证据虽少,但以我的手段,”他冷笑一声,“死刑似乎便宜了你。” 郑端伟脸色惊变:“别瞎几把扯!他是自杀,关我屁事!” 段修与往背椅一靠,削薄的唇微启,“你以为让人把钱打到别的账户,我就找不着了?” 第60章 不犯大错姐夫不会揍你 郑端伟下意识的想到现在的妻子。 她暗里跟了他几年,做的是金融行业,不少脏钱都经过她的手,要不他跑路前怎会先把她弄走。 那双凤目冰骇无度,段修与唇中缓缓吐出一个女人的名字。 郑端伟瞠目惊骇,双手不受控制的敲击桌面:“你、你…” 他居然查到了! 段修与似是无意的嘀咕:“也不知能不能扛过审讯。你们夫妻一体,要不也去试试?” 郑端伟腾地站起来:“警察警察!他威胁我!还私自扣押刑讯逼供我爱人!” 可一边的警员跟耳聋似的,木着脸过来把他摁回座位,警棍抵着他的脖子喝道:“老实点!” 意思很明白,修爷不走,你就得老老实实坐着听。 郑端伟怂着脸,陷入极度恐慌。 落到姓段的手里,他手下平**供的那都是强凶恶极的人,他娘们怎么可能扛得住,要是把那些不该说的都供出来… 他一时只觉得无望,又忽然略带希冀的想,当年指使他的人一定也怕他泄露出什么,肯定会想方设法接近他,到时候他开出条件,重获自由并不是不可能。 段修与无情打断他的幻想。 嚣张又冷酷:“这儿全是我的人,苍蝇都别想飞进来。给你两天时间,不招…爷亲自审你。” 男人唇一掀,露出两排大白牙,还闪过白涔涔的银光,这抹虎豹豺狼的恶笑登时骇的郑端伟灵魂都出了窍。 特种部队是有抗严刑审讯训练的,折磨人的法子还怕少? 长腿一动,段修与捋平衬衫站起,转身就换了副面孔,见沈宜正目不转睛表情奇怪的看着他,薄唇一抿,俊脸显出几分小心翼翼。 “沈妈,你还有什么话要对他说?” “没…没有…” 沈宜摇头,心底一声轻叹。 段家老二真是了不得,方才周身的气势连她都觉得害怕,一转脸对她却又如此敬重… 对段修与她心绪是复杂的。 至少当初不肯把阿樱的尸体还给他们,她是怨过的。转念一想,不让他们见尸体未尝不是一种善,或许见了,她和阿时心理会更承受不了… 段修与把人送到总局大门口,夜已深,沈宜说道,“我们开车来的,你不用送。阿时,跟哥哥告个别。” 谈时脸一黑,瞪眼过去刚想骂句什么,段修与靠近一步,吓得他怂的后缩。 沈宜和沈柏槐皆不厚道的笑了。 段修与声音也带着淡淡笑意:“阿时,好好学习,不犯大错姐夫不会揍你。” 姐什么夫! 他动动唇,想辩驳,眼眶先一步酸了。 少年垂着头率先坐上车。 也好,起码姓段的心里是有姐姐的。 谈时自私的想,他一辈子不娶妻生子才真正对得起姐姐。 …… 周五下午十三班家长会不咸不淡的开过,来的大多是母亲,个个富家太太的打扮,周敏客套一番,提醒了几句,不到四十分钟便结束。 余秋莲第一次来明德给谈樱开家长会,不来则已一鸣惊人,保养得当明艳动人的余秋莲瞧着比一圈的母亲要年轻十来岁。 “苏檀樱长得很像她妈,原来基因是真的好。” “长得要是不好也不会被包养啊。” “什么包养?” “她妈小三上位,之前是二奶。”同学的表情很不屑。 “太没品了吧,我最恶心做小三的!” “……” 杨美美暂时回家了,杨美美之流却是野火烧不尽的。 关于余秋莲小三上位的问题,谈樱有所耳闻,但绝不是外头传的那般。明明是苏敻隐瞒有家室,对年轻单纯的余秋莲展开火热追求攻势,沉沦爱情的女人是奋不顾身的,查出怀孕后她毅然放下芭蕾梦,隐晦的提出结婚的愿望。 苏敻听到后大惊失色,提了裤子就想逃,却倒霉的被早有察觉找上门来的正妻逮个正着,正妻有心脏病,当场发作去了。 余秋莲没想到苏敻是有家室的,知晓被欺骗,泫然欲绝。 后来也不知怎么调和,大人的世界本就复杂难懂,余秋莲还是嫁给苏敻,生下苏檀樱。 理所应当的被原妻留下的一对儿女憎恶。 苏檀樱父母之间的关系如何,对谈樱没多大的影响。 苏家不是她的家,早晚要离开。 下午放学,谈樱拎着书包下楼,身旁忽地蹿出一个人影。 “哈喽,小谈樱~” 一见面,蔡湉热情的攀上她的肩,“一会儿有没有事啊,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玩。” 蔡湉身后,跟着祁开朗和他的兄弟们。 谈樱嘴角微抽,默默把肩往旁边挪了一点。 “晚上我有课。” 她瞪大眼:“周五晚上还有补习?” 谈樱点头。 没有撒谎哦,确实有芭蕾课要上。 但是她不去。 “那好吧,我们周日要去烧烤,要不要也来?”许是怕她腼腆认生,蔡湉笑着说,“别担心,那些哥们儿比我还好相处。” 蔡湉的异性朋友总比同性朋友多。 谈樱眼波一转,周日上午有芭蕾课,嗯,不去。 似乎可以找个风景秀丽的地方写写生。 “我考虑一下,”她拿出手机,笑意点点,“你的手机号。” 蔡湉的表情可以用神采飞扬来形容,哇靠,她勾搭一周的小女神终于到手了! “ok!”接过手机,她噼里啪啦一阵按,“手机号、扣扣号、各种号都在这儿啦,随便加啊,记得备注。” “好。” 校门口,直到谈樱上了公交,她才收回招呼再见的手。 祁开朗一脸嫌弃。 “你最近脑子有坑?干嘛天天巴结她。” 巴结?他居然用如此肮脏的词形容她的赤诚之心。 蔡湉一爪子呼到他背上。 “会不会说话,我明明是在交朋友。” 祁开朗旁边的黑脸高个男生笑嘻嘻道:“你还不知道他讨厌哪种类型的人啊。” 祁开朗鼻孔朝天,冷哼一声。 他开哥最讨厌那些自以为高高在上的千金大小姐,还有苏檀樱这种清冷矜贵的冰美人。 蔡湉掀去一大白眼,“我看他是讨厌长得漂亮又不爱搭理他的人,不就是殷杳不喜欢你么,有本事去告白啊。” “……” 祁开朗脸变了又变,郁闷得想一拳敲翻她。 “什么喜欢告白,你损色啊!” “哟嚯,脸都红了。” “滚蛋!” 第61章 修爷是在调戏...母的? 坐上车时晴空万里,等下车天却有些阴了。 视线从灰色天空抽回,谈樱坐在路边公交站台的座椅,左腿边是书包,稍一侧脸,就能看到斜对面警察局的大门。 郑端伟暂被拘留在里面,以她的身份根本见不到。 可总要来这里坐坐,看一眼警局的徽标也能稍感安心。 郑端伟被揪出来本该在三年后,随着他的坦白,父亲的冤情渐渐被澄清,那两名死去的证人同郑端伟皆被认为犯了妨害作证罪,而郑端伟在任职期间涉嫌栽赃陷害、贪污受贿数罪并罚,判处无期徒刑。 当年受审此案的检察官也被革职查办。 只是将父亲推下楼的凶手迟迟未浮出水面。 她不知道郑端伟是否认识背后的主谋,也不知他当初招供出多少有用信息,但他一定握有背后之人的把柄,否则也不会巧的在送往监狱服刑的途中遭遇车祸死亡。 如今,她把郑端伟提前揪出来,事情会朝着哪个方向发展? 郑端伟不能死。 谈樱望着宽阔干净的警局大门,脑海浮出一个名字。 是那个人,以暴打掉郑端伟两颗大门牙出镜,被扣上匪化权力的帽子,顶着舆论的压力,参与重审父亲的案子…… 轰隆―― 一阵惊雷伴随闪电划过,打断谈樱的思绪。 乌云积压,狂风卷席,雷雨来的突然,等她护好裙子站起来,第一滴雨已经砸向地面。 公交站防雨棚哪里能抵挡暴风骤雨的袭击。 刚跳下台阶,胳膊猛地被拽住。 “书包不要了?” 低沉悦耳的声音近在耳畔,谈樱讶然回眸。 需要把下巴抬得高高才能看清台阶之上男人的脸。 棱角分明,俊朗贵气。 段修与左手撑伞,胳膊挂着个与形象格格不入的少女风双肩包。 右手紧紧握着她的手腕。 真是阴魂不散呢…… 念头刚蹦出,噼里啪啦的豆大雨点好似冰雹落下,她被轻轻一带,撞进一堵温热坚韧的墙。 雨水的清新混进淡淡的龙涎香,酥痒了四肢百骸。 伞外急雨如帘,大大的黑伞下,谈樱扶住他的右臂站稳,扬起修长的脖颈。 他一直在看她。 那双凤目氲着润湿的雾气,漆黑,勾人,她晃然觉得心尖更痒了。 “先生,你…” 她又叫他先生。 段修与抬起头,食指竖在薄唇前,示意她安静。 视线一转,汽车驶来的淅沥声渐进,一辆深秋黑幻影停在道旁,京都牌照。 副驾上下来一人,恭谨的打开后车门。 “雨大,不避避?”他的声音如立体音响在耳边绕。 谈樱抿抿唇,狐疑轻瞥他一眼。 段修与淡笑,“不敢上我的车。” 语气委实很笃定,谈樱往常并不吃激将法,只是现在对着那张不羁又傲然的脸,胸口莫名积了口气。 有什么不敢上的,何况雨越下越大,淋感冒怎么办。 少女提着裙摆,矮身上车,坐在挨车门的位置不动了。 开门的十步眼皮子一跳,看向自家修爷。 隔着水帘,段修与望着车内人儿清冷的侧脸,挑眉,“往里去去。” 谈樱不看他,淡淡道:“那边上。” 语罢,顺手关上车门,砰的清响。 嗬… 到底谁是车主,哪个路子的女人这么横,敢跟修爷蹬鼻子上脸?! 驾驶座的洛九和十步眼瞪的比铜铃还大,心里皆有些不爽,等着自家爷把她从车上扔出去。 瞧模样是个高中生,是修爷的哪家亲戚? 奇了,段家的哪门子亲戚敢比修爷还横。 等着等着,段修与长腿一动… 乖老虎似的绕到另一边车门。 两人面面相觑,惊掉牙。 谈樱不低头都能感到前排座几道凶狠的视线。 雨猛风凶,只是多走几步,黑色西裤湿了大半,裤腿溅上不少泥泞。 段修与带着一身湿气坐进来,宽敞的空间瞬间被一股清冽霸道的气息填满。 她蹙蹙眉,下意识往门边靠了些。 窗外天色整个下沉,不过六点多钟,霓虹未亮的街道昏暗似压抑,瓢泼大雨刷过玻璃,笼着一层雾气,外头的世界模糊不清。 “爷,去哪儿?”洛九回头问。 闻言,段修与头微偏,果见谈樱朝他看(瞪)了过来。 “我只是上来避雨。” 冷淡的口吻并未引起段修与任何不适,他抚了下湿哒哒的裤面,吐出二字:“萃苑。” 听着就是住宅名,谈樱垮下脸睨他。 后者无辜:“裤子湿透了,难不成把你裙子脱下来给我穿?” “……”谈樱咬牙。 不要脸! 瞬时顿悟他刚才毫无不虞的从那头上车,原来是在这等着她。 她干嘛又奇奇怪怪的上他的车? 前头的洛九和十步下意识的掏耳朵,卧槽,修爷是在调戏…? …母的? 两人对视一眼,皆看到彼此的不可置信。 高中生小姑娘不是亲戚? 谈樱一字一顿道:“我一会儿还有事。” “萃苑不远。”他油盐不进。 见她沉默垂眸,段修与单手扣在膝盖,淡淡问:“你来警部总局做什么?” 谈樱睫羽轻颤,再次想起那天在校医室他的回头一问。 “你到底是谁?” 他又到底是谁。 春熙街一面后屡次三番出现在她的视野,毫不掩饰对她表现出的“兴趣”。她不是没往前一阵跟踪她的人身上想,但两个一个身材魁梧,一个是个残疾。 此刻坐在身边的这人,个头更高挑,身材肌肉匀称伟岸,腿脚… 抱着她上下几层楼梯照旧虎步生风。 想到被他抱去校医室的场景,谈樱轻咳一声。 “坐错站。” 撒起谎脸不红心不跳。 “所以傻愣坐那想要不要进警局问问路?” 这人… 谈樱露出少女应有的惊讶脸红:“叔、叔叔,你跟踪偷窥我?!” 段修与一点也不窘迫,反而单手撑着沙发,上身妄肆凑近,呼吸飘在她脸侧。 “嗯,爷看上你了。”低哑的嗓音,暧昧,缱绻。 谈樱暗道该死,忘记他是个贯不要脸的,莹白如玉的耳朵还不争气的通红一片。 十步和洛九震惊中终于产生了眼力见,默默把前后座挡板拉上。 老天,万年素老虎有朝一日居然要开荤! 他们这些亲属特么的骤不及防。 第62章 他微动手臂,想拥抱她 等了两三分钟,一名佣人模样的中年女子端着东西走来,满脸堆笑。 “小姐,少爷还要一会儿,这是鲜榨的蔬果汁和点心。” 她不进屋,段修与便把待客之道发扬光大到车里来。 佣人淌着水站在雨里,大有她不拿便不走的架势。 谈樱只好端起那杯绿莹莹的液体,眉头下意识一皱:“这是什么?” 佣人:“青瓜榨的果汁…” 樱唇方触光滑的杯缘,轻啜一口果汁,少女脸色微变的同时,佣人的下一句也道了出来。 “里头还加了有机芹菜,营养又健康。” 芹菜! 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比芹菜和韭菜苔更可怕的蔬菜呢! 谈樱嘴里含着那股怪味蔬菜汁,好看的眉挤成小山丘,吐也不是,咽下吧… 作为一只资历八年的阿飘,怎么可以委屈自己。 少女一脸严肃。 佣人心头一跳,声音发颤的问:“可是不合口味?” 谈樱毅然决然的再度把杯子放到唇边,樱唇一张。 佣人瞪大眼珠。 吐吐…吐回去了!天啊! 她淡淡瞥去一眼,把玻璃杯放回托盘:“不好意思,我不喜欢。” 佣人眼底多了丝轻蔑。 真是个没教养的小姑娘,哪有主人家请果汁又给吐回来的道理。 “真是对不起,我这就回去给你换杯别的。” “不必,谢谢。” 冷淡无波的语气,令佣人更是一阵不喜。 端着含着少女口水的果汁回到别墅,厅中央扇形回旋空中花园楼梯正缓缓下来两道身影,见到为首的男人,佣人脸上露出慈祥欣喜的表情。 “少爷,您现在是要出去?” 段修与颔首,淡淡招呼:“祥姨。” 眸一垂,瞧见她手里的餐盘,他不动声色问,“这是?” 他注意到祥姨是从门外进来。 祥姨端着那盘果汁,本就是故意要让他看见,现在听他主动提,当即委屈道:“我听说外头车里有个小姑娘,好心端了果汁点心过去,哪儿知道她喝着不满意,竟直接吐了回去!” 她露出些微鄙夷的表情:“放在京都,随便拉出一个名媛小姐哪有这种做派的。” 祥姨是前天随十步、洛九等人被段家老太太强行塞来照顾宝贝孙子的,段修与是老太太长子段鹤的独子,老太太溺爱异常,而段鹤和一般的严父不同,对宝贝儿子也是千宠万爱,当初惊闻儿子“葬生火海”,差点没把整个京都掀翻天。 因此段修与要暂居南城,老太太必须安排几个家里人过来照看才安心。 祥姨是段家的老人,对童年时期的段修与常常照顾左右,虽是佣人在段家也颇得尊重。 刚才无意听到洛九提到车里有个姑娘,她又惊又喜,以为少爷榆木脑袋重新开窍了。 可结果让她大失所望。 越听祥姨抱怨,段修与眸色越沉一分。 他按耐不虞,盯着杯里的绿东西道:“那是什么?” “青瓜芹菜汁,从家里菜园运来的有机蔬菜,可惜了…” 芹菜… 段修与思绪陡然沉下,目露精光。 “她喝了?” 祥姨皱眉,少爷这是根本没好好听她讲话嘛。 她比划着手势,生动形象极度详细的把少女吐口水的行为完美的演示一遍。 身后的十步憋红脸,险些喷出笑。 爷到底从哪拎出的小姑娘啊,个性如此乖戾。 表演完,本以为会得到少爷面无表情的回馈的祥姨脸一僵。 她是不是看错了。 少爷脸上…那是笑? 那是一丝极淡的浅笑,微微出神的眸似乎陷入某种美好的回忆之中,迷离醉人。 段修与原本对祥姨心生的不满,突然间消失殆尽,皆被一股再次笃定的狂喜替代。 “祥姨。” 被点名的祥姨一个激灵,哎了声道:“少爷,您…” 段修与快速评价:“做的不错。” 祥姨乐呵的眼睛一眯,张嘴刚想再啰嗦两句,眨眼的间隙,跟前的人又没了。 大步朝外走的背影给人留下一种迫不及待的感觉。 祥姨正站在原地糊涂着,那抹背影顿了一下。 “她不喜欢芹菜,以后家里不要出现芹菜。” 祥姨:“……” 是她老了么,少爷的话分开都能听懂,怎么组合在一起每个字都变深奥了呢。 夏日的雨来得及,去得快,谈樱放下车窗,摊开右掌,细绵雨水如织,飘在手心像羽毛划过。 她是喜欢雨天的。 望着对面雨润之后满枝灿烂攀援而生的蔷薇,心猫抓似的痒。 粉团蔷薇生长的极好,瓣瓣粉红,红晕透湿,花香诱人。 段修与轻步下台阶,狭眸紧攫着花墙前那抹娇影蓝。 她下了车。 古典庭院灯亮着暖色灯光,漫开的浮动细小雨珠的黄恰好笼住这一幕: 叶是绿,花是粉,裙是蓝,她唇边浅浅笑,素白的指轻柔弹弄羞答答的粉色花瓣。 “雨、露、均、沾。” 喃喃轻念这四个字,也不知笑点在哪儿,他听到两声清脆欢愉的笑。 少女眉眼弯弯,温柔干净,如雨过之后星光漫布的夜空。 她的笑自是极美。 段修与呼吸一滞,心弦波动。 他从两张不同的面孔,窥到毫无二致的令他怦然心动的笑容。 听到身后雨泞的脚步声,谈樱一怔,收回手快速转身。 隔着蒙蒙雨雾,一高一矮,遥遥对视。 他微动手臂,想拥抱她。 触到那双波澜平静的眸,又不露痕迹的垂下。 谈樱微微歪着脑袋,对视的第一瞬,他目光中盛大的情愫,如深海一声鲸鸣,深挚悠远,穿透心弦。 他是在看她吗? 目光落在她身上,又像在看别人,可分明是在深刻的注视她的。 奇怪的人类呢。 片刻之后,她垂下眸,越过他,移步先上车。 “谈樱。” 湿漉漉的空气,悄然传来这声低吟,轻如涟漪,搅动人心。 谈樱关车门的动作慢速放缓,隔着车窗玻璃,她看到他转身,凤目亮的惊人。 “谈樱。”他比前一句要大声。 低沉,温柔,笃定。 她一条腿还在车外,瞠着眸,惊住。 心跳咚、咚、咚、咚,波涛般巨大的声音盖过周遭一切。 眼睫轻眨间,两滴泪蓦然滑落。 第63章 真相 洛九和十步以为修爷会亲自送那女孩儿回家,说不准还会提出共进晚餐的要求。 薄雨中那声情深意切的“谈樱”,着实让二人惊出冷汗,震惊不已。 那个名字,是段家的禁忌。 没人敢提,尤其在段修与跟前。 可没想到有一天,会再次从当事人嘴中听到。 对着另一个女孩,痴念心尖人的名,场景着实诡异了些。 三年,强大如修爷,早该走出那段悲恸,今天一看,怎么爷似乎反而越发魔怔呢?原以为他是重新开窍,哪想是寻了个四不像的替身。 这不是魔怔是什么? 替身当然劳不到修爷亲自送,后来是洛九开车,亲自把女孩儿送回家。 回到翠苑,两人立马寻着住址把小姑娘的身份查了出来。 少女名叫苏、檀、樱。 洛九十步对视一眼,皆从彼此脸上看到了无奈。 书房。 半敞的窗,偶尔飘进风,撩起帘。 窗边淡灰色沙发椅上的人如一尊石木,纹丝不动注目远望窗外某处。 瞳仁发散、虚空。 雨停后,蝉鸣更盛,一滴水珠沿着窗柩缓缓滑动,忽地坠落,段修与眸一动,看见水滴在月色下碎裂成一粒粒。 像她的两滴泪。 “你是故意装作不认识我,还是不想记起我。” 他凝着相片,喃喃低语,沙哑轻无。 隔着雨幕遥望她徒然落泪的一幕再次浮现,那一刹他无法再靠近车门一步。 他不够格。 不稍片刻,洛九过来敲门。 “爷,您的电话。” 段修与手机落在一楼客厅沙发,洛九听见铃声立即拿上来。 段修与轻瞥屏幕,是严霂, 医院寂静无声的走廊,严霂情绪激动:“老大,那倒霉货意识清醒,能说话了!” …… 抵达医院是二十分钟之后,瞧见电梯里出来的男人,严霂虎步生风。 “住这么多天icu,医生都说没救了,嘿,竟特么能生生挺过来。”严霂满目幸灾乐祸的笑,“要是身体恢复力气,一摸蛋没了,没准再闭过去。” 段修与绷着脸,没笑,到病房门口才开口。 “看好门。” 严霂:“……” 信息都查的差不多,老大还要单独问什么。 没蛋男叫刘三,京都边儿某小城长大的混混,惯爱吃喝嫖赌,五年前在京都欠了笔债跑路了,自此销声匿迹。直到前一阵因为被削了蛋蛋,落入他们手中。 病房。 刘三刚摘下氧气罩不久,面如菜色,消瘦不已,两只空洞洞的眼睛蒙着纱布。 床边男人伫立许久。 即使看不见,刘三也无法忽略那股逼人的气势。 那晚痛死过去,醒来发现身在病房,护士说是两名警察救了他…此时想到什么,他脸部铁青轻微抽搐,抬起手想往下身探,在发现浑身使不出力气后,绝望的垂下手。 他…他是个废人了! 那魔女眼都不眨的一刀下去… 想到下半辈子彻底成了废人,刘三恨不得把那魔女连奸带杀! 他两片干涸的嘴唇颤巍巍着张了张,几秒之后,沙哑无力的声音断断续续吐出:“你…你就是救…救我的警察……我、我想…” 段修与凤眸微凝,贴着裤缝的手指微微一动。 刘三难不成还想报案? 他冷漠打断,直入主题:“五年前十一月十八日,那天你做了什么?” 刘三那张青白的脸明显僵硬了一刹。 十一月十八日,这日子他至深难忘。 警察救了他,一定顺便把他老底查了个遍,难不成…被发现了?! 段修与凝睇刘三脸上的仓惶惊惧。 樱樱失踪那日,查遍疗养院周围所有的监控都没有查到她消失时的踪影,在锁定刘三相貌后复查,却捕捉到他曾在附近的公园逗留蹲点过。 身边还跟着一两名陌生男子。 段修与手指不自觉蜷缩,黑暗荒野中少女冷血下刀的模样不停在脑中回放。 她在复仇。 想到某种可能,他呼吸渐渐粗重,声音因此愈发冷硬骇人。 “最后一遍,十一月十八日你做了什么。” 刘三支支吾吾,惊惧不断。 杀戮,溟冷的气息很快充斥满整间单人病房。 ―― 凌晨一点的走廊寂静无声。 严霂蹲在门边,陡然听到房内几声巨响,他拧着眉头蹭地站起来,手刚要触到门柄,那扇隔开两个世界的木板门迅速被打开。 他被门内四窜而出的血腥阴冷骇住。 入目的眸无声蔓延着难以言说的痛楚。 入目的手湿答答滴淌着血。 直到高大漠然的人擦过他的肩,疾步如风消失在走廊,严霂才讷讷出声。 “老大…” 身影在电梯口不见踪迹,他呆呆转头看向屋内。 他需要在值班护士被吓到之前,处理好病床上被器械砸烂的尸体。 黑色轿车飞速奔驰在寂寥的大路,一路不知超过多少夜归的车。 即使是天气晴朗的夏日,南城市区的夜空也只寥寥两三点星。 天空很大,星星很少,和他的心一样空洞洞。 段修与紧紧握着方向盘,通红的眼布满血丝,前路在灯光下不断铺展,不知到底开往哪方。 直到黑暗中出现一幢红顶三层半别墅。 他猛然停车,脚步趔趄的下来,直奔两扇紧闭的大门,血痕干涸的手就要不顾一切的拍打下去。 她好像并不想记着他。 晦暗光线里,手掌定格在半空,良久,他缓慢抽回,插进裤兜,握紧拳。 夏夜的风卷起路边栀子花的芬香,伴随花坛边琐碎的烟灰,熄灭,堆积,吹散…… 三楼带有飘窗的卧房悄悄掀起窗帘的一角,谈樱捏着窗纱,睡眼惺忪,屈膝坐着。 她是被一阵刺耳的刹车声吵醒的。 寂静夜色中那一声对于眠浅的人格外响亮,醒来后其实可以继续睡,然而,惊醒时分眯开眼,睡前看过的艾略特诗选正诡异的浮在半空。 再一眨眼,红色封皮的诗选老老实实躺在床头柜上。 她眼花了吗? 书怎么会自己浮在半空? 谈樱抚摸着窗纱,若有所思的望着放着诗选集的床头。 类似的情况不是没有过,一开始也觉得是出现了幻觉,可频率一多,再也不可能不让她多想。 世界上匪夷所思的事情还少吗?连她本身的存在都是匪夷所思。 半开的窗户飘进一缕花香,谈樱再度转头。 人行道旁的栀子花树下,那个男人站了很久,若不是偶尔抬手吸一口烟,她真以为是物管人员新搬来的一尊石塑。 隔的有些距离,借着昏暗路灯只能看到一笔淡淡的隐约轮廓。 是他。 谈樱轻按下眼角,想到当时他苍白凝固的脸色,转身离开的凌厉,她是一头雾水的。 难不成真是她几滴莫名其妙的泪吓跑了他? 现在半夜凌晨又跑到她家楼下,这男人到底想做什么。 谈樱淡淡摇头,放下发酸的手,窗帘一荡,遮蔽最后几丝窗外的光。 第64章 没有任何客人拜访的邻居 雨过之后的周六早晨,昕光清亮,空气清新,别墅区内鲜艳的红色跑道远远跑来一抹白色的靓影。 白色速干衣,白色黑边短裤,外露的双腿纤细笔直,运动鞋是亮橘色的亚瑟士。 少女脑后的马尾有节奏的摇摆,微带婴儿肥的瓜子脸红扑扑,滴淌着汗。 绵延的绿树在身后不断后退,她跑的很快。 体力很不错的嘛。 一笔下去后,少女忽然停在一丛鸢尾花旁。 封琼执画笔的手一顿,粘稠的颜料嗒啦、嗒啦滴落在黑色瓷砖上。 巴洛克窗后面的人,又在“偷窥”她呢。 谈樱擦着额迹的汗,毫不掩饰的望去,三层半的复古别墅隔离在围墙内,三楼那扇窗口依旧黑洞洞的。 称呼里头那位为“神秘人”再恰当不过了吧。 据说自房子买下后,除了定时出入的女佣,没有任何人见过主人的真面目。 这是栋没有任何客人拜访的房子。 作为一位合格的邻居,谈樱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 “叮咚――” 夏阳热烈的上午十点半,蝉儿不知疲倦的唱响。 封琼被这突然的铃声吓了一跳。 咳咳,毕竟两年来大门的门铃从未被按响过。 原来门铃是这样清脆刺耳的声音。 从三楼阁楼的小窗俯瞰,庭院外门露出花边小洋伞的一角。 沉吟几秒后,空旷的别墅响起脚步声的回响。 咔嗒。 做旧的高大严密的铁门一声清响。 谈樱动动发酸的胳膊,明媚小脸露出一抹淡淡笑容:“你好!” “……” 门吱呀地拉开一道缝,渐渐加大,谈樱看到一张极为英俊清瘦的脸庞。 苍白,儒雅。 高挺的鼻梁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唇色很淡,飘逸的棕发微卷及肩。 他的右耳垂缀着一点红痣。 谈樱眼瞳讶然扩开。 怎么是他。 少女的表情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那仿佛对他了如指掌的坦荡神色是怎么回事? 封琼料到了来人,却依然对初次见面的小姑娘表露出微微惊讶。 确实惊讶,那又是自杀又是深夜翻窗的小姑娘,近处一瞧,乖巧漂亮的过头。 很是正常的样子。 “你好,”她再次说,柔软的声音在热的透化的午时清凉如泉水,“我妈妈做了可丽饼,让我送给邻居。” 谈樱抬高左手上的竹编篮,一阵甜腻的香气飘出。 邻居? 这可真是个新鲜词,两年来可没第二个人敢捏着邻居二字上他这来。 封琼说话时面部线条柔和又疏离,“谢谢,不过我不吃甜。” 那琉璃似的眼睛怯了一下:“大哥哥你不要吗?” 明知少女的天真无辜是假的,封琼情感上还是象征性一触动。 一双细白纤长的大手伸了出来。 他的手比女性的还要漂亮细致。 竹篮被接走,谈樱弯弯樱唇,露出猫咪一样的笑容,说了句“再见”,撑着小洋伞轻步跑开。 毫无疑问,少女青涩腼腆的形象塑造的很成功。 封琼凝神望着那隐入对面大门的娇影,缓缓关合铁门。 低头,手中的提篮散发着蒸腾热气,沉甸甸的厚重。 第65章 活着,才有斑斓多彩的可能 谈樱立在角落观察了会儿,再度望向那扇窗。 两块嵌在浮花刻文木雕框的玻璃被主人朝外推开,一眼看不到里面的景致。若是没记错,窗的一侧挂着架深金色月牙状鸟竹架,常年被一只通体金黄的金丝雀雄鸟霸占。 那只金丝雀很刁钻,一瞧见她便扯起嗓子,扑棱着翅膀张牙舞爪扑来,被爪子上的脚链穷困不说,她可是正儿八经的阿飘,摸不到的! 真是只笨鸟诶。 她遗憾的垂下眼,笨鸟有一丁丁讨嫌,可它主人那双漂亮的手却有化腐朽为神奇的魔力。 午餐过后,苏夐差女秘书送来几套小礼裙。 余秋莲默默站在卧房门边,脸色难看。 苏夐让女儿参加晚宴打的是什么注意,大家心知肚明。 只是女儿单纯天真,看她站在镜前换裙子的欢喜模样,余秋莲心塞不已。 她捏捏手指,转身回房打通电话。 “苏夐,晚宴我也要跟着去。” 就差把女儿跟着你我不放心这句抬到明面上来。 苏夐摆摆手,立在一旁的助理忙转身出去。 办公室只余一人,他脸上的笑瞬间垮塌。 “商业上的事你去做什么?又听不懂!” “你的事我不掺合,但檀樱我要看着。” “檀樱我看着就足够,行了,我还有事不跟你废话。” “……” 盯着挂断的手机,余秋莲捂住心口,不甘的泪水溢出憋红的眼眶。 深深几个呼吸后,她毫不迟疑的拉开床头矮柜最下层的抽屉。 …… 画架上的油画已基本干透,谈樱趁闲暇细心修饰着几处不太满意的瑕疵点。 画中的透明感,是稀薄的金。 雨后初晴的春日早晨,阳光笼罩在一望无际的绿色田野,垄道间是几笔嘻笑打闹的身影,长长的羊肠小道一路延伸,忽而隆起一棵高大苍劲的槭树。 这是脑海中挥之不去的场景,下笔的第一瞬,执念便生了:她要画下它。 或许,是前生未完成的某幅画吧。 想到此,她轻轻一叹,她的前生不过二十三载,太多的梦未完成,生命就戛然而止。 起身坐到化妆台镜前,谈樱端详着镜中人。 新鲜的血液在白皙红润的肌肤之下蓬勃流动。 多美好的生命呐,活着,才有斑斓多彩的可能。 门口忽然传来一声响动。 房间上了锁,锁条碰撞发出清脆声,没两秒余秋莲的话音紧接响起。 “檀樱,是妈妈。” 少女飘满花香的卧房随着房门的打开展露无遗,谈樱站在门侧,盈眸似笑非笑,一瞥余秋莲手中的餐盘。 “妈妈,你是来给我送下午茶的吗?” “是啊,”余秋莲快步走进来,把餐盘上的果茶、点心摆到书桌上,“最近你又是学习又是跳舞,妈妈看着太心疼,今天允许你吃一点甜品。” 边说着,边在房内踱步来回打量,看见阳台上铺盖着白布的一架高大物件,眉头狠狠一皱。 “都要高三了,学校还有美术作业?” “哦,我自己想画。” 余秋莲猛地回头,“自己想画?!” 谈樱无视质疑的目光,慢悠悠走到画架前挡住她欲碰布帘的手。 “妈妈青春年少的时候没有自己的兴趣爱好吗?” 第66章 它怎么还活蹦乱跳的? 怎么可能没有,她做梦都想当上华夏芭蕾舞团的首席! 余秋莲强压下内心的波澜,重新走回书桌前,拉了张软凳坐下。 “兴趣这种东西是用来锦上贴花的,你明年要进舞团,专注舞蹈才是最要紧的事。” 谈樱随口应了声。 是呐,要专注。 楼下那间舞室是时候改成画室了。 桌上的果茶徐徐冒着热气,余秋莲往她手边推了几寸,“茶要趁热喝,解解乏,周末作业很多吧?” 谈樱点点头,翻开一张试卷,佯做少女不耐烦撒娇的模样:“我还要做卷子,你在旁边我会分神的。” “妈妈就坐着,不会发出声音。” 食物不见女儿动,余秋莲哪肯出去。 谈樱蹙着眉头,抿唇不语,注视桌面,一动不动的坐在椅子上。 这是苏檀樱反抗母亲时的一贯表现,沉默的抗议。 女儿的执拗,余秋莲当然了解,两人僵持了一会儿,她只好憋着怒火退出房间,走前耐心嘱咐:“点心果茶要吃完。” 一会儿进来收盘,檀樱若是没动,她再想办法让她吃也不迟。 谈樱拿起果茶杯,透过玻璃注视泛黄的液体,肉眼当然分辨不出异常。 这盘子食物,是加过料的吧。 她勾起唇,忽然猫下腰,从床底摸出一个黑色宠物笼。 吱吱吱―― 通体雪白的两只小白鼠一见日光,不知是胆怯还是兴奋,在狭小的空间乱窜起来。 余秋莲不会真害自己的女儿,那么加的料会是什么呢? 少女看着小白鼠,甜甜笑起来:“小白大白,有好吃的给你们喔。” 吱吱吱―― 鼠儿啃着两只爪,眼珠滴溜转,知道主人要喂好吃的了! 十分钟…… 二十分钟…… 一小时…… 做完两张卷子,谈樱再次蹲在笼前,手指轻轻戳了戳小白鼠毛茸茸的脑袋。 吱吱吱――小白捧着圆滚滚的大肚皮,叫声依旧欢快。 奇怪,它怎么还活蹦乱跳的? 果茶,点心给的明明都吃光光了,口吐白沫、抽搐、昏厥、拉臭臭,这些情况为什么通通没出现? 小白鼠全然不知漂亮的女主人一心想“治它死地”,爬到干净的软垫上,露出困倦之意。 吃饱喝足,当然要睡觉觉啦。 谈樱又戳了下鼠脑袋。 难道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余秋莲根本没做什么手脚? 她摇摇头,余秋莲分明不想让她去参加晚宴。 实验失败,失望的除了谈樱,还有在一楼客厅心不在焉看电视的余秋莲。 “樱樱?” 变形的音调让苏夐的秘书抽了下眼皮,旋即随她的视线望去。 木色旋转楼梯缓缓下来一抹人影,身着丁香色露肩梦幻云朵乔其纱裙,垂感飘逸,裸露在外的肌肤白皙娇嫩,除了一身通透感十足的娇肤,少女着了淡妆的精致小脸,让秘书的嘴巴久久无法合拢。 苏总的小女儿,生的太好了! 老实候在何保燕身边的苏梓咬住唇。 她本就是腆脸跟着参加晚宴的那个,这下一对比,她更像古时追在千金大小姐身边跑的小丫鬟了! 何保燕眼底划过不悦,小小年纪,打扮的如此花枝招展!她余秋莲的女儿漂亮,她家宝贝苏梓也不差! 感受到后背传来的母亲的安抚,苏梓压下心底的妒意,把目光从楼梯上移开。 只有余秋莲死死盯着谈樱露在外头的肌肤。 那些该出现的斑斑点点呢? 她下午上去检查过,女儿分明吃掉了大半!怎么会没效果? 现在秘书亲自过来接人,她还有什么理由留下她…… “在宴会上不要乱跑,乖乖和苏梓一起。” 开口说话的声音似乎有气无力,余秋莲的失望,谈樱一览无遗,她摇摇手,弯唇微笑,“妈妈,再见。” 余秋莲大部分视线停留在她这副皮囊上,看来用的并不是什么安眠拉臭臭的药。 谈樱摩挲光滑的手背,随秘书上车,灵光忽而一闪。 什么东西只对特定人群有效? 致敏源。 苏檀樱的身体,说不定对某些物种过敏呢。 ** 六月的夏,绚丽而多彩。 驱散冬日的雾霾,一路都是蓝天白云,车子畅通无阻的通向绮赫庄园,抵达时,晚霞渲染了半边天。 二楼露天花园露台笑嚷声不断,聚集的全是一二十出头的小年轻,凭栏而坐,把酒言欢。 成堆分散的女孩们组着自己的小团体,其中一拨,几天未露面的杨美美被围在中间,骄傲的炫耀着身上的裙子。 “裙子是我妈前天让助理从米兰订做回来的,上面的二十八颗碎钻价值百万,全世界仅此一款。” 奢华的蜜色礼裙折射出绸缎般润玉的光泽,裙子当真好看,不少女生感慨起来。 不过穿在杨美美身上,浪费了。 她一身土里土气的暴发户气质,实在担不起裙子的典雅。 女孩们暗搓搓的想,要是穿在自己身上,一定比她好看很多。 可这能怎么办,谁让自己的爹不够豪呢。 炫耀完裙子,杨美美开始摆掇脖子上的珍珠项链,四五个十六七岁的女孩满腹无聊的奉承着。 她们在等宴会的主角出现。 远处,一辆白色轿车缓缓驶入庄园,后车门打开,款款下来的一抹姿影顷刻间夺走所有瞩目。 人间原来真的有小仙女。 “天呀,那是谁?” 杨美美正兴致勃勃的讲着珍珠的来历,突然被打岔,她立马摆起脸。 “喂,我正说话……” “好眼熟,”另一道声音紧接道,倒吸口气,“我看清了,是她!美美她们班的苏、苏……” “叫苏檀樱!” 杨美美牙齿一酸。 苏檀樱! 又是她! 这贱人居然也来参加晚宴! 她磨牙切齿,奔向扶栏边俯身望去。 花园里人群那样多,杨美美却一眼看到行走在绿色园植间的人,不是因为对苏檀樱印象多深刻,而是——过于夺目耀眼的少女实在让人无法忽略。 撇去粉雕玉琢的精致脸蛋,通身优雅飘然如仙的气质凡人望尘莫及。 “听说她一直在学芭蕾。” “难怪气质这么好。”女生酸酸的说道。 不对!杨美美摇头,芭蕾一直在学,可之前的苏檀樱分明不是这样的,她畏畏缩缩,胆小如鼠,哪有现在的谈笑自若! 她倒要看看苏檀樱究竟在装什么鬼。 第67章 毕竟他们算的上青梅竹马 苏敻拉近走在身后的女儿,对围上来的商场朋友互相恭维起来,果不出他所料,大家长们纷纷对初次见面的小姑娘表现出极大兴趣。 谈樱立在一旁默默听了会儿,突然看到装饰彩树后冒出一个脑袋。 “嗨…” 尹吉拉朝她挥手,桔色泡泡袖上的碎珠随之晃动,混血的五官绽着灿烂的笑。 她的同桌也在。 谈樱秀眉一动,转眸看向苏敻。 女儿在宴会上居然还有朋友? 苏敻惊讶了下,和颜悦色的一抬下巴,“和朋友去玩吧。” “嗯。” 少女的乖巧落在家长们眼中,又是一阵夸耀。 “真乖啊,我家那丫头一下车就不知道溜哪去了。” “现在的孩子一个比一个皮实,有几个坐得住的。” “……” 谈樱一走,犹如空气默默跟在最后的苏梓突兀起来,她红着脸嗫嚅道:“大伯,我也过去了…” 差点忘了,他还带了个侄女! 苏敻神情更加温和:“去吧,跟着檀樱不要走丢。” 苏梓点点头,朝苏檀樱离开的方向走,等脱离苏敻的视线范围,立即拐弯跑向别处。 开玩笑,她才不要跟苏檀樱那个可怕的女人一起呆着呢! 谈樱走到彩树后,尹吉拉穿着公主裙的身子整个露出来,她半掩嘴惊叹道:“你穿的这身真好看,裙子是自己挑的吗?” 大概女孩子们最关心的除了口红,剩下的便是衣着打扮了吧。 “我妈妈挑的。” 尹吉拉表情更惊讶,想到苏檀樱曾经的邋遢扮相,脱口问道:“你妈是最近顿悟,所以特意请了造型师对你大改造了一番?” 谈樱唇角一动,有些发笑。 “是呐,毕竟过去太土气了不是吗?” “说句不好听的你别生气,那叫不堪入目。” 借着尹吉拉,谈樱逃离苏敻获得短暂的自由,两人穿过花园进入大堂,金碧辉煌的厅堂流淌着华尔兹舞曲,避开觥筹交错的人群,尹吉拉带她上二楼。 “咱班有好几个同学在楼上。”她兴致勃勃的说。 二楼露台说是露台,不如说是高层小花园,绿植、水池、喷泉样样不少,两人一从台阶下现身,数道目光齐刷刷打来。 庄瑞尧吸可乐的动作猛停,捣捣一边英俊少年的胳膊。 “啧,尹吉拉好歹也是个混血小美女,怎么被硬生生衬托成小土鳖了。” 边说着,目光紧紧追随露台入口处的靓丽身影。 关风眠收下胳膊,拧着眉不虞望去,黑色的眸忽而愣住。 庄瑞尧奸诈一笑,“有没有后悔?” “…什么?” “早知道苏檀樱长得这样,当初应该答应她呀。” 他指的是念情书那次,毕竟苏檀樱暗恋他一事早就全校皆知。 关风眠飞快抽回目光,冷冷叱道:“别胡扯!” 他尽量忽略那一出现便引起小小轰动的少女,发散的余光却出卖了隐晦的情绪。 他一直知道真正的苏檀樱是什么模样,毕竟…毕竟他们算的上青梅竹马。 庄瑞尧耸耸肩,嬉皮笑脸的说:“不扯不扯,也是,她变得再好看哪里比的上殷杳啊。” 关风眠深深看他一眼,低头喝鸡尾酒,不再搭话。 那端,方出现的两名少女很快被几个不认识的女生围住,晚宴总归是来交际,有认识尹吉拉并对苏檀樱感兴趣的,自然带着好奇心奔来。 实在是因为,苏檀樱通身精巧雅致的打扮太具艺术感。 撇开梦幻礼裙,她耳垂上淡色轻羽蝉翼耳钉,简易精致的同色系珠圆锁骨链,乃至不加多余修饰的粉嫩指甲,分开瞧好似并不多出彩,搭配在一起格外赏心悦目。 她是请了哪家服装师搭配的哦? 女孩们对于美丽的话题讨论不尽,一时之间,气氛融洽,欢声笑语远扬。 杨美美瞪着水池边与人相谈盛欢的苏檀樱,不忿地嘟囔了一句。 杳杳怎么还没来,风头都要被那小垃圾抢光了! 她摸出手机,暗暗拍了张照片。 回信很快传来,匆匆扫过几行字,杨美美嘴角一勾,充满恶意的目光落在少女姣美的背。 见杨美美站起来,旁边几人立马跟着站起。 “美美,你要去哪?” 杨美美轻飘飘瞥几人一眼,“我看她们聊得挺好,咱们也去。” 又故意落在后头唤住其中一人,悄声在她耳边耳语。 女生一听,顿时面露难色,想了想最终还是点点头:“好吧…” 比起看来毫无攻击力的少女,当然更不能得罪嚣张跋扈的杨美美。 浩浩荡荡一拨人过去,偌大的池畔显得拥挤起来,尹吉拉注意到领头的杨美美,脸色微变。 虽是同班同学,但杨美美作风张狂,尹吉拉很少和她来往。道不相同,互不侵犯。 可苏檀樱跟她有过节啊! 作为仗义的新同桌,她扯了扯谈樱的袖子小声说:“我们去别的地方坐会儿吧。” 话音刚落,粗哑厚实的女声紧接传来,“哟,尹吉拉你也在这儿啊!” 谈樱眨眸,正正对上杨美美的眼睛。 四目相对,电石火光,连不明就里的几个女孩都感受到剑拔弩张的气息。 尹吉拉往谈樱身边一靠,决定两人一旦出现争执就把她拉走。 争执? 公众场合暴露人性的丑陋点,是傻瓜才做的事。 谈樱唇瓣微弯,绽出一朵友好的笑。 清若桃花,如沐春风。 杨美美眼睛一刺,贱人果然是贱人,阴险到连敌人都要迷惑!好啊,不就装和气,谁还不会! “哦,苏檀樱也在啊。” 尹吉拉嘴角抽了抽,杨美美脸上的表情到底是笑还是狰狞? 谈樱不咸不淡的嗯了声,不再看她。 什么清高态度! 为完成计划,杨美美强忍怒气和众人强行闲聊,聊着聊着不知不觉站到尹吉拉身边,与苏檀樱只隔着一手的距离。 结束了一个话题,杨美美扫她一眼,佯装关切的说:“苏檀樱,你病现在怎么样了,要是身体不舒服要和大家说啊。” “病?”初次见面的女孩们困惑相觑。 杨美美同伙小声道:“哎呀,她之前有严重的抑郁症,闹过好多次自杀…” 众人目光一时变得奇怪。 第68章 他仿若一束光 尹吉拉表情一沉,紧张的看向苏檀樱。 杨美美神经病哪,当众掀人伤疤! 后者脸上依旧挂着浅浅笑意,柔声说:“多谢关心,前一阵回校大家都知道我已经恢复了。” “对啊,”尹吉拉忙附和点头,“你可能是因为记过回家反思,不清楚这儿事。” 尹吉拉发誓,她绝对是故意这样说的。 明德高中欸,作为一名女同学究竟是犯下了什么大错才会被记过处分? 杨美美脸火辣辣的痛起来,顶着周围变轻视的视线,气得胸脯晃动,她急忙辩解:“还不是苏檀樱抢我课桌!” 不明真相的围观女生们一头雾水,只见尹吉拉面露哂色,苏檀樱低下头,没人搭茬。 脑袋转的快的,立马反应过来:面前这两名女生有过节。一个被处分,一个安然无恙,孰是孰非用膝盖想想就知道。 能出席今晚晚宴,家世不比杨美美差的一抓一大把,自然不必看她脸色,很快有人提起其他话题,缓和尴尬。 没人搭理,杨美美这拨人显得格格不入起来,她们本就是中途插入,得亏她脸皮厚实不肯走,再次暗中冲小帮手使眼色。 谈樱唇角不着痕迹一动,入目的水池水面波光晃动,倒映着五彩斑斓的光影。 一缕冷意透过背脊,她脚步轻动,身后陡然穿来一声惊叫。 “啊!” 趔趄的身影虚空一抓,杨美美小帮手的胳膊伸向跟前少女的衣裙—— 只要能把她的裙子扯掉,自己摔个跤又何妨? 当着众人的面走光,尤其人群中还有曾经心悦的少年郎,或许她会羞愤的再跳次楼呢! 兴奋至极忘记掩饰,杨美美直直盯着帮手的手。 近点!近点!再近点! …… 谈樱很想没形象的翻白眼。 诶,还是这种没意思的把戏。 躲开已是来不及,少女只好以极其优雅娇弱的姿势重重跌倒在地,一双纤纤大长腿横在小道边,正巧将后头做戏的帮手一绊。 杨美美瞠大双眼。 只见小帮手先是一个挺身跪地狗扒屎状磕到水池边,紧接哗啦一声,水花四溅。 落、落水了? 倒霉的还是她的人? 水池中人在呼救,场面陷入混乱,杨美美死死瞪着跌在地上的人,水池活生生掉了一个人,那一大堆人居然呼啦全去安抚苏檀樱?! “救、救命啊…” 可怜水里的小帮手还在绝望扑腾,一名侍者实在看不下去,弱弱的伸出一只胳膊。 “小姐,水只有一米深,你站起来我拉你上来。” 杨美美帮手:“……” 杨美美:“……” 扑哧,尹吉拉没憋住,露了一声笑,感受到几道凶悍的目光,忙轻掩着嘴别过头。 “檀樱,她没踩着你吧?”她关切道。 谈樱拍拍裙上的灰,摇头,“我没关系的,不过…” 她脸有些发白,“那个女孩子绊到我的腿掉进水池会不会有事呢?” 自责又担忧的神情我见犹怜,惹来一阵安慰。 “水这么浅,哪会有事。” “我看是她不小心绊倒你,幸亏你往左边摔,不然掉下去就是你了。” “你腿上还有半个鞋印,被踩的疼不疼?” 杨美美忍无可忍,冲前一步怒声道:“苏檀樱,你道歉!明明故意把我朋友绊进水池,装什么无辜!” 众人纷纷回头,仿佛看傻子似的。 拜托,苏檀樱站在前面,要说故意绊人,杨美美帮手明显更可疑。 在场的几乎是名媛淑女,没人想和傻子争辩。 杨美美呆站在原地,陷入无言尴尬,要唱戏也得有人应和不是? 倒是谈樱身形一动,走向被捞出水的女孩身边,歉意一笑。 “你掉下去我也有责任,我陪你去换身衣服可以吗?” “我也跟你去。”尹吉拉说道。 小帮手满脸通红,此刻只想逃离灾难现场,胡乱点点头。 这下子杨美美直接炸毛,想骂脏话,看了看四处探来的目光,狠狠咽了口水。 这个叛徒,敢跟小贱人走,回头再整死她! ** 走廊拐角处,尹吉拉捂着肚子笑得泪花飞溅。 “你有没有看见我们走时她的表情,估计前半辈子都没这么憋屈过。” 谈樱立在廊柱旁,顺着廊顶华光向远处眺望,眼底略带笑意。 “倒没注意。” “喏,她这样。”尹吉拉凑近,尽力完美还原出一个滑稽的表情,倒叫谈樱忍俊不禁。 这时,楼下庭院又传来一阵轰动。 随着几辆黑色奢华的轿车慢慢驶进,大楼前庭齐刷刷涌出一群人,具是西装革履或雍容有度的商圈大鳄,领头的中年男子眉须温和,面容熟识。 谈樱微讶。 南城首富,关达杰。 至少在她死前,南城首富的位置并没从关达杰手掌心溜走。 能让关达杰亲自迎接,车内的人是谁? 停在最后的车门率打先开,瞧见下车的人,尹吉拉一声轻呼:“咦,那不是殷杳?” 紧接又是轻呼:“咦,你们…” 她憋着嘴,一副替大家尴尬又很想笑的神情。 车旁提裙微笑的殷杳,妆容精致骄傲华贵,一袭米白色纱裙随清风摇曳,仙气十足。 好巧不巧,裙子正是谈樱身上的同款。 呃,又撞衫了。 谈樱倒是没负担,她挑的裙子自然是最满意的一条,虽然是和一个不太讨喜的女孩戏剧般产生某处审美的共鸣,但只要她能更胜一筹诠释这条纱裙的美,撞衫又何妨? 少女理所当然的认为,当然是自己穿得更好看啦。 老天作证,尹吉拉极认真的附和她心中所想:“檀樱,我感觉你穿得更好看。” “嗯,附议。” 尹吉拉露出惊奇的眼神。 咦,她的新同桌还是个小傲娇! 庭中又传来车门关合声,纷纷下来几名男人,关达杰并没上前的意思,等停在第二位置的轿车门打开一条缝,清晰可闻的问候声随着尹吉拉的惊呼响起。 “哇!好帅啊!” 谈樱右小臂一沉,被两只爪子紧紧缠住,激动的声音回旋耳畔:“他是谁?不是南城人吧,否则我肯定见过!” 是呐,他是谁? 区区一位军官,怎的让关达杰等人如此优待。 她清凉的眸光落在庭院中央,最后下车的男子仿若一束光,身躯凛凛,相貌堂堂,随意一站便是晚宴最耀眼醒目的主角。 主角抵达,晚宴正式开始。 第69章 妨碍他看自家媳妇儿 宴会厅,边几上摆着几盘考究的小点心,谈樱坐在高脚椅上,慢悠悠吃着蛋糕上的蓝莓。 尹吉拉端着杯梨汁快步走来。 方才没忍住好奇,打探八卦去了。 爬上高脚椅,她深吸口气兴致勃勃道:“太不可思议了,世界上真有如此优秀的男人!你知道他是谁吗?” 尹吉拉一字一句念出新晋男神的名字:“段、修、与!京都段家仁字辈行二的家族准继承人,国防大学高材生毕业,才二十七就已经是大校。噢天啊,兵哥哥,既帅还酷…” 传承百年的大家族都有排字辈的礼制,段修与这辈刚好是仁字辈,取偏旁部首。 花痴泛滥下,尹吉拉连飚英文,捧着两手满面桃花。 谈樱的心猛地揪紧。 段修与! 前生抓住郑端伟,替父亲平反冤屈的那位段军官,居然是他! 那个男人叫段修与! 惊愕之中,她越下高脚椅,没空理会犯神经的新同桌。 发现身旁座位空了,尹吉拉一懵,赶忙回头唤道:“檀樱,你要去哪儿?” 莫不是花痴过头,把新同桌吓到啦? 谈樱刚迈出的小脚猛地一停。 是呐,要去哪里? 直接去找那位只有几面之缘的男人,告诉他郑端伟会在送监途中出事,害死父亲的幕后之人的线索会彻底断掉? 脑中飞过一张英俊逼人的脸,她樱唇一抿。 那混人极可能会直接丢来一个大白眼,勒令手下送她去疯人院。 “阿嚏——” 活阎王就是活阎王,打个喷嚏都能叫周围人惊出一身冷汗。 苏敻手举在半空,端着酒杯惊疑不定,寻思着是不是刚才哪句话说错了… 十步手快递来一张纸巾。 段修与面无表情接过,眉毛几不可闻一挑,他其实并不迷信… 刚才究竟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偷偷损他? 收回小心思,他快速审视跟前的苏敻,提前了解过信息又怎样,这个衣冠楚楚的老男人天天和樱樱生活在一个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将来结婚他还要象征性的叫他一声爹。 段修与藏在饭桌下的大长腿动了动。 不!现在还不是踹人的时候。 段修与漫长的心里挣扎落在苏敻眼中,只是眸色微微一沉,仔细一瞧,仍旧是副淡淡的表情。 “苏总。” 他端起酒杯,两只高脚杯礼节性在空中清脆一撞。 一旁关达杰抚掌含笑:“苏老弟的新化公司一直为兵装集团提供原材料,说来和修少还有不少渊源。” 华国兵装集团公司是国防建设和国民经济建设的大企业,致力国防科技工业,最大的股东除了国家,眼前这位是最大的私人股东之一。虽未任职,但有实权啊,苏敻哪有不阿顺取容的道理。 同是商业伙伴,关达杰乐于提点一句。 闻言,苏敻顺势侃侃而谈,聊起企业间的琐屑。 商业上那点屁事,段修与哪儿感兴趣。浓郁的眉不露痕迹一皱,在繁乱喧嚣的席间寻觅流连起来。 碍于未来的翁婿关系,勉强随他哔哔会儿吧。 说来奇妙,席间不乏穿梭徘徊的鲜衣美人,又宽绰喧乱,段修与却一眼瞧见宴厅偏落处心有所思的那人。 她咬着颗樱红小果,正与旁人攀谈,长长的瀑布辫编发垂落玉露香肩,耳垂近旁别着水晶发卡,如朵含羞盛放的樱花。 轻轻一晃,折射无数道迤逦光彩。 “修少…” 恭谨的声音强行挤进耳朵,段修与倏忽抽回视线。 殷百宗眼睛跟着一跳,修少这凶暴的眼神怎么个情况? 嗬,妨碍他看自家媳妇儿,心情能愉悦吗! 殷百宗陪着笑,眼珠不经意往旁一斜,杵在旁边的女孩忙不迭凑上来。 “段哥哥~” 第70章 注孤生的男人 段修与今日一袭暗黑细纹衬衫,袖口不羁的上挽几寸,露在外的麦色肌肤没被宴会厅充足的冷气麻到,反叫这声娇滴滴的“段哥哥”激起一片鸡皮疙瘩。 邻座方宸忍不住想咳嗽,掀眼偷看他的反应。 果不其然,那张眉宇如刀雕斧刻的俊脸木然着,嘴唇处的肌肉却一阵轻微抽动。 这个世界上敢冲段修与撒娇还能撼动对方心弦的,可只有那一位。 段修与捏住高脚杯,再次忍住跳脚的冲动。 对着那张酷似昔日恋人的脸蛋,他暂时发不出任何脾气。放下酒杯,随口敷衍了句,优雅起身。 酒桌上的高脚杯,玻璃现出丝丝裂纹。 殷杳何察觉不出他的敷衍,周围是无数双眼睛的注视,还有父亲威严视线的逼压,不论她脸皮薄或厚,现在必须硬着头皮追上他的步伐。 “段哥哥,你要去哪里?” 后头没眼色的牛皮糖又黏上来。 时刻跟随段修与本是方宸的工作,现下,他冷眼观看殷家小千金卖力的表演,不知殷百宗夫妇平日怎么教育的小孩,莫不是还想跟他修爷玩偶像剧里的白痴桥段? 偶像剧男主的颜值能力他修爷都有,就是没好脾气和怜香惜玉的心。 前方大长腿猛停,眼看殷杳就要撞上他后背,段修与迅敏闪身,前端捏着酒杯正与女伴交谈的封青笑着转回头时,“惨剧”已经发生。 “啊!”尖锐的惊呼在殷杳及时捂嘴下哑火。 本该在手中的酒杯落地碎裂。 封青铁青着脸,低头一扫,湿漉漉的衣襟被红酒染红大半。 殷杳同样好不到哪去,因为个子矮,她是一头撞到酒杯上的,花上一下午的妆容被冷冰冰的液体无情浇毁! 脾气急躁的封青当即拧眉。 “喂,你走路不长眼啊,乱撞什么!” “我…对不起…”殷杳嘴唇一撅,双眼无助的朝两边投放信号,可寻了一圈都没看到那抹高大身影。 他消失的太快了! 殷杳又气又羞,眼眶通红,瞪了眼封青后悲伤的垂下头。 旁边立即有绅士的男性出面维护,“封青,殷家小千金脸都被你的酒泼到了。” 封青的女伴脸一红,忙柔声对殷杳道:“你快去换身衣服吧。” 再看封青时,眼里多了分指责。 真是太不绅士了,无论是谁先撞的谁,对方是个女孩子,身为有修养的成年男子不应该先表示下自己的风度吗?他反倒先言语不善。 好好走着路,平白一面“不绅士”的大锅掉下来,封青气得只差鼻子冒烟。 好个段修与!别以为他没注意到刚才一闪而过的身形,堂堂大校居然耍这种小把戏! 封青捏捏拳头,拂袖丢掉女伴转头寻仇去。 这一阵仗闹得还不小,席间不少人瞩目,连谈樱这小偏角都有女孩捂嘴惊叹:“殷杳脸被酒泼了!” “谁啊谁啊?疯了不成?” “听说还是个男的。” “嚓,对那张漂亮的脸都能下得去手,注孤生吧!” 谈樱默默吸果汁,待视线紧随的人影消失在入口处,她跳下高脚椅。 “吉拉,我去趟盥洗室。” 第71章 修哥你干嘛踹我! 殷杳披着一位小绅士给的外套,低头快步穿过二楼回廊,正好和从更衣室出来的杨美美照头碰面。 “杳杳,”杨美美阴云密布的脸瞬时转晴,亲热地攀住她的胳膊,“你怎么在这?哇,你的脸和裙子怎么这样了?!” 殷杳脸沉了沉,低声:“进去说。” 杨美美回头望眼更衣室,隐隐约约能听到里头传出的啜泣声。 “咱们换个地方吧…”她建议道。 刚在里面收拾完人,让殷杳撞上,准会觉得晦气。 殷杳神情阴郁的瞥她一眼:“里面是谁?” 杨美美噎了下,小单眼撑得鼓囊囊气狠道:“还不是因为苏檀樱!” 趁殷杳换衣服的空档,她几啦哇啦把刚才发生的事添油加醋的复述一遍,等两人出来,好巧不巧,正碰上一个人立在庭院花廊下的苏檀樱。 晚风轻抚,轻罩如羽的丁香紫纱裙曳起波纹,花架下的少女仿若花中仙子。 那条裙子,和她脏掉的那条一模一样! 殷杳扣紧指甲,连牙齿咬破了下嘴唇也未察觉,隐藏再好,来自天性的妒意也从眼中透出三分。 谈樱望的方向是三楼“神仙竹台”,一群公子哥正举杯言欢,闹腾不休。 只是无意经过此处。 察觉到几丝注目,她悠然侧眸。 花廊入口,换了条白色礼裙的殷杳和杨美美正虎视眈眈,她的视线径直穿过她们,落在连着“神仙竹台”的三楼高台,巨大的落地玻璃映出花廊色彩的迤逦,巧妙藏住站在玻璃后的人。 说来奇特,新生以后她对“可视物”有种超然的敏锐,譬如能极快捕捉到人类的注视,甚至可以轻而易举发现针尖大小的监控设备。 落地窗后的目光,熟悉的令她心悸。 她轻轻迈步,裙摆漾动。 见谈樱单枪匹马朝她们走来,杨美美气焰霎时升起。 “苏檀樱!你把我朋友绊下水池还没找你算账哪!” 花廊窄小的入口被殷杳和杨美美堵得严实,从那走不是明智之举,谈樱面无表情,脚尖一转,走向花廊另一端。 还有什么比“无视”更令人气恼的做法?苏檀樱的一举一动,真像没看到她们似的。 杨美美松开挽着殷杳的胳膊,盛气凌人的大步冲过去。 “我让你站住!” 她恶狠狠瞪着苏檀樱肌肤如水的香肩,只想手伸过去时狠狠抓捏几下,只是还没追上,谈樱蓦然转身。 “叫我做什么?” 桃花眸刹那间的冷芒,吓得杨美美愣在原地。 刚刚没眼花吧,苏檀樱转身时的眼神…是一个正常人类会有的? 杨美美竭力镇定,保持一贯的跋扈气焰,叉腰道:“你是不是蠢,让你道歉说了几遍,你聋子啊?” “道歉,”谈樱淡然蹙额,“凭什么?” 她大吼:“让你道就道,哪有什么凭什么!” 以往欺压人,杨美美就是这样的态度,那些家境没她好的皆是吓得乖乖被整。 这副怼天怼地的模样,也不知是谁给杨美美的自信,泰迪吗? 遇到此般难缠又不讲理的,谈樱除了想揍人,一时还不知道怎么办。 “真要我道歉?”少女语调怪异。 站在后面的殷杳敏锐的升起一抹不详的预感。 杨美美只觉得她啰嗦,横眉竖眼道:“废那么多话干嘛,别以为我暂时被处分就不敢拿你怎么样,以前你什么下场是不是忘了…啊!” 话未完,杨美美眼前一晃,灵魂抽离中,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总之等她回过神来,四肢和臀部着地的阵阵钝痛刺的眼眶的泪水和喉咙发出的嗷叫难堪的泄了出来。 “噗——” 落地窗后,顾清焰一口盐汽水喷了出来。 他…他刚刚看到了什么! 那是一个清新脱俗的小美人儿! 重点不是这个,小美人使得那叫一个极标准的过肩摔! 对方宽度比她宽一半都能摔得过去? 现在的小美女怎么成这个样子了!? 小美人儿瞧着,还隐隐有点眼熟。 顾清焰眯起眼仔细瞧,落在旁人眼中全然一副色胚样。 段修与深邃的眼神从被口水喷花的落地玻璃,移到他微微后撅的屁股上。 总之,顾清焰也不知具体发生了什么,等屁股上传来阵痛,他已经一头扎进角落的短叶和尚君子兰里。 “卧槽,修哥你干嘛踹我啊!” 顾清焰拔出脑袋,回头,段修与的背影正在视线范围内消失。 他忙挺直腰板:“哥,哥等等我!” 璀璨的灯光里,花香扑鼻,花廊下少女整理好歪掉的水晶发卡,不瞧石板地面上滚来滚去呜咽的人一眼,迈起优雅小步转身离开。 目睹一切的殷杳目瞪口呆。 天…她真是苏檀樱? 什么时候偷偷练了武! 地上的人还在挣扎,她低下头,嫌弃的看向狼狈的杨美美。 碍于朋友的身份,再嫌她丢人也得蹲下搀扶人。 “美美,你没事吧?” “呜呜@%…”杨美美疼得咬不清字。 长这么大亲爸亲妈都不舍得动她一根手指头,今天她居然被向来瞧不起的女孩给举起来摔地上了?! 奇耻大辱,怎能不报! 她头一甩,立马寻求殷杳想些法子。 离开花廊,谈樱并没回二楼露台,而是在花园内闲逛,不知不觉中走到“神仙竹台”的另一端。 楼上不知在闹腾什么,许是男人们在拼酒,站在楼下能闻到一股浓郁酒香。 正朝前方狭长的甬道走,一记男声猛然让她惊住。 “昨儿缪斯那妞儿够辣,到手没?” “你岳襄支招,哪有不成的说法。” 男声得意起来,“晚点拉上焰哥,没准今儿个也能跟我们一起干几炮。” “哈哈哈,不是我说,焰哥那方面就是个二愣子…” 剩下的话谈樱没有再听。 她浑身战栗的定在原地,下巴微抬,望着视线中竹台的屋檐,清透的瞳搅起浑浊骇浪。 她贴着裙摆,紧紧攥着的青筋暴起的雪白小拳头,忽而被一掌的温厚热度包裹住。 谈樱怔住,僵硬扭头的同时,身后的高大贴着她的肩站到身前。 “站这儿做什么。” 耳畔轻无的声,熟稔的像相似多年的旧人。 第72章 喂,豆沙包... 那是万物复苏明媚宜人的春天,谈家后院树龄四年的桃花树开花了,簇簇团团的粉,风一过仙气漫漫。 树是谈樱出生那年谈父亲手栽的,为了庆迎家中新成员的诞生,因此谈樱还有个小名:“小桃桃”。 段修与第一次随父母拜访谈家时正值五岁大好年龄,那日中午,太阳高高悬挂,白云朵朵,沈宜正领着家佣满世界找女儿。 沈宜本在厨房准备相聚的午餐,饭快做好的功夫,保姆急匆匆跑进来说:小桃桃找不着了! 小公主在家中离奇失踪,还有比这更灭顶的大事嘛? 段母康萝也心疼素未谋面的小囡囡,自然拉着丈夫加入搜索大队。 一大票人呼啦消失,被晾在大门口久久无人搭理的小修与,默默板着小俊脸,孤零零一人在庭院中瞎逛起来。 他听到猫儿一样细细的哭声。 好像在树上。 凭着超脱所有五岁小朋友的非凡观察力,身穿蓝色小西服的小修与仰着头转到后庭的一棵桃花树下。 花香四溢,嘤嘤嘤的哭声愈来愈清晰。 透过层层叠叠的粉色花层,他看到缩在树枝上白嫩嫩的一团,像早上吃到肚子里的豆沙包。 “喂,豆沙包…” 也不知是他故作成熟的幼稚声音还是那句“豆沙包”吓到树上的人儿,小桃桃瞅见树下突然出现的陌生小少年,先是一惊,又是一愣,哭声变成了打嗝。 嘤嘤嘤,她不是豆沙包… 小修与皱起小脸,仰得下巴都酸了,奇怪道:“豆沙包为什么要挂在树上?” 树上的人儿撅了撅嘴,“窝窝窝呜呜…” 口齿不清支吾半天,反正他一句也没听懂。 在小桃桃泪汪汪大眼的良久注视下,小修与忽然福至心灵,兴奋地转头撒丫子跑起来。 一点也没有大男孩该有的沉稳气度。 “妈咪!桃花树上长了好大一团的豆沙包!” 小谈樱:“……” “豆沙包?” 康萝纳罕的看眼一脸认真的小儿子,转头与沈宜面面相觑。 小修与故作高冷的点点头:“没错,一定是面团发酵的特别好,所以豆沙包特别大。” 听不懂闺蜜儿子到底在说什么的沈宜,等被领到后庭后,顿时哭笑不得。 她家小桃桃不就吃的胖嘟嘟了一点,怎么就变成发酵特别成功的豆沙包了? 被挂在树上近半小时的小谈樱,在见到爸爸妈妈后终于哇的一声,畅快的哭起来。 小修与盯着抱在沈宜怀里的白嫩豆沙包,提出致命性问题:“包子为什么会在树上?” 五岁的小修与总有数不清要问的问题,还特别喜欢给东西起外号。 小谈樱憋嘴,委委屈屈的抗议:“窝不似包子,呜呜呜…” 这只生长在桃花树上的豆沙包,真爱哭唧唧诶! 在沈宜徐徐善诱下,小谈樱组织着掺杂几个星球的外星语,把为什么会在树上的答案表达了出来。 花花很香,粉色的花花好好看,她想吃花花,在树下蹦来蹦去够不到,鞋子上突然爬了两只好大的毛虫虫,要咬她,她怕怕,然后就爬到毛毛虫够不到的树上去了。 小谈樱生气的握着小馒头表示:窝再也不去看花花了! 第73章 擎天柱,我的偶像! 哇,这个豆沙包不会是个白痴吧,居然被两只毛毛虫吓到爬树! 有上树的勇气为什么不把虫虫踩死? 有上树的勇气为什么不爬下来? 于是当康萝让他领着妹妹去院子里玩耍时,小男子汉露出嫌弃的眼神。 “不要!我不能跟笨蛋豆沙包玩,会变笨的。” 藏在沈宜身后只露半颗小脑袋的小谈樱听懂意思后,水汪汪的大眼默默积满泪珠。 康萝一巴掌呼他脑门上,凶巴巴道:“怎么说话的你!亏你还总说自己是小英雄,现在怎么连呵护小妹妹的责任心都没有了!” 凶完小修与,她笑着对沈宜说:“这小屁孩成日就觉得自己最聪明,欠扁的很。” 沈宜眼神宠爱的看着两个小孩子,“与与确实聪明活泼,我家樱樱太安静了。” 小谈樱今年四岁,说话却不如同龄的宝宝利索,几个月大时也不闹腾,带起来格外轻松,等到开始牙牙学语的年龄,她迟迟不肯开口说话,不爱和小朋友玩只喜欢自己呆着,沈宜差点以为宝贝女儿是个自闭儿。 被妈咪训斥的小修与正在反思自己。 作为一名聪明绝顶的英雄,他似乎确实有责任解救那只笨到把自己挂到树上的豆沙包。 像拯救地球的威武擎天柱一样! 等康萝再度开口要求他带妹妹去院子里玩,小修与勉为其难的点头。 “好吧。” 那双黑曜狭长的凤眸落在豆沙包脸上。 豆沙包妹妹的脸蛋,当然长得像豆沙包一样,脸蛋肉嘟嘟白嫩嫩,眼睛大的像琉璃糖,鼻子小小,红红的嘴巴也小小,像只吃膨胀的布偶猫。 他伸出手,装出大哥哥的样子。 “我们去玩吧!” 沈宜明显感受到身旁的小家伙往后缩了缩。 嗯? 小修与眼睁了睁,这个笨蛋豆沙包居然摇头了! 别人家的小妹妹小姐姐都巴不得天天跟他一起玩呢,她居然敢摇头?笨蛋就是笨蛋,哼,没意思! 但他还是难得露出笑脸,朝她靠近一步,手一直伸着。 “芝士奶酥威化饼特别好吃,跟我一起玩,哥哥请你吃好吃的!” 羞怯怯的小谈樱眨巴着大眼,稍微犹豫了一下下,在收到爸比妈咪鼓励的眼神后,怯怯的迈出小萝卜腿。 小修与满意的露出笑容。 他就说嘛,怎么会有小孩子不愿意跟他一起玩。 跟是跟出来了,豆沙包好像是个奇怪的小女孩,他长得这么帅,居然看都不看一眼!胖嘟嘟的往花坛边一蹲,一动不动盯着花朵和绿叶…貌似在发呆。 “豆沙包,要不要玩滑滑梯?”他大喊道。 虽然滑滑梯这种幼稚的东西他并不玩,若她喜欢,他勉为其难好咯。 小谈樱手摸着黄色花瓣,胖躯一动不动。 “豆沙包,跷跷板要不要玩,我能把你跷到太阳上!”小修与开始吹牛皮。 小谈樱双手托着胖腮,盯着花坛边隙的一溜小蚂蚁一动不动。 “豆沙包,要不…我们一起玩泥巴?”小修与眼里飞过嫌弃,但要是豆沙包喜欢…他勉为其难好了… 小谈樱木着小脸,一动不动。 他决定使出绝招。 “豆沙包,我把威化饼拿来了,要不要吃?” 一动不动的胖躯终于有所震动。 他嘴角得意一翘,等看到转过来的那张泪汪汪的小脸蛋,有点傻眼。 她,她怎么又哭了呀! 樱桃小嘴一张,委委屈屈的哽咽声嘤嘤流转:“窝才不似豆沙包!呜呜呜…不似…” 小修与懵逼的挠挠后脑勺。 豆沙包不理他,原来是因为叫她豆沙包让她不开心了。可不叫她豆沙包叫什么? 他目露茫然,对于她的称呼一片空白。 “那你叫什么名字?”小小少年问。 矮矮的胖躯一脸严肃站起来,似乎很在意自己名字似的,原本口齿不清的小丫头一字一句的念出一行词: “‘润玉笼绡,檀樱倚扇,绣圈犹带脂香浅’,窝的名字是、是谈、樱!” 檀樱本意浅红色的樱桃小口。 据说沈宜生谈樱那日,她转头第一眼就被护士怀里小家伙的樱桃小嘴吸引住。那时一家人暂居日本大阪,窗外樱花开得正盛,于是起名的大事丝毫没费脑筋。 谈樱。 他看着豆沙包有一点伤心的脸,呃了声。 “…好吧,叫你小樱樱好了。” “……” “小樱樱?” 他盯着豆沙包圆圆脑袋的发旋,讷讷从口袋掏出两块包装可爱的威化饼。 “呐,吃么,甜甜的。” 包子脸沉默五秒,樱桃小口吧嗒张了张,大眼怯怯看他一眼,而后从衣兜里伸出两只小手。 等拿到两块饼干,小丫头终于露出笑容。 甜甜的,乖乖的,大大的眼眸月牙般眯着。 小修与看傻了。 豆沙包这么胖,为什么笑起来有一丢丢无比好看! 吃完威化饼,心情很好的小谈樱对新来的哥哥开始展露好奇心,像只肉肉的小尾巴,笨拙的跟在后头。 哦,是领在前头。 小修与懊恼的想咬断自己的舌头。 他刚才究竟为什么要脑抽答应陪她玩跷跷板、滑滑梯,还他丫的捏泥巴?! 小谈樱最喜欢捏泥巴,脏兮兮的丑东西在她手中能变成大猫咪变色龙高架桥小别墅,还有一些奇奇怪怪正常人看不明白的东西。 看到他展露出的艺术“天分”,还会软软的给予犀利评价: “哥哥笨。” 小修与:“……” 他不甘心的指着两团泥巴:“知道这是什么吗,他叫擎天柱,是我的偶像!” “丑~” “……” 期间,不放心二人相处的沈宜和康萝偷偷溜到滑滑梯后观察,看到浑身臭泥巴的儿子,康萝嘴角狠狠抽搐。 我靠,儿子怕脏还傲娇,现在居然在玩…泥巴!?她瞎了? 看着两只偶尔相视对笑的小家伙,沈宜也满脸讶然。 “桃桃很认生的,没想到跟与与玩的那么开心。” 没有人了解小修与心中的小苦逼,他埋头捏着手里的泥巴。 天啦,谁来救救他!为什么豆沙包非要说他的擎天柱像变异的五角海星这种低级的棘皮动物! 他捏的是擎天柱!勇猛霸气的擎天柱! …… 五岁,段修与用两块威化饼收买了四岁的谈樱,收获了一枚可爱的笑容。 深刻的记住一句词。 第74章 他唤着她名字的嗓音真好听 树干后,殷杳把所有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她死死盯着不远处。 月明星稀,浅浅的光线洒在一高一矮相对而立的两人,在地面投射出交缠迤逦的暗影。 仿若一对恩爱无比的恋人。 不!苏檀樱比她还小几个月,哪里配的上段哥哥! 真是不要脸,段哥哥才来南城几日,居然胆敢上赶着勾搭人家! 她强忍住上前把苏檀樱从他身边推开的冲动,扭头跑开。 幽静狭长的甬道,徐徐飘来一缕花香,谈樱抿着唇,耐心陪他漫长的沉默。 那双墨黑的眸似乎被夜露湿润。 她只是自我介绍了一下,他脸色为何怪怪的? 须臾,低低的笑声自段修与喉中发出,再也无法忍住,大力将跟前的小丫头揽入怀中。 谈樱猝不及防撞进那宽阔,鼻息瞬间被炽热的男性气息包围,有一点点烟草味。 “诶你…” 她推推他,被箍的更紧。 “我那天不就叫过你的名字,”他下巴抵着她头顶的发旋,轻轻摩挲,“谈樱。我怎么会不知道你是谁。” 他的怀抱委实坚固,只留给她勉强能呼吸的空间。 “谈樱。谈樱。樱樱…” 耳畔的声音一遍一遍念着她的名字,缠绵绯色,像紧箍咒一点点夺走心智灵魂。她陷在他有力温柔的怀抱,恍惚了。 疯子。她暗道。 只见过几次,他表现的却如同爱惨她的模样。这种男人实在太可怕了。 可怕归可怕,谈樱不得不承认,他唤着她名字的嗓音真好听。 她很受用。 怀中的人儿柔软的像团云朵,好似一松开便会如云烟消失。睨到她眼瞳软和的神色,段修与唇角不着痕迹上挑,缓缓放松环着她腰身的胳膊,空出足够的距离,低下头。 情势有点微妙。 男人唇形完美的薄唇就要印下来。 谈樱额角一跳,抬起右腿使劲往他左脚上一踩。 “流氓!” 段修与:“……” 低下的头面色怪异的定格,谈樱抓准时机泥鳅般一扭,轻巧推开他疾步跑开。 段修与看了看皮鞋上闪亮的泥脚印,默默掏出餐巾纸。 人瞧着瘦瘦弱弱,怎么有如此怪力? 目送跑远的小身影,他没去追,摇头淡淡失笑,蹲下身擦鞋子。 躲到拐角处,谈樱停下步子悄悄回头望去一眼。 花坛边,男人蹲着身子正在擦鞋。 一抹恶作剧得逞的顽皮笑容在脸上一浮,走路的步伐明显轻盈愉悦起来。 宴会大厅流淌着华丽圆舞曲,奢靡的光线倾洒在厅中央翩翩起舞的男男女女,谈樱自偏门而入,走向通往二楼的旋转扶梯。 尹吉拉在楼上等她。 沿着二楼回廊,楼下的人群一览无余,她的视线突然被一道身影胶着。 眸底零星笑意渐渐冷却,化作细碎冰芒射向宴厅正中央大敞的入口。 今天是什么神仙日子,在她前生留下浓墨重彩的人好像约好似的,一个个相继出现。 很好。 少女瞳中凛冽的狠意如亟待撕裂猎物的怪物肆意漫出。 “谈小姐,谈小姐…” 谈晚笛猛地回神,歉意一笑:“不好意思,刚才走神了。” 关达杰的助理随她往厅外走,“看你好像在找什么,是看见了熟人?” 一出宴厅,夏夜的热浪不减白日,肌肤上很快多了丝粘稠。 谈晚笛撩开黏在脖颈上的长发,压下方才莫名升起的惊惶压抑。 她摇摇头。 什么熟人,这啰嗦的助理话多又蠢。 想到刚才感受到的异样,她胳膊上又泛起一片鸡皮疙瘩。 宴厅里人那么多,那一瞬她竟诡异的像被独自拉入地狱,隔着透明屏障遥望厅内欢畅的人群,只有她在绝望痛苦的嘶吼。 她忍不住想摸后背。 那是两道陌生的视线…陌生又熟悉的视线… 哪一点让她觉得熟悉? 她皱起眉,尽力把这种被恶鬼盯上的错觉扔到脑后,亲切问起助理别的话题。 “你有没有看到他…修少。” 助理看到她略带羞涩的精致面孔,恍然大悟:“谈小姐原来是在找段先生。” “听说他半小时前就离开宴会厅了。” “哦,是吗…” 助理听不出她语气里有失望的颜色,想再开口询问,迎面而来的几名公子哥让他快速挂上得体的笑容。 “周少、岳少、林少…” “哟,张助理。” “这位美人是顶芮的谈小姐吧。” “我正要送谈小姐去机场。” “谈小姐当属女强人风范,这么晚还要回京都。” “工作需要,我也是无奈。” 客套几句,谈晚笛目光一一扫视几日,落在最后的岳襄脸上,瞳仁微微一缩,漠然移开。 等走远,女人身上迷人的香水味在长廊久久不散,林少深深吸口气,啧了声:“那谈晚笛身材真不赖。” 另一人哈哈大笑:“别想了,你没戏,没听说她和京都段家的关系么。” “段家?什么关系啊,”林少挠挠头,“说起来,今晚那位修爷你们谁打过招呼?” “人家傲着哪,咱这段位凑上去纯粹热脸贴冷屁股。” “那是什么关系?” “我也就道听途说,听说和那位修爷关系匪浅。” 两人闲聊半路,发现平日最嚣张的岳襄半句不吭,登时稀奇了。 “襄哥咋了,不会也被刚才的谈小姐迷昏头了吧?” 岳襄斜去一眼:“瞎比比什么!” 被谈晚笛迷昏头?嗤,这两个愚蠢的东西,到时候怕是被吃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 从偏厅出来,尹吉拉看到谈樱正要折回旋转楼梯下去。 背影杀气十足。 她抖了下,讷讷出声:“檀樱,我在这里,你要去哪儿?” 谈樱停住,确定丢失目标物后,掩去眸底冷意,浅笑转身。 “原来真是这儿,我还以为走错地方了。” 尹吉拉伸手挽住她,笑着说:“没走错,好多人在里面呢…不过,人有点多。” 具体多了什么人,她不好言说。 意会到她隐晦的信息,谈樱只是微笑。 拐进罗曼蒂克满满的洛可可风格偏厅,楼下高雅的音乐被青年男女的嬉闹声取代,正中央回形组合的浅棕色皮沙发挤满了衣着鲜丽的人,大眼一扫,清一色的俊男美女。 最瞩目的当属被前呼后拥团团围住的一袭白色抹肩礼裙的女生,俨如中世纪的贵族公主。 第75章 动则无下限的游戏 他们似乎在玩逢七必过的游戏,也不知哪个人大声嚷出了“28”,周围爆发出一阵哄笑,在浪潮般的笑声中,殷杳温温雅雅的在男生脸上化了个胡子。 男生红着脸,不好意思的退回到自己的位置。 在这种热烈高昂的氛围下,尹吉拉挽着谈樱穿梭在沙发桌椅间空出的过道,立即有人注意到她们。 “哎哎,你俩!”庄瑞尧挥着长胳膊,处于变声期的声音扁的像鸭足,容貌是出挑英武的。 同样引人注目的,还有他左手边眉朗目舒的关风眠。 庄瑞尧热切的勾着手指:“美女们,这边有位置!” 他斜对面的双人沙发正好空着。 但若要坐过去,会和正拿眼斜她们的杨美美正对面。 谈樱注意到尹吉拉挽着她的手轻轻收紧,眼眸闪烁的睨向庄瑞尧,两颊泛起点点红晕。 有点不同寻常哦。 “我们坐过去吧。” “啊…?” 尹吉拉以为她会拒绝,惊讶后,上扬的嘴角泄露了她的好心情,“好哒!” 谈樱特意选在靠内的位置,尹吉拉一坐下,膝盖与一旁庄瑞尧的膝盖凑的很近。 这下子本就有些腼腆的人紧张的连呼吸都变得轻微。 位置唯一不太美好的一点是,抬头就能看到杨美美不时扫来的锐利,也不知在琢磨些什么。 总归是打发时间,谈樱索性拿出手机。 新申请的微信号好友十根手指数的过来,她点开扫了眼,转战浏览某知识社交平台,手机还未握热乎,一条对话框突然蹦出。 是条微信加好友申请。 稀奇哦。 谈樱点开。 头像是只狗子,素有雪狼美名的白色德牧。 大狗窝在柚木色三角屋顶狗舍,眼珠黑溜溜,皮毛顺滑如雪,脖颈间挂着一串纯金浮雕狗牌,毛茸茸的脑袋上顶着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神情温柔的享受主人的抚摸。 注意到微信号,谈樱默默怔住。 “段修与。” 她的新号码没几人知道。 果然是混人,看起来很喜欢调查别人的小隐私呐。 她果断点了接受。 肥嫩嫩的大鱼烹得香香的送上门,为什么不吃。 微信转入聊天界面,那端很快发来讯息。 “皮鞋坏了。” 紧接又是一句:“赔我。” 谈樱:“……” 她反手三个大字:“你是谁?” 对面显示了一会儿“正在输入中”,也是利索三大字: “你老公。” “……” 这么不要脸,很想拉黑怎么办。 尹吉拉正和朋友聊天,偏头恰好瞥见她眼瞳一闪而过的赧色,顿感稀奇。 “檀樱,在和谁聊天呢?” 一只八卦的头颅凑过来,谈樱淡定的迅速锁掉手机屏幕。 “没,只是看到一段让人无语的段子。” “哦…”她拉长尾音,单纯的信了,“他们说要玩真心话大冒险,要不要一起?” 尹吉拉眼中闪着星星,明明是老掉牙的游戏,年轻的少男少女们似乎依然热衷。 身为同班同学,庄瑞尧也一脸熟稔的把脸凑来:“坐都坐这了,一起呗。” 生怕她不会答应的样子。 “……” 她在大家眼中就酱紫不合群? 本着印象佳好办事的原则,谈樱顺从大流,加入这动则无下限的游戏。 空酒瓶在藏青色大理石桌面旋转,瓶口指向哪位输家,便要从竹筒中抽勺子,系绿色绳结的为“真心话”,红色绳结的为“大冒险”,“真心话”和“大冒险”皆有对应的竹筒装满事先备好的制定事项卡片。 “哪个颜色的内衣最多?” “你会期待一夜情吗?” “选一个女生说:我将把你紧紧地搂在怀中,吻你亿万次,像在赤道上面那样炽热的吻。” “最尴尬的事是什么?” 诸如此类的玩意轮了几回,谈樱略显无聊的啜着温开水,静静看那空酒瓶转啊转。 然后瓶口对准了她。 “……” 尹吉拉噗嗤笑出声,前两轮她中了次招,大冒险用屁股朝最近的异性写出“我爱你”三字。 离她最近的可不是庄瑞尧,她脸都要丢死了! 同桌中招,她乐得幸灾乐祸。 不过替输家抽勺子和卡片的是瓶底正对方向的人,尹吉拉顺着酒瓶屁股看去。 对面杨美美兴致高昂的拿起桌上的竹筒。 “檀樱,恭喜,我帮你抽了!” 那张挂着虚伪笑容的脸,让她感觉到一丝丝不妙。 谈樱眉眼舒和的应了声。 杨美美抽出勺子,笑笑,“是真心话!” 又抽出一张卡片,看到问题后,表情像在强憋笑意。 “你第一次***是几岁?” 空气凝滞了一秒。 一圈人具是看好戏凑热闹的表情,尹吉拉额头上落下一滴大汗,觉得问题有些失礼。 谈樱眼也不眨,清冷道:“没有。” “可不能说假话啊!”有人嬉笑道。 “这种事就算做了也挺正常的。”某男脸上闪过猥琐的意淫。 谈樱神色坦荡摇头。 一群破小孩,年纪轻轻,脑袋倒装了不少污。 得不到满意的回答,有人露出意兴阑珊的眼神。 杨美美小小唏了声,嘴型分明在说:“鬼才信。” 接下来,游戏朝着诡异的方向发展,连着几回酒瓶口都对向她。 问题具是刁钻无下限的诸如“你的胸围是多少”,“你跟几个异性上过床”隐私性极强的问题。 谈樱秀眉不着痕迹皱起,再愚蠢的人都能发现,她频频被选中,有猫腻。 对方想通过游戏的方式在众人面前整蛊她。 又是一轮,这回是大冒险,杨美美大声嚷出:“亲一下右数第一位异性的嘴角!” 右数第一位的,不就是挨着尹吉拉的庄瑞尧。 尹吉拉心下一咯噔,瞧眼面色平静的谈樱,扭向右边,又是一愣。 咦,关风眠什么时候和庄瑞尧换的位置! 关风眠面无表情坐着,也不知有没发现自己躺着也中枪,周围一圈倒先不淡定起来。 南城出名的关家小少爷,是在场不少女生心目中的现实版白马王子,现在,她们的男神无端要被人亲了!还是个女的! 中奖的是谈樱,但抽签人是杨美美。 庄瑞尧这坑货干嘛坐了关男神的位置!杨美美小眼瞠大瞪过去。 老子去卫生间撒泡尿,回来好哥们坐他位置砸啦! 庄瑞尧无辜又无语,懒得理会杨美美的视线,捣捣好哥们的胳膊。 小声叨叨:“缘分啊,老兄,心里得意不?” 关风眠抿着嘴,压低声音蹦出两字:“闭嘴。” 眼角余光尽是左手边在沙发内侧站起来,仙裙飘飘的少女。 她在朝他走来。 他觉得自己应该抬起头看她。 是拒绝…接受?只是亲下嘴角,应该也没什么关系吧…… 第76章 不许亲! 谈樱站起来前,腿上的手机像炸毛的小鸡仔,剧烈震动了一震。 滑开屏幕,她眼角一抽。 “不许亲!” 一连几条的“不许亲”刷屏整个五点八八寸的手机屏幕。 实在无法想象一个二十七八的大龄兵哥哥,行为如此幼稚。 这个混蛋在哪偷窥着她呢? 谈樱把手机塞进手包,两双漂亮的褐色眸望向关风眠。 隔着两三米,少年的耳垂在暖色灯光下白的透红,秀气的侧脸已褪去少年郎的稚气。 这对苏檀樱一向漠不关心的小美男,貌似在羞涩。 事情突然变得有点意思。 她也恰当的表现出一丝羞意,刚迈出两步。 世界陷入一片黑暗。 “啊!” “什么情况!?” “靠,差点以为我眼突然瞎了!” 大家纷纷点亮手机屏照亮彼此,具是一脸懵逼,再往偏厅入口看,外面的走廊灯火通明。 “谁把开关关了!”有人咒骂着找开关,反复按了几次灯还不亮。 “妈蛋,好像是跳闸!” 突临其来的黑暗让大家又是纳闷又是兴奋,不大的偏厅愈发闹哄哄。 一分钟后,通电恢复正常,世界亮如白昼。 庄园副经理领着一票人前来道歉。 “实在是抱歉,刚才电箱跳闸了……” 默默坐回沙发的谈樱心中呵呵。 凭她的直觉,该道歉的另有其人。 灯光恢复,大家纷纷坐回位置继续游戏,奇怪的是并没有人出声质问方才的大冒险是否任务完成。 显然没有亲上。 电断的真他丫的及时! 女孩们纷纷如释负重的松口气,杨美美看到殷杳朝她笑了笑才安下心。 让她白担心了好一会儿,等下暗地操作一定要把苏檀樱往死里整! “檀樱,要不我们撤吧?”尹吉拉声音不大不小,把鸡尾酒杯放回桌几,“我妈有事找我。” 她再木讷,也察觉到杨美美那方来者不善。 但好戏才刚开始没多久,关键人物怎么能先撤! “再玩几轮再走呗。” “就是,大人应酬他们的,我们玩我们的!” 周围七嘴八舌的攻击,尹吉拉有些招架不住。 谈樱也柔声插进来:“吉拉,再玩几局走吧。” 尹吉拉看傻子似的睁大眼睛,你这个笨蛋,知不知道前路是个虎坑啊! 谈樱会心一笑。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前面吃了几次亏,本都没讨回来,怎么能灰溜溜的逃走。 游戏重新开始,空酒瓶在两轮后,再度指向她。 沙发一圈坐了十六七人,抽中她的概率未免高的离奇。 关风眠眉峰轻微一皱,随众人视线看向谈樱。 眼底隐隐有一丝自己也未曾察觉的担忧。 杨美美抬起屁股去抽勺子和卡片,幸灾乐祸的表情逐渐凝固。 “真心话:你上次哭是什么时候,因为什么?” 靠,咋回事,怎么会是这种无聊透顶的问题! 杨美美质疑的朝人堆某处瞪了一眼。 后者也纳闷的摇摇头,他分明把卡片换好了,怎么不是提前放好的问题?! 上次哭是什么时候? 谈樱怔住,居然被问到。 脑海清晰浮现细雨绵绵的黄昏,那人一声比一声坚定的唤她“谈樱”。 她落了泪,心在那片刻飘无如雪。 为什么会哭? 突然正视这个问题,谈樱发现自己毫无头绪。 然后淡淡随口一个谎:“上个月,我养的木犀草枯死了。” 苏檀樱确实养过一盆木犀草,她头次审视她的卧房时就发现摆在角落早已萎靡的木犀草。 死掉很久,却一直没舍得扔。 木犀草多好养啊,居然能养死,养死也罢,苏檀樱居然哭坟似的对着死去的植物哭了! 不管答案真假,反正逗乐在座不少人。 庄瑞尧笑得合不拢嘴,歪头一看好哥们,关风眠紧抿着嘴,眸色复杂。 “风眠哥,今天…” 街道转角他被拦住,留着厚厚锅盖头的少女小心翼翼扯了扯他的袖角。 “今天是我的生日,可不可以请你跟我一起喝一杯金桔柠檬茶?” 低如蚊呐的声音不得不让他垂下头,少女过长的刘海遮住了双眼,只有暴露在空气里的秀致鼻梁与嘴唇在路灯下苍白的透明。 看到她土兮兮毫无生气的一身,他火气又直往头顶冒。 愤愤甩开她的手,他一言不发扭头就走。 可是…总归是她的生日。 拐回街角是在半小时之后,他看到墙角蹲着灰溜溜的一团,头紧贴膝盖,似乎在哭泣。 愣了好一会儿,他才把手里的东西放到她脚边。 他唯一能做的,只有送她一个小小的礼物了。 那盆木犀草。 游戏再次开始,吵闹的声音在耳边渐渐远去,关风眠暗暗望向谈樱,头顶明亮的水晶灯似乎晃到眼,他看到她朝他笑了下。 薄凉的,像从卧房窗台拉下她时,她回眸望他的第一眼。 去年送她的木犀草死了。 他卒然察觉,有什么东西在盛大的从他身边抽离。 一阵笑声让关风眠如梦初醒。 “哈哈哈,风水轮流转,檀樱你终于有机会替别人抽勺子了~” 杨美美上下牙齿狠狠一磨。 妈**,酒瓶口怎么转她这来了! 尹吉拉笑那么大声贱不贱,苏檀樱完蛋后,下一个就是她! 谈樱从容的分别抽出勺子和卡片。 “大冒险:吃下赢家给的任何食物。” 听起来并不是什么有意思的惩罚。 杨美美绷紧的双肩松懈下来,这么多人在场,她可不信苏檀樱敢乱给她东西吃。 但是现在的苏檀樱敢眼都不眨的把她过肩摔到地上! 嘟囔了句脏话,她尽力不把发憷的情绪表露出来。 “啃桌角我看可以的。” “这个惩罚没意思,随便给颗糖算了。” “没意思才要找意思,让美美把脖子上的丝巾吃了!” “哈哈哈哈……” 少男少女们你一言我一句,玩笑话不断,看谈樱似乎还没下决定,一盒奶片飞到她腿上。 庄瑞尧笑出大门牙:“借你,不谢。” 奶片… 盯着手中白白圆圆的东西,谈樱眼里闪过一道精光。 “那就吃这个好了。” 少女嗓音清灵如脆,众目睽睽下剥开锡纸外壳,递过去。 第77章 到时候先把订婚宴办了 杨美美彻底放下心,并朝庄瑞尧投射一抹友好的微笑。 就算酒瓶口对准她又怎样,苏檀樱还不是整不了她,这么多人在,她敢再摔她不成。 她拿起谈樱掌心上被光线晕染上一层淡黄的奶片迅速往嘴里塞。 游戏将再继续,一晚不曾见过的苏梓不知从哪里冒了出,直奔谈樱走来。 “堂姐……” 许是没想到小厅人如此多,她略显局促。 “大伯叫我过来找你……” 人来的恰是及时。 谈樱点点头,拿起手包站起来对众人说道:“不好意思,我要先走了,大家好好玩哦。” 尹吉拉也跟着站起,“那我也走了。” 苏梓看着笑容温暖与众人相处融洽的苏檀樱,一时有些恍惚。 以前的堂姐,怎会如此快的与一群眼高于顶的富二代打成一片。 她的变化,简直惊人。 冗长的回廊流淌着克莱德曼《秋日的私语》,在楼梯口与尹吉拉作别后,谈樱看向苏梓。 “我们去哪里?” 依旧是那种柔和的语调,苏梓无端缩了缩脖子。 “大伯他们在后面的花园。” 他们。 谈樱咀嚼着字眼,“爸爸叫我去做什么?” 她摇摇头:“不知道,我也只是刚好路过。” “噢。” 通往后花园的路变得无比漫长。 苏梓下意识加快步伐,等看到前方熟悉的背影才回过头。 “大伯在那!” 谈樱嗯了声。 “你自己过去吧,我先走了。”她躬起背,倒退着小跑几步,不等她再应声转身跑开。 看起来像在逃难。 谈樱桃花眸谑谑一眯,有丝发笑。 临近苏敻所在的凉亭,能听到两三人谈话的声音,坐在靠近台阶位置的中年妇人先看到了她。 “老苏!”妇人目露精光,惊喜的指指走上台阶的谈樱。 苏敻忙朝她摆手,俨如慈父:“你过来了,来,坐爸爸旁边。” 苏敻对面坐着一对衣着高档的中年男女,再旁边,模样二十二三的男子正目不转睛的盯着她。 谈樱乖巧坐过去,夹在苏敻和年轻男子中间。 苏敻叫她过来做什么此时不言而喻。 几位家长随便说过几句,直入主题。 “檀樱啊,这是你杨伯父杨伯母的二子杨俊良,正好比你大五岁,今年刚从京都大学毕业,现在在家里公司担任副总经理一职…”苏敻囫囵说了一通夸赞杨俊良的话,这边话音落,杨父杨母又轮番夸赞起谈樱。 来回十几分钟,谈樱强忍打哈欠的冲动。 九点半了,宴会何时散场? 三位长辈似乎觉得互相了解的差不多,杨父点名杨俊良道:“俊良,带着檀樱在附近转转,我们还有正事要商讨。” “去吧去吧。”苏敻拍着她的肩附和道。 比起面对所谓长辈,对付一个毛刚张齐的男人当然更简单啦。 谈樱欣然应声。 杨俊良痴痴望着少女瑰丽的笑脸,她这么高兴,是因为有机会和他独处么! 花园景致独具匠心,林荫护蔽,道两侧的灌木不时唱响蛐蛐的欢鸣,谈樱抬头,巨大的夜幕零零散散缀了点星,一轮弯月明亮闪耀。 气氛颇好,杨俊良觉得攻克少女芳心的时机到了。 “你今年十七,下半年就高三了是吗?”他决定从平常的话题入手。 “刚才他们聊过了。” “呃。”杨俊良咽住。 这冷冷的语气,是他听错了? 他转头,少女姣美的侧脸透着疏离,寻不到一丝方才平易近人的亲和。 “高三课业会紧张,不过没关系,我可以等你一年,到时候先把订婚宴办了。” 等等。 订婚? 谈樱又有种踢人裆裤的冲动。 刚认识没几分钟就如此迫不及待,怎的比段混人还不要脸。 见她抿唇不语,杨俊良嘿嘿笑两声:“别害羞,现在就我们两个,你有什么话可以直接跟我说。” 说着说着,伸出一只手想牵她。 谈樱脸色一变,侧过肩要避开,好巧不巧,一只滚过来的小石子刚好被她鞋底板踩住。 “……” 姿态优雅的少女腰间盘一凸出,扑腾一声侧倒在地。 杨俊良扭头一看人不见了,再一看,居然在地上,登时惊住。 “别别激动啊,我们又不是明天就订婚…” 谈樱胳膊撑起上半身坐起,无语又郁闷。 怎么又摔跤,苏檀樱怕不是扁平足哦。 还有这个杨俊良又在讲什么无厘头。 谈樱面前压下一片阴影,杨俊良垂下背伸来手,想把她从地上抱起来。 平凡无奇的脸凑近,带着一股子令人厌恶的气息。 “嘿嘿嘿,我扶你起来…” 那双手刚要碰到她的肩,谈樱手掌里的小石子已经蓄势待发,令人意外的一幕发生了。 跟前佝偻着腰的杨俊良像是被火箭炮轰到,嗖的一下消失,急速飞向路边的常绿灌木丛,四肢因惯性直直前伸,而后伴随着哭嚎重重落地。 谈樱只来得及瞥到一条被黑西裤包裹的大长腿,黑影一闪,那高大的背影极速跨步向倒栽葱式插在灌木丛中的杨俊良。 “你碰谁呢!” 男人的声音性感又冷酷,一把揪起他的衣领。 嗬,敢调戏他的女人,老夫揍的你霸霸都认不出! 肱二头肌极发达的手臂扬扬落落,全招呼在人身上、脸上,投在前方墙壁被无限放大好几倍的影子,看起来像只强悍狠厉的绿巨人。 “啊!啊!…敢打老子!等会儿我…” “嗷…嗷…救命啊…杀人了…” 杨俊良震天响的哀嚎声由大减弱,似乎还能听到骨头断裂的声音。 谈樱渐渐从惊呆的状态回神。 兵哥哥都是酱紫凶悍能打的? 段修与是否偷偷跟踪她不说,大刺刺的在这里揍人,杨俊良的嗷叫声足以吸引所有在花园里闲逛的客人。 她拍拍裙子赶忙站起来。 小细腿还没迈出两步,男人似乎揍过瘾,撸起衬衫袖子,直起腰,单手拎住残喘在地的杨俊良的脚脖子,抬高。 谈家保姆每次屠杀老母鸡时,都是这样子拎老母鸡的鸡脚脖的。 谈樱觉得自己一直是个淡定从容的妙龄老阿姨,直到目睹今晚的“大场面”。 眼角忍不住一阵抽搐。 杨俊良似乎被折腾的只剩一口气,被丢进路灯下绿色可移动大垃圾桶时,哼都没哼一声。 只有掉了一只袜子和皮鞋的双腿露在外面,歪斜耷拉着。 第78章 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 “他死掉了吗?” 轻微的脚步停在距他一米的位置,少女声音空灵清泠。 段修与慢条斯理的理好袖口,慢悠悠转身。 “你愿他死,他便死了。” 半张陷在阴暗里的俊逸脸庞,漾着一丝温柔又残忍的笑意。 谈樱默默点下头。 也不知到底是要人死要人活。 段修与踏前一步。 “笨死了,怎么成天摔跤?” 他低下头,握住她的右手腕仔细查看,刚才摔倒她以手撑地,也不知道手掌有没有蹭破皮。 谈樱眉一蹙,抗拒的缩回手。 “与我无关,是小石子自己朝我滚来。” 段修与乐了,眼波含谑:“是哪块石头长了脚,让我瞧一瞧。” 谈樱:“……” 她还是转身走吧。 段修与一把捉住她,不安分的手又攫住她的下巴。 “以后不要跟性别公的单独行动,你还小,不一定揍的过人家。” 谈樱额角一跳。 “揍”? 过分,居然用如此粗鲁的字眼形容她的行事作风。 “奇怪,说的你好像见过我打人似的。” 她抬高下巴,好不傲娇。 段修与微扬唇角,墨瞳流转,宠溺的波光欲将夏夜的热浪融化。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 …… 晚风习习吹拂,谈樱额前的发缕缕飘起,许是碎发迷眼,在男人深邃的眼眸下,心如划桨的小船轻盈地在湖面荡漾。 他语气好笃定,简直要把她蒙骗住。 她启唇想反驳点什么,一旁的绿色大垃圾突然扑棱一下,传出些微呻吟。 段修与剑眉不虞一挑。 好好等着樱樱说话,垃圾桶里那个又捣什么乱! 还没等他不高兴完,远处传来的呼唤把安宁的片刻彻底打乱。 “俊良!檀樱!你们在哪?” “怪了,我确定刚才是俊良的叫声…” 苏敻和着杨父杨母浩浩荡荡寻过来了。 谈樱下意识要优雅的钻进灌木丛后的小树林。 “躲什么。” 段修与按住她的肩膀,眉眼慵懒惬意,大掌托起她的小手,低头细细观察她的手掌心,一边懒洋洋道:“难道还不乐意让人看到你跟我在一起?” 谈樱对他自来熟的态度万分摸不着头脑。 总要怼怼他才舒心。 “是不乐意。”她说。 段修与:“……” 小家伙,都不知道讲点好听的骗骗他? 吵嘴的功夫,苏夐三人已走到跟前。 鹅卵石道上的一高一矮,让人瞧不真切五官。 “檀樱?”苏敻探着脑袋看来,语调惊疑不定。 他实在不能相信,面前被人捧着掌心用嘴呼呼的少女是他的小女儿! 谈樱用力从段修与的狼爪中抽回手,并嫌弃的在裙子上蹭了蹭。 神经病,她又不是小孩子,为什么要对她的手心吹气! 少女脸上立马呈现出惊慌的表情:“爸爸…” 好像被谁非礼了一样。 杨父杨母也瞪着吃惊的双眼,看衣服的款式和块头,和苏檀樱亲昵站在一起的可不是他们的儿子! “檀樱啊,”杨母拔高声音质问,“你不是跟我家俊良在一起吗?” “俊良在哪里?”杨父说。 察觉二位的情绪波动,苏敻脸一沉,最近有几笔大单都要靠杨家中间搭桥,不会送女儿不成反把生意给搭了吧! 他强压怒气喝道:“你快说!” 被“一只红杏出墙来”的浓郁氛围包围的谈樱眨着无辜的大眼,手指朝后一指。 杨父杨母目光发直。 绿色垃圾桶…里头两条脚底板朝天不时抽一下脚趾的腿… “救…救命鸭…” 闷不响的声音自桶内和着垃圾腐朽的酸臭味散出。 “俊俊良…?”杨母重重喘气,再顾不得贵妇的端庄,撒开丫子奔向垃圾桶,“我的俊良啊!” “这是怎么回事?”理智尚存的杨父咬牙问。 两人前后才离开不过十分钟,怎么苏敻的女儿莫名跟个野男人黏糊在一起,而他的儿子在垃圾桶里! 四周聚来不少闻风凑热闹的顾客,大家都是南城有头有脸的人物,杨父脸火辣辣的,必须要为垃圾桶里的儿子讨个公道! 那边,杨母的哭声清楚传来:“俊良啊,是谁?谁把你揍成了这个样子!” 被两个工人合力拔出的杨俊良有气无力的仰躺,远远看去像一滩正缓缓溶化的泥人。 苏敻眼前一片黑暗,慈父的形象无法维持下去。 “杨伯父问你还不快说!” 他伸手要把谈樱扯到身边,手腕却在半空被人拧住。 “苏总。” 低沉冷淡的几个音节,如凛冬来袭倏地凝固了空间。 哪怕不相熟,这股子嗓音也不得不令人铭刻在心。 苏敻大骇,“修少!” 杨父更是整个僵住。 段修与慢悠悠地转过身,英气逼人的俊脸全然沐在路灯下,许是灯光效果,瞧起来有一丝森森可畏。 垂眸淡瞥高度只达胸膛的小脑袋,他轻启唇。 “苏总急于心切也别吓到小姑娘,本以为二位会先问我,人我揍的,找我就成。” 男人似乎生而贵气,懒洋洋的语气偏生让人听得傲慢,逼仄的苏敻和杨父不敢镇定与他对视。 揍了他儿子,居然还坦荡无谓,分明不把他杨家放在眼里! 杨父忍气吞声,甚至挂上了笑容:“修少,您能解释下为什么要那样对小子吗?” 段修与似乎懒得解释,墨瞳里的轻蔑转瞬即逝,“前头有监控。” 杨父:“……” 苏敻想起谈樱方才脸上的委屈,灵光一闪,忙不迭拦住抬脚要走人的段修与。 “修少,您先等等,您要是帮了小女,不能让大家平白误会了。” 帮?杨父生出不妙的预感,苏敻这话几个意思! “檀樱,告诉爸爸刚才怎么回事。” 谈樱依旧是委屈的不想说话的表情。 旁观苏敻表演过河拆桥,转身投抱更粗壮的大腿,她隐隐有点小兴奋。 段修与会怎么做? 行,就伸腿让他抱个够。 段修与视线转凉,“苏总长点心,要不是我正巧路过,苏小姐真要被人动手动脚了。” 杨父被他一眼看得心头拔凉。 真相呼之欲出。 杨俊良被揍纯粹是因为意图不轨,活该!而段家二少正义凛然,乐于助人,是名堂堂正正的军人! 第79章 一切都不是幻觉! 苏敻立即朝杨父投去失望的眼神:“杨总,以后请你好好管教俊良。” 再看段修与,脸上热切无比。 “修少,多谢你帮了檀樱!刚才差点误会你,实在让我感到惭愧!檀樱是我和妻子最宝贝的小女儿,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回家也无颜面对她妈妈。现在像你这样见义勇为的年轻人太难得了,”一顿感恩戴德的夸赞后,苏敻趁机道,“这份人情必须要还,以后有事帮忙修少尽管找我。你看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们一家先请你吃顿饭。” 谈樱旁听的要困过去,听到请吃饭,登时抬起头。 苏敻套近乎的手段,像只舔狗。 段修与轻如薄羽的目光滑过她白皙的脸,点头,“嗯,订好时间,苏小姐通知我就行。” 果断到让苏敻张目结舌。 南城能请上京都段家公子一顿饭的,除了关达杰,他是第一个! 他狠狠掐住大腿肉。 他奶奶的疼啊! 哈哈哈,一切都不是幻觉! 等下,段修与还说了什么?“苏小姐通知我就行”。 他虽然有两个女儿,但此苏小姐指的还能有谁。 谈樱感觉苏敻看她的眼神油腻到令人犯恶。 “檀樱,修少的电话留了吗?” 段修与接口替她答道:“她有。” 连番暴击,苏敻已说不出话。 离开前,段修与大掌揉了揉她的发顶,表露强大的占有欲道:“随时联系我,乖乖的。” 谈樱:“……” 到这一步,怼回去只是无章法。 杨父面上无光,给苏敻谈樱道了歉,就遣人扛起一身臭烘烘的杨俊良逃离宴会现场。 苏敻殷切的目送段修与远去的背影,声音止不住的得意。 “檀樱,你先回主楼去。” 他心里压着许多问题想问,但现在场合不对。 流言传播的速度超乎想象,谈樱回到宴厅时,关于“段家修爷看上苏家二女”的故事已被编排成好几个版本,交错投来的数道视线错杂深长。 “檀樱~”尹吉拉小跑着奔来,脸上表情十分丰富,“你去哪里怎么这么久!” 她抬手指向二楼,凑到她耳边道:“楼上形势复杂。” 谈樱秀眉悄悄上挑。 看来那片“奶片”声势浩然的化学反应了。 “呃,不行,我太难受了…呜呜…呃!” 还没进偏厅,就听到杨美美一阵痛苦的低哼声。 “你今天吃了什么东西?”殷杳关切的说,“怎么会变成这样?” “我…我吃的…呃!都…都呃跟你们呃!一…一样…” 杨美美说的断断续续,扒着喉咙干咳,想将胃里滋滋乱叫的东西吐出,没两秒肠道里就冒出气泡一样的液体,她涕泗横流,倒在地上就是口吐白沫的癫痫状。 想闭上嘴阻止不断上冒的液体的流出,那泡沫就会转而从鼻孔里冒出。 想喝水咽下那种消化不良般的感觉,结果肚子里的泡泡冒的更欢。 她觉得自己没爱了! 特么为啥会这样! 有几个没心没肺的捂着嘴躲在角落偷笑,你看那喷眼泪流口水的样子,不是他们没同情心,是真的很搞笑好不好。 “要不去看看医生,这样也不是办法。”有人说。 杨美美也想啊,可现在动都没法动,一动肠胃里的酷刑更加折腾人。 她仔细回想今天吃过什么,脸突然狰狞。 “肯、肯定呃是她!” “什么?”殷杳皱眉仔细听。 “奶片…呃咳咳…吃完奶片后才这样的!呃…” 庄瑞尧表情变了变。 奶片是他给苏檀樱的,这是认为他往奶片里下了什么毒不成? 他从兜里掏出剩下的奶片往茶几上一撂。 “你吃的就是这一把里的,自己乱吃了什么别赖别人。” 杨美美本就难受,被他一怼火气也跟着冒上来。 “我没说你!呃!是苏檀樱拆开递给我的呃,肯定呃、是她手不干净!” 谈樱和尹吉拉一进来就听到这声怒吼。 窝在沙发上的杨美美涕泗横流,脸憋得通红,狼狈的毫无形象可言。 谈樱悄悄弯唇。 “手再不干净,怎么也不会让你跟抽羊癫疯似的吧。”庄瑞尧大声说。 杨美美找不出话,等眼睛捕捉到谈樱的身影,立马从沙发上弹起:“肯定是你!你给我吃了什么!呃嗝!” 最后一声震天响的打嗝,引发出一阵爆笑。 她脸一阵青红赤白,杀人的心都有了。 谈樱茫然摇头,“你怎么了?为什么一直流口水?” “你再装!贱人!” 杨美美彻底丧失理智,扑着要过来挠人。 庄瑞尧骂了句“煞笔”,挺身把她推回到沙发上。 教室里她推苏檀樱那次,同班同学都见识过,没想到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嚣张跋扈。庄瑞尧人虽皮,正义之心却也没丢。 “殷杳,”一直保持沉默的关风眠忽然出声,“庄园有医务处,你们带她去看看。” 殷杳点点头,担忧的搀扶杨美美,“别生气了,先去看医生再说。” 在众人看不到的背面,她加重掐住杨美美胳膊上赘肉的力道。 最近她的行为举止,越来越让她觉得丢人了! “真帅。”谈樱听到尹吉拉小小呢喃了句。 女孩飘忽羞怯的视线不时飘向某处。 谈樱唇角的弧度加大,宴会散场前,她笑吟吟对尹吉拉发出邀请。 “明天有场野炊,要跟我一起去吗?” 咦,同桌邀请她一起出去玩! “人多吗,都是谁?” “我认识的只有蔡湉。” 蔡湉的大名,明德高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那种大咧咧的狂野派女生能跟苏檀樱这类小淑女做朋友,尹吉拉是纳闷的。 同桌认识的只有蔡湉,那去陪陪她好咯~ “我跟你一起去。”尹吉拉欢快道。 坐上回家的车,苏敻终于有机会把一肚子疑问说出来。 “你告诉爸爸,你是怎么和段家二少认识的。” 谈樱无心看他扮演慈父的虚伪模样,低头盯着自己的膝盖。 “我们在路边站着,他就直接过来把杨俊良踢飞…” “喔?然后过去把俊良打了一顿?他都跟你说了什么,手机号是他主动留的还是你要的?”他兴趣盎然的问。 第80章 只有你夺舍新生 谈樱暗暗翻白眼,苏敻哦,男人不要太八卦。 “没说什么,只是留了号码…” 她脑袋都要埋到胸前,看在苏敻眼里,纯然是小女孩的娇羞。 他高兴道:“檀樱,这次机会你要好好把握,段家门虽第高,你配人家也不是不可能。我看段二对你有点意思,爸爸看好你,要加油。” 女儿生得漂亮,就是有这点用处。 他有预感,接下来一段时间,在南城的生意会非常顺畅。 “……” 谈樱瞳中冷芒凝闪。 为苏檀樱有这种父亲默哀一秒。 苏敻想利用她,殊不知到底谁成谁的工具。 过完苏敻这关,回到家客厅的灯还亮着,车开进车库时,余秋莲捏着双手候在门口。 看到谈樱从车上下来,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檀樱来,我给你煲了银耳羹,放在客厅了。” “妈妈。”谈樱招呼道,“怎么还没睡?” “这就要去睡了。”她笑着,又看了心情颇好的苏敻一眼,“老公,你要不要也喝点银耳?” “不用,我还有点事要在书房处理,你先去睡吧。” 苏敻径自上楼,走到一半回头叫住谈樱。 “吃饭的时间定下爸爸会通知你。” “嗯。” “吃饭?”余秋莲拉住她追问,“什么吃饭,你爸今天没带你乱见什么人吧?” “没有。” “那吃饭是什么事?” “爸爸一位朋友要请我们吃饭。” 余秋莲疑惑不解:“什么朋友?为什么请吃饭?” “……” 她怎么不记得,她的母亲会像余秋莲一样啰嗦。 谈樱微笑:“我不清楚,你去问爸爸吧。” 余秋莲嘴里嘀咕着什么,知道问不出有价值的信息,转身端起茶几上的炖蛊。 “来,先把银耳喝了再去睡觉。” …… 粉色公主风卧房飘浮着乳木果香,谈樱沐浴完,穿着清凉的吊带睡裙踱至阳台,充足的冷气令全身毛孔微微舒张。 她掀起一角窗帘,望向对面。 巴洛克风拱窗一片漆黑。精致的别墅不透一丝光线。 拉合窗帘,她回身站到高大的画架前端,优雅掀开画布。 闲适的神情一点一点冻结。 她一动不动盯着雪白的画布。 她的画呢! 谁拿走了她的画。 ** “我死的很惨。” “一刀一刀扎在身上的感觉,我想你比我有更深的体会。” “听说你可以帮我。” “你必须帮我。” “万千游魂,只有你夺舍新生。” “嘻,你,看到我了?” 深沉的夜,浅色公主床上的人辗转翻了一次又一次,床单像历经地壳运动后起伏不平的褶皱岩层。 一声疼痛难忍的低哼后,身躯骤然放松,谈樱终于自浑浑噩噩的梦中醒来,沉重的眼皮随转动的眼球轻轻颤动。 睡眠质量似乎越来越差。 耳畔萦回不清的凄厉女声在梦里吵得她头疼。 她低低呼出一口气,万籁俱寂的凌晨四点,只有摆脱韵律的狂乱心跳。 她缓缓睁开眼。 蓦然,耳畔的空气传出撕裂的气味。 谈樱眼皮一跳。 “你!”梦里阴厉的声音由远逼近,在空荡的时间汪洋造出回响,真实的在现实幻影出现。 “你,看到我了?”阴森可怖的呼气拂过耳尖。 谈樱咬住下唇。 一颗头颅慢慢地、慢慢地从床下升起。 她看到纸般灰白,毫无生命气息的脸孔,包裹在肮脏的黑色长发下。 眼球像弹簧般凸出,眼白血红,毫无鼻息,干裂的唇粘着几缕血渍,整张脸像在水中浸泡过大半月的肿胀。披在躯体上的浅绿色毛衣残破褴褛,堪堪包裹住微凸的小腹。 她咧咧嘴,哈的一身俯身逼近她,恐怖一笑。 “你终于看到我了!” 见少女动也不动,面无表情,像是被吓魔怔的模样,她又是一笑。 “你也做过鬼,不会是被我吓坏了吧?咯咯咯…” “闭嘴。” 一道清甜的嗓音冷冷响起。 女鬼在半空顿住,扭转鬼头瞪过来。 谈樱眼睛瞪得更大:“吵死了。” 颇有气势的三个字,让女鬼的鬼笑逐渐凝固。 少女捋了下垂到脸上的碎发,调整好枕头位置,拉高薄被闭上眼,没两分钟,床上传出均匀悠长的呼吸。 睡…睡着了?! 谈樱再次醒来,窗外已透亮,通过厚重的窗帘可以确定,外面是个艳阳大晴天。 一股冷飚飚的寒气直从左边冒来。 她趿上兔子拖鞋,调高中央空调的温度,拐进浴室。 刷牙洗脸,简单画上淡妆。 “啧,人体的皮肤真好。”耳边响起妒忌的调侃。 谈樱面无表情走向衣帽间挑今天穿的衣服,大夏日的野炊,要穿的清凉防晒又休闲。 “哇,好大的衣帽间!” “……” “眼光不错,每件衣服我都喜欢。” “……” “借我穿穿咯?哎,穿不着呀…” 在幽怨哀戚的女音里,谈樱换好衣服,白色海军领短袖,白色百褶运动短裙,笔直的双腿白皙纤细,一头乌发高高扎起,完美的诠释何为“清水出芙蓉”。 女鬼看呆了十秒钟。 她见过不少美女,气质与五官如此协调舒服,惊艳又雅致的,谈樱是头一个。 她看自己,忽然自惭形秽。 抬头一见谈樱消失在卧房,她忙不迭穿过关紧的房门飘出去。 “哎呀呀,漂亮的女孩子等等我嘛…” 苏家的走廊长而华丽,迎面走来两三个家佣,具是突然缩了脖子。 “嘶,怎么突然这么冷?” “温度没有调好吧。” 终于,她在一楼寻到谈樱。 一个面容与她极像的中年女人在和她说话。 “昨天lisa老师不是说上午的课取消了,你不知道?” “知道呀。”谈樱拿了片吐司,慢条斯理涂着蓝莓酱。 “那你这是要去哪?” “聚会。” 余秋莲嘴巴张了好一阵才合上,“和朋友们吗?” 换做他人,一定觉得这句话很奇怪,女鬼的表情说明了一切。 出去聚会不是和朋友,难道和鬼啊。 苏檀樱回国读书后向来独来独往,余秋莲发现近来女儿不但气质大变,早上还时不时出去晨跑,越来越喜欢和朋友出去玩。 完全是一副青春少女该有的模样。 但她自私的生起一种不安感。 她怪异的觉得,这不是她女儿该有的样子。 第81章 出来还挺麻溜 谈樱朝余秋莲微微一笑,“当然和朋友呐。” “你妈妈好奇怪哦。”阴厉的声音又靠近她的耳朵,纠结的嘟哝着,“不对,应该说是这具人体的妈妈,不过说是你妈妈也对。” 谈樱喝着杯中热牛奶,如往常一般翻着杂志边看边吃早餐。 眼睛不能随便乱瞟,毕竟看到某只丑陋的东西多多少少会影响食欲。 嗡—— 桌上手机震动了一下。 一条微信信息弹出。 一只枯槁的手先她一步伸过去摸,发现只能虚虚穿透过去,空气中怨气陡增。 “哎,网瘾少妇却玩不了手机!” “为什么我们鬼不能玩手机?!” 有一天早上起来,发现枕边多了只长相丑陋恐怖的女鬼,啰嗦又咋呼,打还打不到她,作为一名成熟人士应该怎么做呢? 谈樱想了想,发现想不出,毕竟她也曾是一只资历八年的阿飘。 换位思考一下,她决定无视身旁那只。 女鬼眼睁睁看着那双白皙的小手拿起她梦寐以求的手机。 划开屏幕,谈樱樱唇抽了抽。 是一张图片。 苏家的漆红大铁门。 下面紧接一句:外面等你。 吐司吃了三口,牛奶喝了一半。谈樱拿起餐巾,轻轻擦干净嘴巴。 “妈妈,我出门了。” 余秋莲皱起眉,“什么,你饭还没吃完...” 谈樱已经走到庭院中,距大门还有一段距离,她放慢步子。 上午七点半,太阳已显出几分毒辣。 蔡湉约的时间是上午九点半。中间有两个小时。 段修与一大早过来找她,要做什么? 身侧呼噜擦来一道鬼影,阿飘貌似天然带有怨气,说话时阴风阵阵。 “你这么迫不及待,要去哪里?” 迫不及待? 她哪有。 谈樱脚步放的更慢,她只是对前生帮助父亲洗清冤屈的男人感到好奇而已。 还有一点,每天多看看美丽的事物,于身心健康非常有利。 段混人虽然不要脸了些,可皮囊美丽呐。 漆红大铁门吱悠悠地打开一半,段修与胳膊肘搭在车窗沿,侧眸慵懒望去。 先迈出门外的是一条白嫩纤长的腿,而后少女整个曼妙身姿映沐在日光中,白莹莹的如朵雪梨花。 他足足欣赏了三秒,打开车门。 谈樱立在距他三步的位置,仰着小脸。 “出来还挺麻溜。”段修与一开口,唇角的弧度随眸中笑意加大。 夏风吹过,将他黑色细格衬衫的衣领朝脖颈翻了翻。 谈樱淡着神色,“我刚好要出门。” “哦?早饭吃没?”不等她回应,男人自问自答道,“走,先去填饱肚子。” 谈樱:“……” 她转头望了一眼,大门前空空荡荡,除了两盆铁树在随风微晃。 奇怪,那只女阿飘没跟上来?难道是鬼体出不来苏檀樱的家门? “在看什么。” 磁性男声近在耳畔,谈樱回头差点撞上一张放大的俊脸,蹙着眉朝后退步。 “没看什么。” 看她脸微红强镇定的模样,段修与笑吟吟的站直,绕到另一边打开副驾门。 “那上车吧。” 谈樱四下环顾一圈,确定没看到任何可疑黑影,矮身坐进车。 “以后麻烦你不要出没在我家附近。” 段修与刚启动车,耳边便飘来这一句。 直白的让人想砸方向盘。 他转动着方向盘,朝她睨去一眼。 “我要是想呢。” “你可以选择在小区外。” 段修与花了一秒钟消化她话中之意。 不允许他出现在家旁边,但是可以在住宅所在的小区外,换句话说,她接受他在她的世界周围打转,但不想被多余的人知道。 段修与勉强点点头。 做事要徐徐图之,她既不排斥他的靠近,已经是个巨大飞跃。 态度谦和的出乎意料,谈樱忽觉太好说话的人是自己,怎么他想来她就得见呢。 “你找我有什么要事吗?”她问。 段修与:“吃早餐。” “……” “你这是什么眼神,民以食为天,吃饭不算大事?” 那张帅的人神共愤的脸露出那般认真的表情,谈樱眼角微抽,无言以对。 黑色轿车在街头窄巷七拐八拐开了二三十分钟,南城老城区颇具复古感的老房子在道边排排出现,路边的梧桐又高又密,渐渐遮住灿烂夏阳。 谈樱望着颇有眼熟的景致,眸中露出纳罕的神色。 车子拐进一条热闹的街巷,路边的包子铺粥店络绎不绝进着人,摆摊的小商贩不断吆喝着叫卖,段修与寻到一个停车位停好。 “到了。”他说。 谈樱解开安全带下车,脚下老旧的石砖地面凹凸不平,冒着杂草的青头。 她好奇地打量街边小店。 她以为他会带她去所谓的一些高端西餐厅,还真是出乎意料。 她隐约记得,这里是姥姥家附近的小商区,往前三四百米有个农贸市场,她曾跟着姥姥和母亲买回几次菜。 “有家牛肉锅贴味道极好。” 两人慢悠悠在街上走,段修与说道,视线看着不远处一家的招牌。 迎面而来的路人总要回头望眼这对在老街上格外瞩目的青年男女。 牛肉锅贴。 不知怎地,四字一出,谈樱胃中生出一股子馋意。 好像她本该是喜欢这道食物的。 可她不记得曾在附近哪里吃过小吃。 段修与停在一间红墙窄小的老店铺前,对外敞放的窗口卖着油条、萝卜饼等小吃,人流排着长长一条队。 “阿婆家的小食店”。 谈樱怔怔盯着蓝底白字的招牌,回神后紧跟段修与走进双开的玻璃门。 热嚷的人声与食物的香甜扑面而来,放眼一望,每张木桌都坐满了食客,点餐处也挤满了人。 小店哪有什么讲究的服务意识,段修与眯眼瞧了半天,终于看见两处空位。 “小家伙,先去那坐着。” 第82章 她带我来的 谈樱木着脸:“不要叫我小家伙。” 嘴里反抗着,两腿乖乖走过去。 清纯优雅的少女惹来不少大爷大叔的视线,而后又纷纷被随后两道凶悍冷酷的目光逼得强行移开。 啧,活生生一小美女,名花有主了! 小店早上只开着四扇不大的旋转电风扇,有些闷热,谈樱坐下等着,目光落在前台点餐的人身上。 他似乎常常来小食店,眉目慈祥的老店长正笑眯眯的和他聊着什么,不是陌生人之间的闲侃,老奶奶看他的眼神亲切的像看自家的孙子。 三分钟后,段修与端着盛满食物的暗红色托盘过来。 “许久没过来,应该还是之前的味道。” 他落座,一一摆着盘,两碗香甜的赤豆元宵,中间夹着一盘煎的金黄酥脆的牛肉锅贴和一笼q弹的五丁包。 “好多。”谈樱拿起筷子和汤勺,感慨一声,“吃不完很浪费。” 她看着白里透红的元宵,竟有一丝小小的期待。 和对身材极苛求的本主苏檀樱不同,她喜欢吃甜食。 段修与看她小小舀起一勺,仔细咀嚼,平淡的表情渐渐溢上一种满足的潋滟水色。 “味道怎样?”他笑道。 谈樱抿着嘴,淡淡点了下头,“还行。” “再尝尝锅贴。”他筷子夹去一只。 轻轻一咬,酥嫩的面皮炸裂,里头牛肉汁的醇香瞬间霸占整个味蕾。 谈樱想,她不会吃到比这更好吃的锅贴了。 尝完锅贴,筷子又夹向五丁包,合掺着鸡丁、肉丁、笋丁、香菇丁和虾仁丁的包子馅香脆嫩皆具,面皮也是滑腻喷香。 这样一家平凡无奇的小店,竟藏着这般美味。 小丫头低头吃得津津有味,赤豆元宵很快见碗底,段修与一边看得心情愉悦,也是胃口大好。 到底是同一个人,喜好的口味并不会因时光境迁而发生太大变化。 本以为吃不完的餐点,不知不觉消失了大半。 直到实在吃不下,谈樱才停下筷子。 这些小餐点不止好吃,还让她品味到一种味道,像是藏在童年记忆深处的弥散着桃花香氛的酒酿佳肴。 “一会儿去哪?”段修与解决着最后一只包子,以闲聊的方式打探消息。 谈樱靠着椅背消食,清澈的瞳映着眼前人。 连吃包子的模样也优雅大气,恐怕只有自小身在有教养的贵族环境中才培养的出来。 知道他的姓名后,她查过段家,得到的消息简单也充沛。 京都声名显赫的百年大世家,在政军商三圈皆占据着不可撼动的地位,单拎出卓越集团、军区司令几个字,就足以叫常人腿脚发软。而面前的男人,是同辈中的佼佼者,放在古代那便是家中有皇位、爵位继承的准“太子爷”。 这般显耀的家世背景,真是不得不让人心动呢... “桔山森林公园。”她说。 “和谁?” “大概是一群同学。” 段修与许是被“大概”两字逗乐,“不清楚对方是谁就敢去?” 不太像樱樱的行事作风,她向来不爱与陌生人同行。 谈樱安然道:“认识其中一两个人,足够了。” 第83章 睁眼一醒来,突然想见你 他望眼外面毒辣的太阳,“今天温度很可观。” 谈樱微微一笑,“想想应该会蛮刺激。可是,”她话题跳转的很快,“你今天为什么突然要请我来这吃早餐?” “睁眼一醒来,突然想见你。” “……” 谈樱竭力忽视他含情脉脉的目光。 刚吃的饱饱,实在不想让肠胃中的食物被土味情话搅拌得溢出口腔。 “为什么要来这家店?”她温和的问。 段修与缠绵注视着她,“你看,你刚刚吃的很满足,我的目的达到了。” 嗯,大叔,以为她是随随便便就能被土味情话撩到的女孩子那就错了。 “你不是京都人吗,似乎对南城很熟悉。” “你从小在南城长大,却好像头一次来如意里。”他反问。 小食铺所在的街道名如意里,是南城老城区的一条百年老街,南城人要说没来过那真有些过意不去。 谈樱第一次来如意里,露出小女孩般好奇的眼神再正常不过,何况苏檀樱脑海里没有关于如意里的印象。 “我之前在俄国上学,可能小时候来过,不过没有印象了。”谈樱对答如流。 段修与黑眸幽沉,慵懒看人时也散发着一股压迫感。 谈樱背脊挺直,面带淡笑,俨如铜墙铁壁。 他忽而勾唇一笑,气势松软下来,“也是,你还小,没去过的地方多得去。” 谈樱:“……” 作为一只资历八年的阿飘,频频被认作毫无屁用的小孩子,她捏捏拳头,表示暂时隐忍。 “你去过很多地方吗?” 段修与十指交握,“要和我一起再去看看?” “……” 这天似乎没法聊下去了。 少女木着脸,一动不动盯着桌上的笼屉。 段修与发笑的心又蠢蠢欲动,瞥眼腕表,八点半。 “你们约了几点。” 谈樱抬起头:“九点半。” “开车四十分钟,走吧。” 两人拾起桌上的手机、包包,刚踏出店门,后面一道苍老的声音叫住了段修与。 老店长含糊着什么小名,拎着个袋子脚步蹒跚地追过来。 “最后一份茉莉马丁酥,你们吃喔...” 谈樱勉强听懂这一句意思。 老人目光转到她脸上时,满是老人斑的脸诧异了一瞬,而后遗憾叹息一声,摇头走开。 段修与回头就把手上的包装纸袋塞到她手里,并道: “只能自己吃。” 牛皮纸包裹着的酥软糕点散发出茉莉的花香,想来这糕点平日很难买到,因为瞧见老店长送糕点这一幕的顾客,不少人对糕点露出如狼似虎的目光。 谈樱把点心抱在怀里,没有拒绝。 “你要吗,分你一半?” 段修与低头,“拿一个我尝尝。” 包装纸轻轻一折就露出里头酥黄的方形糕点,谈樱拿出一个,“给。” “啊。”段修与张开嘴。 谈樱脑中离奇蹦出一只披着老虎皮的胖橘猫张嘴讨食的画面。 他这是...要她喂他? 见少女似乎呆住,段修与索性把头凑来,一口咬住马丁酥,谈樱小半只指头就那样被含在他嘴里。 唇齿摩挲,带来异样电流感。 第84章 我们老大文武全才 “你…!”她蹙起眉就要羞恼,段修与已扬起头,拿着不知从哪变出的纸巾,细细擦起她的手指。 “味道顶好。”他笑吟吟的评价。 谈樱收回手,沉默的走在前面,似乎还能听到男人心情愉悦吹口哨的声音。 哼,流氓作风! 等快走到停车处,黑色轿车前一道魁梧高大的身姿在阳光下黑的耀眼。 “老大!” 听到这大嗓门,段修与面色微微扭曲。 严霂挥着肌肉发达的粗胳膊,笑得跟二百五似的,大步朝他走来。 等注意他身边还跟着一搪瓷娃娃似的小豆丁,双腿嘎吱猛刹车,下意识摸脸。 呼,幸亏刚才把墨镜摘掉了。 那晚天黑,小姑娘应该不会认出他吧! 诶,这个脸黑黢黢的男人,为何有点眼熟? 谈樱睁着汪汪大眼,平静的目光上上下下前前后后将人扫视一遍。 严霂全身的汗毛全都乖乖竖了起来。 妈鸭,这个恐怖的女孩子在观察他! 段修与很想装不认识,但这绝对不是明智的选择。 “你怎么在这儿?”波澜无起伏的声音。 严霂一点儿也不想琢磨这波澜平静下藏着哪些对他恶意满满的汹涌澎湃。 “我我我…”他摸摸脑袋,“老大,我来接你去部队。” 谈樱飞快注意到这是刻意改变后,比之第一句更粗犷的声线。 段修与踹人的心都有了。 特么老子用得着你来接?来就算了,演戏不能别用力过猛? 严霂垂下头,不敢看那双深沉如巨洞的可怕凤眼。 “他是你的兵吗?” 凝滞的氛围中,少女甜声开口,纯真小脸露着笑意。 “是是是,”严霂好似找到放松的接口,露出一口大白牙赶紧拍马屁,“我们老大文武全才,我一上尉也就是他屁股后头的小屁兵。” 说完后似乎不好意思,一直咧着嘴笑。 谈樱悠长哦了声,瞥眼段修与,似笑非笑。 一般见到熟识的人身边跟着陌生女孩,第一反应大多是好奇对方的身份。 她从黑脸男人眼中捕捉到了惊讶,惊讶的不是“老大身边怎么多了个妹子”,而是“老大怎么跟这个妹子在一块”!没有对她表露过多好奇心的可能性只有一种,他知道她的存在,甚至已经见过她。 谈樱目光下移,试图寻觅蛛丝马迹。 段修与头有点疼,藏在裤兜的拳头青筋毕露。 严霂怕不是个傻子吧!他用得着他夸,净说没用的屁话! 老大一直朝他使眼色是嘛意思?直到段修与挥手让他从车门前闪开,严霂的反射弧也没寻到回家的路。 “别管他,我送你过去。” “嗯。”谈樱走向副驾,路过严霂时脚忽然一停。 “诶?你的胳膊受过什么严重的伤吗?” 绅士打开副驾门,等着一旁的段修与一颗心陡然下沉。 严霂懵懂的抬起右臂,内侧一道长长的疤痕在肌肤上狰狞。 “哦,没什么,一点刀伤,小意思…” 严霂猛地禁声。 电石火光之间,他仿佛想起些什么! “亏你是侦察兵出身,被发觉端倪了还茫无所知。” 段修与在车上冷冰冰的声音不停循环播放砸在脸上。 他小心翼翼地看过去,少女温柔的褐眸下是一片冰湖。 完蛋!他完了! 第85章 你爸打算什么时候请我吃饭 外头蝉鸣声歌,烈日高照,车内暗潮涌动,光线晦暗。 其实没必要开空调的,严霂相信,前头两位身上散发出的冷气足以冷冻整个炎夏。 “要不…开点音乐?”他小声提议道。 “……” “……” 过了足足十秒,前头才有动作。 谈樱手指点向屏幕,“连我的蓝牙可以吗。” 段修与嗯了声。 小姑娘不拿吓人的眼神看人时,感觉真是个温柔乖巧的小姑娘。严霂心中感慨。 播放的第一首,是声线迷离梦幻的英文女声。 狭窄的空间不停回响着那几句:“oohi''mburningupwithyourlove,(喔,我带着你的爱共赴黄泉)oohi''m burningup,(喔,挫骨扬灰)oohanangelsentfromabove(喔,天使降临)…” 仿佛身至雨后阳光透过云层渐渐明亮的大地之上。 车内没有人说话。 像一场博弈,先开口的人就是败局。 严霂被这种氛围压得喘不过气,按照老大的作风,他本该是被丢在如意里的,开口让老大捎上他的是苏檀樱。 他可算知道为什么要捎上他了,有他在,老大怎么放得开手脚放肆撩! 横是死竖是死,他干脆闭上眼睡起觉,晚上回部队铁定没觉睡。 没一会儿,呼噜噜的呼吸声随流行乐起起伏伏。 谈樱:“……” 段修与:“……”呵呵,他不爽着,这厮捅了篓子居然敢睡得如此嚣张快活,回头就拿给他死! 眼角余光轻瞥副驾上的人,她靠着倚靠,一瞬不瞬望着前路,丝毫没有手机不离手的现代年轻人特质。 发现曾“跟踪”过她又如何,只要他不先心虚,故事还能继续演下去。 他轻咳一声,问:“你爸打算什么时候请我吃饭。” 谈樱暗暗翻个白眼。 “你可以去问他。” “你就是这样对待救命恩人的?” 昨晚随便把人揍了,现在居然在她这儿装救命恩人,不要脸。 “我怎么了嘛。” “你需要端正对救命恩人的态度。” “……”谈樱懒得理他。 正严重怀疑他对她图谋不轨呢,想玩障眼法,没用的。 “以身相许我看挺好。” 谈樱扭头看他,吃惊脸,“先生,有些事情你似乎没有对我开诚布公呢,还总喜欢说胡话。” 睡一半被破路颠地半醒的严霂听到,差点没忍住笑。 段修与眸色转深。 开诚公布,有的事情现在能解释么,他无法解释。他在等她的开诚公布。 他右手食指敲着方向盘,“说说看,我哪里对你不坦诚。” 谈樱:“……” “‘日久见人心,疾风知劲草’,好歹是个高中生,这点道理都不懂。” 谈樱:“……” 严霂:印象中老大不是个话多又啰嗦的男人,他睡多糊涂了? 身为一只资历八年的阿飘,频频被鄙视,谈樱表示再也不能忍。 “昨天是谁说见面三次就足够,今天倒变成日久见人心。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噗—— 抱歉,没忍住。 严霂捂着嘴,黝黑的脸憋笑到鬼畜。 第86章 对自己超自信的段修与同志 段修与透过后视镜冷冷朝后睇去一眼,后者赶忙闭眼装死。 他继续严肃道:“都不是一回事,怎么能用同一个道理套话。” 谈樱:“……” 行,嘴长在他身上,随便他讲得天花乱坠好了。 “嗯,要是更喜欢三次,今天就定下好了。” 咳咳咳… 谈樱难得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什么…?” 定下what?她怎么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段修与皱起浓眉,透过反光镜再次看眼后座,确定占地面积极大的电灯泡老实闭着眼装死,侧眸看着谈樱。 漆黑墨眸盛着肆意不羁的吟吟笑意。 “我们的关系。昨天不是约好了,这里只能有我。” 他点点她的心口,挑唇笑着,“既然早晚是我,你又心急,那我就今天住进去吧。” 谈樱简直目瞪口呆,只是呈现在脸上表现为额角轻轻一跳。 他这厚脸皮加上一张嘴,死人能把他说活,活人能被活活气死。 沉吟十秒后,她凉凉睇去一眼。 “你神经病吗。” 段修与:“……” 臭丫头,他都这样深情款款还语重心长讲了道理,居然骂他神经病?! 正常人只须瞟一眼他这张帅脸,哪个不是穷凶极恶的往他怀里扑。 段修与揉了揉额,当年把她追到手,也没这么难搞。十年前他堂堂一校草小鲜肉,十年后就资本直跌成无人问津的老腊肉? 没得道理。 对自己超自信的段修与同志扬起一抹自认为最帅气的微笑。 “宝贝,别太害羞。” “……” 天知道谈樱是怎么熬到桔山森林公园几个大字出现在视线范围内的。 车子一停,她优雅的以最快速度冲下车,竞走四米远,男人温柔过头的性感嗓音再度叫她头皮一阵发麻。 “宝贝,你的包忘拿了。” “……” 动作机械的转回身,段修与已大步踏至跟前,沐在毒辣日光下的俊逸脸庞耀眼的令人目眩。 “玩得愉快。”他在耳边轻声说。 谈樱潦草点点头,速度转身,走得飞快。 段修与伫立在原地望了好一会儿,直到她走到一群青春洋溢的少男少女身边,若有所失的回身。 后车窗口,严霂探着脑袋,表情呆滞的直直盯他。 …… “檀樱呀!” 蔡湉原地蹦跶两下,挥着手快步跑来迎接。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谈樱浅浅一笑:“怎么会,都答应你了。” “临时有事突然来不来,这种情况的发生也不是小概率。” 两人走到人群处,昂着脖颈的祁开朗主动打招呼。 “嗨。” “你好。” 蔡湉露出夸张的表情:“哎唷,知道跟美女打招呼,有进步。” 祁开朗笑骂道:“去你的!” 他旁边的石凳上,昨晚刚见过的庄瑞尧黑着两个眼圈抬起右手左右摆了摆。 “哈喽美女。” “哈喽~” “挨?你俩什么时候也认识的?”蔡湉眨巴着好奇的眼。 庄瑞尧打了个哈欠说:“我们同班好不好!” “嗷,好像是这样…”蔡湉嘿嘿笑着才想起来。 不过虽是一个班,之前他们肯定不是熟悉到互相打招呼的关系。中间发生了什么,她不得而知。 第87章 个子比你高半截 “再等等,还有两个人没来。”蔡湉说。 谈樱环顾了一圈,大概已到七八人的样子,除了蔡湉、庄瑞尧、祁开朗,都是有点眼熟但叫不上名字的面孔。 “吉拉也没到。”她说。 “瞧我的记性,”蔡湉拍拍脑袋一笑,“是三个人没到。” 昨晚谈樱临时说有位朋友也会来,她早晨才看到信息。 “不过谈樱,”她贼兮兮地揪了下她的短袖口,凑近小声说,“刚刚那是谁?” “嗯?” “我看到你从他车上下来,个子比你高半截,看不清长相但是气质和身材贼棒啊,目测就是个大帅比!” 谈樱脸黑了黑,高半截? 她有那么矮么。 她淡淡道:“我叫的顺风车司机而已。” 蔡湉惊诧的把嘴摆成o字,“随便叫个顺风车就是奥迪,司机还又高又酷?!” 就差你别把我当傻子这句吼出来。 谈樱轻轻笑起来,只笑不语。 等了两三分钟,宽阔无比的大道远远走来三道身影。 尹吉拉一下车,恰好与关风眠和殷杳碰头,通往森林公园东门的大道只有一条,只能硬着头皮当起大型电灯泡。 说自己是电灯泡有点奇怪。 因为关风眠和殷杳全程无沟通,三人之间流转的只有无边沉默。 见到同桌,她别扭的情绪烟消云散。 “檀樱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我也刚来。”谈樱道。 蔡湉笑哈哈的先打招呼,“不晚不晚,没超过九点半。” “现在人全齐了,大家走吧。”祁开朗说。 庄瑞尧打了个哈欠站起来,懒洋洋地走到关风眠和殷杳旁边。 “你俩真磨蹭。” 殷杳羞涩的撩着额际的发丝:“是我比较慢,风眠一直在等我。” 统共十个人,有说有笑成群结队的走进公园大门。 桔山森林公园,当然是有山的,大家商量好先在园区内转转,去野炊区吃过午餐,下午再爬山。 六月末的山风轻柔舒服,有茂盛的林荫遮蔽,盛夏的烈光被严严实实挡在绿叶之外,道边的草地盛开着五颜六色的野花,蝴蝶蜜蜂争相起舞。 这是夏天,有蝉鸣,有花香。 谈樱仰头透过绿叶缝隙望向蓝天,唇瓣噙着微笑。 生命,真美好呐。 除了风声与蝉鸣,耳畔还有女孩们叽叽喳喳的议论声。 “为了今天能出来,我昨天早上五点就爬起来做作业,下午连上两节家教课,晚上继续做作业,十一点半才躺到床上。”一班的叶葸吐槽道。 “听说我们这届暑假就放两周!本来还有四周,倒霉的要跟十三班一起去基地军训!”想起来人群中有三个是十三班的,说话的孟巧巧不好意思地朝谈樱和尹吉拉吐吐舌头,“我并没有对你们十三班有特殊意见,别介意。” “哪会呢,”尹吉拉笑说,“马上高三,大家休闲的时间即将消失,吐槽也是放松心情的一种方式。” 叶葸本以为十三班全是一群难相处的富二代二世祖,尹吉拉平易近人的态度让她略为改观。 富二代也是凡人。 第88章 呵,女人! “我们班没特长生,隔壁有个学钢琴的,听说已经着手备考中央音乐学院,忙得连吃口饭的时间都没。” “我表弟学美术,也是三点一线学校、画室、家来回跑。” “檀樱,”人群中传来清丽的女音,殷杳亲切道,“你不是学芭蕾吗,准备备考哪个学校?” 不少人不知道谈樱学芭蕾,纷纷露出惊叹的表情。 “学芭蕾,难怪气质这么好。”孟巧巧说。 谈樱平静对上她的眼,“我不考芭蕾,爱好而已。” 殷杳诧异:“不走艺考路线,难道你还想考纯文化生?” 语气中隐约透露的对艺考生的鄙夷,以及优质文化生天然的自豪感,令蔡湉皱了皱眉。 “不都一样是考试,有什么可纠结的。”她说。 殷杳想嘲讽的其实只是谈樱的成绩,哪想表达方式有问题,惹了在场不少人的反感。 蔡湉约出来玩的女孩,除了殷杳,都是和她脾性相投的,正直善良自不必说。 女孩嘛,对于高高在上把自己当公主似的漂亮女生或多或少都会报点敌意,当然苏檀樱长得也漂亮,可人家低调,之前又总处在弱势。 几个女孩子不约而同攻击回去。 “就是,其实艺考生反而更辛苦,寒假我们好歹能过几天小年,人家要忙着各地考试。” “一流的艺术大学,对文化课成绩的要求不亚于二本三本。” “人不能仗着自己成绩好,就自命不凡,对别人在其他方面的付出嗤之以鼻。” 殷杳漂亮的瓜子脸一阵青红脸白,委屈瘪嘴,“我只是随口一说,你们别介意…” 那副表情好似受到天大的委屈。 落众人一步的庄瑞尧竖着两眼无语道:“聊个高考你们都能吵起来,呵,女人。” 蔡湉扭头瞪过去:“少女们的聊天,屁男插什么嘴!呵,男人!” “呵,女人。” “呵,男人!” “呵,女人!” “……” 唧唧嘎嘎吵了一路,绵长的林路渐渐开阔,失去树影的荫蔽,火辣辣的日光烧灼在皮肤上,不少人嚷嚷起热来,随着一缕夏风刮过,前路香滋滋的烤肉味扑面袭来,勾起一只只垂涎欲滴的馋虫。 “烧烤区到啦!” “哇,我饿死了…” “我们订的位置在哪儿,我要冲过去!”蔡湉摸着瘪瘪的肚子激动万分。 祁开朗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那得问风眠,都是他安排的。” 关风眠拿出手机瞥了眼,“二十一号棚。” 少年无暇的侧脸白的干净,声线透着距离感,如少女漫画中风度翩翩的白马王子,不少女生挤着眼偷偷看去。 能跟明德高中的风云校草一起野炊,明天讲出去定会让不少女孩子艳羡呢! 六月末的桔山森林公园堪称避暑圣地,艳艳大日头也挡不住人们烧烤的热情,路过的每个烧烤棚都挤满了人,要不是提前预定位置,这会儿指不定就没地吃了。 等大家伙眼睛寻到21号棚,一个个都惊了。 对比周围塑料棚的简陋,21号堪称五星级豪华版,三面配着落地电扇,还有两个厨师模样的工作人员低头配着新鲜的食材。 第89章 你的鲜贝要糊了 鲜嫩的雪花牛肉、猪里脊、五花肉、鲜贝、生蚝、羊肉串…毗邻21号棚左右的两拨游客眼睛看的目不转睛。 “我去,真豪。”蔡湉低低感慨。 不愧是南城首富的儿子,连烧烤棚的出场方式都不一般。 “少爷。” 见到关风眠,两名工作人员立即笑着打招呼。 他点头,示意他们可以走了。 祁开朗插着腰哈哈道:“随便放开吃,都别客气,争取把风眠吃穷!” 庄瑞尧直奔海鲜盘区,挑了一圈哼道:“没有螃蟹,差评!” “咋,还要下河捉只生的给你烤?” 祁开朗把他推搡到一边,拿起两串大鱿鱼,“大菜田,麻辣的吃不吃。” “要特辣!”蔡湉夹起几块牛肉往铁板上放,吞了吞口水,“这牛肉长得真精致。” 周围人用的全是一次性碳炉,只有他们的是无烟电炉和电烤盘,环保非常。 谈樱对油光锃亮的鸭肉串颇感兴趣,腌制过的鸭肉串自然散发着酱料的甜香,毫无鸭腥味。 “你要吗?” “好,我要一串。”尹吉拉说。 棚子有两台长形烤炉,其中一台挤满了人,另一台空荡荡,只因烤炉旁站的是关风眠,没有女孩子敢凑过去。 谈樱端着满满一盘生肉鲜菜,悠然迈步。 鼻尖恍然飘来一缕幽香,关风眠烤着鲜贝,抬眼便见身旁飘来一人,怔忪间,谈樱着手一一把肉串、土豆片规整的摆在烤架上,为食物刷上一层浅浅的油。 “你的鲜贝要糊了。” 钻入耳蜗的清灵音质,像嗡嗡低鸣的蜜蜂,蜇的关风眠太阳穴一疼,迅速回过神。 他赶忙拿夹子把壳地蹿火的贝壳夹起来。 白净的脸颊微微泛起肉眼难以察觉的红晕。 “嗯…”他继续把几串翅中放到烤架,犹豫地开口,“用我帮你烤吗?” 谈樱眼也没抬,“我自己来就可以。” 两人各自沉默着烤东西,与另一边有说有笑打闹的几人自成一世界。庄瑞尧嚼着油滋滋的烤五花肉,抓着几串羊肉串转到这边来。 “哎哟喂,你俩独自在这儿约会哪?” “……”关风眠冷冷看了他一眼,低头。 “……”谈樱淡淡瞥了他一眼,低头。 他悻悻摸摸鼻子,弯腰探来头,“烤什么好吃的,鸭肉串分我一根。” 谈樱微笑,“这一串是吉拉的,你问问她愿不愿意给你。” “额…” 正围在烤盘前的尹吉拉若有所感的扭头。 “檀樱,你叫我吗?” “嗯,他想吃你的串。” 庄瑞尧忙摆手:“我可没…” 对上庄瑞尧的眼,尹吉拉脸颊轰地一下,莫名其妙红透了。 “哦…呃,那个没事啊,我再烤一串好了。” “别别别,不用不用…” “既然觉得吃女孩子的东西不好意思,那你不如给吉拉烤一串。”谈樱软软道。 尹吉拉脸偷偷红滴血。 “卧槽?”庄瑞尧摆出滑稽的表情,就那样莫名其妙站到她与关风眠中间,烤起串串。 关风眠若有所思,偏头看向低头撒孜然的谈樱。 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手里金灿灿的烤玉米已经烤熟。 他记得她很 第90章 发酵的着实失败 谈樱眼前突然出现一根玉米。 “烤好的,你吃么。”少年声线疏离,注视着她的深棕色眼瞳故作冷然。 有团压抑的情愫被孤独的压在眸底深处。 夹在中间的庄瑞尧,懵逼的看着那根玉米在空中悬浮了好久。 谈樱动了动唇,淡笑。 “谢谢。” 她接过玉米,旋即放进一旁盛着熟食的盘子中。 从卫生间返回的殷杳恰好目睹这一幕。 他们从小认识到大,关风眠还没给她烤过东西,现在竟然给谈樱递玉米! 他不是一向听到她的名字就皱眉,刚刚是什么情况? 就像一向引以为傲的特权被一介平民侵犯,她心底妒火滔天,脸上挂起一抹笑容。 “风眠,”她挤进关风眠和庄瑞尧中间,“东西烤的怎么样,翅中烤好了吗?” 一米二长的烤炉又站上一人,顿时拥挤的有些伸展不开手脚。 庄瑞尧夹着胳膊,对谈樱说:“苏大美女,往旁边去去。” 关风眠脚先一动,往右移两步。 “殷杳,往这儿站站。” “……”殷杳脸沉了沉,憋着气往他那移了一步。 庄瑞尧让苏檀樱让道,他却要她随他谦让!苏檀樱脸就那么大? 庄瑞尧稀罕的咂舌:“唷,小伙子你极其绅士啊!” “我这空间本就更宽裕些。” 谈樱始终没搭话。 关风眠余光瞥向最左边的少女,见她面色波澜平静,心中忽然有种说不明的酸涩。 一顿烧烤吃了足足两个半小时,个个喊着肚子撑。 餐桌上只余残羹冷炙,关风眠注意到白底蓝边的盘子上孤零零躺着一根无人问津的玉米。 她把它放到盘子里后,再也没有碰过。 …… 下午一点的太阳,热情的像要把世界熔化。 稍作休息十分钟,大伙朝桔山山顶进发,狭长到藏入山间的石梯令人望而生畏。 “听说山顶风景很好,能眺望到京都的长城。” “好有什么用,我好累啊,什么时候才能爬上去…” “刚吃饱饭就喊累,难怪腰粗。” “腰粗总比你腿粗好!” 走在最前头的叶葸和孟巧巧一路不停地互怼,听得旁边几人哈哈大笑。 蔡湉猛往嘴里灌两口水,擦着脸上的热汗说道:“你怎么都不喊累,看起来清爽的像在商场闲逛。” 谈樱挑高下滑的太阳帽帽檐,也从背包里拿出一瓶矿泉水,轻啜一口。 “这种山还好,不会太陡峭。” 苏檀樱的腿已经有些发酸,可她前生惯爱爬山游玩。 她的灵魂充满耐性与活力。 蔡湉嗟叹,“想不到你瘦巴巴的,体力还不差。” 话音落地,她发觉谈樱的神色有点怪异。 瘦巴巴… 谈樱低头,盯着一马平川甚至可能发展为盆地地势的前胸,陷入深深的沉思。 苏檀樱的两只小包子,发酵的着实失败。 她曾经好歹是c。 嗯,必须要做点什么了。 “檀樱檀樱,”蔡湉在一边不停唤她,指着道旁一棵高高直耸的松树道,“你拍照技术怎么样,我想站那拍张全身照。” 走在前方三个台阶之上的祁开朗转过上半身,嘲笑道:“你站树下不纯粹成了只矮蘑菇。” 第91章 他看起来在暗恋你喔 蔡湉恼得甩下身上的书包砸他大长腿上,“闭嘴,你滚!” “我就不!我就站这儿!”祁开朗直嘚瑟。 谈樱弯唇一笑,说道:“我的技术不大好,吉拉学过摄影,可以让她给你拍。” 蔡湉转脸呼唤尹吉拉,“吉拉呀~” “……” 尹吉拉出神望着前方的路,无灵魂地一步一步踩着石阶,脸色看起来不大好。 直到蔡湉把脸凑到眼前才猛地醒来。 “啊,你叫我啊?”她仓促的扯起一抹笑。 蔡湉尴尬摸摸鼻子:“檀樱说你技术好,所以想拜托你帮我拍张照。” “没问题的。” 她接过蔡湉的蓝色拍立得,调好距离位置,微微屈腿,上下左右捣鼓了几回相机,也不知其中到底有什么门道,照片一出来,树是树,云是云,人也身高腿长,画面很和谐。 女孩子们纷纷凑过来看,吵着也让她拍几张。 尹吉拉耐心地给每个人都拍了张照片,目光落在走在最后的庄瑞尧和殷杳身上时,微弱一颤。 脸上的笑失落了些许。 谈樱淡淡向后瞥去一眼,收回目光时,正好与庄瑞尧身旁的关风眠对上眼。 少年的目光澄澈隐忍。 她漠然回头,跟上蔡湉几人的步伐。 越往山顶,山风愈凉,气温愈低,一阵沁凉的阴风忽而穿透背脊掠过,她身上的白色短袖呼噜鼓起又迅速扁下,高高扎起的长发在风中吹散,头上的太阳帽随后啪嗒一声,滚落数层台阶。 “你的帽子!”蔡湉惊呼,视线追随着飞掉的帽子,只见帽子骨碌骨碌滚下几阶,被一双手迅速捡起。 关风眠直起身,抖落帽檐沾上的尘土,抬头眯着漂亮的眼睛望向台阶之上。 少女乌发飘扬,正一丝不紊地扎着散掉的长发。 飒飒山风吹拂她额际的碎发,平添一股朦胧的凌乱美。 “给你。”他哑声道。 谈樱绑好马尾,伸手去接帽子。 “谢谢。” 两人指尖无意间相触,点水般柔软的触感让关风眠浑身激起颤意,他瞳仁微凝,看她背过身戴好帽子,再无他话。 “风眠…”身边柔柔传来殷杳的声音。 侧眸一瞥,殷杳的神色有点幽怨。 “我叫了你好几声,怎么都不理我?” 庄瑞尧手里拎着她的双肩包,插嘴道:“他耳背,别跟他一般见识。” “有什么事?”关风眠说。 殷杳悄悄睨眼前面谈樱的背影,欲言又止。 真是,庄瑞尧没事总跟着他们干嘛,害她想跟风眠说悄悄话的机会都没! “现在没什么事了。”她温柔的说。 关风眠看她一眼,没再说话。 此时众人已经爬过半山腰,西移的太阳正好被挡在另一面,山风习习吹干脸上的热汗,恰好路过一条绕着山腰的长长石板路,道边有两座供游客歇脚的圆亭,祁开朗提议在这里休息片刻。 谈樱走到石栏杆处,凭栏眺望远处。 呼—— 背后幽然刮来一阵风,丝丝凉意透过薄衫,渗入骨髓,有什么东西在疾速逼近。 “他看起来在暗恋你喔…”尖锐阴厉的鬼声在她预料中响起,在空旷山间造成回响。 “要不要我撮合一下…噫哈哈哈哈…” 谈樱眉头几不可察一蹙,这女鬼的声音,刺耳的很。 她能明显感觉到有什么气流在身边滚动,可除了声音,这次却什么也看不到。 第92章 是你把我召唤来的 “知不知道,刚才我找你可花了好大精力…”女鬼的声调由高昂转为低迷,“你们家门口出现了什么东西,我刚才好疼的…跟死的时候一样疼…哦,死…我死了…” 谈樱猛地转过身。 身后的圆亭蔡湉和尹吉拉正坐在长椅上吃零食,另一侧,祁开朗正和两个同班男生兴致勃勃聊着什么,三三俩俩的游客自中间的窄道结伴路过。 除了风过叶动的黄柏树,空空荡荡。 她抬起脚,朝圆亭后头通往林荫深处的羊肠小道走去。 呼啦——一股气流擦着她的小腿快速奔前,她留意着道边花草们随风弯折的方向,一边加快步频。 “你出来吧。” 空空荡荡的林子陡然响起空灵的女音。 谈樱凝眸望着前方,便听嘻嘻一声怪笑,一张惨白的女人脸慢慢在半空出现,凸出的眼球糜烂的嘴唇,脸庞虚肿可怖。 还是那身破破烂烂的绿色毛衣,发旧的白色长裤。 她赤裸着脚站在距她五六米远的泥土路,每走一步,身下就出现一滩血迹,每踏一步,便有汩汩的鲜血顺着大腿流下。 白色长裤浸染血红。 谈樱眼底一阵轻微痉挛。 “你是谁,我为什么会看到你?” 少女脸上毫无恐惧的颜色,女鬼有点失望,失望过后又是浓浓的兴奋。 她扭曲着浮肿的脸,嘴巴诡异上扯。 “命中注定,你必须要帮我报仇…” 她抚摸着微隆的小腹,歪着头,空洞的猩红瞳仁像在盯着某一处。 谈樱嘴角泛起一丝怪笑。 “帮你?” 半夜醒来发现自己能看到鬼,那鬼在白日还缠着要她报仇。她忽然有点不理解这个奇形怪状的世界了。 女鬼呼噜一下逼到她眼前,带着一股难以名状的难闻气味。 “对!”她嗓音再次尖利,“他害死我!还想害他!我要杀了他!” “我为什么会看到你?”谈樱冷静的发问。 一个正常人怎么会莫名其妙有了阴阳眼,更何况,她只能看到她一只鬼。 “你问我?”女鬼绕着她飘啊飘,嘻嘻笑着,又倏地把脸凑近,“你不该问问你自己,是你把我召唤来的!” 听到“召唤”二字,谈樱眼角抽了抽。 她虽做过阿飘,但前生是个正常人类,坚定不移的相信马克思主义科学,直到成为世间的一缕冤魂…莫非是因为她新生到另一个生命体上,继而强行改变周围磁场的强射线粒子波等物质,导致了某些奇怪现象产生。 譬如,能看到眼前的女鬼。 “我没有召唤你。”她道。 女鬼似乎被她惹恼,哗地飞向一棵黄柏倏倏转了一圈又飞回来,尖叫道:“你能看到我足以证明一切!你要是不帮我,我也不会帮你!” 谈樱毫无起伏的声音透着冷意:“帮我?你要帮我什么?” 女鬼直视她清幽如潭的眸,少女的纯真感在此刻荡然全无,具是无边戾气。 女鬼不知道哪个字惹毛了她,惊惧的后退一步,想到自己才是恐怖故事中可怕的鬼物,恼怒的再度朝她逼近。 反正这女孩想打也打不到她! 她露出恶齿尖叫一声,谈樱嫌弃的别开头,不忍直视她的血盆大口。 “我告诉你,下面有死尸!”阴冷的声音在耳畔吼叫。 第93章 尸龄比我还久 谈樱心尖一跳,冷冷睇向她。 “你说什么?” 她咻地钻进小道旁的树丛,透明的魂体径直穿过绿色的灌木,几乎要融入绿林。 “下面有死尸…” 她用阴森的语调重复道,在一处崖壁停住,围着陡峭的崖壁绕来飘去,下面全是绿油油的树丛,一眼望不到底。 道边的草丛郁郁葱葱,虫鸣不绝于耳,根本没有容人踏入的余地,谈樱本不想理会她的风言风语,但女鬼脸上痴惘的眼神,令她生出疑虑。 她猫下腰从几条下垂的树枝下钻过,踏着没过脚腕的杂草丛,视线一瞬不瞬盯着在一块干燥裸露的岩石处忽然静止不动的鬼影。 “檀樱——”蔡湉的声音远远传来。 “檀樱你在哪儿?”接下来是尹吉拉的。 “我刚才看到她往这边走。” 其中还有殷杳的声音。 谈樱脚步微顿,鞋底擦过草叶的窸窣声渐小,女鬼阴恻恻的扭过脸,对她比了个嘘的手势。 “奇怪,前面要没路了,怎么都没看到人?”尹吉拉担忧道。 “会不会是你看错了。”蔡湉质问。 殷杳委屈的说:“没有,风眠也看见了。” 议论声越来越近,灌木林绿荫不算浓密,若是认真探寻,不难发现她在林间。 谈樱索性转回身,出声道:“我在这里!” “是檀樱的声音!”蔡湉惊喜的拍拍手,随后响起一阵乱糟糟的脚步声,几人的身影很快出现在眼前,走在最后的是身高出众的关风眠、庄瑞尧和祁开朗。 蔡湉率先钻进灌木林,“你跑到这边做什么?” 谈樱随手一指,“发现这里的花很漂亮。” 蔡湉定睛一瞧,山上居然有几棵野生的合欢树,叶纤细似羽,红花成簇,一簇簇如清奇的小红伞,美而清奇。 “哇,好漂亮的花!”钻进来的尹吉拉先是一阵惊呼。 六个人陆陆续续钻起来,几乎要踏平软塌塌的绿草,本来是来找她的,最后纷纷对花开正盛的合欢树拍起照来。 “哼,叫你别出声!竟然还召来一群小屁孩!” 凄厉的声音又在耳边缠缠绕绕。 “不听我的!你会后悔!” 谈樱面不改色,微笑的站在树下和尹吉拉合照。 “嗤,拍什么照片!你脑袋顶上有只比我还丑的吊死鬼呢!喂你瞪我做什么,说你丑难道不是实话?看看你那眼珠子,都快被鸟啄烂了。” 谈樱:“……” 总之拿到照片,她只看到头顶一片红绿相间的合欢花。 女鬼绕着合欢树挥舞了几下拳头,又逼至她耳畔道:“那死尸躺了四年,尸龄比我还久…” “…真不想见见么?” 白云青山,绿叶红花,友人作伴,本是唯美的景致,却因一只穿梭其间丑兮兮的女鬼大煞风景,谈樱再也看不过去她频频穿过朋友躯体时恶作剧般的鬼脸,慢悠悠挪到崖壁附近,她方才站过的那块裸露石块。 “帮你也不是不可以,但于我有什么好处?” “好处…” 女鬼怪兮兮地裂开嘴,血红的眼珠闪着幽光,像是在笑。 “好处当然包你满意…咯咯咯…” 她猛地朝后飞,在林间转了起来,转瞬如水汽蒸发般消失,谈樱眯眼追寻着她的足迹,蓦然觉得后背传来一股力量,将她重重朝崖壁的另一端推去。 蓝天白云与绿树青山开始在眼前颠倒起来。 “檀樱!” 她听到尹吉拉惊恐的尖叫。 第94章 怦然心动 “殷杳你在做什么!” 少年惊恐绝望的声音一丝丝唤回殷杳的意识,她两只手虚妄的在空气里抖动,茫然眨着眼,看到五张用不可置信乃至愤恨的眼神瞪着她的面孔。 “不...”她惶恐的摇头后退着,两片苍白的唇无助委屈的抖着。 不是这样的! 她虽然讨厌苏檀樱,甚至想把她从山上推下去,可她没真想那么做!就算要做,怎么可能当着大家的面! “我没有...我没有...”大滴大滴的眼泪自眼角溢出,她两腿一软,虚弱的瘫倒地上,“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有...” 苏檀樱掉下山了! 是她的手碰到她的肩才掉下去的! 她完了...... 没有人理会殷杳惨淡无助的心理状态,蔡湉趴在谈樱掉落的位置往下张望,她掉下去的那瞬间,没有人反应过来,甚至连冲过去拉人的机会也没有,眨眼间就掉入丛丛灌木林中不见踪影。 尹吉拉靠着块石头害怕的掩面哭起来。 “怎么办怎么办?檀樱会不会死掉,呜呜呜...” 关风眠惊惧之后很快冷静下来。 “下面全是树还有河,她还有希望!立马拨打求救电话!” “我打!”祁开朗哆嗦着手忙不迭掏出手机。 …… 层层叠叠的墨绿树叶在不断下坠中,仿佛生长了翅膀的绿色蝴蝶,在璀璨的阳光里化成一圈圈迷幻的光影。 谈樱眯起眼,失重感与身体滚过陡峻嶙峋的山坡时的旋晕感带走身躯应有的痛意,天旋地转中,一朵半白半红,带着阳光颜色的合欢花缓缓地、轻飘飘地飘入视线。 她想起比利时画家吉兰马格利特的《怦然心动》,那朵生长出刀刺的粉红色玫瑰。 “假如人们不专注的观看事物就想有所发现,人们将永远看不见所想要的东西,对于奥秘…人们不必去谈论它,而应去捕捉它。” 脑中蓦地掠过低沉磁性的男音,像刀刺穿透血肉。她太阳穴处一阵抽痛,带走视野里所有光芒。 …… “谈樱...谈樱...” 少年低沉干净的声线,如春日冰雪初化的山涧清泉。 谈樱嘤咛一声,轻轻缓缓地睁开眼。 四肢百骸的酸痛在一瞬间钻进所有感官,尤其是左边胳膊,像被什么怪物啃掉小半块肉。 “嘶...” “别动,你胳膊上的伤我才包扎好。” 她的胳膊被一只手有力固定住,低缓的男声在山洞回响,很好听,让耳朵痒痒的。 跳跃的火光印在山洞凹凸不平的岩壁,适应昏暗的光线后,她终于看清与她靠得极近的脸庞。 有棱有角的下巴,弧度优美的薄唇像涂了胭脂般红润,高挺的鼻...再上面,深邃有神的凤目如两珠上乘的黑曜石,一眼望不到深处。 谈樱一时有些发痴。 直看的他略有些不自然的移开视线,轻挑唇道:“发什么呆,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傻。” 谈樱渐渐回神,两颊飞快飘入两团可疑粉云,“你、你胡说什么!” “看看,心虚的脸红了吧。”段修与谑声调笑。 少女脸烧得慌,咬着唇别过头不想理他。 第95章 看你就想笑 安静无声的小山洞,只有中间那堆篝火偶尔的星火噼啪声。 过了会儿,他再度低头查探她胳膊上的伤。 “血不流了,不过最好不要乱动。” “……” 谈樱挪起屁股坐的离他稍远一公分,双眼望着山洞口,除了火光所及的范围,眼及之处一片黑黢黢。 天黑了呢… 静静聆听,还能听到洞外的虫鸣和嘶嘶唦唦地水声。想到此时的处境,她背脊忽觉发凉。 段修与不着痕迹往她身边凑了凑,包裹在深灰色运动休闲裤的大长腿翘在一块凸起的石头上,正好将自外吹来的风挡住些许。 四月的天,夜沁凉。 “我…们在哪里?”许久没说话,谈樱发现自己的嗓子有点哑。 段修与从背包侧袋抽出一壶运动净水壶,酷酷地塞进她手中。 “我也不知道。”他说的坦坦荡荡。 话落,洞外远远传来一声狼嚎,森然可怖,谈樱惊地一个瑟缩,瞪着小鹿般的大眼警惕看着洞口。 “不用怕,”耳边的声音满是令人信赖的力量,“野狼不会往我们这边跑。” 他们落在山涧,山中野狼一般爱往山上跑,何况他选的山洞正好被繁密的藤蔓植物覆盖,四周全是灌木。 谈樱稍微松了口气,想到沦落到此的原因,又突然有点沮丧。 她悄悄窥了眼身旁的段修与,他半垂着眼,不知在想什么。 “我很抱歉…” 软糯羞赧的一句随噼啪的火星声在寂寥的山洞中响起。 段修与眼皮微动,他勾唇讲话时,嘴角总噙着一抹天然笑意。 他低低一叹,“春个游也能丢,没谁了。” “……” 察觉少女撅着嘴把头垂的更低,他心底笑意更深。 谈樱很懊丧。 爬山踏青时集体休息时间,看到远处一片盛开的粉色桃花林,出于对美丽事物的探究,她独自悄悄跑了过去。山中野生的桃花树,丝毫不吝于家里那株精心培育的桃花树,她想画下来带回去给爸妈看。 画着画着,一回首发现山道上的同学们全不见了。急忙慌乱下,也不知踩到哪个坑,她顺着个小山坡就滚到个不知名的沟沟里… 然后,他出现了。 斜跨黑色登山包,单手插兜,居高临下站着,冷酷地把她从地上拎起来。 谈樱又悄悄瞟向段修与,这一抬眼恰好被同时看来的他捕捉正着。 一时间,摇曳的火光染上缠绵绯色。 谈樱渐渐连呼吸也不敢用力。 他维持着侧对她的姿势,黝黑的眸锐利如锋,似要将她的灵魂看穿。明明不过十七,这广受全校女生欢迎的学神校草浑身总透着一股超脱同龄人的成熟大气。 不笑时自带一股威严压迫。 奇怪,她居然用“威严”形容一个未成年小屁孩。嗯…虽然她比他还小一岁,也是个小屁孩。 谈樱心中百转曲折,面无表情,顽强的与他对视许久。 她忽而听到一声低笑。 少年笑起来,左边嘴角处居然有个浅浅的梨涡,酷帅又甜齁鼻,她从一张脸上窥到两种反派的美。 “笑什么。”她板着脸不虞道。 他低低道:“看你就想笑。” “我看起来很好笑?”她语气更加不虞。 段修与懒洋洋嗯了声,趁她反驳前,不明所以的说了一句:“现在是个不错不时机。” “…嗯?” “趁着只有我们,”他整个上半身转向她,忽然把俊脸凑得极近,黑如墨的眸深深凝视着她,“解释下,在学校干嘛装作不认识我。” 干净磁性的嗓音诡异的透着一股子委屈。 第96章 脑壳有包的妹子 【重逢】 南城,四十一号大院。 七月,盛夏的阳光毒辣灼热,好在是清晨时分,太阳刚刚露头,清风习习吹过。 滚筒洗衣机运行结束的声音滴滴一响,客厅立马传来母亲的声音。 “阿樱,把被单拿去晒——” 院中正站在画架前描绘草木的少女清脆应声,放下素描笔,转身跑进厅门,随着蹬蹬上楼的脚步声,纤瘦匀称的窈窕身影出现在三楼大大的阳台。 白色床单呼啦鼓起,被一双白皙的手乖乖地固定在绳索上,她一个一个夹好彩色夹子,捋平褶皱。 大功告成,谈樱满意地点着头,转身回头的那刹,她看到隔壁石柱栏杆上立着一道黑影。 “呀!” 青天白日,平白看到一个不要命的人站在栏杆上,稍有不慎便可能坠下楼,她捂着嘴倒退两步,惊出一身冷汗。 “嘘!” 她听到冷冷一声。 栏杆上的人微微侧头,身后耀眼的日光将有棱有角的侧颜勾勒出油画的质感,那是个身量极高的少年,着一身黑,削瘦高大,微微紧身的上衣包裹着肌肉的蓬勃迸发力。 “你你不要乱动哦!”谈樱试探的上前两步,以为他是想不开寻死觅活的叛逆少年,紧张的劝道,“跳下去会很疼的,脑浆会四崩五裂。” 跳下去? 少年倨傲的俊脸闪过几丝愕然,旋即薄唇挑起一丝漠然弧度。 以为他跳楼呢,脑壳有包的妹子。 他扭扭脚踝准备回屋,又在转头前眯起眸,鹰般的视线胶着在少女脸上。 后者茫然睁眼瞅来,嫣红的樱桃小嘴半张,略带婴儿肥的鹅蛋脸白中透粉,青涩稚嫩而清纯可人。 嗯? 非常之眼熟。 足足审视了十秒,他忽然在栏杆上迈开步。 谈樱惊愕的瞪大眼睛,惊得心脏都要跳出口腔。 “诶,你要做什么!” 那身高腿长的少年在不过一扎宽的扶手上跑起来,朝着她所在的方向,两栋楼的阳台之间足足空有一米二的距离! 谈樱手中攥着被单一角,只记得太阳升得很高,视线中的少年仿佛长了翅膀,踩着最后一道扶栏凌空一跃而起,眨眼间落到她跟前。 “……” 少年理了下上衣,瞥向不知是否因为受惊而抱着膝盖坐到地上的少女,强压住嘴角不住上扬的笑意。 真是豆沙包。 呆兮兮的模样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谈樱维持着惊叹的表情,总算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是谁呢?”怎么会这么厉害的从一栋楼跳到另一栋,毫发无损! 仅出没于电视视频的极限“跑酷”,在某日以出其不意的方式让她得以一窥,不得不让人惊奇。 少年绷着脸,幽邃的眸故作高深,幽幽望了眼远方,竖起食指在唇瓣上轻轻一碰。 “一般人我不告诉她。” “嗯?” 他单手搭在唇边,凑近她的耳,“中央情报处一级特工。” “……” 少年露出一丝冷酷笑意,“保密,否则…”在她呆滞的表情中,他对着脖子比划了一下。 等到晚上姥姥告诉她隔壁康爷爷的外孙从美国回来,还是她儿时的玩伴,谈樱捧着牛奶差点呛住。 天呐天呐,康爷爷的外孙真是从美国成功卧底归来的少年特工? 第97章 我愿为你粉身碎骨 火花噼啪一声,在寂寥无边的夜色中响的突然,谈樱藏在乌黑长发中的小脸受惊般往脖颈下缩了缩,只露出一双水盈盈的杏眸。 前年姥姥生病,她从京都来到南城读高一,方便和母亲一起照顾老人,将升高二的暑假,姥姥病愈,她借着父亲的便利及自身的优秀成绩,重新转入京都一中。 至此,在生命中阔别几年的儿时玩伴小哥哥,以一中赫赫有名的风云学神的姿态再度闯入她的世界。 同班同学,亦是同桌。 而在转学前的初三暑假,南城,他们便有了久别重逢后的第一次遇见。 她傻兮兮的坚信他是中央情报局特工整整大半年! 蠢透了呢! 谈樱懊恼地嚅动着唇,小声说:“哼,谁愿意认识你…” 段修与挑起眉,双臂环在胸前。 “大前天的物理作业,你抄的谁,前天那道几何题,谁教了你半小时?单说此刻,是谁陪你在山沟沟里风餐露宿。” 谈樱悄悄翻了个白眼。 所以说班上有不少女孩子视她如蛇蝎,她只是个转学生,初来乍到朋友没交上几个,反而因与他成为同桌而莫名其妙结了恶。 她反驳说:“也不知道是谁信誓旦旦的说认识路,结果走丢到了这里。” “人无完人,偶尔看岔路很正常。” “……”如此厚颜的为自己辩驳,谈樱无言以对。 “老师们应该在焦急的找我们吧…”她沮丧道。 明天若成功“走出”山沟沟,和老师同学们重聚,无法想象见面时会受到怎样的注目。 段修与的声音忽而钻进耳,“想多做什么,我把你带丢的。” 他半张被火光照亮的脸氤着暖煦,墨眸深沉盯凝着她,魅惑迷离如光年外的梦幻行星光带。 谈樱不台喜欢和他对视。 确切说,不敢与他对视。 只需看着他,她可以把见过的所有美好事物在他身上任何一处找到美的共鸣。 俨如完美的艺术品,让她瞻仰…欣赏…甚至… 她猛然闭眼,将自己蜷缩在角落。 “谈樱。” 低沉优雅的嗓音轻微晃动她的眼皮。 有人缓缓朝她靠近,袭面而来的气息清爽纯粹。 “你不觉得,我们现在应该做点什么?” 啊? 看到少女睁开受惊的小鹿眼,段修与嘴角噙笑,流露出一丝勾人的痞气。 …… 星空很大也很近。 耳边虫鸣、鸟叫、树叶唦唦,鼻间飘来不知名的幽香,甜甜的,闻起来口感不错。 如果此刻可以放一首,最先想到的会是什么呢? 《heavensent》。 “我不再抗争…挫骨扬灰…我愿为你粉身碎骨…” 迷离惬意的调调,她哼出几句英文歌词。 “唱的什么?” 颈边凑来一颗脑袋,借着明亮月光,能看清他高挺鼻梁上浅浅的绒毛。 他一凑近,周围的空气在缓缓抽离。 谈樱朝旁边倾了倾,因为在树上,双腿惯性晃了晃,枝桠上的树叶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月色极好,春色媚人,又身处深山,他方才提议出洞看星星。 爬到高高的树上看星星。 第98章 你看它走势朝下,是下山的路 “唱的什么?”他低声说。 因靠得太近,她浑身上下的细胞都叫嚣着不自在。 谈樱屏息,视线放向高高的夜空,硬邦邦挤出两字:“唱歌。” 段修与:“……” 她羞赧的弯弯唇角,两条小腿在空中悠然的晃了晃。 爬树时还觉得害怕,适应高度后,因为怎么也看不清与地面的距离,反而轻松起来。 抬头,被无数颗星星点缀的夜空一闪一闪亮着光,在没有照明工具的深山,是星光与那抹月牙般的细月驱散着无尽黑暗。 “现在几点呢?”她问。 空旷的山野陡然响起人类的声音,似乎让四周的鸟鸣虫叫迟疑了一秒。 段修与腕上模样繁复的智能手表夜光可视,谈樱看到表镜亮了一瞬。 “八点四十。” 从脱离大部队到现在已经过去大约四个小时。按照计划,此时他们应该身在旅游区划定的实训基地做游戏。 到底在哪一步出的错? 谈樱想起三个小时前路过两条岔道,一条朝下往东偏北,一条朝上往东偏南,她坚持要走第二条,他笃定选择第一条。 “你看它走势朝下,是下山的路。” 那时大部队是要下山拐回基地的,按道理讲下山可不是要走下坡路,她被说服。 后来… 明明该是下山的路走着走着又往另一座山头上去,道路愈发的窄,旅客愈发的少,草木愈发的茂密,天色愈发暗淡,她一不小心又被绊倒,又滚下山坡… “都怪你!”越想越恼,谈樱挥起小拳拳往他胳膊上砸了一拳。 段修与目露茫然,“怎么突然怪我?” 谈樱撅起唇,抽了抽鼻子,“还不是你不听我的走错路!” 极少看到她情绪起伏的样子,他两指拖着下巴,颇有兴致的歪着头。 “是么。你当时要是足够确信,为什么不说服我?” “……” “说到底,是你判断力不足。” “……”要不是从小淑女惯了,谈樱真想脱掉鞋子一巴掌呼扁那张五官出众的脸。 他挂起段氏标准贵族笑脸,一揉她的发顶,“下次表现的聪明一点,我就听你的。” “段修与!”谈樱气到只能干巴巴咬着他的名字。 真想让成天念叨高冷男神的那些女孩子看看,她们的梦中情人不止从小是个话痨,还厚颜无耻! 段修与保持帅气微笑,“被我戳中不足之处,有点不高兴?” “……” “要是同意我叫你豆沙包,我每天变花样夸你两句。” “……”谈樱仰起小脸,完全无力张口。 哼,搭理他,还不如数数天上星星有几颗呐。 习习拂面的山风沁凉清新,夜很沉,虽是荒山野岭,她竟没有一丝害怕的情绪,遥望夜空,梵高那幅回旋翻卷、笔触粗糙的《星空》映入脑海,与她此时愉悦的心情迥然不同。 眼角余光睨去,她发现他眉峰微蹙着,神情寒凉,是从未见过的吓人表情。 谈樱微怔,眨眨眼,“段修与?” 随少女甜糯声音响动的,还有树叶摩挲的唦唦声。 他嗯了声,目光重新投到她脸上。 她正正脸色道:“你辜负了我的信任。” “嗯?” 谈樱没注意他眼神又瞟向她身后,继续说,“这是我对你刚才那些话的反驳。” 段修与唇角动了动,流露一丝笑意。 “反驳无效。” “有效!” “无效。” “有!” “别动,你后面有蛇。” “……” 谈樱激动的抬到一半的小拳头凝固在半空,整个人渐渐僵掉,她发誓,她只是想验证他有没有在骗人才扭得头。 第99章 是这一点 谈樱激动的抬到一半的小拳头凝固在半空,整个人渐渐僵掉,她发誓,她只是想验证他有没有在骗人才扭得头。 嘶—— 树影晃动,月光森冷,黑黢黢的枝头缠绕着长长一团东西,正缓缓蠕动。三角头,尖鼻子,斑纹棕黑,丑陋冰冷,它昂着大头,朝着他们的方向吐着血红蛇信子。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作为一名优秀的十六岁高中生,谈樱再也淡定不下去。 “啊!” 惊慌失措的惊叫猝然唤醒沉睡一片的山林,她紧闭着眼扭回身,完全忘记自己正危险地挂在树上,不知所措的往一旁扑。 确切说,是被拽了过去。 等回过神已埋头撞进温暖宽阔的怀抱里。 “段修与,真有蛇!” 怀中闷声委屈,段修与眼瞳不禁漾起一层浅淡笑意,一手揽住埋在胸前的娇小,另一手速度不减,紧盯目标物,冷冷飞出藏在手中的微型匕首。 谈樱只听得耳边凌厉风声一道,枝丫扑扑簌簌地晃动几下。 世界重复安静,只余两道交互缠绕的呼吸声。 一呼一吸。 她悄咪咪的抬起头,回头望了眼,身后枝丫空空荡荡,只孤零零披着绿叶。 蛇不见了。 再回头,蓦地对上一双漆黑如夜的眸。 胸口的心脏奇异地乱跳起来。 掌心传来的热度逐渐炙热,谈樱脸轰地炸开,她居然双臂环抱着他的腰,紧紧地! “诶…对不起…” 段修与握住她欲将抽离的胳膊,倾头靠近,直挺的鼻梁距她不过十公分,凤眸漾荡的温柔比月色还浓。 “樱樱。” 磁性温润的低喃,某一刻酥麻了所有感官。 她咬着下唇,对于心底升起的莫名紧张感惊疑不定,脑中一片空白,只睁着一双水盈盈的眸强装镇定的与他对视。 段修与脑袋进水了,为什么这么肉麻兮兮的喊她? 他薄热的呼吸轻轻扑在她脸上,道:“我向来不拒绝女孩子投怀送抱。” “……”谈樱傻眼了一刻,摇头,“你胡说。” 在他们相识的漫漫岁月,她从未看到他身边有异性出没。噢,要除掉道格,他家那只拉风无比的纯种德牧。 成天认为自己帅得不得了,却连初恋都没送出去呢。 “我们认识多久了?” “快两个学期。” 他单指勾起她的下巴,“果然数学差。十二年。” “以前太小,对事物没有认知度,不算。而且你十岁就去美国念书了。” “那两学期就两学期吧。” 她默了默,“你话题转的似乎有点快。” “我是在证明我没胡说。” “哪一点有证明?” 她抬高下巴,想逃脱温热指尖的滑腻触感,又被他攫地更紧。 他缓缓凑近,长长的睫毛轻颤,如蝴蝶在花瓣上轻盈振翼,近到挡住绰绰树影,谈樱怔然睁着眼,视线中的漫天繁星,被两珠比星光更灿烂的黑色瞳仁占据。 “看,是这一点。” 低哑迷离的声线消失。 唇瓣软软落下两瓣微凉,击穿四肢百骸的异样感觉,似欢愉似羞赧,是一朵粉色花朵绚烂初绽的模样。 她闭上眼,屏息,只有一双清亮的瞳在幽暗脑海里闪耀… 第100章 前所未有的巨大职业挑战 黑暗中,发出一丝撕裂幕布的声音。 “混蛋,你你…!” “嗯?” “不要脸!” “是你非要我证明的。” “强词夺理!我要和你绝交!” “我们只是同桌关系,哪有什么深度交情用来绝交。” “……” “那给你次机会。” “……” “再让我亲一下。” “?段修与?!” “刚才我只是点了下你的嘴巴。你想和我有深度交情,不得再让我深度亲一下。” “…啪!…哎呀!” “笨蛋,这是树上,想摸我等下到地平面也来得及。” “…快让我下去!” “你要先亲我一下。” “……” …… 日光黯淡下去。 一阵阴凉的风吹过,黏在身上的汗渍顷刻风干,在肌肤上凝结一层白色颗粒。 点点血渍红透了白衣。 眩晕感彻底消失,谈樱轻轻睁开眼。 头顶的荫蔽将夏日的阳光严实的屏蔽在外,只漏几道勉强照亮四处的光。 她撑着胳膊站起来,撕扯到身上多处被枝条灌木划伤的伤口,疼到蹙起眉梢。 那只害她跌下山崖的罪魁祸首呢? 许是察觉到杀气,谈樱原地转了好几圈,也没发现那只嚣张无比的女鬼。 顺着山壁往上看,除了树便是草,她要怎么上去? 看太阳西移的程度,她似乎在地上躺了很久。 谈樱取下背包,在包内侧兜摸了摸,取出一把短小锋利的军用双动折刀。 指尖拂过平滑刀背,想起那把在车上被某人顺走的特制匕首,她不虞的抿了抿唇。 这把折刀明显不如匕首好用。 只盼山里没有让人难办的野生动物。 她滑开手机屏幕,信号零条杠,连求助电话也拨不出去。深陷陌生的深山老林,风险未知,前途未卜,天色渐晚又是孤零一人,她沿着长满杂草的长长小道漫无目的走了十几分钟,在一条涓涓小溪流前停住。 “你出来。” 语气清淡无起伏,那双瑰色的桃花眸冷静的有些骇人。 荒野寂寥,回应的只有风声。 “给你三秒,三秒过后,一切免谈。” “三…” “二…” “啧啧啧,你们人类总是霸道不讲理,”凄厉刺耳的女声自右后方穿来,裹挟着风声,“出来就出来,脾气那么大干嘛!” 黑影左摇右移,压弯一丛丛小草,忽而一阵阴风扑面,谈樱定睛凝眸,还是那张丑陋浮肿的脸,浑身冒着黑气,在距她三米远的位置站定。 “领路。”她吐出二字。 生着张清纯可人的少女脸,气场却清傲如女王,女鬼浑身一哆嗦,张嘴龇牙逼至她眼底下,“好呀,你先求我!” 一副不把人类惹毛气哭不肯罢休的样子。 谈樱脸冷了冷。 “求我啊~求我啊~嘻嘻嘻嘻…”她呲着黑牙,嚣张的围着她转起来,“求我我就把你带出去…啊!” 凄厉的惨叫划破天际。 当然,除谈樱之外没有任何人听见。 她讶然打量着自己的手背,除了几道划伤,依旧白皙娇嫩。 她能打到鬼? 跟前,女鬼捂着蓬乱的头,瞪着猩红白眼,嘴巴错愕张大,全然一副怀疑鬼生的表情。 mmp…女鬼生涯八个月,她遭遇到前所未有的巨大职业挑战! 她被人类打了! 居然有人能触碰到她?! “哇啊啊啊啊!救命鸭!” 谈樱不虞的捂住耳,看那团乌黑在原地抓起狂。 第101章 神一般的存在 嘹亮的军号穿响绿油油的训练场,烈日之下排排整齐划一的军绿色队伍整装待命,气血昂扬,随前端长官的指令训练有素的事例动作。 “全体都有——”高昂的声音气势直逼苍穹,“敬礼!今天我们特战旅终于迎来首都总军区特降教练官,红鹰突击特战队军长...” 话未落,一下军纪严格的队伍爆发出剧烈的欢呼,掌声如海浪般涌来,旅长秦玚撕破喉咙才把躁动的声音压住。 红鹰特战队!这如雷贯耳的名号无论传到哪个部队定然都会引起轩然大波!作为华国顶级的皇牌部队,是神秘而神圣的存在,而一路实打实摸滚攀爬领衔各种“兵王”称号的现役红鹰特战队最高指挥官,更是不少兵蛋子心目中神一般的存在。 今天终于有机会见到本尊! 还是活的! 在场的两千名士兵,无一不是经过严酷选拔精挑细选的特种兵,而今上头特邀红鹰特战特种兵之王前来特训,所有人都清楚,训练只是噱头。 这是迈入红鹰特战队大门的鼎红敲门砖,机会千载难逢。 当着一身沙漠迷彩的高大男子进入所有人的视野,不等秦玚发飙骂人,偌大的训练场登时像被扎破洞的巨大氢气球,瞬时鸦雀无声,静悄悄的俨如失去人息。 众人屏气打量。 兵神的身材自不必说...叹为观止。 兵神的脸蛋...有人没忍住发出一句脏话。大家都一样风吹日晒过来的,为啥人家的脸那样,他们的脸这样! 操!上天不公! 男人漠然沉静的墨眸淡淡一扫,气魄不怒自威,动作迅敏有力的行完军礼,他握住话筒,低沉冷酷的声音在空阔的训练场回响。 “即日起,为期一百天的百日特训正式开始。” …… 白墙,国旗,绿窗帘,夏日的光把一室照得瓦亮。 “老段,怎样,给你的办公室亮堂吧?”实木沙发椅上,秦玚快意的伸长腿,仰视着立在窗前的人。 带兵多年,终于有个暂退二线的机会,他能不高兴? 付老别说还挺靠谱,真把段修与这尊佛请来南城了。 “亮堂。”男人望着窗外,语气着实敷衍。 秦玚拍拍腿站起来,“住宿也给你安排好了,全营最舒服的房间!有啥需要别客气,尽管提。” 段修与别头瞥去一眼,“房间先预留,有空就住。” “……”秦玚噎了噎。 话听起来不太对,身为教练官不是应该从早到晚时时刻刻驻扎在营地,“有空就住”啥意思? 说好的军纪严明呢! “老段,晚上不是也训练满档,你不得每天住这儿?” 段修与冷冷勾了勾唇,“严霂是摆设?” 他虽来南城73军区暂代教练官,红鹰的大小事宜及个人私事依然是重中之重。尤其是...私人时间。 隔壁办公室正和美女指导员聊得热火朝天的严霂突然打了个打喷嚏。 “哟,不会刚来我们这儿就水土不服吧?”女指导员调笑道。 严霂尴尬的挠挠头,“一准是有人骂我!” 第102章 苏小姐跌落山崖... 许是没想到心目中的兵神居然会说出如此不靠谱的话,秦玚黝黑刚强的脸有一丝龟裂。 “这…副教官的能力倒也不错…” 笃笃笃—— 急促有力的敲门声让两人纷纷侧目。 “报告首长,有要事!” “有屁快放!”心里正憋屈,秦玚总算逮住个能骂的人,“罗里吧嗦有兵样没!” 走进门的传话小干部一脸懵逼。 他就说了七个字啊,哪里啰嗦了? “我…我找段首长。” 段修与猛凝眸,从方才就盘旋心头的异样不安,隐隐有了答案。 他心头下沉。 办公室安静的有些吓人。 “方宸先生让我转达,苏小姐桔山跌落山崖,搜救队正在…” 话未落,正愣住的秦玚只觉一阵飓风刮过,办公室的铁门砰地被拉开,瞬时不见人影。 他拔高音量,“跌落山崖?什么东西?” “报告旅长,我也不清楚…” “让二营弄五六个人出来,快去!” “收到!” …… 天色愈发昏暗,远处天际渐渐燃起一片火烧云,山里的气温一点点下降,山风一阵又一阵吹过。 谈樱感受到一丝冷意。 挨过打后的女鬼耸拉着脑袋,失魂落魄的在前头飘。 许是怕再被打,顽强的与她保持五米远的距离,稍一发现距离缩短就要急飕飕的往前冲几步。 走了又约莫半小时,谈樱划开手机屏幕看了一眼。 依旧没有信号。 什么破山沟沟,信号如此差。 “是你捣的鬼?” 飘在前头的女鬼的背凉了凉。 她转回鬼脸,挤出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表情:“什么?” “再怎么偏僻也是旅游区,不至于一格信号都没。” 面对少女冰冷的质疑,女鬼坚持装傻到底:“这种东西不都是你们人类捣鼓的,我怎么会懂。” “你一口一个‘你们人类’,好像从未生而为人似的。” 万箭穿心大概也就一句话的功力。 女鬼脸色登时大变,周身黑气滚滚,龇起牙齿狰狞地嘶吼着冲至她跟前,想到面前的少女能打到她,默默地退后一点。 “夺舍新生,你很得意对不对!你本该比我可怜!”她摸着微凸的小腹,猩红的眼滋滋往外溢出血泪,“我的孩子,可怜的孩子…那天在医院拿到报告,回家想给他一个惊喜,告诉他我们有宝宝啦,他该有多高兴哦…都是他!全是他!摧毁我一家人的幸福!” 黑气越滚越大,扑面的气味难闻呛鼻,许是被浓烈的怨气感染,她脚下的小草肉眼可见的枯萎腐烂。 谈樱面无表情的脸微动。 一只鬼,也是有情绪的。 死了不见得痛苦会比身而为人时少。 “你怎么死掉的。”她淡声问。 悲痛欲滴的女鬼渐渐冷静,缠绕周身的黑气呲溜着钻回身体,她裂开牙。 嘻,这个人类总算知道关注一下她。 但她现在很难过,不想再回忆死亡的那瞬间。 “你需要先见到那具死尸。” 女鬼意味深长的看她一眼,转身飘在前头领路,加快速度。 要赶在日落时分找到它。 第103章 恶魔 林间忽而一声“哑——”的大叫,谈樱抬头,高高的树杈上,一只通体昏黑的乌鸦张开两翅,黑溜溜的眼珠紧盯她们,动作诡异的扭动着脖子。 接着一挫身,箭一般地冲进层层树叶。 此处似乎已是山林深处,天黑的越来越快,若不尽快找个藏身之地,夜里恐怕不会好过。 女鬼偷偷望了身后的人一眼。 姣美的脸面无表情,淡定至极。 深陷阴森森的深林,还是迷路的状态,这谈樱就没一点毛骨悚然害怕的感觉? 不至于当过鬼后就什么都不怕了吧。 “到了?”擒住女鬼偷摸摸的眼光,谈樱开口问道。 “快了。” “为什么一定带我见什么死尸。” 女鬼咧嘴:“帮你。” 脚下已没有像样的路,一路脚底板不知踩过多少奇奇怪怪的东西,草的柔软,青苔的滑溜,石头的坚硬,还有扰人的荆棘。 借着昏暗光线,她勉强看清前方,不至于撞到树。这样想着,鞋底蓦地被什么粗碎的树枝绊住,谈樱蹙起眉,人就被绊倒地上。 “嘶……” 小腿又不知被什么东西划到,刺痛感蔓延,她撑着胳膊抬起头,瞳孔猛地紧缩。 绊倒她的不是树枝。 她半跪着,伸手在野草中摸索着,触到一片冰凉。 一截白惨惨的骨头。 连接着肉皮彻底腐化而显得细长可怖的五指手骨。 “尸块。”她喃喃道。 “嘻嘻嘻…”自带鬼片音效的阴厉女音逼近耳,“惊喜吗?还有不少喔嘻嘻嘻…” 谈樱拍拍尘土站起来,目光逡巡,在两棵高大的落叶乔木间发现一处微微凸起的土堆,周围留有些微脚印。 想来是觅食的中小型动物的。 按土堆的面积推算,里面掩埋一具完整的成人尸体是不可能的。 她找出一块方形石头,在土堆边蹲下。 “哇你不会要把他挖出来吧!呕哟呕哟,天这么黑你不怕?”聒噪无比的女鬼又唠叨起来,“臭烘烘的胳膊腿而已,你应该先找他的头,在前面!” 谈樱眼波无澜的挖着土堆,渐渐可见一块白色。 随着最后一丝天光消失,聒噪的女鬼陡然一声嘶叫: “他出现了!” 一股冻骸的阴风刮过。 谈樱攥紧石头,抬眸快速环视一圈,寂寥阴森的林间,除却一只丑陋的女鬼什么也没看到。 渗凉的冷意忽而自背后蔓延… 女鬼歪着头,裂开嘴:“他在你后面。” …… 最后一丝天光消失,月光领据天空,日月交替的极点,谈樱在两树间的绿荫交接处,看到那只惨遭碎尸的男鬼。 他虚弱的浮在空中,空洞无精魂的眼珠子抽搭着,板滞地转动脑袋,似乎能听到生锈的嘎吱声,魂体缓慢地转向他们。 那张脸比女鬼的更要丑陋。 冲击着擂鼓的心魄,直叫谈樱险些尖叫着冲过去。 恶魔。 玷污她魂灵、直拉她入地狱的恶魔。 化成灰她都能认得。 这样的恶魔居然被残忍碎尸,凄惨无比的抛弃荒野! 跟她当初一样的下场。 呵、呵呵… 冰凉无度的清脆笑声自喉中滑出,少女瞳中的冷骇与戾气,惊得女鬼乱发炸起,悄悄远离几步。 第104章 阎罗王是什么鬼 谈樱冷着脸,抬脚走去。 越近肤感气温愈低,忽而,突如其来一阵阴风刮过,叶落草乱,她偏开头避开,再睁眼,树荫下的东西悄然消逝。 只余清冷的月光穿透树叶间隙。 “他呢?”谈樱拔高音量,奔向鬼魂呆过的位置,“怎么不见了!” 人类发怒的样子,比鬼还要吓人啊… 女鬼咽了下口水,不敢直视她阴鸷的眼。 “有些同类,不是想见就能见的…” 据说拥有阴阳眼的人类能无时不刻见到超自然现象的东西,可谈樱似乎不属于那类通灵人士。 咔嚓。 好好的一块石头,在少女手中裂成两半。 她能打到她,那被她碰过的石头会不会也能砸到她… 如此一推理,女鬼立马蹿地离她两丈远。 “你刚才能看到,是因为入夜时分最后一道日光隐没,林中阳气散尽,进入一天中白夜交替最混沌黑暗的时刻,加上你能力特殊,才能在尸体死亡的方位看到他的魂魄,当月光穿透树荫照进来,他当然会消失。” “我能力特殊…听起来你似乎对一切很了解。”一字一句像切齿的从牙口里弹出来。 女鬼舌头打结:“这这这,能看到我不是特殊还能是什么?况且你还能打到我!” 谈樱平复好心情,踩着踝高的小草,雪色裙摆在幽林中随风摇摆,露出一丝微笑,“那,你为什么会认识他?” 妈呀!拜托不要冲她露出这种笑容! 女鬼咽着口水:“我只知道必须要带你见他,你才会帮我。” “你如何知道他的存在?他死的比你早。” 女鬼瞪大眼:“你怎么知道他死的比我早?” 谈樱目光落在她残破不堪的上衣,“你的毛衣,是miumiu去年秋冬新款。” “……”她嘴巴扭曲了一刻,悲伤的情绪说来就来。 谈樱无暇顾及她的自怜自艾,说:“再不坦诚,我会认为你是他的同伙。” 同伙?! 女鬼差点炸了,一听就不是什么好词。 “不!我只是受到指引,我带出他,你能帮我。” “我要的是正面回答,为什么知道他的存在。” 女鬼露出困惑的神情,神经叨叨的嘀咕:“是哦,我为什么会知道只有你能帮我,为什么认识那具男尸…我只知道他害过你,囚困于四道界无**回…会不会?会不会是阎罗王冥冥之中的指使…” 谈樱眼角狠狠一抽。 世间有不明魂体的存在她认了,阎罗王是什么鬼? “你见过?” “啊?” 谈樱板起脸:“阎罗王。” 说出这三字,她莫名觉得自己是个智障。 女鬼茫然摇头:“官太大了,我一个孤魂野鬼哪里见的到…” “……” 谈樱深深看她一眼:“不要让我发现你对我有所隐瞒。” “没有没有!”她摇着头绕着一圈圈她转悠起来,“我发誓!我所知道的一切都是心底的指示!哎呀,我不会被什么可怕的东西控制了吧?” “……” 谈樱抓起石头,面无表情的在一棵树上做下标记。 深山老林,难保不会有攻击人的野兽,天已黑,首先要尽快找到一个容身之所。 她摸出手机点开照明手电筒,勉强照亮前路。 林海层层,树影婆娑,除却小动物唧唧啾啾的私语,万籁空无。掉下来时身上扭到的地方开始隐隐作疼,更遭的是,视线可及的范围逐渐缩小,林中自草野上方氤起水汽。 起雾了。 “我知道前面有座木屋!”感知到谈樱凉飕飕的注视,女鬼立马飘到前头带路。 可怕,居然有比鬼戾气还重的人类! 也不知万一她日后碰见厉鬼,两相对抗下谁输输赢。 谈樱安下心,语气稍显温和:“可以谈谈你了。” 女鬼的背影明显震动了一刹。 第105章 比如世间唯一的你 “我叫冬卉,南城人…死时,二十五。” “老公很爱我,我也超爱超爱他。我们大二在一起,谈了四年,结婚两年。我从来没见过像他那样温柔的男人,斯斯文文,特别容易害羞,明明还是高我一届的学长…” 黑夜中,随薄雾涌动的,是冬卉带着笑意的阴冷声音。 提起爱人,她浑然变了副模样,缠绕四肢的黑气倏而淡去,丑陋的面孔渐渐消肿重复死前的模样。 圆圆的脸庞,皮肤白皙,身段匀称,邻家妹妹型的可爱女人。 “…他是工程师,木木讷讷的,你知道他的拿手菜是什么嘛?荷兰豆炒腊肠,他个笨蛋只会这一道,我最喜欢吃了…” “那天…”两行血泪自她眼中滑落,“从医院拿b超报告回家,我应该回头注意身后的情况,我后悔!开门时为什么不迅速锁上门…” “……我求他放过我…求他看在我未出世的孩子的面上绕我一命……他一刀捅到我肚子里,好痛、好痛……我的宝宝……” 山风呼呼吹过,吹散破碎阴冷的女音,谈樱心绪沉重,见重复人型的冬卉又渐渐被那股黑气缠绕,光滑娇嫩的脸蛋充气般肿胀起来,有神的大眼向骨内凹陷,凸出可怖的猩红眼球。 忽而,她在风过后诡异消失。 “冬卉?”谈樱扬起眉梢,讶然环顾黑黢黢的深林。 雾愈聚愈浓,夜空沉沉不见星月,天地之间,似乎只余她一人。 这种场景似乎总得发生什么不妙的事情。 她握紧手机,继续摸索着朝前走。 咔吱、咔吱—— 什么声音? 她蓦地转头,手机的微光所照之处,只有水汽的颗粒沉沉浮浮,光线之外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有生命体在朝她靠近,快速的。 她摸着衣兜,稳稳握紧那把锋利的小型军刀。 一道刺目的强光突然自山林远处打向双眸,闪的她不禁抬臂遮掩。 “谈樱。” 低沉沙哑的声音,像是重力的吸引,在黑暗中拉起她向光的源头靠近。 谈樱缓缓放下手。 那道手电强光后的朦胧身影,高大、强势。 ** 大步跑向她的男人,带起风,帅气的迷彩服在手电光下折射斑斓,他的脸庞俊逸染着焦急与惊喜。 “世间的事物,都因为稀少,而变得格外珍贵。” “比如世间唯一的我。” “比如世间唯一的你。” 亮堂的教室,大敞的窗台,被风吹得鼓囊囊的窗帘,以及窗前并肩而立相视嬉笑的少年少女,如闪电穿透她的脑颅。 谈樱痛得嘤咛一声,抚着额头晃了晃。 灯光掉到了草地上。 男人魁岸的身影罩住所有,她神色恍惚的仰头,猛地被拽进宽阔温暖的怀抱。 薰苔幽香,还有点点并不难闻的汗味。 落在腰迹的手臂坚固的让人无法动弹,谈樱指尖勾住他的衣角,仰头上看。 “段修与…” 她不得不吃惊。 深山密林的,她想过等到搜救队,遇到护山人,也许会小概率碰到不怀好意的恶人。 从没想过第一个出现在眼前的,是他。 第106章 他的全世界 段修与松开手臂,弯腰凑近,黝黑的眸子细细打量她,压抑着满腔情绪问道: “哪里受了伤?” 她从山崖上掉下来!无边的恐惧差点让他丧失理智。 他庆幸她掉落的崖壁有坡度和繁密的林荫,不至于危机性命,一路顺着些微蛛丝马迹用最快的速度找到她。 谈樱动了动胳膊腿,“还好,没有…” 段修与蹲下来,冰凉的大掌包住她右脚踝,因穿着运动短裙,腿上的各种擦伤格外显目。 她疼得蹙起眉。 “还说没有,肿了。” 那双漆黑眼眸中闪烁的情愫,名为疼惜。 谈樱微怔。 检查完她的脚踝,段修与单膝蹲着背过身,宽厚挺括的背脊让在她跟前,“上来。”他说。 少女一动不动。 “山里有野猪,会拱人,想尝尝被猪追的滋味?” 谈樱唇角微微一翘。 “没准会下大雨。” 段修与嗅着林中泥土地加重的臭氧味道,刚准备再说几句,后背传来的柔软温度令他浑身一震。 作为一只有阿飘经验的人类,怎么可以随随便便生出害羞这种情绪。谈樱轻咬下唇,双臂轻轻缠住他的脖颈。 隐隐作祟的电流,在两人之间流窜。 段修与背着她站起,初次以一米八八的视角俯视大地,谈樱小小兴奋了一下。 “我帮你照明。” “嗯。” 接过他递来的手电筒固定好位置,谈樱下巴搁在他的肩,目光望着前方的羊肠小路。 “你知道回去的路吗?” “当然。” 谈樱莞尔一笑。 他走路极稳当,舒服的让瞌睡虫冒泡,难怪女孩们总想嫁给兵哥哥,安全感信手拈来。 寂寥阴暗的深山,忽然变得浪漫又可爱。 可惜天公不作美,将要昏睡过去时,她听到一声雷鸣,继而还有闪电。 段修与声音自耳畔传来,有一丝自得:“我刚才说的没错吧?” “真要下雨呢。”她拧眉,看样子雨势不会小。 “不怕。”他轻哄,“你先下来。” 谈樱被他放下,懵懂的看他修长的手指落在衣衫前襟,开始解衣扣。 “…你做什么?” 他浓密的睫羽上挑,点漆如墨的眸漾着谑笑,缄默不语解到最后一颗纽扣。 迷彩军衬衫内露出一片绿色背心,不是裸体,谈樱如释负重的松口气。 她知道他要做什么。 迷彩衣是防水材质。 被脱掉的衣服自头顶罩下来,裁剪合身的上衣到她身上,莫名成了宽松的披风,段修与把袖子系上个扣,只露出她小半张脸。 鼻息间全是他的专属味道,谈樱脸红而不自知,淡淡瞟他一眼。 “晚间气温比较低。” 段修与半蹲背身,示意她上来,低声笑道:“负重徒步,不会冷。” “我一点也不重。”她轻声抗议,胳膊再度缠住他的脖颈,轻手轻脚趴到他背上。 他稳稳背起她,线条冷峻的脸庞在黑夜中柔化为一朵花的弧度,轻笑反驳,“太重了。” 少女不满的拿小腿踢了踢他。 怎会不沉重? 背上的她,是他的全世界。 第107章 抓住,不要怕 纵使段修与速度飞快,大雨还是在他们走到半路时噼里啪啦地砸下来,露在背心外线条流畅有力的手臂被豆大雨水冲刷的光亮。 “冷吗?”沉稳的声线隔绝雨幕,谈樱窝在他背上,感受到心安的力量。 这种时候他还有心关注她的冷暖问题。 “我们怎么办,要一直淋到雨停?”谈樱没注意到话语之间自然流露出对他的依赖感。 “不会,快到了。” 她睁着被雨水雾湿的眼,歪头打量,四处黑漆漆除了树只有灌木,好像都没走到正儿八经的山道上,能到哪里? 不稍片刻,她在他肩后讶然探出头。 一座简陋的木屋在两棵粗壮高耸的树间如拔地而起,静静地矗立在雨中,应该是护山人平常中途歇脚的地方。 段修与踩上几层木台阶,在草棚屋檐下放下她。 窗口黑洞洞,老旧的木门上卡着一把锁,谈樱解下盖在身上的衣衫,抖抖上面湿哒哒的雨水,拿着手电走到他身旁。 他低着头,不知在如何对付门锁。 “能开吗?” 不过三四秒,咔哒一声,锁开了。他微勾唇角,自满的睨来一眼,眼神像是在炫耀:“怎样,欧巴厉害吧~”。 谈樱默默移开目光。 木门嘎吱着摇摇晃晃打开,屋内的黑暗比外头更浓厚,一股潮湿的泥土味儿扑面而来,里头陈旧简陋的摆设在几道闪电光下显得阴森狰狞。 随手电光扫动,里面传出不平凡的声音。 嘎吱嘎吱——屋里似有东西在迅速移动。 “…你有听到什么声音吗?” 手上突然传来触碰的温度,谈樱一怔,手便被段修与安排到腰间…的背心上。 “抓住,不要怕。” “……”她哪里有表现出一点点害怕啦? 谈樱无语,却也顺从的揪住那深绿色纯棉布料,跟着他走进木屋。 手电在屋内四下照了一圈,十三四平大小的空间,角落堆了些杂物,除去一个门扉坏掉一半的储物木柜,两个矮墩和靠墙的一张木榻,没有其他的东西。 两人相继进屋,他转身反锁住木门,鞋板踩在年久失修的木地板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谈樱被安排到靠墙的木榻上乖乖坐着,他则在狭小的屋内翻翻捡捡,不知道在找什么。 木屋四面墙壁坑坑洼洼,好几处原木皆有腐烂的迹象,木榻对面则是一扇小窗,被深色窗帘遮在后面。她盯着窗帘,微微眯起眼。 这时,昏暗的屋子陡然被一簇火光照亮。 一张放大的侧脸倒影在灰扑扑的墙,额头饱满,鼻梁挺直,下巴削瘦,弧线优美俊朗,宛如一幅惟妙惟肖的朦胧沙画。 那侧脸的阴影渐变成完整,谈樱淡定垂下眸,看向膝盖。 段修与拿着蜡烛走来。 “屋子没通电,先将就一下。” “刚才是在找蜡烛?” “嗯。” “你怎么知道这里会有这种东西。” “通电未达的领域,总有顶替的照明工具。” 木榻轻微一响动,他挨着她坐下来。 搁置在破木柜上的烛火偶尔闪动,屋外大雨滂沱,雨打屋檐,淅沥静谧的雨夜将狭窄昏黄的小屋烘托出暧昧。 谈樱不自在的往一旁挪了挪。 想起进屋前他平静的神色,不像是察觉到任何异样的表情。 “刚才你有听到吗?”她打破暧昧的沉默。 “嗯?” 她站起来,轻手轻脚地在地板上跑了几步,古老的木地板似乎不堪重负,发出吱呜吱呜地哀鸣。 “类似这种声音。”她语气带着一丝不确定。 应该更轻微一些的。 段修与忍俊不禁,启唇笑道:“我扔出去了。” 第108章 他对她几乎了如指掌 段修与忍俊不禁,启唇笑道:“我扔出去了。” “啊?” “深山老房,难免有些小老鼠。” “……”谈樱眼角抽了抽,关注点转移到他手上。 “你刚才徒手抓了老鼠,不止一只?” 段修与微笑,点头,双手搁在膝上一副等待表扬的乖巧样子。 下一秒,谈樱惊讶又嫌弃的抬高音量:“没有洗手对吗?请你坐到那边的木墩去——” 他淡然的面孔有一丝龟裂,抬手前后翻了下手掌。 挺干净的啊。 他摇摇头站起来。 只要想到某人手上沾染着臭老鼠的细菌和气味,谈樱捂着鼻子就想躲得远远的,眼底闪过阴芒。 肮脏阴暗的地下室,一只只把溃烂腐臭的血肉当游乐场爬动的耗子如幻灯片闪过。 她攥紧手指,唇瓣不着痕迹动动。 那种无法言说的滋味,一定也要让有缘人品尝一下不是吗。 段修与走出木屋,敞开的门能看到他把手伸到雨幕中,修长身姿与绵绵雨丝连成山水墨画。须臾,湿着两手走回来。 “干净了吧。” 他弹弹手指,飞溅的水花立马有几滴溅到她脸上。 谈樱用指尖抹了下脸,不再看他,从包里掏出一瓶矿泉水和一包餐巾纸,就着昏暗的烛光,低头小心翼翼擦拭着身上的擦伤。 若知道会从山道滚落下山,就不穿短裙短袖,没有女孩子想在身上留下难看的疤痕…她倏而蹙起眉,动作突兀的放下纸巾,侧身从背包侧面掏出一块迷你方形折叠镜。 段修与在她跟前蹲下,墨眸紧攫她的脸。 “没有外伤。” 谈樱指腹轻抚面颊的动作放慢。 “这里一小道划痕,很浅,过两天就能恢复如初。” “……” 他握住她纤细的脚踝,慢条斯理地脱掉她脚上沾满泥渍的白色运动鞋,“但腿上的划伤要及时清理。” 谈樱怔怔盯着他,直到湿漉漉的袜子脱离肌肤,她倏然泛起鸡皮疙瘩,猛地抽回腿往墙根缩去。 “不用,我自己来就可以。” 她不自在的瞥了眼他手里的袜子,闭眼深吸口气,忙不迭伸胳膊拽回来。 再怎么说也是又蹦又跳穿了一天的贴身物品,多多少少会带有丝异味,他们又不熟,他怎么会…一点点也不在意。 他自在随意,可她尴尬别扭。 那白皙面颊上两团可疑的粉红,被观察力过于敏锐的某人抓个正着。 段修与压制住上扬的嘴角,坐在木榻边缘,调笑道:“不是要用净水冲洗伤口,打算在榻上冲?” 一只袜子罢了,她身上再贴身的衣物,他都帮她洗过… 谈樱睁大眼再度往墙根缩:“你眼睛往哪里看呢!” “这儿就你和我,不看你莫非看鬼?” 她轻哼一声:“鬼你又看不到。” “嗯?”他显然没听清她在嘟囔什么,又重新站起来,“门口去,我帮你冲洗。” “谢了,不用。”谈樱硬邦邦道。 今晚他救了她没错,但并不能消除前一阵和手下暗暗跟踪她,并在今早戏剧般被她发现的行径给她脆弱的灵魂种下的大大阴霾。 他对她几乎了如指掌。 也必定会对那夜她出现在他车祸现场一事滋生疑虑。 第109章 要在我身旁睡一辈子 大雨似乎有下一整夜的趋势。 门廊茅屋檐下,谈樱赤脚站着,脚下是一块干净的旧布,段修与不知从哪里翻出来的。 身上简单冲洗干净后,通身神清气爽,她抬眼望向浸在雨幕的暗林,雨打风吹摇荡的枝叶如暗夜匍匐的鬼魅,偶尔穿出一声凄切的鸟鸣。 若身旁没有他,她不会如现在这般平静淡定。 晾干脚,她趿上擦干净表面的运动鞋,挽顺飘到胸前的长发抬眸。 他斜靠着门侧的墙,双臂抱环,懒洋洋的半眯着眸,一瞬不瞬看着她。 赤裸的精壮胸膛有几处异常显眼的疤痕,再往下是线条流畅曲线分明的腹肌。光线分明暗淡,她却分明的数出那一块块形状完美的腹直肌、腹外斜肌、腹横肌…… 她猛地抽回视线。 诶,不就肌肉练得精致了一点,有什么好看的。 “暴露狂。” 谈樱一向不是爱吐槽的人,这回心声难忍。 耳畔轻笑低沉悦耳,他单手插兜站直,在她擦肩而过往屋内走时,靠近俊脸:“小豆丁,看入迷的是你,不高兴的也是你。” 谈樱忍无可忍,在他鞋上踩了一脚:“胡说!” 可疑的红云飘满那张清冷小脸,惹来段修与更大声的笑。 他本不是多爱笑的人,冷脸时气场强悍高贵,拒人千里之外,一旦染上星点笑意,美如冠玉的面庞如同清潭泛涟漪,温柔又拨撩心弦。 异样的心跳速率让谈樱不自觉捂住心口。 当初的直觉果然没错,这是个狼一般,难以招惹的威胁男人。 她尽量让表情看起来云淡风轻,趿着鞋子快步爬到木榻上,现在不是嫌弃木榻干不干净的时候,她需要快速进入睡眠状态! 男人几乎是踩着她的后脚跟跟过来,她刚闭眼躺下,烛光照射的高大便在脸上投下阴影。 屋外的雨声多响,屋内的氛围越静,静到脸上烧起一团火热。 谈樱倏地睁开眼,正对上床边男人灼烁幽邃的凤目。 “你站着做什么?”少女嗓音清冷。 段修与唇畔噙笑,“往里去去,你占了大半位置。” 他这是准备和她同塌而眠?要不要脸呢! 谈樱眼睛都要喷出火光来:“先生,礼节问题需要我提醒你吗?” 他抬高下巴:“所以,你要让你的救命恩人在黑暗中站一整夜,凄惨的看你在舒服的塌上香喷喷的睡大觉?” 她想说木榻一点也不舒服,硌人硌屁股。唇瓣一闭咽了回去。 又想建议他既然不想站着,可以坐角落里那只坏了半条腿的小板凳看她香喷喷的躺着睡大觉… 谈樱轻撇嘴角,喟叹。 生而为人难免会有同情心这种东西。 段修与眉梢微动,看榻上的少女骨碌着优雅坐起来,纤细的胳膊随意搭在大腿上。 “地上不算脏,我给你找个被单铺一下。” 居然让他睡地板! 段修与嘴角微微一抽,他的樱樱,真善解人意呐…… 十几平米的小破屋,愣是让谈樱翻箱倒柜找了十几分钟,甚至不甘心的探头视察木榻底部,一无所获,别说床单,半张布都没有。 那飘忽郁闷的眼神瞥了好几次挂在小窗前布满灰尘的窗帘。 段修与心中一凛,为避免就着脏窗帘在破地板上躺一夜的悲剧,先发制人,趁她托腮站着发呆,动作响亮迅速的扑向木榻。 “诶,段修与!” 反应慢半拍的谈樱忙伸手拽人,指尖堪堪抚过他滑溜的肩膀,眼睁睁看他呼啦一阵,直挺挺的躺上木榻,人高马大的几乎霸占了所有空间。 谈樱气咻咻,攥着两只拳头石化在榻边,瞪了他许久许久。 骗她从榻上起来,原来早谋划好这一招。 不要脸! 段修与单肘支起头,俊脸挑起一抹风度翩然的微笑,“我比较大度,你睡这儿,我睡这儿——” 以手划分好区域,他十分绅士的往内缩,直至墙根,空出半张榻的面积。 绅士个头哦! 什么叫他比较大度,明明最小心眼了! 谈樱不甘示弱,温雅的弯弯唇,皮笑肉不笑的翻身爬上木榻,动作幅度巨大的一躺——单薄脆弱的木榻不堪重负的嘎吱嘎吱晃了几晃。 “不疼么?”笑意婉转的低沉声音萦回耳畔。 谈樱紧紧闭眼,只是硌到背脊骨头,完全一点也不疼呢,呵呵。 …… 一室静谧,滴答雨声有节奏的落在屋顶,叫人想象出银珠迸裂的场景。 呼吸。 男人温润的气息轻轻地、轻轻喷洒颈肩,隔着尽可能最远的距离,他的存在依然那般浓烈。 像一团燃烧的火焰,时间是燃料,时针愈转动火势愈旺盛。 这令灵魂烧灼幻诞的微妙情景,仿佛也曾实实在在上演过。 离奇的熟悉感。 谈樱悄悄攒紧衣角,放均匀呼吸,幽幽睁开眼帘。 蜡烛不知何时灭了,整个世界的昏暗,只有几缕透过门缝的微光。 耳侧的呼吸声幽微至稀无。 她脖颈僵硬缓慢的扭头,即使身至暗夜,那双昳丽的眸依旧如钻石耀目。 “多想让时间永远静止在这一刻。”他说。 声线些微变了,更稚嫩,更清澈。 “这样安静的看着你睡觉,很幸福。” 光听语气就能体会到,是真的感觉很幸福。 “要在我身旁睡一辈子,知道么。” 谈樱呼吸一滞,微仰头,右手在黑暗中摸索,缓缓靠近他漂亮的眸… “救我。” 冷至骨骇的声音陡然在背后响起。 谈樱僵住。 “救我。” 呼啦啦刮起的冷风鼓起木屋窗帘,如刀割过肌肤,窗外雷电闪挚,刺目闪过的一道白在窗前映出一道人形疑影。 谈樱双目瞠大,不自由的坐起,下榻,走近。 咯吱咯吱——木地板随呼啸的风发出尖锐的声音。 “救我。” 像从地狱传来的温度,隐隐有哭声呜咽,能分辨出这是属于花季少女的娇嫩声音。 风声呜咽的扩大,在空阔的山林造成可怖的回响,鼓起的窗帘打到脸上,谈樱心跳几乎停止,穿过四处飞扬的暗色窗帘间隙,贴着磨砂的破败窗户噼啪一声,碎裂,出现一张残败如破布娃娃的面孔。 铁青惨白的脸缀着两只空洞洞的眼,她一开口,汩汩的鲜红血液顺着鲜红的嘴巴无休止的流淌。 “救我…咯咯…” 第110章 被狼叼走和面子问题 谈樱瞠着眸,尖叫声呼之欲去,上半身不受控制的向前探去,几乎要穿过破碎的窗户洞,贴上那张恐怖阴沉的脸。 靠的太近,能清楚的看到她没有眼珠,没有舌头,血红的液体突然夺出空洞的眼眶,掩盖鼻翼一点朱砂痣,与自嘴中流淌的腥血融合… “救我…” “啊!” “樱樱。” 一声坚定有力的呼唤,犹如神秘的潘多拉宝盒,将眼前的大雨、闪电、血流成河与鬼影通通吸收消纳。 一切消失不见。 谈樱踉跄后退,疲惫不堪,后背撞进一堵温厚人墙,她被揽入怀中。 “趴到窗户上做什么?”男人哭笑不得。 她挣扎的想睁开眼,感觉下巴被轻柔的捏住。 “喊你都不应声…”他似乎还想调侃,声音却低了下去,转为低沉的困惑,“怎么回事。” 怀中人紧闭着眼,一副犹在睡梦中的模样。 段修与脸一沉,拦腰抱起她踱步到木榻边,怀中人儿身形一动,缓缓睁开眸,小脸苍白我见犹怜。 她茫然环顾四周。 “你有梦游症?”头顶传来熟悉的声音。 谈樱渐渐恢复神智,目光从木柜上跳跃的烛火转向那扇小窗,窗帘服帖的垂着,完好无损的玻璃隔档着屋外风雨。 好像真做了一个梦。 察觉到还被抱着,她挣扎的欲起来,却被箍的更紧。 “松手,你干什么抱着我!”她咬着唇,率先质问。 “不抱着,让你摔在地上?” “……”谈樱哑口无言。 “自己做了什么不清楚,”他轻声说道,“要我亲自还原案发现场?” 许是被“案发现场”四字扎到,她摇着头,绷着脸从他怀中跳下来,赤脚踩在木地板上。 刚刚发生的一切,都只是梦吗? 为什么感受那么清晰…就好像,她马上就真的能碰到窗外那张脸。或者是,拉她进来。 最后的念头一生,谈樱汗毛尽起。 什么叫“拉她进来”,她怎么会有这种奇奇怪怪的想法! “…我刚才做了什么。”她犹豫着,小声问。 段修与眸色微沉,面上勾起一抹笑,踱步到小窗前,动作如复制黏贴,弯下腰,俊脸慢慢地贴向玻璃窗… “不要!”谈樱陡然一惊,下意识拽住他一只胳膊。 段修与莞尔一笑,顺从的直起上身,抬起另一手温柔的揉了揉她凌乱的发顶,“听你的,不要就不要。” “……” “在梦中是不是看到了什么?”某人循循善诱。 谈樱瞥他一眼,抿唇默默坐回木榻,随后听到一串动听的笑声,“你居然还有梦游的习惯。” “我没有。”少女不虞的怼回去。 深陷某种不良情绪的人难免会懈弛心房,敏感如谈樱也不例外,等话说出口,她懊恼的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跟这只危险的大尾巴狼说那么多话干什么! 还有他,分明是举措诱导行为,套她话。 可恶呢。 段修与从容不迫的抽出一张纸,笑容过于灿烂,“鼻子上有灰,我给你擦擦。” 谈樱脸色变了又变,夺走他手中的纸:“谢谢。我自己来。” 胡乱擦了几下,她重新倒回榻上。 身上随之落下件衣衫,方才他拿去凉的迷彩衬衫。 “睡吧。”他说。 谈樱闭上眼,发现他没任何动静,暗暗踟蹰一分钟,又睁开:“你呢?” 脱口而出后再度懊恼,她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有同情心了? “我睡了,你若再梦游跑出去被狼叼走,我面子还要不要。” “……” 她被狼叼走和他要不要面子有什么关系? 慢着。 谁会愚蠢到被狼叼走! 谈樱掀起军绿色衣衫盖住鼓起的脸颊,不高兴的侧过身,拿后脑勺正对着他。 睡觉,懒得理他。 段修与噙着淡淡笑意,熄灭柜上的蜡烛,倚墙伫立在黑暗中,视线温柔的落在榻上凸出的软软小团,直到屋内响起绵长均匀的呼吸声。 确定她睡着,他敛下笑,冰冷无度的眸射向正对面那扇被风吹得隐隐作响的小窗。 黑色军靴无声无息踩着老旧地板,一步一步靠近窗柩。 指节分明的手指勾住窗帘一角,缓缓掀开。 轰隆—— 屋外作响的雷鸣与闪电,照亮一瞬窗前一株茂盛的杜英树。 除了在大风中扑簌簌挣扎的树,什么也没有。 他微眯凤眸,视线在树前某处定格,眸底卷起的波浪汹涌阴暗。 一定有什么被忽略的地方。 他方才做了梦。 梦回十七,他们的定情之夜。似是造化弄人,今日的情形与那天如出一辙,同是困于山中,场景由山洞换为木屋。 他在向她表白。 谈樱的容貌,却是多年后的今日她化身为苏檀樱的模样。 他看到她突然站起来,如被下了咒,赤着脚动作怪异的走向屋内正对木榻的那扇小窗,在窗柩前定住,旋即像被什么东西招引,僵直的弯下上半身,脸庞缓缓地、诡异的贴向那扇剧烈摇晃的窗户,伴随着古怪的玻璃碎裂声,她的脸渐渐发紫。 他蓦地看到玻璃窗后溢出刺目的血迹,映出一张狰狞的鬼脸。 从梦中惊醒,他发现手边空荡荡。 本该睡在身旁的人,离奇的站到了窗边,在忽明忽暗的烛光中,如梦中那般,生硬地弯着腰,脸颊慢慢贴近玻璃…… 穿透它,必定会产生最不愿遭遇的事情。 …… 没有错,梦中是这扇窗,窗外茂盛的杜英树也一模一样。 可这次窗外仅有这株树。 除了树、风、雨与黑暗,再无其他。 段修与回头望向榻上酣然安睡的人儿,眸光化为柔软。 难道只是爱之心切,于是心有所感在梦中预知到她会梦游? 那张晃然一现的鬼脸该做什么解释。 樱樱如朴心大师所说真的回来了,虽是以令一具躯体存在的方式。这世间超自然的现象不胜枚举,谁能保证没有其他事物的存在。 榻上的人身形一动,似乎睡的不舒服呢喃出声。 他不再多想,快步走回去,小心翼翼地趟上木榻,侧身抽出一只胳膊让她安然枕着,另一只手臂圈住她纤细腰身,牢固的像一张巨大的密不可破的网。 第111章 宝贝你彻底是爷的人了 挖槽!那那…那不是苏小妹妹么! 原来方宸口中掉下山崖的人是苏檀樱。 他目光在狭窄的破屋巡视一圈,最后又回到中央一袭白色衣裙的少女身上,别有深意的啧了声。 孤男寡女独处陋室,昨晚山中又下了一夜大雨,正是一展男子气概的好时机!看老大神清气爽的样子,昨晚…不会真成了吧?! 严霂暗搓搓地在脑海补充各种限制级画面,目光愈发猥琐,直到对上两道压迫性极强的注视。 段修与两颗黑漆漆的眼珠子,看起来比高爆弹还危险。 他咕咚咽下口水,嘿嘿一笑:“秦旅长派了四人和桔山搜救队的一起找你们,有人开车在山道上等着了。” 段修与颔首,“带路。” 又侧身朝身后的少女和声道:“走吧。” 谈樱无视掉朝伸过来的大手,径自走出门外,路过候在门口的严霂时顿了顿。 严霂赶紧笑眯眯的打招呼:“苏小姐,看到你平安无事我就放心了,当时听到你掉下山,我们老大可急坏了。” 谈樱弯唇:“劳烦你们过来如此巧,一夜大雨过去,这会儿天正好放晴,适宜出门。” 道的是温温柔,可话里话外全是刺,旁敲侧击的指责他们不办事,等到天大亮才找过来。 换作普通人被困深山又遭遇大雨,生存是个大问题。 可老大快他们n步找到人,还发信息勒令他早上再带人过来…… 严霂无辜的挠着后脑勺,干巴巴笑着。 昨夜的一场大雨,导致山林四处坑坑洼洼,道路又滑,难走的很,一名搜救人员操着南城话说道:“我们沿小道走个半小时,就能到大道了,我同事在那儿等着。小姑娘,你哪里没受伤吧?” 段修与接过话:“没什么明显外伤,等下去医院检查。” 谈樱抿抿唇,人家大爷问的是她,他替她回答什么。 她朝那名工作人员乖巧一笑,“伯伯我没事,你放心。” “好咧,没事就好!”大爷雀跃道。 段修与:“……” 冲个老大爷笑那么甜作甚,还暗暗掀眼皮子白他? 他抻出食指想在她脑门上敲一记,谈樱突然停了下来。 少女犹豫的环视众人一圈,最后将怯怯的目光投在打头的那位搜救队大爷身上。 段修与额角蹦了蹦,简直无法忍受她向属性公的生物体露出这种娇怯的神情。 “怎么了小姑娘?”大爷问。 谈樱咬咬唇,心一横,把视线转向身旁的段修与。 说到底,这些人中最能办事的还是他。 后者眉眼一松,唇畔泛起平易近人的弧度。 “怎么了?”他也问。 谈樱深吸口气:“我昨天在山里发现了尸骨,好多块,分散在各处,有的埋在土里…” 话一出,全场哗然。 山里偶尔也会发生这种事,譬如死人,不过情况极少,多半是迷途或跌落山崖的旅客,一旦发生这种事搜救队会在第一时间得知消息。 现在有个小姑娘说自己在山中无意发现尸骨,还是很多块这种! 退伍警察出身的搜救队大爷嗅觉敏感的兀自脑补出一场危机重重的凶杀大案。全国每年失踪人口数几十万,能侦破一案是一案,他儿子上个月刚正式入职警局,这是个好机会哇! 有人插嘴说道:“小姑娘,山里鸟兽多,说不定是哪只倒霉动物的。” “是人类的。”她语气笃定。 段修与微微诧异后问:“你确定是人骨?” “确定。我看到了近乎完整的手骨。” 严霂咽了下口水,他这种身经百战的人见到尸骨还会大喊“卧槽”嚷一嚷,苏檀樱妹子的表情是不是太淡定了点。 “还记得在哪么?” 谈樱嘴巴张了张,旁边搜救队大爷热情的声音率先挤进来:“小姑娘,你别害怕,这方圆十公里我都熟,把周围环境描述一下包管半小时内找到,我已经叫你警察哥哥前来支援,哈哈哈…” 大爷洪亮的笑声矮了下去,不自在的瞥了瞥眼神如炬的段同志一眼,默默垂下头。 乖乖,这海拔可观、一身迷彩的年轻男子不会真是严同志口中威震八方的大校吧,看那花哨的长相他本来还不信,这会儿领略到对方非凡的气势… 大爷摸摸鼻子,长江后浪推前浪,一浪把前浪拍死沙滩上啊! 活泼的老大爷瞬间萎靡,段修与满意的抽回目光,与谈樱四目相视时,已是满目柔情。 后者无语的冲他翻了个白眼。 段修与:“……” 该高兴么?樱樱近来的面部表情越来越生动了。 “你记得找到我时的位置吗?”谈樱把问题踢给他。 段修与不假思索点头,“也不看看你男朋友是谁。” 谈樱:“?” 老大爷:“……” 众人:“……” 严霂:“?!” 自信没有问题,但是老大,特么真把人家小姑娘拐到手了?十岁年龄差!对方未成年! 昨晚到底是多天雷勾地火…… 谈樱忍了忍,咽回反驳的话。 当众打人脸毕竟不好,段修与一看就是个极爱要面子又记仇的,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没错,虽然他在她心目中一直是个极不要脸的老男人,但智商高的人皆懂得审时度势,就事论事。 找好理由,她决定保持沉默。 沉吟几秒,不见身旁的小丫头有任何反映,他胸腔忽然涌起巨大热灼的狂喜。 沉默相当于默认! 她性格本就内敛。 他按捺住飞跃到外太空的心情,回眸深深睇去一眼。 既然确定要上他这条船,宝贝你就彻底是爷的人了! “……”谈樱一头雾水的别开视线望向前方。 段修与脑子又秀逗了嘛,眼神怎么奇奇怪怪的。 …… 一路泥泞坎坷,日头已爬到顶端,温度飙升,山林蒸腾的水气在光照下氲出一层薄雾。 一行人跟随段修与停了下来。 “到了。”他低头看她。 救援队大爷一副惊呆的表情:“段同志,你确定是这儿?” 这小路也恁偏了点,他平日都很少走到这片。 谈樱仰头顺着高高的水杉树上看,悠悠环视一圈,高大茂密的水杉林长势直入云霄,鸟叫蝉鸣不绝,繁茂的枝叶遮蔽盛夏的烈阳,进入林中,温度凉爽不少。 “是这里。”她代之肯定的回答。 昨夜山道崎岖雷雨交加,天色又黑,条件那般恶劣,却把路程记得一清二楚,不得不说,他的业务能力极端出众。 “剩下的靠你了。”段修与勾唇,抬手揉揉她的发顶。 第112章 趁着在医院,去整整吧 走回大道坐上救援车已是午后一点,边上还停了两辆警车。太阳似乎要把万物晒化,若不是车上空调充足,一准会让人闭过气。 两人坐在车厢最后面,段修与拉上后窗挡板,把炽热的阳光阻挡在外。 “当时不害怕?”他递来一瓶矿泉水,瓶盖贴心的拧开过。 谈樱垂着眸,有些困倦的摇摇头,朝口中送了口水。 冰凉畅意的净水顺着食道下流,冲刷了一上午的疲倦。 方才找到做上标记的树时,尸骨却不在当时的位置,昨夜刚下过大雨,大伙儿皆认为是被冲到其他地方,等警察一来众人便对周围展开地毯式搜索,不负众望的找到很多块裹着黄泥的脏兮兮的尸骨、碎骨。 关键的头颅也被挖了出来。 不过能不能拼凑出一具完整的尸体,及尸骨是否属于同一个人的还是个问题,骨头数目看起来不大够。 “十有八九是起碎尸案。”一名侦查员神色凝重的说。 这他丫的只留下光溜溜的陈年白骨,连块腐肉都没,其余工作人员皆是满面愁人,只觉任务沉重。 “只是有点惊讶。” 冷气充足的车内,谈樱望着窗外不断倒退的风景轻声道,“我是指半道遇尸骨这种奇遇。” 少女精致漂亮的侧脸染着浅浅绒光,睫毛纤长,在眼圈下投上轻盈叠影,悄无声息掩住瞳中寒冰。 “也不知道是谁如此惨,被残忍杀害弃尸山野呢。” 段修与搁在膝上的手逐渐握紧,一瞬不瞬凝望着她的墨眸颤了颤。 “凶手会是谁呢?” 轻飘飘的尾音卷着少女音质的甜糯,在断断续续穿过路边树林间隙打来的金光中消散。 不灭的,是段修与眸底愈发深沉的黑色漩涡。 车厢内久久沉默,前头的严霂不知不觉打起瞌睡,只有司机目不转睛的盯着前路。 一阵刺耳的电铃声突然响起,吓得他一个激灵。 “卧槽谁啊?”严霂嘟囔着掏出手机,看到来电显示后接也不接,利索往后一递,“老大,找你的。” 方宸的电话绝壁找老大无疑,难不成找他搞基呀。 段修与冷酷的伸出右手。 “…怎么……告诉他我在医院,没空……嗯,挂了。” 谈樱好奇的歪头看他:“我们要去医院?” 他唇边泛起一丝笑意:“聪明。带你去医院做个全身检查。” “这倒不必,我没事。” “要去。”他不容置疑道。 谈樱倒没再说,靠着车窗继续沉(发)思(呆),忽然像被开罐器撬开的木塞噌地挺直腰板。 “段先生,我不去医院,我要先回家。” 她心中无奈的举头望天,糟糕呐,完全把她现在的身份是名高中生并且拥有一对控制欲强的父母这件事忘了。 今天是周一,她还失踪了一整天,家里只怕早炸开了锅。 谈樱的点点心思,段修与心照不宣,惬然往后一靠,低低一笑:“怎么又叫我‘先生’,这个词不好听。” “……”现在是讨论这种问题的时候? 她干脆探前身子,准备喊司机停车,他的声音又钻进耳朵。 “安心,你父母也在赶去医院的路上。” 安抚人心这种事儿,他早吩咐方宸安排妥当。 “大家都知道了?” 他鼻音嗯了声,把她摁回座位。 谈樱目露狐疑,他平静的表情总给人一种有大招正憋在后面的错觉。昨天一起游玩的小伙伴们大抵都被吓坏了,不知殷杳现在是什么处境。 车一路开到南城军区医院,一下车,看到门口呼啦啦一群前来迎接的医生护士,谈樱嘴角微微一抽。 只是脚踝扭到有点肿而已,用得着如此兴师动众? “樱樱。”他唤她。 “嗯。”她下意识应声,反应过来后脸一板,低声道:“段先生,叫我苏檀樱就可以。” 段修与全当没听见,与一位中年女医生礼仪性握过手,虚揽住她的肩往跟前带,“李医生麻烦你了。樱樱,李医生会全程陪护你检查,结束后我再来找你,乖乖的。” 全程围观段修与“慈父笑”的严霂颤巍巍托着下巴,直怕下颌受不住惊吓掉下来。 特么太可怕了,冲着他们时一副吊炸天的冷酷阎王脸,一到苏妹子面前特么跟换个魂似的,要让队里那群心理素质没他好的瞧见这张又温柔又撩人的笑面,准得骇得怀疑人生自挖双眼! 谈樱:“……”她已率先一步怀疑人生。 在某人温文的注视中,谈樱稀里糊涂走到李医生身边,自觉扮起乖巧可人的十七岁少女。 目送佳人远去,段修与抽回的视线冷冰冰的打到严霂脸上。 后者一个激灵,立正站定。 “趁着在医院,去整整吧。” “啊?”严霂一脸懵逼。 他眼尾一挑,别有深意。 严霂随他眼神示意抬起右胳膊,看到内侧那条疤痕后整个人风中凌乱。 “卧槽老大,不带这么记仇的!” 就因为被苏妹子认出来,就让他给手臂动“整容手术”,这厮心也太黑了吧! 段修与懒得理他,响指一打,两位戴口罩的白衣人士神奇的从后面冒出,拽着哀嚎的严霂同志消失在长长的过道中。 他单手插兜,斜过身,西装革履的方宸从一扇门后出来,恭谨报告:“修少,苏父苏母到了。” “等着。” “那殷先生?” 方宸得到的只有冰凉无度的一字:“等。” “警局那边盯紧,山中无名尸的调查进展随时跟进。” 方宸似乎有些不解:“您为何对这个案子感兴趣?” 少爷平日可不是有这种闲心的人。 段修与漠然注视前方,没有再搭话,大步沿着长廊向前走。 “凶手会是谁呢?” 空灵的声音随灌堂的风拂来,幽啭清冷,将所有沉痛埋藏在波澜不惊的眼波之下。 她知道么。 谁害死了她。 ** 谈樱没想到全身检查如此繁复,从头到脚,由内到外,甚至连私密部位也放过,医院还额外开出一间vip私人病房,被领进来时,她是茫然的。 “ct照出来需要点时间,您在这里稍微一等。” 护士放下茶饮果盘,合上门施施然离开。 第113章 教唆医生的段同志 谈樱坐在小厅的布艺沙发,用借来的充电器给手机充电,无言望着热气袅袅的红茶,一只手摸上白色的搪瓷杯身。 啜几口茶的功夫,门被领头的李医生敲开,谈樱从沙发上站起来。 “苏小姐,你坐着就好。”李医生笑容亲切,手中拿着一份薄薄的文件夹,回头看了身后两名助手一眼,三人相继在对面的沙发坐下。 “苏小姐,你的各项检查结果都出来了,很健康,你可以放心。” “好。”谈樱点头。 “不过,”她亲切一笑,温和道,“因为从山坡上摔下来,你脚伤的比较严重,轻微骨折,我们这里需要给你上夹板。” 咳咳咳… 谈樱一口茶喷了出来。 她正喝着茶,李医生正儿八经的扯出这么大一个谎,能不呛着么。 “李医生,你在开玩笑吗?” 她确定脚踝只是轻微扭了下,怎么成重伤了。 “这只是一部分,”李医生正经脸,“你脑部也有轻微脑震荡现象,加上身上多处划伤,需要长时间躺在床上静养。” “……” 默默躺在病床上,谈樱指尖探了探额头上厚厚一层纱布,动了动右腿上沉重束缚的夹板,无语的直想翻白眼。 段修与教唆医生要搞什么名堂? …… “修少烦请您高抬贵手,小女在警局已经呆了一晚上,内疚自责的哭了一天,被吓得不轻,实在太可怜。那个小姑娘已经被完好无损的救回来,就让我们见上一面解释解释,杳杳是被石头绊倒一不小心才撞到她。” 门外走廊远远传来女人的声音。 “殷夫人,苏小姐重伤昏迷不醒,殷小姐又是众目睽睽下把人推下山坡,蓄意伤人,当然要走司法程序。”另一道温和的声音响起,听起来是段修与身边的私人助理方宸。 “怎么会是蓄意伤人,方先生,按常理说谁会傻到当众去伤害别人,再说我们杳杳心地善良,是真的无辜,那些学生也答应作证担保。” “就算如您所说,那殷小姐对苏小姐造成人身伤害也是事实,警方至少会以过失伤人入案,依然要走法律程序。” “……”许是这端攻不破,殷母只好转移目标,“苏总苏夫人,檀樱是你们的女儿,你们要什么样的赔偿我们都满足,只要先让我们见她一面,或者请警察过来了解下情形。” 殷母语气焦急,显然因为宝贝女儿以犯罪嫌疑人的身份被派出所拘留,又心疼又觉得丢人,以殷家在南城的地位,直接放人或保释本该很好说,可哪想这次所里油盐不进,坚定不移的要走法律程序,一打听才知道,那向来在他们面前低一头的苏家居然不声不响的攀上段家这座大山。 殷百宗以为是苏敻哪根筋搭错边要跟他殷氏横上了,找上门才发现,哪里似乎有点不对劲。 一旁苏敻搓着手,左摇右晃迟疑不定。 殷家在南城地位超然,不能得罪…但最前头那位天之骄子也不知道哪根脑神经搭错,非要给他小女儿主持公道,他是又激动又为难… 苏敻心一横,想到病房内经历一番凶险的女儿,决定把皮球完好的踢过去。 “殷总殷夫人,受伤的是檀樱,这件事还是要看她的意见。”说这些还不够,他决定在众人面前美言几句自己女儿,补充说道,“檀樱宽容大度,应该不会计较太多。” 方宸:“……” 画蛇添足,哪来的愚蠢父亲,“宽容大度”一说出来,不明摆着替苏檀樱认怂了! 段修与眸光微冷,缄默中,李医生领着几名护士匆匆赶过来。 “几位家属你们好,病人现在还没醒,不大方便进去探视。” 悄咪咪挪到门口侧耳倾听外面谈话的谈樱:“……” 这位李医生大学是不是选修过表演课? “医生,我女儿伤情怎么样,有没有大碍?”余秋莲从人群后焦虑的挤过来,握住医生的手担忧的说,“有伤到骨头吗?” “还行,只是骨折和些微脑震荡。” 余秋莲几人身形晃了晃,听起来挺严重的样子,医生怎么能毫无负担的说出“还行”俩字! 李医生和蔼的回握她的手:“家长,请你随我到这边来,详情我细说。” “那我什么时候能见到小姑娘?”殷母赶忙问。 “恐怕要明天。” “这……修少,您看能不能通融一下,你跟杳杳也认识,她多乖的一个孩子呀,这次事件实在是个意外,要是再在派出所呆一晚,身体肯定会吃不消。” “这……”殷母把最后的希望投到人群中最夺目的那人身上,腆着脸道,“修少,您看能不能通融一下,你跟杳杳也认识,她多乖的一个孩子呀,这次事件实在是个意外,要是再在派出所呆一晚,身体肯定会吃不消。” 警局那边不肯松手是谁的手笔,殷母心知肚明,毕竟南城挖不出几个比她殷家更有话语权的。 段修与眉头微动,露出奇怪的眼神。 “殷女士,您女儿被拘该找的是警方和苏家人,我一个外地人哪儿派的上用场。” 男人优美的声线如一曲大提琴独奏钻入门内,谈樱一时没忍住笑,搭在门柄上的手随轻晃的身体一抖,带动金属门柄的卡啦声。 她立即敛息缩回手,抬起被夹板束缚的右腿,单腿蹦回床上。 门外,段修与不着痕迹轻瞥身侧的金属门把,唇角淡淡一勾。 殷母脸上的笑几乎挂不住,张嘴还想再求求情,殷百宗压下眸中的不悦,暗暗拽了下她的胳膊。 “不好意思修少,我妻子担心女儿心情急切了些。医生说病人还没醒,我们就明天再来。” 他拱拱手,拉着妻子快步离开。 等走到拐弯处,殷母怒气冲冲的甩掉他的手。 “我说你拉我做什么!杳杳在那破警局被拘了一个晚上,你是他爸难道都不心疼?!” 殷百宗面色难看的冲她嘘了下:“小声点,你是不是蠢!” “你要是聪明,女儿能现在还被关在局里!” “说你见识短见还不信,段二明显摆出了态度,你死缠烂打的冲上去只是火上浇油。” 第114章 听说你学习成绩一直很差 殷母不屑的扬起头:“段家本事是大,可他一毛头小子还不是靠父辈荫庇。强龙还难压地头蛇,他一个晚辈跑我们南城来耍横,老宗,咱们家面子还要不要了!” 殷百宗冷哼了声:“这话在我面前说说可以,敢嚷到外面我撕拉你的嘴。段家本家在京都,但你知道警署总局的副局、市政厅里最大头那位跟段家都什么关系?就你现在站的这块地的所属部队,里头跟段家沾亲带故的一抓一大把。” 段家那位老先生当年参兵作战,功勋赫赫,现下不少高官都是他一手提携的,不止在京都权贵滔天,来南城跺一脚也能震上三震。 “还有,”他沉声道,“段二不容小觑。” 他目光远放,忆起五年前京都那件惊骇各界的爆炸案。 奢华气派的顶级酒店在巨大的轰鸣与火光中燃烧,片刻化为乌有,死伤无数。报告中死亡名单的最顶头,是段家备受荣宠、惊才艳绝,年仅二十二的二公子段修与。有人抱憾,有人暗喜。 段老爷子知晓后当场昏倒住院,之后身体每况愈下,正式从高位退役,案件引发一系列蝴蝶效应,那年军政两届动荡不安,连带商界受到严重影响。 在爆炸案的阴影渐渐淡去的第三年,钉在死亡报告中死无全尸的青年,竟离奇的以锐不可当的气势强悍回(炸)归(尸),轰动名流圈。 成功逃脱精心设计的大爆炸,悄无声息在黑暗中蛰伏两年,其中浑水之深不必说,更可见段二心计之深,隐忍不发。 沉浸在愤怒情绪的殷母压根听不进他的话,口水四溅的继续骂。 “你看看他那态度,连最基本的礼貌都没有,别说关心一下杳杳,以后把杳杳嫁过去不得受冷待!” 殷百宗一心想让小女儿嫁给段修与,殷母本来挺满意,虽然职业危险了点,但是对方家世佳,尤其外貌又上乘。 可现在一想方才他那油盐不进的冷傲姿态,殷母就心肝疼,气的! “你就听我的!杳杳的事不用担心。”殷百宗不耐烦的下达最后指令。 —— 深色木门无声无息打开,房内幽静的冷气随波翻动,斜对玄关处的落地窗纱轻微一晃,浅薄的日光在白色被单上来回跳跃,有一撮叶子形状的阴影恰好落在床中央安然装睡的人脸上。 那张精致漂亮的小脸陷在柔软的枕头,微薄的夏凉被拉的高高,直盖住下巴。 睡觉时她惯爱把全身裹得严实,只露半张脸,像只胖乎乎的蚕宝宝。 段修与步履悠闲,拉开椅子在床边坐下,目光由始至终凝着床上人,俊脸浮着浅浅一层笑。 “你可以醒了。”他漫不经心道。 谈樱眼皮微动,而后睁开眼,看清他后利索的从床上坐起。 她指指头上的纱布、腿上的夹板,俏丽的脸倨傲板着,“段先生,是不是可以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他交叠修长的腿,慵懒的靠着背椅,姿态高贵优越,若不是少年时半道被勒令去当兵,这男人极有成为霸道总裁的潜质,而且是目中无人狂妄自大这种。 他轻启薄唇:“你那么聪明,还用我解释?” “……” 她往床边挪去一点,敲敲腿上的夹板,对他擅自做主的行为表达不满:“现在这样,我怎么正常活动。段先生,我还有两周要期末考试。” “哦,是么,嗯,你现在上高二。” 一串自言自语后,他像抓到什么有意思的点,眼底透出兴味,“听说你学习成绩一直很差,有什么好担心的。” “……”少女脸黑了黑,额际一阵跳动。 奇耻大辱! 她以前可是半个学霸好不好。 但苏檀樱的成绩确实一言难尽。 无可辩驳。 她淡睨他一眼,抬高下巴:“以前是懒得考试,现在要高三,我不准备再隐藏实力。” 要说谈樱潜藏在灵魂之下的傲娇超自信属性,是前生得过段修与言传身教的。哪怕丧失部分前生的记忆,某些镌刻在灵魂中的东西却会时不时冒出头。 段修与没绷住,低低笑出声,赤裸裸的嘲笑。 “依你头脑的外观看,确实是需要非~常努力的实力。” 好好说话不成,非要把“非”字拉的冗长。 谈樱捏了捏怀里的枕头,强忍住砸向他的脸的冲动。 “段先生说错了吧,不应该是我的样貌看起来是不会努力学习的类型吗。” 长得好看,说出这种不要脸的话浑身都充满了自信呢。 段修与一滞。 若说美,曾经的谈樱在他心中自然是最美的。 即便换了具身体,灵魂依然是她,他当然不会对两具不同的躯体做任何比较。哪怕谈樱新生归来变成形容枯槁的老人甚至换了性别,他爱,必然要娶。 此时他显然把“求生欲”仨字抛之脑后。 上下睨去几眼,视线在她胸前漫不经心一绕,他单指摩挲着下巴,灿烂的一声嗤笑,犀利点评:“啧,小豆芽菜。” 啪! 总之,段修与什么也没看清就遭遇到恐怖袭击,整个人从椅子上掉了下来,接着一张巨大的网状物体带着一片黑暗袭来。 “唔…” 沉闷的低吟从被褥里传出,挣扎的想起来。 谈樱俨如一只炸毛的小猫咪,两腿跨开压住两边被角,双膝抵着被中人的后背,压在他身上就是一通胡乱挥拳。 安静的病房传出击鼓般的悦耳声音。 “不道歉就别想出来了!” 段修与:“……”活这么久第一次被人裹被袭击暴打,隐隐有些兴奋怎么办。 被中传出男人淡定至极的低沉声音:“我道歉。” 谈樱还没揍够,假装没听到,使劲用上好夹板的右腿怼他,摸到他脑袋后拧扭蛋似的,上下左右狠狠拧巴了几圈,似乎能听到机械般咯吱咯吱的音效。 呵,这就是一而再再而三讽刺她胸小的代价。 被褥中的人渐渐不见有任何反应,赫然一大坨一动不动。 “段修与。” 她戳了他脑袋一下,抱膝蹲在一边琢磨着,闷的有点久,不会缺氧闭过气了吧? 即使清楚这种概率微乎其微,她还是掀开被子一角,悄悄往内探去一眼。 狭窄幽黑的空间,她蓦地对上他的眼。 第115章 我爱你。他在她耳边轻声 【梦】 京都。 六月一日,晚七点。 自车窗眺望天空,晚霞披着夕阳的余光,色彩斑斓,艳得像一副金粉画。 清风轻抚,车内飘浮着怀中那束栀子花的芬芳,是初夏的味道。 “戴上这个。” 耳畔蓦然响起的低沉清朗,是听到便不住心跳的声音。 她回头,看到一个白茸茸的兔子眼罩,缀着两只夸张的眼珠子,看起来搞笑又可爱。 “这是什么啊…”她忍不住笑道,“难道还不准让我知道去的是哪儿?” 青年不由分说,在她挠痒痒似的抗拒中给她戴上,遮住那双水汪汪的眼睛,眼罩之下的半张俏脸白皙粉润,樱粉的小嘴嘟着表示抗议。 “跟你很配。”他低沉一笑,抻指捏捏她的鼻子。 陷入茫然的黑暗,她一时不适应,紧紧抓住他的手。 “别告诉我今晚要玩的是什么盲人cos,我不干的哦。” 他用力的回握她,只是笑,望着窗外亮起霓虹的夜景轻启薄唇:“快到了。” …… 世界是一片黑暗的汪洋,她能信赖的只有身边与她十指相扣的那个人。 “别怕,跟我走就好。” 有他在怎么会担心呢,若是不小心摔倒,他一定会第一个冲过来当软垫。 她藏在眼罩下的双眸只有好奇,“我们去哪里呢?” 太想知道了,他准备的是怎样的惊喜。 按照以往的经验,他口中的惊喜往往是惊悚片的程度。 …… 走了好久,似乎还坐上电梯,路过人声喧哗,最后世界只剩下安静。 哒哒回响着脚步声。 他们驻足停下。 “你站在这里。” 低沉的声音夹带回音。 这里似乎有些空旷。 “嗯?” “默数十五下再摘下眼罩。” 他松开了她的手,她有点慌张了,手在空中无措轻挥。 “你去哪里…” 他轻轻回握她一下,语气哭笑不得,“我去上个厕所。” “你这个谎扯得太不用心了。”她抿嘴。 “听话啦,数十五秒。” “是不是要偷溜?” “笨蛋,怎么会!” 自入伍后,他的私人时间太珍贵,哪怕抽出时间陪她,也总会莫名其妙的半途消失。 理所当然要质疑一下。 此刻既然如此信誓旦旦,就信他一下下好了。 她露出一丝微笑。 “好吧,那我开始数了,1、2……” “慢一点。”段修与似乎被她搞无奈。 身侧一阵风刮过,能明显感到他已经蹿的老远。 她放慢语速,耐心数到最后一个数,忐忑紧张的缓缓摘下眼罩。 一丝微光透进眼。 除了头顶上那束打在身上的淡光,入目的全是黑,像身在巨大空洞的外太空,四周一片死寂。 “阿与…”她不确定的轻唤,仰头打量了眼那盏唯一明亮的追光灯。 像在演舞台剧的感觉。 这道唯一的光亮颤巍巍着,越来越黯淡,直到熄灭。 他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她在黑暗中茫然眨眼,微微叹息,朝前迈了一步。 忽然之间,脚下的地面像被魔法点亮,散发出细细碎碎的璀璨光芒,两条银丝般的亮光平行向前铺展,点缀出一张长长的地毯模样。 每迈一步,脚下便绽出碎芒,如行走在色彩斑斓的彩虹之巅。 与此同时,她听到星星盛放的声音。 随着不断向前,正对头顶的黑幕不断闪烁出晶莹剔透的星光,繁繁密密的星星像土壤发芽忽然生长出来似的。 她不止行走在彩虹之巅,还身在星空璀璨的苍穹之中,一伸手就能摘到星星。 黑暗因无边衍生的碎光渐渐明亮,不知不觉走到彩虹地毯的另一端。 当地上那圈樱花形状的蜡烛灯海亮起的刹那,浪潮般的欢呼声自四面八方涌来。 “谈樱!”这片来自左边。 “二十一岁!”这片来自右边。 “生日快乐!” 整齐的祝贺在花瓣雨飘然而下时淹没音响流淌的卡农钢琴曲。 胸腔下的心脏久久急促跳跃。 她呆呆站着,映入视野的是一张张熟悉的脸,他和她共同的朋友、同学。 而她最爱的那位少年,已长成成熟稳重的青年模样,如初见时的俊逸潇洒,在所有人的起哄声中乘着一辆亮闪闪的南瓜车,身着古典骑士装,高贵雅致,缓缓朝她驶来。 扑哧。 她捂嘴忍不住笑出声。 难为他乔扮成中世纪贵族王子的模样了。 很帅气,衬着线条冷硬的脸又有些滑稽。 眼眶在两人不断的靠近中逐渐湿润。 他缺席过好几次她的生日,尤其是十八岁的成人礼、他们的订婚宴,这个坏蛋在两天后才急巴巴的出现! 她又伤心又丢脸,差点跟他分手决裂。 此刻。 他嘴角噙着优雅的微笑,单膝跪地,单手执起她的右手,亲亲一吻。 “我的小公主,生日快乐!” 起哄的尖叫声更轰烈。 她只觉世界太静,静的只余他与她。 他重新站起来,微红的耳尖出卖了情绪,亲吻她额头时,竟能察觉出一丝颤抖。 原来他也会紧张呢。 “我爱你。”他在她耳边轻声。 那一刹。 万籁无声,百花齐绽。 她怔然仰着脸,痴痴呆看他,丧失掉言语与行为机制。傻乎乎的表情像只小呆瓜。 他浅浅笑起来,在她唇上轻咬了一口。 “小笨蛋,我说,我爱你。” …… 我爱你。 …… “你不知道,哇,你男人太可怕了!为了这场惊喜策划,昨天就勒令我们所有人提前过来彩排。” “那叫彩排?完全军训现场既视感好不好,气场全开、八面威风,我当时不小心踢翻了个蜡烛,提心吊胆的,生怕他一脚飞来踹我屁股。” “哈哈哈哈,没错!我也是这种感觉!” 一张张花容月貌的笑脸在视野里放大、变淡。 觥筹交错、嬉笑打闹的热闹画面疾速闪移—— 生日宴接近尾声,大伙提议转移战地去聚第二波。圣波缇大酒店各方面服务优异,可是无法满足年轻人们k歌狂嗨的要求。 “我先去趟卫生间。” 她举起一只手,对好友们说道。 从未想过这个微不足道的举动,会让整个人生极速转折、坠落。 不,或许。 即使没有这个举动,那晚定然会有各种巧合,把她和他彻底分开。 “去吧,我们在这儿等着。” 他就坐在她身边,起身时还捏了下她的手指,眸光缱绻的目送她走出门。 第116章 我要跟你一起 一开始,她以为是地震。 隔间还传出女生慌张的乱骂:“卧槽!啥情况,吓得我手机差点掉马桶!” 接下来震耳欲聋的轰隆声引来更惨烈的尖叫。 整座楼体疯狂晃动,电流滋滋作响,照明灯闪烁不停,又是一阵巨大响动——咣!除去手机屏幕散发的微弱的光,整座大楼陷入一片黑暗。 照亮眼睛的,是不断窜高、蔓延、扩散的猩红大火! 恐慌的人群尖叫着、叫嚷着、吵闹着,走廊楼道全是咣咣当当的脚步声。 “爆炸了!” “快跑!” 素日里装束时髦,衣着得体的圣波缇高端消费者们,此时在死亡面前大惊失色狼狈不堪,你拥我挤互不谦让的奔向逃生门。 混乱、恐慌,烈火燎原。 …… 手机在震荡中不知掉到哪里,她在地上摸索好一阵也没找到,只好就着一丝勉强的光线摸到门锁,费力打开门。 五厘米小高跟踩到湿漉漉的地面险些滑倒,一股呛人的浓烟涌入鼻腔,她不禁咳嗽起来。 “有人吗?咳咳咳…” 她似乎在隔间昏了一小阵。 方才还乱七八糟的走廊此时寂静无声,闹嗡嗡的人声像从远处传来,夹杂着大火熊熊燃烧的声音。 她摸着墙壁,踉踉跄跄朝前走,几乎能看到走廊上亮着绿光的“逃生通道”。 跑快点!阿与一定很担心! 轰—— 又是一声巨响。 她扶住墙壁,耳鸣阵阵。 天花板不断掉落碎瓷片,脚下的红地毯随时有燃烧的风险,墙上的壁画,装饰用的落地盆栽此时都成了挡路的障碍物。 爆炸点像是在楼上! 圣波缇一共十二层,她现在在六楼。 等等,生日宴是在六楼没错,但刚才半道碰到堂姐,她说六楼洗手间正在维修,便带她下了一层楼。 爬楼梯下五层很快的。 她咬咬唇,顺着绿光的指引快步小跑。 背后忽然传来动静。 狭长昏暗的走廊蓦地响起沉闷的脚步声,尾随逼近。 有人叫住她。 谈樱倏然回头。 眼角只来得及扫到一角水蓝色的裙摆,一团乌黑的硬物扑面而来,砰地,狠狠砸中额头。 …… “最先爆炸的是十楼,那层是普通vip客房,肯定发生了监管漏洞!” “控电室也爆炸了,这已经不是监管失职的问题!” “你们有谁看到一个小男孩,大概一米二,穿着蓝色棒球衫…” “好你个王八蛋,跑的时候把我撇一边不管,冷血自私,我要跟你离婚!” “……” 吵嚷的人群,有议论,有怒骂,有争执,有哭声,全被疏散在酒店不远处的小广场,仰头望着那座被火光吞噬的金碧辉煌的大酒店。 火光把黑夜都照亮了。 每当酒店有人逃出生天,或被消防救出,人群就是一阵骚动。 “你看那个帅哥,刚刚驮了两三个伤患下来!” 吃瓜群众口中的帅哥,正虎步生风的拨拉开层层人群,面色冷凝扫视一张张脸。 爆炸发生的开始,他第一时间闯进洗手间,发现里面空荡荡。有人说看到她已经下了楼。 军人职责在身,现场混乱不堪,他便先留下陪同安保人员疏散人群,顺带解救几个因踩踏受伤的人。 可下来两趟,都没见到心念念的人! 樱樱呢,她在哪? “修与,阿樱呢,她怎么没跟你一起!” 谈樱挚友惊惶的声音,像致命的毒蛇,狠狠扼住他的喉咙。 “我和我男票最先那一波下来,一直都没看到谈樱!”另一道声音,似是要抽走他所有生息。 高大的青年疯了般朝燃着熊熊烈火的大楼跑去。 扑来多少劝阻的人,一一武力不及被狠狠的挥开。 …… 呛人的浓雾中,蓦地传出一声咳嗽。 谈樱摸着生痛的额头,呻吟着睁开眼,身下冰凉的地砖微微发热,她摸索着渐渐发现。 她还在洗手间的隔间。 难道方才被人敲头的一幕,只是梦? 糟糕的是,隔间门板微微变形,打不开了! “救命!有没有人?救命!” 掩在火焰燃烧声中的呼救微不足道,她放弃无谓的喊叫,用尽全力撞门。 她不能死!今天才刚刚满二十一! 她还没有嫁给段修与,成为他的新娘! 天花板几乎能映出外头的火光,室内温度飙升,又闷又呛叫人昏厥。 她发狠地撞着门,直到听见那记穿透心魂的呼唤。 “谈樱!” 哐地一声,洗手间入口那扇门被踹开,很快,他大步跑来。 与她仅仅隔着一扇门扉。 “往角落缩,我把门踹开。” 她忍住委屈的呜咽,退后几步贴住墙壁。 咣咣两声,门板四分五裂,他抓住她的手腕重重往怀里拥。 短暂相拥后,他拽着她往外走。 “别怕,这层还很安全。” 火势集中在七层往上,只有三楼有小幅度爆炸,消防员和排爆专家正源源不断的赶来,危机安全的只有呛鼻的浓烟。 只是,命运好像惯爱开玩笑。 他们刚踏入走廊,长廊尽头陡然火光四射,随着一股强烈的冲击波火速燃烧喷涌而来——又爆炸了! 他沉着快速关上洗手间的门。 还好刚才下脚轻,门没坏,能暂时阻挡一下火势。 转身拉着她跑向隐藏在杂货间后的一扇窗户,砸碎玻璃。 楼外,有消防车的升降斗在营救被困于高楼上的人,火势太旺,时时刻刻有爆炸的风险,他们正在撤退中。到达五层,不大的升降斗已挤满四五人,一名消防员歉然的大声道:“两位同志,升降斗位置已满,你们再坚持一分钟,我…” 段修与猛然扯住那人的胳膊,骇得人险些大叫着掉下来。 “喂喂,你做什么…” 他阴鸷着脸,不容置喙冷声道:“你跟我一起,换她先下去!” “你这…” “快点!” 众人吓得寒噤。 “阿与…”她轻扯他的衣袖,早已泪眼潸潸,“我要跟你一起下去。” 他压根不理她,浑然冷酷,再度猛扯那消防员的臂膀。 “别浪费时间。” …… “我要跟你一起!我不要先下去!” “谈樱。”他几乎不曾用严厉的语气命令她,“不要浪费所有人的时间,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先下去!” 第117章 亲我一下 夏夜的风徐徐吹过,带来一阵又一阵的热浪。 她站在升降斗内,不觉楼高胆怯,泪汪汪的眼只有破碎的玻璃窗内高高瘦瘦,青松一般的男人。 她的心上人。 升降斗缓缓下降的空档,他忽然伸出手臂,轻轻一触她的唇,淡淡一笑,温柔缱绻。 “乖,别哭。等下我下去,得要亲我一下。” “嗯!嗯!” 她疯狂点头,擦着不断泛滥的泪,看着他在视线中,越来越远,越来越淡…心底那点叫嚣的不安,疯狂啃噬着心脏,空虚慌乱。 深沉的夜,头顶的火光映亮半边天。 …… …… 脚刚踩到地面。 升降斗还未重新升上去。 那声巨大的爆炸,从五楼窗口窜出的浓艳火光,狰狞成魔鬼的脸孔,夺走所有神智、听觉。 而后一声比一声剧烈的爆裂,让整座大楼摇摇欲坠,连同她的心,坍塌成一片废墟。 她的心上人还在里面。 她的心上人还没下来呢。 “姑娘,你不能过去!” 画面旋转,好像拦住她的每一个人,都是这副喊叫的面孔。 太荒诞了,这一定是梦。 他们懂什么! 她的阿与,还在楼上没下来呢。 滚滚浓烟带走她的灵魂,上飘。 她看到自己,长裙飘飘满身狼狈,绝望跪倒在人群中,撕心裂肺,流泪,挣扎,失声,昏迷。 …… 是永恒的失去。 ** “你哭了。” 暗沉沉的病房,冬卉飘在半空,垂着浮肿的头颅如是道。 谈樱缓缓睁开眼,一摸眼角。 面无表情的翻身坐起。 目光茫然空洞。 她抬起胳膊,手掌紧贴胸口。 “冬卉,我真是人吗?” 身而为鬼,冬卉还是被她这副表情惊悚了一下。 “呸,你要不是人,那我是啥?” “我好像没有心脏。” “……” 冬卉飘下来一点,小心翼翼地问,“你刚才做了什么梦?” 是什么梦,让这比厉鬼还吓人的妹纸留下了眼泪,睁眼后还神神叨叨的。 不会还没睡醒吧? “……” 谈樱冷冷扫她一眼,垂下头。 空白一片的脑海,除了无穷无尽的疲惫和空虚感,再也搜刮不出任何有用信息。 心口空荡荡,如同没有心脏。 “梦容易被遗忘,在醒来时化为乌有。”她翻身下床,讽刺的瞥她一眼,“是我们人类特有的特征。” 冬卉气得一龇牙,叉腰冲来。 “会做梦又怎样,还不是恶梦,看你哭的,真可怜!” 谈樱拿保温瓶倒上一杯热水,悠然坐在沙发椅,交叠纤长双腿。 “不是所有的泪腺分泌物,都能用‘哭’这个动词表达,看来你活的时候,文化也不高。” 一而再再而三被怼,脾气再好的鬼也得炸毛啊。 她龇了龇牙,恨不得扑过去在那张白净的脸上啃一口,感性在理智的拉扯中渐渐占了下风。 有事相求,不得罪为妙。 不过冬卉倒发现有意思的一点。 谈樱攻击性变强,不会是因为被她窥见到脆弱的一面吧? 这个人类,有点太要强了啊! 女阿飘的小九九,谈樱懒得关注,已经拿出政治课本背知识点。她前生也是文科生,对政史地抱有很大兴趣,稍一复习曾经构建的学科框架便立体出现,对记忆琐屑的知识点有极大的帮助。 “嘻,学什么习啊?考试时你告诉我谁是第一名,我免费跑腿给你传答案。” 冬卉不要命的凑过去,丝毫没意识到自己笑起来有多么辣眼睛。 “你好像读高二,是不是还要经历一次高考啊?嘻嘻嘻,真倒霉…” 砰。 冬卉呆滞一摸被政治书砸到的脑门。 心中万条草泥马奔腾而过。 他丫,真被猜中了,经过谈樱手的东西都能碰到她! 幸亏在小树林时机智的躲开,避免了被大石头砸坏脑门的惨剧。 被打过后的女鬼,呜咽一声,老老实实缩到墙角根画圈圈。 很久之后,谈樱刷完一套数学题,突然开口。 “你每次都消失的奇怪。” “啊?”冬卉被吓了一跳。 “为什么。” “我没听懂…” “……”谈樱表情无语。 冬卉在理解她的意思后,脸上露出几分古怪。 “你指的是每次我突然看不见你?其实我可以随时察觉到你的气息的…只有那几次,突如其来的,白光很强烈…把我弹开,然后你就不见了。” “不见的是你。”谈樱严肃更正。 “反正我那会儿怎么也感知不到你,一道白光过来,我好像就从城市的南端蹦到北,完全迷失掉方向感。” “白光?” “就是白色的光。” “……” “比阳光还刺眼,想象一下,电视剧里天神出现时浑身笼罩着布灵布灵光环的那种光。” 谈樱默了默。 “之后呢,什么时候又能感知到?” “就是,能感知到你的时候呗。” “……” 罢了,这只鬼好像智商真不高的样子。 “喂!你这是什么眼神!”女鬼不满意的大声嚷嚷。 谈樱转着手中的笔,话题转移神速。 “你说吧。” 冬卉又一脸迷茫,不明白她突然要让她说什么。 谈樱笔头敲了敲桌面,嗓音清灵。 “你的事,我怎么帮。” …… 午餐时间过后不久,安静的午后被走廊凌乱的脚步声打扰。 声源由远至近,停在病房的门口。 谈樱合上试卷,坐回床上的同时传来两声敲门声。 “檀樱,是爸爸。”苏敻瞥了眼门边神情肃穆的黑衣男,打开一条门缝,朝里面温声道。 修少看来真中意他家女儿,竟然还配保镖守门。 “进来吧。” 随谈樱应允,他心底愈加窃喜,迫不及待的走进来,身后呼啦啦跟着好几人。 谈樱目光从苏敻,一一扫过随后的余秋莲,殷百宗夫妇和两名可以忽略不计的看护。 苏敻搓着手,让大家找位置坐下,慈父似的拉了凳子坐在病床边,唠了会诸如“身体怎么样”之类的废话。 说来有点尴尬,昨天过来不小心看到小女儿和修少暧昧的一幕,他震惊的久久没缓过神。直到余秋莲丧失理智要闯进去才伸手接住这从天而降的大馅饼。 也没再去病房打扰人。 现在算是谈樱失踪一整天后与父母的第一次会面。 第118章 不经唬的小白花 苏敻体贴完,轮到余秋莲。 她眼神可称得上是五味陈杂,说话时嗓子有些沙哑。 “檀樱,今天再住一天,明天我们就把你接回家。你注意别…”剩下的话她没说。 谈樱乖顺点头。 一旁看腻歪苏敻夫妻表演慈父慈母的殷母咳嗽一声,苏敻像才恍然大悟般站起来。 “殷伯父殷伯母今天也特意来看你,檀樱,还不打个招呼?” 谈樱乖顺的一一打过招呼。 殷母满脸关切的把礼物和补品提到床头边。 “我和你殷伯父的一点小心意,都是你们女孩子喜欢的。昨天我们在外头等半天就想赶紧探望一下你呢,可惜医生说你还没醒来,我们只好作罢回去。” 谈樱淡淡微笑,多余的话不说,只是点头。 殷母又表达了几句关心,终于进入正题。 “说到这两天的事,我们心里真是太愧疚,杳杳也担心的哭了好几天,还好你平安无事。你掉下山这事…你们两个的同学都解释了,是杳杳不小心被石头绊倒,才不小心撞到你。” 谈樱茫然眨眨眼:“当时我也很害怕,只感到后背被人一推,眨眼就掉下去了。” 殷母和殷百宗对视一眼,愧疚的摸着她的肩道:“可怜的孩子,换做任何人都会害怕,幸好老天保佑让你安然无恙,可见你是个有福气的乖孩子。” 殷百宗接过话说:“再怎么说这件事和杳杳都有间接关系,你想要什么补偿,可以跟伯父伯母说,正好你爸爸妈妈都在,不用担心。” 谈樱垂下眼,遮住眼中情绪,苍白的小脸透出一丝绝望。 “伯父伯母,我什么都不要。” 她视线落在上夹板的右腿,唇角又垂下几分,“只是医生说我腿伤严重,可能再也不能跳芭蕾…” 余秋莲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脸色比谈樱还要惨白。 李医生昨天告知他们女儿腿伤势严重,半年内都不能剧烈运动,她差点当场昏过去! 前几天刚联系好俄国那边的学校,就等檀樱期末考完去面试考核,以后留在俄国一心学芭蕾。这种关键时期,她却摔伤了腿! 余秋莲恨不得用眼神在殷氏夫妇脸上剜出几个血淋淋的大窟窿。 苏敻熊着脸忙把她拽下来。 “老实给我坐着!”他压低声音威胁。 殷母脸色也好不到哪里。 姓苏他老婆什么意思,她和老宗下脸过来看他们的女儿,居然还敢甩脸色!不就伤了一只腿,又不是断了残了。 只有殷百宗一直实力在线。 他露出适当的怜惜,低叹一声。 “不会的,现在医术发达,伯伯已经在联系美国的权威医生,一定用最快的速度治好你的腿,让你重新跳舞。” 谈樱垂着头,让人只看到一颤一颤的长长睫毛,而后大滴大滴的泪水无声落在洁白的被单。 殷母皱皱眉,这屁大点的女娃也忒矫情,再拖下去,杳杳今天还能不能出来了。 她捅捅殷百宗。 后者瞥了眼苏敻。 五千万净利润的大单想不想要了? 苏敻犹豫一下,伸出手,安慰的拍拍谈樱的背。 “乖女儿啊,别担心,腿一定能治好,就算不能跳舞,你还可以做别的呀。以后喜欢什么,想做什么,告诉爸爸,爸爸都满足你!” “苏敻!” 余秋莲不可置信的再度站起来,尖锐的声音让在场几人都变了变脸色。 “除了芭蕾檀樱什么也不喜欢,现在是关键时期,他家女儿害得她腿受伤,这是钱能摆平的?我不会同意你…” 苏敻狠狠扇了她一巴掌。 响亮的耳光声,让病房陷入诡异安静。 苏敻红着脸,强压下当场揍人的冲动,“我比你更在乎咱们女儿。你先出去,这件事看檀樱的意见。” 余秋莲抖着唇,扩展至全身颤抖,捂着半边脸,踉踉跄跄夺门而出。 谈樱垂着的眸,轻轻一动。 执念害人至深。 殷母一刻都不想多呆下去了,她动唇干巴巴一笑打破沉默,“秋莲爱女心切,和我一样,能理解,呵呵呵…这样吧,檀樱,伯母跟你掏心掏肺直说,杳杳现在还在派出所,只要你一句话,她就可以出来。” “你是好孩子,也知道杳杳不是故意推你的,只要跟警察叔叔解释一句,我们会尽可能补偿你。你想要什么,跟我们直说,你爸妈能给的,我们也能给,你爸妈不能给的,我们还能给。” 殷母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却是气场全开,浑然高大上贵妇的姿态,给人以强烈压迫感。 谈樱维持垂头的姿势,沉默良久。 就在殷百宗以为小姑娘是不是被自家老婆吓到时,少女缓缓抬起头。 小俏脸娇弱似白莲。 他却诡异的从那双清澈的桃花眼中窥见一丝狡黠。 咳咳。 一定是看错了。 “伯母,你说真的吗?” “当然。”殷母大方一笑。 小姑娘家,想要的不就包包衣服那些玩意儿,要么就是钱,难不成还敢觊觎他们殷氏集团,一个只会跳舞的小草包,懂个屁商业。 谈樱虚弱一笑,眼中满是希冀。 “南圩路的南画廊,伯母在经营?” 殷母一愣,然后大笑,“没想到檀樱对艺术品也关注啊,你是看上哪幅画作了?” “我可以要吗,”她顿了顿,“南画廊。” “……”殷母早已准备好的“可以”二字愣是卡在喉咙口,上不去下不来。 死丫头说的啥?! 要他们殷氏的南画廊?! ……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休息室,殷母狠狠一砸茶几上的小茶杯,拧着眉满嘴只说的出那四个字。 本以为是只不经唬的小白花,没想到居然狮子大开口,心比殷百宗外头沾惹的那堆野花还黑! 殷百宗也沉着脸,没想到会是这种结果。 “那南画廊,盈利好像也不怎样。”他沉声说道。 “怎么,你还真想把画廊白送给一臭丫头!” 画廊是不好经营,若不是殷氏资金雄厚,早关门大吉。可再不济,那也是签了不少艺术家的,她说什么也不想把画廊白送给野心膨胀的野丫头。 第119章 爷,你媳妇要跟着她妈跑了 谈樱推开窗,任夏日滚滚的热浪袭进凉爽的病房。 下午三四点,阳光已移到另一端,温度再高,楼下进出医院的人群依然络绎不绝。 “你要个破画廊干什么,还不如干脆要张支票。” 身边飘来比空调还制冷的一团。 冬卉总喜欢飘得高高的,脑袋几乎抵住天花板。 谈樱睇眼视线中脏兮兮的帆布鞋,冷声:“把你脚拿开。” 冬卉缩起脚,不高兴的哼了声。 南画廊现在不吭不响,华夏的艺术品市场也并未成熟形成,但在未来几年,南城艺术协会的大佬们和政府致力于建设城市品位,在南圩路打造出南城首个艺术街区,吸引不少艺术爱好者和著名收藏家纷至沓来。 南画廊地理位置优越,何况还签约过几年后名声大噪的新锐艺术家“直人”。 直人现在还未显露山水,南画廊的经营者拙目不识明珠,有段时间经营不善,和不少未崭头角的年轻画家解约,其中就有直人。直人出名后据说殷母还曾带着合同亲自登门拜访,过程如何不得而知,总之直人的画作一直在另一家画廊挂头,每一幅画都足以让经营人赚的盆丰钵满。 昨晚查过资料,直人的作品还未和南画廊解约。 她热爱艺术,对收藏颇有兴趣,也需要资金来源,目光放长远,有这个机会得以施展志趣,为何不尝试一下。 冬卉在她沉思时又幽幽凑过来,吐槽道:“就算你把画廊要过来又怎样,你还是个学生,又没学过经营,这不捣蛋么。” 谈樱微笑:“我现在只是个学生,所以在画廊充当个能说上话的领导人就足够。” 冬卉:“……” 反正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谈樱不再理她,专心刷起数学题。 等用完看护送来的晚餐,暗暗准备晚上偷溜出去时,余秋莲突然风风火火的跑过来来。 她手中推着一架轮椅,满脸焦急。 “檀樱,跟妈妈走!” 余秋莲强行把她从床上拉出来,从随身携带的衣袋掏出一条长裙,上手解她病号服的衣扣。 谈樱护住胸口,蹙眉躲开。 “妈妈,你干什么?” 按此架势,莫不是要带她离家出走。 余秋莲深吸口气,压下口气中的恼火,飞快回头看了下房门,拉了拉她的手腕。 “你赶紧换衣服,课本就不用拿了,我已经订好机票,我们一起去俄国。学校那边同意给你半年时间恢复伤势,妈妈不能眼睁睁看着苏敻毁了你的前途!” “……” 呃,真让她猜对了。 旁边的冬卉比她还懵逼。 “神马!这个女人疯了吧!带你去俄国了那我怎么办,不行,我不同意!” 冬卉在一边叽叽喳喳,堂皇的绕圈圈。 余秋莲看不到也听不见,骚扰的只有谈樱。 “你要带我走,爸知道吗?”她冷静道。 余秋莲一愣,想起那个男人,只觉悲从中来。 “不用管他!”她痛声道。 “去了俄国,我们生活来源是什么,你做了十几年的贵夫人,从没在外工作过,是准备让我边上学边打工养家?” 余秋莲又是一愣,有些生气,“我有存款!你专心练芭蕾就是,哪用的找你养家!” …… 门外,方宸沉着的拨出第五个电话。 心里默默念叨:二少,您再不接,过会儿就只能到俄国去找媳妇儿了。 晚霞普照,日光渐暗的训练场。 已过饭点,训练场上乌黑牙牙的趴着一片人,面前一排黑色方形塑料盖,个个手拿套盖,汗流浃背,面目狰狞。 没啥毛病,就是下午攀登楼时大家速度慢了一丢丢,惹得那位阎王爷不高兴,嫌弃他们爆发力弱。 于是“建议”大家练会儿俯卧撑。 这俯卧撑还不一般,有另一炫酷美名——腾空飘移俯卧撑。操着手中黑乎乎的套盖,就着面前四个方正的盖子,挨个做腾空俯卧撑套住,左四下右四下,一组二十个,谁先做够二十组谁去吃晚饭。 掐指一算,不就四百个俯卧撑嘛。 但特么你再腾空、再飘移下试试! 挖槽从哪想出的鬼训练方式,大家都有腹肌了,能不能不要这样虐待肚子。 做就算了,阎王爷瞪着锐利两眼,见谁动作不标准,上去就是一脚。 一脚下去,那还能有勇气再爬起来? 这么凶悍残忍,能找得到对象那就是苍天无眼啊。 某兵正腹诽着,忽然瞧见眼前压下阴恻恻一团黑影,一双亮瞎眼的黑色军靴停在他眼皮子之下。 “唷,还有精力分散想事儿,看来强度不够啊。” 那低沉恐怖的声音,跟黑无常招魂似的,某兵浑身一哆嗦,就听见接下来一句,“0073,负重二十斤,再加十组!” 咣当。 0073兵绝望匍匐在地。 段修与嘴角轻挑,迈着大步得意走开。 参加特训的已是百里挑一的优良特种兵,段修与亲带的这八十名更不必说,当众人满含期待与忐忑的迎接第一天训练——特么被放鸽子了。 据说魔鬼教练官特么英雄救美去了。 在大家担心第二天继续被放鸽子时,阎王爷如期现身,出场方式非常正常,除去一点,不肯记人名。 非得给每人按个三位数字编码,因为三个字顺口。 头一周随机取号,等第二周,嘿嘿,按排名来。 001那绝壁是众人心目中的nomber1,可这让080情何以堪? 每周按排名换一次编号,无声给每一个兵都施加上巨大压力,其心可诛啊! 也不知被多少吐沫暗中唾弃,段修与绕了一圈,见口袋里的手机又震了震,忍无可忍。 在部队,一般随身携带的工具就通讯机,今天把手机放兜里,纯属不放心。结果上午接了方宸俩屁电话,全是关于家里老头子喊他回京都吃饭的。 他索性不再接。 这会儿夺命连环call,看来是真不想要命了。 “喂!” 身在部队的段修与,是比平日更凶残的存在。 只听到一个字,心理素质向来过人的方宸握手机的手居然抖了抖。 他沉住气直入主题,简洁明了:“二少,苏小姐的母亲来医院要带她去俄国…嘟嘟嘟嘟嘟…” 魔性翻译:你媳妇要跟着她妈跑了。 方宸讶然拿远手机,看屏幕。 挂了。 第120章 油腻大叔版的红发香克斯 这端,训练场忽然一阵沸腾。 挖槽,还没完事呢,阎王爷怎么跑了!风一样。 不会嫌他们体太弱不想要了吧?! 卡机嘛! 严霂打着饱嗝,哼着小曲走在通往训练场的小路上,迎面忽而一阵狂风擦过。 狂风猛然折回,出现一张阴沉的脸。 “一分队今晚你兼带。” 狂风卷远。 “啥?” 卧槽他连脸都没看清,谁啊还让他带一分队,那是他能带的战斗机队么。 刚吃完饭,智商不高的人思考能力和反应能力总会那么再弱几分,等再走个两三步,严霂忽然发出一声怪叫。 居然没把老大第一时间认出来! 别拦着,他要切腹自尽。 …… 病房,气氛剑拔弩张。 余秋莲神智濒临崩溃边缘,失声怒吼:“你说什么?!” 谈樱背脊挺直坐在床边,目光炯炯和她对视,再次重复:“我不去。我不想再学芭蕾。” 本想采取迂回方式让余秋莲放弃叫她学芭蕾的执念,现在恐怕行不通,在女儿腿伤不便的情况下,她的表现尚且如此偏激,可见执念根深蒂固。 她又不可能装一辈子残疾,只能采取直截了当的方式让余秋莲认清,哪怕腿完好无损,她也不想跳芭蕾。 无论以前的苏檀樱是否热爱芭蕾,她是谈樱,她不喜欢。 余秋莲猛地扯住她的衣襟,扬起一只胳膊,浑身颤抖的厉害,大有一巴掌呼下去的架势。 “苏檀樱,你有胆子再给我说一遍!” 嘶哑尖锐的声音布满绝望。 压在女儿身上的所有梦想要崩裂了,她怎能不疯狂。 围观的冬卉心惊肉跳的,“喂喂,你别刺激她,我看她现在精神很不正常。” 谈樱面无表情,倔强盯着她愤怒的眼,一字一句。 “您听好,我不会再跳芭蕾了。” “苏檀樱!” 这无疑是管毒剂,余秋莲面部狰狞,一巴掌狠狠挥下,力道毫不手软,若不是方宸眼疾手快,谈樱那张娇嫩的脸蛋恐怕要当场肿成猪头。 要让二少看见… 他完全不确定二少会不会对未来的岳母大人动手。 毕竟那厮常说:敌人在前不分性别。 保险起见,这架必须得拦。 “你是谁,从哪冒出来的野男人!我管教我女儿要你插手?!” 火气未撒就被钳制住,她怒从中来,瞬间转移攻击目标。 别看余秋莲平时柔柔弱弱,生气起来的女人们都是一样的。得亏方宸私下里练过,才避免成独眼熊猫的惨剧。 闻讯赶来的苏敻就没那么幸运了。 见她跟一年轻男子纠缠不休,他鼻子一横,完全不审清情势凶巴巴的凑过去,混乱中只见一白涔涔的爪子袭来。 “啊!” 粗嘎一声惨叫,房内迅速安静。 “老…老公…” 余秋莲手震惊的捂住嘴。 觉得今天在殷氏夫妻面前挨得那一巴掌得到了灵魂救赎。 苏敻疼的龇牙咧嘴,缓缓放开捂住左眼的手。 三道炫丽的红从上眼皮华丽的过渡到下眼睑。 谈樱嘴角微微一抽。 呃,油腻大叔版的红发香克斯? “你你你…”苏敻气到结巴,要不是外人在场,“贱人”二字准脱出口。 理智回归,苏敻平日的威慑涌上心头,余秋莲恐慌不安的跌倒在地。 完了,苏敻过来,肯定知道她的打算了! “余秋莲,你大晚上跑到这闹什么闹,想干什么?!”每一个字几乎是贴着牙缝挤出来。 苏敻身居高位管理公司多年,那点气势也是有的。 何况余秋莲常年被家暴,向来清楚他的私下手段。 她瘫坐在地上哆哆嗦嗦,无助的看着他走近,支支吾吾着:“我、我只是…” “爸。”一道柔软的声音插进来。 苏敻偏头,看到谈樱走来,包裹在病号服下的身躯纤瘦却不显孱弱。 “妈妈听我抱怨说腿疼,所以就急匆匆跑过来,看到方先生也在这里,以为是坏人所以才吵了起来,请您不要怪她。” 她侧目看向方宸,腼腆一笑,“方先生,也请你原谅她,我妈妈只是担心我。” 方宸很客气:“无妨,小事而已。” 苏敻脸色也微微缓和,谈樱现在在他心中是最大头,虽知道除了最后那句“不要怪她”其他都是瞎话,可段修与的私人特助在场,他能说一个不字? “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你妈因为上午的事还生着气,”他低头看着余秋莲,眼光深处含着警告,“快起来吧,当妈的这样像什么样子。” “哎。” 余秋莲点头,赶紧站起来,看到一旁乖巧站着的谈樱,红着眼眶伸手抱了一下。 “檀樱,那我和你爸…就先回家,你在医院乖乖的,有事打电话。” 知道回去将面对的是暴怒的苏敻,她却不得不主动接受这种现实。 逆来顺受,不甘心命运的不幸,又只把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余秋莲就是这样可悲又可怜的人。 谈樱淡淡看着她,点了点头。 余秋莲低头狼狈的跟在苏敻后头,两人走到玄关处,具是一愣。 走廊外的光,被门口的高大挡得严严实实。 男人一袭军装,单手插兜,姿态慵懒不羁,过分俊朗的脸却是板着的,剑眉下的一双眸乌黑如静夜,不知站了多久。 苏敻竟被那道视线威慑的下意识夹紧屁股。 “修少。”他忙不迭笑哈哈打招呼。 段修与略一颔首,侧身让道,似笑非笑:“苏总苏夫人这么晚还过来。” 这是他们的女儿,当然想什么来就什么来了。 正常的脑回路应该是这样的。 可段修与一副物主本人的强势模样,苏敻已然迷失身为苏檀樱父亲这个法定监护人的身份,干巴巴笑着:“听说檀樱不舒服,我和她妈就来看看。” 丈夫在一年轻男子面前被秒成熊样,余秋莲打量的目光不敢太张扬。 想到昨天女儿扑在他怀中有伤风化的场面,她拧了拧衣摆。心底有股气,因着苏敻的妥协奉承,想发也不发不出来。 她并不想让檀樱和这种过分优异的男人有牵扯。 十岁年龄差,对方地位超然,家世绝顶,生得一副风流貌,怎么看都是一祸害,而她女儿才十七,不谙世事,最是容易被男人哄骗的时候! 第121章 煽风点火的二世祖 谈樱复习功课到晚上十点,改到那道做错的证明题时,略不情愿的翻了翻他留下的解题步骤。 简洁明了,如醍醐灌顶,竟比答案解析还通透。 正纳闷着,一只鬼影幽幽地在临近的窗户前浮起,穿破玻璃缓缓爬进来。 跟贞子爬出电视机似的。 身为一名正常人类,难免会有被吓到的时候。 谈樱收回差点戳她鬼脸上的签字笔,立即质问:“怎么又消失了?” 冬卉状若精疲力尽,翻着猩红白眼,声音沙哑可怖。 “我也不知道啊,就突然一道白光,咻——我就又到了那个地方。每次飘来飘去我也很累的好不好。” “什么地方?” “桔山,就你掉下去的那个山。” “……” 谈樱心中隐隐有了猜测,根据冬卉每次消失的时机。 她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为什么他一出现,冬卉会消失。 第二天一大早,殷母带着一名女秘书又来拜访。 殷杳在派出所以嫌疑人的身份被关押了两天,不吃不喝哭闹着要回家,学校里听说隐隐有了不好的传闻,事关门面,殷家一家人不可谓不急。 殷母坐在沙发上,眼底隐隐有乌青,看来昨晚没有睡好。 “昨晚伯母和你伯父商量了一下,”她笑容亲和,示意秘书递上文件,简略解释说,“南画廊规模较大,需要专业的艺术品鉴赏家管理,你年龄小并不懂经营管理,不过既然对这方面有兴趣,我们决定在经营人一栏加上你,以后你有很大的权力参与画廊的经营。” 谈樱没看桌上的文件,一脸茫然无知的眨着眼。 “伯母,经营我现在是不懂,段大哥哥说只要画廊的地产所有人上有我的名字就好,这个是关于地产证的文件吗?” “……”殷母的脸微微扭曲了一下。 段大哥哥?! 果然是段家那个二世祖在后面煽风点火! 南画廊当初建设时不是租用,是连着整块地一起买下的,画廊若是干不下去,他们能拆了做别的生意,也可以转让挣纯租金。 感情苏檀樱瞧中的不是南画廊本身,而是那块地! 殷母阴沉的目光扫在少女清纯无辜的脸上,越看越气。 她女儿在派出所饱受精神折磨,这丫头片子却在医院的高级病房垂着空调,有吃有喝,一堆人伺候! “夫人,南圩路位在三环外,地价平平,画廊面积不过三四百平,殷总的意思是纯当送套房,给苏小姐就是了。”女秘书在殷母耳旁小声嘀咕。 殷母重新看向谈樱,后者依然一脸未成年少女的懵懂。 罢了,在这丫头片子身上吃的闷亏,以后让老宗从苏敻那儿讨回! “就这么办吧。”殷母一锤定音。 殷家人办事效率极高,前后不过一小时,南画廊的地产证就热乎乎的到手了,还顺带坑了一把段修与和苏敻。 谈樱捧着房产证甚是满意。 看到她嘴角流露出的阴恻恻微笑,冬卉狠狠打了个激灵。 “冬卉。” “啊?” 这个时候被点名,她有点慌。 谈樱脱下病号服,捣鼓掉夹板,换上不知从哪弄来的黑衣黑裤黑帽子,望了眼窗外高高悬挂的烈阳,微微一笑。 “走吧。” 冬卉有点懵逼。 “大白天的,你要干嘛?” 还把腿上的东西弄下,就不怕碰见她爸妈。 谈樱亮出腕表。 “午后一点,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人类都尽量避免在此时出门,你这点常识都没有?” 冬卉憋着脸,“晚上不是更好!” 就算人少,那也是白天啊! 等等,谈樱好像并不是要去偷鸡摸狗。 “你要去警局?” 她点头,拿出一张照片给她。 “记住这个人的样子。” “为什么?” 谈樱神秘一笑。 走到门口时,忽然回头一脸认真的问:“能带我用穿墙术吗?” “……” 冬卉没想到在她印象中聪慧又凶残的人类少女,居然会有如此中二甚至不可理喻的想象力。 谈樱闷闷别过脸,冷声道:“开玩笑的。” 门口守着段修与的人,她要出去,无可避免会让他知道。 让臭流氓知道她行踪什么的,最讨厌了。 ** 警局。 魏炜双臂抱环,审慎打量对面丁点大的小姑娘。 大热天穿的严严实实,只露着一张白嫩精致的脸,好似一朵含苞未放的小娇花。 “你说想知道桔山无名尸案的案情进展?”他眼中有不加掩饰的纳罕。 “嗯!”谈樱重重点头,软声道:“警察哥哥,是我先无意发现了尸体,这几天一直做噩梦,一个男鬼一直追着我跑,让我帮他讨回公道,太吓人了。我不敢告诉爸妈,觉得直接来这里比较好。” 魏炜先是被这无厘头的话搞得嘴角一抽,而后一惊。 “小姑娘,你说梦到男鬼?” 找到散碎的尸骨时,没人知道是男是女,后来经过法医鉴定,确认无名尸为年龄25岁左右的男性。 这小姑娘梦见男鬼,我擦,未卜先知? “嗯!好吓人!” 魏炜鬼使神差问了一句:“那鬼长什么样啊?” 噗咳咳…听墙角的男同事一口热茶水喷了出来。 老魏为了查案,神经都不正常了? 少女单手抵着下巴,表情认真的沉思十秒,一双澄澈的大眼看向他。 “好像跟你差不多大,不过看起来脏兮兮的,小眼睛,好丑好丑。” “哈哈哈哈,小妹妹,你是拐着弯说他丑吧!”男同事孔广云忍不住插句嘴。 谈樱摇头,微笑:“警察哥哥好帅的。” 那记甜软的笑,足以撼动办公室内几名抠脚大汉的少女心。 魏炜斜睨他一眼,得意的说:“听到没,滚边去。” 转脸和颜悦色的看着她。 “你是这起案件的发现者,关注案件进展很正常,不过答应我要保密。” “当然。”她竖起四根手指保证。 魏炜翻出一旁的资料,也没怎么看,这几天全是他们小组在负责这件事,所有细节烂熟于心。 主要是,并没查到多少有效细节。 “案件进展并不理想,法医鉴定出是年龄在25岁左右的男性,死亡时间超过两年。” 第122章 披着鲜亮外皮的黑心畜生 “那不是跟我梦到的男鬼差不多…”谈樱花容失色状。 “呃,”魏炜摸着下巴,“不要怕,世界上没有鬼的。” “查到他身份了吗?” 他摇摇头,“桔山位于京都南城之间,单按京都和南城近三年上报的人口失踪案件看,没有符合死者标准的。只有先确认死者的身份,才能排查出潜在嫌疑人。” “他的死因是什么?” “初步判定,头部中枪,死后碎尸。” 魏炜神色凝重起来,华国公民没有自由使用枪支的权利,凶手能使用枪,这点极其耐人寻味。 “死者年纪轻轻,是做了什么坏事才让人杀人灭口…” 魏炜猛地回神看向谈樱。 少女皱着眉,看起来苦恼又好奇。 “小妹妹,人被杀害不一定是因为做了坏事,很多人无辜又可怜。”他眸色复杂,眉宇间褶皱比她还深,“不过你为什么这么说?” 难不成小姑娘做噩梦顺带把案发过程梦到了? 这也太扯了。 谈樱一本正经:“杀害他的人有枪,国内有枪的,不是警察就是职业猎人,剩下的都是黑社会。警察叔叔们怎么会知法犯法,按概率推算,死者得罪黑社会的可能最大,跟黑社会扯上关系,十有八九也不是好人,说不定是帮忙干了什么坏事最后被杀人灭口呢。而且,杀人用碎尸掩埋罪证,凶手一定心狠手辣,心理变态,智商不低,也没准不是黑社会,是外表披着鲜亮外皮的黑心畜生呢。” 分析的条条是道,有理有据,奶声奶气又义正言辞,魏炜哭笑不得。 “小妹妹,你是不是悬疑小说看多了。” 她腼腆的垂下头,“我胡乱猜的…” “说到碎尸案,”旁边孔广云忍不住又插嘴,“三年前不是也有一起,因为位于京都和南城的交界处,刚开始还派咱局过去,我记得你当时好像也去了。” 魏炜微愣,似乎陷入回忆。 “当年震惊整个京都上流圈,死者不是下马的某国会议员千金么,要不是有人压下来,这案件热度绝对顶上天,听说凶手现在也没找着。” 谈樱搭在膝上的手攥的很紧。 她垂着眸,不让眼底的冰冷倾泻。 真讽刺,从别人口中听到议论自己的死。 说起来,她到现在都不清楚是谁替她收了尸,前生的最后记忆是那间阴森不见光的地下室。 她被杀死。 还是在化为一缕幽魂时,道听途说自己被碎尸荒野,下场凄惨。 至于是哪片荒野…… 她从未想过去探寻。 “行了,扯那么多干什么。”魏炜不耐的说,“别吓着人家小姑娘,查你的宗卷去。” “这不正好说到么。” “奇怪,”低着头的少女忽而扬起脸,满眼好奇,“碎尸案很容易发生吗,如果犯案区域离得近,会不会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是连环杀人案?” 魏炜、孔广云齐齐愣住,互相对视一眼。 他们从没想过把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案子联系到一起,何况前一个谋杀案已移交京都警方,由专门人员负责查案。 他深深看一眼谈樱,只是笑笑,“小妹妹,你想象力很丰富。” 多的没再深入聊。 谈樱又问了些无关痛痒的问题,便主动告辞。 算算时间,在局里呆了也近四十分钟。 走出警局大门,炎炎烈日把宽阔的大院照的发光,似乎要把水泥地熔化,气温不是一般的高。 她仰头望向透蓝无云的天空,唇畔似有若无一抹冰凉弧度。 不知道那两位警官有没有把她的话听进去,毕竟没有人比她更确定,杀害她和桔山死者的一定是同一个凶手。 遗憾的是,她清楚记得死者的样貌,却不知他姓甚名谁。 如果能借助警力揪出凶手,让真相大白,她的仇得以光明正大的报复当然是上策。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想让自己的手沾染鲜血。 谈晚笛。 她究竟用了什么手段,悄无声息的囚禁她、杀害她,甚至对帮凶赶尽杀绝。又是抱着怎样扭曲的心理,干出碎尸这种事,一命扣一命,不露丝毫马脚。 她所知的最初绑架她的四人,刘三逃走被她找到干掉,另两个包括桔山死者在内的男人已经死透,其中一个十有八九尸体也还未被发现。 剩下的只有他,活得逍遥快活,混得风生水起。 岳襄。 京都豪门岳家家主的小儿子,被名流圈谑称带母手撕正室的最强私生子。 谈晚笛是杀不了他,还是彼此默契的相互牵制。 …… 她撑起一把阳伞,刚下几节台阶,一团阴嗖嗖的黑影咻地冲来,凉意沁入心脾。 冬卉也钻到了阳伞底下,像只移动的制冷机。 “怎么样?”谈樱目视前方,因着四下无人,说话不加掩饰。 “我找到他了。”冬卉得意夸张的嘻嘻笑起来,“他被单独关在一间房,瘦的皮包骨,死后最好腐化了,不会比胖的人臭~” 冬卉口中的“他”,正是前一阵被临时拘留关押在南城的郑端伟。 “有什么奇怪的举动吗?” “我发现他没一会儿你就要走,那么短的时间,能正好让我碰上什么奇怪举动。” “既然如此,以后每天都来此监督他好了。” “……” 冬卉定在原地,恶狠狠的龇牙像是要把她生吞了。 见谈樱撑着小伞步履翩跹的走,任她暴晒在刺眼的光芒下,又咬牙苦巴巴的跟上去。 “嘻,你这个人真是太黑心……”剩下的话被悉数吞回。 她像是又散了几魄般,惝恍呆住,痴愣看着前方,身上的黑气越聚越浓。 谈樱发现制冷器迟迟没跟来,回头见她如此,嗅觉敏锐的顺着她视线看去。 警局大门口,一前一后进来两人,前面一身警服的男人大快步像在逃,后者斯文消瘦,脸色通红,似乎被太阳晒了许久,显得有些狼狈。 “张警官请你别走!”男子终于追上他,满脸焦急的把文件夹往他怀中塞,“这次我把资料找齐了,麻烦你看一看。” 那警官不耐烦地挥开他,粗声道:“看了也没用,没有关键证据,案子也立不了!” 第123章 这几个月他过得很不好 这一挥,夹在蓝文件中的资料唰唰落地,漫天飞舞,像凋零的白色花朵散在男子脚边,可怜又无助。 他不甘心的追上。 “张警官,你不能这样,监控视频你是见过的!” 被唤张警官的男人讥笑着回身,拍拍被他拽皱的袖子,压低声音道:“可它已经没了。我好心提醒你,别得罪不该得罪的人!” 男子僵在原地,脸刷地一片惨白,眼睁睁看着张警官越走越远,再无力去追。 眼中的光芒,被一片绝望的黯淡湮没。 他蹲下来,失魂落魄的捡起一张张白纸。 忽然,低落的视线出现一只白皙的小手。 横空出现的黑衣少女撑着一把白色阳伞,长长的黑发遮住大半张脸,一言不发的拾着散落一地的纸张。 他木然愣了好一会儿,直到接住少女递来的一沓纸,才干涩的说:“谢谢…” 少女露出一抹极浅的微笑,如一缕清风,吹散身上被汗水濡湿的粘腻。 “你好。夏先生,或许,你的事我可以尽一点微薄之力。” 婉转悦耳的声音,好似老寺古钟传出的那一分救赎。 …… “他叫夏树,是我老公。” “我是夏树,你怎么认识我的?” “这四个月,他一直在为我的事情奔波。” “是的,苏小姐,这是我的心结。” 冬卉立在烈阳中几欲融化的声音,与夏树的颓然交织钻入耳。 路边一间小咖啡厅,谈樱静静注视对面的夏树,藏在桌下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敲着腿面。 谎言像滚雪球,为了圆一个谎,需要不停的再编织出无数谎言来遮掩最初的真相。 就像她现在撒的谎。 她不能直接告诉夏树:你死去的妻子现在就坐在你身旁的位置,满目痴情与疼惜的看着你。 连认识你,都是受她所托。 “我偶然从在警局实习的表哥那里听到一些关于你的事,又看到刚才那一幕,心里实在气不过。一个人的力量很微薄,如果你不介意多一个陌生人的参与,我很乐意出一份力。” 谈樱组织着语言,表明自己是一个热衷于世界和平梦想成为伟大记者的预备高考生,浑身散发着**光辉。 夏树的眼神有些闪烁。 这突然冒出来的热心小姑娘,生得一副不谙世事的单纯模样,哪里会懂人性的险恶。 他就是疯了,也不会想让一个未成年少女参合进自己的事。 “苏小姐,谢谢你的心意。你既然从表哥那里听到这件事,一定知道很棘手…” 夏树的委婉拒绝,被谈樱轻声打断。 望着他近乎无神的双眼,淡淡道:“我认识冬卉姐姐。” 夏树单薄的身子明显一颤。 她褪去少女的天真无邪,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坚定与难过。 “去年春天我生病住了三个月的院,是冬卉姐姐无微不至的照顾我、关心我,出院后我们还时不时的微信聊天互动,可是忽然有好一阵子,我再也没收到她的回信。” 夏树的脸明显更苍白,干瘪的唇不停抖动。 “直到我从网上听到一些只言片语,她那么好的人,怎么就没了呢…害死她的人,凭什么逍遥法外、毫无愧疚的活着!” 大滴大滴的泪珠顺着少女的脸颊滑落,夏树原本也是眼眶通红,见此忙手慌脚乱的递去几张餐巾纸。 “原来你也认识我妻子。”他沉沉一叹,忆起心爱的人,嘴角勾起无限留恋的笑意,“有人和我一样惦念着她,她知道了一定会很开心…” …… 从咖啡厅出来,冬卉整个鬼还是懵的。 实在没想到,谈樱这只人类演技如此高超,差点把她也给忽悠了。 “哎哎,你怎么知道我的职业的?” 冬卉生前是护士,她没记得跟她提过。 大街上人来人往,谈樱朝旁边丢去鄙视的眼神时,对面的路人还纳闷的挠了挠脸。 “前两天你提过。” 刚住进军医院那天,冬卉曾发出此番自言自语:“我说怎么这么眼熟,原来是以前工作的地方。” 正奋笔疾书写卷子的谈樱耳朵一动,默默记下来,正好在刚才的那场戏上派出重大用场。 冬卉仍然一知半解,回头恋恋不舍望了咖啡厅一眼。 夏树付完账,落在她们后面出来,消瘦的身姿在阳光下愈显单薄。 这几个月他过得很不好。 她很想,很想一直呆在老公身边。可她不能,也无法,人鬼殊途,一直呆在他身边,浑身的阴气只会给他招来不幸。 …… …… 谈樱撑着伞,伞沿压得很低,自前方只能看到半截白皙的下巴。 冬卉听到她唤了她一声。 “冬卉。” “永远失去心爱的人,是一种什么感觉呢。” 夏日的阳光如此耀眼,不及少女漫不经心的口吻中的一缕忧郁。 …… 回到病房时,冬卉深深鞠了一个大躬。 “谢谢你帮我们。我也答应你,这段时间监视好那个姓郑的。” 谈樱回以微笑:“也谢谢你。” 下午去警局,试探桔山无名尸案件是其一,让冬卉去隔壁拘留所窥探郑端伟是其二。 距离郑端伟被遣送回京的日子不远了,即使时间和前生有出入,但那潜伏在暗处的人这次一定照样会出手劫车。 因此必须知道郑端伟被遣送的日期。 照例用完晚餐准备刷题,走廊忽然一阵叽叽喳喳,门口的黑衣人扣了两下门,说道: “苏小姐,门外来的据说是你的朋友…” 话未落,窄窄的门缝忽地被挤大闯进一波人,为首的蔡湉脚蹬新款aj,运动裤内搭校服裙,风风火火的率先冲进来。 “谈樱!” 久违的大嗓门,让谈樱脸上染上点点笑意。 她身后下饺子般依次进来的是祁开朗、尹吉拉、叶葸,看到庄瑞尧和关风眠,看到最后的殷杳,谈樱视线微微一顿,而后移开。 蔡湉已经奔过来抱住她,力气之大,勒的人差点喘不过来气,“呜呜呜,我差点以为见不到你了!” 她哭嚎着松开手,上上下下把她打量一遍,哭丧的脸渐渐明朗,“哇,你居然还有精力坐这儿写卷子,山那么高掉下来都没事,果然是幸运女神!” 第124章 是不是见到女的就叫宝贝 “只是稍微受了点皮外伤。” 谈樱手肘撑在桌子上,侧身看着大家,姿态从容优雅,一身宽松的病号服,穿出名媛范的风度。 殷杳站在角落,暗暗咬着后牙槽,爸妈还说苏檀樱伤得很重,不过两三天就能自由下床做作业,哪里是伤患的样子。就因那条打了夹板的右腿,白白让她在警局里关了两天! “你伤到腿,我让我家阿姨煲了猪蹄汤放学刚送来,现在还热着,你喝点补补。” 尹吉拉拎着一个保温桶,迫不及待的打开盒子,一股浓厚的香味飘满病房。 蔡湉在旁边哈哈大笑:“伤腿啃猪蹄,你怕是要让檀樱胖死。” 叶葸也凑着脑袋看猪蹄汤:“唔,这么一大壶,尹吉拉同学,你有心了。” 尹吉拉撅起嘴,“檀樱不在,我都没同桌了,我决定以后有空就来送猪蹄汤,什么时候有同桌了,就什么时候不送。” 蔡湉哈哈哈笑得更嗨,满世界都是她的笑声。 “檀樱,我看她是要迫害你!” 谈樱先倒了一碗猪蹄汤出来,往笑得疯癫的蔡恬跟前一推。 “好东西要分享,请朋友先敬。” 蔡恬:“……” 接着再分出一碗,叶葸忙摆着手往后缩,尹吉拉便突了出来,她倒不退却,大方的端起碗往嘴里送。 “我阿姨炖的猪蹄汤很好喝,绝对补腿。” 也不知哪句又戳中蔡恬的笑穴,她噗地一声险些把刚喝进去的汤喷出来。 这边其乐融融,殷杳看了眼关风眠,他面色疏离,视线似有若无的一直落在谈樱身上,看到大家笑,眼底也染了些笑意。 他是在乎苏檀樱的吧。 不然今天也不会跟来。 这个认知,让殷杳心底的不虞无限放大,她定了定神,倏地踏前几步。 “谈樱…” 殷杳的娇弱语气,即刻吸引所有人注意,她垂着头,满脸歉疚。 “我和大家一起过来探望你,主要还是过来跟你道歉,真的很对不起,我太笨了,居然被石头绊倒,才害得你被我撞到掉下山…看到你没什么大碍,我放心多了,但还是希望你能原谅我。” 房内气氛一时凝固。 那日几人在场,眨眼就看到谈樱掉下去的画面,至于是被殷杳故意推倒,还是殷杳不小心绊倒才撞到她,没有任何人亲眼目睹。 依着殷杳平日的性格,再加上父母亲们的劝解,大家才改变看法,认为殷杳是不小心为之。 都已经放她从警局里出来,谈樱怎会傻到口头上再去为难。 当即露出莲花般纯净的笑容,软声道:“没关系,我知道你是无意的,大家都不必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殷杳只觉血脉喷张。 晚宴上少女过肩摔杨美美的画面在脑中不停回放。 明明是个凶残强悍的小贱货,居然比她还会装白莲花! 她迟早要把这个贱货的真面目拆穿! 时间不早,大家都是奔三的学生,每天有写不完的卷子背不完的书,聊了一会儿便一一告别回家。 关风眠一直贴着墙根安静站着,临走前,在庄瑞尧揶揄的眼神中送上一个小礼盒。 少年定定看着她,青涩美好,是青春年华最纯粹的模样。 “苏檀樱,好好养伤。” 谈樱瞥眼包装精美的礼盒,朝他弯弯唇。 “谢谢。” 清浅一记笑,绚烂如窗外的夜空,关风眠胸腔如同绽放出一簇簇烟火。 她从不曾在他面前这样笑过,总是一张胆怯害羞的脸,开心的时候也是收敛着的。 她自信的笑容,真美丽。 …… 冬卉奇怪的笑声在房门关合时响起。 “天啊,我活着的时候怎么都没碰见这么好看的男孩子!他在向你示好诶,我建议你找机会就从了吧。” 解开系着粉色蝴蝶结的深色礼盒,一条精致的手链躺在丝绒布上,谈樱眼底浮上一丝寡情。 “是吗,他在向我示好?” “那眼神骗不了人。”冬卉打包票道。 “他若是真的好,苏檀樱怎么会死。” “……”冬卉嘴巴张了张,表情因错愕显得十分怪异。 “还是说,十七岁的苏檀樱心理素质低下,抗压能力弱,就活该白白死去。” “……” 良晌,冬卉干瘪瘪挤出一句:“我、我不太懂……” 没有经历过苏檀樱心理路程的人,怎么会懂。世人会的,只是说些风凉话罢了。 而她这只入驻苏檀樱身躯的魂灵,也只能无声的,替她讨回些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 谈樱做了很久的试卷,政史地全刷了一遍,等时针转到十一才停笔,揉了揉发酸的手腕。 病房寂静无声,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洗漱完躺到床上,她呆呆看着手机,神差鬼遣的点开微信界面。 她只有十几个好友,几乎不曾聊过天。因此跳出界面的第一个头像,是那只脑袋顶着大手的漂亮白色德牧。 聊天记录停在昨天,他回去睡前发来的一条信息。 “宝贝,晚安。” 宝贝宝贝的,那混人是不是见到女的就叫宝贝,也不嫌肉麻兮兮。 她索性丢掉手机,关上床头灯,闭眼睡觉。 没一会儿,床上又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躺在沙发上的冬卉就见一只白色的手从被褥探出爬向床头的柜子,接着手机屏幕一亮,又一暗,手默默缩回。 没一会儿,又是那只白白的手,手机一亮又一暗,缩回。 如此反复三次,冬卉鼓起勇气,冒着死的危险说出一句:“你不会是在思春吧?你这样子,和我当初恋爱前的单恋期很像诶…” 床上噌地坐起一个人。 “你胡说什么。”少女甜音冰凉,正凶残的盯她。 冬卉咕咚咽下口水,飘起来。 “我可什么都没说,夜黑风高,正是夜探拘留所的好时机,我监视姓郑的去,再见!” “……” 谈樱狠狠目送她消失在窗外。 呵。 思春?单恋?! 冬卉这只笨鬼怕是欠揍。 凶残的视线移向桌上瑟瑟发抖的手机,她冷着脸拿起,利落关机。 …… “她下午去了警局?” 刚从浴室出来,男人上身套了件墨绿背心,线条紧绷完美,眸色黝黑望着对面刚刚陷入一片漆黑的宿舍大楼,耳廓上的蓝牙耳机泛着幽光。 第125章 想我没 不知对方说了什么,他眼底翻涌过波浪,开口是无际冷意。 “上次和刘三出现在同一个监控的那五六个人,男尸的身份比对他们找。不必告知警方。” “……既然郑端伟遣送回京的日期订了,律师安排妥当,通知顾二,他知道怎么做。” 挂断电话,他漠然躺到床上。 仅穿着平角裤的精壮下身,大腿外侧有一块触目惊心的线状疤痕,是在一场爆炸中留下的永久性伤痕。 单手执着手机,页面停在一个对话框上。 他眯眼瞧了下时间,凌晨零点。 小豆丁应该早进入梦乡了。 打电话是不成,但有个人时间时不联系下她,那是万万不对的。 他轻嗤一笑,快速输入几个字。 …… 谈樱发现自己失眠了。 辗转反侧,心口空落落的。 为什么。 这是为什么? 她百思不得其解,最后捧起单词书,照旧跑神。 在喝了一壶热水后,她默默把手伸向床头的手机,开机。 叮——一条信息蹦了出来。 那一刻,她丝毫没注意到精神蓦然紧绷,在看到信息后,状态又飘扬到了顶点。 “明天见。” 时间:00:00。 此刻的时间:00:01。 困扰一晚的空落落瞬间通通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别样情绪。 她呆呆盯着三个字,足足三分钟。 谁要跟他明天见呢,想得美! 等一只肥花猫翻白眼的表情发出去,立马有支语音电话打过来时,向来淡定的谈樱同学惊得差点从床上跳起来,慌忙扔掉手机,呆呆看着接听页面亮着,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段混人干嘛突然打电话给她,知不知道会很吓人! 最后还是接了。 “我不见。” 入耳便是这清脆的一句,段修与扬起一抹弧度,“怎么还没睡。” 这该死的男人,语气溺死人的温柔。 谈樱硬生生:“马上。” “长个阶段,十点半前睡为佳。” “要你管。” 哼,这是diss她胸平后又嫌她矮? “想我没?” “……” “想我想到失眠。” 听到他含笑的声音,她像是被扎到般,浑身酥酥麻麻,脸颊升起一团热度。 这感觉陌生又熟悉,让人又觉得难为情,又带着一点涩涩的甜。 她冷冷了句“有病”,飞速挂断通红,像被烫到般。 脑袋再度沾到枕头,却是格外安心的迅速坠入梦想。 一定是太困的原因。 睡着前,她恍惚的想。 ** 第二天午后,谈樱再度出门。 夏蝉鸣叫不绝,天是沉的,空气闷热粘腻,大有下一场汗快淋漓的大雨的趋势。 住宅坐落在南城西区,复古老旧,处处充满文艺情怀。 夏树和冬卉的家在三楼,窗前攀满爬山虎,红色的窗框埋在一片青翠的绿中。 踏上旧楼梯,他神色有些恍惚。 谈樱不发一言的走在一旁,即使不回头,也能察觉到身后跟着的冬卉。垂着头,满身留念悲戚。 夏先生,你的妻子一直陪在你身边呢。 推开三楼一扇保险门,一股尘土气息扑面袭来。 “我已经三个多月没回来过。” 夏树先走进去,神色黯淡的扫过室内摆设,客厅不大,却处处体现出主人在布置上的用心。 他看着布艺沙发前那方复古羊毛地毯,垂在腿边的指节一点点收紧。 上面刺目的鲜血早已凝固,无声宣布一场悲剧曾在这里发生。 谈樱看着他骨瘦形销的侧脸,想起他在网上发表的那篇blog。 “她离开有四个月了。 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这样和她分别。她才二十五,是一名善良热情的白衣天使。我们刚在老城区买了一套她喜欢的老房子,年初领证,商量好今年秋天办婚礼,她说红枫叶和白婚纱搭配起来刚刚好看。 出事的十五分钟前,她还发消息说: 老公,早点回家,今晚有大大的惊喜哦。 我从来没想过,从来没想过,这是我收到的最后一条,她的消息。 我恨我自己为什么不早点赶回去,为什么没在治安好的小区安家。 当我回去,楼下停着警车,一堆警察挤在家门口。她就躺在那,浑身是血,冷冰冰的,眼睛是睁着,她精心挑选的地毯上落了一把血淋淋的刀。她的身上,一刀又一刀。那得多疼啊,凶手怎么能,怎么下得去手? 我静静抱着她,全世界都安静了。 我翻开她的包,看到了那张检查报告。完全可以想象到,她当时脸上的高兴与窃喜,我们有宝宝了,满怀所有的期待等着回家告诉我这个惊喜。 没有注意到身后尾随她的凶手。 邻居听到她的呼救和哀求,她求那个人,动她没关系,只要放过她,放过肚子里的宝宝。我的妻子,因一名毫无人性的歹徒…两条人命! 直至今日,我妻子和孩子枉死,案件迟迟未立!我调取过监控,监控后来不翼而飞。凶手家大势大,执法部门尸位素餐,偌大南城,没有一位公道人。 ……” 谈樱随他看向那方地毯,忽觉心情随窗外天色暗淡几分。布艺沙发后的玻璃窗随风轻轻晃动,不一会儿淅淅沥沥的雨砸了下来。 屋内光线更暗。 “夏树哥,当时的监控有备份吗?” 她不忍让他一味沉浸在悲伤中,轻声开口。 夏树摇摇头。 “当晚就被警方调走,哪想到…” 他冷笑一声。 如此明目张胆的包庇犯人,他算是看透这个社会。 “那你知道凶手是谁?”她问。 夏树低下头,眼底酝酿着恨意,没说话。 谈樱了然抿抿唇。 他知道凶手身份,甚至打算亲自找上凶手。能如此堂而皇之逃避法律责罚的人,来头定然不小。 别人靠不住,只能靠自己。 可只凭他一人,只怕没找上凶手,对方就已经安排人把他先行了解了。 “夏树哥,请你把凶手的身份告诉我,多一个人了解,我们也能多一分办法。” 夏树沉默一会儿,拿出昨天那份文件。 “没有他杀害冬卉的证据,我只好搜罗了些这些年他做过的恶事。他混的黑道,背景雄厚,你看看就好。” 谈樱翻了几页,反复扫了几眼凶手的名字。 第126章 要管也是你家二哥管 吴一德。 她翻到最后,看见男人的复印照,唇畔凉意滋生。 或许是所谓天意。 那日宴会后着手调查岳襄,他坚实的左膀右臂之一就叫吴一德,开着一家会所,混不吝混着半边黑道,据传还做着转手毒品的生意。 …… 雨哗啦啦的下着,和夏树告过别,谈樱撑伞走出楼外。 雨水穿过冬卉的魂体,没有打湿她分毫。在心爱的人面前,她又变成生前的模样,亭亭玉立,除去脸色苍白,是只颜值尚可的鬼。 “我们要怎么做?”她幽幽道。 谈樱脚上穿着一双白色休闲鞋,正避免踩到脏兮兮的水坑溅湿。 她没回答,只是偏头问:“不去和他多呆一会儿?” 冬卉苦笑,“我不能。何况他看不见我,没有任何意义。” “你会入梦吗?” “就算进入他的梦境,他多半醒来就会忘得一干二净。” 走出小区,谈樱站在路边等公交,四下虽人迹寥寥,她还是在一边耳朵塞上耳机,讲话时不至于突兀吓人。 “吴一德和你之间有纠葛,夏树知道吗?” 冬卉脸上闪出震惊的脸色,“你…你怎么知道吴一德认识我?!” 谈樱目视远方,伞下容颜如玉,若离得远,根本听不清凌凌的声音。 “依他身份,不至于路边随便碰到一个美女,就色向胆别生尾随入户,办完事利落灭口。夏树提到他当时是踉踉跄跄跟进门,像喝了酒,后来也是踉踉跄跄的逃,杀了你,多半是冲动行事。” “你们之间,有情感纠纷吧。” 雨大滴大滴下着连成珠帘,一辆绿色公交车远远驶来,在月台前停了停,后车门下来三两路人,又嗡鸣着开走。 谈樱撑着伞,一动不动。 冬卉身上聚着浓浓黑气,整张脸陷在阴影中,阴气森森。 气温不觉降低几度。 “是。”良久,她吐出一口恶气,“我真后悔,当初没在针头上抹点氰酸钾毒死他。” 其中纠葛,便是另一个故事了。 年轻漂亮的小护士好心救了身负重伤的混混,从此便不幸被缠上。冬卉早已情定夏树,自然瞧不上满身江湖气的吴一德,怕夏树担心,她把被人纠缠的事瞒的死死。 事发当日怀孕一事不知怎么被吴一德知道,她在家附近超市买菜时被喝酒上头的吴一德盯上,丝毫不知被尾随,等开门后发现身后多了个人,一切已于事无补。 她反抗、挣扎,被玷污,绝望求饶…可那人疯了,叫嚣着要等夏树回来杀了她,她去抢夺他的刀,最后丢了性命。 农夫与蛇。 听起来狗血,却真实的残忍。 “他杀了我,毁了夏树的人生,还想害他!我要杀了他…我要让他死…” 谈樱抬头,铅灰色的天空朦胧缥缈,湿漉漉的雨水声频频回荡着森冷的那句。 我要让他死。 那些带着仇恨与不甘死去的人,索求的大抵是生命的公道与亲人的安康。 …… 段修与站在窗前,透过雨幕能看到外头绿油油的训练场,一群士兵正顶着大雨进行近身格斗训练。 雨水冲刷着绿油油的梧桐树叶,发出吧嗒吧嗒的声响。 恍然回到几年前。 老院的屋檐嘀嗒嘀嗒落着雨,她立在屋檐下,满目忻悦,仰头望着朦胧天际,干净温柔的似幅画。 她伸手接着屋檐下的雨水,手指纤白,笑声清灵。 “好喜欢在旧屋檐下听雨声。” 后面声音低低压下去,可他还是听见了。 “…和你一起。” “扣!扣!” 身后陡然响起敲门声。 他抽回思绪,犀利的眸射向门口。 “进。” 字未落音,门便被迫不及待的的推开,严霂的声音兴冲冲传进来。 “老大,你看谁来了!” 紧跟在他身后,是身着一袭黑色休闲工装连衣裤,四肢纤长身材热辣的女子,短发干净利落,整个人身上散发着闪亮元气,看起来青春活泼。 她摘掉架在鼻梁上的太阳镜,露出一张明艳的瓜子脸,笑起来有两颗顽皮的小虎牙。 “二哥,我来看你咯~” 说着张开双臂便要扑过去抱。 段修与退后两步避开,冷峻的脸庞难得温和几分。 “你怎么过来了?” 长腿挑来一张椅子,他在光线明亮的窗前坐下。 岳知非也不生分,双手插在兜里,左右晃动着打量这间办公室,余光始终注意着沐在亮光里,俊逸不羁的男子。 “听舅舅说你来他这当魔鬼头头来了,我这不一有空闲特来关照一下你。” 秦玚是岳知非的舅舅,对她嘴碎一点也正常。 旁边严霂热络的插进话茬,“知非妹妹,听说你来南城军医院实习了?” 岳知非不以为意的点头,“实习半个月了,想想马上就能正式成为一名军医,还挺高兴。” “你在京都读的军医大学,怎么跑南城实习来了?”严霂暧昧的捅捅她的胳膊。 岳知非脸一红,嗔怒别他一眼,目光似有若无划过窗前人淡然的脸庞。 “去年调研实习来过南城军医,感觉还不错。怎么,我跑哪儿实习,你管得着?” “那是那是,我哪里管得着,要管也是你家二哥管,是吧?” 被严霂一番调侃,她伸胳膊捶了他几拳。 别看岳知非身材匀称苗条,军医出身,平时没少体能训练,几拳下去还是很疼的。 严霂嗷嗷叫着,被段修与冷眼一瞧,迅速蔫了嘴。 他侧目看向不远处的训练场,剑眉不着痕迹一蹙。 才多大会儿,居然有人敢往地上坐着歇。 “你舅在隔壁,我去训练场。” 段修与拿起挂在衣帽架上的迷彩衣,站起来。 仅着背心的上半身勾勒出结实有力的腹肌线条,简单的穿衣动作,高贵,性感。 岳知非只觉耳根烧的火热,强行移开视线,小步跟上他。 “我等会儿再找他,二哥,我要看你训练!” 落后一步走在他身后,男人高大挺拔,极具安全感,岳知非痴痴看着他的背影,嘴角微微一扬。 比起年少时的飞扬耀眼,将近而立深沉隐秘的他更令人着迷。 第127章 这几天好好学习,哪都不能乱跑 荷尔蒙充沛的训练场上陡然出现一道俏丽身姿,绝对是兵蛋子们眼中最惊艳的风景线。 哪里来的大美女? 还是跟在阎罗王身后! 看两人娴熟的样子,不会是对象吧?! 段修与冷眼一扫,议论纷纷的训练场顿时雅雀无声。 雨渐渐停了,天色昏沉,经过一翻训练,各个兵身上、脸上满是泥点子。 训练时懒懒散散,聊起八卦倒挺带劲儿。 他冷酷勾唇。 雨后寂静的训练场,只有男人沉稳有力的声音。 “秦首长声称你们这批能打的不少,出来几个,我们试试。就从你开始,先坐地上歇的那个。” …… 部队食堂,岳知非夹起一筷子红烧排骨送进对面的餐盘,对上段修与抬眸看来的目光,她灿烂一笑。 “二哥,你比以前更厉害了!” 方才段修与干净利落连把七人撂翻的场景历历在目,招招狠辣,眼睛都没眨几下,一切便结束了。 想起那群兵蛋子绝望的眼神,她就忍不住自豪的笑。 段修与没应声,严霂先笑上了,“我们红鹰都没一个杠得过的,甭提那些小兵仔。” “那当然了。”她敷衍一句,再次看向段修与,“二哥,你晚上还有训练吗?” 没有的话,和我一起看场电影可好? 话就卡在喉咙口,她期待的看着他。 段修与就餐的动作一顿,眼底划过一道意味不明的深意。 “有事。” “哦。这样啊…”她掩下失望,不以为意笑笑。 他说的是有事,那么是晚上没有训练,却有别的事情要做。 以前二哥除了部队闲暇时间要么在家,要么是和那几个男人一起,他在南城并未有关系尚可的公子哥。有事…会去做什么? 岳知非心下乱猜,严霂扒了几口饭,露出揶揄的眼神。 “老大,去医院啊?” 真是了不得,若他没八卦错,这位身份了不得的岳小姐一直对老大意图不轨,但老大的心思…卧槽,他似乎亲身遇到八点档肥皂剧狗血的三角恋了! 段修与端着一扫而光的餐盘起身,沉沉睇他一眼。 敢乱逼逼,呵呵。 严霂作龟缩状,扯起标准假笑:“老大,慢走!加油!” 岳知非忙跟着起来,“二哥,你这就要走?” “嗯,走了。”男人头也不回的大步走开。 她回头看向饭快扒拉完的严霂,“我二哥这是要去哪?” 严霂脸上的笑看起来虎憨憨,“他要是啥都告诉我,我也不叫他老大了。” “他生病了?”岳知非重新坐下来,“你刚才说他要去医院。” “没,”严霂耸肩,嘻嘻哈哈道,“我胡乱猜的。” 岳知非若有所思的低下头,看着盘子里还剩一半的饭菜,食不下咽。 听舅舅说,二哥前几天救了个失足跌山的少女,不是偶遇更不是上级分配的任务,是特助方宸急匆匆的来通知,带他急匆匆的走。两人在山中孤男寡女呆了一夜,第二天连队里的训练都抛之脑后,把人送到医院陪了一天。 少女听说是个未成年。 名字叫,苏檀樱。 …… 晚间又开始飘起小雨,空气清新,驱散了整个夏季的酷热。 段修与开车直至医院,停好车,走到住院部楼下,腕上低调奢华的深色机械手表闪了一下。 步伐略一顿,他大步踏进住院部大厅。 “怎么?” 路过的两名护士纷纷抬头看向廊柱旁持手机通话的男子,听到这低沉悦耳的男声,又羞红脸垂下头。 天啊,哪里来的帅哥!颜高腿长,声又酥! 若是有人拿到手机,会发现屏幕根本没显示通话页面。 急促的声音自右耳隐形蓝牙传出。 “头儿,紧急任务,七点一刻到益江路口兴达大厦顶层。” 段修与漠然将手机塞回口袋,抬起手腕。 还有十分钟。 …… “萨拉托加大捷被称为美国独立战争转折点的主要原因…”谈樱正遨游在题海中,咔嚓一声,门在未经她本人允许的情况下风一般的开了。 闯进来的高大男子墨瞳深幽如汪洋,大步流星径直朝她走来。 谈樱推开椅子站起来,微蹙的眉还未表达出不满,走到跟前的人长臂一捞,稳稳把她锢进怀中。 霸道又强势,简直猝不及防。 “你放手…”谈樱犹在疑惑,手上先动手推他。 没用的,他只会越锢越紧,直憋的人喘不上气才留出一丝缝隙。 段修与下巴在她头顶发旋轻轻转了一下,薄唇半勾,“这几天好好学习,哪都不能乱跑。” 言罢,快速松开她,转身风一般的溜走。 谈樱只来得及摸住他衬衫的一片衣角,眼前的人便消失了。 莫名其妙进来抱她,又莫名其妙的走,这人有病? 她腹诽着走到门口,往外探时,走廊已不见他的踪迹,只有门边的黑衣人歪着头,一脸敬意的冲她微笑。 谈樱眼角抽了抽,默默关上门。 “冬卉?” 她在病房巡查一圈,连马桶都仔细看了,就是没找到她。 方才学习她太入迷,也不知冬卉具体在什么时候消失不见。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每次他一来,冬卉就会消失。 她沉静的坐回桌子前,翻开历史笔记,脑中满是段修与夺门进来,二话不说抱她的那一幕。 香喷喷的怀抱,深邃的眼神,缠绵的声音… 像极情侣分别前的痴缠相拥。 谈樱赶紧摇头,晃掉脑中奇奇怪怪的想法。 想到他神经叨叨抱完她丢下半句话就扭头,气滞的摔了摔笔。 她往哪里跑关他什么事。 她索性拿着书本来到窗前,飘着毛毛雨的夜色,没有月亮,偶然听到一阵直升机飞过的螺旋声,还好奇的向夜空投去几眼。 那闪烁的几点红光,在黑沉沉的夜色中越来越远。 谈樱在医院又呆了一天,便被余秋莲和苏敻接回家,兢兢业业驻守在病房门口的黑衣人留给她一个包装精致的小礼盒,美言了几句自家大佬,便恭顺的走了。 礼物是当着父母面给的,她不好不收。 “檀樱,打开看看是什么。”苏敻乐呵呵道,心里笃定,他们苏家靠着小女儿是攀上段家这棵大树了。 第128章 这可真是一位好父亲 檀樱年龄小不懂事,以后可得多敲打敲打,让她积极抓住男人的心。 谈樱面上不动声色,心底暗冷,故作腼腆的打开礼盒。 是一支外装精美无比的口红。金属弹头的外壳,华美诱惑。 她没拿出来细看,默默放回去。 “修少送的东西,可得好好收着。”一路上苏敻满嘴都是这些话,余秋莲在旁低着头,神色黯淡。 “腿伤好好养着,你以后要是还想学芭蕾,告诉爸爸,我立马给你安排。想做其他的,也尽管告诉我……” “爸爸,”谈樱笑容甜美,眨着清澈的大眼,以仰望的姿态看着苏敻,“你说我想做其他的,你也支持对吗?” 余秋莲升起一抹不好的预感,紧张又暗含警告的盯住她。 谈樱自当没看见。 苏敻一愣,然后点头,“那当然,只要在合理的范围内。” “我可以学画画吗?”少女声音细如蚊喃。 苏敻以为听错了,“你说什么?” “马上高三,我的腿又受伤不能跳舞,老师说我绘画天赋不错,可以尝试走这条路。” “不可以!”余秋莲厉声拒绝,“你的腿会好的!今年好不了明年好,好了马上就可以学芭蕾!” 因其声音刺耳,苏敻捂住耳朵往旁边一避,眼神欲将她凌迟似的,骂道:“说话小声点!檀樱刚出院,别吓着她。” 许是因为被母亲训斥,少女眼中泪光点点,委屈的低下头,“妈妈,跳舞好累,我不想再跳了。” 余秋莲捂住胸口,瞪大眼,若是有心脏病,一准被她气死。 练了十几年的芭蕾,眼看要走上更广阔的路,现在她说不练就不练! “苏檀樱!你给我考虑清楚!这是那年一辈子的事,再敢乱说!” “妈,我之前有提过不想再练,是你一直逼我。”似是委屈爆发到极点,谈樱垂下头捂着脸,肩膀一抖一抖的哭出来。 段家老二现在对他闺女有意思,苏敻哪敢让她受委屈,供起来还差不多,当即训斥余秋莲。 “你十几年的母亲白当了?檀樱说不想学,那就不要学了。以前看你回回逼她,我以为她爱学,就没说什么,现在她明确表示不喜欢,秋莲,为咱们女儿考虑是看她真正喜欢什么。” 三人还在家中客厅,过往的佣人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碍于人在,苏敻摆着的是那张循循善诱的儒雅脸。 余秋莲委屈的不行,习惯了苏敻人前的虚伪,也生不出拆穿的念头。他说她不为女儿考虑,明明他才是最自私自利的那个! “老公,她还小,考虑事情不周到,我这是为她好!” “你的意思是,我这当爸的就是不为她考虑?” 余秋莲嗫嚅着唇,在原地微微发抖。不知是不是被气的。 苏敻告诫的看着她的眼睛,“这事听我的。” 低头看向泣不成声的谈樱,温和道,“你跟爸爸去书房,想做什么我们自己商量。” 谈樱点点头,不看面色惨白的余秋莲一眼,跟着苏敻后头上楼。 “苏檀樱,”余秋莲最后叫住她,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你要记得,妈妈是为你好!” 苏檀樱学习不好,想出头,不被苏敻利用,只能靠学好芭蕾出国深造。 暑期将至,苏敻前期留下的一对儿女也将回来,她不想再看到自己的女儿被他们整日欺负。 谈樱朝前走了几步,本不想理会,或许是身躯本尊使然,她慢吞吞回头。 余秋莲恍惚看到女儿朝她笑了一下。 自从俄国回来后,她似乎是第一次看到那张脸再次露出这种笑,摒弃一切杂质,如一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 …… 谈樱乖乖坐在苏敻书房的待客沙发,垂着长长的睫毛。 面前的老男人端着慈父样,看多碍眼。 “檀樱,你喜欢做什么尽管给爸爸说,只有一点。”苏敻翘着二郎腿,手上香烟袅袅。 谈樱眉心不做痕迹蹙蹙,她向来讨厌烟味,尤其是在这种封闭的室内,闻着烟味是种酷刑。 “您说。” 她扣着手心,软声道。 这种装乖的日子,似乎要延长到高考完去往京都。无论她内里是谁,在所有人面前,她都是南城苏家苏敻与继妻的女儿。为避免招惹过多的麻烦,她不得不维持表面的和平。 苏敻吸了口烟,和蔼道:“段家老二不错,你好好跟他相处。” 谈樱抬起头,满是惊讶和惶恐,“爸爸,我听不懂你的意思…我和那位大哥哥不熟…” 苏敻瞥眼她天真无邪的脸,摇摇头。 这小女儿一直呆呼呼,什么都不懂,也不知余秋莲那女人怎么教的,等回头雅美回来,得交代她好好带带妹妹。 “现在不熟没关系,你看看他对你多好,以后就熟了。”他谆谆教诲道,“他送你什么礼物,你就收,但先不要主动开口跟他要,要带你出去玩、去宾馆…” 说到这,他上下打量她一眼,笑得越和蔼,“你只要给爸爸说一声,尽管去,你妈那边不用管。只要跟他好好相处,抓住他的心,你想要什么想做什么,爸爸都答应。” 少女蝶翼般的睫毛微微一颤,敛着眸底泛动的冷意。 唔,这可真是一位好父亲。 如果此时坐在他面前的当真是苏檀樱,那可怜的小女孩该如何是好。 若表面的和平无法维护,似乎要先下手为强才不会让人太难办呐。仅凭她一个苏家未成年少女的身份,又能做先什么。 她轻轻一叹。 怕她害怕,苏敻又顺口把段家那位夸了一遍,讲了些不着边际的话和承诺,最后以“你觉得怎么样”结尾。 谈樱沉默半天,终于抬起头,双眸湿透透的,露着几丝胆怯。 “爸爸,如果我听你的,可以把二楼的舞蹈室改成画室吗?” 没想到女儿提的是这种要求,苏敻哈哈大笑起来,“没问题。” “那妈妈那里…” “我会跟她说,不要担心。” 谈樱心满意足的笑了,仿佛是讨颗糖吃便觉得幸福满当当的小女孩。 苏敻打定主意的事定会绞尽脑汁的逼她做,她羽翼未丰,离开苏家更是什么都不是,不如主动投诚,至少他现在让她搭讪的是段混人。 第129章 你坟在哪,我给你烧件漂亮的 谈樱莫名有股谜一样的自信,段修与不像是会跟她故意过不去的人。 他现在状若对她蛮有好感,她不应不拒,端着便是了。 …… 窸窸窣窣的野草地,段修与强忍住打喷嚏的冲动,卧在杂草丛中一动不动,冷静凝着黑暗中的一点,手中的狙击枪冰凉如斯。 陡坡下的一片废弃旧工厂,笼罩在阴森的月色下,偶尔闪过一两个代表生命的红点,四处静悄悄,似在酝酿一场血腥大案。 耳中隐形蓝牙不时传来声音。 “钉子,已就位。” “警方距此五公里,只剩十分钟。” “目标物转至二楼,注意了。” “……” 浸在黑夜中的脸庞线条冷硬俊逸,他下颌绷紧,只稍目标头目出现,找准机会一招毙命。 连夜从南城飞至滇南边城,只因中央一位泰斗级政要携长子下访城镇时安保环节出现问题,被一伙亡命的基地组织劫了去,借此要挟勒令提条件。 身为红鹰隶属秘密特战队绝密“利刃”的队长,他担任的是一击毙命组织头目的任务。 边境一小小组织居然挟官员威胁上头,也不知是谁给的天王豹子胆。 …… 谈樱悄悄下楼时,客厅tv机正亮着,余秋莲木然坐在苏家那奢华的深金色牛皮沙发上,仿若一尊木雕。 这两天她总是这样,似乎从二楼那间舞蹈室变成画室起,她的灵魂随着舞蹈室的消失也抽离了。 不欲与余秋莲正面碰上,谈樱折返上楼,差点撞到尾随她下来的冬卉。 虽然冬卉是一只鬼魂。 但她可以打到她。 “哎呀我去,你吓死我呀!”冬卉立马飞的离她三丈远。 谈樱目不斜视,回到卧室,在梳妆镜前捣鼓了一会儿,而后直奔大大的嵌入式衣柜,翻箱倒柜找出几件衣服。 “你要干嘛?”冬卉瞅着她脸上的妆容,惊奇的瞪着眼,趴在床上问。 谈樱要换衣服,告诉她扭过头去。 冬卉有点羡慕,捂着眼睛不时瞟出几眼,“真好,你们可以天天随便换漂亮的衣服,我成天只有这一件。” 她拽拽身上那件破损的旧毛衣,与七月的盛夏格格不入。 谈樱掀起眼皮,“你坟在哪,我给你烧件漂亮的。” “……” 冬卉嘟嘟嘴,白她一眼飘走。 她恢复了死前的模样,也早已消化自己已死的事实,虽然对凡间还有那么一点点留念,可只要夏树的事情解决,她就会彻底在世间消逝。 谈樱换上一身黑,身后背着一个简约的皮质小黑包,悄咪咪来到二楼画室,几步走到窗前。 冬卉飘过来,对上她意味分明的目光。 “干干嘛?”冬卉有点结巴。 “我可以碰到你,”谈樱微笑,“要不要驼我下去试试呢?” 空荡的房间响起女鬼凄厉的抗拒声。 妈蛋,这可是二楼!苏家单层间距高,从窗台上蹦下去足足有五米,不带这么欺负鬼的! 谈樱捏了捏耳垂,觉得只有自己一个人听到难听的鬼叫声,实在是个糟糕的体验。 正苦恼着拉开玻璃窗,对面那栋别墅的顶层阁楼忽而亮起灯。 谈樱不期然对上一双寂静如水的眸子。 一时间,山水具静。 又只是一刹,那张清隽的脸在窗后消失了。 她听到冬卉压低的恐慌声。 “喂喂喂,我怎么觉得他好像也能看见我!” 谈樱眼珠子朝她惊惶又隐隐有点兴奋的脸一划,又离开,专注的抬高一条腿,踩上窗台。 “哇你要干嘛,不会是要从这跳下去吧,你一个小姑娘家胆儿怎么这么大?!”冬卉又开始聒噪。 谈樱忍不住朝她翻了个白眼,“请你闭嘴。” 她惯爱安静的人,上天偏偏派只啰嗦的鬼缠她。 上辈子是不是造了什么孽。 谈樱抓住窗框,在窗台上迎风站的高高,双眸紧看着窗前的树,像之前做的那样,大步跨过去。 合欢树扑扑簌簌摇晃了一小阵。 黑洞洞的窗口后,封琼淡然看着这熟悉的一幕,视线移到窗边的月牙形鸟架上,他寡淡的唇轻轻一动。 这次不同,她没有再回头看来一眼。 午夜将至的别墅区,鲜无人迹的道路昏暗寂静,除去虫鸣与月光,仿佛进入空无之境。 她在前头走,冬卉在后头跟,路灯拉长的影子时而变大时而缩小,只有一道影子。 鬼魂没有影子,原来是真的。 冬卉冷嗖嗖的气息飘过来,“你们这个别墅区,鬼还不少啊,那个断了头的女鬼朝你走过来了,你目视前方,假装没看见啊!” 谈樱:“……” 呵,别以为她不知道这是伺机报复,想吓唬她,太嫩了。 冬卉见她不为所动,郁闷的跺了跺脚,再次阴声道:“喂别再朝前走,你要亲到那个男鬼了,他头肿的跟猪头似的,满嘴塞着海草,呕,好恶心。” “……” 出了别墅区,一路绞尽脑汁吓唬人的冬卉总算安静下来,耸拉着脑袋蹲在路边,谈樱站在光线明亮的路灯下,等待呼叫的网约车。 一辆黑色轿车缓缓从别墅区大门口驶出,谈樱盯着兰博基尼的车标及车牌号,确认口罩和鸭舌帽将脸捂得严严实实,拉开后座车门。 嗯,没错,她又约到一辆豪车。 等半个身子坐进车,她麻木加了句,还是同在一个小区鲜少露面的邻居。 驾驶座上的男人静静坐着,侧脸白皙的透明,金丝边镜框反射出昳丽的光泽,他回头望了一眼,礼貌点头:“你好。” 谈樱盯着那微微一张没有一丝血色的薄唇,略一出神,敷衍的点点头,贴着舒适的靠背坐好。 冬卉没有跟进来。 她站在车外,踌躇又紧张的挥舞着手,不知在表达什么。 这只笨鬼,有什么坐进来说呐,大晚上的她若是冲马路喊一句“你快进来”,保不准明天就被送进精神病院。 她抽回视线,看眼驾驶座上的男子,他背脊挺直目视前方,车子启动,平稳的沿着马路行驶。 冬卉担心被看到的事情,是无稽之谈。 他看不到鬼。 只是感官似乎异于常人,能感知到超物质存在的迥异气息。 第130章 爷就是时刻派人跟踪你 谈樱利落翻出他的手机,隔着餐纸抓起他的大拇指,开启解锁模式。 但凡能复制的文档、照片、聊天记录,她全储存下来。吴一德干得那些勾当,手机里留有不少有用信息,冬卉瞧见过。 虽然现在有一万种方式让吴一德死的透彻,可杀人从未是她本意,但凡犯罪,难免留下踪迹,不到万不得已,手上沾染上鲜血不甚美妙。 存完东西,谈樱浅浅弯唇,再不看地上人一眼,抚平裙摆站起来。 幽暗的房间,冬卉悬浮在天花板下,阴厉瞪着地上的人,浑身黑气滚滚,恨不能将人生吞活剥。 可恨她只是一缕冤魂,什么也做不了! “要不要帮你讨点利息。” 正怨念着,陡然听到清雅淡然的一句,冬卉有点错愕。 “你要干嘛?先别杀了他,平白沾染祸事。” 作为一只鬼,冬卉是只有良心的鬼,仇恨再深也未蒙蔽双眼,对愿意帮她的谈樱心存善意。 谈樱垂下头,把玩着手中精巧的黑色匕首。 薄凉的视线落在地上死猪般的男人的…下身。 唇畔幽幽半挑一抹冷情的弧度。 有些人,根本不配拥有那种器官,留着不过是祸害世人。 冬卉扶着快掉下地板的下巴,眼睁睁看她再度蹲下,因裙子的关系,只能身姿妖娆的半跪着,然后——麻利的扒人家裤子! 喂喂喂,姑娘,你才十七! 不待她阻止,冬卉白眼一翻。 呵呵,那道奇怪的能把她弹走的白光又来了! …… 谈樱蓦然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压迫感,冷飕飕,比冬卉身上的冷意更深入骨髓。 房内晃动的落地窗帘哗啦一声,一抹霸道强悍的高大身影不期而然闯入视线。 异常的熟悉。 那剪裁贴合的修长黑裤包裹着大长腿,步步生风。 谈樱刚拔出匕首的小手顿住,一副惊讶到麻木的表情,呆呆盯着他。 男人的脸比锅底还黑,凤目比墨水还阴沉。 难得从他脸上见到这种神情,难得感受到那股子骇人的气场,更难得…两人在此种场合相遇。 吴一德俗到爆的内裤正扒到一半,上空冷光闪过。 说相遇绝对不正常。 段混人什么时候又跟踪的她? “匕首给我!” 长久沉默后,终于有人打破沉默。 段修与觉得有一团燃烧的熊熊火焰,气势汹汹直冲脑门而去,必须有足够的耐力才能压下隐忍不发。 他目光再度向下一扫,简直不忍直视。 只觉自家小豆丁癖好着实诡异,上次手刃人家小弟就不说了,这次… “把你手给我!”他气急改口,俊脸冷酷无度,谈樱难得被人喝到,脑袋一时转不过弯,乖乖伸出手。 还是拿着匕首的那只。 于是,匕首光速没了。 手掌心一暖,眼帘一黑,她被大力拉过去,直扑男人宽阔的胸膛。 等反应过来,已被牢牢箍住。 “不听话。” 温热的气息扑在颈边,谈樱下巴微微一疼,便被他两指捏起,抬高。 “让你乖乖呆着,又乱跑,还是这种地方。” 谈樱看着他眉间皱起的小山丘,怔怔伸出手,抚平。 “段先生,不觉得你出现在这里更奇怪吗?” 软绵绵的手指在眉间轻轻滑过,痒痒的,倒离奇带走他不少戾气。 “你在哪,我当然也会在哪。” 他毫不掩饰,只差把“没错,爷就是时刻派人跟踪你”这句直白扔出。 那一脸不爽的表情,谈樱瞧着,竟觉得有几分好笑。 “好事”被打搅的那点点不悦,也随之淡去。 “放开我吧。”她轻轻道。 段修与冷冽的眸刮在她脸上,手臂收的更紧:“脸上画的什么东西,丑死了,洗掉。还有身上穿的鬼玩意,换掉!” 段同志一生气,惯爱命令的口吻便不加掩饰,凶悍无情,训兵抓贼似的,一股脑扑面而来。 谈樱愣了一下,而后抿唇。 “关你什么事。我喜欢!” “……” 房间陷入诡异的寂静。 她别开视线,才不管抱着她的男人气场有多骇人,冷冰冰绷着脸,一副誓要鱼死网破的架势。 呵,影响她削蛋蛋,她还不高兴呢! 依她看,不止地板上那位要削,面前这尊大佛也必须要管管! 谈樱听到耳边一声喷嚏。 段修与垂下头,掰过她的脸,那汪深邃的眸叫人一眼望不到底。 “是不是在偷偷骂我?” 口吻带笑,似乎已摇起白旗准备缴械投降。 谈樱不理他。 “行吧,念在第一次,原谅你了。”他又道。 “……” 她需要他的原谅么,神经病。 少女目光拔凉拔凉,段修与全当深情凝视,面上扬起一抹笑,轻柔在她鼻尖一吻。 谈樱忙擦着鼻子避开。 他打开浴室的灯,把她往里塞,将一个袋子扔到洗手台,温柔的合上门。 嘱咐的声音不再强硬:“衣服换好脸洗干净再出来。” 她愣愣拿起熟悉的塑料袋。 是她藏在公共洗手间装着黑衣黑裤的袋子。 谈樱脸一黑,段修与难不成还私闯女卫生间了?! 等换好衣服洗干净脸出来,地上的吴一德不见了,再往室内走,人原来被扔在了床上。 段修与斜倚在窗边盘胸而立,看见她,面上的冷色才退去。 “往后有什么要做的,我来就行。” 谈樱眼波微动,贴在裤腿边上的手,禁了又松。 那种怪异的感觉又来了,她的心跳,总会因他偶尔的一句话,发生离奇跳动的速率。 她望向床上不知死活的吴一德,淡淡说:“我的事情,要不着别人管。” “那你恐怕要屡屡失望了。” 他并不在意她冷硬的态度,长腿迈来,握住她的手。 谈樱象征性挣脱一下,知道抽不出,淡着脸不再动弹。 “他怎么样。”她指的是吴一德。 段修与把她往怀中扯,凉飕飕道:“你刚才想把他怎样,他现在就什么样。” 吴一德把他女人带到这种房间,用头发丝想都知道他想做什么。 段修与面色更冷,剜着床上的人,像只护食的狂躁野兽。 谈樱眼角微抽。 他出手,没准比自己更狠。 不过他就这样用自己刚干过好事的手牵她? 第131章 看你很喜欢角色扮演,给你换个新鲜 她视线下瞥,嫌弃道:“洗手去。” 段修与啼笑皆非,摊开五指,“很干净,不信你闻闻。” “……” 闻闻是什么鬼,这个死变态。 却还是盯着他指骨分明的手,出了神。 他的手很好看,但微有些粗糙,指腹略带薄茧,尤其是虎口处的茧子,摸起来硬硬的。 明明该是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却好像很能吃苦的样子。 见她好奇摸上他的手指,段修与唇角半挑,掌心一收,将她的小手包住。 “时间不早,我们先离开这里。” 转身揽着她就往门口走。 谈樱像根顽固的柱子牢牢定在原地,使劲把他往回拽了拽。 “走正门出去,你疯了吗?” 门口十有八九还守着吴一德的人,更何况还开着派对,到处是人,他们两个没穿奇装异服的从三楼穿过,就是枪把子的存在。 突然有点后悔把刚刚那套衣服换了。她还蛮喜欢的。 谈樱脸上一闪而过的小遗憾,恰好被段修与瞧见。 他眉梢一挑,冷笑两下:“别打那件破衣服的主意,回头把它扔掉。” 谈樱大大的眼珠子往他那一斜,白去一眼。 现在是讲这种事的氛围? “你想走门就自己走,我要跳窗。” 说着要挣开他的手。 段修与笑了:“跳窗?这是三楼,别以为穿的一身黑就当自己蜘蛛侠,能飞檐走壁。” 之前还未发现他居然这般毒舌! 谈樱告诉自己要冷静,被迫拖着他朝窗口走几步。 还是愤然扭头瞪他。 “你是不是没看过蜘蛛侠!人家战衣是红蓝相间的!” “怎么,要我现在给你找件一模一样的?” “……”要不等吴一德那帮手下闯进来,大家一起死好了。 捕捉到段修与眼底明晃晃的笑意,谈樱小脸冷了冷。 她发誓,她并不是在跟他打情骂俏! “你到底走不走,不走松开你的猪蹄。” 段修与没有动,收敛眼底的笑意,问道:“为什么找上姓吴的?” 的?” 他们有三天没见,她的消息却一定会在他结束任务后的第一时间送过来,不仅如此, 谈樱不会想知道他到底安排了多少人暗中保护和查探她。 他知道她在丁香会所,想必夏树的事也了解的差不多。 虽对行踪被时刻掌握这档子事感到反感,谈樱也仅是皱了皱眉。 “他害了人,该死。”她冷声道。 “办法有很多种,偏偏选最费力的。”他揉捏着她的下巴,瞳光深深,“你难道不知道,找谁更容易解决问题?” 他的脸凑的很近,叫人一览无余眼底的情深。 谈樱喉咙轻轻一咽,垂下眸。 那样英俊的一张脸,迷惑起人心易如反掌。 不能多看。 “我自己可以解决。” 冬卉寻的人是她,她当然要亲力亲为。 再说,她跟他什么关系,难不成看见个位高权重的便要巴巴凑过去? 段修与似乎被气笑,勾勾唇,“行,不跟死脑筋挣。” “你说谁死脑筋?”某女脸色更差。 段修与捏捏她的脸蛋,牵着她到窗口,亮出挺括的背。 “上来,我背你。” 谈樱一开始打算的是脱身后从窗户爬下去,她观察过丁香会所周边,因地处人龙混杂的城中村,建筑物普遍低矮老旧,会所最近在翻新,建筑外延搭有不少脚手架,只要不是运气太差,安全脱身没问题。 现在面前的这个男人要背她。 谈樱思考了三秒,乖乖爬上他的背,像只软绵绵的无尾熊紧紧缠着他。 嗯,力气嘛,能省就省。 他一个当兵的,应该没少练过负重攀楼。八十多斤的“东西”听起来一定也不是很重的。 剧情的猜测却在爬出窗口后发生失误。 谈樱看到他朝屋内扔了个什么东西,旋即关好窗户,踩着脚手架向右平行移动。 “不是下去吗?” “麻烦。” “……” 他在一扇窗前停下,大概和吴一德的房间隔了一间。 立马有人帮他们拉开窗。 与此同时,隔壁的隔壁传出男人直破天际的凄惨叫声。 吴一德约莫是醒了。 段修与跳进窗。 谈樱看到一个小丑cos的男人,乐呵呵叫了声“头儿”。 她被轻轻放下,还没站好,眼睛一暗,段修与给她戴上了个黑色羽毛面具,接着罩下一件宽大的黑袍。 “你干什么?”她按住在脖颈前系绳的大手。 “看你很喜欢角色扮演,给你换个新鲜。” “……” 注意到小丑一副看好奇的稀罕表情,谈樱闭紧嘴,不给他人任何试探的空间。 段修与也披上黑袍,戴上半边白色面具,因着身姿高大,像极了电影里的黑暗骑士。 “这情侣装很不错。”小丑男调笑道。 门外的走廊满是凌乱的脚步声和喧嚷的叫声,似乎乱成一团,隐隐的,似乎还听到远处传来的警笛声。 谈樱睁着水汪汪大眼看他。 段修与似有若无一笑,五指扣住她的手,对小丑男道:“走吧。” 趁着外头大乱,三人混入嘈杂的人群,不费吹灰之力溜之大吉。 等坐上车,回忆起下楼时迎面碰到叫嚷着“快抓住刚才那个女孩”的人群时,谈樱还有些忍俊不禁。 疯狂过后静下来,身子也随之疲乏,她脱下外袍,取下脸上的面具,有些困倦的打了个哈欠。 “去萃苑。” 身边的男人嘱咐。 小丑男坐在副驾,开车的人谈樱之前见过,是段修与的死忠。 十步回了个“ok”,平稳开车。 打完哈欠,谈樱揉着眼睛,想到他刚才提到“萃苑”,板起脸立马抗议。 “段修与,我要回家。” 段修与睇她一眼,“你家太远。” “我自己打车。” “不安全。” 她抿抿唇,“我偷跑出来的,明早佣人发现我不在家,影响不好。” “这会儿知道影响不好了?” 他好整以暇,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 “那也与你无关,你放我下车就好。” 前面十步听着,讥诮的轻哼一声。 爷哪找来的丫头,脾气差还不识趣,要是他早把人扔下车了!替代品就是替代品,他得多叫人劝劝,只等爷醒悟的那一天。 第132章 很适合两个人一起运动 “不用。”段修与淡声拒绝。 垂眸睇眼身边的谈樱,又改口道:“端杯热牛奶到二楼。” “我马上去热,”祥姨说话恭恭敬敬,眼底却暗藏轻蔑,“苏小姐睡的客房也收拾好了,我带她去吧。” 段修与摆摆手,兀自牵着人上楼。 祥姨脸色变了变,难不成少爷还想跟那丫头睡一屋子? 她抬脚就想跟上,却被方宸拦住。 “祥姨,准备牛奶去吧。” 方宸神色温和疏离,因是段修与的私人特助,她不敢得罪,只好转身去厨房。 进了门廊,谈樱的注意力全被别墅大厅设计感十足的楼梯吸引。 扇形回旋,色调温柔,本是扶手的位置种满绿油油的小盆栽,栏杆远望像是绿植垂下的白色丝绦,飘逸感十足,回旋着上升。 不止楼梯,别墅内部的装潢风格文艺又具现代感,整体色调是舒适温和的淡色系。 这不但是个住所,更像家私人艺术馆。 她眼中的赞叹,段修与尽收眼底。 似乎是随口一提:“家里的角角落落,都是约恩斯达克设计的。” 谈樱猛地抬头。 约恩斯达克!那位享誉国际的著名室内设计师吗! 她前生曾有一段时间极度迷恋这位风度翩翩的法国大叔,差点想从服装设计转系到法国求学。 连约恩斯达克都能请到,段混人莫不是在向她炫耀什么? “挺不错。”她冷淡道。 “喜欢吗?”他问。 谈樱微微一愣。 想了想,诚实的点头。 约恩斯达克先生的设计,总能直击她的小心脏。 她舍不得不撒谎。 段修与揉了下她的头:“嗯,喜欢就好。我的卧室是斯达克先生最出彩的作品,很适合两个人一起运动着坠入梦乡。” “……” what??! 谈樱双脚突然像长在地板上似的。 段修与拉了下。 少女顽强的一动不动。 她面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鼓起来:“段修与,你再乱说话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他饶有兴致的转身,笑吟吟的看她气鼓鼓的脸。 “哦,怎么个不客气法?” 态度散漫,傲慢不羁。 谈樱用眼刀子扫他一眼,转身拔腿就跑。 楼梯上响起凌乱的脚步声。 没两下,戛然而止。 接着是女孩的惊呼。 谈樱落在他怀中,气恼的踢着小腿,“我要回家!我很困!要睡觉!” 奶声奶气的娇嗔,楼下的人听见,只以为是情人间的撒娇小打闹。 谈樱是真的又气又无奈,新生回来,她只想报前生被害之仇,替父亲伸冤,如果能回到母亲和弟弟身边更是最好不过。 一切本该有条不紊的进行,哪想到半路杀出个段修与!先是暗搓搓跟踪,后来干脆时不时黏在她屁股后头,甩都甩不掉。 要是普通人,尚且好对付,可这臭流氓有权有钱,武力值还高超,换她曾经谈家千金的身份也惹不起。 她现在一顶着未成年帽子、没权没钱的屁大点姑娘能做什么! 越想越气恼,她抓住他硬邦邦的手臂,一口下去。 呀! 硌牙! 段修与紧紧抱着她,任她撒泼咬人,她越生气,他笑得越开心。 “你说的不客气,感情是当我面遁走?”他吧唧在她面颊上亲了一口,满眼怜爱:“真可爱。” 谈樱:“……” 谁来救救她。 救命。 …… 谈樱不情不愿的被抱进一间风格简约清爽的卧室。 低调奢华,大的吓人。 尤其是中央那张滚起来应该极舒服莫兰迪灰调大床。 完美的符合他方才那句:很适合两个人一起运动着坠入梦乡。 谈樱绷着脸,生无可恋。 段修与把她放在床尾的软凳,指尖挑起她的下巴,“乖乖坐着,我去拿牛奶。” 又不是小孩子,睡前喝什么牛奶。 她低下头没吭声,等人消失在卧室,蹭的坐直要站起来。 看着软凳下面精贵典雅的地毯,犹豫了下。 这么好看的地毯,踩脏了多可惜。 刚才在门口,他是换了拖鞋进来的。 她曲起腿,小心翼翼把脚上的鞋子脱掉,穿着袜子踩在柔软的地毯上走了几步。 地毯只在大床周围铺了一圈,其余地方铺着暗色木地板,与卧室的整体格调相呼应。 段修与推门进来,就看到她手中拎着一双鞋子,仰头望着床头墙壁上一幅巨大的画像。 相框之上遮了层淡色丝绸,把里面神秘的风景藏得严严实实。 既然挂到了墙上,为什么又要拿东西盖住? 他端着牛奶走到她身侧,“想不想看挂的是什么?” 谈樱瞥他一眼。 不能接他的话,里面一定有炸。 她侧过身面对他,双臂盘在胸前,似是防御状态:“我睡哪里?” 男人冲着大床打了个响指,墨眸染笑。 谈樱脸黑了黑:“我不睡这个屋子。” 让她在充满男性气息的陌生房间睡觉,一定会做噩梦。 段修与把牛奶塞到她手里,顺带拎走她的鞋子,淡淡道:“这是我们的卧室,不睡这儿睡哪。” “少贫嘴,我和你才见过几面,你卧室就变成我们的了?” 段修与淡笑不答,坐到床边,双手支在身后,微仰着俊脸看她:“先把牛奶喝完。” “喝完就不乱逗我了?” “……” 小丫头还知道他是在逗她。 段修与全程微笑脸,看她咕噜咕噜把牛奶喝完,玻璃杯一干二净。 “好了,这下我可以去睡了吧?”说罢,还困倦的打了个哈欠。 已经午夜一点,正是人安眠酣睡时。 少女粉润的唇瓣染了圈白色奶渍,潋滟双眸氤着层水雾,瞳光闪闪迷离撩人,又因困倦,小脸懵懂无害,在暖色灯光下宛如一朵待人撷取的娇花。 段修与眼神微黯,抽走她手中的玻璃杯,捏着她纤细的手腕,使劲向下一拽。 谈樱惊呼着,准确无误歪进他的胸膛。 那缠绵悱恻的吻便一一落到她唇边。 一下又轻轻一下,软软的,把细碎暧昧的声音全全吞下。 她微微睁眼,看不到灯光,目光所及之处全是他。他温柔深幽的眸,高挺的鼻,落在她嘴上、脸上的薄唇,以及炙热的体温。 第133章 你喜欢吗 亲吻、怀抱,熟悉到舒适自然,困意浓浓袭来。 好...困... 谈樱无意识捧着他的脸,长长的睫毛颤了颤,圈抱住他的脖颈,而后眼皮一寸一寸的合上。 睡着了。 粉扑扑的睡颜安静又乖巧。 段修与轻轻吻了下她紧闭的眼睛,为她盖上薄被,抽身起来,瞥眼不受控制的某处,默默去浴室。 片刻后从浴室出来,单手擦着湿漉漉的短发,另一手执起桌几上的手机。 目光绵绵缱绻注视着床上凸起的小小一团。 拨出的电话立马被接起。 “严霂,请方医生上来。” *** 谈樱是沐浴在晨光中醒来的。 夏日灿烂的日光透过雪白的绣花落地窗纱,随清风轻拂,在脸上俏皮的跳跃。 身下的床垫软度事宜,一夜睡得极其舒服。 她睁开眼,呆呆望着纹路细致的梦幻天花板,脑袋一片空白。 而后僵硬的转动脖子,目光一一划过整间卧室。 这是间空气感十足,充满棉花糖般温柔的卧室。 窗帘、吊灯、书架、小圆桌、公主床,所有的什物摆件,与她的卧房如出一辙。 很久以前在谈家的卧房。 她屏住呼吸。 手指颤抖的掀开薄被坐起来,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她回来了吗? 是回到过去了吗? 她能在另一个女孩身上重获生命...不是也代表着,回到生命初始地点的这件事完全有可能发生! 谈樱盯着卧室那扇熟悉不已的木门,心脏嘭嘭直跳。 打开那扇门,是不是就可以再次看到严肃却温和的父亲、体贴的母亲、温厚谦和的哥哥,还有调皮捣蛋的弟弟... 窗外叽叽喳喳的鸟鸣夺去注意, 她慢慢下床,站到窗前,急促跳跃的心脏渐渐冷却。 窗外的花园雅致高贵,正有园丁在修剪树木。 谈家的庭院没有这么大。 她的卧房,没有这么崭新。 心头那点荒唐的希冀,轰地一声崩塌。 …… 段修与推开门,一眼望到窗前单薄的身影。 淡粉色睡裙垂至小腿肚,随风轻轻摆动,墨发交织披散肩头,更显少女的纤瘦脆弱。 他轻步过去,自后搂住她的腰,下巴抵着她的发旋。 “早安。”嗓音低哑柔情。 谈樱微微一动,等眼眶中的湿润退去,回头,神情清淡,“这间卧室,也是约恩斯达克先生设计的?” 段修与眼眸深邃又明亮,剔去锐利的锋芒,映着漫天晨光如波光粼粼的海面。 涟漪漾动,深的始终让人看不透。 他只低低道:“你喜欢吗?” 唇畔的弧度,恰到好处的温柔。 这般耀眼的浅淡笑容,怎会不让人心动。 她抿紧唇,深深凝视着他,心头丝丝缕缕的涩意涌进鼻腔,生出一股落泪的冲动。 她睡着前在他的卧室,又转而在这间卧室醒来,若说没有猫腻,傻子都不信。 他知道了什么? 又在伪装什么? 谈樱深吸一口气,摇头冷冷的说:“不喜欢。” 旋即低下头,咬牙忍住眼眶的酸涩。 她想,他一定是个演技高超的骗子。 没准他身上的秘密比她本身还要多。 这个来自京都的男人,两个月前来到南城,她正巧插足了那场与他息息相关的车祸,救了两个无辜的情侣,挖掉毒枭靳旰的眼睛让弟弟避免遭受前生的苦难,也顺带的、无可避免的闯进他的世界。 从那时起,这在记忆中几乎未有一星半点印象的男人,一点一点占据她重新获得的人生。 段家是京都赫赫有名的顶级豪门,谈家当年也不差,身在同一个圈子,若是没打过交道,怎么想也说不过去。 他和哥哥谈驹白年龄相仿,京都名流圈就那么些人,彼此都是优秀拔尖的青年才俊,若仔细回忆,当年跟哥哥打过交道的优秀公子哥都会在脑中留有印象。 唯独他。 除了做阿飘的最后一天看见五年后的他死在银行冷冰冰的地板上,再没有和他有交集的记忆。 谈樱冥冥之中感觉,似乎哪里出了问题。 见少女低着头一动不动,魂游天外。 段修与抬手在她头顶随意一揉,唇边的苦笑转瞬即逝,漫不经心的说:“不喜欢也没关系,萃苑房间多,再不行住我那间。” “我有自己的家,住这儿做什么。” 她甩开他的手,闷闷走进浴室。 洗漱完出来,他还在窗边站着,背影竟透着几分落寞。 谈樱脚步一顿,趿拉着拖鞋,走到他身后。 “我的衣服呢?” 昨天睡前还穿着自己的衣服,一觉醒来却变成一条睡裙。她可不想问是谁换的,一准会得到气死人的回答。 段修与长腿一动,转身面对她,指了指衣柜,“里面。” 谈樱才发现,他今天穿的很休闲。 白t恤搭深灰色束脚休闲裤,脚上一双白色量版aj,看起来年轻了好几岁,简单普通的一身穿出贵公子的高定感,帅气潇洒。 有没有人说过,男人露着脚踝也很性感。 她不敢再看下去,转身奔向衣柜。 这间马卡龙色调的卧房,衣柜是棉花糖般的白,拉开一比一复制订做的柜门,像从前在谈家每天做的那般,她打量着衣柜里的衣服,生出一股浓浓的怀念。 段修与像算定她会来萃苑似的,衣柜挂满了各式衣服,全是她喜欢的风格。 她成为“苏檀樱”不过两个月,他究竟是怎么把她的喜好打听的一清二楚。 可这次,她莫名生出一丝胆怯。 每一个人都有讳莫如深的秘密,强行试探别人的秘密,发现的或许只会是...深渊。 就如她自己。 左挑右捡,谈樱回头,瞪了眼一直杵在后头的段修与。 “我要换衣服,你不出去?” 他翘起唇,伸手挑了一件出来:“就穿这个,门口等你。” “不用,你下楼先吃饭吧。” 段修与淡瞥她一眼,老老实实关门出去。 剩下谈樱盯着手中的衣服,蹙起眉。 一条白色灰边荷叶裙摆的休闲卫衣裙,裙子上的印花字母和他白t恤上的一模一样。 明目张胆的情侣装。 要是不穿,那厮会把她摁回来亲手改造吧? 第134章 我未来的媳妇儿【上架】 段修与微微侧眸,看到檀木门后探出个圆圆的脑袋,瞅见他后,眼里涌上明晃晃的郁闷。 他居然还在门口等她! 谈樱轻叹口气,无视掉他伸来的手,迈步走在前面。 白日里打量这座亮堂堂的别墅,更是赏心悦目。无论是大气美观的天花板设计,或是光可鉴人的地砖及延边的t角线,处处相得益彰,高雅又清新。 墙壁上挂有不少当代艺术家的作品,几乎全是超现实主义的画作。 一路走马观花,谈樱发现,她迷路了。 楼梯在哪里来着,怎么下楼? 她仰着脖颈原地转了一圈,有点无奈。 段修与落她两三米,双手兜在裤兜,眉眼生花,容颜俊逸。 好好板着一张冷酷的脸维持高冷形象不好吗,偏偏每天冲她乱笑! 谈樱脚尖一璇,终于看见一层楼梯。 藏得很隐秘,不是昨晚上来的“天空花园”式。 此处的楼梯很窄,鱼骨状螺旋设计,顺着狭窄的空间往上爬,谈樱发现这竟然是个楼中楼。 一扇半圆弧深红色木门出现在视野中,阳光透过门扉上的磨砂玻璃窗照进来,照亮狭窄的空间,四周白墙雪一般的发亮,那扇红俨然成为瞩目的亮点。 她向后探探头,段修与站在矮她三层的台阶,脸上是应允的柔和。 谈樱移开眼看着红木门,旋即大力推开。 满盛夏的阳光在此刻纷纷照进眼眸,绚烂刺目,她眯了眯眼,待视线清明,整个人呆住。 展现在眼前的是一个巨大的露台花园。 小草坪、花圃、假山、小型游泳池,应有尽有,还有一个可爱的三角木屋。 汪汪汪! 谈樱揉揉耳。 她怎么听到了狗叫。 汪汪! 又是一声! 接着,三角木屋内探出一只狗头,黑溜溜的大眼和她对个正着。 谈樱像被施咒定住,一股凉意由脚底板滋生。 死前恶犬扑来的血腥场景像破碎的相片,无情在脑中划过。 汪! 那只通体雪白毛顺光滑,奔跑起来潇洒不凡的狗子,落在她眼中成了狗脸狰狞凶恶不堪的庞然大物。 它朝她扑来了!! “啊!不要!!”惊惶的尖叫像利刃划破心脏。 段修与大步跑过来,紧紧抱住她。 怀中的人脆弱的好似一片纸,惶恐的捂着头在他腕臂瑟瑟发抖,脸上血色尽褪,苍白的骇人,若不是被他护着,早就跌疼在地上。 “乖,不要害怕。”他轻抚她的背,脸色比她还差上几分,柔声哄道:“道格没有恶意,不会咬人。” 嗷。 乖乖坐在原地的大狗歪歪脑袋,无辜唤了声。 接受到主人嫌弃的目光,更是委屈的垂下脑袋,下巴贴在地板上,不停摇尾巴。 然鹅,没有人投来关注的眼神。 段修与低着头,不停安慰着,心疼不已。 早知道这狗东西会吓着她,就提前把它丢出萃苑了! 大狗内心:……主人,良心不痛么? 段修与抱起她,走回屋内。 “我们先去吃早餐,过会儿再带你转转。” 谈樱像无魂的提线木偶,任由他抱着。等心跳渐渐平稳,凉意退去,轻轻闭了闭眼。 她好像发现新生后的弱点了。 怕狗。 大型犬。 段修与小心翼翼地在她额上一吻,掩在眸底的冰骇如洪水泛滥的江堤,汹涌危险。 三年前,是他找到她的尸体。 是他忍着悲恸与恨意一块块拼凑,却怎么也拼凑不完整她的残破身体。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那一块块血淋淋的肉块是被什么工具砍下,丢失的肉去了哪里,白骨上的齿痕是什么。 除了她。 段修与心如刀割。 …… 两人无言坐在餐桌两端,遥遥相望。 谈樱盯着桌上盛着西米露的玻璃碗发愣,直到盘中落了个圆滚滚的奶黄包。 接着,草莓、樱桃、剥了壳的鸡蛋、大肉包...... 她握紧筷子,抬头。 段修与一瞬不瞬看着她,笑着拿筷子头敲了下她的脑袋,一点力道都没有。 “快吃饭,想什么呢。” 谈樱只是呆看着他。 段修与默默往她盘里夹了朵小玫瑰,“我替道格向你道歉,它性格活泼,见到人就爱扑。” 谈樱无灵魂嗯了声。 正要吃饭,见盘子里突然多出朵玫瑰花,以及餐桌上琉璃花瓶少了个头的玫瑰花柄,眼角抽了抽。 想送花,直接送完整一支不好吗? 把花托以上的脑袋拧掉,扔给她光秃秃的一只头是什么鬼。 “你这么作孽的吗?”她捏起那只玫瑰花,在指尖转了转,“扔盘子里,是叫我生吃了它?” 段修与淡淡道:“它起的是点缀作用。” 她扫了眼满当当食物的餐盘,“我没发现有什么美感。” “还有一点你也没发现。” “嗯?” “承上启下。” “什么?” 谈樱把玩着花朵的手指顿住,讶然看他起身,绕着桌子过来。 手中不知何时多了束娇艳欲滴的红玫瑰。 他弯下腰,往她怀里一塞,两指亲昵捏捏她的鼻尖,低低笑道:“你真好看。” 谈樱抱着沉甸甸的玫瑰,怔怔的。 白皙面颊一点一点红透。 …… 餐厅入口,本想进去吃饭的孟骞和守在门口的十步尴尬的在门前相遇。 里头粉红泡泡漫天飞。 俊男美女深情对视。 玫瑰不及人美。 孟骞蹭蹭鼻子,表示自己柠檬了。 特么没发现头儿居然还有这等脸皮的撩妹手段!!都哪学的套路,怎么没人教教他! …… 谈樱想回家,段修与不同意,两人争执着从餐厅走出来。 “哎唷,情侣装!” 一声浑厚的男声插进来,谈樱看到客厅沙发坐了个面生的男人。 个子比段修与矮一截,一米八左右,身材矫健,穿着休闲服,面庞微黑,长相中上,胜在看着精神气十足。 看外形应该是昨晚的小丑男。 “吃饭没。”段修与迈步过去。 孟骞哼笑一声,“里头水深火热的,我刚可没好意思进去。” 谈樱低头,原地扣手。 哪水深火热了,不就吃个饭,这人说话真搞笑。 “不正式介绍介绍?” 谈樱又听到这一句。 明显感受到几道落在身上的视线,她坦荡荡的抬起头。 视线里,他身姿卓绝挺拔如松,眼神浓烈而温润,在她脸上挠痒痒似的一绕,嗓音低沉悦耳。 “我未来的媳妇儿。” 第135章 理智这种玩意儿,我现在也想埋没 谈樱脸颊猛地一烧,嗔他:“你胡说什么!” “胡说?要不现在去民政局坐实。” “不要脸,我才十七!” “十七也能领证。” “你做梦吧。” “要我带你亲手演示梦想是如何成真的?” “……” 孟骞满脸错愕,看两人你一言我一句,最后消失在大门口。 站在角落的十步和祥姨,脸色都不是很好看。 “...真的假的?”孟骞扭头问十步。 原以为头儿只是一时兴起,没想到关系匪浅,都上升到“未来媳妇儿”的程度。亲眼见过段修与上段情的失魂落魄和堕落疯狂,刚刚满目深情话痨附身的那位,真不是他活见鬼了? 重点是,他听说段家德高望重的老先生已经又钦定好了一位孙媳妇。 十步看他一眼,没说话。 …… 段修与拉着谈樱来到车库,因在南城,也就运来三四辆车。 他走到一辆相对低调的黑色跑车边,拉开副驾门,招招手,“过来。” 谈樱杵在原地:“我还有很多卷子没有写。” 她不过来,他只好过去,扣住她的手腕,“今天是周末,我正好也有空,玩半天再送你回去。” 这回倒没再讽刺她成绩差哪还需要写卷子云云。 她仰起下巴,端出傲娇的姿态:“我跟你去玩,你能在我面前消失一周吗?” “……” 段修与神色未变,心里难免有一丝丝受伤。 知道她有点抗拒他,没想到还嫌弃的如此明目张胆。 他眸光沉沉,直看的谈樱有点绷不住清高的表情。 话都已经说出来,改口是不可能的。 她固执的张着眼跟他暗暗较劲,直到他眉眼微松,冷冷道:“三天。” “不行,哪有直接砍一半的。” 谈樱顶着冷飕飕的眼刀子,一犟到底。 “五天。”最后还是他松了口,声音更冷了。 五天,也差不多够了。说不定他冷静个三四天,就发现对她没什么兴趣呢。 谈樱点头表示交易达成,乖乖上车。 只是一路上,身旁的男人都冷着一张脸,没再主动说一句话。加上阳光强烈,鼻梁上架了副墨镜,彻底隔绝了与她的眼神交流。 那张线条英气的帅脸看起来更冷峻孤傲,拒人于千里之外。 谈樱歪头,偷偷瞥了他一眼。 心头痒痒的,莫名有些心虚...以及,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感。 成功让他从面前消失五天,应该感到高兴才对,为什么会觉得有点不是滋味? 她是不是有病。 谈樱拒绝接受作死人设,快速调整好情绪,手机连接跑车的蓝牙放歌听。 一首接一首节奏欢快的歌曲,加上跑车顶级的音响设备,心头那一丢丢疑惑很快被一扫干净。 藏在墨镜后的凤眸暗暗往那轻松惬意的小脸上一划,段修与冷哼一声。 没心没肺的臭丫头。 歌曲随机播放,放到一首她蛮喜欢的摇滚乐《迷恋》,主唱声嘶力竭,用情至深,高潮反复: “就让所有梦想都停留在青春路口,就让所有国王都找到那权力的接口,就让所有理智都埋没在****深处,就让所有我们也消失在爱情的尽头...” 本是蛮有情境的一首歌,因着露骨的歌词,此时此刻谈樱屁股有点坐不住。 身旁两道目光,炙热灼人。 稳住,坚决不切歌! 直到一曲完毕,车内乍然响起低沉的声音。 “你刚刚是在暗示我什么,嗯?” 一个嗯字,性感魅惑。 谈樱一脸无辜,“我刚才有说话吗?” 段修与挑起唇,墨镜后的脸十分冷酷,“理智这种玩意儿,我现在也想埋没。” “……” “既然说陪我玩,去酒店吧。” 说着就打方向盘。 谈樱眉头一跳,要不是看他开着车,都要扑过去了。 她忙把脑袋凑过去,乖巧一笑:“酒店不好玩。我们可以逛街、看电影、看展啦,吃吃料理,喝喝下午茶,爬爬山,甚至逛逛动物园也不错。” 最后还咯咯一笑,煞是可爱。 段修与摘下墨镜,车停到路边,手机往她腿上一扔,目光逼仄的凝视她。 “三分钟内选好去哪,否则,无异议听我的。” 谈樱抓起他的手机,有点无措。 什么情况,三分钟,她选地方? 音乐恰好放起下首歌,段修与无情摁掉蓝牙。 封闭的车内陷入诡异的安静,氛围逼仄。 他倾身过来,脸部解锁手机,冷声说:“还有两分半。” 即使气场只开了一半的一半,谈樱的灵魂还是被鞭笞了,她不大熟练的使用着外观低调,内在很高端复杂的智能手机。 手机不是市面上任何一个通用品牌,有的软件图标更是见都没见过。 时间紧迫,她滑了两个页面,终于看到眼熟的浏览器,点开。 “两分钟。” 耳边段修与催魂似的。 她没好气的看他一眼,找出一个网址。 别人出去玩一般提前一天或半天决定好,她却必须三分钟内! 折腾人! “三十秒。” 他头就在她旁边,一开口气息全扑在左耳、左脸颊。 她头往右略微一避,手机怼到他眼前:“喏,好了,这几个地方你也可以选一下。” 段修与眼神凉凉,“说了你定。” “我。”谈樱顽强的与他对视,“我选择困难,再说两个人出去玩,应该一起商量。” 也不知是哪个字取悦到他,男人阴沉的脸逐渐转晴,墨眸缓慢划过流光。 谈樱盯着他深邃的眼睛,心跳漏掉一拍。 “坐过来点,我看不见。”他说。 谈樱挪了挪屁股,在屏幕上点来点去,“现在快十点,我们可以看十点半场次的电影,两个小时左右,出来正好吃午饭。” 她很喜欢看电影,平均每个月至少去一次电影院。成为苏檀樱后还一次没去过,有这个机会,电影要看的。 他颔首:“可以。” “看哪个电影?” “随意。” 谈樱选了个刚上映不久的漫威系列,“就这个吧。” 不待她提醒,段修与伸来右手,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跳跃几下,利落的选好座买好票。 “看完电影的安排?”他问。 凉凉的语气让谈樱又是一阵不舒服,她乖巧的把刚才保存的网址导出:“我选了三个餐厅,你订吧。” 第136章 不然咬我一口 三个餐厅都是稍有档次,并且口碑不错的。 太平价的这位豪门公子哥没准吃不习惯,作为一名十七岁的美少女高中生也不会选择高档过高的。 他敷衍一点头:“吃完饭呢?” 谈樱耐着性子,白嫩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啊滑:“周围有商场,可以逛一会儿消消食,然后...可以去剧院看话剧,还有艺术展览、博物馆...” 下午的安排,她尽捡无聊催眠的说,大抵都是她曾经的无趣日常。 说着说着,察觉头盯两道视线越来越炙热,她悄悄抬起头。 段修与凤目漆黑的吓人,目不转睛盯她。 谈樱背脊隐隐发僵,后脑勺贴着靠背,再度顽强的和他对视。 他鸦羽似的睫毛轻轻一扇,拿走她掌心的手机,随意往储物柜一放,旋即侧身,高大的身影蓦地压下来。 “唔...” 谈樱被吻的猝不及防。 好好说着话,怎么又乱发情! 他大手扣住她的下巴,龙舌卷进口腔肆意掠夺,碾咬舔舐极尽耐心,直至缠住滑嫩舌尖重重一吸。 长长的热吻搅得她面色通红,神情凌乱,呼吸不能自主。 等被松开,谈樱微恼的抹着嘴巴,揪起身后的小玩偶就往他脑袋上砸。 圆滚滚的玩偶“啾”的一声,正中男人光洁的额头。 而后凄惨的反弹掉到车后座。 段修与微笑看她,眼神危险。大概是从未被人用小玩偶偷袭过。 谈樱手指绞着裙摆,瞳光闪烁。 他一个大男人,干嘛要在跑车上藏玩偶? 还是她喜欢的小龙猫。 谈樱目光游移,小心翼翼地把胳膊伸到车后座去抓小龙猫,亮晶晶的眼睛一边警惕的注意他的动向。 手在后面抓了半天,还是没摸到。 段修与身形一动,向她靠来,惊得她赶忙后缩,退到车门处。 他黝黑的眸淡淡在她脸上一绕,颇有几分藐视。 长臂一伸,刚刚的龙猫轻而易举被揪出来,他狠狠捏了捏龙猫柔软的身体,在她眼巴巴的注视中,塞到身后。 “……” 也不嫌后背硌得慌。 跑车在沉默中奔向影院。 谈樱气闷的捶了捶大腿,反应过来后发现吃了巨大的闷亏! 被他一激一忽悠,蠢兮兮的上赶着安排“约会”事宜。可笑,明明是他非要拉着她出去玩,最后好像是她迫不及待似的! 更过分的是,继昨晚后,又强吻她! 这个男人典型的得寸进尺,一开始没防患于未然,让他得逞了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然后习以为常,而她会像温水煮青蛙般,不着痕迹的受他摆布。 谈樱越想越心惊,离他远远的想法越来越浓烈。 在漫天的游思妄想中,车子抵达商场的地下停车场。 思想太过投入,连段修与下车,打开副驾的门也没发现。 直到额头被弹了一个暴栗。 谈樱轻呼一声,捂着额头,微恼的抬起头:“你干嘛!” 段修与手搭在车门上,随意一站便是令人挪不开眼的亮丽风景线。 “乱想什么,叫你都没听见。” “和你无关!” “下车。” 谈樱郁闷的从车上下来,看也不看他一眼,兀自走在前面。 垂在腿边的手很快被赶上来的段修与牵住。 她用力甩了甩,“段修与,牵手是情侣间才做的事,我们不是。” 他手扣的更紧,无赖道:“从这一刻起就是了。” 谈樱步伐一滞,深吸气:“我、不、同、意!” 小脸满满写着不乐意,恨不得用眼睛瞪穿他。 段修与语气软下来,“刚刚弹了下你脑门,生气了?” “……” “给你弹回来。”他把那张俊脸凑过来。 “……” “不然咬我一口。”男人撅起嘴。 “……” 画面不忍直视。谈樱又想翻白眼了。 他低低一笑,扫了眼腕表,总算恢复正常表情,“还有八分钟电影开场,不知道时间够不够买奶茶。” 谈樱绷紧的面皮一松。 电影加奶茶是标配,缺一不可! “走吧,我要喝奶茶。”她努力让语气显得很冷淡,“不许牵我。” 段修与只当没听到,五指扣住她的手,神态潇洒傲气。 坐电梯直达五楼电影院,走到人来熙往的大厅,谈樱眉梢微挑,路人们都很奇怪,好像他们身上有聚光灯似的,一双一双眼往他们身上黏。 段修与牵着她先去买奶茶,拿好小票,再去自助购票机取电影票,前面排了几个人,两人站着等。 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像做过无数遍似的。 她抬眸睨去一眼,“你经常来看电影?” 段修与唇角动了动,眼神深奥,好似藏了珍贵的秘密,淡淡嗯了声。 鲜少有人会经常独自去电影院,何况他也不像那种人。那么一定是和别人一起看电影。 和谁? 她轻轻咽了咽喉。 这不是她应该问的。 取好票,奶茶也新鲜出炉。 她捧着冰凉的莓莓芝士奶茶,段修与的是杯鲜榨果汁,还拿了桶超大份焦糖爆米花。 当时这厮还不让点冰的,在她强烈的抗拒中,勉强同意她点了杯去冰。 因为选票时间晚,空余的座位少,两人的位置有点偏,在倒数第二排。 一落座放好饮料和爆米花,段修与郑重的把手机放到她手上。 “?” “拍照。” “……” 谈樱彻底凌乱。 他们又不是情侣,拍什么照片! 一般拍照这回事不都是女生热衷干的?他凑什么热闹。 段修与气定神闲的注视她。 谈樱想把手机砸他脸上,正愁不知该怎么办,邻座传来一道热情的声音。 “小哥哥小姐姐,你们是不是要拍照?我帮你们拍!” 女生看起来是大学生,唤她小姐姐,一定是被段修与的面相连累的。 段修与高冷的把她掌心上的手机递给她,略一启唇:“麻烦你,谢谢。” 谈樱离得近,可以清晰看出女生脸上压抑的花痴表情。 她敢保证,要不是在公共场合,这女生一准尖叫出声。 事已至此,她只好扯扯嘴角,摆个随意的笑脸。身后涌来一股热源,段修与胸膛贴着她的背,一手揽住她的腰,也不知脸上是什么表情。 第137章 他快速在她唇角印下一吻 女生拿着手机兴致冲冲,旁边的朋友也凑上来,小声道:“这是我现实中见过颜值最高的一对情侣了!” 摆弄几下后,女生笑眯眯的还手机。 “手机的性能真好,灯光这么暗,居然照的很清晰,我多拍了几张你们选选,技术不是很好请包涵。” 谈樱微微一笑:“谢谢你,要不要我也帮你们拍几张?” “不客气,不用啦!”她眨着眼小声道:“美女,你男票长得真帅。” 谈樱:“……” 幸亏电影及时开场,不然她真不知道怎么回复。 坐直回去,恰巧撞上段修与的视线,隐隐自得。 被人夸长得帅,能不得意? 谈樱捧起奶茶,闷闷吸了口,望着画面闪烁的银屏,很快被电影吸引。 …… 一场电影看得人心激动澎湃,散场时还有不少人留着等彩蛋。 谈樱偏头,正对上他的目光。 好像每次她看他,都能恰好碰上他的注视。 这感觉很奇异,与一位关系未明的男性一同看电影,她荒唐的生出“我们本该如此”的错觉。 “还吃吗?”他手指弹了弹爆米花桶。 爆米花还剩下半桶,他似乎并不爱吃甜的,大多是由她解决。 谈樱摇摇头,专心盯着正谢幕的银屏,“看完彩蛋再走吧。” “嗯。” 发觉手被一阵温厚的热源抱住,她脸颊微微泛起红霞。 看完彩蛋随人流出去,谈樱去了趟卫生间。 人很多,至少排了五分钟队,从卫生间出来是连接电玩城的休息区,明明行人如此多,她还是一眼看到了他。 那个男人是极耀眼的存在,随意一站,鹤立鸡群。休闲的打扮让他看起来像是二十出头的青年,长着一张魅惑众生的脸,引得一堆小迷妹尖叫欢呼。 他站在抓娃娃机旁,低着头,似乎在看里面的娃娃。 有两个打扮时尚的女孩儿踟蹰着走向他。 谈樱脚步一停,樱唇半弯。 她才在他身边消失几分钟,招蜂引蝶的功力真不小。 隔着不太远,只是人多声杂,她看到他扬起头,也不知有没注意到身边的两个女孩,目光径直穿过人群射向她。 而后迈开长腿,大步走来。 “帅哥,等等!” 那嗲声的呼唤,谈樱也听到了。 他置若罔闻般,牵住她的手,又大步拐回刚才站过的位置走去。 谈樱恰巧与其中一个追上来的女孩擦肩而过,也不知是什么心理,她微微侧目,特意冷冷瞥了女孩一眼。 他被搭讪,虽然没理人家,可她心里莫名很不舒服。 段修与领她到一溜抓娃娃机旁。 “喜欢哪个,我来抓。” 谈樱看了一会儿里面了娃娃,其实是在发呆,然后抬头。 “刚才有两个女生搭讪你。” 段修与淡淡嗯了声,已经在投币,准备抓娃娃。 “长得都挺好看。” 身材还挺有料。谈樱心里补充。 说话一板一眼的,段修与险些笑出声,倾头看她:“吃醋了?” “……” 谈樱冷冷看他三秒,别开视线,手指戳了戳抓娃娃机的外镶玻璃,“这个娃娃太丑了。” 话落,机器手臂已经下去抓住了娃娃,在移动的空荡又任它凄惨的掉下。 谈樱冷笑两声,表以鄙视。 段修与毫不在意,刮了下她鼻子:“你不喜欢,它就掉了。” “是吗,那我挑个喜欢的就能抓上来?” 他微微一笑,气定神闲。 谈樱往旁边走了走,选了个不算太丑的小娃娃,一只日式风格系着银色铃铛的蓝色小招财猫。 “这个吧。” “嗯。” 他穿着短袖,露出来的手背线条流畅好看,只是握着操纵杆,结实有力的肌肉块显露无疑。 灯光照着他轮廓完美的侧脸,熠熠生辉。 似乎察觉到一直被盯着,段修与忽然侧头。 黝黑的眸直闯眼帘,抵达心房,谈樱镇定的抿了抿唇。 刚要移开视线,下巴却被捏住,他快速在她唇角印下一吻。 大庭广众下,谈樱脸轰地红透了。 ......这是今天第几下了?! 段修与神情专注的开始抓娃娃。 第一次没有抓到娃娃。 她看着娃娃机,没出声嘲讽,脸红红的。 第二次没抓到娃娃。 她看着娃娃机,没出口讽刺,脸不再那般滚烫。 第三次,看到小喵咪掉进洞扣逃出生天,她哇的惊喜一叫,蹲下去拿娃娃。 段修与手肘抵着玻璃,倾头看着她笑:“还想要哪个?” 谈樱来了兴致,又选了只啃胡萝卜吃的小白兔。 他拽了下她的胳膊,“你来玩。” “我不会。”她犹豫的摇摇头。 作为一只有八年阿飘生涯的高冷少女,印象中,她没玩过这些娱乐设备。 “你会。”他语气笃定,暗含鼓励,“忘记没关系,我教你。” 谈樱沉浸在抓娃娃的兴奋中,无暇思虑这句话的深层含义,在他的指导下,抓住操作杆。 “动作慢点,手臂稳住,不要着急,慢慢的。” 试了两次,无一例外,娃娃都在半途掉了。 谈樱有点懊丧:“我不抓了,你抓。” “再试试。” “不要。” “我先把它抓出来,等会儿你再抓别的。” 段修与语气温柔,偏偏气质高冷霸道,两极冲击下,谈樱听到身后的小声议论,脸色囧了囧。 “看看别人家的男友,又酷又帅又温柔,还会抓娃娃!” “马德,长得真的好帅啊嘤嘤嘤...” “不行,我也想谈恋爱了。” “人家找的是男朋友,我们找的特么是直男癌!” “……” 没两下,娃娃机里的小白兔也逃出生天。 段修与拉着她,几乎把每个抓娃娃机都祸害了一遍。 半个小时后,谈樱怀中抱着一只大大的鬃毛狮子,他手上拎着一个网兜,装满了各种小娃娃。 前台服务员给网兜时,还惊讶的谑说:“你们是来血洗游戏厅的吗?” 她惭愧的保持微笑,又听服务员夸道:“你男朋友挺厉害的嘛。” 谈樱终于说出憋了一上午的事实:“他不是我男朋友。” “哦哦,你哥哥挺厉害的。” “他不是我哥。” 在服务员尴尬不能自已的表情中,段修与揽上她的肩,冷冷道:“我是她老公。” “……” 前台服务员脸上的精彩表情,她现在都还清楚记得。 后来谈樱才知道,商场是段修与一个二代朋友家的,娃娃机的抓力可以调试,技术只要稍微好点,耍耍酷是分分钟的事... 第138章 可我一直只有你一朵 下了一层楼,段修与就近挑了个商场里的餐厅,吃烤肉。 谈樱还愣了一下。 按经验来说,男性第一次带女性出来吃饭,一般都会选择吃西餐。 段混人果然不一般。 “帅哥美女,请问是两个人吗,这边排号。”女招待员热情的迎上来。 段修与递去一张卡。 对方了然一笑,更加热情:“请二位跟我来。” 餐厅没有包间,正是饭点,不少人还在门口排着队,只有靠窗的一个位置极佳的桌子是空着的。 他们被引了过去。 有两道暗藏在人群中的视线如影随形,谈樱蹙了蹙眉。 今天和他走一起,回头率就没低过,可这两道让她心里格外不舒服。 有如被恶鬼盯上一般。 注意到她的异常,段修与浓眉一挑,“怎么?” “没事。”她摇头,弯了弯唇,“只是想,你的桃花运好像蛮旺盛的。” 他翻着菜谱,瞥来一眼,温润缱绻,“可我一直只有你一朵。” “……” 谈樱眼角微抽,明显察觉一旁静候的服务员有想暴走的冲动。 抛媚眼可不带这么抛的。 情话也不带拈手就来的! 一般男士都会主动让女士先看菜单,段修与这一点也不一样,先是自己勾选完了,再递给她。 “看看还有什么需要补充。” 谈樱大致一扫,狐疑的掀了掀眼皮。 她喜欢吃的全被他勾上了,这让她怎么选。 再度深深看他一眼,她决定回头查查,苏檀樱以前的喜号是不是有许多方面跟她一致。 象征性的勾了两个蔬菜,把菜单给服务员。 看到她勾的东西,段修与玩谑道:“烤生菜?” “这你就不会吃了,生肉烤熟包上生菜,解腻。” 他漫不经心笑笑,果茶上来后,揽过服务员的活,主动把她的杯子倒满。 烤肉时也十分细致体贴,肉烤的外焦里嫩,飘香四溢。餐厅是半自助,水果沙拉之类的自取,受到餐厅的优待,生鲜水果上自有服务员端来。 谈樱半步都不用动,拿着筷子,主要负责吃。 她喜欢吃虾,段修与烤出来的虾十分鲜嫩,沾裹上搭配好的海鲜酱料,入口即是人间美味。 吃了半饱后,发现他都没吃几口,基本只顾着给她烤了。 她夹起一块五花肉,送进他盘子里。 “你也吃呀。” 谈樱不故意冷着脸时,眉眼舒淡,眸光柔和,弯唇一笑如朵纯白的山茶花,温雅又乖巧,透着少女的娇憨。 段修与手顿了一下,目光深邃几许。 慢条斯理翻着烤板上的小章鱼,面部线条愈发柔和:“嗯,你先吃。” “我来烤吧。” 她拿起一边闲置的夹子,把他的推出去,在烤板边侧放上几片土豆和生蚝。 烤出来的土豆,口感是很好的。 两人相处渐渐融洽,宛若一对关系亲昵的情侣。 谈樱听到有人叫她,烤板上的土豆差点被夹成两半。 “苏檀樱真的是你,我还以为看错了。” 站在餐桌边的是一个身穿ck制服,容妆细腻的女孩,厚厚的齐刘海盖住长额头,稍有点姿色。她回头拍了拍同伴的肩膀,捂嘴笑着。 谈樱脑回路转了好久,总算找到点记忆,说话的这位,貌似是她的同班同学徐恰。 她大大方方打了个招呼。 “一个星期没见你来学校,听说你受伤了,没事吧?”徐恰语气娴熟,不待人反应,一屁股坐到她旁边的空位。 原主对徐恰没过多印象,不知是个怎样的人,但不说一声就挤进他们的雅座,显然有些失礼。 对面段修与淡瞥来一眼,没出声。 谈樱挂着标准微笑:“还好,明天就能去上课。” “看出来了,不然怎么还出来约会。”她暧昧的努努嘴,“不介绍不介绍,那个是你男朋友?” 呃。 怕对面那位再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谈樱佯作难为情的垂下头,岔开话题:“你也和朋友出来玩?” “是呀,这不正巧又碰到你和你男朋友一起。”徐恰过来可不是想听她说废话的,半句又回到“男朋友”这个点上,像是一定要确认她有男朋友似的。 “你们吃过饭了吗,要不叫上你朋友一起坐下?”谈樱眼神飘到一直站着的女孩身上。 她和段修与做的是双人软座。 段修与让一让还是可以空出个位置。 只看他乐不乐意了。 此时,三人目光具落在他身上。 男人用餐的动作优雅高贵,只是一个漠然的眼神,那女孩骇得忙退后一步,摆摆手:“不了不了,我们刚吃完。” 长得帅有什么用,看起来又凶又冷的,脾气一定很差! 女孩因看到大帅哥生出的一点点旖旎,在那残酷的眼神下彻底扼杀了。 谈樱差点没绷住笑出来。 她们从餐厅深处走来,是准备出去时“正好”路过他们,肯定是刚用完餐。 所以谈樱料定她们不会吃,更重要的是不敢。 徐恰暗道一声没出息,和谈樱你来我往了几句,只好作别。 出了餐厅,她立马拨通电话。 “杳杳,你知道我碰见谁了吗?我们班那个苏檀樱!给餐厅吃饭不小心看到她和个男的一起,看样子在谈恋爱,那个男的长得跟你发的照片上的帅哥一模一样!......” …… 段修与给她夹了只熟透的大虾,“你同学?” “嗯。” “往后少接触。” “为什么?”谈樱单手支着下巴,饶有兴致的想听他怎么说。 “丑。”他煎烤着雪花牛肉,慢悠悠道:“我不希望我老婆被欺负去了。” 谈樱想摔筷子,“谁是你老婆了!” 声音娇滴滴,叫人听了要心猿意马,他抬了抬下巴,“乖,别不好意思。” 谈樱呕了声,愤然戳了戳盘子里的五花肉。 好巧不巧,几滴酱汁蹦出来,溅衣服上去了。 “……” 段修与轻嗤,指间夹着湿巾递过来,“笨蛋,擦一擦。” 谈樱哼了声,站起来,“我去洗手间。” 听到洗手间,他眉头下意识一蹙。 那年就是由轻飘飘一句“上洗手间”为起始,他们之间历经整整五年的生死离别。谈樱不记得,可他深有阴影。 第139章 压在她身上的,是头牛? 注意到段修与也跟着站起来,谈樱嘴角一抽,两手搭在他肩上把人摁回去。 “我去洗手间你也要跟?” “嗯,丢了怎么办。” 谈樱哭笑不得:“段修与,你是不是有毛病,请你好好坐着。” 他漂亮的剑眉紧紧拧着,显然不太高兴。 谈樱没由来有点心软,软声说:“我擦擦衣服就回来。” 她可不想去个洗手间还要被跟着,太可怕了。 段修与按住肩上的小手,宠溺的捏了捏,“快去快回。” 谈樱一溜烟小碎步走,拐出走道,等到身后的注视彻底消失,微微松了口气。 她有种预感,若真跟他交往,收获的一准是枚大型人体狗皮膏药。 许是想着他分了神,谈樱忽觉眼前一暗,前胸被人狠狠撞到,传来沉闷痛意。她踉跄后退,丧失重心,以五体投地之势狠狠摔到了地上。 更倒霉的是,撞到她的人直接压到了她身上—— “啊...” 肚子和胳膊肘传来的痛意,让眼眶很快湿润的发红。 压在她身上的,是头牛?? 身上的女生慌忙爬起来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没事吧?” 谈樱撑着手坐起来,来来往往的人群不约而同的看过来,面露同情。 她不止摔了,身上还洒满冰凉凉的奶茶。 冰块、黑珍珠顺着卫衣裙前襟滚落,铺洒一地。 “真的很对不起!一定撞疼你了!”女生还在道歉,伸手要扶她起来。 谈樱抬头,看到一张白皙明艳的脸蛋,女生穿着复古v领高腰连体短裤,身材热辣高挑,气质轻熟亲和。 她扯了扯嘴唇,勉强维持笑容:“没有关系。” 除了自认倒霉又能怎么办,她刚才也没看路,对方又不是故意撞到她。 女生忙抽出几张餐巾纸,帮她擦着身上的污渍,满脸内疚。 “奶茶也洒你一身,我太莽撞了,可惜这条裙子了。小美女,楼下正好都是店,我赔你一条新的吧?” “没关系,不用。” 谈樱本想去洗手间擦擦衣服上的几滴酱汁,这下好了,直接用奶茶把衣服洗了个透彻。 “这样吧,”女生从包里抽出一叠红票票,“不让我赔你衣服,收下这个总可以吧。valentino的裙子蛮贵,我过意不去。” 谈樱自然让她把钱收回去,笑道:“真没关系,我也不差这件衣服。” 从女生的衣着打扮上也能看出她应该家世不凡,撞到她后一直道歉,教养应当不错,加之态度亲切,让人颇有好感,谈樱当然也不会刻意为难。 见她真的没生气,女生松了口气,灿烂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那就好!” …… 段修与一直注意着餐厅门口,直到视野中出现熟悉的身影才安心的抽回目光。 少女穿着宽松的白色卫衣裙,长发扎成马尾,走起路来微微摇摆,靓丽又可爱。 只是哪里有点不对。 段修与再把视线黏过去,注意到她裙子湿哒哒一大片,眉头一拧。 谈樱低头快步过去,屁股刚挨到座位,耳边传来凉凉的声音:“你掉马桶里了?” 她略有些尴尬的吸了吸鼻子:“没有。” “那衣服上花花绿绿的是什么?” 谈樱闷声怼回去:“难道我还能把屎抹衣服上不成?” 邻桌吃饭的一对情侣:“……” 又是马桶又是屎,还让不让人好好吃饭了?! 段修与:“那是谁抹的?” “……” 眼看话题越扯越歪,谈樱乖乖把刚才的事情描述一遍。 “外面路那么宽,哪个没长眼的乱撞你。” 段修与薄唇下撇,有点不高兴,起身坐在她旁边,开始摸摸看看她的胳膊腿。 “公共场合,你做什么呢。”谈樱往后缩着,压低声音道。 段修与抓住她的小细胳膊,看到胳膊肘撞出的淤青,眸色一深。 谈樱呼吸微滞。 她又从他的眼睛里,看到几分疼惜。 看起来好像真的很在意她。 谈樱把胳膊从他温热的掌心抽出,小声说:“我没摔疼,只是皮肤嫩容易淤青,不像你这种糙汉子。” 他薄唇划出一抹弧度,“嗯,就心疼你这个娇气的。” “……” 谈樱本质是个很容易娇羞的软妹子,在气场强大的段修与面前,又没出息红了脸,低下头默默吃着盘子里的草莓。 吃饱饭了,来点水果解解腻。 他坐在她身边,似乎不打算坐回去。 看到她捏起一小块西瓜,头凑来,很无耻的一口咬了下去。 “呀!” 西瓜瞬间没了二分之一。 谈樱只知道他脸皮厚,没发现嘴巴还这么大! 她鄙视的转过头,脸颊正好蹭到他冰凉的鼻尖。 于是,无耻之徒再次把嘴巴凑过来,顺势在她脸上啵了一口。 “……”半天下来,她要对他这种揩油行为免疫了怎么办! 第140章 我倒看看哪个狗东西敢觊觎我的宝贝 因为裙子脏了,段修与坚持要带她买新衣换上。 本是高档商场,楼下有不少高端品牌,谈樱争不过他,只好随便进了一家,女导购们非常热情,一双双眼睛不时瞟向站在她身边的段修与。 谈樱性子清冷,段修与也仅在她面前话多,挑衣服时两人没什么交流,举止高贵,距离感十足。 导购们面面相觑,自觉碰上大佬,话也不好意思讲太多,默默跟在身后, 段修与手指一动,挑出一条裙子,“试试这件。” 导购立马接过裙子,看了看码数:“试衣间在那儿,小姐这边请。” 第一次跟异性逛街,谈樱不大习惯,看他从容不迫的模样也定了定神,挑出一件。 “这条怎么样?” 她在问他意见。 段修与眉心舒开,勾唇:“还不错。” 谈樱莞尔一笑,把手上的衣服一并给导购,随她去试衣间。 目送试衣间的门关上,段修与走到休息区,忽然顿住。 “有没有情侣装?” 男人凤目狭长幽邃,漠不经意瞟来一眼,女导购魂差点被勾走,傻在原地,还是旁边的副店长机灵,忙站过来道:“有,在这边。” 谈樱换了两身裙子,一条亮色碎花蚕丝衬衫连衣裙,一条淡蓝色垂褶薄纱单肩裙。 出来时,段修与坐在沙发上,单指抵着下颌,漆黑墨眸深深映着她一人,脸上没过多表情,随意点点头,没作评论。 导购又拿了套衣服给她,谈樱进试衣间前,狐疑的瞄他一眼。 进店前说好随意挑一件换上就走,他们俩为什么还正儿八经挑上了? 试衣间里有镜子,谈樱打量着身上吊带格纹收腰长裙,白色底衬黄色格纹,很小清新。 她套上配套的白色透纱短外罩走出去。 沙发上没有段修与。 她环视一圈,女导购笑着指示了一下,回身便看到从男试衣间闲庭信步走来的男人。 上着宽松白黄格纹衬衫,衣扣松着两颗露出精致的锁骨,下面九分牛仔裤修饰着笔直大长腿,脚蹬白色休闲鞋,店内华灯溢彩不及他一分光芒。 他生得英气逼人,这身文艺清隽的着装套在他身上,谈樱满脑子只蹦出一个成语:斯文败类。 痞气又斯文,形容的可不是他。 他径直走过来,长臂搂住她的腰把她扳正。 他们面前是一扇高大明亮的落地镜,将周围人的惊艳、艳羡,甚至妒忌全照了进去。 他们穿着情侣装,同款白色休闲鞋,亲昵的依偎在一起。 谈樱看到镜子里的段修与冲她挑了挑眉,英俊迷人。 她才发现自己原来那么矮,堪堪只到他的肩膀,站在他身侧小小一只,像个小媳妇。 “先生小姐,你们太般配了!”一边围观的副店长由衷夸赞道,“很少见到像你们这么登对的情侣,这套情侣装上市一周,我没见过第二对上身效果比你们好看的。” 谈樱脸一热,不自然的垂下视线。 这位副店长真是什么马屁都能说出口。 “那边还有几套不错的款式,你们要试试吗?”注意到段修与神色不似先前冷漠,副店长趁机推荐道。 男人摆摆手:“下次。这几件都包上。” “好的,请这边结账。” 谈樱仰起头:“段修与,我家里衣服有很多。” 他:“不是我买的。” “……” …… 谈樱咬着下唇,一脸莫名其妙的跟他来到地下停车场。 两人坐上车,准备去下一个地方。 跑车缓缓启动,她扣好安全带,瞄他一眼。 “我必须提醒你一下。”她说。 段修与手搭着方向盘,跟随车流往商场外开,懒懒嗯了一声。 “我今天只是单纯和你一起出来玩,并不会对我们之间的关系产生任何改变。” 他轻笑:“我们什么关系?” “……”谈樱没吭声。 “除了我,你还要和谁谈恋爱。” “...我还小,暂时没考虑。” 他唇角勾出冷冽的弧度,“我倒看看哪个狗东西敢觊觎我的宝贝。” “……” “……” 最后,谈樱刮去一个冷眼:“请你以后说话不要这么肉麻。” 段修与空出一只手揉了揉她脑袋,“我向来如此。” “是吗,见到异性就喊人家宝贝?” 淡淡的语气听不出任何情绪,但这可是道送命题。 男人侧眸缱绻抛来一眼:“只对你向来如此。” “……” 虽然很油腻。 谈樱还是给这回答打了满分。 他这轻车驾熟来去自如的模样,保不准是把过不少妹子得来的经验。 跑车驶出地下库,大片大片的日光自开阔的视野涌进来。 她猫似的眯眯眼,看到他唇畔的弧度,温柔的想让人扑过去咬上一口。 第141章 她要让他彻底玩完 南城海洋馆。 谈樱坐在阳伞下,一手捧着杯色泽鲜艳的缤纷水果茶,一手玩着手机。 段修与在人头攒动的另一边买门票。 这个火热的夏日,周末的海洋馆格外受欢迎。 谈樱点开微博,页面上立马蹦出许多条消息,她随意一扫,忽然被一条本地新闻吸引。 “#丁香会所被查封#警方深夜突查#会所老板吴某涉嫌毒品走私#...” 标题很长,内容不多。 谈樱眸光闪了闪,想到凌晨他们走时会所附近传来的警笛声。 因着吴一德小有势力,丁香会所此前一直相安无事。 凌晨被突查,还正好被逮住毒品交易现场。 哪有这么巧的事情。 她还没来得及出手,吴一德就先染上一身腥。 夏季的热浪一阵一阵袭来,她以手作扇在颊边扇着风,就见炎炎烈日下缓缓走来一抹高大颀长的身影。 俊朗的面庞被银黑色太阳镜遮住大半,鼻梁高挺,薄唇轻抿,下颌线流畅完美,浑身散发着荷尔蒙迷人气息。 比起太阳,他本身更像个发光体。 谈樱拿住手机站起来。 “走吧。”他掌心朝上,优雅的伸出手。 谈樱想了想。 把手机放到他的掌心。 “……” 银黑镜片后透来两道凉飕飕的注视。 “别急,”谈樱抻指压住他欲收拢手机的大手,弯弯唇,“你看一下屏幕。” 段修与睐她一眼,瞥向手机。 屏幕上是方才她看到的新闻画面。 随意扫了几眼,他唇角若有似无一动,两指夹着手机还给她。 “是你吗?”谈樱仰起头,把他鼻梁上的太阳镜取下来,问道。 暴露在日光中的凤眸,如黑曜石般夺目。 波澜平静,没有一丝情绪。 谈樱眉心蹙了蹙。 他牵起她的手,嘴角朝右勾着抹浅淡笑意,又很快消失,并没有回答。 转而说起其他,“一小时后有场白鲸的表演,现在还有时间逛逛别的。” 他不回答,就是默认了。 谈樱弯弯唇,明明委婉的帮了她的忙,又不肯邀功。 果然是傲娇本尊。 吴一德正处在风口浪尖上,她手中的那些资料若是在这时候供给报社... 她要让他彻底玩完。 …… 水光波动,馆内一片梦幻的蓝。 站在巨大的玻璃前,谈樱仰头望着成群结队游过的缤纷热带鱼,褐瞳水光潋滟,漾动着绮丽色彩。 段修与微微低头,忍不住在她额上亲了一口。 “……” 谈樱无语,扫了扫周围的游客,对上某个陌生人直勾勾的眼神后,尴尬的抽回视线。 “段修与,公共场合注意点!” 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进去,谈樱见他从兜里摸出手机,丢给她。 “干什么?”谈樱一脸莫名其妙。 他手指在人群中指了指,谈樱眼神茫然摸索着,看到几个游客打扮的女大学生,个个神情激动的看着他们...确切说,是他。 “找个人给我们拍张照。” “……”谈樱扭脸瞪他。 是不是给电影院惯出了毛病,又不是情侣,还要专门拉陌生人给他们拍照?? “我拒绝。” 段修与微微一笑:“好,今晚回萃苑补拍。” “你父亲很乐于看到我们在一起,听到你要在我家多住一晚,一定很高兴。” “……” 苏敻那种父亲,损了也是白损。 谈樱深吸口气,只好扯着张羞涩甜美的笑脸,拦截了个路人。 有了路人拍,还怕没自拍? 咔嚓—— 咔嚓—— 咔嚓—— 仰天四十五度角,谈樱手都快酸断了,心里一团郁气,逮住机会就用眼神凌迟身边的男人一顿。 他自己拍就算了,非得逼她包揽拍照一职,并且强制要求她全程面带微笑。 而这厮,张张端着一张高冷脸。 一个大男人,作不作! 谈樱再度坚定:一定要离他远远的,有多远滚多远! 看完表演,谈樱提议回家。 明天周一,她请了一周假,还有点卷子没写完。 苦逼的高中党。 段修与没再为难,一路驱车直达苏家。 临下车,他扣住她的手腕。 谈樱满眼警惕。 他要是再亲她,她手中的包包将成为杀人利器。 “夏树,”他念出一个名字,“是叫这个吧。” 她微微一愣,绷紧的气势松懈下来。 “你既然让人跟踪我,他的事情应该知道的差不多。” “保护。”他更正。 “我一个没钱没势的高中生,有什么好保护的。” 苏敻是有点钱,但比起南城关家和殷家还是差上一大截,况且还有原配生的一对兄妹,绑匪之余的看上她并没什么价值。 少女满脸淡然无谓,却叫他眸色深沉几许。 他淡淡道:“你是我独一无二的宝贝,当然要好好护着。” “……”谈樱麻木了。 可还是因为这句话,脸颊烧了起来。 她难为情的移开眼望着车窗外,“段修与,麻烦你讲话不要这么油腻。” 他勾起唇,回归正题。 “你怎么认识他的。” 段修与把她的底子调查的一清二楚,撒谎不好圆。 谈樱沉默了下,模棱两可道:“偶然。以前去看病,认识了她的妻子。” 苏檀樱刚回国时又是腿伤,又是精神有问题,没少往医院跑。南城军医院是市里数一数二的医院,她也去诊疗过。 他手指敲了敲方向盘,从储物格中抽出两张名片。 “他的妻子冬卉,去年做过我的特护。既有些交情,这忙我也应当帮。” 谈樱讶然张着嘴。 段修与也认识冬卉?还是贴身照顾的特护? 瞧着她可爱模样,段修与倾身凑近。 见她默默向后挪了挪,又勾勾唇坐回去。 谈樱顺手拿走那两张名片。 一个是记者圈著名的大拿,一个是南城著名的金牌律师。 “你可以联系他们。”男人淡淡道,“回家吧。” 谈樱心情一时五味陈杂。 新生两个月,在她孤勇前进之时,忽然出现一个有权有势有颜的男人,频频向她抛出橄榄枝。 她的魅力不至于大到这种程度。 处处透着无法解释的古怪。 但面对这样一个男人,她是感激的。 “谢谢。”临走前,她在车门合上前轻声道。 看到男人眉梢都扬起几分笑意。 她正正脸色,补充道:“不要忘了你的承诺,五天不能出现在我面前。” 男人脸色倏然沉下,黑糊糊一片。 谈樱砰地关上车门,快步溜开。 甩来弹去的马尾无一不透露出少女欢快的心情。 五天不能看到他,这么开心的?? “站住!” 男人冰冷的声音自车内溜出来。 谈樱后脑勺一凉,苏家大门还没打开,她干巴巴站着,不得不扭头望向大步跨下车的男人。 他逆光走来,轮廓勾勒着金光。 怀中是与气质截然不同的满兜玩偶和一束玫瑰,在她跟前站定。 “宝贝,你的东西忘拿了。” “……” *** “小小姐你回来了。” 一进入玄关,佣人迎面走过来帮她拿拖鞋,看到她满怀的东西露出惊讶的表情,态度比以往都要热衷。 谈樱点点头,换上拖鞋,上楼前路过客厅。 厅里tv机正播放着电视剧,余秋莲坐在沙发上,一双阴霾的眼冷冰冰的看着她,和她手上的东西。 “妈。”她打了声招呼。 余秋莲视线下移,落在她腿上。 “腿伤好了?” 谈樱坦然的摇摇头:“只能正常走路。” “只能正常走路?!”余秋莲拔高音量,声音尖锐,狠狠一掷桌上的青花瓷茶碗。 在佣人的惊呼声中,茶碗清脆的在她脚边碎裂。 几片崩开的碎片,狠狠划过肌肤光洁的小脚,流下几道血迹。 谈樱眸垂了垂。 “天呐,夫人,小小姐的腿都划伤了,你再生气也不能动手喔...” “我教育我女儿,用你一个外人插嘴!” 余秋莲扫去一眼,佣人立马禁声了。 第142章 夫人最近阴晴不定的 她蹬上拖鞋,看到谈樱腿上缓缓下淌染红白鞋的血渍,眼中闪过一丝不忍。 却还是指着她鼻子厉声道:“刚能正常走路就迫不及待的溜出去!你真是长本事了,大晚上跟男人出去鬼混到现在才回来!你爸脑子拎不清,你身为一个女孩子一点自尊自爱都没有吗?!” 谈樱看她怒火中烧的脸庞一眼,漠然垂下头。 而后前襟一紧,她被余秋莲揪住了衣领。 “你跟我去房间让我检查检查!说,有没有跟男的乱来!” 谈樱脸色终于有了起伏,眉心紧紧蹙着。 佣人以为余秋莲要打人,赶紧过来拉人。 夫人最近阴晴不定的,实在太吓人,先生吩咐下来要照顾好小小姐,要是发现小小姐被打了,可不得扒了他们的皮! “夫人,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啊!” “我教训我女儿,你给我滚开!” “夫人,先生知道会生气的。” “他哪天不生气?我管不了他,还管不了我女儿了?!苏檀樱你给我解释清楚,从昨晚到现在都干了什么,那个男的有没有让你做什么事!告诉妈妈,你们有没有睡到一张床上?!我平常怎么给你说的,男人都是虚伪的骗子,你居然还敢大晚上溜出去私会!小小年纪就这么不要脸!” 眼看一巴掌就要扇下来,佣人壮着胆子拦着,场面一片混乱中响起少女冷清的声音: “你放心,我自有分寸。” 她从容的从余秋莲手中解救出衣领,优雅的理好褶皱的领口,表情是超脱同龄人的冷静。 “不要把你梦想碎裂的伤痛强行加在我头上,我是一个独立的人,不是你造出的跳舞机器。” 埋藏在内心深处的念头忽然被无情挖出,暴露在天光下,余秋莲先是震惊,而后表情一阵扭曲。 “你你、你说什么?!” “因为我不能跳舞,所以你怨我。”谈樱粉唇弯出一抹寡淡的弧度,“妈妈,你该怨的不该是毁掉你梦想的人,或者,你自己么?” 偌大的客厅鸦雀无声。 只有余秋莲渐渐加大的喘息,脸色由红至白。 她不是苏檀樱,不是她的亲生女儿,所以才能无情残忍的说出这一番话。 她对余秋莲是有几分轻蔑的。 活了近四十岁,女儿都养了这么大,心智却始终幼稚不成熟,听起来是为女儿着想,然而完全是为了自己。这是一个自私的母亲。 谈樱不再看她,步履轻盈的迈上楼梯。 余秋莲像被定在原地,眼睛赤红的看她在视线中渐行渐远。 …… 前几天掉下山崴到脚,今天又被碎瓷片划破,谈樱轻轻一叹,翻出药箱处理伤口。 三道口子,或深或浅,染红了白鞋。 贴好创可贴后,她拎着鞋子去浴室,用专用洗洁剂刷了两遍才洗净血渍。 把湿哒哒的鞋子放在窗台,铺上一层卫生纸。 她很久没有自己刷过鞋子。 成为苏檀樱后,佣人每天会定时清理卧房和衣服,几乎不需要亲自动手。 以前她总是这样刷鞋,兴致一来,还会包揽弟弟和哥哥的鞋子,被妈妈取笑浪费纸..... 一张张熟悉的音容笑貌在脑中划过。 她闭了闭眼。 指尖轻轻抹掉眼角的湿润。 面无表情的走到书桌前坐下,翻出待写的卷子。 …… 段修与直接驱车前往南城第二军区,在车上联系了严霂,让他过来把跑车开回萃苑。 末了,翻了翻相册,挑出几张最满意的照片。 回住处换衣服。 训练场,轻松惬意了大半天的一分队兵蛋子,瞧见红色跑道上远远走来的军绿色高大身影,个个立马如惊弓之鸟窜起来,排排队站的笔直。 听说今晚活阎王要把他们丢到山郊野岭去操练! 大家态度一定要摆端正,说不准阎王爷大发慈悲这两天不会太为难人! …… 中央空调轻轻吹着冷气,安静的卧房只有签字笔划在纸张的声音,窗外庭院亮着昏黄的灯,花开正盛的合欢树偶尔随一阵轻风起舞。 静谧的盛夏夜,很适合备战期末考试。 忽然。 “啊呀!啊呀!我总算又回到你家了!” 阴厉的女声打破安详的夏夜。 谈樱眉心蹙起,笔尖一抖在卷子上划出长长一道。 她微微恼怒的回头,看向消失一天一夜的冬卉,“下回出现,请你说话小声一点。” 冬卉凌空转了一圈,嘻嘻笑着:“是不是被我吓着了,哈哈哈哈...” “……” 谈樱低头继续写卷子。 冬卉坐到书桌一角,单手撑在桌上,翘起二郎腿,“我要是你有机会重活一次,绝对要天天疯狂的大玩特玩,反正迟早会死,那么努力干嘛,死了就什么都没了,还不如吃喝玩乐呢。” “……” 见她不搭话,冬卉伸手戳向她的脑袋。 透明的魂体直接贯穿而过,什么也碰到。 怎么谈樱能打到她,她却不能碰她呢! 这不公平! 她郁闷的盘胸瞪她,“别写卷子了,跟我说说话嘛,你又不是真正的高中生,不觉得学习没意思么!” 作为一只鬼,是分外寂寞的,除了偶尔碰到一两个神经兮兮的同类,能跟她正常交流的一个都没有。 她可是话痨哟喂! 唯一能看到她的人类,又是个内心扭曲偏爱安静的怪女孩。 鬼生凄凉啊! 谈樱终于停下笔,微微扭头向上看。 “冬卉,那些每天只会吃喝玩乐,生活还依然潇洒滋润的只有泡在蜜罐中长大胸无大志的富二代,除去天赐的好命,就算你有机会新生,照样要面对生活给出的种种磨难。对磨难无动于衷,命运最后依然会以惨淡告终。” 这大道理张开就来... 冬卉惊愕的眨眨眼:“你们苏家还差钱?你现在不算个白富美?” 谈樱寡淡一笑:“我祝福你下辈子投胎做个白富美。” 语气全是刁钻讽刺。 冬卉不高兴的挺起肚子,“给你聊聊天,居然还损我!我不跟你玩了,哼!” “……” 卧室重复安静。 谈樱把数学错题本翻出来看了一遍,抬眼看了下闹钟。 十点半,该洗洗睡了。 第143章 偷拍 这具身体虽才十七岁,但她上大学后养成了每日保养和定期运动的习惯。 敷上黑色面膜泥,找出瑜伽垫练习睡前瑜伽,前后二十分钟左右,而后快速冲澡做完最后的护肤流程,调好室内温度,她换上柔软的睡裙趟进被窝。 熄灯前,谈樱犹豫了一下。 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还没有做。 她鬼使神差的拿出手机,点开微信。 没有任何新消息。 盯那着位列第一的头像,通体雪白的大狗睁着圆溜溜的眼睛似乎在和她隔空对视。 狗头可爱的歪着,瞧起来极通人性。 早上从狗屋冲出来的白色德牧就是它吧。 她其实很喜欢小动物,只是现在由内而外的怕狗...不是她的意志能控制的。 希望狗狗不会被它的主人责罚。 想到狗子的主人,谈樱一撇嘴,又鬼使神差的点进他的相册。 之前空荡荡的朋友圈居然多了一条图片信息,还是今天发的。 谈樱点开一看,忍不住想爆出口。 这条朋友圈没有任何文字说明,静静躺着的六张照片足以暗示一切。 第一张是电影院她侧眸看向镜头模模糊糊的侧影,影影绰绰透出朦胧美感。 谈樱默了默。 什么时候被偷拍的?她一点都没察觉! 第二张,餐厅,她握着筷子低头吃烤虾,不得不说她吃饭的姿势真是优雅至极,滤镜也很自然。 拍照技术她给满分。 可这又是什么时候偷拍的!! 第三张,某品牌服装店,身穿情侣装的男女站在落地镜前,状若亲昵依偎,镜中隐约可以看到他们的面部轮廓,场面温馨和谐。 cp感十足的背影照。 很好,这又又是他撺掇哪个人偷拍的!? 剩下的三张全是他们在水族馆的合照,背景迷幻浪漫,仿佛置身在深海汪洋。 他很上镜,五官立体俊俏,眉眼透着高贵感。尤其是全身照,手臂随意搭在她肩上歪斜一站,颇有股睥睨天下的气势,身材高大修长,堪比时尚杂志封面的欧美男超模。 发现自己盯着照片看了有足足十分钟,谈樱忙把手机丢到床头。 关灯、闭眼。 胸腔下的器官嘭咚嘭咚。 后面三张照片把她的五官拍的一清二楚,他发这么个暧昧的朋友圈是什么意思? 谈樱很想弄死他。 她隐隐有种不祥预感,好像接下来一段时间会被人频频人肉搜索似的。 不过,有一点不得不让她单拎出来夸一夸。 网上流传有一种摄影技术,叫“男朋友给我拍的照片”,意在戏谑直男糟糕的拍照水平。可他的拍照技术,无论是构图还是色彩表达,好的像是专门学过摄影。 说起来,因为她是画油画和学服装设计的,大学时也专门进修过摄影。当时请教的貌似还是业内出名的某青年导演,是谁呢...? 脑子胡乱流窜着乌七八糟的想法,谈樱渐渐进入梦乡。 …… 另一端的京都。 今夜因段修与那条明目张胆的单方面“官宣”,朋友圈彻底炸了锅。 照片底下一连串评论。 凌子渊(某二代):卧槽??! 段不惊(某堂弟):卧槽??! 顾清焰(某纨绔):卧槽??! 萧君珩(某警帅):卧槽??! 顾深(顾二是也):哦? …… 好友群更是一派活跃。 段不惊:@修爷二哥你不给个解释? 凌子渊:靠,感情消失这个把月是去外地把妹了! 顾清焰:嘿嘿,这妹子老子见过 段不惊:就你这大嘴巴子,见过不早嚷出来了。 顾清焰:我真见过! 顾清焰:前一阵跟修哥飙车,副驾上载着一小美女 顾清焰:没想到居然真成了 段不惊:滚 段不惊:有八卦不分享,给你踢出群 凌子渊:段二真行,扔完炸弹就溜没影 萧君珩:大概又在某野地蹲着 顾深:@修爷恭喜。 凌子渊:@顾深卧槽,约你今晚饭局没空,这会儿倒有空窥屏! 段不惊:@凌子渊你约深哥,我特么喊你去夙荷咋说没空! 凌子渊:跟你泡吧,我怕我家老爷子当晚给我午门斩首。 顾清焰:哈哈哈哈哈 萧君珩:哈。 顾深:呵。 段不惊:…… …… 南城军医院。 跟随导师做完一例小手术,岳知非换完衣服准备回住处,刚走到楼梯口,一抹白色身影正从高一层的楼梯缓缓下来。 看到她,男人疲惫的脸上立马扬起笑容,“嗨岳师妹,要回家吗?” 是导师曾经带过的医生金镐,算是她的前辈。 岳知非抬眸看去,倩丽的脸庞同样扬起一抹笑:“是啊。” 妆容高超不留一丝妆后痕迹的精致脸蛋,落在金镐眼中是不施粉黛浑然天成的美丽。 他缓了缓心神,跟她并排下楼。 第144章 她不想成为炮灰! “正巧我要去吃饭,你应该也没吃吧,要不要一起?”他温声道。 岳知非有些为难:“不好意思,我晚餐约了朋友,下次吧。” “没关系,下次就下次。”金镐笑容不变,亦步亦趋跟着她。 岳知非维持着随和有礼的笑容,与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低头看看手机。 忽然,她整个人像是受到巨大撞击,踉跄着退后一步险些踩空台阶,手机啪嗒一声狠狠落地,沿着阶梯滚了下去。 金镐眼疾手快的拉住她:“没事吧岳师妹?” 看到她惨白无血色的脸,眉毛不解的拧起。 刚刚还好好的,看了眼手机后,这是怎么了? “没事。”岳知非慌乱的从他怀中出来,忙低头去捡手机。 细碎的短发遮住她的侧脸,金镐看不清她的表情,只是莫名觉得楼梯间的温度阴冷了几分。 他快步过去时,岳知非已经直起腰。 “哎呀,手机摔坏了。”她无奈的晃了晃屏幕碎成网状的手机,张嘴一笑露出可爱的小虎牙,“古人诚不欺我,走路时不能看手机。” 倩丽的小脸满是自嘲的笑意,金镐也跟着笑起来:“你跟我一起走摔了手机,看来也是我的锅。” “我自己粗心大意,哪能怪到前辈你的头上。” 随口聊过几句,岳知非和他告过别,快步走向停车场。 脸上的笑容一寸寸的消失。 她颤栗着滑开手机,再次看向那六张照片。破碎的屏幕把旖旎温馨的合照割裂成无数碎片,饶是如此,依然破坏不了男人眼底深藏的浓烈蜜意。 她太清楚这种感情是什么。 整颗心溺水般的往下沉。 坐在驾驶座沉默片刻,她重新握紧手机,拨通一个号码。 “岳大小姐今天怎么有空跟我打电话?”电话接通,传来男人的油腔滑调。 岳知非从喉咙发出一声奇怪的笑,慢慢说道:“你从小在南城长大,对这里应该无所不通...” “想干啥,岳大小姐尽管吩咐。” “帮我调查一个人。” “小意思,说吧。” 她缓缓报出一个名字。 对方明显顿住。 似乎察觉到对方传来的颤动,她嘴角不带一丝笑意的勾起。手机屏幕的裂纹在手心不断扩大蔓延。 …… 南城临界某未知荒野。 蚊虫不绝,热浪滚滚,山野深夜也顶不住盛夏的烦扰。隔着层层绿荫,藏匿在林间的废弃工厂在微风中呈现出摇摇欲坠的姿态,森然可怖。 卧在野地里的048兵实在忍不住。 偷偷伸手挠了下鼻子。 野草随之轻微晃动。 虽是很微小的颤动,还是被另一人敏锐的发觉。 biu的一声,彩色枪弹正中在048臀部。 又一人出局。 今夜的实战特训是以个人为单位,找到贴有h标志的秘密文件。文件藏在废弃工厂的某个角落,周围机关密布,把手森严,首要的便是渡过阴森森的荒林。 因是个人任务,除了防守方a方,b方每个人都是彼此的对手,大家相互伤害。 抽中a方的十个兵蛋子,只有一个任务:守住秘密文件,顺带干掉b方。于a方来说,这似乎是场以十对一的比赛,不过任务失败若是失败,惩罚据说惨无人道;对于b方,看起来却是以一杠七十九的刺激比拼,不止要提防a方,还要干掉队友,处处危机四伏。 这显然很不公平。 也不知道活阎王脑袋咋想出这么扯淡的实战训练,他丫还有时限:鸡鸣之前完成! 荒郊野岭的,莫非还有野公鸡不成?! 已是深夜,有那机智的几个b方军搞起联和作战,君子之言约好先一起干掉老a,找到秘密文件后,大家再一起过河拆桥、卸磨杀驴、背信弃义! 呵呵。 工厂顶楼。 一袭特制黑衣的高大男人匿在废弃的蓄水池后。 黑暗中漆黑犀利的凤目静静窥探着四周草野。 他放下望眼镜,睇了眼腕上的机械表。 薄唇勾起一抹散漫的弧度。 也不知有没有人发现,今夜的一切实际上是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游戏。 他是潜伏在暗处不为所知的c。 和所有人的目标一样,得到秘密文件。 这是个1v81的实战比赛。 段修与的目标是,让一分队的兔崽子们个个输的心服口服,心甘情愿的接受虐心虐身的特级处罚。 *** 临近期末考试,学校的氛围分外严肃。 六月分结束高考后,全校只剩下高一和高二生,面对紧跟而来的升学压力,十三班的高二生们个个跟打了鸡血似的,只想好好享受升入高三前最后一个暑假。 期末考什么的,成绩都这样了,既来之则安之吧。成绩不行,到时候出国浪个几年,回国还是个亮丽的海龟。 埋头苦写卷子的谈樱便成了班上的异类。 受到同桌的影响,尹吉拉也在桌上摊开一张干净的英语卷子,然后郑重的在上面放上一本新出的漫画,安安静静看起来。 “谈樱!谈樱!”下午课间,徐恰第三次过来找她,声音洋溢着热情,“你今天放学就跟我一起吃个饭吧,就在学校旁边,要是不行,可以拉上苏梓一起。” 她嗓门大,坐在前面两排的苏梓听到后,背脊明显僵了下。 请吃饭这件事,徐恰一开始想怂恿她开口,被她拒绝了。 苏梓偷偷回头看了一眼。 临窗的少女微低着头,没说话。 即使身在乌烟罩气的班级,她执笔坐在那里仍旧静美的像幅高雅的水墨画。 以前从未发现苏檀樱的气质如此出众,等她发现后,另一个认知更加深刻的入驻她的潜意识:如今的苏檀樱,是她惹不起的人。 徐恰唆使她约苏檀樱出来吃饭,她用两年的同窗经验保证,徐恰绝对不会干什么好心事。 徐恰和杨美美那些人是一伙的仗势欺人。 一边是狼豺虎豹,一边是自带女主光环的可怕堂姐,苏梓再三犹豫,选择保命为上。 她有种强烈的直觉,若她所在的世界是本书,经历过蜕变的堂姐苏檀樱恐怕就是书中备受上天宠爱的女主角,虽然才十七,已是颗光彩璀璨的明珠。 而她苏梓,充其量是个不起眼的小女配。 她不想成为炮灰! 第145章 这只墙头草真是一点出息都没有 她不想成为炮灰! 所以哪怕被徐恰、臧蕾几人揍了一顿,她还是没答应那作死的要求。 要死你们自己死吧,她可不奉陪。 苏梓摸了摸满是淤青的胳膊,龇牙咧嘴的转过头。 “你要是不同意,那我下节下课再来找你。”徐恰还站在课桌旁喋喋不休,语气亲切,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样子。 尹吉拉忍不住抬起头,“徐恰,檀樱都说没空了,能不能别一下课就过来骚扰我们。” “对不起哈,打扰你看漫画了。”徐恰做了个抱歉的手势,惹起旁边一阵哄笑。 尹吉拉扭头瞪向邻桌笑得最海的男生,发现男生后面的庄瑞尧正看着她,表情立马僵住,红着耳根尴尬的转回头,腰板下意识的挺直几分。 把最后一大大题收尾,谈樱放下笔,终于扬起头。 澄澈的桃花眸看着徐恰,轻声道:“徐恰,你下节课不要再过来了。” 徐恰眉头皱了一下,刚想再死缠烂打,就听她下一句说:“我答应你,明天吧。” 徐恰蓦地松了口气,笑容轻松了不少。 “哎呀太好了,我这就去订餐厅。” “不过。”谈樱又开口。 她的笑脸接着一僵。 “我晚上都是和苏梓一起回家,家里只派一位司机过来接...” 听到这,徐恰脑中蹦出一个一石二鸟的主意,赶紧拦住谈樱的话说:“你可以让她和我们一起呀,给你家司机不用过来了,我晚上让人送你们回去。” 说罢扭头呼叫苏梓。 “苏梓,檀樱答应跟我一起吃饭,明天晚上和我们一起啊。” 明晃晃的笑脸藏着只有她和苏梓才知的恶意:哼,正嫌单独收拾你一顿浪费人力和财力,这下好了,你两个可以一起整。 啪嗒一声。 苏梓的蓝色水笔直接被吓掉了。 眼中涌现出一种类似绝望的情绪。 什么叫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这、就、是!! 同桌的女生奇怪看她一眼,捅捅她的胳膊:“苏梓,你笔掉了。” “……” 呵呵,笔掉算个鸡儿!她小命都要没啦! …… 今天恐怕是苏梓一生中唯一一次希望最后一节课永不下课的日子。 准时响起的铃声,剥夺走她最后的一抹希望。 坐在斜前方的徐恰伸了个懒腰,左扭右扭背着书包站起来。 “喂苏梓,起来吧,走人!” 说着,回头望了望第四排的谈樱。 正巧,谈樱也正在看她,美眸盈润,樱唇含笑,简直勾人心魄。 徐恰暗咒了声,下意识躲开她的视线。 谈樱无声勾唇。 “无事献殷勤,肯定没好事,你最好不要去。”身边尹吉拉苦着脸念叨了两节课。 对徐恰杨美美那群人,她向来敬而远之,哪想同桌是个“香饽饽”,屡屡被那群作妖的恶女盯住。 谈樱只往书包里塞了两张卷子,淡淡一笑:“是好是坏还不一定。” “明摆的是要坑你,哪里还不一定。” 她拽了拽她校服裙摆,凑过来小声说:“我听别人说,杨美美回家思过后,徐恰跟一班的殷杳走的最近。” 谈樱满脸纯真:“校花朋友多很正常。” “她把你推下山不是住了几天派出所嘛,听说她的几个拥护者一直想帮她出口气。” 尹吉拉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担忧。 谈樱觉得她可爱,忍不住想逗她:“吉拉,我掉下山是不是完好无损?” 尹吉拉呃了声,“啊?” “这说明什么?” 她看着少女莞尔笑脸,没跟上脑回路:“...说明什么?” “我命硬呐。” “……” 尹吉拉好一会儿才找回神智,嘴角狠狠抽了抽。 听起来蛮有道理的样子。 可“命硬”多难听呀,说自己自带幸运女神光环不好么! 谈樱道了再见,背上书包跟上徐恰和苏梓。 尹吉拉呆呆望着翩然远去的靓影,总觉得同桌的书包今天看起来格外沉甸甸。 明明只装了两张卷子而已。 …… 出了冷气充足的教室,粘腻的热浪扑面袭来,下午六点半,霞光浮动的天际还未有暗淡的迹象。 徐恰手扇出点风走在前面,看到校门口停着的一辆奥迪,回头招呼她和苏梓,“那是我家的车,你们两个坐后面吧。” 苏梓急促不安的坐上车,看了看身边淡定从容的少女,眼一黯。 真不知苏檀樱是真傻还是心理素质过高,她连累她要奔赴的是一场鸿门宴,徐恰一定会整死她们的! 当事人无动于衷什么的,最可怕了。 轿车在一条安静偏僻的街道停住。 说不上破败凄清,就是看起来很不祥。 苏梓望着车窗外行人稀少的人行道,这一刻多希望来场不会残不会死的车祸。 “下车吧。”谈樱瞥来一眼,嘴角似笑非笑。 苏梓敏感的咽了咽口水。 苏檀樱这个表情貌似是在嘲笑她? 哼,等会倒霉了,大家一起互相苦笑吧! 徐恰和她们一起下车后,又趴在副驾窗口跟司机说了什么,转过身,脸上是张扬愉悦的笑容。 “饭店就在前面,你们俩别看这条街偏僻,南城许多地道小吃店都藏在巷道深处呢。” “一会儿吃什么?”谈樱闲适的像是和熟悉的朋友聊天。 “大概是...面条?”徐恰表情神秘,“你们以前来过这儿没?” “没有。”苏梓摇摇头。 闪躲的眼神暴露了不安的内心。 徐恰嘴角暗暗一撇,这只墙头草真是一点出息都没有,现在害怕了? 怕了也晚了。 “没来过也没事,以后就知道这里了。”她别有深意道。 一会儿保管她们对这条街认知的深入骨髓。 三人在交错杂乱的老街走了一会儿,苏梓打量着两道边几乎同样老旧鲜有人迹的屋舍,险些迷花了眼。 要是让她自己走,肯定连北都找不着。 约莫走了十分钟,徐恰停下脚步,“我们到了。” 一间挂着简单招牌的小食店夹在两栋双层房舍中间。 看起来没有什么问题。 三人正要往店铺里走,徐恰忽然拉住苏梓,“苏梓,店里没有什么喝的,你帮我去买几瓶饮料行吧?” 第146章 四处招花引蝶的臭男人 “啊?”苏梓下意识摇摇头,“这边我都没来过...” 把她支开,不会是在路上设了“埋伏”准备揍她吧?! “小卖部就在对面,砖红色墙的那个,”徐恰指了指不远处的一间屋舍,眼里透出些鄙夷,“你这点小忙都不愿意帮?” 看到小卖部离得很近,苏梓放了一半的心,只好道:“可以可以,我这就去买。” 拿了徐恰递来的五十块钱,拔腿就走。 剩下谈樱和她面面相觑。 “我们先进去点餐吧。”徐恰说。 “好。” 小店店面小,里头的空间却不算狭窄,竟然还分出了两层,谈樱随她上到二楼,果不其然,二楼只摆了四张餐桌,空荡荡的只坐了一名少女。 她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表情,愣在楼梯口。 徐恰看了她一眼,热情的先对坐着的殷杳打招呼:“杳杳,你也来了呀。” 而后才向谈樱解释:“忘记给你说了,我还约了杳杳,你们应该也认识吧?” 谈樱从愣怔中回神,讷讷道:“啊...是呐,见过。” “那就好,你先坐着和杳杳点餐,我去看看苏梓怎么买个饮料这么慢,还没过来。” 说罢,转身飞快的下楼。 安静的二楼瞬间只剩谈樱和殷杳两人。 气氛有一瞬间凝滞。 不知是不是殷杳的错觉,徐恰一走,面前的少女气场似乎发生微妙的变化。 方才还瞧着一副不谙世事的小白兔模样,这会儿又泰然自若的拉开她对面的椅子,优雅落座。 眼神虽未瞟她一眼,但绝不是不安忐忑的状态。 更像是无视。 殷杳漂亮的脸蛋渐渐绷紧,她扬高下巴,仿若高高在上的公主,冷声直入主题:“你和段哥哥是什么关系?” 在旁人面前,她还会维持下温和友善的形象,此时只面对谈樱一人,这小贱人又当她面揍过杨美美,彼此皆知对方不是表面看起来的那般,谈樱态度散漫,她自然不想浪费时间表演友善。 谈樱这会儿真有点惊讶。 段哥哥? 原以为殷杳费心思把她约出来是为了算蹲派出所的账,原来是为了段修与。 四处招花引蝶的臭男人。 暗自把人腹诽了遍,谈樱抬了抬眼皮,淡淡道:“你说的段哥哥,指的哪位?” “别装了!周末刚把段哥哥勾出去吃饭,你会不知道我指的是谁?” 谈樱恍然大悟,噢了声,“还以为你说的是国民哥哥段不惊,原来是修与哥哥。” 京都段家除了段修与这位鼎鼎大名的太子爷,还有位声名在外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段不惊,据说段老爷子提起这个孙子就忍不住敲拐杖。 段不惊二十二岁杀入娱乐圈,不出一年跻身一线顶级明星,靠着一副天赐的皮囊引领无数流量,被亿万少女亲切称为国民哥哥。 谈樱这句话不禁让人产生她除了成功钓到段家太子爷,好像也认识国民哥哥段不惊的错觉。 殷杳咬了咬牙。 这个不要脸的小贱人,居然直呼她的段哥哥为修与哥哥! 殷杳眼中毫不掩饰对她的厌恶:“你害我平白呆了两天派出所,我大方的不跟你计较,但是不管你跟段哥哥是什么关系,识相的离他远一点!” 谈樱唇角轻轻一翘,桃花眸盛着纯净娇憨:“我和他没什么关系呀,是他成天追在我屁股后面,可讨厌了。” “……”若不是还没点餐,她一定会把桌上的饭菜扣到苏檀樱脸上! “就你?”她不屑哼了声,坐在小店劣质的椅子上摆起名媛的谱来,“段哥哥他那种家世的人,是看不上你这种暴发户出来的,我劝你安分点,他只是玩玩你而已。” 难为殷杳不过十七,还能说出这样一番话。 谈樱一笑置之:“他起码还找我玩玩,却一点都不搭理你呢。” “你!”到底是个小姑娘,殷杳脸一瞬间气得通红,指着她的鼻子站起来骂:“你别胡说八道!你算什么东西,敢跟我比!” “不敢不敢,你可以给修与哥哥打电话,让他有空也找你玩玩。”谈樱仰着小脸看她,姿态淡然,丝毫未被浓浓怒火烧到的样子,慢悠悠的掏出手机,“对了,你有他的联系方式吗,要不要我给你呢?” 殷杳险些被她淡定又嚣张的语调气个仰倒。 不就是个联系方式,她回去查查还怕要不到?! 盛怒之后,殷杳快速冷静了下来,她将来会是南城数一数二的名媛,不能被一小喽啰挑衅就丧失理智。 不就一起吃了顿饭,小人得志难长久! 她满脸高傲道:“段哥哥的联系方式用得着你给我?我只是提醒你,别给你脸不要脸,揣着篱笆女绿茶婊的内里装白莲花,迟早有被拆穿的一天!” 谈樱笑容明媚:“你都不怕被拆穿,我有什么可畏惧的?” “苏檀樱!!”殷杳好不容易平复的怒气又被挑起。 在小公主的认知里,一而再而被瞧不起的暴发户放在一起比对,是一种莫大的耻辱。 “看来今天的晚饭是吃不成了。”谈樱缓缓站起来,淡声道:“看在你年龄小的份上,姐姐提醒你两句,别从门缝里看人,别狗仗人势。” 殷杳如此自视甚高,依仗的不过是殷家的地位,天真的以为全世界会围绕着她转。 可出了殷家的辐射区,什么倒霉事都有可能发生。 殷杳生生被“姐姐”两字刺激到,恶狠狠的叫住她的名字,抓起座旁的爱马仕包包用力砸了过去。 谈樱正要下楼,侧身堪堪避开,眸光飞快划过冷色。 她脚尖踢了踢摔在楼梯口的包包,回眸轻勾唇角:“殷杳小朋友,好自为之。” 那诡异的笑容,没由来让殷杳头皮一阵发麻。 谈樱明明跟她一般大,竟然让她产生被怪阿姨压制的诡异错觉,整个人阴森森的。段哥哥跟这种女孩约会吃饭,是不是眼瞎了! 等楼梯上彻底没了人影,殷杳倏然打了个抖,抓起手机拨号,阴鸷道:“告诉他们,别手下留情!” 第147章 她从来都是被打的那一个好不好! 下到一楼,飘荡着云吞面香味的小店寥寥坐着一两个客人,谈樱正要出店门,徐恰忽然从靠近门口的小卫生间出来。 “苏檀樱,你要去哪?”徐恰朝她走来,“我们饭还没吃呢。” 神情看起来仿佛丝毫不知她和殷杳在楼上起了冲突。 谈樱侧目看她:“苏梓在哪里,你没去找她?” “本来要去的,突然尿急。”她甩了甩手上的水渍,表示自己真在上厕所,“她还没回来啊?” 谈樱似笑非笑,瞥了她一眼。 到底是阅历不够,那脸上幸灾乐祸和不怀好意的神情可以再掩饰一下。 买瓶饮料不至于这么久,看来她可怜的小堂姐正在遭遇霉运呢。 “没有,我去找她吧。” 徐恰等的就是她这句话,迫切的把她领到门口,贴心指了指路:“那你去看看,别走丢了,我和杳杳在这儿等你们啊。” 夕阳西下,最后一抹黄昏消失在地平线,陈旧古老的巷道隔很远才歪斜立着根昏黄路灯,昏暗的光线将人迹寥寥的街道烘托出几分阴沉。 谈樱下了门前台阶,身影很快融入黑色中。 还未走进砖红色墙壁的小卖铺,里头便传出一阵凄惨的哭声,越近越清晰。 “呜呜...我不知道这是假钱...” 狭窄杂乱的店铺,苏梓跪坐在乌黑的水泥地上抹眼泪,蓝色校服裙不知沾了什么东西,裙摆湿哒哒黑糊糊一团。 等走近,可以清楚看到她右脸颊肿起的一个大大巴掌印。 小卖部主人是个满脸肥肉的二百斤大胖子,男人挺着啤酒肚一脚踩在长凳上,嘴里叼根烟,松塔塔的背心外的皮肤纹满了刺身,是整条出了名的混吝不好惹。 “你不知道操他妈的还敢那出来花?!没看到老子这墙壁上贴的啥,敢拿假钱老子就跟你不客气!” 苏梓捂着脸一个劲哭,没想到这老板如此难缠,退钱给他不行,道歉也不行,就是不肯放她走,呜呜呜...她不会被打死在这儿吧? 徐恰那个不安好心的渣女,居然给了她张假钞! “呜呜呜,老板,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呜嗝,要不我赔你双倍,我朋友就在前面,我打电话借钱行吗?呜呜呜...” 老板被她哭烦的不行,肥嘴一掀:“再哭老子抽死你!” 苏梓被吓的一噎,捂着嘴小心翼翼不敢哭出声。 他一双油腻腻的眼睛上下打量着地上的女孩。 苏梓生着一张后来被奉为高级长相的鲶鱼脸,落在老板眼中颇觉有点韵味,她个子高,身材也比同龄人匀称... 他贼溜溜一笑,“不过小姑娘,你要是波儿老子两口,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 苏梓好一会儿没找回自己的哭声,傻眼瞪着那张油腻邋遢的脸。她连恋爱都还没跟男神谈过,今夜难道要被这个恶心的丑八怪夺去初吻?! 双重刺激下,她打了个嗝,扣着喉咙没忍住干呕。 那一声声的呕,无疑刺激到丑男菲薄的自卑心! 男人怒气冲冲,嘴里骂着脏话,抬脚就要踹人。 脚还没挨到人,咣地一声,迎面飞来的平底锅砸的他脑袋眼冒金星,混杂着牛师傅红烧牛肉面的辣香。 粘稠的面条顺着他脑瓜子缓缓流淌,香辣的汤汁刺的他睁不开眼。他使劲擤擤鼻子,终于把跑进鼻孔的香葱擤了出来。 这特么真不是他放在柜台上才吃了一半的泡面? 苏梓恶心得屁股噌地往后缩了缩,扭头望向突然出现在门口,眉眼冷清精致的少女。 她穿着和她一样的蓝色校服裙,纤柔优雅,这一刻气场有如开挂的神奇女侠。 “快走!”趁着男人晕头转向的空荡,谈樱快步过去拽起苏梓就跑。 “妈的敢砸老子,草特么的站住!!” 男人骂咧咧的声音响彻空旷的巷道,期间夹杂着各路土狗或低或高凑热闹的吠叫,杂乱的脚步声鼓点般敲击在心头。 跑了三四百米,确定男人没追上来,两人气喘吁吁的停下脚步。 苏梓脸上的泪已经风干,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看着前面还矮她半头的谈樱,复杂之情难以言表。 “三堂姐,谢谢你......” 支吾的声音在风中吹的破碎,谈樱抬手紧了紧松散的马尾,脸上没过多表情。 “离门口那么近,不知道跑为上?” 苏梓羞愧的低下头,她都被吓傻了,哪里想起来敢跑。 “都是那个徐恰拿假钞坑我!” 虽然还想埋怨下连累她的谈樱,可她刚刚救了她,到底没说出口。 照明昏暗的偏僻街道唤起苏梓内心的惊惧,小步上前紧紧跟着她:“堂姐,你认识路吗?我们怎么回去?” “地图。”谈樱拿着手机查找路线,对巨婴般粘着她的苏梓略觉无语。 还没走几步,周围的氛围陡然沉了下来。 苏梓拽住她的胳膊,浑身都在发抖:“堂堂姐,前面!” 不远处昏黄的路灯下,高低错落的台阶上蹲着几人,看到她俩,一个个丢下手中的烟头,故作派头的站起来用脚尖碾灭,扭扭胳膊扭扭头。 谈樱冷冷看着那五人。 清一色中二期非主流小太妹小混混打扮,杀马特造型让素来注重审美的谈樱瞧着极其辣眼睛。 苏梓哆嗦着腿不知道如何是好。 往回跑会路过刚才的小卖铺,前头几人又是来者不善......看吧,她就说徐恰一定会整死她们的! 谈樱侧眸睐了她一眼,“会打架吗?” “...啊?”苏梓抖着喉咙,险些哭出声。 打个鸡儿啊!她从来都是被打的那一个好不好!最多狐假虎威欺负下比她还弱鸡的。 比如以前的苏檀樱。 苏梓羞愧又心虚的垂下头。 谈樱也不指望她,淡淡道:“别拖我后腿就好。” 交流间,那流里流气的五人已浪荡到她们跟前,四女一娘炮,打头的齐刘海脏辫女双手插兜,倨傲的抬着下巴。 “小杂碎,知道你俩惹着谁不?”她嘴里嚼着槟榔,口齿不大清,“今儿个给我们跪下磕五个响头,从我们胯下钻过去好好认个错,老娘饶你俩不死。” 第148章 三堂姐的一系列神操作 不过二十未出头的小姑娘自称老娘,一副很屌的样子,苏梓又厌恶又害怕,想说点什么,又不敢。 难道今晚逃不过磕头钻裆的命运吗,呜呜呜! 面对气焰嚣张的社会青年,立在她身前的谈樱却超脱想象的气定神闲。 讲话的声音柔和清脆:“几位美女帅哥,我们好像并不认识吧?” “我认识你俩就行了,今儿替你们爸妈好好教育教育你们,一个个的少犯贱,少惹事!” 谈樱皱起眉:“我没有惹过你吧?” 少女说话斯斯文文的,连生气也透着几分纯洁无辜,打头女生不自觉放缓语气:“那自个儿好好想想惹了谁吧。” “对方给你们多少钱,我双倍付给你们,你放过我们两个,省时又省力还不伤和气,这样如何?” 女生讥讽一笑。 正处中二期的叛逆青少年最是“讲义气”的时候,对谈樱的贿赂行为十分不耻。 “你那钱想给我们也成,但是,该跪还得跪!”她挺胸朝前迈一步跨开腿:“麻溜的,别逼我们动手!” 常年混迹市井的暴戾之气尽显无疑。 要不是谈樱稳如泰山,苏梓膝盖一软就跪下了。 “堂姐,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忍一时风平浪静,要不我们跪吧?”苏梓趴在她耳边小声商量。 谈樱面带微笑的把她脑袋推开。 要不是心地太善良,她真的懒得管这个猪队友。 “要杀要剐随便你,士可杀不可辱,想看我们跪,下辈子吧!” 苏梓只听耳边清凌凌一句,少女倩然而立,清高如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花,若不是场合不对,她差点想喊声“小仙女”。 但在这种情景下表现什么正气浩然啊,苏檀樱有毒吧! 果然,听完她的话,那五人纷纷捂着肚子大声嘲笑,嘲讽的话一句接着一句往外蹦。 “这贱货也太作了,我看直接动手吧!”站在脏辫女左手边的爆炸头女生粗声道。 “打一顿把视频录下来,完事咱们喝酒去。”娘炮男翘着兰花指附和道。 苏梓听着,腿抖得无处安放,恍惚间听见耳边传来一个字:“跑。” 此字正合她意! 苏梓像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不管不顾的扭头就跑,丝毫没发现谈樱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她这一跑,立马有人发现,叫骂着追上去:“操,谁给你的胆子跑!看老娘不把你剥皮了!站住!!” 冲过来的是爆炸头,龇着牙满脸凶相,苏梓回头一看吓得嗷的一声左脚绊右脚,直接狗吃屎栽倒在地。 谈樱:…… “挖槽蠢货,哈哈哈哈...” 爆炸头再度捧腹大笑,还没笑过瘾,忽觉臀部一阵麻中带痛,难以言表的痛感贯穿全身—— 脏辫女只见那身姿单薄的少女动作迅速的打出一根粉嫩小棍,她姐妹儿像突发了癫痫,歪着嘴巴全身抽搐痉挛,炸毛的发型根根直立,接着轰隆一声倒地,一动不动俨如死尸。 在场几人浑身汗毛倒立,皆没料到谈樱会先动手。 “她...她把娟子咋了?!”娘炮失声尖叫。 脏辫女咒骂一声,用力踢出右腿想把谈樱手中的“棍子”踢掉,她从小练的跆拳道,论打架,同性中真没怕过谁。 少女木着脸,迅敏往后一闪避开袭来的腿,黑长的马尾在空中划出悠扬弧度。 她越是淡定,脏辫女越是心慌,记得那人说过苏檀樱可能不太好对付...莫非她也是练家子? “踏妈的,敢先欺负到我们头上,老娘弄死你!” 五人中最胖的女生大骂着操起一根木棍就要冲来,号召之下,除了跑去看地上那位的娘炮男,其他三个气势汹汹的围了上来。 磕破嘴巴子的苏梓终于从地上爬起来,看到谈樱被三个明显比她宽出至少半圈的女生围住,蠢蠢不安的心上蹿下跳。 怎么办,是逃还是过去帮? 她要是逃了将来被记恨了怎么办? 她不逃也帮不上什么忙纯粹送人头啊。 苏梓正纠结着,就见谈樱忽然转身朝她这边跑来,边跑边扯下背后的书包,后面气势汹汹追着三人。 她张着嘴巴,就见谈樱利索的从包里抽出个什么东西,黑色书包随意一丢落到她脚边。 接着凛冽转身,动作挥洒自如,身姿飒爽。 落在她身前的三人一阵急刹车,个个僵在原地,六只眼睛瞪大如铜铃,露出懵逼、惊悚、彷徨等一系列错杂表情。 画风突变了。 方才清水如莲的少女,柔弱漂亮的小脸倏然变得阴沉冷鸷,唇角弯着怪异的弧度,尤其......手中多了把粗犷锋利霸气威武的斧头。 卧槽!! 这年代哪里找出来的斧头?!! 被那双含着阴郁笑意的桃花眸盯着,三人只觉背脊凉凉,自脚底生出一股不详的预感。 “呵,”清凌凌的笑声自少女喉中滑出,在空旷街道森然回响,“想欺负我,大家一起死好了呢。” “……” 她们只是收钱收拾个人,小白脸还没包养过,谁想跟她一起死鸭!! 还没等三人回神,谈樱扯着诡异的笑,一斧子带着冷风挥了过去。 瞬间,胖子女扎高的冲天辫被削去半截,飘悠悠地在六道凄惶呆滞的目光中落地,可见斧头刀锋之利。 这一斧子下去,几人倒是如梦初醒,汗毛倒立挣扎惊叫着撒丫子就逃。 “啊!快跑!!” “杀人啦杀人了!救命!” 少女边跑边砍,喉咙发出清脆可怕的笑声,俨如从地狱爬出的恶魔。虽然没伤到人,架势足以震慑住整条大街。 “妈的她不是变态吧?!!” “娘啊——!!” 寂寥的夜空被凄厉惨叫划破,巷道啪嗒啪嗒充斥着混乱的脚步声,远处仓惶窜逃的背影怎么看怎么狼狈。 苏梓扶着惊掉的下巴,久久没缓过神。 她...三堂姐挥舞着斧头,追着赶着把人打跑了? 这到底是什么神操作,她怎么就看不明白了? 约莫一两分钟,昏暗空阔的街道缓缓走来一道纤瘦曼妙的身影,优雅高贵,画风唯美—— 如果手中没有斧头的话。 第149章 酒店没订,我看你住处挺好 苏梓哆哆嗦嗦不自觉退后一步。 看到谈樱脸上一如往常淡然的表情,重重松了口气。 刚才那一幕,她差点以为苏檀樱被鬼附身了,平常瞧着多安静的一美少女,关键时刻的“变身”实在太吓人了,嘤... “堂堂堂姐...”她抱着她的书包小心翼翼地凑过去,目光紧紧盯着那锋利的斧头。 说实话,她很怕那冷兵器不长眼的刮到她的肉。 谈樱淡睐她一眼,拿过书包,把斧头折叠好塞进去。 斧头造型别致,看起来很不一般。 苏梓咕咚咽下口水:“你...你平常上学都随身携带斧头?” 妈呀,太可怕了!幸亏最近没脑抽欺负她,不然今晚说不定脑袋就不保了。 谈樱没回答她,装好斧头,又从包里拿出两团东西,其中一个分给了她。 “拿着。” 苏梓抱着粗糙的麻袋,一脸茫乎:“这是什么?” “一会儿要用。” 谈樱勾勾唇。 殷杳和徐恰给了她们连番两份大礼,出于礼貌,她怎样也该回一份不是吗。 苏梓亦步亦趋跟着她,满脑子好奇的叽叽喳喳:“那我们这是要去哪?不回家吗?这东西用来干什么?” 高冷少女只蹦出四个字:“守株待兔。” 殷杳徐恰安排混混收拾她们,十有八九会在刚才的店铺等到最后结果才会回家。 若是运气好,今夜就把回礼还了吧。 …… 夏夜的风徐徐吹过,许是因为地处偏僻,这里的温度刚刚好,微凉舒爽。 巷道暗处,苏梓随谈樱安静藏在拐角的石墩后,脚都蹲麻好几遍,还不见店里出来半丝人影。 “她们会不会走了?”虽然谈樱让她少说话,她还是忍不住问出声。 其实她心里更怵的是谈樱吩咐她干的事。 她从来是被揍的那个,角色一时转换不来,也不大敢做。 谈樱神情淡淡,眼底掠过一丝威胁意味:“苏梓,别拖我后腿。” 苏梓:“……” 唉,想哭,人生惨淡。 正忧愁着,她们守株待兔蹲守了十分钟的人终于从店里出来了。 …… “你找的都是什么人,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殷杳下着台阶,脸色十分难看。 “她们以前从没失过手啊。”徐恰很委屈,“美美之前也找的她们。” “那今天怎么回事?”殷杳埋怨道。 等了半天,却等到对方说事情没办成,居然还骂骂咧咧吵着要什么精神补偿费——一帮无耻之徒。 徐恰也很奇怪,对方居然把苏檀樱形容成精神分裂的变态,嗤,五个地痞女无赖居然连两个平常任人搓扁圆的小贱人都打不过,八成是乱找借口推脱。 “杳杳对不起,看来是我找错人了,我这两天再联系别人,保管帮你狠狠出口气!”她抱住殷杳的胳膊适时道歉。 殷杳脸色不虞,张唇刚想说什么,脸前突然一黑。 “啊!什么东西!” “谁呀,往我头上套了什么!”此句大叫的是徐恰。 …… 苏梓觉得,今天简直是有生以来最刺激的一天。 活这么久,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会跟着自家堂姐蹲守路牙子,匍匐暗处——然后套人麻袋。 谈樱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可从容果断的像是训练有素的黑社会大姐大。 在徐恰和殷杳刚从她们眼皮子下路过时,果断拉着苏梓跳出来动手。 徐恰和殷杳都是富家千金,身子不比她们强壮多少,麻袋套起来出乎意料的容易,没两下就跌倒在地上蠕动,狼狈可怜的像任人宰割的羔羊。 “尽情打,别打死就成。” 这是“行刑”前谈樱的特别交代。 两人手中拿着棍子,是谈樱从方才那群人手里捡来的,噼里啪啦就往她们身上招呼。 等地上的人呜咽着嗷不出声音,她拉住打上瘾的苏梓,低声道:“快走。” 适可而止——毕竟殷杳背靠殷家,打太重更容易被盯住不放。 两个花季少女匆匆在僻静的巷道消失。 没多会儿,隐在暗处目睹所有的黑衣人默默走出来,摸了摸鼻子。 爷让他保护的小丫头——真的需要他保护? *** 亮堂堂的办公室,段修与长腿交叠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的看完洛九呈上来的视频,良久缄默。 直到听到一声笑。 “阿与,口味变了?” 男人坐在对面,声音清漻,气质高贵清华,一袭白衬衫衬的那张清俊容颜如画中贵公子,温文尔雅卓尔不凡。 正是来南城出差,顺道探望挚友的顾二顾深。 段修与冷冷掀了掀眼皮。 “把你嘴闭上,装死。” 他单指抵着太阳穴,头疼的揉了揉。 满脑子都是少女穿着青春活泼的校服裙,在黑夜中挥舞着斧头追赶小混混的限制级画面。 条件限制只录了背影——光是一个背影,气场“优秀”的足以穿透屏幕渗出来。 拿腔拿调虚张声势的,不伤人分毫把人吓得半死,这还没完,小丫头居然还搞袭击。 套麻袋揍人,亏她想的出来。 这些玩意儿都打哪学来的? 正儿八经十七岁时甜美文艺的谈樱与如今画风诡异行为刁钻的少女,在段修与脑中不停的神仙打架。 这莫非是...越活越任性,越过越叛逆? 顾深忍不住再度拿起茶几上的平板,画面定格在女孩抓着棍子专抽地上人屁股的场景,光线昏暗,那双漂亮的桃花眸狡黠明亮,满是恶趣味的哂笑。 除了名字,寻不到一丝半点与那人相像的地方。 他以为阿与喜欢上的不过是区区替身,这样一看,似乎并不是。 顾深手上一空,平板被段修与毫不客气的夺走,丢在一旁的单人沙发。 “都几点了,还不走?” 死皮赖脸的呆这把他媳妇鲜为人知的一面给看了,段修与现在对着顾深眼不是眼,鼻不是鼻。 顾深丝毫没被主人驱赶的意识,端起茶杯抿了口,“酒店没订,我看你住处挺好。” “滚。” 顾深不滚。 段修与懒得理他,扭头看向极力隐形自己的洛九。 “善后没?” 洛九恭谨道:“拍到苏小姐的监控都已经抹去。” “那五人,丢去少管所。” “已经办好了。” 段修与睇他一眼,“听说殷百宗看中新区一片开发地?” 洛九立马心领神会:“明个就去局里说声。” 第150章 她死了,他才真正的孑然一身 顾深目睹全程,又是轻轻一笑:“我看小姑娘半点亏都没吃,至于么。” 狭长的眼眸没掩饰惊讶戏谑。 扣去段修与消失的两年,整整三年,他从未在他身上见到丝毫人气,每次见面通身带着肃杀冷酷之气,眸色一片死寂。 他以为阿与再难走出那段过往。 可今天,这厮鲜活明朗,在他眼前陡然“活”了过来,像极曾经的模样。 和她在一起的模样。 顾深惊讶,又为挚友感到高兴,同时隐隐有些不安。段修与曾多用情至深,他一一看在眼里。 说到底,不过怕他是走火入魔前的“回光返照”。 顾深弯弯绕想了一圈,段修与并不知道,斜眼睐来一眼,“顾二,你喊谁小姑娘?” 顾深挑挑眉,“怎么。” “叫嫂子。” 顾深:“……” 就晚他出生了俩星期,什么便宜都被他占尽了! 洛九走后,候在门外的方宸又进来报道。 “桔山男尸的身份有点眉头了。” 段修与指间燃着香烟,接过他呈来的资料。 从当年疗养院周边监控筛选出的几张面孔,对比男尸的基因信息,总算查出男尸的身份。 s省人,初中时辍学离家独自来京都混,常年在工地讨生活,后来惹了事被赶出工地,欠了几万块债务,五年前十一月份左右在京都销声匿迹,此后没有人见过。 欠债。混子。十一月份消失。 这三点与刘三的特征也相吻合。 刘三死前坦白,当初找他办事的是个年轻男人,开价很高,除了他还找了两人,四个人一起干下那回事,本想将绑架进行到底,半途却让人跑了。于是雇主对他们赶尽杀绝。 樱樱半途逃跑并没有成功,否则不会消失一年,谈家费尽人力物力都没找到人。 囚禁樱樱的是派人侮辱她的雇主,还是另有他人...... 樱樱,是否知道囚禁她的是谁? 偌大的办公室陷入死一般的寂静,似有黑雾笼罩,死气沉沉。 顾深望向那端详着资料,眸色阴鸷可怖,将自己深深囚困在地狱牢笼的男人,几不可闻叹了口气。 这些年最让段修与放不下的,就是那人的死。 一日揪不出真正的凶手,他永远无法解脱。 段修与眼睫动了动,他抬起头,资料漠然扔到茶几上。 “把东西给警局送去,男尸身份查到了,再找不出凶手,那刑侦组该换换人了。” 凶手他会一直追查。 但警方那边别想撂挑子不干。 纵然在他眼里,警局那般酒囊饭袋就是吃白饭的。否则当年怎么连一个就藏在京都郊区的大活人都找不到,让她白白受了那么多苦。 他踱步至窗前。 脚边灭了一根又一根烟。 顾深也夹着根,站到他身边。 窗外月高天黑,亮着影绰街灯。 “前阵子和顶芮合作,我助理发现个有意思的事情。”顾深缓缓道。 顶芮是国内顶级的高奢服装品牌,女装设计驰名中外。 段修与弹了弹烟头,“说吧。” “顶芮首席设计师这一年的风格转变的厉害。”顾深勾唇一笑,“虽说勉强拿得出手,但比起刚胜任首席时的水准逊色许多,不过二十六七就被某些业界人士嘲讽‘强弩之末’。” 见段修与眉头紧锁,脸色深沉,他又添了句:“谈晚笛刚露尖时,听说和dr服装设计大赛某位冠军的设计风格很像。” dr服装设计大赛是以国内外服装设计系应届毕业生为目标人群设立的比赛,每年都有举办。 此时顾深提到的冠军,毋庸置疑。谈樱二十一岁那年曾勇摘此项桂冠。 段修与瞳仁猛地紧缩,睨向顾深。 谈晚笛他不是没调查过,并没发现特别异样之处。但凡和谈樱当年稍微有过一丝丝摩擦的人,他都派人查了个顶朝天。 顾深不会无缘无故扯这些。 “阿与,”顾深别有深意道,“你就没想过从你自己身上入手?” 段修与眸底波光翻滚。 当年他从谈家、也从段家入手过,陷害樱樱的人保不准会是两家的政敌或者他的仇人,毕竟他执行任务手上沾染不少鲜血。可都无一头绪,没道理囚禁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却不向谈、段两家索要求。 对方的目的,好像就是想要她消失。刚刚好在他重回众人视野的前一周,以残忍的手段杀死了她。 段修与不禁想,若他不是在三年前执行完秘密任务归来,而是两年前,或去年,樱樱是不是也会多活一两年,却也刚刚好在他即将归来时被杀死。 念头一出,段修与脸色更沉。 什么人会如此迫切狠辣的要樱樱的命? 对方兴许视她为障碍。 她死了,他才真正的孑然一身。 段修与猛地攥紧拳头,惘然冷笑,“顾二,看来还是我害了她。” *** 苏家大厅,苏敻和苏质夫妇看着低头站在玄关处衣衫褴褛的两人,脸色皆不大好。 脸色最臭的当属何保燕。 放学后撇掉司机出去玩,大半夜才晓得回来,还一个个的挂了彩。 不过这一个个应该撇去一个,挂彩的只有她女儿苏梓!她身旁的苏檀樱,早上走时优雅翩翩,此刻往明亮的灯光下一站,依旧干净美好的像个高贵的小公主。 可怜她女儿蓬头垢面,脸还肿了大半,生生被衬成了可怜的小乞丐! 何保燕心口一股郁气,第一反应不会是女儿被她欺负了吧,架不住苏家是苏敻当家,她连开口质问的权力都没有。 “你们这是怎么回事?干什么去了,这么晚才回来。”苏敻皱着眉终于开口,慈爱中不乏威严。 按照往常,上学期间不按时回家,他定会把人狠狠训斥一顿。今时不同往日,小女儿有望攀上高枝,捧着供着还来不及。 他最担心的是小女儿拎不清,仗着一张脸好看在外面跟男孩子鬼混败坏名声。毕竟大女儿就是这么给他找麻烦的。 头垂的快埋到地板下的苏梓偷偷抬眼看了看旁边。 谈樱若有所感,淡淡瞥去一眼,抬头看着苏敻软声道:“爸,同学约我们吃饭,结果回来路上碰到了地痞流氓,是堂妹出手把人赶跑,身上还挂了彩。” 第151章 似乎被一只雄性鬼看光光了 苏梓愣愣看着谈樱漂亮的侧脸,没想到她真这样说了。 既解释了她身上伤的来处,还顺道在大伯和父母跟前刷了好感。 挺身而出救了自己和堂姐,苏梓顿时成为厅中闪亮的焦点。 何保燕“哎呀”一声扑了过来,眼里直流:“妈的乖女儿,你这也太冲动了,万一歹徒身上有刀怎么办?看看你的脸,疼不疼?” 苏梓脸红红的,有点不好意思的垂下头:“我没事,早不疼了......” 苏敻眼里欣慰又关切,“梓梓好样的,我这就让李婶请医生过来给你看看伤。你们在哪条街碰到的坏人,人抓到没,大伯一定给你们出口气!” “我......”苏梓把眼神睇向谈樱。 谈樱接过话道:“后来有个好心的路人出手帮忙,人已经送到警局,我们录完口供就马上回来了。” 小脸蛋真切又娇弱,哪里有半分撒谎的样子。 谈樱不怕苏敻仔细问,事情已经解决,依他平日的作风,是不会特意打破砂锅问到底。 苏敻又夸了苏梓几句,教育了下两人,就让苏质夫妇安慰着苏梓上楼了。 厅里只剩谈樱和苏敻。 谈樱估摸着,苏敻似乎有话要特意跟她说。 “妈在楼上吗?”为维持乖巧懂事的人设,谈樱问道。 苏敻脸色一顿,声音有点沉:“你妈今天有事,回你外婆家了。” 谈樱噢了一声。 苏敻又问了问她的功课,笑容关切的转了话题:“上周末你和修少出去约会,这两天有没有和他联系?” 谈樱:“……” 她羞赧的垂下头:“很偶尔。” 偶尔,那就是有了! 苏敻很高兴,右手落在她肩上,亲和道:“那正好,你问问看修少这周哪天有空,咱家设个答谢宴好好谢谢人家之前帮的忙。” 谈樱:“……” 刚义正言辞的警告段修与五天之内别出现在她面前,这才过了两天,她要是巴巴主动找过去,不叫做作叫什么?! 这种打脸行为,谈樱坚决不干。 她羞赧的抬起头,用上撒娇的语气:“爸,还是你去问吧,我我......” 支吾着再也说不出话。 苏敻哈哈一笑,知道女儿这是害羞了。 以前苏檀樱很少跟他亲近,甭提撒娇了,毕竟是当爸的,苏敻一时很受用,瞬间就把段修与那句“苏小姐通知我就行”抛之脑后,慈爱的说:“好好好,你快上去睡觉吧,明天还要上课,爸去请。” 谈樱嗯了声,双手抓着书包带快速跑上楼,背影怎么瞧怎么可爱。 直到关上房门,一天的伪装与疲惫总算卸下。 她靠着门沉了口气,拿上睡衣,趿拉着拖鞋去浴室泡澡。 氤氲的热气蒸腾向上,整间浴室犹如置身迷雾,把整个身体浸入柔软温热的水中,谈樱喟叹出声。 苏檀樱的身体偏于娇弱,又是斧头又是木棍的,一晚上下来手腕真有点酸痛。 心肺能力也偏差,不然她还可以跑的再快些。 要想做更多的事,有能力自保,必须拥有一个强壮的体魄,每天二三十分钟的晨跑远远不够。 浑身放松陷在沉思中,谈樱丝毫没察觉天花板上正缓缓沉下一团黑影。 等无意抬头,对上一双阴厉空洞的鬼眼。 谈樱:“……” 吓掉面膜,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反应慢半拍的少女“啊”的一声短促尖叫,抓起旁边的沐浴液就朝那只陌生的鬼砸去。 沐浴液砰地砸到天花板,又重重掉进浴池,溅起巨大水花。 她抹了一把脸,抓起浴巾裹好身体站起来。 那张鬼脸已经消失不见。 虽然没有看清,凭印象,像是只男鬼。 想到自己似乎被一只雄性鬼看光光,谈樱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是又打哪儿招惹来了一只鬼?! 自能看到冬卉起,她就料到以后有可能还会看到无数个“冬卉”。冬卉能穿墙自如进她的卧房,看在她比较二的份上,暂且能忍一忍。 但万一被男鬼缠上。 她还能不能愉快的洗澡澡上厕所蹲坑了?? 谈樱紧了紧浴巾,琢磨着要不要豁着小命去道观找找什么道士。 冬卉极具个鬼特色的声音忽地在浴室外响起。 “咦,人呢?” 紧接着,整个鬼透过磨砂玻璃门现身,兴冲冲道:“原来你在洗澡呀!真幸福,我也好想泡泡澡。” 谈樱冷着脸。 察觉到人类少***沉沉的注视,冬卉笑脸一收,咕咚咽了下口水:“肿么了?” 她今天才过来,没惹着这位少女啊。 谈樱走到洗手台,取下面膜,注视着镜中一张白皙娇娆的脸庞。 冬卉就站在她身后,但镜子照不出她的身形。 谈樱洗完脸才终于回头看她一眼,“以后进我房间,麻烦你敲一下门,我同意了才能进来。” 冬卉嘴巴抽了抽,“你是不是傻了,我敲不到门啊!” 她们阿飘嗖地一下就能穿墙,神经病才敲门啊! 谈樱粉唇轻轻一挑,在浴室门前做了一便演示,她团起小拳头虚空敲了两下,嘴里发出“咚咚”两声,而后道:“你假装能敲到门不就好了,记得‘咚’的大声点,不然我可能听不到。” 冬卉:“……” 居然觉得这位人类少女边敲门边配音“咚咚”有点萌萌哒,还想再看一遍肿么办。 冬卉咋了下舌:“没看懂,你再掩饰一遍吧。” 谈樱上扬的唇角瞬间下撇,目露鄙视:“这都看不懂,你是鬼中智障?” 冬卉:“……” mmp,她眼瞎才觉得谈樱萌咧!收回收回! 换好睡衣,谈樱坐在书桌前,准备睡前刷一波政史地选择题,冬卉蹲在角落生了五分钟闷气,又巴巴凑了过来。 “我听说吴一德开的会所被查封,警方正在查他。” “......嗯。” “可他在拘留所呆了两天,今天早上又被放了。” 谈樱视线从试卷上抽离,看着有点沮丧的冬卉,“我中午联系了一位记者,和她约好明天一早就暴他的料。” 这两天吴一德的相关新闻热度淡了很多,警方那边趁此松口放人,但若是紧接再爆出负面信息,吴一德再被请进警局可就没那么好走了。 从吴一德那拷贝到的信息,足以打的他不可翻身。 第152章 少年心事 冬卉松了口气,又想到为自己的事情奔波的丈夫,挠了挠头。 “我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谈樱轻轻笑出声,黑色签字笔在细白小手中一松,啪嗒躺在布满字迹的卷子上。 “我约了你的夏树,明天晚上见一面,”少女眼波清灵,藏着谑意,“你可以跟过来瞧他了。” 冬卉双眸惊喜的睁大一瞬,忍不住想在她脸上波一口。 想想后果,又忍住了。 她本就是一缕幽魂,等仇怨得报,呆在人间的日子不多了。对于夏树,是见一面少一面。 他看不到她又如何,本就阴阳两隔,在死后还能见见他,已是巨大的幸运了。 冬卉按耐住雀跃的心,想到今天打探来的消息,又唤了声谈樱。 “拘留所那个臭男人有动静了。” 冬卉指的是被拘留看押的郑端伟。 谈樱眸光一凝。 “听说郑端伟会在这周五被秘密押送走。” “这周五...”谈樱蹙眉琢磨,周末就是期末考,老天真会安排时间,还能不能让人好好复习了。 郑端伟被抓提前了几年,背后之人也十有八九会同样动手杀人。郑端伟是该死,但也得把背后之人揪出来再死。 无论如何都得保证他安全进京。 谈樱捏住笔,歪头双目熠熠看向冬卉:“他的押送路线就靠你找出来了。” 冬卉:“……” 她能不答应吗! 说完这一茬,冬卉又想起刚刚回到苏家时察觉到的异样。 “谈樱,我觉得你家今天有点奇怪。” 谈樱欲要做题的手又刹住了。 “多了几丝平常没有的黑气,就飘在你窗口,我一来,那黑气就不见了。”冬卉白惨惨的脸疑惑的皱着,“你房间,还有一股奇怪的气味......” 鬼,也是自带气味的。 谈樱脸上没多大表情,把方才浴室发生的事说了:“我看到了一只鬼,泡澡的时候。” 冬卉瞪大眼睛:“你不是只能看到我么?” 哦,还有桔山林间她设法让她看到的气数将尽的男鬼。 “看起来似乎是这样。”谈樱目露古怪。 除了今天,谈樱又想起在桔山的那间小木屋,似梦非梦时引诱她靠近窗户的“异物”。 若不是段修与即使唤醒她,后来会发生什么呢? 冬卉的脸色也有点怪,细看还有些不忿:“是不是因为我的事快要解决,所以有新同胞找上你啦?” 谈樱精致的小脸顷刻一沉。 神马?!难道把冬卉送走后,又会有新的麻烦精缠上来?! 她可能真该去道观拜一拜大师了。 …… 刷完一套卷子,谈樱铺好床正准备睡觉,房门被敲了两声。 敲门声有点迟疑,像在担心是否会打扰到她休息似的。 等了几秒。 苏梓以为人已经睡了,正要转身回去,门忽然被无声打开。 半开的门缝,少女着一袭宫廷复古风淡奶色真丝睡裙,缥缈慵懒,一头乌发披散身后,气质出尘,清美而不可方物。 苏梓惊艳的倒吸口气,想到来此的用意,忙正了正心神。 “堂姐,是不是叨扰你休息了?”她小心翼翼道,“我过来道谢,谢谢你今晚救了我还帮我说好话。” 谈樱抬眸打量她讨好的笑脸,肿起的半边脸上药后消下去些,眼里的谢意真诚不作假。 她淡淡嗯了声,“我要睡了。” 说完准备关门。 真是高冷啊...... 苏梓低了下冷汗,忙抬起藏在身后的手,“一点点小谢礼,希望你能收下。” 收下后,以后她就是三堂姐屁股后忠实的小跟班了! 谈樱垂下眼,看到她手里捧着的小礼盒。 贿赂她? 不要白不要。 苏梓只觉眼前闪过一片滑腻的白,手中一空,眼前的门也轻轻合上了。 她愣了五六秒,反应过来后立马“yes”一声,比了个胜利的手势。 丝毫没察觉头顶上飘着一双目睹一切的鬼眼。 *** 第二天早上,徐恰没来上课。 听说和一班的殷杳一道回家时出了点事,两人都没来。 具体出了什么事,在校的除了谈樱和苏梓无人知晓。 毕竟大半夜被套麻袋揍得鼻青脸肿这回事说出来太丢人,严重影响到殷杳高岭之花的神圣形象。 听同桌和别人讨论殷杳请假的事,苏梓捂嘴在一旁暗搓搓偷笑。 尹吉拉去水房接了杯水,也听说徐恰和殷杳请假没来。 她把水杯往桌角一搁,瞥向埋头做题的谈樱,没忍住戳了戳她的胳膊。 “怎么了?”谈樱余光瞟来一眼。 “徐恰请假没来。”尹吉拉满眼闪烁着八卦之魂,“一班殷杳也请假了,你昨天晚上不是和徐恰一起吃饭吗,怎么个情况啊?” 她有种强烈直觉,徐恰和殷杳请假一事与谈樱和苏梓一定有什么关联。 尹吉拉想起屡次招惹谈樱,现在被学校勒令停课在家的杨美美,一双眼睛兴奋的眨啊眨。 徐恰昨天分明是找麻烦来的,结果找着找着突然请假没来。同桌到底做了些什么?? 谈樱头一偏,大眼透着几分无辜:“昨天吃完饭就和她道别了,我也不知道。” “切,我信你个鬼!”尹吉拉泄气的撅起嘴,“不说算了,我自己脑补。” 谈樱微笑着摇摇头,重新投入题海。 她和夏树约的时间是晚上七点,咖啡厅在明德高中附近。 苏梓因要和她一起走,便和司机定好第二节晚自习九点十分下课过来接,谈樱办事不会带上她,苏梓只好呆在学校等。 出教室下楼梯时,冬卉不知从哪个旮旯角落冒出来,高兴的黏在谈樱屁股后头。 “今天你就多呆一会儿,我要多看看我老公。” 夕阳西下,校内道旁的高大梧桐树被染上绯色,随风晃动,带来花坛清淡的花香。 谈樱目不斜视,仰头望着天空瑰丽似锦的霞光,唇畔吟着丝微弧度,风一吹,撩起额际的几丝碎发,少女姣美如画。 这一幕,刚好被迎面走来的关风眠尽收眼底。 少年喉结轻轻一动,将擦肩而过,发现她似乎并没有看到他。 关风眠脚步一停,那声“苏檀樱”便骤不及防的从唇齿间滑出。 第153章 南城某个地方。 他白皙的面颊濡染着浅浅一层绯色霞光,黑色的眼眸颤了颤,划过一丝不自然的生涩。 这个少年,长得可真好看。 让老阿姨...... 忍不住想欺负欺负。 自称老阿姨的谈樱,面无表情的看着他,黑白分明的大眼透着几分少女感的无辜,似乎在问:有什么事吗? 关风眠心中涌上一股说不清的失落。 他动了动唇,语气有点冷淡:“你要回家了?” 谈樱背着书包。 这显然是句废话。 她弯弯唇,点了下头:“嗯。” 关风眠垂在校服裤两侧的手握成拳,轻声问道:“听说你想考重点班?” 总有人会把与她相关的事情或多或少在他面前提到。比如说,苏檀樱最近学习十分努力。 是为了接近他,想考进一班。 这种谣传他本该置若罔闻,可这一次心里却涌出一股难以名状的期待。她真的为了他要考进一班吗? 谈樱表情有点错愕,还是点了下头:“嗯。” 关风眠眼底飞快闪过一抹情绪,嘴角的弧度不知不觉上扬了几度。 可又想到她在他面前什么时候话如此少过,竟吝啬到只有一个字。 他掩下莫名涌来的难堪的失落,视线从她平静的脸上划过:“加油。” 说罢转身就走。 背影挺拔清瘦,谈樱却眼尖的从中窥出点落荒而逃的意味。 漂亮的桃花眸微微一眯,没有人发现她眼底划过一缕浅淡的恶意。 除了冬卉。 冬卉这只鬼诧异的看了她一眼,然后飘乎乎的追上关风眠,歪头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又兴冲冲的冲回来。 “他害羞了耶!谈樱,我就知道他肯定在暗恋你!” 冬卉一想到如此好看的小鲜肉极有可能会被这位人类少女摧残,小小心痛了下。 “你刚刚眼神不对啊,是不是跟他有什么过节?” 冬卉又开启围着她绕啊绕的胡搅蛮缠模式。 冬卉虽是一只透明的鬼,但跟着小苍蝇似的绕着她打转转,也会严重影响到她走路。 于是路过的同学纷纷看到这一幕,明德高中堪称逆袭典范的漂亮妹子忽然朝空气打出了一圈,一圈还不够,又抡了一圈。 ......妈呀。 关校草驻足搭讪了几句,居然把苏檀樱乐疯了! 苏檀樱果然还心心念念关校草,难怪十三班传出她为近水楼台先得月最近拼命学习,感情都是真的! 谈樱不知道自己随手挥了冬卉几下,就被奇葩路人编纂出这种留言。 彼时,她已经抵达咖啡厅。 夏树坐在靠窗的位置,出神望着窗外的车水马龙,人瞧着比之前更瘦了些,却没再那么憔悴。 冬卉的心拧成了一团,眼泪扑簌流出,娇唤着“老公”飘过去,坐在他身边的空位。 夏树若有所感的回头,看到的只是谈樱。 紧皱的眉心立马松开,他起身绅士的替她拉开椅子。 迎着冬卉嫉恨的目光,谈樱淡定的坐了下去。 夏树看到早上微博上突然爆出的新闻,陈列的几张图片全是吴一德干毒.品和色.情交易留下的信息,证据确凿,警方对他再度发出逮捕通知,在有心人的推波助澜下,新闻居然上了热搜。 “是你做的?”夏树很震惊,没想到一个小姑娘有如此大的本事,说搞垮一个人就真能把人往死里搞。 谈樱抿了口咖啡。 以她的菲薄之力,若是无人相助,哪会那么容易的搞掉小有背景的吴一德。 她从包中取出段修与给她的律师名片。 不得不承认,段混人的助攻功不可没。 “夏树哥,你联系这位律师,他会帮你走流程。” 夏树接过名片,看到律师名字又是一愣,再看她时,眼里多了些探究。 “看来我妻子人缘不错,晕乎乎的还结识了些深藏不露的人物。” 谈樱弯弯唇:“冬卉姐姐前世今生一定都很善良。” 提到深爱的妻子,他眼暗淡下来,脸上的笑微微发苦:“成日傻乎乎的,想做坏事也没那个智商。” 旁边冬卉不高兴的戳了戳他的头,不满道:“天天说我笨,你这个臭男人要是聪明,过两年赶紧娶个比我聪明漂亮的媳妇儿!” 此番话,也就谈樱能听见了。 她端着咖啡杯的手无意识握紧,看见冬卉瞳中闪烁的泪水,鼻尖竟也有点发酸。 那句话便应景的飘进脑中:死亡最强大的力量不在于它能让人死去,而在于让留下的人不再想活着。 冬卉希望夏树好好活着,过得幸福又安康。 即使想到原来生命中没有了她,他也能过得幸福又安康,会有点难过和失落。可那点人性的自私,比起心爱的人的快乐,是不足挂齿的。 忘记她。 然后开启另一段崭新的人生。 谈樱和夏树在咖啡厅坐了很久,小透明冬卉一直撑着下颌,痴痴盯着他。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解释不清的奇怪现象,比如夏树在喝着黑咖啡时,忽然招手服务员,又点了杯拉花卡布基诺,要小熊拉花。 那杯咖啡,在谈樱和服务员诧异的眼神中,放在了他旁边的空位。 冬卉的面前。 “她只喜欢喝卡布基诺。”夏树语速缓慢而怀念,“你是她的朋友,她若是还在,你帮我们这么多忙,怎么说也要好好感谢下你。” “就当,我和她一起请你喝咖啡。” 他脖颈慢慢地、慢慢地朝空位看去,脸上的笑很温柔。 有那么一瞬间,谈樱觉得他和冬卉四目对上,深情相望。 如果冬卉不是一缕透明的魂魄的话。 “夏树哥,律师你联系好后,明天再联系这位记者把你们的事情爆出来,监控被毁了没关系,只要媒体和警方重视,真相一定会水落石出。” “好。” “周末我期末考完,有空的话,可以带我去看看冬卉姐姐吗?” 夏树微愣,而后笑开:“当然好。谢谢你。” 两人分别,谈樱在咖啡厅门口注视他离开的背影,冬卉站在她身边,眼眶红红,满脸不舍。 谈樱看了她一眼,轻轻道:“去吧。” 那么不舍,跟上去在他身边呆上一晚也无妨。 谈樱发现,冬卉的身体一日比一日透明,好像一缕清风过来,随时能消失似的。 纵使没有言明,她们彼此都清楚,吴一德的事情一解决,冬卉或许就会在这世间彻底消失了。 第154章 被大佬暗搓搓保护的感觉 盛夏的晚风一缕缕袭来,驱散零星湿黏的热意,马路车流川流不息,安静的人行道不时传来虫鸣。 冬卉终究是跟过去了。 谈樱背着书包漫无目的闲荡,打算快到晚自习下课时间再折返校门口。 路边的公交站台坐着两三人,还有一张空着的长凳,她抬脚准备过去,长凳后的广告灯箱忽而滚动,明亮的画面出现一张楚楚动人的脸。 明眸皓齿,笑容清纯甜美,巴掌大的小圆脸肌肤细腻光滑,嫣红的唇勾起右脸颊深深一点酒窝,俏皮又稚气。 单看这张稚嫩的脸,很难想象对方已是二十五六的熟女年纪。这是某大牌企业新款手机的广告,邀请当红小花旦舒旎旎代言。 代言。 舒旎旎名牌大学表演系科班出身,大学时就参与不少电视剧的拍摄,在前年上映的一部大制作科幻电影中担任女主角,电影大热,获奖无数,舒旎旎一夜成名,从十八线小明星跻身四小花旦之一。 直到那个让她身败名裂的绯闻被爆出。 谈樱失神望着那张熟悉的脸庞。 昔日两人迎着晚霞一起放学回家、缩在一个被窝聊少女心事的场景历历在目。 画面倒退到最后,是那道瘦弱无骨绝望站在顶楼天台的凄美背影。 “我没有!” “......我恨你。” 女人冰冷无望的声音被夜风吹的破碎,她回眸深望一眼,而后在惊呼中一跃而下...... 谈樱猛地闭上眼睛。 十指交扣的手泛着铁青的白。 旎旎是什么时候和那个男人扯上关系的? 若是没记错,那则未拍起大浪花的花边新闻是在今年秋初报道,极有可能是旎旎与那人扯上关系的初端。 她要去京都。 不管一切来不来得及,都不能让前生那一幕再度发生! 南城#医院。 昏醒过来的殷杳看着镜中肿成猪头的脸,还有屁股一挨床就传来的难堪痛苦,气恼的扑进殷母怀里痛哭。 捧在手掌心长大的明珠被人欺负成这样,殷母也气得肝疼,“杳杳,你告诉妈妈,昨天晚上你去那里干了什么?” 要调取监控,却被告知昨晚附近的监控刚好坏了,派人去街上找目击证人,到现在迟迟没得到一丝半点消息。 难道她女儿就这样莫名其妙白白挨了场打? 殷杳扑在殷母怀里,边哭边思忖要怎么跟母亲解释。要是母亲知道她选了个偏僻的街道是方便买凶收拾人,指不定要怎么教训她。 “杳杳,你跟我说实话,现在欺负你的人找不到,只有你说了昨天和徐恰去那里做什么,妈妈好理出头绪。”殷母又劝道。 殷杳深吸口气,昨天找人教训苏檀樱,人没教训成,她和徐恰反而被套麻袋打了,要不是司机迟迟没等到她们过来查看,被路过的混混起歹意拐走都有可能。 她有点怀疑,打她的人不是徐恰请的那几个小太妹,就是侥幸逃脱的苏檀樱。 苏檀樱连杨美美都敢过肩摔,殷杳觉得苏檀樱能干出套麻袋这种损招无可厚非。 殷杳再三考虑,把昨晚的事一一说了。至于收拾苏檀樱的原因,她只说是对方屡屡过来挑衅她。 殷母听完脸沉了沉,从那次苏檀樱害她闺女在警局蹲了两天,还变着法子要走殷家一间走廊,她就觉得那小贱丫头心机不浅。 这回十有八九还是她! 殷母后牙槽狠狠一磨,低头教育了殷杳几句:“以后不准再做这种事,要做就要做到万无一失,免得被人抓到把柄,你看你这次吃了多大的亏。” 殷杳哭哭啼啼了一会儿,才安静的睡过去。 殷母摸了把女儿泪潸潸的脸,咬着牙走出病房,吩咐一旁的秘书:“你查下苏檀樱昨晚的行踪,再叫老宗联系下苏氏企业的几个董事。” 哼,等她抓到那小贱蹄子的把柄,非得给苏家一个狠狠的下马威! 殷母如意算盘打得噼啪响,没想到刚到家就听到书房传出的怒声,殷百宗红着一张脸从里面出来。 殷母忙迎上去:“怎么了,干嘛发这么大的火?” 殷百宗忍着怒气看她:“杳杳昨晚惹到谁了?” 殷母表情有点惶然:“怎么了?” “谈得好好的地皮黄了,要不是副局拐着弯提醒我和段家那位爷有关,我到现在还不清楚缘由!你跟我去医院好好问问杳杳,是不是又干了什么蠢事!” “……” 殷母看了看殷百宗怒火滔天的脸,梗在心口的气愤变成一口窝囊气,咽不下去也作不出来。 谈樱和苏梓回到家,客厅里亮堂堂,苏敻和二叔苏质正坐在沙发上喝茶,茶几对面坐着殷氏夫妇,还有容貌一言难尽的殷杳。 谈樱眼底快速掠过一丝狐疑。 苏梓看到客厅里的“大场面”后,脸色急剧变化,一把拽住谈樱的胳膊。 不会...不会是昨晚的事败露了吧?! 天啊,她会不会被爸妈打死,被大伯赶出家门! 谈樱淡定的把胳膊从苏梓猪蹄中抽出来,给了她个微妙的眼神,迈着优雅小步子朝厅里走,礼貌的和几人打招呼。 走得越近,越能感受到沙发上两道怨毒的注视。 “哎唷,小姑娘回来了!”最先看到她的是殷母,女人脸上挂起慈爱的笑。 苏敻也笑得朝她招招手,谈樱坐过去后,他小声在耳边道:“你殷伯父殷伯母带着杳杳过来道歉,不准摆脸子,态度好点。” 声音虽小,若仔细听也能听到。 不准摆脸子? 他们殷家还得看一小小苏家的脸子不成! 殷母脸色有些难看,殷杳更是气得差点从沙发上跳起来。 她早上刚醒来,屁股上的伤还疼着,就被她爸拉过来赔礼道歉!她找人揍苏檀樱不假,可现在被不知名人士揍成猪头的是她,苏檀樱这个贱人完好无损的,爸爸居然还让她亲自到苏家道歉! 保不准套麻袋揍她的人就是苏檀樱,苏家到底哪来的那么大的脸! 殷百宗的话殷杳不敢不听,低着头站起来,屁股抽离沙发的那一瞬生疼的她皱起脸,声音也显得咬牙切齿:“苏檀樱对不起,昨天的事是我的错。” 咣地一声,殷百宗重重拍了下桌子,那气势就连苏敻也吓了一跳。 “殷杳,道歉好好道!你什么表情?” 殷杳:“……” 屁股疼皱下眉还要骂她?! 殷杳是被娇宠长大,很少被殷百宗训斥,更别提被当众不留情面的训斥,当即没忍住哇的哭出声。 殷百宗任她哭,不为所动的瞪着她。 从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打下来的地位,殷百宗可不想因一点小破事引发千里之堤溃于蚁穴的惨事。他的一双儿女,万不能成为作天作地的二世祖。 殷杳上面还有一个哥哥,在外留学,是中规中矩的富二代。 也就殷杳比较小,家里宠的多。 殷杳虽憋屈,哭了两声只好继续道歉:“真的对不起,我因为上次被关的事有些生气,被人教唆犯了错,希望你能原谅我。” 两次了! 她两次当众下面子给苏檀樱道歉! 这教训妥妥当的成为她人生中挥之不去的阴影。 谈樱端正坐着,清澈的大眼认真看着殷杳,方才脑子里想出的对策因殷家道歉的反转没了用处。 虽不知殷家是因何如此大张旗鼓的跑到苏家跟她道歉,谈樱欣然接受了。 “没关系,我一点伤都没受,倒是苏梓妹妹比我更委屈。” 殷杳:“……” 一旁隐形的苏梓瞬时成为焦点,忙绷直脖子。 在殷百宗严厉的注视中,殷杳吊着口郁气,转了方向,闷声的也给苏梓道了歉。 跟苏檀樱道歉算了,反正不是第一回了,可居然还要跟苏梓这个懦弱的墙头草道歉!! 她脸还要不要了! 殷杳觉得今天比那年芭蕾舞比赛打脸输掉还屈辱。 苏梓受宠若惊又惴惴不安,当即慌乱站起来原谅昔日心目中高高在上的殷家小公主。 殷家小公主的道歉她可受不起,可别把她记恨上以后再找她麻烦啊。 殷百宗领人浩浩荡荡道完歉,给足了苏家面子,顺带给苏敻谈了两个得利的合作项目才打道回府。 走时拽住送客到门口的苏敻,和声道:“新区那块地,烦请你跟修少捎句话,有事好商量。” 苏敻打了几句哈哈,一头雾水的拐进客厅,把谈樱单独叫进书房。 殷百宗一家过来他才知道,原来苏檀樱两人昨晚不是遇到流氓,而是被殷家小千金故意买凶揍人。 他女儿懂事啊,怕给家里惹麻烦特意瞒住他。 这点事情殷百宗犯不着下面子屈尊过来道歉,他琢磨殷百宗刚才的话,想明白肯定是段家那位爷出手做了点什么,殷百宗不想得罪段家,采取明智的迂回战略先来安抚他苏家。 苏敻乐不可支,小女儿给力,真抱上段家老二这只粗大腿了! 谈樱看着苏敻乐得跟二傻子似的脸,不着痕迹蹙了蹙眉。 心里隐隐有种预感。 “檀樱啊,你殷伯父特意过来道歉,得饶人处且饶人,给修少面前说几句好话,这事就过去了。”苏敻语重心长道。 谈樱眉梢挑起,神情懵懂道:“殷伯父过来道歉,是因为段先生?” “应该是的。” “……” 段混人果然无时不刻阴魂不散。 看来她那天就算毫无准备,也不会出什么事。 这种被大佬暗搓搓保护的感觉,怪异的让谈樱眉头又簇了蹙。 接着精致的小脸黑了黑。 ...那她拿斧头追人和套麻袋的操作......该死,这个偷窥狂! “檀樱啊,”苏敻的谆谆呼唤把她拉回现实,“上次给你提的宴请修少的事,我看还是你去说。” “……” 谈樱无辜的看着苏敻堂而皇之的脸,心底唾弃的想骂娘。 苏敻也有点抹不开面子。 要不是实在联系不上行踪不着调的段二少,他也不想做个出尔反尔的父亲啊。 “听爸爸话,男人要哄哄才能把他吃的死死的,你亲口去请,他高兴还来不及。” “……” 谈樱深刻怀疑苏敻上辈子是做老.鸨的,成天都教她些什么破玩意儿。 乖女儿人设暂时还要维持下去,她乖乖应了。 回卧室沐浴洗漱完毕,谈樱呈大字躺在软乎乎的床上,掌心握着手机,白皙透粉的小脸严肃板着。 等过了这五天再去联系他,应该... 不算特别打脸吧? 只是郑端伟的事该怎么下手。 她不可能无凭无据的跑到警局说有人会劫车,百分百会被当做神经病打出警局大门。 当年新闻报道的是押送车被失控的集装箱货车迎面撞到,救援时受了轻伤的郑端伟趁机逃跑,慌不择路又被一辆私家车撞倒,当场一命呜呼。 死的有点倒霉,但绝对不是巧合。 谈樱躺在床上琢磨来琢磨去,暗暗下了某个决定。 …… 军区部队。 翻来覆去睡不着的还有某位大佬。 黑暗中段修与一双漆黑的眼眸被手机荧屏照得亮森森,翻了会照片,视线停在页面的一个对话框。 谈樱的微信昵称是一个草莓图案,他把备注简单明了的改成“宝贝”。 他已经三天没见到他的宝贝,三天没跟他的宝贝说过半句话。 非常极其的不爽。 阎王爷冷着脸闭目养神了三小时,脑中翻来覆去还是那张傲娇的小俏脸,烦躁之余,噌地从床上坐起。 阎王爷不高兴,小鬼们铁定要遭殃。 于是,凌晨三点,一声号角划破宁静香甜的黑夜。 特么紧急集合了! 安静的宿舍楼顿时响起窸窣急促的下地穿衣声,这种事时有发生,尤其是在集训期间,个别兵蛋子虽心有抱怨,还是急匆匆的随大部队下楼集合。 前两天秦首长“不小心”说漏嘴,此次集训表现突出的人,除了有机会进红鹰特战队,还有参加国际特种兵竞赛的资格。 但凡有点追求的,都想把握住这次机会脱颖而出。 宿舍楼下,人高腿长气势卓绝的男人冷着张俊脸站在台阶上,背手掐表等着绿油油的一从兵集合。 最后十秒,低沉可怕的悦耳嗓音还做起直播,落在后头的几人拎着裤子在“5、4、3、2......”的倒数声中抖着手差点从楼梯上滚下来。 第155章 我跟你告白是看的起你 一大早,各大新闻版面相继被一则新闻霸占,有关丁香会所老板吴某见色起意,尾随美少妇强闯名宅将人残忍杀害、并伙同某位警官销毁监控证据的新闻直上热搜,众网民纷纷拿起键盘,笔诛墨伐。 老教学楼破败的天台,烈日藏匿云间,是夏日里难得的阴天,谈樱靠着角落的石栏杆,凹凸不平的扶手上放着打开的盒饭,卤肉醇香四溢。 手机页面慢慢下滑,粗略扫了扫前排的高赞评论,谈樱唇角微弯,“我问了夏树,案子已立,律师会替你们争取最大的利益。” 冬卉的头凑在她颈边,裹挟着一股阴冷。她惨白的脸也露出了笑容:“太好了,总算要得偿所愿。” 她抬起胳膊,歪头看着透明魂体,高兴之余只剩无尽的怅然。 快要彻底离开人间了啊... 死了以后才发现,活着真好。 谈樱夹起一片卤肉,食堂的饭口味一般,她吃了几口就丧失了兴趣,盖上盒饭手掌一撑坐到扶手上。 “我好心一次,你还有什么愿望,我可以帮你的。” 她背对铅灰色的天空而坐,墨发随风舞动,褐眸清冷又真挚。 冬卉有片刻的愣神。 愿望? 她摇摇头:“我唯一希望的是夏树可以过得幸福。” 可一个人过得幸不幸福,不是他人能左右的。 谈樱脑袋歪了歪,“等他娶了新妻,我会去你的坟头告诉你。” “……” 冬卉双眼直要把她瞪穿,这个人类少女会不会说话!她都死了只剩渣渣,怕不是还想把她气诈尸! 谈樱翻着手机,卷翘的长睫毛忽而一抬,“你认识他吗?” 冬卉凑近,看到照片里的男子眼都直了。 好、大、一、帅、锅! 长得如此英气标志,只需一眼都将人难忘。眨眼的瞬间,冬卉惊呼出声。 “这不是...他、他?!” “嗯?”少女的尾音很好听。 等冬卉注意到大帅哥旁边那张熟悉的少女脸,气得直接爆出口:“擦,居然勾搭我男神!你凭啥能跟他合照!” “你认识他?” “岂止认识,我贴身照护了他整整一个月呢~”故意想气气她,冬卉语气暧昧。 谈樱眨着桃花般的眸,静等她的下文。 冬卉转而问她:“你和他什么关系?你要记住你现在是个十八未满我未成年少女,我男神可不是尔等孤魂野鬼能随便招惹的!” 谈樱眼珠一斜,昂起下巴,“我是人。” “我看你顶多算半个人!” “……” “呃,行吧,他去年执行任务重伤住院,我技术好长得漂亮,就被派去照料他。” “他和你关系如何?” 冬卉奇怪的看她一眼:“你是和我男神好上了?想调查他的情史?” 谈樱微微一笑。 也不知是默认还是什么,眼神凉的让冬卉下意识退后一步,“你放心,男神要是不高冷就不会被称为男神了。他人很冷傲疏离,养伤时不是看书就是远程指导工作。不过。” 她嘿嘿一笑,不怀好意:“他心里可是有个白月光的,我碰到好几次他捧着张照片发呆,忧忧郁郁的,迷人死了!照片上是个大美女~” 谈樱:“……” 他心里有没白月光,关她什么事。 “这样就没有了?” “干嘛,你很希望我和他发生点什么?” 谈樱:“……” “啊!”冬卉又是一声咋呼,“我想起来了,本来觉得他是个毫无感情的怪物,直到有一回。” “医院当时里有个大有来头的见习生,配药时犯错,我就训了两句差点被主任开除,还好他当时在病房,出口帮我说了句话。” “噢。”谈樱若有所思,“没了?” 冬卉:“……” 人类少女到底想从她嘴中套出神马?! “然后半个月后我就凄惨的挂啦!你还要问啥!”冬卉炸毛了。 每次想到她的死,冬卉能分分钟变成厉鬼。 谈樱眼神怪异的看着炸毛的冬卉。 她和段修与之间的关系,出了互相认识,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可为什么段修与一出现,冬卉就会从她身边消失? 冬卉被她盯的发毛,大声道:“我说完了,该你说了吧,你怎么和我大军医院镇院男神勾搭上的?” 谈樱跳下天台没理她,拎着凉透的盒饭下楼。 天色阴沉沉,好像快要下雨,路过楼梯间的窗口,她忽然看到老楼后的木棉树下站着两人。 少年背对着窗户,只能看到对面女生通红愤怒的脸。 谈樱悄悄靠近窗。 “谈时,我跟你告白是看的起你!你凭什么不答应?” “你爸爸就是个大贪官,我都还没嫌弃你,你以为自己几斤几两啊!” 挖苦嘲弄的声音让谈樱两条细眉紧紧皱在一起。 少年胳膊微微颤抖,暴起青筋,变声期的沙哑嗓音含着股怒气:“你说谁是贪官?!” 许是他的表情太吓人,女生瑟缩的往后退了退,嘴上不饶人道:“贪官的儿子!恶心!” 说罢撒丫子就跑。 树下清瘦的背影颤抖着,像尊石化的木雕,一动不动僵在原地。 “哇,现在高中生不得了,告白不成还扯上人身攻击了。”冬卉感慨着,见谈樱一言不发的下楼梯,咋呼着忙跟上去。 出了老楼,是一条年久失修的菱形砖路,拐出砖路是条平坦宽阔的柏油大道,路边种着高大葱郁的白杨。 谈樱加快步伐,刚好走在从老楼后面绕过来的女生的后面。 在冬卉的不明所以中,谈樱快步追上人,皙白的手搭在女生的肩上。 “同学等等。” 温柔又好听的女声。 心情愤愤然的女同学拧着眉回头,还没看清身后的人,啪!啪!两声清脆响亮的耳光,打的她眼冒金星。 然后身子一沉,又被大力的推向路边的灌木丛,一头栽了进去。 “我日!谁打我!” 扑簌簌的灌木丛中传出狮吼,冬卉瞠目结舌飘在半空,从没见谈樱溜得如此快过。 一言不合就打人......这位人类少女真是让她一言难尽。 同样一言难尽的,还有慢吞吞从楼后走到大道上的谈时。 脸色怪异的看着跑远的略微熟悉的身影。 好像是...上次在班外走廊踹人命根子的那个女孩...? …… 当“尾随杀人警方包庇”事件在网上闹得热火朝天时,警局负责此案的小组陷入了混乱中。 吴一德不见了! 本该在警方监视范围中的人,在自家高档公寓离奇消失了! 岳襄正在别墅一楼阳台抽烟,正过瘾着,忽见修剪整洁的林木剧烈晃动两下,一团黑影乍然从花坛后翻了过来,吓得手一抖,烟头直接烫到自个儿的嘴。 “襄哥!襄哥!只有你能救我了!求你再帮我一回!” 岳襄低咒一声,一脚把跪在他脚边的吴一德踹开。 “我前两天刚把你保出来,你他.妈立马又惹了事,我可没通天的本领,你有能耐找别人去!” 吴一德正在通缉中,大晚上跑到他家来,不纯粹给他惹麻烦。 岳襄厌恶的不行,招人就要把他扔出去。 “襄哥!”吴一德一把抱住他的小腿,只差痛哭,“一次,就这最后一次!你想办法把我送出南城,求你了,我不想坐牢!” 岳襄使劲扒拉他,扒拉不动,只好放弃。 “不是我不帮你,你惹着人了,我无能为力。” 吴一德死死扒着他的腿,闻言茫然抬头,全然不知最近有惹上什么大人物,会所那些“小生意”一般合作的都是三教九流之余,很少会跟权贵阶层打交道。 他最近是命犯太岁,连去年冬天杀了个人的事都能被扒出来! “襄哥,我真没得罪过谁...你你想想是不是有人故意拿我开刀,谁都知道咱俩关系好......” 岳襄脸一黑,直接踹开他:“你自己犯得事,特么跟我有屁关系?滚滚滚!” 软的不行,只好来硬的。 吴一德脸色一变,狰狞道:“襄哥,你这回不帮我,别过我翻脸不认人!” “……” “你说,我要是把你干的好事捅出来,那位太子爷能放过你?” 岳襄呼吸加粗,拽起他的领子,死死瞪着他:“你说什么?” “嗤,”吴一德狞笑道,“那个录像我有备份,只要我出意外,保管你当天就能在网上见到。那视频,可把你的脸拍的一清二楚!” 岳襄脸色难看,恨不得一把把他掐死。 他甩开他的衣领,脸上换了副笑脸:“得,我帮你最后一次。出了南城,立马把东西当面销毁。” “一言为定。”吴一德猥琐的脸露出阴谋得逞的得意。 多亏当年机智偷偷把那个录像拷贝了一份,有这玩意儿在,岳襄还不得任他摆布。 让佣人带吴一德去客房休息,岳襄气恼的回到书房,砸歪了半张桌子还不够出气。 他拨了通电话,片刻后有人进来。 “你派人去把吴一德老底翻遍,替我找个东西,记住别惊动警察。” “是。” “还有,让人把这些话透露给吴一德。” “……” …… 谈樱回到家,苏敻一得空就召她来书房刺探军情。 “檀樱啊,修少怎么说,什么时候有空过来?” 谈樱默了默。 “......可能是因为忙,还没收到他的回话。” 小表情透着些委屈。 苏敻怕打击她的自信心,忙安慰了几句道:“没事,当兵的都忙,何况修少官大。等明天还没回信,再去问问。” “……” 谈樱应了,默默回房。 房门关上,世界安静。 也不知舅舅与母亲那边有没有收到她寄的匿名信。 等洗漱完上床,她看着手机屏幕的聊天页面,陷入沉思。 白毛大狗睁着黑溜溜的眼睛与她隔空相望。 段修与果然好样的,说不出现在她面前,一条消息也没发来过。是太守信,还是根本就...... 打住打住! 谈樱猛摇头。 睡觉时间,想他做甚。 等她酝酿好睡意即将进入梦乡,冬卉那只杀千刀的鬼忽然急吼吼的穿墙而进,携来无边冷意。 “谈樱,你快跟我去救救夏树!” “吴一德找上他了!” 谈樱猛地从床上坐起。 吴一德这个时候不是应该被拘留察看,莫非他要戴罪潜逃? 脑中思绪频转,谈樱已换好衣服,还是那一身黑。 她推开窗,发现窗外下着大雨,冒雨翻窗,脚底打滑就是悲催的下场。 冬卉急的直冒黑气,脸渐渐要肿胀成一开始的难看模样。想来是十万火急的坏事。 谈樱看她一眼,决定从正门出发。 楼下庭院有监控,门卫看到肯定会跟苏敻禀报。 她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边下楼边拨号,话筒嘟嘟响了七八下,她心一慌忙又掐断了。 一楼大厅关着灯,这个点大部分人都已经入睡。 她套上一层雨衣,冒着噼里啪啦的大雨奔向大门,在门卫惊愕的注视中给了个手势,大步跑出去。 …… 白色的大理石地板淌着一滩殷红,斑斑血迹从拐角一直蔓延到另一扇门的入口。谈樱高悬着心,扶着墙跌跌撞撞向里跑。 声音越来越嘈杂,有怒骂,有呻吟,就是没有熟悉的声音。 直到一声沉闷的枪声,嘈杂戛然而止,沉寂蔓延。 谈樱停在门口,屏息张望,心跳如鼓。 有面色残留着杀戮的男人看来,脸色顿变,低声示意身边高大冷峻的男人。 那群人密密麻麻围成半个圈,依稀能看到中间卧倒的几具躯体和浓稠的血迹,正对着她的方向个头挺拔的男人,一眼便能望到。 “段修与…”她咬唇,低低唤着。 他瞳中凛冽滔天的气息,是以往从未见过的。 段修与很快注意到她,收拢了手里的枪,冷凝着俊脸大步走来,一把将她揽进怀里,遮住身后的血腥场景。 “怎么跑到这里,十步呢。” 十步办事不利,人都看不好! 谈樱踮起脚尖试图越过他的肩膀看清些什么,段修与略略一动,遮的更严实,将她往外面带去。 “你是不是受伤了?” 他衣服下摆有一片血迹,谈樱脸色一白,伸手去撩。 “没有。” 他更快的攫住她的手腕,不悦让她触碰到肮脏的血迹,“跟着十步先回家,乖。” 第156章 唔...性感迷人的胡渣 谈樱一扭头,果然看到后面紧跟着一辆黑色轿车。 派人跟踪她能说的如此理直气壮又坦诚,谈樱都不知道该怎么骂他才好。 憋了半会儿,也没挤出半个字。 段修与已经换好衣服,脚步声在楼梯间回荡:“你去哪里,报给我。” “我...” “听话,我正要过去,别浪费时间。” 大半夜冒着大雨急匆匆出门,据洛九说是往城郊方向走,用头发丝猜都知道没好事发生。 谈樱其实也不清楚自己到底要去哪里。 冬卉只知道那是个废弃的工地,工地附近的路倒是认识。 谈樱只好报上刚才给司机说的路名,电话就被挂了。 “小姑娘,你大晚上去这偏僻地干嘛?”下车时,司机担忧好奇的看她一眼。 谈樱低着头没说话,拢紧身上的黑色雨衣。雨势丝毫没减小的趋势,没两下脸就湿了个透彻。 见小姑娘不答话,司机摇摇头,开车一溜烟走了。 跟在后面的黑色轿车熄了火,紧跟着下来一个人。 空荡荡的街道没有警车来过的痕迹,她方才电话打的急,地点也报不清楚,也不知接线小姐姐是不是把电话当恶意骚扰了。 “冬卉,你记得地方在哪?”她压低声音问道。 冬卉点头,语气迫切:“你跟着我,再不快去夏树要被打死了!” 谈樱想说,吴一德那个恶棍想借夏树的嘴把她钓出来,最多把他打残,不会死的。 后面负责“跟踪”她的男人已经跟上来,为避免被当神经病,谈樱闭嘴沉默。 冬卉飘离大道,往广阔无边、被雨淋的泥泞不堪的荒地上走。透过雨雾,远远看见几处隆起的黑色阴影,像是被遗弃在禁地的恐怖屋舍。 有个魁梧壮硕的男人跟着,谈樱七上八下的心安定不少。 冬卉说对方有四个人,手持利器,想了想,谈樱回头对一言不发跟着的男人说道:“先生你好,事发突然,我朋友被几个人勒索了,性命攸关,可不可以劳烦你报个警?” “……”男人看她的眼神有点奇怪。 洛九腹诽,想当初有道上的仇家不识好歹要绑架二少,他可是以一挡四跟十步把对方干了顶朝天,那年,他们好像都才十六。 对方两车人,他和十步拼死拼活跟人滚成一团。 二少就坐在仇家的车头上吊儿郎当翘着二郎腿喝可乐。 洛九回忆起当时的场景就很气! 他对自己的实力蛮有信心,再说喊警察多丢人,当二少手下的人是死的伐? 洛九礼貌一笑:“苏小姐,对方有没有透露身份,把你了解的情况告诉我。” 天黑看不清男人的脸,谈樱只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杀戮之气。 这人的手上,没准沾染过不少鲜血。 谈樱深看他一眼,面上茫然无辜:“我只知道是个男的,威胁我夏树在他手上,不过来就杀了他......” 她和夏树共同的“仇人”,用脚指头想一想都知道是谁。 感情戴罪潜逃的吴一德跑这儿荒野撒泼来了,洛九扬了扬眉。 看来过会还是要跟警局那头吱一声。 冬卉这时回头小声道:“就是前面这间,我去看看里头的情形。” 谈樱眨了眨眼,算是应声。 回头也给洛九指了指:“就是这里...” 洛九点点头,走近打量面前两层高的破旧厂房,微弱的黄色灯光自上面的窗口散出来。 “苏小姐,你站着别动。” 撂下这句,他利索的攀上脚手架,扒着房檐观察玻璃窗内的情形。 动作毫不含糊,像经常干这种事似的。 谈樱眼角抽了抽,刚想跟过去,后背忽然罩来一片阴影,她惊得直要尖叫,一只大掌及时捂住她的嘴。 清冽熟悉的味道,沾染着微湿的雨意。 她讶然仰起头,对上一双漆黑深邃的眸。 段修与轻轻松松的把她身子扳过来,一把拥入怀中,右手勾起她的下巴,薄唇轻轻在她额上一印,低低的声音如环绕的立体音涌进她耳朵。 “有进步,有事知道第一时间找我。” “……” 谈樱嘴硬:“是我摁错号码。” “看来我的号码挺入你的眼。” 谈樱:“……” “几天没见,应该是很想我了。” “……”该死。很想打爆他的头怎么办。 段修与还想调侃调侃她,洛九已经跳下窗走过来。 一个淡漠的眼神过来,洛九恭谨的打完招呼道:“里头四个男的,地痞流氓之余。” 地痞流氓自然无法跟训练有素的特卫人员比。 段修与作为段氏准继承人,身边自拥护着一批训练有素的安保人员,俗称保镖。虽然也有随身的警卫员,但在私事上,段修与只用段家的人。 “叫两人跟你进去。” 十步一个手势,黑暗中立马又出现两个人。 谈樱这才发现,段修与身后还跟着几人,就连头顶上的雨伞,也由一位黑衣人士撑着。 她嘴角一抽,挣扎着要从他怀里出来。 出来一趟,排场真不小。 段修与扣住她的手,低头嫌弃扯了扯她湿哒哒的雨衣:“脱掉。” 碍事玩意儿,隔着层冰凉凉的塑料,温香软玉都没法好好抱了。 谈樱不依:“雨衣挡雨还保温。” “上车就不冷了。”段修与上手解掉她的雨衣扣子,嘎嘣嘎嘣的声音在雨夜中出奇的响亮......又怪异。 谈樱拽不过他,眼睁睁看那雨衣被丢到黑衣保镖手中,他拿过雨伞,一手揽住她的肩往回走。 大掌落在她露出的半截胳膊,熨帖温厚。 谈樱不自在的回头看:“夏树还在里面,我想进去看看。” 段修与不能和冬卉同时出现,也不知道冬卉在厂房里会不会受到影响。正值夏树的危险时刻,要是无法亲眼见到实况,肯定会很着急。 “有什么好看的,”段修与漫不经心道,语气有一丝不虞,“就这么担心姓夏的?” 谈樱抬眸无语的看他。 男人俊脸紧绷,毫不掩饰醋意:“都几点了,回家睡觉。” “他肯定受伤了,我要跟去医院。” 夏树因她被绑,说什么也不能对他不闻不问,谈樱隐隐怀疑,吴一德没准知道派对那夜把他坑了一顿的暗黑少女cos的人是她,要不怎么会绑了夏树点名道姓要她出面。 段修与声线冷冷:“上车里等。” “……” 回大路要经过一片泥泞的土地,许是看她走的歪歪扭扭,段修与把伞往她手里一塞,手臂一横,弯腰凌空抱起她。 “呀,你干什么......”谈樱脸一烧,惯性环住他的脖颈,又烫着般的缩回手。 “拿好伞。”他低低道。 雨伞歪斜着朝后倒,大片雨水淋到两人身上,谈樱握紧伞柄,环住他脖子,才叫雨伞正正好罩住两人。 滴滴答答的雨水敲击伞面,雨伞之下的空间狭小又隐秘,全是他的气息。 隐隐约约还能听到两道交替环绕的心跳。 谈樱轻轻屏住呼吸,没由来有些别扭,只觉身上热的慌,贴着他脖子的小臂痒痒的,一抬眼就能看到他近在眼帘的下巴,有一点点胡渣。 唔...性感迷人的胡渣。 谈樱严肃的正正脸,告诉自己不能再胡思乱想下去! 同样心猿意马的还有段修与。 他略一低头,对上两只亮晶晶水汪汪的大眼,刚想说话,后者受惊小兔子般的缩回眼睛垂下头。 低低的笑声自他唇间滑出。 宝贝太可爱,真想让人亲一口。 亲一口不够,还要再补上几口。 听到那声撩人的笑,谈樱又紧张的暗暗掀了掀眼皮,再次垂下眼已来不及,她又和段修与看对眼。 那黝黑深邃的眸子,翻涌着吃人般的灼热。 “……” 这臭流氓不会在暗搓搓打什么禽.兽主意吧?! 走上大马路,段修与的一双军靴已经脏的不能看,他皱了皱眉,看到远处驶来几辆警车,抽回视线径自走向挨着路牙子的黑色卡宴。 驾驶座上的十步立马下来开车门。 谈樱被安妥的放进后座,一挨着座位,她两手撑着软皮往后缩,看到脏兮兮的鞋子樱唇一撇。 车里干净整洁,一脚丫踩下去太糟蹋了。 把与警方交涉的任务扔给十步,段修与拉开门,看到娇小一团的小丫头正拿着车上的湿巾擦脚丫子。 谈樱出门急,袜子忘了穿,脱掉鞋只能光着白嫩嫩的脚丫。 车门被打开,凉凉的夜风往里钻,她眼睛往外探了探,段修与收了雨伞正准备上车。 眼看那比她的鞋子还脏的军靴要踩上车...... “你鞋子好脏。” 段修与:“……” 他半个头探进来,似笑非笑:“我的车,踩几下不行?” “...随便你。” 谈樱有点洁癖。 她把脚踝上蹭到的泥点子擦掉,一抬头,段修与同志有模有样的把鞋子脱了,挨着她的鞋放在车门边,正用湿巾慢条斯理的擦着修长手指。 侧脸线条安静好看。 她怔怔盯着他。 段修与把湿巾塞进垃圾收纳纸袋,唇边勾着笑,侧头看来:“过来。” 他张开双臂,要抱她。 谈樱别过头假装没看见。 头还没扭过去,男人庞大的身躯已压过来,长臂一捞,谈樱整个的栽进他的胸膛,腿弯一烫被抱到他大腿上。 “段修与,你松开...”动不动就抱人,脸皮子还要不要啦?! 谈樱绷着脸,看他把脸凑了过来,鼻尖相触,近的暧昧。 说出来的话也混不要脸:“让老公抱一下怎么了。” 居然得寸进尺到以“老公”自居! “段先生,你清醒一点好吗?”谈樱都被气笑了,“你臭不要脸,我还不好意思呢。” 他笑着扬起唇角,“早晚的事,我只是提早行使作为丈夫的权力。” 谈樱:“……” “这边提醒你最好去医院精神科看一看。” 他指腹摩挲着她的下巴,黑眸灼热:“我确实病的不清。” “……” “要不要治治我,嗯?” 谈樱心中亮起警铃,小腿一蹬要往后腿,臀部自他大腿往软皮上一滑,腰背被铁柱般的手臂紧紧箍着,猝不及防的被他翻身往靠背上一压,温软湿热的吻雨水似的在脸上落下。 缠绵,炙热。 偏生车外的大雨噼里啪啦,像在为车内暧昧蒸腾的旖旎伴奏。 谈樱唇被重重堵住,近在咫尺的俊脸漾着温柔神色,与唇上凶狠生猛的吻在五感上形成强烈对比。 段修与单手扣着她的后脑勺,舌滑在口腔横冲直撞,极近交缠。谈樱几乎要闭气而亡,瞧着空档狠狠咬了下他的唇,男人支吾一声,黝黑的眸竟闪烁出兴奋神色,反手把她推倒在车座上。 高大身躯山一般的压下来,微带薄茧的手潜入她的上衣,自下往上在滑腻的腰间游走。 谈樱瞳仁睁了睁,震惊于他的不安分间,男人的大掌已落在隆起的某地,轻轻一捏。 “唔嗯......” 羞耻的声音自相贴的唇齿间游出,谈樱羞恼的想跳起来把身上的男人狠狠揍一顿。 可他太重了,推也推不动,就连流连在身上的手都带着一种熟悉温存的味道。 谈樱对自己晃神时产生的迷.恋错觉狠狠唾弃了下! 嘴巴还被他忘乎所以啃着,她抽出一只自由的手,终于摸到他的脸,顺着硬朗的下巴线条向上,揪住男人软软的耳朵,使劲一拧。 “嘶——” 段修与眸底恢复些清明,不满的瞪着身下的女人,唇齿抽离,扯出几丝暧昧的银丝。 谈樱红通通的嘴巴撅起,拧着他耳朵的力道加重:“臭流氓!亲我就算了,你手还往哪乱摸!” 清脆的声音委屈又恼怒。 段修与目光下移,眼底划过一丝尴尬,左手刚要从她上衣中抽出,又突然顿住。 “干嘛?” 谈樱警惕的看着他发红的凤目。 段修与觉得自己才是委屈的那个。 以前两人在一起什么事没干过,别说摸一摸,澡都一起洗过。自两人成年起,没羞没躁的日子过惯了,独守空窗五年,好不容易再度重新拥有她,结果小丫头把他忘了不说,特么还成了个未成年! 想霸王硬上弓也下不去那个魔抓。 段修与冷冷扫了扫少女那一爪握不住的可怜小笼包,薄唇一掀:“也是,养大再吃也来得及。” 五年都过来,不差这一时半会。 第157章 口嫌体正直的少年郎 “总归是如此,学一学喜欢的东西,哪怕没混出名堂,也不算浪费时间与生命。”谈樱淡淡笑道,“你要是一心想学画漫画,阿姨和叔叔疼你,也不会多说什么。” 尹吉拉垂下头,皱着眉有些苦恼。 檀樱说的没错,是她心里的“漫画家”暂时仅是个念头罢了,她只想过父母会不同意,却从未为这一闪而过的梦想做出什么具体行动。 “我得好好想一下。” 尹吉拉握起一根笔,左手撑着腮,在漫画书空白的页脚无念无想的乱画起来。 谈樱目光重回错题笔记本,思绪也重了几分。 最近精力放在学习和琐事上,画笔都很少握了。她虽有几分天赋,隔了作为阿飘八年未执画笔的时光,也不能把握半年后在艺考中脱颖而出。 尽快杀进顶芮。 那女人囚禁她一年,窃取她的作品挤进顶芮成为首席设计师。这笔厚重的账,怎么也得翻倍算回来。 还有两天期末考,这两天全是自习课,谈樱索性决定跟住校生一起留到最后一节晚自习再回家,苏梓近来态度大变,也粘着她跟着留下。 晚自习前的饭点,谈樱和尹吉拉结伴去食堂吃饭的队伍被苏梓强行加入,变成了三人行。 下楼梯时正巧碰到蔡湉和祁开朗几人,三人行汇聚成一波,浩浩荡荡去食堂。 蔡湉念叨着要吃猫耳朵,祁开朗和几个男生就自告奋勇去食堂买饭占座,四个女生结伴去食堂边的小超市。 谈樱走在最后,低头抬头间正好和买完水出来的少年撞个正着。 啪嗒。 罐装可口可乐顺着三层台阶滚落。 “不好意思。”谈樱小走几步把可乐捡起来,抬头对上一双熟悉的眉眼。 “没关......”最后一个字在卡在喉咙。 谈时看着矮他一头略有眼熟的女生,眼睛渐渐睁圆。 .......上上次在班外走廊踹人命根子and上次抡人巴掌跟玩泥人似的那个女生?! 这命运般的巧合。 是上天送给她难得的机会呐。 谈时看到女生眼瞳迸发出狼般的绿光,快的让他以为是错觉。 接着,他的胳膊就那么被抓住了。 “同学,你的可乐被我摔坏了,我再赔你一罐。” 谈樱紧紧攥着亲弟弟的手,激动的心神荡漾,面上淡定扬起亲和的微笑。 同校一个多月,总算让她逮住机会。 乖弟弟,姐姐还活着,以后会好好保护你的哦。 少女的笑容太过热切,颠覆了前两次留下的深刻印象,谈时心中发毛,尴尬的挣脱她的手。 “不用了。” “那怎么行,我心里过意不去。” 姐姐给弟弟买东西天经地义,何况是一罐可乐。 “真不用,麻烦你让让,我要走了。”谈时冷起脸。 遭遇家中巨变,从京都转学来南城,谈时泼皮似的性格逐渐被磨平棱角,变得孤僻又敏感。他挂起惯常的冷脸,试图吓退面前“自来熟”的女生。 谈家兄姐弟三人生得具是出彩的好,比起哥哥刀锋棱角般凌厉的五官,谈时长着张嫩的能掐出水的娃娃脸,小时候不懂事时天天被谈樱妹妹妹妹的叫,差点也当自己是女孩子。 “奶油小生”谈时虽然很低调,在明德高中也是标杆似的存在。 杵在小超市门口的两人很快成为周围人注目的存在。 妈、呀!缠着谈时的女生不是前阵子由臭垃圾逆袭成“惊”世美女的苏檀樱么! 特大新闻!苏檀樱单恋关校草不成,转而勾搭上级草谈时啦! 谈樱毫不在乎今日的行为会在学校论坛引起多大震动,只定定看着眼前的谈时。 眼底强压住欣慰的贪婪。 前生死后化作一缕幽魂,再见谈时时,失去右眼的少年落魄潦倒,为了复仇混入贩毒组织,最后落得乱枪打死的下场。接着母亲受到打击重病不治,哥哥出狱后面对家破人亡的境地,才会走上那条不归路。 虽然已经很糟糕,可更糟糕的事目前暂时被避免了,谈樱很庆幸。 “那等我赔你一罐新的可乐,你再走可以吗?”她脆声道。 谈时脸上有些不耐,在对上她清澈的眸后,那点不耐又离奇的散去。 “不用。”他微恼道。 耳尖发起不自然的红。 谈樱知道,自家弟弟是个口嫌体直的,丢下句“等我一分钟”,攥着凹了个口子的可乐快步往小超市里钻。 实际上不过半分钟,人就钻出来了。 谈时板着不耐烦的脸靠墙站着,头微微低垂,不远处有两个低年级的小女生交头接耳,时不时偷看去一眼。 谈樱唇角弯了弯,放缓脚步。 “喏,好了。” 她伸出手,白皙的半截胳膊纤细的似乎一折就能断。 谈时瞧她一眼,拿起可乐就走,又被叫住。 “还有这个。”谈樱晃了晃右手上的一袋开心果,直接往他手上塞,“算赔偿利息。” 给完东西,谈樱扭头就走。 只剩谈时皱着眉,神情复杂。 他最喜欢的零嘴是开心果,谈樱给的,刚好是他常吃的一个牌子。 他扭头张了张嘴,还没说话,就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蔡湉拎着一包零食,张嘴傻在原地。 谈樱给谈时东西的一幕正好被她瞅见了。 此时,她瞪眼扒着谈樱摇来摇去,身后的八卦之魂来张牙舞爪。 “哇檀樱,你刚才是在给谈时买东西?我们班的谈时啊!喂谈时,你认识我们檀樱啊?什么时候你俩这么熟了。” 檀樱。 谈时心底狠狠一撞。 是了,这个有过几面之缘,因暗恋关风眠“火遍”全校的女生叫苏檀樱。和他姐姐有相似名字的苏檀樱。 谈时没再搭理人,紧抓着可乐和开心果大步走开。 蔡湉还在嗷嗷叫,谈樱头大的咳嗽一声,打断她的疯癫。 “刚才不小心把他东西撞坏了,所以我重新给他买了一份。” “是这样吗?” 蔡湉满脸写着“我不相信事情的发展如此简单,你们之间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奸情——哦,秘密!” 谈樱正经的点头,“不然呢?” “你是不知道,我们班谈时性格有些孤僻,转学过来一直独来独往,私底下还有谣言说他是贪官的儿子,贪官爸落马跟着妈妈来南城逃难来,也不知道是谁瞎传的,所以看到你给他买东西,他还接了,有点惊讶。” “噢,是吗。”谈樱淡淡应了声,瞧起来似乎对谈时的事并没多大兴趣,蔡湉又八卦了几句就扯了别的话题。 暮色降临,谈樱望着深色天幕,眸色发暗。 另一边,谈时离开小超市后没回班,去车棚取了山地车直接回家。 大院沈家,沈柏槐和沈宜面对面坐在客厅,对着沈宜手中的信纸二脸复杂。 连着三天,沈老爷子一大早都会收到一封印有“沈柏槐亲启”的无名信。起初老爷子并没当一回事,今天心血来潮拆开一看,震惊的赶紧把外出工作的沈柏槐叫回来。 信上就几行字,打印体,内容却极其骇人,直白的表达出一个主旨:郑端伟周五要被秘密遣送京都,有人要杀人灭口。 沈柏槐只知道郑端伟近期会被送到京都,但好说歹说相关人员就是不肯透露具体日期。郑端伟遣送京都,是直接要由最高法院公布开庭审理的,事关前国会议员的清白,牵扯数多相关政要,多双眼睛盯着,居然还有人敢下杀手。 这得多大的胆量和权势。 “怎么办?” 沈宜沉思良久,抬头问沈柏槐。 周五,也就是明天,事态紧急。 沈老爷子有点懊恨自己今天才拆开信看,又庆幸幸亏今天手抖把信拆了。 “我去警局探探气。”老人叹息一声,说道。 让一把年纪的老人低声下气去求人,沈柏槐可办不到,当即说道:“爸,我会看着办。再不行,这点忙修与应该是会帮的。” 沈老爷子深深一叹。 当了大半辈子兵,官职如日中天的女婿一朝落马,兔死狗烹,女婿的亲兄弟落井下石,又有政敌使绊子,谈绥和沈宜一房彻底孤立无援,就连关系还算亲厚的段家,没了谈樱与段修与的亲缘,家世地位上又隔着海沟般的差距,明面上早就断了关系。 再消耗段家的最后一点情谊,不止沈老爷子,沈宜也觉得羞愧难当。 她和段修与的母亲康萝芮是极好的闺蜜,但同时也身在两个不同的显赫家庭。谈绥贪污入罪,段家也不少高官,撇清关系是政治正确。 一而再再而三麻烦段家人...... 沈柏槐粗声打断沈老爷子和沈宜的愁绪:“都这种时候,还管什么面子不面子,人要是不愿帮咱不强求,人要是心甘情愿,好机会干甚平白放掉。” 谈时一进屋,听到的就是这一句。 少年茫然看着厅中三位长辈,气氛有点沉重。 沈宜率先站起来:“阿时回来了,吃晚饭没,我去给你热热菜。” 谈时随意点点头,眼尖看到茶几上的几个信封,快步过去:“这是什么?” 沈宜赶紧把信收起来,“一点收据而已,快去卫生间洗手,吃饭了。” 谈时不情不愿噢了一声,又低头好奇看了眼她手中的信。 沈柏槐拍拍他的肩,揣着手机上楼打电话。 谈樱没想到绞尽脑汁通知舅舅和母亲的消息,最后居然被段大佬又知道了。 男人坐在未开灯的办公室,指间是燃烧的香烟,墨眸沉沉凝着一处。 有人要在途中劫车,杀郑端伟灭口。 谁会去给沈家透露这种消息。 郑端伟会在明天被遣送他是知道的,还派了自己人护送,那暗中给沈家递小纸条的人像是确信郑端伟一定会出事似的,倒给他心底敲了声警钟。 段修与薄唇寡淡一勾。 “提醒下洛九,明天盯好学校周围。尤其是靠近学友路的那面墙。 有动静立即通知我。” 据考察,明德高中后头那堵偏僻的墙最是好翻。 站在一旁的方宸:??? 二少的话,是什么个意思。 ...这是怕什么红杏出墙的架势? …… 周五一大早,苏梓就被闹钟轰炸起来。临考前最后一天,按照她的佛性应该一觉睡到自然醒,再去微博上转个锦鲤祝愿明天取得好成绩。 可是苏檀樱想早点去学校复习。 她能怎么办。 当然是屁颠颠的跟去啊。 谈樱背着书包出来,看到走廊另一端刚好也出门朝她古德猫宁的苏梓,表情有点严肃。 今天注定是费脑细菌的一天。 依苏梓最近莫名其妙的黏人程度,首先,她要想办法把她甩了。谈樱觉得好像给自己挖了个坑,要苏梓像从前一样讨厌她,哪有今日的麻烦。 “堂姐,你在哪个考场?到时候考完试我找你吃饭去。” 轿车上,苏梓态度热络的不停找她说话,谈樱心不在焉回了几句,出神望着窗外。 要在学校装病开溜,并且瞒住家里,她似乎需要一个披肝沥胆的小伙伴,不,只要嘴严关键时候不拖后腿就行。 谈樱略带怀疑的目光落在苏梓脸上。 苏梓被看的发毛,摸了摸自己的脸:“...我脸上有脏东西?” 谈樱瞧着她蠢兮兮的脸,竟觉有两分可爱,弯唇笑了笑。 天煞的,苏梓被这不经意的笑容酥的眼都直了。 三堂姐是不是不知道自己气质有多好,随便勾勾唇,浑身都是迷人的韵味。 酱紫乱笑会出人命的! 谈樱垂眸快速的在手机上打上两行字,并且亮出屏幕,苏梓打眼看去,面色变了变,眼底闪过惊疑,而后郑重点头。 挖槽,三堂姐主动找她帮忙了! 她当墙头草这么多年终于有出墙之地了! …… 苏梓在早读课打铃前班主任进班时恰到好处的闹肚子了,脸色煞白,要晕不晕,谈樱忙不迭扶着她去校医室。 为了戏演得好,苏梓大义凛然的真吃了两片在校门口对面药店临时买来的泻药,在校医室找了张床躺好,当着医生的面拜托她回班拿几本课本过来。 上学期间出校门要登记,若借由生病出校就医会被通知家长,逃课也会被通知家长,让苏敻知道她离校就是一场麻烦。 谈樱只能出此下策,让苏梓装病,她身为堂姐陪同说得过去,再加上今天一天都是自习,没有老师会追究。 第158章 他可不是故意想看苏小姐摔屁股墩 在卫生间换好便利的休闲服,一出生活楼,谈樱悄摸摸地往学校后部跑去,正值早读期间,校园里没什么人,她很快跑到上次天台放风的老楼。 老楼再往后是一片荒芜的小树林,树林深处是道隔绝外界的围墙,墙不高,墙身老旧褪色,翻过去就是一条僻静的小街。 正值炎夏,道间郁郁葱葱,要穿过密密匝匝没条像样小道的树林就有点麻烦了。 谈樱穿着长裤短袖,肌肤娇嫩,浑身香喷喷,没走几步,露出来的皮肤就被恶毒的大蚊子叮出好几个包。 她一边打着蚊子,终于熬到两米高的砖墙前。 来这儿翻墙的学生似乎还不少,谈樱眼尖的发现脚边有个被堵住的大狗洞,也不知道是哪个奇葩搞的。 反正她绝对不会钻狗洞。 左右看了看,有处凹凸不平的墙面前垒着几块红砖,和旁边一块大石头组成阶梯样式。 虽然爬起来还会有点吃力,但——就是这里了。 哼哧哼哧。 谈樱死命垫着脚尖,双手艰难的扒住墙头,抬起右腿踩住凸出的一块,吸腹用力。 少女终于以一个极其不雅的姿势骑到墙头上。 她朝内看了看,围墙内全是树,没人会注意到她。 又朝外看了看。 还好就对面的人行道有几个路人,这条路路边全是高挺蔽日的梧桐,马路中央偶尔开过一辆车,不容易注意到墙上多出的人。 如此看来,一会儿跳下去摔成狗吃屎也不会被瞧见。 谈樱朝向瞧了眼。 她是会跳窗爬树,不怕高,可这外面的墙壁过于光滑,没有落脚点,直接两米高蹦下去,她这小腰板不会嘎吱折了吧。 要不...翻回去钻狗洞? 谈樱托腮,陷入沉思。 十秒后双手撑在腿两边,按住墙上的碎瓦砾,颤巍巍地蹲好。 身为一个小仙女,钻狗洞? 不可能的! 她要非常有风度的从墙上飞下来,像朵从树梢上飘零的花儿一样。 不远处,树后,目睹一切的洛九额角滴着冷汗,打开录像视频。 “二少,我要出面帮帮吗?” 本来还纳闷二少为什么校门口不让待,反叫让他蹲守明德高中边一条偏僻小街,等看见墙头突然伸出一双惨白的手,接着探出一张眼熟的脸。 洛九服了。 不按套路出牌的苏小姐要翻墙。 那颤颤悠悠不堪一折的样子,一看就没有优秀的翻墙经验。 可二少说苏小姐不走正门,有大半原因是不想被他发现行踪。要是他现在出现,不就把二少和苏小姐各自的小算盘都拨乱了? 视频那端没接通,洛九也没纠结出个所以然。 墙头上的人蓦地一动。 谈樱手掌扣住墙缘,扭身面朝墙面,左脚下探牵强踩住微凸的一处,屏息向下一跃—— “哎哟!!” 饶是平日气质优雅高贵,板起小脸还能装装清高,这翻墙技术差,一屁股坐到地上,那酸爽穿透脂肪和骨髓,谈樱脸蛋皱成小笼包,一条腿条件反射还高高朝天敲着,形象完美的塌裂成渣。 视频恰在少女纵身一跃时接通。 角度刁钻的画面,身着灰蓝色运动装的女孩四仰八叉,长长的马尾甩在地上,半边小脸疼的龇牙。 段修与:“……” 等听到通过机器传来的憋笑声,脸更黑了黑。 “洛九。” 阴恻恻的声线激起洛九一个激灵,他忙收敛神色,等看到屏幕上印出的发黑的俊脸,心虚的一批。 “二少,我是想帮忙的,可你说过不能出现在苏小姐面前。” 他可不是故意想看苏小姐摔屁股墩。 段修与:“……” 那边,谈樱几个呼吸后,左瞧瞧右看看,没发现路上有什么人,扶着小腰站起来,潇洒的拍了拍屁股上的灰。 没人看到刚才那一幕,她依然还是个会飞的小仙女。 一点皮肉之苦,没伤到骨头就行了。 从包侧的小兜中抽出一把车钥匙,谈樱走出林荫覆盖的人行道,盛夏的阳光穿透树叶一缕缕照进来,路中央毫无林荫的那片被日光照的发亮。 谈樱目光逡巡在路边呆在停车位上的轿车。 为方便行事,她可是花了大价钱办了假身份证和假驾驶证。苏檀樱生理年龄不满十八,这个bug让她有点难办。 比如自由出行,原主不到学车年龄,名下也没车,大半夜想出个门都不方便。 可她学过车,以前也经常开车出门。 不过,做了八年阿飘,生前又被囚了一段时间......算起来约莫有十年没碰过车,应该,技术不会太糟糕吧? 洛九眼睁睁看着少女上了一辆黑色别克。 驾驶座。 “卧槽,苏小姐这是要开碰碰车?” 资料上没显示苏檀樱会开车,小姑娘挥着斧子追人砍那幕还在脑中挥之不去,这次又拿出豁小命的架势? 洛九满脸复杂的看了屏幕中男人一眼。 二少变了。 口味忒重。 以前的谈小姐是多温柔可人的高雅名媛,二少情伤看样子是走出来的,可砸就想不开突然看上个行事怪诞性格古怪的未成年妹砸呢! 黑色别克发出启动的声音,接着。 嘭! 车轮一拐撞上了前面白大众的车屁股。 嘭! 七扭八拐倒车接着撞上后头路虎揽胜的车头,车灯都凹了个。 洛九同情了下豪车车主。 ……挖槽不对! 那是他的爱车! 洛九一阵撕心裂肺的肉痛。 身为从小跟在段修与身边作为特级保镖培养的洛九,那是小有资产,但谁家刚买不久的宝贝车被撞了不心痛! 段修与看着他发愣蠢样,气得差点从屏幕里爬出来。 “还不快去拦人!” 不管谈樱是何时成为苏檀樱的,算上她失踪的一整年,至少三年没碰过车。 何况,他家宝贝的车技...可以这么说,山林中横冲直撞的豪猪小马达,传说中的杀手女司机。 洛九拔脚跑过去时,车主人不知哪根筋开了窍,黑色别克出车成功,喷洒着车尾气滋溜蹿了出去。 那车速... 洛九来不及汗颜,赶紧上车追。 小平板视频已被段修与挂断,洛九想,二少大概也在过来的路上。 不过苏妹子大动干戈搞这一出,是要去干嘛? 好在过了上班高峰,路上不算太堵。 租来的车,真是不太顺手。 谈樱深深呼出口气,手紧攥方向盘,小脸严肃紧盯前方,好久没开车,上路可真刺激呐。 撞车事小,耽误时间是大,她要谨慎。 洛九一路战战兢兢地紧跟在黑色别克屁股后头,看那车在车流中七拐八拐,一会儿车距过小差点追尾前头,一会儿急刹车吓得他差点脚蹬油门直接飞过去。 乖乖,真把轿车当碰碰车来开的。 不过没考过驾照能开成这样,还算不错?——不明真相的洛九欣慰的想。 谈樱注意力一直集中在开车上,完全没发现车后一直大咧咧跟着一辆路虎。 她把车停在警局大门附近的道上,脸上架着副大大的黑墨镜,下巴搁在方向盘上,集中注意力望着大门口。 来公安局干嘛? 洛九不求甚解,给段修与发了个事实信息。 对方一直没回。 外头烈阳焦烤大地,谈樱打开空调,等了一分钟,身后忽地袭来一阵凉气。 “谈樱谈樱!” 谈樱紧绷的脸有一丝松动,她总算出现了。 冬卉两只抓子虚副着前座的椅把手,惨白的脸探到她颊边。 “大概还有十分钟出发!”她兴冲冲道,“郑端伟被压到一辆大车上,里面还有三个跟他一块被运送去京都的罪犯,警察大概五六个。” 冬卉把押送车的外形和车牌号描述了一遍。 谈樱点点头,略有点失望。 看来和做阿飘时看到的没差别,只是发生的时间提前了。还以为舅舅看到她的信,形势会发生改变。 把郑端伟调出,单独派人秘密押送就保险多了。 按正常轨迹发展,押送车从南城到京都一路平安,等进入京都辖区,下了高速途径一片拆迁区时才发生车祸。 而郑端伟是趁乱逃跑赶上二次车祸才死的。 她得一路跟到京都。 到时候趁乱盯住郑端伟,还得暗暗祈祷第一下车祸按正常轨迹发展没先把他撞死。命运被她横叉一脚,难免会发生偏颇。接连两场有心而为的车祸,她的生命安全也会受到牵连。 真像一场赌博。 “我再去里面看看啊!”冬卉叽叽喳喳的声音又响起,“犯人里有个男人可帅了,我想再去看看!” 谈樱:…… “......去叭。” 冬卉嘿嘿笑着飘走了,满脸花痴相。 除了影视明星和当特护时照看的段男神,她就没亲眼见过辣么帅气的男人!那阴柔森冷的气质,如歌如泣的五官,虽然瞎了一只眼,特么还是吼吼看! 嗷,辣么帅的男人听说是毒贩子,暴殄天物啊! 谈樱趴在方向盘上继续等。 咚咚—— 车窗忽然被敲了两下。 车窗外站着一人,堵着烈阳投射的强光,身量很高,一袭黑衣。 谈樱脸上架着墨镜,看不真切,以为是她乱停车碰上什么执法人员,便降下车窗。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穿过降下的车窗,动作极快的扣住车门内拉手,谈樱眼都来不及眨的功夫, 嘎达。 车门开了。 “诶——” 半个字咔在嘴边,那手接着摘掉她的墨镜,随手往旁一丢,谈樱没系安全带,这也导致她来不及反应就被揪出了车。 哪横空杀出的土匪啊?! 脚底板歪歪扭扭没站稳,大片阳光直射而来,谈樱皱着眉眼,仰头,那身量极高的男人沐浴在光芒中,头顶闪闪发光。 除了一张脸是黑的。 ......眼睛更黑。 还透着凶光。 “宝贝,什么时候学会开车了?” 熟悉的声线、语调...... 谈樱下巴猝不及防被捏住。 段修与弯腰逼近,刺目的光被他遮住,谈樱看清那雕刻般俊帅的脸。 右半边脸还有道未擦去的绿色迷彩油。 扑哧。 谈樱忍俊不禁,手指在那处一戳,“你是在脸上画画了?” 段修与:…… 这么严肃的场合,小丫头居然还敢跟他乱笑。 段修与捧住她的脸就是一个么么哒。 两唇相贴,冰凉如奶昔。 谈樱回神过来差点一巴掌拍他脸上。 有病吧,一言不合就亲人! 这下轮到谈樱脸臭,出声质问:“你怎么在这里?” 当兵的天天闲的跟吃白饭似的,比冬卉还神出鬼没。 她脚步一挪,虽跟他说话,眼睛却一直注意警局大门。 耽误她跟踪大事,得跟他没完。 段修与脚步也跟着一动,挡住她的视线,懒洋洋道:“你先回答我。” “……” 谈樱蹙了蹙眉,再度往旁边挪,“我玩碰碰车学会的。” 少女已经修炼到跟他撒谎毫不走心满满敷衍的地步。 段修与就是个人精,总是一副对她无所不知的样子,那就撒个明晃晃的谎告诉他,她并不想随便被人刺探。 “小小年纪开车乱玩,不知道老公会担心?”段修与一副谆谆教诲的长辈模样,大脚一挪,再度挡住她的视线。 谈樱深吸一口气。 老公? ......个鬼啊! “男朋友。”她冷着脸纠正,一步上前干脆把他拨开到一边。 冷声奶气的三个字明显取悦了段某人。 他薄唇微扬,伸出手臂就要抱人。 黏人功力令人望而生畏。 谈樱左躲右躲还是被紧紧抱住,好不容易从他肩上冒出头,一辆白色印有公安二字的押送车缓缓从大门口驶出,车牌号正是冬卉描述的那辆。 “段修与,你让开!” 她推搡着他要往驾驶座上蹿,语气不容置喙,颇有些小气势。 落在段修与眼中,却是炸毛小奶猫挠抓抓耍脾气。 他反手箍紧她,扣住她的腰迈开长腿往路对面走,租来的黑色别克在视线中越来越远,押送车也溜得快没影。 谈樱差点被气得倒仰,扒住他的胳膊上去就是一口:“放开我!我有要事!!” 每次对上段修与,她血压就嗖嗖直飚,那些个小把戏在他这儿有如樯橹灰飞烟灭,小鬼遇上山寨王,大概就是形容的她与他。 段修与拉开路边一辆轿车的门,动作轻柔有力的把她往副驾驶塞。 “小姑娘家不能自己开车。” 挣扎不休的谈樱:…… “你男朋友我是用来白亲的,嗯?” 停止挣扎的谈樱:…… 好叭。 第159章 靳旰脱逃,矫情的段大佬 任他扣好安全带,关门绕到驾驶座,谈樱嘴上不忘催促:“你快点。” “追上那辆押送车。” “车要拐弯了!” 段修与平稳启动卡宴。 拥有超级执照的男人,车技自不必说,很快追上押送车,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 谈樱想起初次正式见面他带她飙车那夜,当时很怀疑是不是给他一辆装甲坦克,他都能开的很溜。 押送车跟上了,车内一派安静,段修与斟酌片刻,忽而开口。 “为什么逃课过来跟一辆押送车?” “……” “怎么知道靳旰今天要被运走?” “......啊?”谈樱僵硬扭脖子,满目澄澈。 三秒后想起靳旰是谁,又惊又疑“哦”了声。 靳旰也在押送车上? 那真是刺激了呢。 前生靳旰也坐过牢,还是被面前这位大佬逮进去的。但不是在他们那场车祸后,谈樱半途出现没让靳旰逃跑成功,导致他坐牢提前了。 也因此,郑端伟押送途中被撞得押送车上,当年没有靳旰。 谈樱脑中一闪而过某个惊天泣地的想法:...靳旰的人,今天不会也凑热闹劫车吧? 见她没吭声,段修与又抛出一句:“怎么认识的靳旰?” “为什么挖他眼睛?” 连翻致命的问题,谈樱:…… 听到挖眼睛,她终于有所动作。 漂亮的桃花眼又惊又恼的瞪他:“你胡说什么!挖...挖眼睛?你做的出这种事还差不多!” 哼,靳旰眼睛怎么没的,就靳旰和她知道,没有证据的事情,打死也不承认。 段修与嘴角勾起一个浅弧,“这问题过。回到第一个,为什么跟车。” “……” 谈樱直觉,要是瞎胡诌,他一准开车调头威胁她。 她肩膀往他那边靠一点,小脸缓缓绽出一抹笑:“段修与,我是你的女朋友吧?” “...嗯哼。” 嗯哼是什么鬼! 难道不应该很开心的说“是的”?! 谈樱挑剔的腹诽,继续微笑:“女朋友说的话听不听?” 段修与睐她一眼,“......听。” “所以,你听着就好了呀,哪来那么多问题。”谈樱理直气壮道。 嗬,小丫头还学会“围魏救赵”这招。 段修与压抑住翘起的唇角,淡淡道:“那我是不是你男朋友。” “嗯哼。” 小丫头有样学样。 段修与险些没绷住笑,想在她额上弹个小暴栗。 他又道:“男女朋友之间是不是应该坦诚。” “是呀,”谈樱乖巧应道,“可每个人都该有私人空间的,对叭?” “……” ...行吧。 段修与凝着少女纯白如画纸的笑容,莫测一笑。 看的谈樱毛毛的。 她并不知道,她身上最重要的秘密早就被他知晓。 段修与有的是耐心挖掘她身上的“秘密”,直到有一天,谈樱自己发现,她整个身躯及灵魂尽在他掌心之中,根本没有秘密可言。 他不再说话,只是空出右手探过来,紧紧扣住她的手。 十指交扣,亲密无间。 麦色肌肤与雪糯的白对比鲜明,好似幅相得益彰的素描画。谈樱发怔盯了会儿,没把手抽出来。 这样被牵着,似乎并没有不好的感觉。 总局位于市中区,往郊外开会经过一段拥堵路段,卡宴和前头的押送车中间夹了辆轿车,被堵在十字路口。 车内太安静,冷气充足,阳光晒着,欲要人昏昏欲睡。 谈樱像之前坐他车那样,连上轿车蓝牙,放歌。 歌曲都是随机播放,她听歌风格丰富,从电子乐、民谣到人声后摇、流行乐样样不缺。 车慢吞吞爬了一会儿,开过拥堵路段,车速平稳的快起来。歌曲转换,响起莫文蔚独具风韵的嗓音: “刚才吻了一下你也喜欢对吗 不然怎么一直牵我的手不放 你说你好想带我回去你的家乡 绿瓦红砖柳树和青苔 过去和现在 都一个样 你说你也会这样 慢慢喜欢你 慢慢的亲密 慢慢聊自己 慢慢和你走在一起 慢慢我想配合你 慢慢把我给你 慢慢喜欢你 慢慢的回忆 慢慢的陪你慢慢的老去 ……” 舒缓甜蜜的曲调在封闭的空间悠扬流淌,谈樱觉得被握着那只手,粘腻的热、发颤的烧。 唱的是他人填的词,却总觉得像在讲自己的故事。 左手上的力度又被加重一分。 谈樱侧眸,撞进他两汪漆黑的眸。 心也随着撞了撞。 他轻轻一笑,薄唇勾着淡弧:“你随便放一首情歌,我都觉得你在跟我告白。” 谈樱:“……” 段大佬,您老有这么矫情的嘛? “樱樱,”他念着她的名,嗓音低哑,“这次,你要陪着我慢慢老去。” …… 死而复生本就是逆天改命的异端。 这其中的天机无人能道。 但她来了,重新出现在他的世界。 同生共死,生死同衾,已是他今生的承诺与执念。 …… 静谧的空间。 段修与的话音挥之不去。 谈樱嘴唇动了动,吐不出一句话。 好在,他似乎也并不需要她任何回应,抽回视线,专心致志盯着前路。 他们才认识多久? 怎么就轻而易举说出陪他老去这种话,偏偏郑重的不像是信口拈来。 谈樱自认冷血,答应和他交往不过是权宜之计,大腿好抱,又有人疼,不需要付出便能轻松得到大佬的庇护。 她本以为能坦然接受他的关怀,现下。 有些心虚了。 谈樱的那点心虚刚刚冒出头,前方乍然“轰隆”一声,传来车车相撞的可怕声音。 身下的卡宴也发出嘎吱的急刹车,段修与猛打方向盘,也不知怎么操作,谈樱身体随着车子狠狠甩了几下,卡宴抢到漂移到乡道边的土路上,道边小树树枝刮痧着车身,发出刺耳难听的噪音。 而方才还在他们前头的押送车车头被一辆横空杀出的拖拉机撞得粉碎,当机停在路中央,原本紧跟在他们车后的一辆小火车惯性大刹车不及,一头撞到了押送车的车屁股。 幸亏段修与反应迅敏,操作诡谲,不然这辆卡宴就成夹心饼干了。 也因为卡宴的神走位,小货车撞到押送车时隔了一个车位,刹车过去撞得不是很严重。 谈樱心有余悸的舒了口气。 这要是她自己开车跟过来,现在大概被挤成番茄酱了。 送口气的同时,额头上的痛意涌入感官,她抬手捂了下。段修与操作时车身甩的太猛,她脑袋一不小心撞到了车窗。 “疼吗?”段修与解下安全带,大掌覆上她鼓起一个大包的额头,心疼的戳了戳。 谈樱啊哟一声,微恼的拍掉他的猪蹄:“疼死了!你还戳!” 他上身倾过来,捧起她脸颊在鼓起的大包上亲了口:“亲一下就不疼了,乖。” “……” 都这种时候了,还不忘占下她便宜。 谈樱颇为无语。 只是现在不是打情骂俏的时候,她记得现在才行至南城郊区,还没上高速,怎么车祸在这一路段就发生了? 押送车上下来三个警察,正和拖拉机车主理论什么,个个脸上恼怒又无奈。 谈樱觉得气氛有点不对劲。 以被撞的押送车为中心,周围又迅速围过来两三辆黑色轿车,接着一波面色不善的男人依次从车上下来,把三名警察牢牢围住。 拖拉机车主许是察觉气氛不对,或者应该说是——目的达成,事成开溜,趁着他人不注意一头扎进路边的小树林。 无辜的小货车司机本也想下去理论下,看这架势,伸出一半的腿赶紧缩回去,锁好车门。 气氛剑拔弩张。 谈樱出于本能,咽了下口水。 这到底是来劫车的靳旰同伙,还是来灭口的郑端伟背后的大佬? 段修与扣了下她的手,活生生像她肚里的蛔虫,说: “别担心,郑端伟不在这辆车。” 谈樱:…… 慢着。 他说什么? 他怎么知道她其实意在郑端伟? 他既然知道她意在郑端伟,为什么一开始提的是靳旰,是想来个doublekill,还是一开始只是想好心帮她的谎言打掩护? 心思流转只在一瞬间,外面开黑车打头的飞机头彪汉子往腰间摸了摸,露出一把枪的轮廓,三名警察察觉到危机,也速度摸向腰身。 砰! 砰! 关键时刻,一件衣服从天而降,完美的盖住谈樱满是惊疑和好奇的大眼睛,段修与把她小身板往车座里面压,低声道:“蹲好,不准动,更不准出来。” 旋即是车门甩上和上锁的声音。 谈樱当即掀掉头上的衣服,小心翼翼眯眼往车外望。 这种没有电影主角光环动辄挨枪子的场景,她是疯了才会不要命的出去凑热闹。 ......顶多看个热闹。 可是段修与,他出去做甚? 外头骂声和枪声不绝,段修与溜出车后藏匿在小货车后头。 他预料到靳旰那伙人可能会来劫车,没想到出现的如此猖狂和迫不及待。他曾和靳旰几次交手,虽没落过下风,但也没尝过甜头,靳旰的手下行事作风和他一样狠辣无情。 对方有备而来,段修与只暗地调了个小分队,敌在明,我在暗,虽寡不敌众,智取还是有可行之处。 一路跟来的洛九在联系好方宸之后,也瞬间移到段修与身边。 两人紧贴着锈红色车厢,段修与墨眸一动,给了个眼神。 洛九视线移到对方开来的三辆黑色轿车...的车轮上,嘴角抽了抽。 扎对方的车轮,这“妙”主意也就二少想的出来。 先把对方逃跑工具干掉再说。 洛九飞镖耍的好,身上稀奇古怪的高科技暗器也是一堆,扎个车轮小意思。 怕劫车这伙人看上押送车,顺带把押送车的后轱辘也扎破了。 默默目睹一切的谈樱:…… 护送押送车的警员就惨了,当即被几枪干掉了两个,还有一个捂着肚子重伤倒在地。押送车司机见情势危机,想撞开挡路的拖拉机开走,却发现车轮胎没气了。 “……” 咳,就算能开走,其实也开不了三米远。 那伙人枪械齐全,其中一人举着把大枪,对着紧闭的车门就是一阵扫射,闻者心惊肉跳,好一部枪战大戏。 门内紧剩的三名警员如惊弓之鸟,边躲藏边朝外扫射。可他们的装备,明显不及劫车一伙。 车门以暴力方式打开,立马有三人踹开满是枪眼的门,准备闯进去。 靳旰手下皆以为劫车打的警方措手不及,解救老大哥一切顺利,哪知后方偷偷袭来两人,利刃抹脖悄无声息就干掉了几人。 等飞机头彪汉发觉,已是电石火光间,擒贼先擒王,最大头暂时还在押送车里关着,逮个老二到时候齐聚一堂也不错。 那子弹飞射而来,飞机头彪汉动作再快,还是被崩了胳膊,一时间皮开肉绽。 卡宴停的位置刁钻,谈樱一眨不眨目睹了这个场景,感同身受嘶了声。 想起来,她前阵子也刚得到一把特制手枪,小巧精致,后坐力极小,花了一大把钱呢。 就是只在那黑店里试了一下,还没用过。 谈樱从随身背包的暗兜摸出那把枪,跃跃欲试。 想到n年没练,技术骇人,又默默把手缩回去。 段修与和十步两人行踪暴露,立马有数只枪口指了过去,谈樱眼也不眨,看两人借用轿车动作干练迅速的闪来躲去,没多大会儿又有三个矫健男人从林子里冲出来,通身迷彩服,身份自不必说。 有人开车想跑,发现车轮没气了,气得骂骂咧咧。 许是卡宴停的太扎眼,谈樱发现有个贼眉鼠眼的男人趁乱跑过来,发现车门锁了,掏起手枪对准车窗就要按扳机。 谈樱一颗心竖了起来。 这玻璃乱飞误伤到她,刮花脸留疤了怎么办! 她悄悄拿稳手枪。 砰地一声! 血花四溅,顺着车窗玻璃不住下滑,窗前的人脑浆崩裂,来不及哀嚎就了无声息的倒地。 谈樱倒吸口气,瞳仁紧缩,透过猩红淌溺的玻璃窗,看见一道熟悉的颀长身影。 杀戮,冷酷。 一双凤目黝黑无温度。 段修与拉开车门,带着一身肃杀之气坐进来,只眼睛撞进谈樱的瞳,悄然化作两汪柔水。 “我们先走。” 他的人来了,警方也在赶来的路上,当即要紧的是保证谈樱的安全,远离这是非之地。 车刚启动,又是几声枪声,车挡风玻璃瞬间被穿了两个小孔,谈樱惊叫一声,被段修与飞快护在怀里。 视线游离前,她看到一张陌生又熟悉的脸。 男人英俊的脸戴着黑色单眼眼罩,神情阴鸷,凶狠如豹。 靳旰从押送车里成功逃了出来。 第160章 她要了我一只眼,你偿还也行 碎裂成蛛网状的挡风玻璃,牵强维持着最后一丝尊严,在阳光下欲碎未碎,折射出绮丽彩光,只两个空洞洞的弹眼嵌透玻璃,钻进丝丝热风。 夹杂着令人反胃的血腥之气。 砰!砰! 又是炸裂鼓膜的几声,作为一名没有枪战实战经验的美少(?)女,谈樱不可否认,心里慌得一批。 她咬唇忍住惊叫的冲动,被扑过来的男人护在怀中,背后的车门咯噔打开,段修与抱着她飞速从车里滚出去。 卡宴停的位置很刁钻,只能前进或后退,若是强行开车,难免会挨到枪子儿,段修与不敢拿谈樱冒险,只能弃车溜进路边的小树林。 …… 挣脱手铐,在手下的协助下从押送车内逃脱,按计划该火速上车逃遁,有辆面包车在隔壁乡道候着。 只是不经意一瞥,靳旰没想到视力如此之好,命运这般巧合。 那、个、该、死、的、女、人! 在他重获自由的第一秒,被上天拱手送到他眼前! 在狱中憋屈了两个月,他每天睡前都会想象一遍,出来后要把这坑了他一把的女人抓到身边,囚禁起来,每天变着法子狠狠磋磨折腾,以泄心头之恨! 靳旰阴冷注视着车挡玻璃后镌刻心底的脸庞,全凭本能理智全丧的乱起扫射。 杀了她! 不,就这么死了简直便宜了她! 把她抓过来!抽筋剥皮!生吞活剥! …… 腰被结实有力的手臂紧紧箍着,谈樱几乎是被段修与提溜着跑,眼前是一簇又一簇的树叶,七晕八素还没缓过神,段修与扳正她往树根下一按。 “呆着。不许动。”他压低声音。 谈樱:“……” 她双臂抱膝,乖乖藏好。 见车中的人消失不见,靳旰气急败坏,不顾手下阻拦,拔腿追来。 林中具是唦唦哗哗声。 没两步,一抹高大颀长的身影闯入眼帘。 剑眉入鬓,凤目如星,是那张恨不得让人揍成猪头的俊脸。 靳旰银牙紧咬。 嗤,今天什么日子,活了三十年,最让他咬牙切齿的两人一齐出现了。若他没看错,方才车里和那女人在一起的,是段修与。 靳旰如毒蛇般盯着他,阴冷道:“你和那女人什么关系。” 段修与警惕朝前一迈,面上是漫不经心的冷笑:“刚逃出来,就迫不及待找女人?” 话是没错,意思却怎么听怎么怪。 两方人马在外面斗,林子里就他们三人,靳旰深知,这是个一洗雪耻的好机会。 自小在魔鬼窟打滚攀爬,饮着人血馒头长大,斗智斗勇爬上现在的位置,靳旰的手段、心智甚至身手丝毫不亚于段修与,两人曾经交过一次手,打得不可开胶愣是分不出胜负。 靳旰皮笑肉不笑道:“我以为段军长作风坦荡,没想到也耍那种阴招。” 段修与和那女人认识,双双出现在劫车的场合,靳旰想当然认为眼睛被挖和段修与脱不了干系。 只是不明白谁透露了口风,被段修与的人知道他手下劫车的举动。 “她要了我一只眼,你偿还也行。” 话落,靳旰利落出枪,可段修与不怕挨枪子似的,凤目攫着他大刺刺冲来,十米距离,开枪命中率极大,段修与手上也有枪,这种拼速度的时刻有一方迟疑,就是惨败的下场。 偏偏两人都是玩命的人。 砰砰两声枪响,听得谈樱心惊肉跳,忍不住站起来,透过林荫刺探前方的动静,一只手往裤兜探了探,摸出那把小巧漂亮的手枪。 她念头只有一个:段修与可不能死。 因那不要命的两枪,两人肩膀胳膊都各挨了一子儿,当事人像没痛觉似的,扭打成一团,高手中的高手的较量,场面恢弘比ufc现场直播还残暴。 招招式式都是置人于死地的狠辣。 谈樱小心谨慎的靠近,视野中争斗不休的两大身影越来越清晰,两人脸上都负了点伤,尤其是上衣血淋淋的,瞧着惊心可怖。 她技术不佳,开枪误伤了段修与就遭了。 但若是靠近扭打中的两人,任谁一个拳头不小心砸到她,当场去世都有可能。 谈樱半个身子躲在树后,等看到段修与一个脚绊把靳旰压制在地,拳头往靳旰脸上招呼时,心下一喜从树后跑出来。 某女凶残的想,趁靳旰无力翻身,她要过去按住他脑袋,干脆对着太阳穴来一枪,一死百了。 依靳旰睚眦必报的性子,只要他活着,她小命耽矣! 树后的动静也引起地上两个男人的注意,谈樱没注意到身后虎视眈眈的也追来一人,正是靳旰的得力手下飞机头彪汉。 等察觉后背袭来杀意,她左肩猛的一痛,被一只大掌大力捏住。 “放开靳旰,否则我一枪崩死这小妞儿!” 一个冰凉凉的东西应景的抵住太阳穴。 谈樱不用看就知道那是个什么玩意。 呵呵,她这是...被劫持啦? 彪汉粗壮的胳膊钳在脖子前,说话时吐沫星子之飞,谈樱沉默两秒,身子配合的抖成筛子,嘤嘤呜呜的啼哭声从唇中滑出。 “呜呜呜,放开我,不要杀我......” 彪汉拿枪的手狠狠一戳她太阳穴,臭骂:“闭嘴,再哭崩了你!” “……” 彪汉身材魁梧,衬着身前被劫持的少女愈发娇小,白嫩嫩小小一团,小脸委屈的掉着豆大的泪珠。 段修与心狠狠一揪。 他本已占上上风,马上就要彻底擒住靳旰这打不死的小强,一个眨眼间,心爱的女人被人质了。 段修与压住靳旰的胳膊,两人从地上站起,皆是一身狼狈,气场却丝毫不输。 靳旰阴冷一笑:“老烟,别管我,把那女的带走,记得挖了两眼珠剥皮抽打一顿!” 谈樱:“……” ......死男人,为搞死她命都不要了? 少女咬唇呜呜,哭得更凄惨无助。 段修与执枪抵在靳旰喉咙处,满脸阴霾:“我看你另一只眼睛也不想要了。” 靳旰一副破罐子破摔的痞样:“随你挖。老烟,你还不快滚!我怎么死的,你手上那个就双倍整回来。” 第161章 玩具枪也能让你出血哦 他算是看出来,段修与一路护着那小女人,爱惜在意的紧。 既然栽到段修与手里,他也不能让他好过。 段修与的风流韵事靳旰也有所耳闻,三年前死了青梅竹马的未婚妻,整个人大受打击。 今天他的新欢栽到他手下手里,那他就再送他一个精彩的打击。 靳旰那抹恶意慢慢的笑,让谈樱心底的恶气不断蒸腾。 这传说中的大毒枭,果真狠辣阴毒,连自己的命都能当成筹码。 段修与眸色暗沉,冷眼睥睨飞机头彪汉:“你把她放了,我饶靳旰小命不死。” 那名号老烟的彪汉犹豫不定,他是靳旰的死忠,靳旰的命在他看来比什么都重要,但主子的命令,又不能违抗。 靳旰不屑嗤声:“老烟,带人滚!” 在老烟下定决心的瞬间,一直哆嗦哭啼的谈樱眼底划过暗芒。 一直注意对面的靳旰眉头一拧,看到少女手中眼熟的东西,赶忙张口提醒:“小心......” 还是迟了一步。 耍过无数次暗招,谈樱手速极快,电击棒电击老烟胳膊的瞬间,她蹲膝往前半步,在他哆哆嗦嗦半身发麻的空档,回身提起左膝,冲着男人的裆部就是重重一下。 一下难解心头恨,提起右膝紧接又是一下。 ...杀猪般的叫声穿破天野。 目睹一切的段修与:“……” 目睹所有的靳旰:“……” 他妈的。 忘了这死女人手段阴损,心机颇深,瞧那发育不成熟脆弱委屈的小身板,老烟以为手上的是只小雏鸡,可他吃过一次亏,居然也忘了提醒老烟! 彪汉捂住裤裆满脸痛苦的原地挣扎,谈樱攥着小拳头拔腿奔向段修与这边。 汪汪大眼满是怯弱和委屈。 咳咳,彪汉一看就是个身手好力气大的,对付男人,当然要直接攻击最脆弱的部位啦!小命面前,千万不要害羞,礼义廉耻什么的,丢下若能保命,还要它们做甚。 三观略微歪斜的少女边跑边如是想。 靳旰动了动,想不顾一切的扑过去当场捏死这比他还阴损的死女人,斑驳阳光洒入林间。 他被少女手上折射的冷光闪了下眼。 那是一把枪。 粉粉嫩嫩边缘还镶了剔透水晶的左轮式手枪。 ......他妈。粉色? 靳旰嘴角讥讽的抽了抽:“拿着把玩具枪也敢浑水摸鱼。” 话音刚落,咻的微小一声。 靳旰脸部因疼痛极端扭曲了一霎。 他不可置信低头看了看小腿上的窟窿眼,立马有鲜红的血液渗出染红裤子。 “看,玩具枪也能让你出血哦。”少女轻飘飘道。 粉黛小脸浅淡弯起一抹弧度,荡漾在夏日林间,是沾了血腥惊心动魄的美。 靳旰眼睛狠狠眯了下。 段修与凝着她,脸沉下几分,若细看,那漆黑眼瞳还翻涌着复杂与烦闷。 “跟着我,不要乱跑。”他沉声道。 段修与要看着靳旰,分不出手护她。 谈樱老实应了声,紧跟在他身后眼观八方。 靳旰此时却出奇的老实,沉默的被段修与压着,俨如一具行首走肉,毫无反抗的迹象。 一副自暴自弃因循苟且的任命样。 后来倒霉的落入靳旰手中,谈樱才知道,靳旰此人不仅狠辣深谙谋算,卧薪尝胆能屈能伸,还丫的有s.m倾向! *** 刀枪血雨里折腾半天,警方慢吞吞赶来,这一荒唐的劫车闹剧完满落幕。 除了窜逃的老烟,劫车的这波人被一网打尽。 坐在洛九的路虎车上,前车挡板升起,后座的段修与和谈樱端端坐着,诡异的气氛在狭小的空间流窜。 谈樱又想连蓝牙放歌了。 眼角余光扫在段修与的胳膊上,他左胳膊中了一枪,赶来的医护人员匆匆包扎止血了下,现在要赶去医院取子弹。 他只穿了件黑色背心,精壮的胳膊染着点干涸的血迹,面无表情目视前方,不知在想什么。 谈樱靠近的动作带着自己未察觉的讨好,澄澈大眼盛着关怀,“你的伤还好吧?” 胳膊贴上层暖意,段修与瞳仁微动,侧头看来。 眼底的冰凉在触到她的目光,还是没出息的暖了一分。 他不咸不淡嗯了声。 他生气了。 捕捉到这个信息,谈樱小巧的鼻尖皱起,有点不解。 依着他漠然的态度,她本想事不关己的坐回去,可眼前不断划过危机时刻他奋不顾身扑过来那一幕。 这人,是真真切切对她好的。 谈樱挪着屁股,朝他身边又靠近一点。 小动作引起段修与注意,他又侧目睐来一眼。 谈樱赶忙扬起最纯真的笑容:“段修与,你生我气了,为什么?” 段修与眉头一皱:“......没生你气。” “骗人。” “……” 水汪汪大眼无辜望来,段修与本想高冷的晾她一会儿,被这一看,心没出息的软的一塌糊涂。 这眼神,与两人曾经浓情蜜意恋爱,谈樱窝在他怀中撒娇时一模一样。 区别在于,那时是真情,现在... 装的。 段修与抬手捏捏她下巴,瞳光幽深,“既然知道我生气,那知不知道你错在哪?” 谈樱:…… “我哪有错。” 他劈手拿来她腿边的黑色书包,拉开拉链,冷声算账:“匕首电棒不谈,枪是违禁品,你小姑娘家哪弄来的?” 段修与自是知道,谈樱从金老头那搞来的。 现在只能先装蒜。 谈樱很坦然:“你也有枪,为什么我不能有。” “我是军人。” “我不是军人,也不是土匪呀。你当玩具看好了。” 段修与:“……” 他攥紧书包带:“行,我没收。” 谈樱秀眉一竖,扑过来抢:“这是我的东西,价值不菲,你说没收就没收,我多吃亏。” “花了多少,我双倍给你。” 谈樱不知道自己的秘密银行账户早被他偷偷绑定了,每一笔花销的去向尽在他掌握之中。当然,里头的钱,几乎也都是他打的。等后来知道真相,直恼段修与演技高超,把人耍的团团转。 谈樱鼻子一哼:“你给不起。你也看到了,有这些东西在手,能保平安。” “……” 段修与眸沉了沉。 第162章 忽然觉得有一点不爽 这是他最恼恨自己的一点。 心爱的人在身边,他却无能护她周全,关键时刻还要她自己耍手段自保,绕是做法有些“顽恶”,到了他眼中只有疼惜歉疚。 他们自小一起长大,纵使谈樱换了个躯壳,他也自认最了解她。 可面前小小一团相貌纯真可人的小丫头,真真切切变了。 破碎残忍的过往在她干净如白纸的人生,肆意涂抹揩拭,留下笔笔猩红的浓墨重彩。她在心上筑起高墙,戒备机敏。 段修与薄唇嗫喏,缄默注视她良久。 在谈樱经不住他的目光想扭头时,忽然被一把揽住。 鼻尖撞到硬邦邦的胸膛,扑面萦绕着他清冽好闻的气息,后脑勺扣住一只大手,亲昵揉着她的发。 他低低一叹,“我会照顾你。保护你。这些东西,不会再让你用到。” 那眸光太过深邃。 直穿透她鲜亮的躯壳,摄入灵魂深处。 谈樱心被重重一击。 有那么一瞬间,想伸出手热情的回抱他。 曾经觉得每次他看她,都像透过她的脸注视另一个人,可现在她觉得,他深长注视的人由始至终都是她。 谈樱有点,想探知他的过往了。 话到嘴边,却是浅淡一笑,“我不是菟丝花,无需寄主也可以茁壮成长啊。” 段修与低低一笑,单臂抱的她更紧,“你从来都不是菟丝花。” 是朵带刺的白玫瑰。 在他心底纯净绚烂,只是带了刺罢了。 …… 抵达医院已是下午一两点,段修与中了枪,要做个简单的外科手术。 谈樱呆呆候在手术室外,经历一番混战,整个人有点小狼狈,短袖皱巴巴套在身上,后背析出几道白色的汗渍,马尾耸搭在脑后,碎发在额际乱舞,裤子上甚至还粘着些黑绿的鬼针草。 惫懒的往长椅上一坐,气质又天然纯,瞧起来整个一遭受凌.虐的失.足少女。 许是段修与来头大,手术室进进出出的,护士医生具是紧张兮兮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里头的人伤势过重,手术棘手。 有个年轻女医生甚至工作服都来不及穿,脚蹬高跟鞋匆匆赶来,刚踏进手术室半步,又赶忙退出来换衣服。 谈樱百无聊赖垫脚尖玩了会儿,看那去而复返的年轻女医生跑回来。 走廊光线忽明忽暗,那张姣好的明艳脸蛋越近越清晰。 咦? 是上回在商场不小心奶茶洒她一身的女生。 谈樱感叹,地球真小。 岳知非满心焦急,并没有看到坐在手术室附近的谈樱,一头扎进手术室,厚重的门紧紧合上。 期间洛九过来,问谈樱要不要先吃饭。 早就过了午饭点,谈樱可谓是饥肠辘辘,想到里头的男人也同样饿着肚子,摇头拒绝了。 还是等段修与出来一起吃吧。 没过多久,手术室门再度打开,传出女人娇嗔关怀的声音。 “这两天伤口千万别沾水,一定要按时换药,免得伤口感染。你也太不小心了,上上个月出车祸还没好多久,伯父伯母知道肯定又要担心难受了......” 谈樱搭在扶手上的手指动了动,抬眸望去 几道影子随打开的门投射在走廊,渐渐放大。 “嗯。” 听到这熟悉的一字,谈樱双脚贴住地面,准备站起来。 段修与在几人的拥护中走出来,和左臂上的白纱布一样夺目的,还有缠在他右小臂上的白皙的手。 谈樱的腿就那样扎在地板上,直直看着亲昵贴在段修与身侧的女人。 忽然觉得有一点不爽怎么回事。 不是有一点。 是非常。 “你还没有吃饭吧,这附近有家不错的粥店,要不......” 岳知非的话顿住,只觉手中一空,男人极快的抽出胳膊,淡淡扫她一眼:“不用了,我女朋友在那,还饿着肚子。” 女朋友。 岳知非脸色刷地惨白,胸口撕心裂肺的疼。 看到照片是一回事,可亲耳听到,更如五雷轰顶,天崩地坼。 竭尽全力才压抑住拽住他的冲动。 段修与几乎是迫不及待走出手术室,头一转,一眼就望到长椅上软糯的那一团。 谈樱也正巧在看他。 ......小脸绷着,目露不善。 段修与瞬间领悟,神情自然的抽出被拉住的胳膊,大迈步过去,心底涌出一丝丝暗暗的窃喜。 樱樱...是吃醋了? 他几步踏来,伸出手,“走吧。” 谈樱伸腿站直,仰头看他:“伤口不疼吗?” 被崩了一枪,脸上还挂着彩,走路完全不虚浮,瞧起来跟没事人似的。 段修与勾起唇,“这点伤,跟你被蚊子叮一口似的。” “……”这狂妄的男人。 谈樱抿唇,握住他伸来的手,那一刻,她明显感受到走廊的气温低了几度。 她狐疑的蹙了蹙额。 那与她有一撞之缘的女人迎面走了过来。 “二哥,”岳知非目光与谈樱四目相对了一秒,又上移到段修与脸上,吃惊道,“这位小美女,就是你的新女友?” 段修与俊脸有一丝柔和:“嗯,樱樱,这位是...” 他斟酌了下,“我妹妹。” 妹妹。 这一停顿,女人的直觉,此妹恐怕没什么血缘关系。 认的? 谈樱视线在岳知非脸上一划,脸上绽出浅浅的笑,正准备开口,岳知非大方热情道:“你好,我叫岳知非。没想到我们这么有缘,你居然是二哥的小女友哦。” 段修与挑了挑眉:“你们认识?” 岳知非目光有些歉疚:“有一回在商场不小心撞到她,撒了她一身奶茶。” “原来那肇事者是你,我当时差点想把人揪出来收拾一顿。”许是两人相熟,段修与难得开了句玩笑。 岳知非羞愧又娇嗔的看他一眼:“这么护着你小女友啊,我又不是故意的。” 她笑眯眯看向谈樱:“小美女,实在抱歉,这下正好,下回有时间可以一起逛街,正儿八经赔你件衣服了。” 谈樱脸长得嫩,一看年龄就很小,岳知非端起大姐姐的姿态,亲切又温和。 谈樱随口应了声,“好呀,有机会一起。” 眸光不动声色把岳知非打量了遍。 眼神真挚,笑容热忱,没有一丝伪装的痕迹。 可就是,哪里觉得怪怪的。 岳知非又聊了会儿与病情有关的话,段修与淡淡嗯了几个字,见这话题没法继续下去,及时打住。 谈樱和她道声再见,乖乖被段修与牵着走了。 少女衣衫有点狼狈,甚至脸上还有道不知哪蹭来的黑痕,却被素来有洁癖的男人牢牢揽在怀中,背影如胶似漆。 岳知非如着魔了般,一瞬不瞬望着走远的两人。 她甚至看到段修与半道停下,捏着纸巾细细擦拭那女孩的脸蛋,动作温柔,唇边带笑。 垂在腿边的拳头不自觉攥紧,指甲狠狠嵌入掌心,渗出血。 只靠那一丁半点的痛,让神智保存清醒。 为什么会这样? 只是名字相似而已,二哥怎么会看上那除了一张脸蛋看的过去,其他毫无出彩之处的小女生! 谈樱死了。 二哥身边的位置也轮不到她岳知非吗。 …… 夏树正好也在同一家医院养伤,谈樱半道拉着段修与去水果店买了篮果篮,拐道去住院部。 他受的多是皮外伤,留院观察一个星期就可以出院,两人简单聊了会儿案件进展。 吴一德一案马上就要开庭,夏树到时候会以原告露面,冬卉的冤屈总算得以洗刷,他身体状况看起来也比之前好多了。 从住院部出来,谈樱摸着空荡荡的肚子,走路都迈出修仙的感觉。 一声咕噜噜的响让她燥红了脸。 “让你先去吃饭,偏不听。”段修与捏着她小细手腕啁谑道。 “可你刚刚也没说饿。”谈樱一副“我完全因为考虑到你的感受才让步”的正直表情。 段修与特战队里摸爬出来,体质抗打抗饿各种抗,刚才看她一副焦急想面基夏树的模样,随口提了句要不先吃午饭,她不听,便随她去。 这下子却被小丫头无情甩锅指责。 “去哪,男朋友带你吃好吃的。” 段修与把玩着洛九的车钥匙,领着她走到路虎跟头。 “洛九呢?” 谈樱知道路虎的车主叫洛九,从小跟段修与一起长大的保镖,虽是雇佣关系,情比手足。 段修与:“不用管他。” “……” 好吧,情比手足什么的,收回。 “去哪?” 上了车,他又道。 “我不吃了,我要回学校复习。”谈樱扣上安全带,开始作一作。 段修与瞄眼她打鼓的肚子,似笑非笑:“上午疯了一把,长本事了?开始修仙只**神食粮。” 谈樱哼哼一声,摸出手机。 她在看附近有什么好吃的。 段修与驱车开出医院,艳阳高照,谈樱又渴又饿,感觉这小仙女修不下去了。 “那个...”她朝窗外一指,两眼发光。 脸上的笑容纯真可爱,段修与瞥来一眼,冷硬的俊脸也软和温驯。 “必胜客,我要吃必胜客。” 下午三点多,这个点很多菜馆餐厅等同打样状态,谈樱忽然想热闹点。必胜客肯德基这种地方,什么时候都不缺人。 上车前,她去卫生间换了身衣服,穿着汗津津的运动衫太难受,书包里又只带了套校服。 于是玻璃门推开,身着水蓝色校服裙精致如搪瓷娃娃的少女率先闯入里头顾客的视线,紧跟进来的男人高大冷峻,超模般的身材与完美的面孔足以让人忽视那股子冷傲疏离的气势,两人瞬间成为瞩目焦点,餐厅喧嚷的声音明显凝滞了一刹。 谈樱肚子快要饿扁,食物的香味不住钻入鼻子,要不是顾及形象,口水都能直接流出来。 段修与落她半步,一手轻揽她的腰,姿态亲昵的和她翻开菜单。 点餐员双眼发直盯着眼前颜值爆表的一对。 一开始还以为两人是兄妹...看长相和气质,年龄差距大概不小,何况小女生还穿着校服裙。 等看到男人宠溺的眼神和亲昵的小动作,点餐员柠檬了。 本来还想壮着胆子上去跟帅哥要个联系方式,打水漂了!! 段修与端着一个雅致的玉色餐盘,精致小巧的点心与果饮。 “玫瑰丝绒味道不错,是尹丝新出的甜品。” 他声音很轻,却搅的她周围的空气漾起微波。 这才下午三点多,他这个大忙人怎么这个点就回来了? 段家请的佣人都是摆设吗? 谈樱负气的想,不咸不淡哦了一声,目光重新落在拿起的书页上,而明明整齐罗列的文字开始东倒西歪了。 餐盘落在玻璃茶几上发出轻微声响,那人轻拉开一旁的藤椅紧挨着她坐下,修长的腿随意伸开,横在玻璃茶几下出奇的碍眼,亮的出奇的黑色皮鞋禁贴着她的粉色拖鞋。 时间静默的走,没有人再说话。 谈樱余光滞留在那一大一小的脚上,脸颊悄摸摸的爬上一抹绯红。 “能不能收回你的眼神!” 整整五分钟,他目光如炬一动不动的落在她身上,烧的她终于按耐不住,啪的合上书嗔怒道。 段修与长腿换了个姿势,漆黑的眸淡淡与她对上。 “不。” 心跳了跳,那眸里柔和的笑意她看的分明,只是花瓣似的薄唇吐出的话语听起来那么让人不爽。 谈樱绷着脸站起来,说不了他,她闪人还不行。 蹬上拖鞋绕过他坐的藤椅,脑海里已经勾勒出气势如虹消失的背影,心里刚要得意的,急步如风的粉色拖鞋突然擦过光滑的大理石地板,滋溜着奔向天花板,谈樱脸色一变,眼前的布景瞬间切换成地板模式。 我天!这拖鞋说好的防滑功能呢?! 谈樱惊呼着,身子一歪,没有意外的跌进本该坐在藤椅上的男人的怀里。 淡香扑鼻,谈樱身体腾空一轻,眸光划过天花板上瑰丽的水晶吊灯,最后闯进段修与的两汪墨瞳里。 她的胳膊不知何时已揽上他的脖颈。 “连路都不会走了,嗯?”他语气带着轻微指责,眸里盈满的却全是暖意。 谈樱尴尬的抽回手,推搡着想下来,触碰他胸膛的手心却传来一阵有力刚劲的心跳。 这下子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放了。 第163章 微信备注:段泰迪。 谈樱吸了几口冰爽的饮料,体贴的叉起一块火龙果,兴致一起,想投喂下段同志。 “喏。”火龙果隔着一张桌子抵在嘴前。 段修与眼中缓缓漫开流光,张唇一口吃掉。 “没错,就是他!”邻桌飘来压低的声音。 “不是吧,那俩看样子是情侣欸,难道前几天新闻是假的?还是我们旎宝被始乱终弃了?”另一人道。 频频投射来的打量目光,终于让谈樱察觉出不对劲。 她和段修与又不是没在公共场合“约会”过,上周末又是逛商城又是游水族馆,两人因颜值一路上确实引起不小回头率,但没有像今天这样—— 夹杂着打量,伴随着窃窃私语。 有的甚至是一边瞪着手机,一边偷偷对段修与使注目礼。 谈樱摸着鼓鼓的肚子,放纵般往嘴里塞着餐后冰激凌甜点,桃花眸微眯,不怀好意上下打量对坐的男人。 段修与再迟钝,也发现她不同寻常的眼神。 “怎么一直看我,”他挑起右眉,手上捏着根薯条,“发现你男朋友太帅了?” 说着,薯条扔进嘴中,端的是狂放不羁。 谈樱:“……” 以前为什么会觉得他这人深沉危险? 越相处,越发觉他分明是幼稚、霸道、外加自恋!脱去家世身份的光环,妥妥一青春躁动期的老男孩。 用完餐,段修与去洗手间洗手,谈樱坐着解决沙拉盘中最后两颗草莓,有位女顾客见机大着胆子凑过来。 “美女~” 肩膀被陌生人拍了下,谈樱动作一顿,疑惑的眨巴着大眼看去。 搭讪的鲁盈心猛地一跳,被狠狠惊艳了一下。 少女气质清冷,巴掌大的精致小脸露出懵懂的表情,清新如罩了层薄云,具有少女般的空气感。 鲁盈在报社工作,见过不少漂亮的女明星,论五官的精致程度,跟前的少女排的上号,可也仅是排的号。 让鲁盈惊艳的,是她独特出众的气质。 这究竟是什么粉雕玉琢的小仙女啊?! 鲁盈定了定神,想起前来的目的,露出友好的笑容:“你好小美女,唐突问你个问题,刚才那个帅哥...是你的男朋友?” 谈樱愣了下。 活久见,还有路人搭讪问这种问题。 她诚实的点了下头,目光更疑惑:“嗯...还有什么问题吗?” 鲁盈遗憾的叹口气,脸有些红:“本来还抱着侥幸心理想要下你的联系方式......” “??!” 谈樱毫不知道自己被套路,脸色复杂的沉浸在自己被拉拉的情绪中。 ......她的魅力,居然已经如火纯情到男女通吃的地步? 段修与回来,就看到谈樱表情怪怪的。 “怎么了?”他大掌亲昵揉了下她发顶。 谈樱摇摇头,拎起书包站起来,“送我回学校吧,快到放学的时间了。” 段修与:…… “都这个点了,不直接回家?” “明天期末考,书什么的要收拾回家腾空位布置考场。” 而且逃课的事不能让家里知道,她得和苏梓一起坐家里的车回去。 “几点放学?” “六点十分。” 段修与瞥了下腕表,还有一个多小时。 路上可以开得慢点。 盛夏下午四点多的日光依旧火热刺目,道边茂密的树被照的金灿灿,谈樱胳膊肘抵着车窗沿,单手撑着脑袋,微微仰头注视前方,唇边染着浅浅笑意。 车内流动放着音乐,梦泡般的梦幻流行乐。 气氛慵懒,舒服的令人发困。 段修与余光扫去,身边的人儿惫懒的跟只猫似的,也不知道找点话题跟他聊聊天。 他故作不经意的提起:“你早上开过来的那辆车是不是还停在总局大门口?” 谈樱的睡意瞬间全跑没了。 “对呀,那是我租的车,你快先带我去把车还回去。” 关键是车钥匙她还落在车里头,万一车被偷走......谈樱感觉一大笔财产要离她而去了。 要做的事情很多,干什么都需要钱,她暂时只能靠小金库生存,花冤枉钱什么的那是损她命门! “车钥匙还在车上,都怪你强行把我拉走!” 谈樱忍不住握拳砸了下他的肩。 段修与低低笑起来:“乖,别担心,我已经让人送回去了。” 谈樱:…… “你坑我呢?” 段修与不置可否,笑容俊俏的欠扁。 谈樱气闷,偏偏他事事妥帖,除了嘴上逗逗她,堪称无微不至,完美男友的典范。 她遗漏的事,在她想起之前都已替她妥善安排好。 谈樱有点五味陈杂。 莫名其妙开始反思,她这一味“使用”段修与而毫不付出的姿态,是不是过于无情和自私。 对于仇人她能当机立断的下狠手,可是对于为自己好的人,一直是心怀感激的。人向来亦正亦邪,良知这种东西,她也有的。 车内再度陷入怪异的沉默,尤其谈樱板着脸,一副深思熟虑的样子。段修与以为惹她不高兴了,手臂一摆,车子停到了路边。 谈樱偏头看他:? 段修与手往储物格里摸了摸,拿出一个包装精致的深黑丝绒小礼盒。 他沉吟了下,“赔罪小礼物。” 其实这小礼物本想在谈樱下车时给她,理由倒不是这个,而是“补六一儿童节的小礼物”。 谈樱没接,若有所思的弯了弯唇:“赔罪?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刚才宝贝不是生气了?”段修与的“宝贝”信口就来。 以前谈樱还觉得他有点油腻肉麻,可最近对他的态度产生微妙变化,加上那张人神共愤的帅脸。 ...忽然觉得他哄人的微哑语调有点撩怎么办。 谈樱脸不自觉的飘起一抹可疑粉红,表情很淡定,“赔罪小礼物我接受,但你以后喊我檀樱(谈樱)就好。” 段修与扬起下巴微微一笑,“那你脸伸过来。” 谈樱才不把脸凑过去,手指摸着礼盒上的蝴蝶结,催促道:“快开车,我还想赶去上最后一节自习。” “脸先过来。” “……” 谈樱悄悄咬紧下唇,后脑贴着座椅不为所动。 小丫头不动声色在害羞。 段修与唇勾了个弧,主动靠过去扣住她下颌,俊脸压下。 直到车内响起压抑的喘息,薄唇才欲罢不能的从她嘴上抽离,他满意盯着谈樱红艳艳的小嘴,对上那迷蒙的可爱眼神,又轻轻啄了下。 “好好考试,考完带你出去玩。”他在耳边低喃道。 谈樱别开头,傲娇的想,她才不需要他带出去玩呢。 可那心跳的速率,以及大脑似有若无的疼意,让她清楚的知道。 他的吻,让心悸动。 有什么被压抑住的东西,想从胸腔内逃脱,撒野般的。 …… 等到学校附近,谈樱想起一件困扰的事情。 她不能大大咧咧的从校门口进去,得原路返回,翻墙。 段修与停好车,看她绷着小脸望着校大门沉思,好整以暇的盘胸忍笑道:“不进去?” “...呃。” “你早上怎么出的学校。” 谈樱瞪他。 他派人跟踪她,十有八九清楚她早上是怎么出来,现在一定是想看她笑话呢。 谈樱憋着一口气:“你先走吧,我等门卫不注意再溜进去。” 学校大门只有靠近保安亭的小侧门是开着的,保安就坐在玻璃窗后头,保安亭三面都是玻璃,门口后是片空旷的广场,连棵侥幸藏身的树都没,谈樱脑抽才会走大门,当然是想把他支开然后走学友路翻墙。 段修与温和脸:“没事,我看你进去再走。” “……” 谈樱多机灵一姑娘,很快捕捉到他眼底掠过的谑意,气滞的恨不得一脚踹他屁股上。 “不要,你先走!”谈樱选择侧面杠,伸手推着他胸膛,驶出小牛犊般的蛮力,段修与脚底生根似的,愣是一动不动。 校内这时响起倒数第二节课的下课铃声。 “段修与,你再不走,我就跟你分手!”少女不知所谓的开始乱作。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段修与的脸肉眼可见的变了,阴沉冷冽,谈樱可算见识那么帅的一张脸凶巴巴时什么副模样。 初见时从他身上察觉到的危险气息再度飚来,大热天的冻得她一个哆嗦。段修与在她面前一副二十四孝好男友的姿态,可在外,他是威震八方的红鹰特战指挥官,是京都段家的未来接班人。 身居高位,浑天然的上位者气势不是开玩笑的。 稍微生下气,吓人的紧。 谈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哦?”段修与冷飕飕的拉长语调,“那我真是很怕怕。” 谈樱:“……” 现在道歉还来得及吧? 段修与决定给她个小教训。 才在一起几天就敢把“分手”二字挂嘴边,以后不得被她折腾死。 他长臂一伸,把一脸懵逼的谈樱腾空抱起,特绅士的公主抱。 “既然担心被发现,我抱你进去。” 抬脚就过马路往大门走。 被他大刺刺的抱进学校,她面子还要不要,学还上不上了?! 谈樱想挣扎,可看他紧绷的下颌,眼梢流露出压抑的怒气......她知道,段修与是个吃软不吃硬的。 段修与胸腔闷着口窒痛的怒气,大刺刺刚过完马路,脖子忽然被温凉的柔软缠住。 谈樱抱住他的脖颈,娇嫩的面颊凑到他脸庞,亲昵的蹭了蹭。 肌肤相贴,电流漾动,段修与倏地背脊紧绷,僵在原地。 “段修与,对不起,我不该乱说话。” 谈樱音质娇软,这一撒娇。 还是这段日子来头一回对他撒娇。 ......他妈谁忍的住。 段修与绷着脸走到路边一棵树下,低头,谈樱也在巴巴看他,大眼弯了弯,朝他甜甜一笑。 男人带着薄怒的薄唇凶猛压下。 谈樱:…… 决定了,回去把他微信备注改成段泰迪。随时随地随心随意的乱亲她,和日天日地神经质无节操的泰迪狗除了品种上不同还有什么区别! 段修与带着惩罚性咬了下她的嘴唇,“‘对不起’三个字以后不要对我说。还有,这是我最后一次从你嘴巴里听到‘分手’两字,以后再不经大脑的乱说,可不是亲亲你就算了。” 谈樱:…… 语气很有威胁的气势,可听起来很想笑,还有一丝丝甜是什么个情况。 段修与心底是有点受伤的。 他知道谈樱不记得他,忘得一干二净那种,更别提对他有感情了。 所以听到‘分手’的那一瞬,差点炸了。 两人恋爱多年,他只从谈樱口中听到过一次“分手”。那次是他的错,因任务在身,错过了她十八岁的成年礼,他们的订婚宴,让她和谈家在宴会上狠狠丢了个大脸,一度沦为京都名流圈的笑柄。 他在两天后姗姗来迟,去谈家寻她时,差点被谈驹白打出门。终于见到她,小姑娘肿着核桃似的眼睛,鼻子红红的对他说分手。 她说,他眼里只有任务,当兵后一点都不关心在乎她,总是放她鸽子。 连他们的订婚宴都不肯出席。一定不喜欢她了。 她再也不想和他在一起了。 边说,边抽搭搭的哭,在床边缩成小小一团,不准他靠近。 他的心从没那么疼过。 那时他也不过才十九,青梅竹马长大,又门当户对,家里让早早的订婚,他特别高兴,也答应的信誓旦旦,两人恋爱后从没吵过架,所以在忍了祸后,谈樱头次闹脾气闹分手时不知所措。 只知道心比她还难受,可是性格心高气傲,就是不会哄人。 后来还是在谈驹白的助攻下,重获芳心。 他太知道“分手”两字的杀伤力。 尤其是三年前,真真切切的失去过她。那种比凌迟还沉恸百倍的痛意,没有人想再体会第二次。 段修与不好看的脸色全表现了出来。 漆黑的眸像蒙了层雾,俊脸很臭,流动着略带委屈的傲气。 分外磨人。 谈樱觉得自己是真疯了,居然想揉揉他脑袋出声温柔的哄几句,最好在那脸上亲上几口,他一定会很高兴。 理!智! 矜!持! 她偷偷咽了咽口水,轻轻点了点头:“我答应你,不会再说那两个字。” “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等晚上回到家,谈樱把这会儿脑抽的行为归咎为——鬼使神差。 太不像她的风格了!怎么可以对一个才认识两个月的男人用令人羞耻的语气说处那种话? 连前几天答应和他相处——也一定是鬼使神差! 她能看到阿飘,肯定鬼祟上身了! 第164章 请让我拥有你,失去的时间 少女绯红小脸漾着令人醉心的柔色,段修与不自觉把她抱的更紧,又在她唇上啄了下。 冷淡道:“既然这么诚恳,我勉为其难原谅下你。” “……” “记住刚才的保证,再发神经说那两个字,你男朋友就不客气了。” ......你才发神经呢! 谈樱捏了捏拳头,最后还是松开,笑容乖乖巧巧,还有一点心虚:“我早上翻墙出来的,现在,还得翻墙。” …… 两人来到谈樱早上翻墙的位置,面面相觑。 没有助攻的砖块和石头,两米高的围墙像横亘在两个世界的大山,谈樱很想在后背长出两根翅膀,不然现在也不会傻站在墙根下,暗自尴尬。 谈樱手指背在背后绞着,和沉默看好戏的段修与大眼瞪小眼,皆等着有人主动打破僵局。 谈樱的目光在不远处藏在花坛后的狗洞和段修与之间来回飘动。 当兵哥哥这么多年,翻个墙对他应该是小case吧? 她攥紧书包带,仰头看向跟前高大的男人,坦荡荡的装起可怜:“最后一节上课铃都响了,我翻不过去怎么办...” 段修与视线垂了垂,薄唇微掀,有些好笑。 他有一万种方法领着她光明正大的从正门进去,只是小丫头好像很热衷于翻墙? “酬劳。” 谈樱:? 他右脸贴近,唇角勾笑:“亲一下,带你飞。” “……”都亲一天了还不够?? 没办法,谈樱佯装害羞不情不愿在他面颊亲了一口。 然后什么都还没看清,段修与已经站到了两米高的墙头,慵懒随意的蹲下,居高临下朝她摊开一只手。 “我拉你上来。” 谈樱愕然半张着唇,“...你,你这就爬上去了?” 那她早上又是找砖头垒台阶又是摔屁股墩的到底是什么鬼。 谈樱两只手紧紧抓着他的,听从指挥一只脚踩住墙面,接着被轻轻一拉,像小鸡仔似的被拉上墙头。 双腿飘忽忽的,站在高高的墙头,脚下的小树林,远处平坦开阔的操场,碧空之上被日光染红的云朵,一切忽然变得不再真切。 “站稳了。”耳畔低沉飘来一句,旋即传来平稳的落地声。 段修与站在两米开外,摊开双臂:“你跳下来,我接住你。” “......不要,我踩石头下来。” 段修与露出迷之微笑,走到墙根,一脚把无辜的“踏脚石”踹平了。 “......段修与你幼不幼稚!”谈樱捏了捏拳,直要被他这弱智行为气的跌下高墙。 一奔三的老男人,怎么老跟她这花季美少女过不去,非得欺负她才开心。 没办法,谈樱只能乖乖顺从他的意思,胆战心惊的跳下,身家安全全靠他的身体素质和反应能力。 要是摔着她,她一定拿粉红电击棒会会他。 好在,段同志不负所望。 扑进他怀中的那一刹,谈樱脑海奇异的闪过一个场景。 那是雨后初霁的下午,阳光耀眼温柔,一袭白色短袖短裤的少女颤巍巍坐在墙头,扎起的长发微乱,眼眶和脸蛋红通通,抬起一截白藕似的胳膊擦了擦眼泪。 少女哭得梨花带雨。 “……我害怕……下不来了,呜……” “谁叫你跟着我翻墙了?”墙下传来清朗的声音。 少年皱着眉,微微仰头,眉眼不羁又无奈,白衬衫松了三颗衣扣,松松垮垮的透出一丝痞气。 “都怪你要逃课!”少女踢了踢腿,坐在墙头继续哭鼻子,“呜呜呜,我要死在墙头上了......” 她胆小又怕疼,头次翻墙没经验,翻一半不敢下来,没出息的吓哭了。 少年真要被气笑,唇边勾起安抚的弧,“你跳下来,我接住你。” “不要,砸扁你了怎么办...”哭哭哒哒说完,继续抽噎。 少年直接上前扣住她白皙精巧的脚踝,墨瞳映出细碎金光,挑起的笑又坏又温柔。 “你不肯自己下来,那我拽你咯?” 他真把她拽了下来。 少女惊惶懵然的跌进他怀里,牙齿直接磕到少年高挺的鼻梁,那一口下去,真像小白兔啃胡萝卜。 胡萝卜没啃下来,倒是留下两个深深牙印,还有两道下涌的玫瑰颜色宽面条。 威风凛凛的绝色校霸,为此被人暗搓搓嘲笑了整整一个星期。 …… 脚踩稳地面,谈樱退后一步,又忽然环抱住他的腰。 一触即离。 “好了,你走吧,我去教室。” 用完人就撂挑子。 段修与揪住她的书包带子,差点把人拽歪,谈樱一头扎进他腕臂里才找准重心站好。 “我走正门。”他道。 言下之意,要走一起走。 谈樱郁闷的斜他一眼,抬手整理歪塌的马尾,淡淡道:“随便你。” 瞧,一进入自己的安全范围,她又恢复那副清冷安静模样,俏脸微昂,还有点傲娇。 段修与倒不介意她的疏离戒备。 只是觉得,换了壳子以后的谈樱......很新鲜。 像坦荡的释放出潜藏在心底的另一面。 段修与一路没说话,目送她进入教学楼就走了。 谈樱和苏梓打好招呼,知道她进了教学楼,忙从躲藏的女厕所跑出来。 “堂姐,你终于回来了,我没在校医那装病装崩,也差点被厕所臭死。” 苏梓敬(死)职(皮)敬(赖)业(脸)装了一天的病,只为帮她打掩护,两人早上一起走,也得一起回来才正常。 作为报答,谈樱送了她一盒godiva金装巧克力,南城仅有一家godiva的分店,回校时正好路过,她就买了。 苏梓收到后异常开心:“天啊,你怎么知道我最喜欢这家巧克力的!!” 原来堂姐一直在默默关注她哦,她发誓,以后誓死效忠三堂姐! “呃。”谈樱微笑。 ......瞎猫碰上死耗子,她只是,凑巧。 明天就要考试,到班时,班里乱糟糟一团,正热火朝天的往外搬桌子椅子布置考场,因十三班的大动静,隔壁班也开始搬桌椅。 谈樱艰难的挤进班,尹吉拉正帮她整理书,见到人忙松了口气。 “你终于来了,我还以为你和苏梓回家了,正苦恼怎么把书给你呢。” 谈樱笑吟吟道了谢,坐下来把不重要的课本资料统统理进塑料储物盒。 “你在十八考场,我在二十,咱俩正好隔壁班,到时候我去找你。”尹吉拉在旁说道。 “嗯,我中午不回家,考完试去对街的咖啡厅复习?” “好呀,我也不想跑来跑去,太麻烦了。” 高二的考试都安排在上午和下午的第一场,空闲时间多,布置完考场,班主任随便嘱咐几句就放学了。 谈樱回到家,痛快淋漓的泡完澡,换上睡裙敷着面膜,打算看会儿文言文和诗词解析就休息。 冬卉咻地穿门而进。 “一天不见,甚是想念~”冬卉浮夸的搭住她肩膀,从左滑到右,谈樱只感觉到几丝凉凉的冷气。 “嗯,我要复习。” “等会复习嘛,跟我聊一会儿,我都要彻底‘死’了。”冬卉可怜巴巴道。 她的魂体如今透明的像斛清水,萦绕周身的黑气也几乎消散不见。 谈樱放下笔,转过身:“聊吧。” 冬卉:…… 她坐到书桌上,悠闲晃着腿:“我昨天进到夏树的梦中,和他说了几句话。” 谈樱瞳光波动,“他能见到你?” “...算是吧,在梦里。”她露出向往的笑容,“我和他约好下辈子再续前缘~” “所以,你打算投胎做他女儿? 要不要我帮他赶紧介绍个老婆。” 冬卉立时瞪她:“你才投胎做你情人的女儿呢!” 谈樱:“都说女儿是父亲上辈子的小情人,上天给你多好的机会,夏树还年轻,这辈子还记得你。” 冬卉快要被她气哭了:“我不!就算投胎几个轮回做一头猪我都不做他女儿!我要等他活够一百岁,一起投胎,做一辈子恩爱夫妻!” 说着说着,捂着脸呜咽哭起来。 她多想重新活过来啊。 这辈子除了死的冤屈,她过得一直很幸福。 舍弃幸福重头再来,她并不情愿,又无可奈何。 谈樱张张唇,想安慰,又不知如何开口。 她脑中荒唐的蹦出段修与那张脸。她死过一回,前生没谈过恋爱,这男人荒唐的闯入她的世界,像要弥补她母胎单身的缺憾似的。 谈樱郁闷的蹙额,她以前那张脸也漂亮啊,为什么没有任何异性追求过她的印象? 这不科学。 谈樱跑着神,冬卉继续说:“我太嫉妒了你,你说我能不能附身在你身上啊,你都能夺舍,为什么我就不可以?” 察觉到两道凉飕飕的冰凌注视,冬卉总算住了嘴。 反应过来自己说的啥,被谈樱阴沉沉的脸色吓得赶忙跳下桌,飘远。 “别别别误会,我只是吐槽而已!吐槽!” “附身?”谈樱咬着这两字,站起来,“呵呵,你是不是打这注意很久了。” “没有没有!我发誓!”冬卉四指顶天,“只是好奇你为什么会在这个肉体上重生,以前还以为是这个肉体体弱好附身,后来发现不是。” “是你企图附身失败后发现的?” “是...不是!没有!” 冬卉缩在墙角,整个一做贼心虚的样子。 没想到自己的身体被只阿鬼偷偷惦念过,谈樱顿觉自己被背叛了,决定考完试就去道观求几个符。 想到自己好像也是个孤魂野鬼,又有点心虚。 她成为苏檀樱这么久,完全没有出现排斥或不适的感觉,适应接纳的非常好,应该...算个人吧? 冬卉怕谈樱生气,一气之下迁怒于夏树,哭唧唧的凑前几步求原谅:“夺舍新生要是那么容易,那满大街都是我们的同胞了......” 谈樱打断,冷笑:“我们?” “我我我的同胞!我就刚认识你时试过一两次,那时你还看不见我......后来就没这个念头了,我发誓!” 一连发了两个誓,她这个马上要消失的阿飘真的好累哦...... 谈樱现在觉得自己危机重重。 冬卉走了,没准会再来只纠缠不休的鬼,冬卉鬼傻(冬卉:??)好应付,要是碰到只恶鬼,心思歹毒的抢她身体作恶,那真得憋屈死。 谈樱心情霎时down下来,气咻咻指着门口:“你出去!这两天别出现在我眼前,找你的夏树去。” 人正气头上,冬卉哪敢反着来,丢下句“爱你哟,再见~”仓惶溜了。 门口传来余秋莲的敲门声:“檀樱怎么了,你在跟谁说话,快开门。” 谈樱:…… 门轻轻打开,露出少女白惨惨的脸。 谈樱忘了自己脸上还贴着面膜,看到余秋莲吓得退后一步,还懵了下。 “妈?” 余秋莲前两天回了趟外婆家,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不再张口闭口逼着她学芭蕾了。 谈樱自然重新拾起乖乖女人设。 “你这脸上贴的什么啊。”余秋莲嫌弃道,心有余悸的拍拍胸口,“妈给你热了杯牛奶。” 谈樱端走牛奶,解释刚刚余秋莲的发问:“我刚才在和同学打电话。” “吵架了?” “没有,快考试她还想着谈恋爱,我劝她呢。”谈樱谎话张开就来。 说到谈恋爱,余秋莲脸沉了沉。 “你爸让我过来问你,宴请的事。” “……”这可真是遭,又忘记跟段修与提这件事。 谈樱脸藏在面膜下,看不清表情。 余秋莲重重一叹:“男方年龄太大了,你又没成年,你爸真是糊涂!妈妈最近在弄签证,你先应付着,把握好度,别吃了亏,等你高考完我跟你一起出国留学。” 谈樱:“……” 她就知道余秋莲隐忍不发,是在憋大招。甚至怀疑,余秋莲还打着让她学芭蕾的注意。 谈樱避重就轻,只道段修与还没给她准信,以复习功课为名催走余秋莲。 坐回书桌前,想了想,又拿起手机准备问问段修与吃饭的事,尹吉拉的对话框突然冒出来,一连n条信息不间断。 谈樱点开扫了扫。 “……” 今晚上天是存心不想让她好好复习功课? —— [檀樱,这个人是不是你?] [图片] [天啊,你上热搜了] [和一个男人!] [帅帅的大叔!哦不,帅小哥哥!] [不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还穿着咱学校校服呢] [学校论坛都要炸了] [图片] [图片] 谈樱:…… 第165章 算算看,我替你顶了几回锅 她有几天没刷微博,也没注意过娱乐八卦,所以当翻出周二热翻天的绯闻时,眼皮狠狠跳了跳。 “当红小花旦s某凌晨私会秘密恋人。” “重弹暴击#舒旎旎恋情疑似曝光,深夜驱车赶往某军区,恋人系军人......” “深度挖掘#扒皮#舒旎旎疑似正牌男友,系卓越集团准继承人、在役军人段某......” 每条新闻都配了几幅大差不差的图片。 画面模糊,光线昏暗,大致是一辆轿车停在荒僻的路边,一男一女面对面站在树下说话,女方身姿有些摇晃,像喝了酒,气氛沉重又因拍摄角度的隐秘烘托出浓浓的暧昧。 狗仔把什么都拍的很糊,就是两人的面部轮廓很清晰。 谈樱一眼就认出来,那是段修与本人无疑,也确定女子就是舒旎旎。 她现在就是脑子有点乱。 旎旎也认识段修与? 两人关系还匪浅? 谈樱甚至还看到有博主扒出两人在几年前的零星绯闻,以坐实传闻。 她和舒旎旎是从小兜一条小可爱长大的闺蜜,她从不知道旎旎还认识段修与。 何况,后来旎旎身边的男人,另有其人。 至于旎旎和段修与之间是否真有什么纠葛,她不清楚,也不了解。 画面一转,谈樱调出今天的热搜。 “小三or新欢插足?卓越太子爷和女友亲密出行,女友竟不是舒旎旎...” “舒旎旎打脸#豪门真乱#跨越年龄的‘不伦’恋?#卓越太子爷新欢疑似高中生,校服系南城明德高中......” 为了“实锤”,有人还上传了个小视频。 正是她在必胜客被搭讪的那一幕,视频模糊只能看出她们的衣着打扮和身形轮廓,声音没经过处理。 “你好小美女,唐突问你个问题,刚才那个帅哥...是你的男朋友?” “...嗯......还有什么问题吗?” 谈樱:…… 原来她声音听起来这么奶气软糯呢。 这不是重点。 ......她被搭讪的女人套路了! 还暗暗觉得自己魅力翻天男女通吃! 羞、耻、啊! 谈樱黑着脸翻了翻照片,大都是今天在必胜客用餐时的照片,还有张他陪她去godive巧克力店买巧克力的照片,都是远景,拍的具是两人的侧面,有张她的正面照倒是被打了马赛克。 真是谢谢那位打马赛克的“好心”记者了! 没想到段修与蛮有国民知名度,上过军事新闻,参与国际军事演习也露过脸,还有人曝光他参加卓越集团的年会照,不过都是近两年的事。 换做别的男人兴许不会引起大水花,可谁让段修与长了张明星脸,颜值即正义,颜值霸行天下,加上家世斐然,网上有一波忠心不渝的颜粉,甚至还有专门的粉丝圈。 谈樱:…… 她可真是小瞧了段修与。 再往下拉看到评论,谈樱告诉自己要冷静。 那身醒目的高中校服,妥妥招致一系列恶骂,诸如“包养”“勾引”“现在某些高中女生早熟不知廉耻”等等。 高中生谈恋爱少吗?不少。 可高中生和豪门巨鳄军三代之后年轻英俊的成熟男人扯上关系,被曝光到网上炒成热搜,那就是丑闻了!外加扯进当红花旦,此瓜堪称“双料冠军”。 谁在搞事情? 谈樱眉头皱的能夹死一只苍蝇。 她的脸虽拍的不是很清楚,可尹吉拉能认出她,其他人难保不能。 如果被学校领导查出来,处分都是轻的。 谈樱轻叹一声,刚翻出通讯录中的号码,段修与的电话蓦然弹了出来。 谈樱数了十秒才接通,里头立刻传出沉稳低沉的声音。 “樱樱,睡了吗?” 谈樱看了下时间,才八点半。 “……没。” “回家都干嘛了。” “泡澡,复习。” “这么乖,没有玩手机?” “...打算看会儿资料再玩。” “明天考试,不要玩手机了,会分心。”那端男人不动声色道。 谈樱轻轻弯了弯唇,“...你还有事吗,没事我看书了。” “嗯,好好考试。” 段修与正要挂电话,少女清脆的声音又传来:“对了,我父亲说要请你吃饭,什么时候有空?” “周日考完试?” “……嗯。” “周日晚上吧。” “……”谈樱翻了个白眼。 你可真是迫不及待。 挂断电话,房间重新安静下来,陷入山雨欲来的阴沉氛围。 面对一只游走在暴怒边缘的暴龙,方宸垂着头不卑不亢,后背却被冷汗濡湿一大片。 “我的私事一直你处理。”段修与冷然开口。 方宸老老实实认错,“没注意到今天的新闻是我的过失,任凭二少处罚。” 二少一直以来鲜少搭理网上的绯闻,就连前两天和舒旎旎上热搜,二少也没管,所以方宸很少注意网上的那些动向,等发现有关二少和苏小姐的事被捅出来,微博上已经发酵成熟热翻了天。 跟苏小姐相关的,那就是二少的逆鳞。 方宸表面淡定,心里慌得一批,生怕段修与一怒之下把他关地下小黑屋。 “九点半之前,不要再出现任何一条与她相关的东西。” 段修与冷声吩咐完,挥挥手把人赶出去。 一直窝在会客沙发上沉默煮茶的顾深,缓缓扬起头,隽逸的面庞扯起一丝歉疚的笑。 怎么看,怎么虚伪。 “修与......” “你闭嘴。” 段修与臭着脸站起来,踱步窗前,摸出打火机点烟,冷呵道:“算算看,我替你顶了几回锅。” 顾深走到他身旁,手中端杯茶,神色很淡:“那照片拍的人是你,怎么算替我顶锅。” “没被拍到很遗憾?”段修与掐着烟头,冷笑,“我给你制造个机会?” 顾深:…… “...谢了,不用。” 段修与懒得骂他,把抽了一口的烟扔进烟灰缸,坐回沙发喝茶。 顾深跟着他坐回来。 “能别在我这儿乱晃?”段修与忍住爆踹他的念头,不耐道。 偏偏顾深还选择坐他对面,云朗风清的饮茶,啜了口,不以为意道:“怎么抽一口又扔了。” “……” 段修与黑着脸,心情很不爽,窗外传来士兵整齐嘹亮的口号声,衬的屋里愈发安静。 他烟瘾不算重,谈樱不在的这三年才抽得狠些。 现在心上人重新回到身边,她又最讨厌烟味,当然能不抽就不抽。 顾深:“说说看,和那女孩儿什么情况。” 又来。 这几天顾深扒着两人的事情,跟狗仔附身似的,热衷异常。 段修与懒散的掀了掀眼皮,“叫嫂子。” 顾深:“……” “我看你还是先想想怎么处理你和舒旎旎的事儿。” 提到舒旎旎,顾深云淡风轻的脸微微一变,瞳光下沉几分,陷入沉默。 段修与也异常沉默。 不知道樱樱记不记得舒旎旎。 他当然希望谈樱把舒旎旎那蠢女人忘得一干二净,自家未婚夫都忘了,凭啥记着舒旎旎! 可若是记得舒旎旎,看到网上那些捕风捉影的消息,她会怎么想? 段修与手指敲击着扶手,又想到关于他和谈樱曾经的过往,在她“死”后,段家早就把相关消息全面封锁,除了京都那圈子,外界一无所知。 ......要不要把消息放出来些? 谈樱若有心查他,就能发现他们的过往。 若是知道他曾是她的未婚夫,她会作何反应? 段修与面上无多表情,可一双凤目闪来闪去,看得顾深好奇的挑起眉。 “暗中想什么坏招呢?” 段修与:“管我。” “……” 下一秒,神情又变得错杂万分,深深望了顾深一眼。 顾深背脊发寒,不明所以:“嗯?” 段修与目光下移,落在顾深裆部,面色复杂,令人遐想。 顾深:…… 一句网络用语荒唐的涌入脑海:我把你当兄弟,你却想着上我。 妈的,段二那是什么眼神。 段修与勾起唇,阴森森道:“你注意点。” 顾深:?? 段修与一系列复杂的心里活动,顾深哪知道。 他只是想到,若是谈樱真记得舒旎旎,两人关系那般好,等知道舒旎旎和顾深之间八点档肥皂剧般的狗血关系,会不会一怒之下左拿电击棒右操手术刀,直接杀到顾深家那个那个。 到时候要是阻止不了。 他只能勉为其难帮忙脱裤子和操刀了。 那种肮脏部位可不能让他家宝贝看见。 顾深:…… ......肮脏? 我把你当兄弟,你他妈居然想着帮媳妇把我变成“妹妹”?! …… 谈樱上床睡觉前,又拿出手机。 果不出所料,所有绯闻爆料深扒通通消失不见,被处理的一干二净。 可以睡个好觉了。 他晚上打来那通电话,貌似不想让她知道网上那些破事。 要不要告诉他,她其实已经知道网上的事? 关掉台灯,手机的微光打在少女洁白的脸上,指尖轻轻敲打屏幕。 “谢谢,麻烦你了。” …… 屏幕亮了一瞬。 段修与正在远程开会,紧急会议,上头要他着手参与下半年的国际军事演习,要远赴t国长达二十天,南城特训事宜结束后就需回京都参与训练。 紧锁的眉头,在看到消息后抚平了一瞬。 她知道网曝的新闻。 也看到网上不堪入目的谩骂。 若不是因为和他扯上关系,她根本不会遭遇这些。 可她没有吵着要和他撇清关系,也没有完全不在乎的置之不理。 紧绷的脸庞倏而缓和,薄唇缓淡抿了个弧,他没有回复,退出对话框转而调出一个手机号。 …… 期末考来得如火如荼,这两日的太阳跟吃了毒辣椒似的,只在太阳底下呆个一两分钟,整个人就如融化的冰棒,汗津津往外冒汗。 谈樱不喜欢身上黏答答的感觉,早上来的很早,晨风微凉,吹在身上很舒心。 早晨四点多段修与发来一条消息:好好考试。 看样子这个点就起床了。 她回了个“嗯”。 来到考场,班里稀落落坐着几人,有的在埋头背诗词,空调这会儿还没开,谈樱低头扫了扫考号,她的位置不错,靠着窗,光线好,就是离空调近,可能会冻着。 坐了会儿,考场的人越来越多,尹吉拉的考场在隔壁,她一来连书包都顾不得放,直奔谈樱的十八考场而来。 “檀樱,解释解释~” 前头的考生还没来,尹吉拉一屁股坐过去,扭身看她。 方才她在微信上进行了连翻轰炸,谈樱的回答很敷衍。 谈樱朝周围看了看,也不知是不是她多心,总觉得打量来的目光异常的多。 “微博消息清空,连学校论坛上po到你的消息都被灭的一干二净。”尹吉拉眯起眼,“坦白从宽,是不是背着同桌找男盆友了?” 谈樱在草稿纸上写了写。 尹吉拉歪头一看:secret(秘密)。 “……” 尹吉拉哀嚎一声,缠住她的胳膊:“不要这样嘛,以后我谈恋爱了也第一个告诉你!” 顾忌到谈樱,她的声音很小声,只上半身缠着她扭啊扭。 谈樱:“快考试了,你还不回去看会儿书?” “我心里装了事,一会儿考试没准还静不下心。” 她同桌昨天上了热搜!还跟当红女星和高颜值二代扯上关系,她能不激动好奇吗! 更何况舒旎旎还是她的偶像。 同桌和偶像抢美男,嘤嘤嘤,她该支持谁啊? 谈樱嘴角抽了抽,从她胳膊中抽回手,“那你要保密。” 尹吉拉眼睛蹭的比灯泡还亮,狂点头:“保密保密!你要告诉我拉?” 高中生有个“混社会”的男友,好像也挺正常。 谈樱淡然点头:“那个就是我男朋友。” 尹吉拉猛喘息,捂着胸口,一副要昏厥的样子,“我天!你真跟我们旎宝抢男人,还抢赢了,我天!我同桌怎么这么厉害!” 戏精。 谈樱:…… “我不认识舒旎旎。”苏檀樱确实和舒旎旎没有交集。 “也没有跟任何人抢。” “他追的我。” “……” 尹吉拉盯住少女傲娇的小脸蛋。 肤白貌美,腰软腿长,气质绝佳,虽然......胸略小那么一点点,可谁家小仙女顶着坨大胸能飞的起来呀。 她的仙女同桌被高富帅追那是相当有底气的。 谈樱眸光变了变,咬牙:“吉拉,你眼睛往哪里看。” 别以为她不知道她暗搓搓嫌她飞机场。 第166章 当头一桶凉水浇下 考试期不用穿校服,谈樱今天穿了条翠绿格纹t恤连衣裙,直筒样式略微宽松,裙摆是俏皮的荷叶式,简简单单的裙子穿在她身上,清新又仙气满满。 尹吉拉目光从她胸前抽回,又是一声哀嚎:“你衣服都在哪家买的,发我链接或地址,我要跟你学穿搭!” 谈樱笑了:“好呀。” 虽然现在只是个一无用处的高中生,可做服装设计那些年,她最喜欢被明里暗里夸会穿搭。这点小夸赞,很离奇的满足了她那点小小的虚荣心。 搭配是设计密不可分的一部分,自己穿搭好看,设计出来的产品才更有说服力。 尹吉拉看到她耳边两个水滴发卡,眼睛又是一亮,“你这个发卡也好好看,特小清新。” 很普通的款式,怎么到她头上就又纯又可爱?! 谈樱漾出一抹笑:“在一家私人手工店买的,考完试带你去逛逛。” “好哇好哇!”尹吉拉开心的鼓掌。 女孩子家,正值青春年华,哪个不爱美。 这边考前“不务正业”聊搭配,那边殷杳在几人拥护下踏入考场,看到自己的座位被个女的霸占着,而后座是让她连吃几场大亏的苏檀樱。 温和端庄的笑脸立时僵住,要不是惯于伪装,能当场表演个川剧大变脸。 殷杳身边不缺察言观色阿谀奉承的人,有个知道点殷杳和苏檀樱那丁点小不对付的女生,挽着殷杳的胳膊走过去,尖酸刻薄的讥讽道: “我说有些人成绩怎么那么烂,原来成天想着臭美,打扮的花枝招展不知道想勾引哪个富二代呢。” “哎呀,成绩那么差,除了以色侍人,还能干点什么?”女生说罢,立马有另一人附和道。 “前一阵我还听说咱们学校有女生援.交,我都吓死了,真是品德败坏,给咱们学校抹黑!” 昨晚校园论坛炸翻了锅,虽然处理及时,还是有人认出照片上和男人约会的高中生,是高二十三班的苏檀樱,以前欺负惯苏檀樱的那波人再度跳出来,搅得论坛腥风血雨乌烟瘴气的。 说话这两人正是其中推手,今天见到当事人,干脆当面指桑骂槐来。 “偷摸摸的援.交没别发现是事小,可被捅上新闻那就可耻恶心了,昨天也不知道是哪个骚.浪.贱穿着咱们学校的校服都敢当众勾引人,要是被校董知道,肯定通报全校开除学籍!”说着,别有意指的刮了某处一眼。 几人本就是边走边说,声音还不小,大半个考场的人都听到了。 聊穿搭聊得正嗨的尹吉拉听到后,整张脸渐渐僵硬,紧张的看了眼谈樱。 她低垂着眼睑,签字笔在指尖悠悠转着,不知道在琢磨些什么。 另一道女声接话道:“我看悬呢,没发现昨天论坛和网上的消息全没了,人家巴结的人来头大的去了,我们小民众可惹不起。” 啪嗒一声。 签字笔落在桌面,响声清脆。 不大不小的声音,引来那几人的注意,听得不明所以的吃瓜群众,也跟风看过去。 谈樱手扣住笔,抬眸朝尹吉拉弯了弯唇:“还有十五分钟考试,你快回去看看书。” “我......”尹吉拉张了张唇。 旁边可是四五张嘴,轮流吐吐吐沫都能把人恶心死,同桌那么小一只,尹吉拉很怕谈樱被生吞活剥了。 谈樱拍拍她的手,“要不我送你过去?” “那...那你送我吧。” 能逃得过一劫是一劫,等下她拉着谈樱等快开考再放她走。 尹吉拉抱着书包站起来。 谈樱跟在她身后。 被扒皮的当事人要跑,那几人哪里乐意,恨不得看到谈樱窘迫或恼羞成怒的样子。 当即有个叫周茄的女生腿往左一迈,狠狠撞了谈樱一下。 谈樱退后站稳,淡淡看去一眼,没说话,撩了下垂落的发丝就走。 那轻飘飘一眼明明没什么威力,却让周茄心底发寒,愣了一下,咬牙大声喊住她。 “撞到人都不知道道歉,有没有素质?!” 走在前头的尹吉拉僵住,赶忙回身,看到身后的谈樱恍若未闻的正看着她,唇畔带笑,“走啊。” “哦哦。”尹吉拉吓都吓死了,生怕这档口起了什么冲突耽误考试,拉着谈樱的手就往外走。 虽然窝囊了点,可是退一步海阔天空嘛咳咳。 可那周茄完全不罢休的样子,抬脚追上来,张臂狠狠推了谈樱一下。 谈樱后背像长了双眼睛。 她步履翩跹往右一移,左脚不着痕迹一翘,把张牙舞爪冲过来的周茄重重一绊。 周茄尖叫着一把扑到最后排中央位置的一个男生身上,好巧不巧,张嘴啃到那张青春痘洋溢的脸上。 “卧槽!”青春痘男生吓了个激灵,红着脸不知轻重的把人推开。 他上周才成功脱单,要让追了俩月的女朋友知道他被当众强吻,小命还要不要了! 周茄又尖叫着一屁股摔到地上。 考场响起轰天的笑声。 趁着气氛热烈,谈樱气定神闲的拉着一脸懵逼的尹吉拉走出教室。 她就说,敢欺负她同桌的人总是会离奇的发生倒霉事! 耶稣护佑!幸运女神英明! ——来自基督教教徒尹吉拉的心声。 “檀樱,那些人的话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站在二十考场教室门口,尹吉拉安抚道。 谈樱露出奇怪的眼神:“那些人?什么话?” 尹吉拉噎了一下:“......” 她白瞎担心了? 感情同桌都没听到? “没事。” 尹吉拉呼出口气,觉得还是不要重提的好,清者自清,谈樱没在意,她就更不能把那些坏话往谈樱身上带入。 把尹吉拉送进考场,谈樱又去了趟厕所,开考前五分钟回考场,监考老师已经来了,正在讲台上检查考卷,教室里很安静。 她目光在前座的殷杳后背晃了一下,接着看到座椅上淋了一大滩八宝粥,黏糊的液体正滴滴答答顺着椅子落下。 谈樱沉默了一下。 坐她后面的女生有点不忍,掏出一包餐纸巾,“擦擦吧。” 谈樱眨了下眼,侧头讷讷笑了笑:“谢谢。” 那抹雅致浅淡的笑容,叫女生呆了一刹。 苏檀樱长得这么好看,笑起来柔柔弱弱的,那几个人怎么就下得去手,变着法子欺负人家呢。 用纸巾简单清理了下,可座位还是黏糊糊的,谈樱这小洁癖可坐不下去,马上开考,只能去走廊上换了把干净的椅子。 拿到考卷后,谈樱把心底的星点火气压住。 好好考试,下学期转到一班学习是要紧事。 因着前面的考生是殷杳,每场考试前都有巴结的人叽叽喳喳凑过来,周茄不是这个考场的,虽然先前丢了大脸,还是场场考试前都跑过来,明里暗里变着法子想狠狠羞辱谈樱。 可偏偏谈樱不接招,剩下几场考试都是卡着点过来。 最后一场英语考试前,殷杳知道谈樱这两天都在校附近的一家咖啡厅复习,旁敲侧击了周茄一番。 她现在不能和谈樱正面对,父母也让她不要惹谈樱,可千娇万宠长大的小公主哪里忍的了屡屡挫败的恶气。 她不出手,自有人上赶着帮她出气。 临窗的四人桌,尹吉拉抓着手机在玩水果忍者,手指头砍来杀去,不时传来声音,苏梓在旁边抓耳挠腮背单词。 “尹吉拉同学,你有没有turn的组词总结?”苏梓问道。 尹吉拉瞥来一眼,过了几秒才道:“什么吞?” 苏梓:…… 谈樱在看网上新闻,闻言应道:“我有。” 她拿出一本封面唯美的笔记本递过去。 谈樱练过英文书法,笔记里除了单词词组,例句都是用标准的花体写的,苏梓翻开的时候,差点以为眼花了。 ......堂姐不是个学渣吗? 学习成绩比她还差的人,笔记却记得用心又好看! 苏梓深刻怀疑,谈樱以前纯粹是隐形学霸一直扮猪吃老虎。 苏梓要是知道她堂姐不止“扮猪吃老虎”,现在她对面还坐了只女鬼,八成能吓晕过去。 “今早的庭审很顺利,吴一德数罪并罚,判了无期,夏树正和律师商量,想给他争取个死刑。”冬卉凑在谈樱耳朵边,挤着一起看新闻。 没法说话,谈樱微不可见的点了下头。 “等吴一德判决完,我就要走啦。”冬卉故作轻松道。 谈樱看着她,在屏幕上打了两个字:走好。 “……” 考前半个小时,三个人慢悠悠的从咖啡厅出来前往各自的考场,谈樱走在最前头,刚出店门,一桶沁凉的水从天而降,当头浇了她个透心凉。 别说。 这大热天的。 还挺凉快。 “哈哈哈哈,你看她那发型,跟瓜瓢似的,都贴脑袋了!”三个女生从拐角出来,周茄手里拎着个空空的大红桶,和旁边两人笑得花枝乱颤。 尹吉拉脸都气白了,赶紧从后头跑过来。 “你、你们也太过分了!怎么一直欺负人!” “哎呀,刚才手滑,对不起了。”周茄阴阳怪气道,两边又是一阵哄笑。 这两天变着法子折腾人,没什么大效果,谈樱又默不作声逆来顺受的样子,养得周茄胆子又大了些,决定在考完试搞大事之前,先给她一个教训。 夏日的蝉儿绵绵不绝叫着,日光热辣,照得地面反光,少女身着一袭白色衬衫裙,原本飘逸的裙子,此时湿哒哒黏着身上,勾勒出女孩姣好婀娜的身姿,连淡色内.衣也若隐若现。 谈樱抬手抹了把湿漉漉的脸。 明明该是狼狈难堪的一幕,可她仅仅蹙了下眉,动作优雅温吞,如出水的芙蓉,水盈盈的肌肤在日光下白的透明。 这个点路上大多是赶往考场的高二学生,同年级的人不说认识,多少都有些眼熟,何况谈樱还是学校的“名人”,不少路过的学生悄悄驻足。 消停了一阵子,变漂亮的苏檀樱还是逃不开被人欺负的命运? 周茄还在笑,说的话不堪入耳:“你内.衣是粉色的呀,看不出还挺纯情的,那些浪迹情场的大叔确实喜欢你这样的,要不要我给你拍张照?” 尹吉拉再也忍不住,冲过去想打人,却被谈樱手快的拦住。 “窝囊废!”周茄放声嘲笑。 都被人欺负到头上,谁还能忍的住,苏梓也气得不行,觉得谈樱应该上去二话不说给人两巴掌。 她却笑着走到周茄面前。 谈樱个子暂时才一米六二,比周茄矮一点,浑身又湿的透彻,偏偏气质极佳,硬是把精心打扮的周茄衬成跳梁小丑。 “玩够了吗?” 谈樱唇畔噙笑,笑意不达眼底,周茄被看的愣住,连她逼近眼帘都忘了躲。 她直直注视着周茄,压低声音道:“给你个机会,考试散场前当众道个歉,只要我满意,这事就算过去。” 周茄脸一恼,刚想说“你算个什么东西”,手腕却被一股怪力捏着,只能听谈樱继续道:“杨美美被退学,徐恰家破产连期末考都没来,殷杳前几天住院,你以为是巧合?” 周茄整个人僵住。 谈樱总算尝了把狐假虎威的滋味。 偏偏面上笑得娇软:“...你父亲,在卓越集团南城分部担任总经理?” 周茄终于慌了。 脸色刷得比墙漆还白。 她以为苏檀樱是个好欺负的小白菜,哪想到人家装了两天蒜,连她的家世背景都摸了个透。 尹吉拉和苏梓站在后面并没听到谈樱的话,看周茄猛地挣手把谈樱推开,还以为要打人,赶忙跑过去。 谈樱这时往后退了一步,拉着她们淡淡道:“走吧,我还要换衣服。” 苏梓:…… 尹吉拉:…… 这就走了?! 什么都没做呢,好气哦怎么办! “同桌,做人不能这么忍气吞声啊!”尹吉拉气不过,挥着小拳头道。 谈樱:“还有十五分钟要考试,你想迟到?” “……” 当事人一心想着考试,可她还是很气怎么办! 谈樱耸肩:“再说,我们又打不过人家。” 尹吉拉:……无可辩驳。 苏梓:…………堂姐你认真的吗? 三个人看起来有点颓丧的走了,过路的吃瓜同学难免有点同情。 好惨,被浇了一身水,还有气没处撒。 第167章 露台上光明正大偷看的她 得知考前发生的事情,殷杳整颗心都飘扬起来,见到谈樱换了条裙子姗姗来迟,还可惜了下没见到她“湿.身”的一幕。 没人知道被当面威胁过的周茄一堂考试心七上八下的。 既怀疑谈樱话中的真实性,又怕真被揪住小辫子,到时候真死的很难看。 听力环节完全静不下心,等反应过来,考试时间都过去了一半。英语卷子写的一塌糊涂,也没纠结出到底要不要拉下面子去道歉。 考完英语,高二生要趁最后一场高一生考试前的空档,回班开个简单的小会。十三班本就是散养状态,班主任随便交代了两句便放学了。 谈樱慢悠悠捡出几本要回家看的书,一旁尹吉拉闷闷捅了下她胳膊。 “还早呢,要不要去逛个商场,我请你吃哈根达斯。” 怕谈樱过不去中午那道憋屈的坎,尹吉拉只能曲线救国。 心情不好的时候,要吃甜甜的东西。 谈樱拉上书包链,应了声“好”。 苏敻交代两人晚上七点前要到家,毕竟要宴请某人。 现在不到四点,吃个冰激凌的时间还是有的。 等苏梓也收拾好东西,三个人一起下楼,却在出教学楼时被周茄几人拦住。 周茄脸色通红,独自把谈樱扯到一边。 在跟和杨美美、徐恰交好的人确定了一些事情后,她现在不得不舔着脸过来。 谈樱跟着走了两步,便挥开她的手停下,淡淡道:“有事么。” 周茄头都快垂至胸前,闷声说道:“苏檀樱,中午是我做的不对,我跟你道歉。” 人来人往的大厅,周茄的声音几乎被淹没了。 谈樱面无表情:“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周茄咬牙,放大声音重复了一遍。 后头的尹吉拉听呆了。 就过了一场英语考试的时间,嚣张跋扈的周茄砸变了? 苏梓倒很镇定。 笑话,她堂姐都能挥着小斧头追混混砍,人家道个歉算个鸡儿。 她早就料到啦! “只是中午做的不对?”谈樱勾起唇。 周茄气恼地看她,忍气道:“昨天往你椅子上倒东西,也是我不对。” “你害的我很丢脸。”谈樱盯着她,“你当那么多人面羞辱我,道歉不应该当更多人面道?” “苏檀樱,别给你脸不要脸!”周茄提高声音,眼中透出凶光,“就算你现在傍上大款,早晚也得被甩!做人留条路,日后好相见。” 谈樱看着这小破孩,差点笑了。 自己做事不分轻重,倒教育起她来。 “我长得好看,一个大款玩腻了,还能换另一个,照样能把你爸爸搞下台。”谈樱语气淡淡,话里话外都是骄横。 尹吉拉更听呆了。 “不要脸!”周茄失控破骂。 “说来道歉,还骂我。”谈樱睨她一眼,“你随便骂,再见。” 这副秋后算账的无谓样吓得周茄脸一绿,忙拉住她胳膊。 “不许走!这是我跟你之间的事,扯上别人算什么!” “放手。”谈樱褐瞳骤然冷厉,周茄忙不迭松手后退。 妈的,那是个什么眼神! 周茄仿若被钉在原地,见谈樱三人走出了教学楼,忙惊醒过来追上去。 “站住!我都跟你道歉了,你还想怎样!” 她猛跑两步,一把扯住谈樱的肩膀。 谈樱身上穿的是一条大圆领拼接雪纺裙,周茄指甲长,一爪子下来,直接扯得领子呲溜下滑,露出大片雪肌香肩和淡色的内衣带。 顺带留下两道长长的抓痕。 谈樱:…… 离得最近的尹吉拉惊叫一声,忙把她拉走,剩下周茄惊慌失措的在原地跺脚。 “你是道歉,还是故意捉弄我?”谈樱捂着被撕坏的衣领,蹙额站在尹吉拉身后,如弱柳扶风,我见犹怜。 漂亮的女生扮起可怜总是有引起共情的先天优势。 连周茄也心虚了一下。 想到中午被威胁的那几句,又气恼的走上前:“当然是道歉!不就扯了下你的衣服,装什么装!” 情绪激动时,周茄的手总是不自觉的指来挥去,加上气势跋扈,落在他人眼中还以为要打人。 当她手再度伸过去拽人,手腕蓦地被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擒住。 力道不轻,疼得周茄脸抽了抽。 “谁啊!他妈松手...”激愤的语调,在转头看到一张清隽的脸庞后迅速蔫声。 关、关校草...... 关风眠冷着脸,攥着她的手腕往旁一拽,而后像碰了什么脏东西快速松开。 “在校斗殴,同学,你当我们纪检部是死的?”站在关风眠身边的邵轶板着张脸先发制人道。 校园内人来人往,正是高二放学和高一进场考试的高峰,不少人驻足留下凑热闹。 关风眠不止是明德高中的风云校草,还是成绩优异的学生会会长,跟他玩的最好的是邵轶—铁面无私的纪检部部长。 校内干坏事被关会长碰到,人家性格高冷大概率是置之不理。可要是碰上一根筋的邵轶,一首凉凉送上去。 周茄脸都白了。 高中还有一年,被邵轶盯上,以后岂不是没好日子过了! “我我没有斗殴!”周茄壮着胆子反驳道。 邵轶脸色更差:“不止斗殴,还撒谎,你这个女同学简直无可救药!” 谈樱捂着衣领可怜巴巴的站出来,“邵部长没关系,她只是扯坏我的衣服,不小心挖伤我而已,我没事的。” 她指缝间露出两道显目的血色划痕,刺的一旁沉默的关风眠心猛地揪起。 “什么不小心,她分明是故意的!中午还拿水泼你!”尹吉拉义愤填膺道。 谈樱头垂的很低,只能看见白皙精致的鼻尖,委屈的微微抽动。 站在局外的苏梓偷摸咋舌,堂姐扮白莲,出神入化啊...... 邵轶很有正义感,因和关风眠交好,与苏檀樱有关的事都略有耳闻,今天亲眼见到这娇弱好看的妹子被大型欺负的现场,正义感简直爆棚。 看看周茄那跋扈样,整一个小太妹! “你干了什么大家都有目共睹,跟我去办公室跟训导主任狡辩吧!”邵轶严厉道,命令周茄立马跟他去办公楼。 关风眠脚跟着动了动。 注意到谈樱破掉的衣领,他又从包中拿出一件备用白衬衫,沉默的披到她肩上。 周围顿时响起不少吸气声。 今晚学校论坛恐怕要炸了。 关风眠校草怜香惜玉,亲手给苦恋他而不得的十三班苏檀樱披、衣、服!天啊,是单恋要修成正果,还是校园欺凌得到爱的终结?! “快回家吧。”少年音质清澈,深看她一眼,转身跟上邵轶。 谈樱瞥了眼身上的衬衫,抬头注视那道远去的清瘦身影。 苏梓呆了呆,“...堂姐,我觉得你可以再追一追关校草。” 关风眠一直以来就是朵高岭之花,除了跟殷杳关系近点,甚少跟异性来往,更别提做出给女生披衣服这种暧昧事。 苏梓直觉,她要是再写次情书,没准就成了。 知道谈樱已有秘密男友,尹吉拉撞了下苏梓胳膊,“得了吧,过去式。” 只是望着少年远去的背影,艳羡又遗憾。 校草就是校草,长得确实好看。 可惜呀,这种迟来的“示好”,早就过了药效期。 “那个周茄真过分,道歉还这么嚣张,拉去教务处顶多被列为重点监督对象,公告批评下,不痛不痒的,想想就不甘心。”尹吉拉还是很不平。 她没被校园欺凌过,等跟谈樱亲身体验了下才知道有多憋屈。这还是现在的谈樱,搁以前的苏檀樱,只有更惨更凶残。 谈樱眼梢动都没动,淡淡一笑:“没关系。只是我衣服坏了,哈根达斯只能改天吃了。” “这几天我都有空,随时call我。” “嗯。” 谈樱指尖轻轻滑过身上的衬衫。 饶有深意的弯了弯唇。 慢火慢炖。 她不是吃亏的性子,周茄和着以前那些个欺辱她的人,这两天得算个总账。 只要有钱,找两个资深的私家侦探和黑客不是问题。 ** 周茄被训导主任好一顿批斗,气咻咻的回家后准备拿起键盘,没想到学校论坛已刮起一阵腥风血雨。 她泼苏檀樱一桶水的视频被人录下,与放学时扯坏苏檀樱衣服,关校草和邵轶出面维护的照片一同被上传到一个名为【818学校那些丑恶又嚣张的太妹】的帖子里。 被勒令退学的杨美美那伙人也是榜上有名。 她们仗着家里有点钱嚣张惯了,欺负的人除了苏谈樱,掐指一算能组成两个排队,不少被欺压过的学生纷纷跳出来顶贴。 除了此贴,另一个【校花?or盛世白莲】的帖子也被顶的火爆,有人爆出身世高贵的校花殷x惯爱和太妹之流交往,许多校园凌霸之事多为她指使,并爆出不知从哪弄来的聊天记录,以证锤石。 校园之花极速陨落。 殷杳没想到最近什么都没干,在家还掉了一顶锅砸下来,阴着脸打爆了贴吧管理员的电话。 电话却离奇的迟迟打不通。 周茄打电话向殷杳求救,迁怒的被恶骂一通。 等到晚上,事态发展更严峻,周茄那些陈皮烂事全别扒了出来,什么私交混乱、同期一脚踩三只船钓凯子,连和男生开酒店无意拍的亲密照也被扒了出来。 这些都是后话。 …… 谈樱和苏梓一回到家,就被苏敻叫来的化妆师带到二楼小厅化妆。 虽是个小小的家宴,苏敻重视的不得了,怕人多惹了段修与不快,只叫了关系亲近的亲妹苏梅一家。 这个点苏梅一家四口还没到,小厅安安静静,苏梓先化好妆,穿着一条肩缀星辰花的紫色小礼裙坐在沙发,看化妆师拿着东西在谈樱脸上涂涂抹抹。 “我妈怎么给我挑了这种裙子,一点也不适合我。”苏梓懊丧道。 礼裙很仙很好看,可是跟气质天然带仙的谈樱站在一起,她亲妈怕是不看她被谈樱秒杀成渣不罢休。 “你穿的挺好看,显腿长。”谈樱给去一眼。 小姑娘家需要多多鼓励,自信点才更好看。 这么一夸,苏梓眼睛果然亮了亮:“真的好看吗?我骨架大,总感觉穿这种裙子显得腰粗。” “你个子高,身材比例还,一会儿下楼走路,可以想象自己在走t台。” 苏梓没想到谈樱嘴还能这么甜,当即摸出手机偷偷自拍,美得不行。 走t台? 她有一米七,将来文化课不行,当个模特讨口饭吃也不错。 化好妆,化妆师开始捣鼓谈樱的发型。 发型是谈樱根据自己的裙子选定的,等落好最后一步,在旁围观的苏梓惊叹连连,眼睛瞪的要脱眶。 世界上有一种美女,哪怕自持八分美貌,却总能淋漓尽致的表现出十分完美。 谈樱就是这种善于挖掘“美”的奇人。 精致典雅的蓬松低盘发,环形鱼骨编发缀着淡色小花朵,清新缥缈恍若满天星环萦,发尾打着微卷,如瀑般披散腰间。 淡粉色吊带薄纱裙在腰迹堪堪一束,飘逸宽松的裙摆倾泻而下,垂至脚踝上方,肩上两片薄如羽翼的纱袖随手臂一动,自带一股超凡脱俗的仙气。 脚上一双森系平地凉鞋,小脚莹白纤弱,行走间莲步翩跹。 明明靠颜值就够,偏偏气质出尘高贵,恍若坠入凡间不食人间烟火的精灵。 苏梓和化妆师皆呆滞了好一会儿。 “你们两个站好,我给你们拍张照。”化妆师摸出单反,决定拍几张客人的美照作为门面。 小厅连着个小露台,窗外是夕阳西下的绚烂云霞,客人未至,谈樱趴在栏杆上眺望远处美景,苏家大门开了又合。 苏梅和丈夫张维涛领着一对儿女在六点时到达,苏梓跑到楼下招呼表妹去了。 约莫快七点,一辆黑色卡宴沿着大道缓缓驶来,停在苏家门口。 熟悉的车型,熟悉的车牌号。 车挡风玻璃前几天还挨了几个枪子,这么快就修好了? 十步下车打开后座车门,视野里,男人先是迈出一条大长腿,而后整个人沐在霞光中。 烟灰色定制西装尽显英气逼人,线条冷硬的俊脸被暮色裹上一层绯色,连带着冷厉狭眸软和了好几分。 他微昂起头,一眼望到二楼露台上光明正大偷看的她。 ......心电感应? 谈樱唇角翘了翘,抽回视线,拎起裙摆转身跑进小厅。 纱裙翩飞,墨发缭绕,落在段修与瞳中,灵动的像只觅得花露含羞窃喜的小蝴蝶。 第168章 偷闯香闺段某人 “这算的是刚才坑你男朋友的账,其他的还没算。” “我做了什么,叫你如此‘记恨’。” “女朋友在学校被欺负,她却不告诉我,你说我要不要生气?”他冷觑她。 谈樱嘴唇动了动,扑哧一声,笑得人比花娇。 “可你知道了呀。” 她手指在他胸膛轻微一戳,“男朋友神通广大,我何必非此一举。” 也不知是有心嘲讽,还是无心调侃他,段修与听着怪不是滋味,攥紧她作乱的手指,往胸口摁了摁。 “话由你说才动听。” “……” “我希望有关你的事情,我是第一个知道的人。” 此间晚风习习,夏夜迷离,暗香袅娜,猛不丁又被表白,谈樱一双眼都不知该往哪放。 段修与道行高啊。 挺会拨撩人。 这得是交往过多少女人修炼成道的嘴皮子。 她抿唇,漫不经心的岔开话道:“你出来有一会儿,再不回去该有麻烦了。” 段修与寻思,谁敢没眼色的找他麻烦。 垂眸眼快发现少女莹白小耳此时红的剔透,嘴角不着痕迹勾起,道了声“好”。 慢火慢炖。 他这煲香醇甘甜的美酒,出锅的时日,更近了。 段修与转身往前庭走,谈樱原地碾了会儿鹅卵石。 干巴巴站着比路灯泡还招蚊子,她反方向迈开步,打算去后花园溜达一圈再回去。 还未走近,便听到郑筝筝恼怒的声音。 “你拉着我干什么,我都说要回去要回去,蚊子都快咬死我了!” “再等下,陪我找完东西再回去不可以吗?”苏梓猫着腰,煞有介事的在草坪上东张西望。 郑筝筝手被拉着,气得跺脚。 “你快点!我还要找我妈说事!” 苏檀樱把她耍的团团转,她一定要告诉妈妈,让大舅狠狠教训苏檀樱一顿! 一声轻笑蓦然传来。 郑筝筝一滞,扭头看到脑中翻过来覆过去扎小人诅咒的当事人,拎着裙摆,笑吟吟立在海棠树下。 一树婆娑暗影,她漫漫拂动的淡色裙摆,好似自枝叶间绽出大朵绮丽的花。 嫉妒、恼恨种种情绪交织,郑筝筝箭步过去,鼻子恨不得戳谈樱鼻子上。 “大舅知道你背着他偷偷恋爱吗,你可真不知廉耻!什么人都敢勾引!” 谈樱懒得理她。 没想到苏梓没有先回去,估计是怕郑筝筝回去时撞到她和段修与,特意回后花园堵人。 她越过郑筝筝,对苏梓道:“我回去了。” 苏梓点点头,“我也回,筝筝,一起走吧?” “你不是要找东西,怎么她说回你也要回去?!”郑筝筝有气没出撒,只好冲苏梓吼,“难怪大堂姐说你没主见,我不管,你得跟我一起,让她自己走!” “……” “…………” 苏梓脸色通红,有点不知所措的看着她们俩。 谈樱扬了扬半道折的浅黄小花朵,飘飘然走了。 她舒了口气,忍耐的对郑筝筝说:“好吧,我跟你一起。” 绕是如此郑筝筝还是不满意,冲着谈樱的背影臭骂了句:“搔首弄姿的二百五!” 苏梓:…… 她可算看明白了。 究竟谁二百五啊。 - 回来时路过亮堂的客厅,沙发上坐着段修与、苏敻四人,香烟袅袅,茶几上是红酒点心,时不时传来笑声。 谈樱屏住呼吸,小跑着穿过那片令人窒息的烟酒味,轻步上楼。 动作虽轻,还是被席间漠然酌酒的段修与瞧个正着。 远远对视一眼,默契的抽离。 回到卧房,照例放水泡澡,覆上面膜,往浴缸里滴上几滴精油,由脚底开始缓缓浸入热水中,蒸腾的水气让连日来疲乏的神经瞬间松弛。 谈樱喟叹一声,又内到外的舒服。 许是因为苏家来了尊大神,话痨冬卉没再出现。浴室流淌着舒缓优雅的钢琴曲,安静又惬意。 只是这舒适还没维持十分钟,搁在一旁的手机被人连翻轰炸。 因是陌生号码,谈樱不想接,调了静音就把手机扔边,对方像是跟她犟上,不依不饶不带停的打过来,屏幕一直没暗过。 谈樱约莫知道是谁了。 干脆关机。 舒舒服服又泡了十五分钟,悠然踏出浴缸,裹上浴巾,在洗手台前揭了面膜,重新开机。 不过十秒,立马有通电话打进来。 谈樱洗了把脸才接,为不耽误护肤还按了免提。 对端气急败坏的声音顿时充斥满封闭的沐浴室。 “苏檀樱!你故意的是不是!论坛上那些东西是不是你找人发的!” 殷杳握着手机,声嘶力竭还踹了床头柜一脚。 谈樱听到不小一声。 她对镜拍着水。 殷杳那端清晰的听到“啪啪啪”有节奏的轻响,过了几秒才传来轻飘飘的人声。 “是啊。” 嗓音软软,撒娇似的。 殷杳血气上涌,咬住舌尖,不让自己再失了态。 她做了两个深呼吸才道:“你要多少钱才能把论坛上的东西删了?” 谈樱拍脸的动作一顿。 她可真是老实人,竟没想到要钱这一茬,多亏殷杳提了个醒。 殷杳要是知道自己无意中多送了个人头,估计能原地爆炸。 “我不需要钱。”谈樱违心的说出这四个字。 “那你要怎样?我前几天也跟你道过歉,你跟别人撕逼却拉上我,这事要是摊开说,你们家可占不了理。”知道苏檀樱手上有条粗大腿,殷杳决定跟她讲道理。 “别人?”拍完脸,谈樱开始涂乳霜,“你掩耳盗铃,可不要把旁人想的跟你一样蠢。” 殷杳呼吸一凝。 少女音质甜中带冷,刺入骨髓:“我高一时莫名其妙成为群欺对象,你以为我不知道谁是始作俑者?我给过你机会,隐忍了这么久,你却变本加厉,撺掇别人好像要把我逼死才甘心。 我确实死了。可也活了。活着,当然要向你讨命来。” 冰冷无度的声音好似要穿过手机钻出来,把她的魂魄勾走。 殷杳缩在被窝,顿觉背脊发凉,狠狠打了个哆嗦。 “你...你胡说什么?谁要逼死你了!”她拔高音量,似乎这样显得有勇气些,“你被欺负,怎么不想想是你自己的原因,怪我做什么!我现在在跟你谈论坛的事,你别扯别的。” 弱者被欺凌,施暴者却叫嚣着无辜,好像一只小草被刻意踩踏,是小草罪有应得,万不该在土地中破了芽,和花花树树同享雨露阳光。 凭什么? 苏檀樱性格怯弱孤僻,却安安静静连撒个小谎都能愧疚不安,心地良善。 而她,前生活得问心无愧,朋友亲人道她温柔可人,她与苏檀樱不同,学业优异,家世不凡,是京都圈中人人称赞的小名媛,最后却落得什么下场? 谈樱觉得,性格软和的人,若生不逢时,识人不清,善良只是把刺向自己的毒刀。 面对殷杳之余,她不忌露出自己凶狠的一面。 她轻呵一笑,“殷杳同学似乎还没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我还有更大的礼物送你,想不想要呢?” 若听语气,直叫人以为她在跟关系很好的朋友讲话。 殷杳却是鸡皮疙瘩尽起,心惊胆战。 “苏檀樱,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我给你打了这么多电话,难道你看不到我的诚意?你先把论坛帖子删了,我们......” 谈樱抬手挂断电话。 涂完乳,再抹霜,给嘴唇也涂上水润唇膏,接着进行全身护肤。 年轻真好,皮肤哪怕不打理也是水水嫩嫩。 她依稀记得,二十一岁那年坎坷的很,连遭两场大火,最后那场导致她重度烧伤,半张脸被毁,右半边的胳膊和大腿全是不可逆的瘢痕。 她一度不敢照镜子。 后来,稀里糊涂的被送进疗养院,再后来,就是死了。 现在这层光滑娇嫩的皮囊,她很宝贝。 - 手机又震动了一阵,谈樱重新裹好浴巾,接通。 殷杳的语气几乎带着讨好:“我郑重的跟你道歉!只要删帖,你想让我做什么就做什么!” 天知道论坛已经炸成什么样子。 周茄的黑料被暴后,接着是杨美美,鬼知道什么时候会轮到她。她出钱请黑客把论坛黑了,可对方防火墙都翻不进去。贴吧里一边倒,全是声讨她们这些人的,现在网络如此发达,惊动校方不说,若是被好事的媒体知道,殷家再有钱有势也不一定能压住。 何况,苏檀樱还抱着个粗大腿。 殷杳这辈子都没如此低声下气过。 更让她难堪和愤怒的,还在后面。 “是吗?”谈樱手搭在磨砂玻璃门扶手上,淡淡的说,“你要是诚心,当然好商量啦。” “我当然是诚心跟你道歉。” “既然诚心,你和你那几个朋友去发个帖子,把在校期间所有被你们欺负过的同学点名道姓诚恳道个歉,尤其是我,记得写在第一个,句子要优美诚恳,别让我不满意。” “……” 殷杳喘着粗气,死死掐着手机,恨不得手机立马变成谈樱的脖子,让她直接掐死好了。 “还有哦,你刚才说的赔偿,我不贪心,十万块就当精神损失费好了。” “……”刚谁说不要钱来着? “苏檀樱,请你不要太过分...”怒气在喉,殷杳却是憋着气笑着说出来。 “噢,难道你还想帮我把请黑客的钱也付了?” “……”殷杳闭了闭眼,后牙槽磨出刺耳的声音,“我是小看你了!段二少要是知道你心思如此歹毒又贪婪,你说他会怎么做?” 谈樱慢吞吞拉开磨砂玻璃门,悠悠道:“你尽管告诉他,他可能会更爱我哦。” 最后一个哦字,猛地落地,像砸在一团棉花中,余音尽失。 谈樱猝不及防撞进两潭幽深沉寂的眸,粉唇讶然半张,兔子似的惊在原地。 男人搬了个单人沙发,正对浴室门而坐,单手支着下巴,懒洋洋的掀了下眼皮。 殷杳说了什么,谈樱是左耳进右耳出。 只傻怔怔瞪着他。 旋即猛眨几下眼睛,反身退进浴室,背脊贴着湿漉漉的瓷砖。 这脱缰野马般乱蹿的心跳,叫全身血液喧嚣沸腾。 她做了两个深呼吸后才重新开口。 “你什么时候发好贴,我就什么时候删帖,还有十万块,我等下给你转户。” 也不管殷杳叽哩哇啦要说什么,谈樱单方面结束通话,果断关机。 她捂着手机,转身要出浴室。 那身高腿长的男人先一步迈进来。 谈樱脑袋梆唧一下,差点被他硬邦邦的胸膛撞得倒仰。 段修与轻嗤一笑,单手扶住她。 下一秒,她像受惊炸毛的小猫,一把把他推开:“段修与,你是...啊!” 谈樱是想推开他的。 哪想他下盘过稳,反叫她倒退两步,拖鞋蹭着湿漉漉的地砖,害得她狠狠一滑。 呵呵,真是送上门让他“英雄救美”。 拖鞋滋溜一下飞了,谈樱被带进一个滚烫结实的怀里,烫的她浑身酥麻,神志不清。 直到被抱出浴室,她才一个激灵,抬手捏住他高挺的鼻子,边捏边往下拽:“放我下来,不然鼻子别想要了!” 段修与几时被人“玩”过鼻子,差点气笑,老老实实的放下她。 谈樱脚后蹿两步,手却还不肯放过他的鼻子。 “你还是不是人了?偷闯女生闺房,你对的起军人二字吗?” 段修与鼻子被她捏着,说话闷声闷气:“你松手。” 谈樱挑起唇角,笑得很顽劣:“你出去。” “你不松我怎么出。” “我松了你也不一定出。” “既然无解,不如不出?” “……” 谈樱报复性的加重力道。 下一秒,就笑不出来了。 只道段修与无耻,没想到这般混不吝,她只看到眼前伸来一只手,接着胸狠狠一疼。 谈樱瞪大眼,不可置信。 “你你!” 她触电般缩回手,两手攥着胸前的浴巾仓惶后退,直抵墙根,巴掌大的小脸如熟透的鲜虾,又羞又恼的咬牙。 “段修与!信不信我剁了你的手!” 袭.胸这么猥琐的事,他居然做的出来! 段修与揉了下鼻子,朝前一迈,笑容肆意又张扬。 “礼尚往来。宝贝要是想,别说手,吃了我都行。” “吃”这一字,咬的暧昧又倜傥。 要不是裹着浴巾不方便,谈樱脚已经飞到他腿间了。 她紧紧贴着墙,朝门口望了望,没错啊,是反锁着的。 “你怎么进来的!”谈樱怒目而视,尽量让自己显得凶一点。 第169章 默默砸钱办事的“冤大头” 她都醒了,这厮怎么还昏着。 谈樱忍不住拍拍他的脸。 男人闭着眼,一动不动。 她手滑到他腰际,狠狠一捏,奈何人家身上全是紧绷的肌肉,滑溜不着手,她改捏为抓,五指用尽力气。 他还是闭着眼,纹丝不动。 没办法,谈樱只能选择挪动自己。 一手推着他,一边贴着床单往旁边蹭,床单都蹭出褶了,她就半条腿获得了自由。 上半身还是被重重压着。 可算知道孙悟空被压在五指山下那几百年有多憋屈了。 除了被压着,右手还被他五指交扣,力道大的挣都挣不开。 “诶,醒一醒!”谈樱掐住他下颌,揉捏摇晃,“想睡我的床好商量,你快把我压死了。” “……” 回答她的只有男人均匀的呼吸声。 真睡着了? 折腾好一会儿,最后,谈樱像条死鱼挺尸在床上,放弃了挣扎。 由他去吧,她是困了。 …… 夜色朦胧,月光如水。 安静卧房响起另一道绵长呼吸,少女气息馨香奶甜,段修与小心翼翼滑向侧旁,换了个侧卧的姿势,头微下倾,静静凝视怀中酣眠乖巧的白皙小脸。 她睡着的模样很乖。 羽睫轻覆眼睑,小嘴微张,喜欢把下巴以下所有部位藏进被子里,一只小手握拳搁在耳边,可爱的像个小婴儿。 他探出手指,轻轻在她脸颊挠了挠。 须臾,段修与掀开薄被,轻手轻脚下床,踱向干净整洁的书桌,缓缓拉开紧闭的抽屉。 …… 谈樱醒来时,发现自己横着睡在床上,头朝着阳台落地玻璃方向,外层的遮光落地布帘被拉开,余下淡奶色纱帘随晨风缠绵飞扬,呼啦作响,几乎要飘到她脸上。 夺目的金光穿透云层,普照大地,驱走妄图吞噬神经的睡虫。 缓了一会儿,像想起什么似的,她骨碌坐起来,揉着眼打量四周。 卧室空空荡荡,只有她一个人。 一种难以言喻的怪异情愫爬上心头,直到卧房的门被余秋莲敲响。 “檀樱,都八点半了,快点下楼吃饭。” “嗯,知道了。” 朝外应了声,趿上拖鞋,谈樱走到阳台眺望远处。 鸟鸣啁唧,天高云远,是个晴朗的天气,角落里的几盆绿植盆栽也生机勃勃,枝叶绿翠。 谈樱目光落到中央的画架,墨绿色绸布落到了地上,露出画架上未完成的底稿。 好好的布不会自己掉地上,明显是有人故意为之。 她不解的勾了下唇,打着哈欠踏入浴室洗漱,等到吃早餐时,才把遗忘了一夜的手机开机。 手机一开,几条短信接连涌进信息。 【苏檀樱,你开下机,我们要不再商量一下?】 【你不觉得你的行为很过分吗?帖子发了,以后我们在学校怎么做人?】 【……】 【好!我们发,你必须把那些帖子删了】 谈樱大致扫完,点击全部删除,接着登录校园论坛。 昨夜火爆的爆料贴被一条名为【对不起,我们错了】帖子压了下去,陆陆续续从昨晚九点更新到现在。 唔,很下饭。 谈樱咬了口肉包子,翻了好几页,全是殷杳那伙人低声下气的道歉和吃瓜群众的吐槽,第一条就是张针对她而写的道歉信。 殷杳挺会做人,又是手写信又是打字,句句陈恳动听,顺带卖了下可怜,不知道是请哪位大文豪写的,感动的评论区冒出一大票追捧同情的人。徐恰、周茄之流就显得行情惨淡,底下评论无不是谩骂诋毁。 每条指名道姓的道歉贴下几乎都有当事人跳出来,被校园欺凌,重则是一辈子的阴影,因这两天的“扒皮”,不少人觉得出了口恶气,年少的孩子心地大多是善良的,评论中出现不少“原谅”“释怀”之类的字眼。 一顿早餐吃完,谈樱退出论坛,调出一个手机号码,让人把爆料贴撤了。 对方回复的很快,话里别有深意。 【昨晚好几次差点被黑,以我个人的能力,是挡不住对方的千军万马。姑娘你另外砸钱调人了?】 谈樱静默了下。 难怪事情能如此顺利。 能默默替她砸钱办事不吱声的“冤大头”,除了他,她想不出第二个人。 心底那股难以名状的情愫又幽幽涌上心头。 …… 期末考后的第一天,忽然觉得有点无聊。 好像好几天没见过冬卉,段修与一大早就走了,按理说,这会儿她应该阴恻恻的从某道墙后冒出来,未见鬼影先闻其声。 谈樱打开衣柜,从下方拿出一个纸袋子,调出夏树的号码准备约他出来。 号刚拨过去,就被迫不及待的接通。 “苏小姐,吴一德死了!” “律师打电话告诉我,今天凌晨吴一德和狱友斗殴,被一刀捅死!” “刑法还没判下来,他人却先死了......” …… “吴一德死了?” 乌压压阴沉的办公室,男人坐于上首,眉头紧锁,脸色极臭。 严霂和方宸相觑一眼,垂下头。 老大早上来时还高高兴兴的,现在又秒变阎王爷了。 严霂忍不住吐槽:“狱警吃屎去了,刀都能让人得手。” “……” 黑色实木桌面被修长手指敲的“笃笃”作响,段修与翻了下桌面的文件,抬眸射向方宸。 “周五的新闻和南城岳家有关?” 方宸忙应了声:“那娱记在医院时就偷跟了车,是那个岳襄指使的。” “嗯。”段修与沉下凤目。 吴一德前几天出逃,偷偷潜入过兰庭别苑,岳襄便住在在片别墅区。潜入兰庭没多久,就搞出绑架夏树钓鱼谈樱的破事,八成是知道谈樱曾去过丁香会所,让他吃了个大亏。 那破事,十有八九是受岳襄诱导做的。 段修与闭了闭眼,脑中出浮现牛皮纸上秀气温婉的两字:岳襄。 红笔着重圈住,划上两道阴厉的叉。 他缓缓握紧拳,青筋突起,眸光深远的看向方宸。 “岳襄所有的详细资料最快调来,另外查一查杀人的囚犯和岳襄的关系,”段修与顿了下,“囚犯的周边关系也要查清。” 方宸:“......是。” 严霂忍不住又挠头了。 他想不出吴一德的死和岳襄报道八卦新闻有什么关系,他记得那岳襄名下有家报社,爆点花边新闻没啥奇怪。 每一次来,老大都让人查查查。 严霂忍不住道:“老大,你是不是想转职当刑侦啊?” “……” 接受到上首的死亡凝视,他怂兢的垂下头。 窥探老大私事——死刑,求知欲害死狗子,他还有大好青春年华要活。 - 谈樱望着窗外,有些出神。 等到司机出声提醒,才发现目的地到了。 天空乌压压的沉,小雨淅淅沥沥下着,哪会想到上午还是艳阳高照的晴天。灰蒙蒙的天,也给心情蒙了层灰。 她撑开伞,踩着人行道上的小水洼,眺目远望。 吴一德死了,冬卉迟迟没现身。是因为怨念已了,彻底在这世间消逝了吗? 她们连句正式的道别都没有。 最后一句,还是她逗她玩,气得冬卉一溜烟飘了。 谈樱轻叹一声,看见前方男子黑衣黑裤,面容消瘦,撑着一把黑色雨伞,浸入灰色雨景,肃穆萧瑟。 四面相对,两人颔首打过招呼,并肩朝前走。 雨中的墓园,草木萋萋,安逸又宜人,却太静了,静的让人止不住悲伤,沙沙落雨声像是哭泣,谈樱和夏树擦肩而过两三个形容悲戚的男女。 这一片墓园风水好,开拓面积很光,他们好像走了很久才在冬卉的墓碑前停下。 一路沉默,夏树停步时才开口说话:“我不知道这算不算为她平了委屈。包庇吴一德的警察得了应有的惩罚,即将站上最终的审判台,他倒被人一刀捅死了事。” “我一直不明白,那些作恶的人是活着坐一辈子牢痛苦些,还是一枪毙命更让受害者解气。”谈樱凝着墓碑照片上灿烂的笑脸,褐瞳微闪柔光,轻轻道:“其实我们最想看的不是加害者受到应有的惩罚,而是,那些我们失去的东西能够重新回来。” 夏树垂下头,眼瞳似乎被水雾涂上层水光。 他知道,他失去的人儿再也回不来了。 吴一德死也好,判重刑坐牢也好,哪怕死的翻来覆去,也再也不能抹平他心中的伤。 他的冬卉,不会回来了。 谈樱蹲下来,把伞搁到墓前,手中的纸袋子很快被雨水打湿,夏树手臂一展,头顶的黑色雨伞又将雨水隔绝在外。 墓前放了束夏树带来的捧花,谈樱把捧花移开,动作轻柔的放上几件小东西。 冬卉曾抱怨死后没有漂亮的衣服穿,成天只有身上那破破烂烂一件,所以她亲手做了几件防芭比娃娃比例的衣服,全比照香奈儿、迪奥最新款夏裙,只有一条裙子是她自己设计的。 东西很小很袖珍,本想给冬卉一个小惊喜。 夏树看到那几套精致小玩意,惊讶道:“苏小姐别出心裁。” 谈樱拾伞站起来,浅淡一笑:“冬卉托梦给我,她想穿新衣服。” 夏树眼又有些湿热了。 他别开头道:“我想跟她说几句话。” “嗯,我前面等你。” 谈樱沿着窄道踱步离开,身后隐隐有压抑的哭声,她抬高伞面,望向灰色天幕,雨水将肃穆的墓园打的透湿,整个世界都在褪色。 剔透褐眸映着灰淡景致,微光闪动。 她有墓吗? 后来听说,有人给她收尸的。 她的墓在哪里? 每年,会有人去探望吗? 探望的人,会哭吗。 …… …… 雨渐渐停了,谈樱寻了个长椅随便擦了擦坐下,两手交握落在膝上,呆呆望着虚无一处。 直到眼帘幻出一道淡光。 “谈樱!” 透明的冬卉,穿着一条明艳的姜黄色蚕丝裙,开心的原地转了个圈。 那声呼唤,让谈樱眼睛咻地亮起来。 “呀,你还在啊。” “你这是什么语气,是不是巴不得我赶快消失啊?” “……” “嘻嘻,我知道你舍不得我,还给我送了好看的裙子~”冬卉嘻皮笑脸,一屁股坐到她身边。 谈樱半眯眼看她,沉默。 “刚才夏树在跟我聊天,所以没空搭理你,这会儿他要过来了。”冬卉声音轻快,听不出半点感伤的情绪。 谈樱嗯了一声。 “我要走了。”冬卉忽然正色,胳膊轻柔的挽住她的。 谈樱垂眸,看到她透明的魂体缓缓现出实体,如同一个正常的人,有血有肉、血管涌动着热血。 像回光返照,俄而又渐渐淡去、层层褪色,逐渐透明,直到归于虚无。 “谢谢你这段时间对我的帮助。”冬卉拥抱了下她,又快速退开,“来生,我们一定会是好姐妹。” 谈樱静静凝望着她,唇畔漾起抹淡笑,轻轻回握她的手。 她碰不到她了。 像在对着空气表演般,没有人知道,她是冬卉在人间停留的最后一个见证者。 “冬卉,我也要说声谢谢。嗯,你已经是我的朋友了。” 冬卉脸上的笑容,比阳光还炫目,浑身暖暖的像颗小金球。 一缕风吹过。 漫天金光散开。 远远的,灰色天幕被几缕阳光撕裂,云朵飘飞,天开始放晴了。 谈樱弯下腰,怔怔拾起飘零在石青地砖上的一片银杏叶。 — 随着郑端伟被押送回京都,三年前谈绥贪污贿赂一案再度被拉扯上银屏。众所周知,贪污案一般都是石锤定罪,鲜少有冤假错案,郑端伟的“诈尸”把此案重推高峰,引起民众热议。 这几日案件要开庭重审,可惜不对外公开,谈樱根本看不到,也无法得知详情进展,等到最后结果出来,不知要到猴年马月。 她缩在单人沙发上,面前是大大的画架,地上堆了一团团废弃的画纸,因为情绪沮丧,画鼻不是鼻,画嘴不是嘴,一个下午下来,一幅像样的素描都没勾勒出来。 脚边的手机又嗡嗡震动,吵闹不休,她微恼的一脚丫子踩上去,看到屏幕上大咧咧的【段泰迪】,又慢吞吞缩回脚,伸出手。 一接通,那端低沉悦耳的嗓音飞快钻进耳。 “樱樱,有没有想我。” “……” “男朋友很想你。” “……”谈樱默默摸了下发热的脸。 第170章 有一个骚.话连篇的男友是什么体验 这两天一直被何保燕、余秋莲几人唠叨段某人性格冷漠,不近人情,公司想和卓越集团合作的事迟迟不肯正面回复,吊人胃口等等。 谈樱差点就信了。 张唇刚想发出点什么声音,那端继续道:“吃晚饭没?” 她拿远手机看了下时间,没好气道:“你家下午四点多就吃晚饭?” “既然没吃。” “……” “出来,我在门口。” 握着手机的手不觉加重,谈樱踮起脚尖踩着地板,探头朝玻璃外看了眼。 阳台的位置勉强能看到大门口,左右扫了几眼,才堪堪看到别墅附近停着辆车,因被围墙当着,只能扫到车顶。 “太热了,我今天不想出门。”谈樱踩上拖鞋,往卧室内走,一边说道。 “车里凉快。”那端懒洋洋道。 她拉开衣柜,嗓音放凉:“总有一道路是热的,我不喜欢。” “我抱着你,我身上凉快。” “……” 谈樱觉得她现在可以去某乎上回答一个问题了,“有一个骚.话连篇的男友是什么体验”。 “不下去就是不下去,挂了。”谈樱傲娇摁断,手机往床上一扔。 然后认真巡视满衣柜的衣服。 指尖挑了挑几件衣服,最终选中一套。 车内,段修与凝视手机屏幕几秒,勾了勾唇放到一旁,双手背在脑后,靠着背椅闭目养神。 约莫二十分钟,车窗外忽然罩下一片黑影。 他缓缓睁眼,侧眸看到不断靠近车玻璃,逐渐放大的小脸。 谈樱双手抵在额边,睁着汪汪大眼,神情诡异的朝里头打探。 一出来只扫到这辆黑色跑车,在门口站了一分钟都没人反应,谈樱怀疑段修与是不是走了。 边腹诽段某人不懂女人心,边止不住好奇走向眼生的跑车,外头看不见车内情形,她只能贴过去看。 手刚要碰到车窗,那玻璃忽然降下,露出一张俊逸带笑的脸庞。 “樱樱真聪明,知道我在车上。” “……”谈樱僵了两秒,尴尬的退后一步。 不知道刚才偷看的动作会不会显得很猥琐。 段修与打开车门跨出来,自然的牵住她的手往副驾走,开车门、系安全带,一系列动作绅士体贴,坐回车上后主动打开蓝牙让她连接。 谈樱默默点了点头,果然是二十四孝好男友,越相处越贴心。以后要是碰不上比他更帅更体贴的,就不把他甩了。 “你空闲时间还蛮多的。” 随便点了首歌播放,她难得主动找话题。 段修与开着车,余光却随时流连在她身上,嗯了声淡声道:“陪你多的是时间。” “……” 她是该装下羞涩撒个娇,还是继续面无表情? 因为脑中的天人交战,谈樱表情逐渐奇怪,段修与睐去一眼,挑眉,“怎么了?” “……没事,”她摇头,“你这段时间好像一直在南城。” “嗯哼。” “你不是在京都当兵?” “嗯,过一段就回去。” “噢。”谈樱喉咙发出一声。 秀眉轻轻皱了皱。 段修与没说要带她去哪,随口聊了几句后道:“我在京都找了位不错的美术老师。” “...什么?”谈樱怔了下,扭头盯着他的侧脸。 “美术联考前的几个月,来京都补习。” “……” 谈樱神情恍惚了好一阵,讷讷盯他许久,直到他侧过头来,深色眼波撞进她瞳中。 段修与挑了下眉,“一直看我做什么,想亲亲?” 谈樱嘴角抽了抽,飞快转头目视前方。 “你很奇怪,你怎么知道我要考美术。” “不考美术,房间那么多画具?” “那可能是我的爱好,像...以前学芭蕾一样。” 他低声笑了笑,“那你说我猜的对不对?” “...嗯?” “考美术。” 谈樱憋着脸,不知道该怎么说,脖子僵硬扭动,悄悄觑了他一眼。 “……那我也没想去京都补习。” 她还想等进了一班,好好跟弟弟培养下姐弟之情呢。 “这里条件不好。”段修与语气稍微强势,“美术老师水平参差不齐,都没我请的老师优秀。” 谈樱很想翻个白眼问问他请的老师是哪家神仙,又担心着了他的道,抿唇没问。 而后脑袋被轻轻揉了下,飘来他低沉的声音:“给你两个月考虑的时间。” “…………” 真是谢谢他提前两个月好心吱她一声。 - 跑车越开越偏,南城小半个地势是山地,城市景观掺杂着小山丘,隧道也修了不少,现下一路穿过不少隧道,若不是道边风景错落有致,谈樱怀疑段修与要把她拐进山沟沟了。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到了就知道。” “……” 降下车窗,青草味的风习习拂面,谈樱胳膊肘搭在车窗口,饶有兴致的望着道边风景。 段修与唇角半勾,手指摁了个键,遮挡在外的日光随着呼呼作响的风倾洒进来。 谈樱瞳中漾出光,仰起头,敞开的车篷让周围的风景不余遗力的涌进视野,西转下沉的日光很柔和,许是以为地处郊野,气温低了很多。 她忍不住张开双臂,做出拥抱大自然的浮夸姿势。 右边是低低的树林茂密的小山,右边是逆行的车道,等转过一个弯,视野愈加开放,一条修整的双行道平缓铺前,两道边是一望无际的田野。 层次交叠的绿,还有齐腰的向日葵田,再远处,隐隐约约能看到低矮的房屋。迎面的空气清新沁脾,谈樱深深呼吸,有些懊悔没有带单反出门。 “你是带我出来郊游?”谈樱脸带问号,扭头看段修与。 他头往这偏了下,鼻梁上架了副墨镜,略显高冷的昂了下头:“不是。” “那怎么开到郊野来了...”她扭过头,声音在风中有些破碎,双手扒在车门上,只给段修与留了个后脑勺和背影。 段修与伸手想把她揪回来,却听一声惊呼。 “怎么了?” 谈樱满眼星光的转头,“这里可不可以停车,我想下去走走。” 顺着她指尖的方向,不远处漫山遍野,有如海浪五彩变化的花海绵绵不绝,宛如彩虹之海,煞是迷人。 小姑娘家,最喜欢那些花花草草。 段修与扬起唇,食指勾了勾她下巴,见谈樱疑惑的要摘他墨镜,低头快速在她唇上亲了一下。 “呀,让你停车不是让你亲我!”谈樱瞪他。 要不是唇上涂了唇膏,已经抬手擦了。 “这里过不去。”段修与倾身过来,把她逼到车边上,往下指了指。 道路边是条下倾的土坡,底下是条碧青的小溪流,把马路和花田隔离开来。 谈樱有点小失望,嘴一瘪,推了推故意贴过来的男人,“过不去那你干嘛停下来,快开车。” 段修与有点委屈,“男朋友专门停车给你解释,还赏你一个吻,居然还闹脾气,小坏蛋。” 说着,两指掐了掐她腮边的肉。 谈樱被肉麻的不行,赶紧把他推开。 “明明占了便宜,还装可怜,”她低声骂道,“不要脸。” “我听见了啊。”段修与手指敲了敲方向盘,“辱骂男朋友,不像话。” 谈樱:“……” ……自个玩去吧,懒得理你。 她不搭话,段修与照样能滔滔不绝的说下,一开口就能她堵到死路:“你从小在南城长大,不知道这里?” 隔着镜片,谈樱都能察觉到两潭饱含打量的目光。 现在拿手机百度下还来得及吗? 谈樱泰然的别开视线,“我就是不知道,有问题?” 耳畔飘来磁性满满的笑声,流畅的下颌线因肆意的笑张扬又优美。 “这是私人庄园,未对外开放,不知道很正常。” “……” 谈樱捏拳,想揍人。 为了验证他的话,开了一两分钟,一幢秀丽雅致的城堡式别墅映入视野,铁艺大门,两侧长长的围墙爬满绿油油的藤蔓。 谈樱被门口俏皮可爱的童话木屋吸引,看了十秒才发现那居然是保安亭。 等被带到别墅顶楼的屋顶花园餐厅,她才知道,段修与只是单纯带她过来吃顿晚餐。 “……为吃顿晚餐,你开车开了一小时。” “浪漫吗?”段修与胳膊搭在她肩上,邪魅一笑。 浪...... 浪你个头啊! - 餐厅本是露天式,因是盛夏,蚊虫多、气温高,所以扶栏四周都升起玻璃,既不阻碍视野,又保证温度凉爽隔绝蚊虫。 听庄园管家介绍餐厅天黑时景色更佳,谈樱又想看花田,段修与便让人配了辆单车,打算带她去。 “我想坐观光车。” 谈樱盯着开放式的南瓜观光车,眼睛都不带动的。 段修与一掌遮住她的眼睛,“不行,骑车。” “为什么,骑车多累。” “我带你。” “怕你累。” “我不会累。” 谈樱幽幽看他,“不,你会。” “我不会。” …… 如此没营养的又争执了两分钟,一旁的工作人员脸都憋红了,谈樱败下阵,没好气的瞪他,“你给我个一定要骑单车的理由!” 段修与:“浪漫。” “……” ……段修与你是有病吧? “卧槽,二哥,卧槽真的是你?” 谈樱眼角还没抽完,庭院中陡然穿来清朗的男声,忽略浮夸的语调,有那么点耳熟。 于是谈樱段修与两人动作一致的向右看齐。 夕阳很绚烂,男子身上的衬衫,比被霞光晕染的云朵还花哨。 谈樱多看了两眼总算认出来。 桃花眼娃娃脸,风流多情,满脸胶原蛋白的美男子,不就是当红流量小生,段...... “段鼻涕。”段修与蹙起眉,嫌弃的上下看他:“你怎么在这?” 段...段鼻涕。 谈樱一言难尽。 段不惊脸皮抽了一抽,特么在外人面前,这人还是那般不给人面子。 果然是他二哥! 他甩开女伴的手,大步流星过来:“哎哟哟,铁树开花了,让我瞧一瞧这位美女是哪家的?” “……” 段修与他家怕不是特产流氓痞子吧? 谈樱脚默默后退一步,藏在段修与身后,没眼看那和银幕形象判若两人的国民欧巴。 蔡湉好像挺粉这位段不惊的,身为朋友,她有必要回去奉劝蔡湉一下。 段修与臭着脸,也大步踏去,狠狠勾住段不惊的脖子。 “噗咳咳,你干嘛!谋杀啊!” 段不惊被一招锁喉勒的够呛,力气和身量都拼不过段修与,只能满脸绝望的望着谈樱的方向: “妹子你看到没,这就一暴力狂!赶紧甩了他啊...嗷!” 段修与面色不改的抓起旁边装饰用的蜡烛台就要往段不惊嘴巴里塞,吓得他立刻住嘴。 谈樱杵在原地一脸荒唐,和段不惊的女伴不经意对看一眼,后者朝她一笑,跟着进了大厅。 再出来,就段修与一人。 他目标明确的直奔停在中央的白色单车,长腿一垮坐上车鞍。 “还不上来?”他拍拍后座,倾头示意。 墨眸懒懒望来,瞳仁只映着她一人。 谈樱今天穿的很少女,宽松的无袖格子衫,红白格纹,下面一条牛仔短裤,脚上是平跟罗马凉鞋,露出的四肢白皙纤长,墨色长发垂至腰间随意散着,微微歪头看他时,温柔又可爱。 段修与伸出胳膊,重复道:“过来。” 谈樱脚一动,乖乖坐到后座。 “抱着我。”他说。。 清风一袭,吹来他身上清冽的味道,很淡,也好闻。 谈樱垂眸,隔着薄薄的黑色衬衫,包裹在布料下的身体劲瘦有力,隐约印出肌肉的纹理。 她没犹豫,单手环住他的腰,嘴上装出些不情愿:“好了。天快黑了,别耽误我看花。” 段修与脚一蹬,自行车快速前进。 庄园的道路修得很整齐,但并不宽,颇有田野小径的韵味,道边有路牌,不怕走错路。 傍晚的风一阵又一阵,很偶尔才有一两个步行或骑车的路人。 庄园提供私人度假,私密性强,一般受到接待的都是庄园主人的朋友或熟人,能来此处的,家世都不菲。 这里风光好,远处有座起伏的小山丘,涓涓溪流绕在山脚下,旁边是大片的花田,有一排低矮的木房子矗立在溪流前的绿草坪,供人野炊和入住。 段修与把庄园的详情简单介绍了一遍,而后道:“过段时间,我带你过来小住几天。” 谈樱顶嘴:“我才不跟你住呢。” 话落,自行车摇摇晃晃,欲倒不倒,惊得谈樱出声低呼,气恼的拍了下他的背。 第171章 女朋友眼神不好,我也没办法 骑了五六分钟,下午路过的那片花田豁然出现,细窄的小道藏色彩不一的花田间,方便行人走。 段修与车还没停好,谈樱迫不及待的跳下来,跑的比兔子还快,一头扎进漫漫花海。 太可惜了! 没带单反,也没带画架! 来这里写生的话,简直不要太棒。 田间花香四溢,远处夕阳落日,花色瑰丽与黯色天幕相衔,相得益彰,美丽尽收。 段修与步子大,很快赶上她。 谈樱蹲在道边,以仰角拍着花序硕大成串,形似飞鸟的飞燕草,蓝紫色系的花朵远远望去,很梦幻。 “段修与,你帮我拍一照。” 视线顺着那双限量休闲鞋上望,谈樱抬高胳膊,换着手上的手机,直到看见他脖子上挂着的银色徕卡。 “......你带单反都不告诉我!” 段修与笑眯眯蹲下来,大掌揉了下她发顶,“女朋友眼神不好,我也没办法。” “……你在车上没有的。” “嗯。” 谈樱用怀疑的眼神瞅他:“抢来的?” “……”段修与昂起下巴,高冷的微微一笑。 他取下单反站起来,就是不让谈樱碰。 冷酷的俊脸表意明确:女人,得罪我,单反别想用了。 谈樱抿直唇,扭头就走。 一个单反而已,她手机摄像头好歹也有1200万像素。 少女墨色长发甩来甩去,偶尔一阵风来,黑羽似的飘在他胸前,段修与几乎踩着她脚后跟走路,被漠视了两分钟后,轻咳一声。 “撒个娇,男朋友就给你拍。” ……撒个鬼头! …………男朋友个鬼头! 谈樱瞧见不远处红花配绿叶,竟然有片开的正盛的红玫瑰,头也没回的小跑过去。 段修与立在原地,调好镜头,捕捉着画面中娇俏的身影,边拍,边慢慢挪动脚步,丝毫不知脚站到了小道的危险边缘. 再一动。 噗通一声。 高大的黑色身躯仰面栽进身后的漫野满天星。 谈樱回头正巧看到这滑稽的一幕,故意笑得很大声,举着手机快步跑来。 她要好好的记录下这一刻。 清脆如银铃的笑声越扬越近,段修与闭了下眼,拿单反的那只手稍稍换了角度。 他栽倒的这片满天星,恰是雪一般的白色。 男人墨发黑衣,五官飘逸又俊美,随便一倒就是个高贵不羁的贵公子,黑与白相对,空灵而含蓄。 谈樱走近时,脚步不自觉放缓放轻,连目光发了直也没察觉。 “……花都被你压扁了。”良晌,谈樱才找回声音。 段修与搁在额上的手动了下,“躺着很舒服,要不要躺躺。” “我都看到了,你摔的像狗吃屎。” “狗吃屎要是有你男朋友这么帅,狗应该感谢我。” “……??” ...丫说的什么鬼话? 谈樱走过去,趁机拍了几张糗照,踢了踢他脚后跟。 “起来,你还没给我拍照。” “决定撒个娇娇啦?” “……能不能正常点说话。” 他伸直胳膊,摊开手心,“你先把我拉起来。” 他的脸半陷在花簇着,眼睛眯成月牙形状,一只手撑在脑后,慵懒的像只大猫。 谈樱目光在他掌心一绕,不轻不重拍了下,趁他不注意,迅速抓起他胸前的单反。 “你继续躺着吧,我拍照去。” 她得意洋洋的弯唇,低眸调试单反,瓷白的脸颊红润光泽,卷翘的睫毛随动作偶尔一颤。 段修与静静躺着,画面犹如静止,只墨眸凝着她,柔光漾动。 画面旖旎唯美,陡然杀出一声坏笑。 “哟,这谁的车啊?”远远的,行道上传来段不惊的声音。 他站在他们骑来的白色自行车旁,握着车把手,大声咋呼已引起段修与的注意。 见他们终于看过来,段不惊长腿一跨登上自行车,长臂在空中划着张扬的弧度:“自行车我借走了啊,谢谢!” 说罢,脚一蹬,跟着他后面的女伴骑着自行车赶忙跟上。 谈樱眼都直了,反应过来抬脚就去追。 “诶,那是我们的自行车!站住!” 跑了两步又回头叫唤段修与:“你堂弟把车子骑走了,还不快把他叫回来?” 段修与不紧不慢的站起来,拍拍身上的花花草草,勾起唇:“你怎么知道他是我堂弟?” 段不惊虽混娱乐圈,但目前并没被爆料过家世,除了上流圈那些人,外界几乎不了解。 她以前查过他,这点事还不至于挖不出来。 谈樱镇定又无辜的说:“我的推断。你们一个姓,段不惊年龄比你小,也是京都人,外加一见面就掐架,肯定彼此相熟。而且,你们长得还有点像。” 段修与眯起眼:“长得像?嗤,那丑鬼能跟我比。” “……” 人家好歹是新生代男星里头的颜神,嘴上留点德吧! 谈樱冷漠看他一眼,注意力回归单反,对着夕阳西下的花海景致像模像样的拍起来。 多采些照片,回去可以作为绘画的素材。 等花田彻底暗下来,纵横交错的小道亮起闪耀的灯串,谈樱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已经七点了。 “我们回去吧。”段修与握住她手腕,把蹲在地上的谈樱轻轻一拉。 来时的行道被一排整齐的树状开花式路灯点缀,别致又好看,笔直的道路被暖色灯光照亮,而道两旁是一望无际的田野,昏暗中闪烁着无数条彩色光带。 段修与介绍,路灯名为“太阳之花”,是太阳能路灯,高强度低功耗,环保低碳。 夜晚的庄园很安静,除了小动物的低低喁喁,只有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声。 “我们不会要走回去吧?”只是从花田走到行道,谈樱就觉得已经用过全身的力气。 段修与侧身看她,眼梢挑起,像是在说:不然呢? “我渴。”谈樱仰头,因为热,披散的长发随意在脑后扎着,额际有汗渍淌过的痕迹。 从他角度看去,少女嘴巴微微撅着,脸很乖的在娇嗔。 段修与隐隐约约找到些许被依赖的感觉。 他轻轻一笑,撩起她额角的碎发别在耳后,“你数个一百八十个数,就有水了。” 谈樱:“……” 段修与八成真把她当小女孩哄了,有时候说的话,幼稚的令人发指。 “……好……吧。” 憋了几秒,谈樱吐出两字。 看在他今天带她来这儿的份上,勉强装下幼稚好了。 - 谈樱如愿以偿的坐上了南瓜观光车,只可惜今天没有打扮的像个小公主,反而满身大汗,像滚了圈泥潭。 屋顶餐厅的风光也让她惊艳了一翻。 庄园远离城市喧嚣,环形玻璃屋顶之上是繁星闪烁的夜空,远处空旷之地灯带斑斓,几乎每一株平地挺起的树都被灯饰点缀,山脚下的木屋也是荧光闪烁,梦幻绚烂。 听说庄园是庄园主人为心爱的女人精心设计的,庄园之所以没名字,是因为女主人还没给它冠名。 谈樱狠狠吃了一顿狗粮,并剜了段修与一眼。 后者一脸无辜:“你干嘛瞪我?” “…………” 谈樱哑口无言,埋头吃用料天然的晚餐。 剜他只是身为女性的本能,不可否认她活得越来越有血有肉了,听完庄园主人简单的故事,那一刻,她很柠檬。 听说庄园主人有颜有钱,是个黑科技狗,一定是个可爱的黑心肝。可惜心有白月光,不然...... 谈樱盘子里落下一大块牛肉片,段修与皮笑肉不笑盯着她:“吃饭,别胡思乱想。” “……” 用完餐近九点,庄园夜景很美,谈樱想再逛逛,可惜明天要返校。 “以后有的是机会过来。”许是瞧出她眼中的流连,段修与上车后笑着说道,“庄园秋景不错,很适合写生。” 谈樱幽幽看了他一眼。 有一种命脉被人捏住的错觉。 - 返校这天,是个阴沉沉的雷雨天。 醒来时天色昏沉,空气闷热,一丝风都没有,出了空调房全身立马粘腻起来。 谈樱扎着蓬松的丸子头,简单一身圆领白t和千鸟格短裙,和苏梓一踏入教学楼,就碰到从小超市过来,吃着根冰棒的蔡湉。 蔡湉当即撇下旁边的祁开朗,撒欢跑过来。 “伙计,几日不见甚是想念啊!”她胳膊往谈樱肩上一搭,夹着她朝楼梯走,“这几天都在家干嘛?” “看看剧,逛逛街。” “这不是挺闲的,我叫你出来还说没空。” “你找我的时候,刚刚好都有约了。”谈樱露出遗憾的表情。 “那我现在预约你后天跟我出去玩,大忙人有空没?” 谈樱淡淡一笑:“有。” 又聊了几句,蔡湉开始说成绩:“一会儿成绩就公布了,我们老班说这次排名没进前一百二,和综合几次月光成绩最差的两名同学大概率要被踢出拔尖班,我们班吊车尾那几人都愁死了。” 后头悠悠插进祁开朗的声音:“放心,老子下学期肯定还在一班。” 蔡湉翻去一白眼:“谁搭理你了,美女们说话你一个小跟班插什么话。” 周围噗嗤传出笑声,祁开朗低骂着怼了几个偷笑的人的脑袋。 谈樱眼中放出光:“那是不是会从普通班挑人进去。” 蔡湉哼哼一笑:“第一,踢出拔尖班的学生成绩太差,第二,提拔进入拔尖班的普通生成绩太优秀,二字缺一不可。” “……” 也就是说,除了她成绩好,还得祈祷一班有倒霉羊被踢出去? 现在祈祷还来得及吗? 蔡湉撞了下她胳膊,低声说:“你是不是打算进我们班?” 谈樱眼神和她撞在一起,倒没掩饰:“嗯,资源好,当然想进。” “我早上来得早,在办公室听到了小道消息,这次期末考普通班杀出两只黑马,成绩据说非常好,年级主任打算一个调进一班,一个调进二班。”蔡湉目光变得深长,“好不好奇,你会不会是其中一匹黑马?” “真有这事?”谈樱眉梢似有若无扬起。 “我蛮希望你能跟我一个班,”蔡湉拍拍她的背,“希望你是其中一匹,嘿嘿。” 三楼一到,蔡湉摆摆手,跟上祁开朗几人走了。 苏梓走在谈樱另一边,路上也听了不少,脸色还有点震惊。 突然有点期待一会儿的班会。 结果没有太晚揭晓。 班主任一来,大半注意力都投到了她身上,谈樱知道,这次成绩肯定不错。 前生在京都一中读书,作为美术生,她文化课成绩从没下过年级前三十,在京都一中那种藏龙卧虎英才辈出的学校,她学习尚可。放到如今的明德高中,虽然有几年的学习空窗期,她这段时间复习的也认真,应该不会差到哪里。 成绩一公布,谈樱的心总算落下。 班主任神情有点激动,“这回咱们班的期末考杀出了一匹黑马,班级第一名甩了第二名一百五十个名次。” 台下立马嗡嗡一阵议论。 高二二十个班,将近一千一百人,扣去两个拔尖班一百人,十三班的班长常年霸占班级第一,名次一般在年纪一百二十到一百五十之间游动,一般甩个学习委员几十个名次。 看班主任激动的样子,班长超常发挥了? 班主任看着成绩单,朗声道:“咱们十三班总算出了个年级前五十......” “卧槽。” “班长你可以啊,是不是你?” “……” 话没说完又被打断,班主任不满意的点了一个人批评,“就你那六科全挂的破成绩,不知道反思还敢扰乱课堂秩序,不想听的都滚出去!” 话落,没人敢再说话。 班主任的目光慈善和蔼的落到谈樱脸上,“这次要特别表扬我们班的谈樱同学,考取班级第一,年级二十四名的优异成绩!” 话落,全班哗然,无不震惊。 短短两个月,班级吊尾车从倒数一飞冲天,利索的极端班长的第一还考了年级二十四,是哪位学霸顶替了苏檀樱的名,还是这世界玄幻了? 班主任和年级老师们一开始也怀疑是作弊,调出监控以及询问了监考老师,各个不得不接受这令人震惊的事实。 大家分析,苏檀樱回回考试不是缺考就是随便涂几个选择题交白卷,之前...大概是不屑于考试吧。 谈樱莫名其妙一跃成为扮猪吃老虎的隐形学霸。 下课后,谈樱主动找上班主任和年级老师商讨转班的事情,多方“力量”插手后,总算敲定新学期转到一班的事宜。 因这逆袭一战,外加前几天殷杳几人的道歉贴,谈樱默默又在论坛上火了一把。 大家扒着成绩议论纷纷的时候,班主任公布了放假时间,并提醒全班,为期一周的“拓展训练”将在大后天,也就是下周一开始。 请做好心理准备。 十三班众人:…… 沉浸在放假的兴奋中,他妈的忘了还有受罚去军事基地训练这一茬。 夭寿哦! 第172章 美色难当 阴沉半日的闷热天,伴随着几声雷响,声势浩荡的下起瓢泼大雨。 喧嚣热闹的校园瞬间安静,只有哗哗啦啦的雨声洗涤着高耸的建筑和人迹寥寥的行道。 从办公室出来,走廊空空荡荡,整个学校的学生似乎都走光了。教师办公室独立一楼,由一条空中走廊连接。下到三楼,十米长的空中走廊空无一人,两侧玻璃护栏齐刷刷淌着雨滴,楼下的小竹林在风雨中剧烈摆荡。 谈樱顶着风,抱着胳膊快步走向连接教学楼的门洞。 哒、哒、哒—— 空旷的脚步陡然在后方回响。 背脊几乎是瞬间发寒,谈樱握住玻璃门柄手,目光落在反光的玻璃。 一滩带着脚印的血迹倏地映入玻璃。 眨眼间又消失。 ......又来了吗? 谈樱屏息,缓缓回头。 饶是做好心理准备,见到那张逼至眼帘的无脸头,她还是被骇的踉跄后退一步。 那是一个身形十五六岁的女孩,鹅蛋脸铁青惨白,空洞洞缀着两只眼,没有眼珠没有鼻子,只有一张嘴,在白纸似的脸上红的可怖,如涂了鲜血。罩在白裙里的身躯受的只剩一副骨头。 谈樱手腕冷不丁被一只枯槁的手抓住,温度冰至骨骇。 她猛地抽手,放冷声音:“说吧,找我做什么。” 谈樱浑身发麻。 这张没五官的脸,还不如冬卉当初浮肿的丑脸。 女孩嘴巴咧了咧,喉咙发出嘶哑诡异的哼声,半天没说出一个字。 谈樱拧眉,这张没有五官的脸很眼熟,好像在哪见过。 可她不说话,她也没兴趣跟一只鬼交流。 谈樱拉开玻璃门,等走进十三班,身后那鬼女孩还阴森森的跟着,光裸青白的脚丫踩着地砖,每走一步,脚下便留下个血脚印,而后水溶般的消失。 她忍着精神上的强烈不适,坐到座位收拾书包。 班上已经没有人,她跑去前门关灯,鬼女孩跟着,她走到后门关灯,鬼女孩也跟着。 等最后锁门,谈樱一个转身——鬼女孩背对着她,赫然露出后脑上一个巨大的血窟窿。 ......没晕厥,她心理素质可真是强。 谈樱面无表情的目视前方。 要不要在校园贴吧发个帖子,题目就是【惊!高二楼层女厕所闹鬼】。 后脑那么大一窟窿,鬼女孩生前是被砸死的?或是跳楼? 谈樱边下楼,边脑补没做阿飘前心理阴影甚大的几个恐怖故事。 有那跳楼身亡的女鬼——倒立的女尸,午夜顶着脑袋咚咚咚跳上楼梯吓唬藏在床底下的渣老公。 现在想想,好好飘着不好吗,非要用脑袋蹦跶着走,为什么要这样作孽自己的脑袋? 还有午夜凶铃,女鬼爬着下楼梯那一幕,简直童年阴影,她有一阵晚上放学回家都不敢走楼梯。 而现在,她已经坦然到被真实存在的阿飘纠缠尾随。 雷雨下得还很热烈,谈樱在房檐下等了一会儿,雨势稍小些就撑起伞往公交月台走。 在办公室和几个老师商量转班事宜要许久,她让苏梓先回家了,现在只能坐公交。 雨势虽小了些,夹在大风中的雨水很快把半条腿打湿,谈樱回头看了眼,鬼女孩还在跟着,半透明壮的魂体干干净净,不被风雨阻挠。 谈樱莫名有点羡慕。 …… 鬼女孩没有眼珠,也能看到面前的人类少女在看她。 这个人类体质很特殊。 被吸引来后,她尝试过俯身,只是刚触碰到谈樱的头,她体内便打出一道光,震的魂体差点破碎。 附不了身,她只能求救于她了。 …… 等公交的时间很漫长,偌大的月台只有谈樱一个。 鬼女孩嘴张了张,沙哑的吐出几个字:“我忘了我是谁......” 她忘了她是谁...... 阴冷的风刮过,谈樱蹙起眉,眸光锐利的扫向孤零零站在雨里的鬼。 “我忘了......”鬼女孩重复着几个字,空洞茫然望着她的方向。 齐肩头发把脸遮住时,谈樱会以为她是个正常的人类小姑娘,差点想撑伞过去帮她遮遮雨。 可她是鬼。 “你找我做什么?”谈樱再度单刀直入的问。 鬼女孩低下头,没说话。 过了良久才干巴巴飘出一句:“...我本来不会死......” 看来是只稚嫩又内向的鬼。 谈樱没有过剩的圣母心,公交车一来,不再关注她,神情漠然的上车刷开。 鬼女孩没跟上来。 大概不需要坐公车。 果不出所料,谈樱在苏家的玄关处又看到了她。 厅里有佣人在收拾卫生,沙发上余秋莲在看韩剧,若是知道家里出现了鬼,大家指不定要吓成什么样。 从见到这只鬼开始,谈樱眉心就没平过,总觉得自己可能陷入某种诅咒,要不怎么频频被阿飘缠住,一个接一个的往她跟前蹭。 冲了个澡出来,谈樱擦头发的手一顿。 那鬼女孩还站在她卧室门口,从进来时就维持着一个姿势。 低着头不说话,就是浑身冒冷气。 谈樱干脆把空调关了,窝进被子玩手机,点开微信瞥见大白狗头像点进去。 不知道召唤段修与,会不会也能把这只小女鬼ko掉。 她最后发了个胖猫咪吃爪爪的头像过去,下午一点多,他应该在大雨中爽快的训练。 许是发现谈樱不是主动搭理人的性子,鬼女孩呆呆站了半小时,光着脚一步步迈步过来。 谈樱看到那张五官缺失的脸就脑壳疼,别开头打算无视她,鬼女孩沙哑又稚嫩的声音传了过来。 “他拿石头砸我……” “……” “他在抢劫......他拿石头砸我......” 耳畔絮絮叨叨,全是重复的句子。 谈樱放下手机,幽幽看向她的,脖子。 “我问你,你叫什么名字?” “忘了。” “……”谈樱:“砸你石头的人打劫了你?” 她摇摇头。 “那你记得砸你石头的人的样子?” 她愣了下,然后缓慢点了下头。 谈樱等了十秒,发现这鬼女孩不是一般的迟钝,只好继续问:“是男的女的,多大年龄,把你知道的所有信息都告诉我。” 谈樱想翻白眼。 这又是一个找她断案的?? 半晌,那紫红的嘴才挤出两个字:“男生。” 谈樱:“……” 面对一个不知自己姓甚名谁,只记得仇家是个男同胞,反应迟钝性子闷的阿飘,该如何是好? 谈樱翻身下床,决定等她自己搞清楚状况后再说,兀自踱步到阳台,调配颜料作画。 - 虽被一只沉默的小女鬼颤上,谈樱也只苦恼了半天,第二天心情愉悦的和蔡恬、尹吉拉、苏梓共赴商场,购买拓展训练一周需要的东西。 防晒小金瓶、面膜之类不用说,据说基地伙食不好,好像还要上交手机,几人叽叽喳喳一路,热烈商讨要如何逃过教官的法眼藏零食藏手机 训练基地紧挨着南城某军区,据说站在宿舍楼上就能看见隔壁训练场上的兵哥哥,说到这,蔡湉很激动。 “我暗恋的一个哥哥就在那军区当兵,最帅最酷的特种兵!” 谈樱意味深长瞥她一眼:“你暗恋的,哥哥?” 她一直以为蔡湉和祁开朗关系匪浅,这么一听,似乎是郎有意妾无情? 蔡湉大声“嗯”了下,猥琐的搓搓手:“总算有机会见他了。” “军区不是想进就进,何况,你是去拓展训练,不是去探班。”尹吉拉泼凉水道。 “那没事儿,总有得办法。”蔡湉踌躇满志,还扬了扬拳头。 谈樱:“……” 尹吉拉:“……” 一股不祥预感涌上心头。 逛逛街看看电影,再吃顿美餐,到家已是日落西山,谈樱刚换上家居服,电话便响了。 “下来。”那端简洁明了两字。 谈樱拿远手机看了下屏幕。 【段泰迪】。 她轻哼一声,话里挑刺:“说话连主语都没有,召唤鬼呢。” 角落里站着的鬼女孩幽幽抬头,望来一眼。 那端沉吟三秒,放缓声音:“宝贝乖,下来,我在楼下。” “恶心。” 段修与动作一顿,睨向被挂断的手机。 ......嗬。 这届女朋友真是越来越难伺候。 谈樱刚换的是深蓝色印花家居套装,和风上衣和短裤,能穿的出去,她在玄关换了双凉拖,借口去超市买东西就出来了。 昨天下过雷阵雨,今夜的空气清新又舒服,温度刚好,不会太热。 出了苏家大门,拐角处停着辆轿车,谈樱过去时,段修与正倚在车边,指间夹着根没点燃的烟,百无赖聊的把玩着。 侧脸深邃俊朗,硬把一身笔挺英武的军装穿出痞雅的时髦感。 不待走进,他就发现了她,绕到副驾开车门:“上车。” 谈樱看了看身上的衣服,一言难尽。 “去哪?我衣服都没换。” 段修与轻轻挑唇,“这样就很好看,我带你兜兜风。” “你来找我,好像很少提前打招呼。” “一般临时起意。” “你下次有空,可以提前说。”她坐上车,盯着他扣安全带的手说道:“我又不会提前预知就放你鸽子。” 段修与笑了一下,单手揉捏她下巴,“我受宠若惊了。” 谈樱:“……” 忽然觉得有点惭愧是怎么回事。 - 段修与说兜风,真只是兜兜风,开到最近的一个环湖公园,拉着她下了车。 晚上在公园散步、锻炼身体的人很多,到了湖边,人稍微少了些,来来往往多是情侣或老夫妻。 他指尖摸到她手腕,顺着手心下滑,五指交扣住她的。就这样牵着她,沿着湖散起步。 “后天要去基地训练?” “嗯,被罚去的。” 对一班二班是特殊待遇,对他们十三班只能算惩罚。 “离我很近。” 谈樱眼瞳动了动,“你在隔壁军区?” “是不是特高兴。” “……”谈樱眼珠一斜,划了他一眼。 “叫几声好听的,男朋友到时候给你多开几个后门。” 谈樱笑了,“以权谋私,胆子不小啊。” 段修与眼角微扬,色气十足,一字一顿道:“美色难当。” “……” 眼尖瞧见少女耳尖尖红了点,他低头凑来,薄唇几乎贴着她面颊:“快叫几声好听的。” 谈樱脸一烧,扭脸就要瞪他,这一动,两腮忽地被捧住,那张放大的俊脸压了下来。 等一记长吻结束,注意到四面八方投来的视线,谈樱脑门都烧炸了。 给人行道上呢,还这么放肆! 谈樱抬脚踹了下他的小腿肚,气咻咻地直行暴走:“段修与,以后路上离我十丈远!” 段修与慢悠悠在后面跟,腿长任性。 等快到出口,才开口招呼走偏五米开外的谈樱:“笨蛋,出口这儿,你要走到日本去?” “……” 等到上车,谈樱脸还是绷着的,公园旁边恰有个商场,段修与把车停到路边让她在车上等。 再回来,手上提着一盒精致漂亮的甜品盒,里头是五彩缤纷的马卡龙,单个独立包装,色泽分外诱人。 段修与哄人,向来落到实质。 “这家小点心听说不错。” “……” “你也是我的小点心。” “……” 谈樱非常冷漠的看他一眼。 段修与要是不说话,还是可以正常沟通的。 她低下头,怀里的礼盒粉粉嫩嫩,系着个大大的蝴蝶结,少女心满满。 不过认识两个多月,她好像收了他好多礼物。 是不是也应该送他点什么? 谈樱晚上回到家,就默默的上网搜礼物了。 段修与看起来什么都不缺,另一个关键是她对他的喜好一无所知,所以挑起礼物格外费劲。 秉着“凭感觉选”的良好心态,谈樱看什么也不满意,等到去拓展基地那天也没挑出个谱。 周一那天早上,艳阳当空照,一看就是个可怕的大暑天。 早上七点在校门口集合,统共三个班,158个人,谈樱到时,隔壁一班二班已经站好队,他们十三班稀稀拉拉才到一半的人。 班主任拧着眉挨个给没到学生的家长打“催命”电话,教务主任虎着脸,时不时训下队列里不安分的学生。 拖拉到七点十分人才齐。 跟来带队的一位教官立在十三班队列前,露出一排阴森森的白牙,“晚到的那些个老兄老妹儿我都记着了啊!等会到基地看你们还屌不叼。” 众人:“……” 还没开始训练,十三班就先被惦记上,半个班都是猪队友,剩下的正常人很绝望怎么办。 第173章 报上你家男友大名会很好使 大巴车很安静,谈樱坐在靠窗的位置,懒懒打了个哈欠,左边的尹吉拉歪着头,正睡得昏天暗地。 基地距学校一个小时的路程,听说会路过某军区大门,谈樱到后面维持着望窗姿势,想一睹大门的“风采”,只是大巴开着开着,路越走越颠簸,最后在荒僻崎岖的路上停下。 “目的地到了,大家快下车集合。”班主任周敏在前头站起来,大声叫醒车上昏昏欲睡的学生。 听着目的到了,大家不约而同往窗外探头,这一瞧,车内立马飘起怨声载道的抱怨声。 这里确定是训练基地? 要不是他们人多,都要怀疑是把祖国的花朵们拐卖到山沟沟里来! 周敏询问了下,挂电话解释道:“基地就在附近,翻过旁边这个小山丘就是了。” “……” “…………” 庄瑞尧皱着脸举起手:“老师,基地大门前的路修的挺好,干嘛不把车直接开过去。” 周敏虎起脸:“有问题下车问带队教官!” 庄瑞尧手一缩,腆着笑脸:“这不是您是我们班主任嘛,当然先问问您。” “少废话,都下车!我话说到前面,这一周好好表现,训练的事老师差不了手,你们自求多福。” 听听这话! 班主任对他们怨念多深,现在都开始当甩手掌柜了。 平常作天作地的十三班同学叹息着下了车,和另一边学霸云集的一二班一比,那是云和泥的差别。 一边精神气十足拍拍队站的齐整,一边有说带笑,散漫的跟羊群似的,带队教官脸瞬间沉了下来,大嗓门一吼,吓得连树上的鸟儿都噤了声。 “那边十三班的!一个个脚上都踩屎了?!还不快站好!看看你们隔壁班都怎么做的!!” 尹吉拉惊得脖子一缩,“妈呀,教官真可怕......” 谈樱垂着头,快步找队站好。 如梦初醒的五十八个同学,在咆哮式的吼声中找到各自的位置,安静如鸡。 带队教官有两个,一个姓尤,一个姓杨,嗓门最大脾气嘴臭的那个就是尤教官。 尤教官简单说了些事宜后,让杨教官在前带队,一班先走,二班跟上,十三班打后,尤教官就跟在十三班后头。 排在后头的几个高个学生,简直如芒在背。 走了会儿谈樱发现,道路东边是片小村落,房屋低矮老旧,有几户升着袅袅炊烟,远处鸡鸣狗吠的,很安详。 路上偶遇了几个老人,好像都认识尤教官,跟着打了几声招呼。 山体海拔低,道路不难算走,但一群娇生惯养的小花朵平日除了出去玩耍,哪里走过这么远的路,头顶晒着太阳,背上还背着塞满东西的大书包,十几分钟后就有人落队了。 “听说一班有个女生还拉着小行李箱,我都服了。”尹吉拉走在她后面,灌了口水后笑道。 走在谈樱前头的苏梓回了下头:“不是说会发两套军训服,什么东西能装那么多?” 尹吉拉哈哈笑了两下:“我也好奇!” “护肤品啊。”谈樱掂量了下自己的背包,除了换洗的内衣裤和睡衣,她的包也塞的满满当,半个包都是面膜和防晒霜。 七月中旬的酷暑天,就算涂了防晒霜,捂得严严实实,在太阳下站个半天没准都能晒掉层皮。 抛去未知的训练项目,让学生酷暑天去训练,校领导够狠的。 谈樱对未来一周感到浓浓的无望。 走了半小时总算到达基地,整队宣誓后分宿舍,一个宿舍八个人,十三班26个女生,多余出的两人要和一班和二班同被“剩下”的女生同寝。男生宿舍在三楼,女生宿舍在四楼,宿舍门上贴着入住学生的姓名。 谈樱在最后一个宿舍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很不幸,她正巧是班上余出来的两名女生之一。二班女生正好,只一班多了三个女生。 谈樱推开门,一眼就看到坐在下铺换着两条白花花长腿的蔡湉。 蔡湉闻声刷地站起,扑来就是勾肩搭背,“你看我们这命定的缘分,一个寝~来来来,介绍下,这是我女神,准你们唤她一声小苏苏!” 跟蔡湉分在一起的一班女生,一个戴着厚酒瓶,礼貌的笑了笑,另一个是之前见过的叶葸。 她眼中迸出惊艳的光:“好久没见,你又漂亮了哦!” 因为十点还要下楼集合,几人边换衣服边聊,另一个十三班的女生迟迟没过来,谈樱也不熟。 没多大会儿,尹吉拉忽然敲开门,探进半只脑袋,“哈喽,0420的美女们~” 谈樱正在铺被子,听到熟悉的声音立马回头,“吉拉,你收拾完了?” 尹吉拉笑眯眯的走进来,怀里抱着个包。谈樱选的是靠窗的上铺,尹吉拉全程仰着笑脸:“不是,张璞丽找我换寝室,以后咱俩就是一寝室的了,高不高兴?惊不惊喜?” “真的?教官同意?”谈樱也觉得高兴,趴在床尾追问。 “管教官干嘛,到时候查寝我就叫张璞丽!” 下铺的蔡湉哈哈大笑:“张璞丽,可别到时候教官真记住你叫张璞丽了!” 尹吉拉扭了几下屁股,完全把这当做自己的寝室,“真好,就五个人,晚上洗澡时间不怕挤了。我挑个柜子放东西。” 宿舍很简陋,4套上下床,靠墙一张桌子,一个带八个锁的柜子,柜子对面是个卫生间,特别狭窄,坑位上方就是莲蓬头,没有洗手池,所以洗漱还得去公共区。 将近十点,楼下传来几声哨音。 蔡湉眼一瞪麻溜下床,“集合了集合了,刚来可不能得罪教官。” 见谈樱不紧不慢的下床穿鞋还“教训”了下:“这位美女,再不快点小心被教官踹屁股。” 谈樱:“我估摸我们班轮流被踹屁股,我可能排在中间位置。” 麻溜系鞋带的尹吉拉动作一顿。 “是哦,忘了我们班那群人的尿性,我瞎急什么。” 蔡湉:“……” 蔡湉深吸两口气,双手环胸:“这是打算拖我下水咯?” 那副誓不肯弃友先走的傲娇表情,逗笑了谈樱。 再一看,除了戴眼镜的女孩,叶葸也收拾好了站在门口,正在等她们。 这个年纪的女孩,最喜欢结党出行。 “你们数三十个数。”谈樱迅速系鞋带,带好帽子,又涂了遍防晒霜不忘放过双手。 蔡湉都服了:“我就搞不懂你们这些个娇滴滴的女孩子,这些护肤品有什么好抹的巴拉巴拉巴拉。” 等她说完,四人已经跑到楼下,人齐刷刷来了五分之四,瞧见某位教官正瞪着她们,蔡湉忙闭了嘴,谈樱拉着尹吉拉溜进十三班队伍。 不出谈樱所料,尤教官掐着时间,五分钟内还没到位的九名同学,十三班占了八,多的那个一容颜白净,五官俊俏,正是一班的校草关风眠。 得知他是因为被教导主任喊走才吃到,尤教官和颜悦色的放行了,剩下八个就倒了血霉。 尤教官手一背,冷呵道:“早上迟到的那几个一起出列!” 十三班的四纵列一阵骚动,灰溜溜又出列几人。 尤教官扫扫名单,念了几个名字,都气笑了,“你们五个够带劲儿,早上迟到,这回还迟到。念到名字这五个,蹲起、俯卧撑各二百个,剩下的都给我蛙跳,从这头跳那头,他们五个啥时候做完,你们啥时候停。” “……” 目睹蛙蹦蟾跳乱锅一炖的同学们目瞪狗呆。 倒霉催的五个人里刚好就有庄瑞尧,尹吉拉心挠挠的痒。 等一切结束,集合迟到的几个汗流浃背的归队,迟到double的五人留下来蛙跳,大部队遗憾的没继续看戏下去,被三个教官领到训练场。 上午任务很简单。 站军姿。 日头高高在上,肤感气温至少三十七度。 谈樱帽檐压得低低的,宛如置身烤炉中央。 她忽然想到某人。 他一定也在这种日头下站过军姿吧,可能时间更久,太阳更毒辣。除了酷暑,还有严寒,听说特种部队都有抗寒训练,听着就很受罪。 因是拓展训练,比普通军训要有趣的多,到了下午,站过军姿后是水上过桥抽板等水上项目,不少人都故意往水里掉,过了把澡瘾。 六点集合吃饭,谈樱这一桌十二个人,中午还嫌弃饭菜难以下咽的同学们终于放下了端庄,啃着馒头狼吞虎咽。 谈樱不吃馒头,也不喜欢小米粥,晚上的主食刚好就这两种。 她认命的掰了一半大白馒头。 晚上还有训练项目,忍忍就过去了。 但尹吉拉忍不下去啊! 她苦着脸,唉声叹气。她妈美国人,父亲外交官,家里日常西餐和大厨烹饪的中菜,这馒头清粥小菜怎么吃的下去。 谈樱默默把掰了一半的馒头送进她盘子里。 尹吉拉:“……” 食堂讲究不能剩饭,要是在盘子里剩个馒头,教官可能要让人当众表演生吞馒头。 尹吉拉如鲠在喉,偏偏谈樱已经吃完饭,端着盘子动作训练的飘了。 回到宿舍,尹吉拉凶猛如绵羊,气鼓鼓的指着上铺。 “我把你当同桌!你居然坑我!哼,生气!” 谈樱从枕头底下摸出一个粉粉的小点心,“吃吗?” 马、卡、龙! 尹吉拉欢天喜地的接过来。 “天呐,你怎么会有这个,中午的时候教官搜寝室居然没搜到?!” 中午查寝,尤教官带着一个女教官来查寝,什么零食手机啊统统要上交,还象征性的查了下每个人的柜子。 蔡湉盘腿坐在床上,嘴里还嚼着东西,“就你这种老实巴交的傻,他们说上交就教啊,不会藏起来吗。” 看到蔡湉爪上的手机,尹吉拉更如遭雷击,“你...你手机有地方藏都不给我说一声!” 她还把手机老实上交了,这五天可咋过啊。 尹吉拉绝望。 等看到谈樱变戏法似的也拿出手机,绝望加重。 “...晚上借我玩玩手机啊......”她幽怨的各看了谈樱和蔡湉一眼。 尹吉拉的床就挨着谈樱,她爬上床,好奇的凑过来问,“你们都把东西藏在哪?” 谈樱露出蜜汁微笑,下巴扬了扬。 尹吉拉回头,看到储物柜和墙壁间空出一扎宽的空间,柜子端口粘了两个强力挂钩,挂了两袋鼓囊囊的东西。 “…………” 服,服了。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尹吉拉再度柠檬了。 “你早上来的晚,我和蔡湉弄好忘记说了,中午一回来教官就突击检查,更没法及时说。”谈樱解释完,又掏出一个马卡龙,笑道,“我男朋友送的,给你两个,够意思吧。” 炫完机智炫男友,尹吉拉简直要泪奔,含着眼泪啃完甜甜的马卡龙。 哄完同桌,谈樱看到微信有几条未读信息。 段xx:到地方了? 段xx:姓尤的那个我认识。 段xx:报上你家男友大名会很好使。 谈樱唇角不着痕迹弯了弯,回了个肥猫咪抱手哼声的表情。 等段修与看到,基地晚训已经开始了。 段修与凝神看着屏幕上嚣张的表情,有点怀疑他家宝贝女友是不是提前使用了“我男友是你上司”的特权。 学生去基地训练一向会收手机,她没乖乖上交? 九点训练结束,五个人石头剪刀布,轮流进卫生间冲澡,谈樱运气不错,第二个。 先进去的是蔡湉,水蓬头一开,里头传出杀猪般的尖叫。 “卧槽!特么是凉水!佛了!我佛了!” 隔壁寝室也传来同样的杀猪声,虽然是大夏天,但女孩子谁喜欢冲凉水澡,凉水下来的瞬间就凝固了。 宿舍几人捂着肚子笑得幸灾乐祸。 谈樱敲了敲卫生间的门,忍笑道,“要不要我去给你打壶热水?” “不用!老夫倔强!!”蔡湉倔强的嗓门在狭窄的卫生间回响。 “这什么破地方啊,热水都没。”尹吉拉笑得鼻涕都出来来了,笑中绝望的情绪连绵不绝。 “还好,起码有水洗澡。”叶葸最后一个洗,态度很乐观。 戴眼镜的女生叫陈壹,是个成绩年级前十的学霸,性格内向,捧着本书静静看着,说话的就她们三个。 第174章 干什么?脱 衣 服。 考虑到冷水澡洗不干净,谈樱拎着两个热水壶出去接热水,趁蔡湉洗澡的空档,在公共区洗漱一番。 回到宿舍,蔡湉刚好出来,套了件睡衣露出两条性感的大腿。 “自求多福啊。”她郑重的拍了下谈樱的肩膀,“特别爽。” “我有热水。”谈樱微微一笑,略表尊重。 “…………” 宿舍有八个热水壶,尹吉拉见状也拎了两个也出去,“我身子娇弱,洗不得冷水,我也打两壶去。” “我也去!”叶葸举手。 蔡湉大手一扬:“滚滚滚,我话放到这啊,冷水澡真特爽。” 没人理她。 谈樱关了卫生间的门,尹吉拉和叶葸溜了出去,只剩陈壹沉默的低头看书。 “……” 宿舍十点熄灯,还有三个人要轮着洗澡,谈樱没敢多呆,洗了十分钟,贴着补水面膜悠荡荡的出来,蔡湉看来一眼,吹了声口哨。 “美人出浴,美哉美哉。” 谈樱放好暖水壶,去公共区洗了衣物挂在走廊尽头的晾衣架,一路贴着面膜,吓坏了好几个女同学。 蔡湉在一旁坏笑:“我们班很多女学霸最看不惯爱臭美的女生,你小心点啊。” 知道她下学期会转到一班,提前打预防针。 谈樱不甚在意,凑到脸前,指腹一戳她脸颊,“你这边脱皮了。” 蔡湉“嘶”了一声,“脱皮?我说刚才洗澡时那么疼。” “不涂防晒,太阳又毒,不脱皮就怪了。” 回宿舍后,谈樱递给她一片晒后修复面膜,“别仗着年纪小皮肤嫩就随便折腾,现在不注意,成年后皮肤问题通通会过来找你。” 蔡湉:…… “人小鬼大,我差点以为你做传销的。” 谈樱笑了下,爬到上铺,等生活教官过来查完寝,摸出枕头底下的手机,随便和段修与聊了几句,早早睡了。 第二天早上六点二十哨响起床,七点集合跑早操站军姿,上午几乎都是体能拓展训练,因为高温直逼四十度,原定的野外拉链推迟,改为室内射击。 枪不是真枪实弹,类似4d模拟,危险性为零,不少胆子小的女生也卸掉心理负担,每个人都参与其中。 谈樱很认真的把这当成射击训练,瞄准度很高,看呆了旁边围观的同学。 “...你以前练过?”蔡湉惊讶脸。 谈樱沉吟道:“可能吧。” 她脑中没学过射击的印象,但熟悉的感觉不会错。 晚上是拔河等集体游戏,三个班两两对抗,三局两胜制,上场的几乎是男生,女生们扎成几堆围观,篮球场上充斥满喝彩尖叫声。 蔡湉挤着人群从一班蹿过来。 “我听说明天会组织我们去野地露营,”她竖起手,贴着谈樱的耳小声道,“营地隔壁就是军区,到时候你跟着我去找我暗恋对象啊。” “……” 谈樱挪开脸,一言难尽看着蔡湉浮想联翩的花痴脸。 “你当军区守卫是放风筝的?” 军事重地,哪能想进就进。 蔡湉胳膊搭在她脖子上,解释:“不一样,那片都是野地小树林,没什么人看守,到时候我给小哥哥发个信息,让他也溜出来。” 说完,蔡湉心虚的挠挠头。 她可不敢给男神发信息,要知道这事,可能得怼死她。 不过她可以套话嘛,听说他们这两天也在野区实训来着。 “……” 谈樱默然移开目光,蔡湉完全是在胡闹嘛。 “夜探兵哥男神”的事情不知怎么被尹吉拉知道了,这常年沉迷漫画的二次元妹子中二病一犯,觉得这事又刺激又浪漫,不劝着点,反而还怂恿谈樱一定要跟她们一起去。 露营当晚,教官们领着百名学生到附近的一片营地,组织同学们扎帐篷、升火堆,旁边有条溪,男生们挽起裤腿下去捞鱼,连那风光霁月的关校草也下了水,惹来不少女生花痴围观。 帐篷很小,三四个人一个帐篷,分成男生区和女生区,教官的帐篷在男生区靠前的位置,蔡湉和尹吉拉不知怎么软磨硬泡,愣是让她们三人睡在一块,帐篷位置特好,最靠后头小树林的最后一排。 这种位置,又是露宿荒野,女生其实都不太喜欢。 等众人闹腾完,世界陷入安静,蔡湉轻轻拉开帐篷拉链,猥琐的探出半个头,观测一圈。 她立马回头兴奋的口语:“外头没人。” 尹吉拉捂嘴偷笑,催促她大胆的先出去。 谈樱:“……” 此时此刻特想打断她们的狗腿怎么办。 蔡湉是用爬的,生怕发出动静惊扰到旁人,动作放慢到0.25倍速。 尹吉拉有样学样,紧跟在蔡湉屁股后头,不忘回头抬起一只爪招呼谈樱:姐妹儿,跟上! “……” 谈樱认命的闭了下眼,四下环视一圈,小心翼翼拉回拉链,营造出帐篷里有人的错觉。 再回头,看到草坪上四肢着地慢悠悠爬着的两小只,简直不忍直视。 蔡湉爬的正谨慎,陡然发现视线内出现两条腿,吓得一咕噜差点尖叫出声。 “卧槽,檀樱,你吓死我了!” 早已扑倒在地尹吉拉捂着小心脏,同样挥了下拳:“不跟队形,差评!” “快点走。”谈樱嘴巴尽可能大的描绘出三个字。 “知道啦知道啦!” 以上对话全在不发音的情况下发生。 蔡湉尹吉拉一骨碌爬起来,恢复直立人的尊严。 露营地旁边就是小树林,三个人直接忽略牌子上【演练要地,请勿靠近】的标牌,钻进没什么卵用的防护铁网,走进去后总算松了口气。 “你知道路吧?”尹吉拉问。 蔡湉梗了三秒,面不改色的撒谎:“那必须的,跟着我就行。” 谈樱凉凉睇了蔡恬一眼。 呵,信她有鬼。 半小时内到不了地,她打也得把这两只小婊砸打回去。 树林树木稀疏,月光很容易透过树缝隙洒下来,饶是如此,视物还是有点困难。 等看到蔡湉摸出手机点照明,谈樱忍不住吐槽:“半夜溜出来,手电筒都不准备个吗。” 蔡湉面色讪讪:“有手机嘛......” “还有几格电?” 今天一整天都在户外,根本来不及用充电宝,她在帐篷里又偷偷打了几盘游戏,耗电量大,只剩半格电。 “应该够吧?”蔡湉游疑道。 手机自带电筒的光既刺眼,照射范围又小,谈樱让她关了,从兜里摸出一根巴掌大的小手电筒。 蔡湉和尹吉拉皆瞪圆眼睛。 “你这不带了手电筒,还装模作样的坑我!” “要不是猪队友不靠谱,我也不会想到。” 蔡湉:“……” 这逻辑,哪里怪怪的。 林子阴沉沉,除了虫鸣寂静无声,很有鬼片的氛围,偶尔一声草动,能把胆小的尹吉拉吓得跳脚。 又是一声扑簌簌,尹吉拉吓得一跳,一脚踩在了蔡恬脚背上。 “卧槽,你再一惊一乍,我把你丢这儿了!”蔡湉疼的脸部扭曲,小声威胁。 尹吉拉都快哭了:“檀樱是不会抛弃我的!咱都在林子里走多久了,怎么还没出去啊?” “……”蔡湉耸哒哒的别开头,摸了摸鼻子:“快到了,马上就能出去。” - 另一边,监控视频上出现三点模糊的影子,既没红色标识,也没蓝色标识,眼看三点可疑物越来越靠近演练要区,严霂推门进来后可劲睁大眼,狠狠给了监控区前昏昏欲睡的人一个大脑袋瓜子。 “你眼被屎糊了,这么大三个点都没发现?!” 小八“哎哟”一声,整个人瞬间清醒,待看到屏幕上三个黑影,嘴巴张的能塞下个鸭蛋。 “靠,哪来的不明生物体。” 他低咒着忙单独调出监控画面,放大。 三团黑影渐渐清晰,因是夜晚,只能看到闯入要区的是三个穿着军训服的女孩子,行动畏缩缓慢,显然在打量四周。 严霂:“……” 他怎么觉着其中一人有点眼熟? “小八,把监控放大最大。” “哦哦。”小八边动手,接着大叫一声,“我记得前头有个陷阱,这三个小姑娘别掉进去了!” 话落,严霂直骂他乌鸦嘴,给了他一脑瓢忙跑出去。 - 林子愈走愈深,枝叶愈发茂密,林间很静,隐隐又有其他什么声音,不知是不是错觉,似乎还能听到隐秘的枪声。 尹吉拉心都提起来,攥着两个人的衣角,“蔡湉,你真知道路?咱们要不回去吧?” “都走到这里,哪能半途而废。”蔡湉皱着眉,努力探方向,她听小哥哥说,穿过林子就是几个集装箱房,他是上级,在里面呆着就成。 林子是日常用来模拟野外训练用的,肯定不大,再走走肯定就能出去。 谈樱看了下时间,居然快深夜十二点,依蔡湉的架势,是不达目的不罢休。 “还有两个晚上,咱要不先找到这里,做个标记,等明晚再跟着往前探?”谈樱斟酌了下劝道。 等回去,甭管蔡湉怎么闹腾,这两个晚上一定要好好制住她,这么瞎胡作,不出点事就怪了。 蔡湉陷入进退两难之境,三人讨论了几句,正要下最后的决心。 她走在前头,比谈樱和吉拉快个一步,回头说话的空档,左脚刚踏在草地上,忽然狠狠往下一陷。 “哇卧槽!” 谈樱惊了一下,眼疾手快的拽住她胳膊,完全忘了自己是个身高163体重八十多斤的小瘦子,对方是比她高小半头难抗地球引力的蔡湉。 这一伸手,蔡湉“声势浩荡”扑棱着掩饰草垛掉了进去,谈樱本就站着陷阱边缘,也是一声惊叫。 重重被拉了进去。 蔡湉是沿着土壁滑下去,她就惨了,整个脸朝下,上半身先往下面掉,眼前一片昏天暗地。 幸好,陷阱底下好像铺了些软乎的麻袋。 事情的发生,不过五秒,尹吉拉走在最后头,连声音都来不及住,眼睁睁看着两人掉了下去,傻怔怔呆在原地,反应过来直接泪奔。 “呜呜呜,同桌!蔡湉!你俩不要死啊!呜呜......” 她探着头往下望,里面乌漆嘛黑,好像什么生命体都没的样子,更是哭得抖如筛糠。 直到一声“卧槽”传来。 “可摔死我了!谁啊!挖个坑特么三米深!两米不好么!” 蔡湉揉着屁股跪在地上,看到旁边侧躺着的谈樱,忙蹭过去。 “你没事吧?不会晕过去了吧?” 俄而,谈樱才闷哼出声:“......还活着,就是动不了。” 摔下的时候胳膊剧痛无比,她动了动上身,发现胳膊软绵无力,一点劲都使不上来。 “我抚你去。”蔡湉伸手过去,刚一碰到她,某少女猫叫似的抗议起来。 “好痛!不要碰,我...让我先躺会儿.....” “不会是碰到哪儿了吧?”蔡湉这下慌了,人是她怂恿出来的,要是出了事,她得自责死。 尹吉拉在上面也急的团团转,“我怎么拉你们上来啊,哪里有绳子?” 正束手无策着,远处忽然有几道亮光打来,刺的她忙太肘遮眼。 “在那边!” “找到了!” 寂静的林子陡然穿来几道陌生男声,打着手电小跑过来,紧接着,尹吉拉身后也冒出个脸涂油彩的军人,吓得她差点也栽进去。 那男子二十出头,手快的拉住她。 “嗤,小朋友,私闯训练要地,你们闯祸了哦。” “……”尹吉拉哇的一声崩溃的哭了。 男子:“……” - 谈樱强忍着疼痛,终于坐了起来,几道白光打下来,她抬不起手,只能眯着眼望上看。 少女穿着绿色迷彩服,衣服上满是泥土,破裂的地方露出白嫩发红的肌肤,扎高的马尾凌乱耸搭在脑后,精致白皙的小脸也灰扑扑的,很是狼狈。 有人注意到她耸搭着的右胳膊,像没骨头似的黏在肩膀上,当即判定:“那小姑娘胳膊是不是脱臼了。” 话落,周围气压猛然降低。 “你把那个捞出来,带着两个女孩先走。” 陡然响起的低沉声音,让谈樱瞳仁骤缩。 她猛地扬起头,昏暗的光线中,有抹高大黑影利落跳了下来。 谈樱终于看清那张刀雕斧刻的俊脸。 黑沉沉,脸色冷的吓人。 她心虚的垂下头,在想要不要装不认识。 他没说话,二话不说要解她外套,谈樱吓了一跳:“你你你干什么?” 段修与挑唇,冷哼:“干什么?脱、衣、服。” “……” 第175章 站着是要观摩我洗澡? 夏夜黑的晚,下午六点多天依旧是大亮的,谈樱坐躺在沙发抱着电脑,维持此姿势宅了一个下午。 听到开门声,利索的x掉网页,关机。 刚站起来,看到段修与手中拎着个眼熟的背包,表情一僵。 “你说的送我回去,不会是我回家吧?” “嗯,”他大阔步进来,把包放到茶几上,“检查下东西有没有少,你同学收拾的。我去换身衣服。” 谈樱蹙起眉,跟着他走近卧室,“拓展训练没结束,我怎么可以先回去?我要回基地。” 他打开衣柜,拿出换洗的衣物,偏头瞥来一眼:“不差这一两天。” “所以我更应该跟大部队走。”谈樱板起脸,不开心。 训练的日子虽然无聊难熬了些,总体来说还是蛮有意思,她不想这么快就回家。 “拒绝。”某人高冷道。 谈樱秀气的眉毛都快皱成毛毛虫,又跟着他走到浴室,“这是我的班级活动,你又不是我爸妈,怎么可以乱插手。” 段修与解着上衣扣,闻言挑眉睇来,“有事帮忙就是男朋友,没事了就成‘乱插手’?看不出来我家女朋友过河拆桥玩的挺顺手。” 虽是玩笑话,还是闹得谈樱面色一讪。 他脱掉外套,撩起背心下摆,露出性感的人鱼线,见她站在浴室门口一动不动,低低一笑:“站着是要观摩我洗澡?要不要摸一下?” “……” 这臭不要脸的。 谈樱赤脸瞪去一眼,飞快带上门出去。 段修与做事情动作都很快,前后不过十二分钟,就已经穿搭整齐焕然一新的在门口等她。 谈樱不情不愿的跟他下楼,其间还碰到几个军官,她低着头,几乎不能直视那些暧昧揶揄的打量。 “你这头老牛,嫩草吃得怪香。”有个年纪稍大的,还别有深意的调侃。 “失敬失敬。”段修与腔调散漫的回复。 对于谈樱和他的关系,他从未想过掩饰,还恨不得昭告天下。只是家里边会有些麻烦,撇去其他,单是谈樱的年龄,被老头子知道他对象成了个未成年少女,估计会挥着拐杖骂他失心疯。 段修与的车就停在楼下,谈樱心里松了口气,车锁一开就自行开车门坐进副驾。 “一会儿去哪?”车子一开,谈樱问道。 若只是送她回去,他不必特意换身衣服。 段修与把手机丢了过来,“你看看有什么好看的电影。” “晚上又有时间了?” 谈樱感叹,他怎么能这么闲。 更感叹的人是段修与,以前这丫头总嫌他没时间陪她,现在有了时间,却是物是人非。 好在他幸运,重获至宝。 …… 晚上例行晚餐,看完电影送她回家,两人便分道扬镳。 因为比预计时间早一天回家,谈樱还要扯个靠谱的理由给父母解释,看到微信上蔡湉和尹吉拉的三连问,还得再编个靠谱的理由解释。 好不容易放好水准备舒舒服服泡个澡,脱光光刚躺进浴池。 颈边蓦然飘起阴风,一个侧目,那张惨白无五官的脸近在咫尺,怨气十足。 “……” 心理素质再良好,泡澡时被这么个鬼东东一直盯着,是个人都泡不下去啊。 谈樱微笑:“小姑娘,我在泡澡。” 鬼女孩幽怨盯着比她大不了一岁的人类:“……” “麻烦你先去外面等着。” “……” “…………” “………………” 和她空洞洞的眼孔相互对望一分钟,谈樱都佩服自个的毅力。 那张脸,除了眼眶和嘴巴,白的一干二净,什么都没有,完成承担的起“恐怖”二字。 她不是胆子大到噩梦都不会做。 和冬卉冒黑气不一样,这女孩头发乌鸦鸦,嘴唇血艳艳,其他部位皆白的发青,隐隐透出一种森凉的阴绿,偏偏还穿着条白裙子,赤着脚每走一步都要留下个血脚印。 她也会有心理阴影的好么。 鬼女孩站着不动,继续幽怨示人。 谈樱缓缓抬起泡在浴池的胳膊,试探的伸出,刚要碰到她的头,鬼女孩遽然张开血淋淋的嘴,像被激怒的毒蛇张嘴就要咬来。 谈樱呼出一声短促的尖叫。 一人一鬼,皆被对方吓到,一个往浴池缩,一个往后躲,四目遥遥对峙,陷入僵持状态。 她好歹是个有八年阿飘生涯的美少女壮士。 为何要被一只毛都没长齐的处女鬼吓到?! 谈樱懊恼的咬唇,抓起一旁的浴巾裹上,这澡是泡不下去了! 她赤着脚出浴池,眼神凶残的瞪向鬼女孩,看到对方缩了下脖子,才满意的抽回视线。 第二天醒来,睁开眼帘的第一眼又是那张近在咫尺的“魔鬼”脸。 谈樱崩溃的差点一枕头砸过去。 “说吧,你到底要怎样?” 她撑掌坐起,背靠枕头,冷冷打量着她。 鬼女孩没五官,自然也没有任何表情,但谈樱坚持要用凶恶的目光看她,是一种严厉的警告。 她想起来了,上回跌下山住在木屋那晚,她“梦”到过同样一张脸。 当时身体压迫感十足,鬼女孩想用某种某种方法把她引出去。若不是段修与及时叫醒她,后果不堪设想。 谈樱怀疑这鬼女孩是想鸠占鹊巢。 鬼女孩这回是开了口,却还是那两个字:“帮我。” “帮你?你让我帮你什么,”谈樱态度不佳,柳眉倒竖,“我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怎么帮你。” 她仰起脸,空洞洞道:“帮我找到我。” “......尸体?”谈樱蹙额。 “帮我找到我。”她钝涩的重复。 谈樱头都大了。 都什么破事,来了只来历不明的阿飘就把她缠上了。 “我怎么帮你找到你。”她问。 “......你可以。” “??” 还能沟通么? 谈樱抓了抓头发,告诉自己要保持优雅。 “先告诉我,记得你几岁吗?” “……17。” 好歹记得自己的年龄,谈樱松了口气。 “你都记得那些地方?” 鬼女孩歪头,似乎不解。 “换句话说,你经常在哪里出现,记得地名吗?” “……” 鬼女孩再度陷入沉默,然后看了她一眼,转身朝门口走去。 谈樱瞬间领悟她的意思,掀开被子下床,“你等我一会儿,我还没洗漱。” 第176章 里头住的一定是仇人吧 毒辣辣的日光挥洒满院,扑面而来的热浪让人望而却步。 突然很后悔在这种大热天出门。 谈樱撑开阳伞,一手拿着充饥的鸡蛋三明治,慢步跟在小至后面。 就在刚刚,她和鬼女孩达成单方面共识,以后称她为小至,因为她眉心处有颗红痣。 为什么不叫小红? 太不符合鬼女孩的气质。 做鬼有一点好处——感知不到温度变化。 看小至完全沐浴在烈阳下,魂体成半透明状态,有种诡异的稀薄美感。 “你知道地方,但不知道具体是什么路?”见四下无人,谈樱开口问。 小至脚步一顿,点了下头。 “你是识路,还是凭感觉走?” “......感觉。” 小至有股天然的迟钝,说话反应总慢半拍,谈樱有点习惯她沉闷的性子,撑着伞走到她身边。 “远吗?” 她摇头。 “你不会让我跟你漫无目的的走一天吧?天很热,最好选择公交或地铁的出行方式。” 小至侧头,阴怨的脸孔似乎在无声指责:这个人类少女怎么这么麻烦娇气噢...... 谈樱也歪着头,很坦然,“超过一个小时,你就自己摸透具体路段再来找我。” 小至:“……” 别墅区位置偏僻,出了大门再走三四百米才有个公交站,公车只有一路,每隔二十分钟才来一辆。 小至乖乖站到月台上。 长椅被晒的烫如铁皮,谈樱不敢坐,站着吃完三明治,掏出湿巾擦干净手指,百无聊赖的塞上一边耳机。 空旷道路边上的月台像艘挺立在波光海面上的孤舟,远远的只有一位撑伞孤立的少女。 浅色绣花阳伞,及至脚踝的碎花长裙无风自动,藏在伞下的花苞头偶尔一动。 很眼熟。 谈樱一抬眼便看到一辆行至跟前的豪车,身边的小至咻地一下透明了。 豪车没有停,只是开得极慢,缓缓放下的车窗露出一张俊隽熟悉的脸庞,双目幽邃又漫长的瞥来一眼。 对面别墅的封琼。 谈樱怔了下,那车便加速开远了。 再回头,小至依旧站在身边,好像刚才的消失只是她的幻觉。 奇怪? 谈樱疑惑的念头刚冒出,公交车蜗牛似的在月台停下,小至迈着缥缈的步伐上车,她合上伞,紧跟在后。 坐了两站,小至下车转乘临近的地铁,又在一个地点换成另一趟。接下来一个小时,谈樱坐在最后的车厢,跟着她直达最后一站。 出来后,正是中午最毒辣的时候,几百块的遮阳伞都挡不住紫外线可怕的威力。 顶着三十八度的高温跟着一只鬼横穿半个城市,她这个人类怕不是太善良了! 谈樱灌了整整两瓶的矿泉水,出地铁又跟着走了二十分钟,那只小鬼终于停了下来。 知了不休的蝉鸣有点恼人,小至站在树下,仰头望着对面的大门。 【香山墅】 南城赫赫有名的别墅区,仅此于南城第一豪宅萃苑。 她站在斑马线前,顿了好一会儿,才动作迟缓的迈开脚。 谈樱在入口处理所当然被拦住了,高档小区隐私性强,进去都需要业主的准信。 身后的人迟迟没跟上,小至再度停下,那张没有五官的脸明明白白写着郁躁。 谈樱想起来,尹吉拉家貌似就在香山墅,现在是中午十二点三十五分,她和蔡湉应该都回宿舍了。 她当即拨通蔡湉的号码,好在那头很快接了,劈头盖脸先是对她半途请假回家的一通指责,谈樱好脾气的任她骂了三分钟,接着让她把手机给尹吉拉。 尹吉拉不甘示弱,缩在被窝不带停的数落了五分钟才松口喘气,谈樱撑伞站在树荫下都快化成一滩水洼。 废了十分钟口舌,总算迂回曲折的让尹家管家连线保安亭,成功放她进来。 小至的脸色极其阴郁。 谈樱昂起下巴,眼神更阴冷。 哼,三十八度大热天在外头折腾,都是因为谁?不感谢本少女就算了,居然还敢有怨念。 这一眼扫过去,小至乖乖转身,前头慢慢带路。 …… 谈樱满天大汗的在一幢独栋别墅前站了许久,默默看着对着墙壁龇牙咧嘴的小至。 阿飘表现怨恨与愤怒的表情似乎都是扭曲可怖的。 她做阿飘那些年可从没如此失态过,一只优雅可爱的阿飘。 现在的阿飘真是一届不如一届。 谈樱摇头一叹,走过去问:“你能进去吗?” 小至抓着头发摇头蹲下。 怨气如此重,里头住的一定是仇人吧。 别墅大门前有遮阳屋檐,谈樱还是撑着伞走近,打量着可视门铃旁的地址牌号。 大义凛然的按下门铃。 —— 岳襄仔仔细细打量着监控画面里的少女,满眼复杂纳闷。 这姑娘怎么找她家来了? 他捏着下巴回忆。 上次八卦绯闻是他搞的没错,可当晚就被“不知名人士”压下,他等到现在都没等到上前“讨债”的人,估计那人对绯闻也不甚为意。 但依苏家的能力,苏檀樱没道理知道。就算知道,没道理因为这个找上门。 上上次吴一德闹腾绑架了夏树,也没波及到她,就更没道理找上门来。 还做过什么? ......有些事,还没来得及做啊。 岳襄犹疑不定的功夫,门铃再度响起。 -- 谈樱耐心的每隔三十秒按一下门铃。 小至会带她过来,说明里面是常住人的。 偌大的别墅,这个点主人不在家正常,但不可能没有佣人。迟迟没有人过来开门,说明里头人不想开,说不定正在监控端打量着她这个外来的陌生人。 那就一起耗着叭。 谈樱按了整整十分钟门铃,毫不知屋里的主人头差点爆炸。 小至沉默的蹲在角落,整个鬼成呆滞状态。 直到她再按下门铃,鬼儿浑身暴戾颤栗起来。 “叮铃叮”一声。 门终于开了。 伴随着渐开的门洞,露出一张略带不耐烦的脸。 “小姑娘,你找谁啊?” 伴随着沙哑的烟嗓,谈樱猛地抬头,矜持的笑容渐渐凝固,握着伞柄的手攥紧泛白。 她上半身后倾,止不住微颤。 这张作恶的脸,这道作呕的声音,她化成灰都不会忘记! 第177章 稀奇。 “你好,请问吉拉在家吗?” 清甜软糯的声音忽地驱散夏日不尽的闷热,如一阵沁凉的晨风。 少女容颜精致,泛着红晕的瓷白脸蛋嫩的几乎能掐出水,清澄褐眸盈笑,干净纯洁的像个瓷娃娃。 岳襄愣住,瞬间惊艳后露出友善的笑容,单手撑着门板,摆出一个自认很酷的pose。 “我家没有叫吉拉的,小美女,你找错门了吧?” “噢?”谈樱樱唇微张,困惑的眨眨眼,“找错了......” 拉长的尾音娇软委屈,她垂下头,看起来有点懊丧,“不好意思,打扰你了,我打电话再问问。” 岳襄眼波一动,入目的女孩楚楚动人,气质出众,垂头露出小半张漂亮委屈的脸,极易勾起男人的保护心。 腹中没由来升起一阵邪火。 谈樱打着伞正要转身,却听岳襄出声道:“小美女,天正热,要不先进来吹会儿空调,正好你也可以给你朋友打电话来接你。” 面对一个陌生男人没由来的邀请,傻子才会答应进去。 谈樱戒备的退后一步,慌忙摇头:“不用不用,谢谢你的好心。” 岳襄笑了笑,也没觉得不快,“那行,要是实在找不到,可以过来找大哥哥帮忙。” 大哥哥? 我呸! 谈樱暗自唾弃,表情无辜而羞涩:“嗯,好。” 说着后退两步转身,见岳襄要关门,又不好意思的叫住他:“大哥哥,一会儿万一找不到还得麻烦你,可不可以给我一下你的联系方式?” 关合的门重新敞开,岳襄别有深意的暗暗打量她一番,脸上的弧扩大:“当然可以。” 谈樱记下手机号,不等岳襄再有其他动作,撑着伞快步走开,身后的豪宅越来越远,谈樱的脸也渐渐阴沉。 …… “稀奇。” 岳襄嘴上叼住根烟,整个人往沙发上一摔坐了进去。 那苏檀樱近看白白净净,可人的要命,他差点要怀疑那晚去丁香会所坑了把吴一德的人不是她了。可资料应该不会有错,他就是没查出来,苏檀樱进了吴一德的房间后是怎么消失的。 今天这小姑娘送上门,瞧着是单纯无害,就不知是真的还是装的。 若是装的,那心机可了不得。 他再一想苏檀樱那姣好的小身材,顿时心猿意马。十八未到的小女孩,一看就是个雏,吴一德倒霉没享受,但他可是被主动要了号码的。 岳襄猛吸了口烟,坏笑着琢磨起事来。 —— 客厅里余秋莲和何保燕正在看一部大火的古装电视剧,女主是当红花旦舒旎旎,演技好,长相也舒服,两人讨论着剧情,对着舒旎旎也一阵夸。 “这女明星好看,以后也不知道要便宜哪个豪门子弟。” 余秋莲摇摇头,“我娘家大舅儿子的朋友认识这姑娘,人家背景深着呢,哪需要什么富二代照着。” 听到门口响动,见是谈樱回来,余秋莲忙站起来:“跑去哪里玩了,看你热的满头大汗,也不怕出去晒黑了。” 谈樱往楼梯上走,随口搪塞一句:“找朋友玩去了。” “上楼梯淑女点,女孩子要有女孩子的样子,”余秋莲跟了过来,“妈妈有话要跟你说,你回房间冲个澡下来找我啊。” 谈樱应了一声,忍着疲乏走进浴室,打开莲蓬头。 温热的水流从头冲下,她闭上眼,捂脸蹲了下来。 她喜欢沐浴,那种水汽蒸腾的热水澡更爽,那从头至脚水滑光嫩的洗涤,好像才能让身与心都干净透彻。 可是有些东西脏了。 是再也洗不干净的。 …… 换了身舒适的居家服,下来时客厅只剩余秋莲一个,她笑眯眯的招招手,“檀樱坐妈妈这儿。” 一看这架势,谈樱心生不妙。 她选择坐在余秋莲旁边的单人沙发。 余秋莲也不在意,让佣人准备好下午茶和点心,开始开茶话会。 “檀樱,你暑假有足足二十天,打算做什么哪?” 谈樱用银叉戳了块西瓜,“复习功课,还有学美术。” 余秋莲拧起眉,“学什么美术,你又没基础,而且你成绩又不好,我看不如复读一年,等你腿......” “妈,”谈樱笑着打断她,“你是不是没问班主任我的成绩?” “啊?” “爸没告诉你吗,我期末考了年级二十四名,下学期可以转进拔尖班上学。” “……” 余秋莲手里的银叉掉了,发出清脆的响声。 “真、真的?你不会作弊了吧?!”她实在是不敢相信。 女儿学习成绩什么样,她很清楚,考试要么缺考,要么交白卷,妥妥的差生。 谈樱瞬间露出不高兴的表情,“你是我亲妈吗,怎么可以直接怀疑我作弊。” 岂止是怀疑,余秋莲看她的眼神都不对劲了。 这几个月来,女儿的变化可谓是翻天覆地,带她去看精神科医生,医生说她抑郁症好了,所以人也相对开朗起来。 可一个人再开朗,不至于性格、爱好都发生了巨大转变。 余秋莲想不明白,总不能她女儿被鬼上身了。 这么一想,她陡然一个激灵,默念着“阿弥陀佛”打消这种荒唐念头。 其实在没去俄国学芭蕾前,苏檀樱的学习成绩一直很不错。高中转学回国又生了病,考试时可能是单纯不想考吧。 余秋莲皱着眉找了种种借口,越寻思越奇怪,见谈樱在看电视剧,用不经意的语气道:“妈妈记得你很小就喜欢芭蕾,怎么现在突然不喜欢了。” “是妈妈你喜欢芭蕾。我一般吧。” “……”余秋莲忽觉心绞痛。 她叹了一口气,“行,今晚我让阿姨做道红烧狮子头,你以前最喜欢吃,可别也不喜欢了。” 谈樱一愣,不可置信:“妈,我什么时候喜欢过红烧狮子头了?” 母女俩面面相觑,稍许,余秋莲捂嘴一笑:“瞧我这记性,年纪大了果然记性不好,是红烧鸡爪,我这就让阿姨去做。” “……”谈樱确定,余秋莲是在诓她无疑。 苏檀樱从小饮食清淡,不喜欢大鱼大肉,从没喜欢过红烧系列的东西。 她小大人似的叹口气,一阵委屈,“妈,红烧鸡爪是浩浩堂弟喜欢的,狮子头爸爸爱吃,您是不是不爱我了,连我喜欢吃什么都记不得。” 说着小脸哭丧下来,余秋莲忙出声安慰,心底的疑团早抛到脑后了。她读书也是读到大学的,骨子里也相信科学,那点子七七八八的诡异想法这下想也不能再想。 苏檀樱可是她怀胎十月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她以后唯一的依靠,疑神疑鬼别人,也不能怀疑到自家的亲生女儿身上。 表达了自己以后只想把芭蕾当作爱好,又陪余秋莲看了会儿电视剧,谈樱就上楼了。 她满脑子都是屏幕上宫装华丽的漂亮女人。 凭借着这部大火的电视剧,舒旎旎在今年的金鸡演演艺大赏上摘得最佳女主角的桂冠,第二天上热搜的却不是她得了最佳女主角,而是谜尚集团太子爷和她成功求婚的消息,消息火爆程度直叫微博瘫痪。 俊男美女的搭配,当时网上是叫好声一片。 没有人知道这场豪门绝恋真是场令人绝望的悲剧。 谈樱躺在沙发上,怔怔望着天花板,旎旎是不是已经和那个男人认识了,现在发展到什么程度? 只要不订婚,一切应该都来得及吧。 她躁郁的翻了个身,可恨自己是个高中生,又身在南城,京都都够不着,更别想接触已经是大明星的舒旎旎。 烦恼生出的同时,脑中又蹦出那张英气逼人的帅脸。 段修与那厮又跳到她脑海搅和了! …… 拓展训练结束的第二天,蔡湉打电话约她去水上乐园玩,谈樱拒绝了。 原因:晒。 “那里也有室内项目好不好!”蔡湉辩解。 谈樱依然拒绝,理由:暴露。 “卧槽你平常穿个小短裤小吊带怎么不说暴露啊!” “不一样,游泳馆会湿.身。” 蔡湉:“……” 表面意思是没错,怎么又琢磨又觉得不对劲儿呐? 蔡湉把她骂了一顿,就把电话挂了。 谈樱腹诽的想,当初谁一口一个女神叫她来着,熟悉了就开始膨胀嚣张,人类啊,啧。 后来尹吉拉也打电话约人,项目很简单,逛吃逛吃逛吃。开火车室内项目,正附和谈樱心里的小算盘,当即一口答应了。 挂完电话没两分钟,她又接到蔡湉的电话——对方又把她骂了一顿。 约会那天,是个难得的阴天,空气不闷热,有一丝小凉快。 会面地点是商场一楼的网红奶茶店。 谈樱自己搭地铁过去,比私家接送的尹吉拉晚了点。 到了地方,一团人影忽地从角落窜出来,发出拐角妄图故意吓她。 谈樱鬼都不怕,还能被这吓到。 一个不清不淡的眼神扫去,蔡湉顿觉扫兴,“没意思,不好玩!” “我建议你去鬼屋,把扮鬼的员工吓到就好玩了。” 谈樱就随口一说,不料蔡湉眼睛一亮,“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我这就查查哪家鬼屋最吓人。” “…………” 她能收回刚才说的那句话不? 尹吉拉排队买好奶茶,拎着三个好看的纸袋子出来,“走吧,我今天要买买买,刷爆我哥的卡!” 商场奢侈品牌遍布,有很多不错的少女品牌,尹吉拉家中有矿,父亲是外交官,二婚娶了她美国妈,上面有个大十岁的继兄,和一般关系不合的组建家庭不同,她那位总裁继兄是个宠妹狂魔。 单看她手上的黑卡就能充分体会那份浓浓的兄长情谊。 蔡湉:“我很柠檬,能占便宜吗?” “我哥有女朋友了,他的第一百零二任,你难道想做那第一百零三?” “……” 在一楼逛了遍,尹吉拉手上已经多了四个纸袋,蔡湉家只是中产,家教严零花钱把控严格,动辄几千的衣服她还是看看吧。 “我干嘛跟你们这俩白富美出门逛街,太柠檬了!” “你现在求上天赐给你个哥还来得及。”尹吉拉嘚瑟的扬了扬黑卡。 像是炫耀,其实只是好友间的嬉笑打闹,这种单纯的友谊难能可贵。 到了二楼,谈樱带她们走进一家出名的手办店。 玲琅满目的逼真手办,炫的几人张嘴惊呼。 “我天,这里什么时候开了家手办,我竟然不知道!”尹吉拉惊呼着,两眼泛光:“简直是为我量身打造的天堂,啊~~~格鲁特和小蜘蛛肿么可以这么可爱!” “……”蔡湉嘴角轻微抽搐,听不得她花痴过头的语气,转头赶紧走。 谈樱走到了国内明星区,在“旎宝”那一组停步。 “你不会还追星吧?”蔡湉不敢相信。 她对手办这类东西没什么兴趣,这些小玩意除了摆在屋子里偶尔看个几眼还有啥用,又不能吃。 谈樱目露喜爱:“我很喜欢舒旎旎。” “…………” 蔡湉佛了。 结账的时候,尹吉拉买了一堆手办,让工作人员直接寄回家,几万大洋轻轻一刷就没了。 谈樱很可怕,买了一套“旎宝”手办,全是迷你真人版的舒旎旎,做的还挺像的。 尹吉拉眼睛亮了下,“我女神好可爱啊!天啦谈樱你是不是被我成功安利也爱上了旎宝!这套在哪买的,我也要!” 蔡湉:“……” 谈樱:“……” 谈樱额角跳了下,面上很喜爱的一笑:“对啊,旎宝好可爱,她的鳯妃演得可好了,我太喜欢她了。” 呕。 要是旎旎知道她说出这种话,估计能捂着肚子笑哭。 逛完手办店快一点,三人午饭吃了海底捞,完了蔡湉非要拉她和尹吉拉“逛”个鬼屋消食。 尹吉拉要疯了,她胆子小,最怕黑漆漆凉飕飕的地方。 蔡湉一番诱哄,变着法儿的告诉她不吓人,鬼屋一游值得体验,这是集体活动,缺一不可。 最后三个人坐了半个小时的地铁,达到另一个商场四楼名为“丧尸来袭”的鬼屋。 谈樱:“……” 说好的鬼呢,干嘛是丧尸? 尹吉拉瞪大眼看着“丧尸”二字,店中大厅橱窗明亮,摆满着各式枪支,“咦?是末日风格,还有装备!” 看起来很好玩的样子。 蔡湉高高兴兴的买好票,正拉着谈樱和尹吉拉挑装备,店门入口呼啦啦进来一群男生。 第178章 他没我关心你 五六个朝气蓬勃意气风发的少年们立马引起店内雌性们的注意力。 成群结队出门的男生不少,像这一波个个颜值在线、衣品过关的“少年团”却是少有。 “今天什么日子啊,刚来了三个漂亮的小美女,财神爷又送来一群小鲜肉!”柜台小姐姐心花怒放。 蔡湉蹦了起来,撒掉牵着谈樱的手招呼道:“小开开,你怎么也来玩啦?!” 听到熟悉的声音,祁开朗猛转头寻人,下一刻眉眼舒松,可以用眉开眼笑来形容。 他大步走来,“菜田,我说你不去水上乐园,原来给商场瞎逛啊。” “那你们不在乐园,怎么在这儿?” “我们没去。”祁开朗耸了耸肩,后头几个男生也走了上来。 谈樱只认识其中的关风眠和庄瑞尧。 只随意一扫,恰好对上关风眠的目光,他点了下头算是打招呼。 谈樱勾唇微笑,而后移开目光,左胳膊被尹吉拉拽的有点紧,只见这小姑娘目光闪躲的望着某人,脸上染了层浅浅的粉,青涩又可爱。 喜欢这种东西,是藏不住的。 鬼屋一次只能进去六个人,几个少年商量一番,祁开朗、庄瑞尧和关风眠先和谈樱三人一组。 尹吉拉激动的抓紧谈樱的手,“我还以为等不到下一波就只能我们三个人进去,没想到来的还是熟人。” “好好把握。”谈樱凑到她耳边,俏皮的眨了下眼。 尹吉拉嗔笑着推了她一把。 “丧失来袭”是有故事情节的,店员小姐姐讲解完一番故事发展,六人去武器库领装备,祁开朗提议一会儿进去后男女搭配一小组。 蔡湉自然同意,她和祁开朗关系好,自动一组。 谈樱看向关风眠:“我和你一组,可以吗?” “好。”他微一点头,眸子里带上点笑,若是细看,还能发现少年的耳根轻轻发了红。 剩下尹吉拉和庄瑞尧自然一组,祁开朗打头进去,谈樱和关风眠最后,人人一把冲锋枪,对于不怎么会使用的,基本就是摆设。 谈樱会一点手枪,对步枪、冲锋枪一类完全是一头雾水,只能凭感觉来了。 鬼屋效果逼真,丧尸npc扮演者很尽职,妆容恐怖,动作吓人,一路上充斥着尹吉拉土拨鼠式尖叫,被丧尸抓到时吓得拿枪直接爆人家头,蔡湉在旁边捂着肚子笑哭了,跑神之际,差点被角落里的丧尸咬到。 幸亏三个少年“男友力”nax,开枪一击一个准。 “我们去年体验过真人cf,玩个鬼屋小case。”祁开朗边开枪爆头丧尸,边嘚瑟的炫耀。 等玩了二十多分钟出来,谈樱多少也流了点冷汗,不得不说,这鬼屋有点意思,比一般的什么恐怖医院、怨灵逃亡等等有趣多了。 “等他俩出来,咱一起去吃个饭好了。”祁开朗看了下时间,又改口,“边唱k边吃饭好了。” “看她俩。”蔡湉说着,向谈樱和尹吉拉递眼神。 “我都可以。”尹吉拉说。 暗恋的男生在场,当然选择跟他多呆一会儿啦。 谈樱也无所谓,“我也随意。” 一群人敲定后,关风眠联系人开房间。 三人闺蜜行变成大部队,有蔡湉这人来疯和祁开朗在,包厢里氛围高涨,唱歌的唱歌,吃烧烤的吃烧烤,倒显得坐在角落里笑着看大伙玩耍的谈樱分外安静。 “要唱歌吗?”少年声音清冷。 谈樱没想到关风眠会跟她搭话,瞥了他一眼,淡淡看向大屏幕,“唱歌一般般,就不献丑了。” 他嗯了声,没再搭话。 两人中间的距离并不进,只是坐在中间的人正好跳出去唱歌,偌大的沙发就只剩他们。 关风眠垂下眼,又忍不住偷偷看向正认真听歌的少女。 彩色光束偶尔打在那张粉雕玉琢的脸,她比以前更好看,气质也更灵动。 只是再也不是每次见到他都会害羞到不知所措的少女了。 他捏紧拳,抑制住某种冲动。 听说苏檀樱期末考成绩非常好,下学期就转来一班读书。他们都说,她发生如此大的转变,向校领导提出转到一班,是因为他。 若是真的,他该怎么做呢? 关风眠望着滚动歌词,头一次陷入茫然无措的状态。 …… 极少发朋友圈的谈樱,有了新的动态。 段修与凝着屏幕上的文字和照片,陷入深深的沉思。 【喜提旎宝手办,超喜欢她噢~~飞吻】 下图是张粉色调的整版手办,附带几张和好友逛吃的图片。 她的号被盗了? 段修与挑起眉,谈樱从不追星,一度只沉迷印象派大师的画作无法自拔,这会儿怎么突然喜欢起明星来? 第二天一大早,又发了张舒旎旎的路透照,附赠红心桃花眼的花痴表情。到了晚上,又po出舒旎旎最新行程,配字【好想跟着去。】 段修与凌乱了。 他家樱樱是思友心切,化思念为追星的原产力? 若是不知道谈樱和舒旎旎是从小玩到大的闺蜜,他还真以为谈樱开始追星了。 可没见过哪家闺蜜还能变成另一个的小“舔狗”,无节制的隔空示爱对方。 有猫腻。 …… 谈樱发完朋友圈,立马就有条尹吉拉的评论。 【呜呜呜!我也想!要不一起去横店耍耍吧,说不定能捕捉到旎宝一枚!】 谈樱回复了个【。】 不出三秒,就来了私信轰炸。 吉拉:同桌~~我说真的,暑假这么长,不出来看看祖国的大好河山,岂不是亏大发了! 吉拉:影视城离这也就高铁三小时,大巴三十分钟,我查过了,交通便利。 谈樱:。。。。。。 吉拉:正好带上你的画板,写生去呀 谈樱:你见过顶着三十多度烈阳去写生的? 吉拉:那必须有!为艺术而献身,别说三十多度,五十度都必须有! 谈樱正无语着,一通视频邀请打了过来。 除了舒旎旎,她没跟人视频过,当即转成语音。 一接通,那该死的低音炮飘了出来。 “怎么不视频,男朋友看看你还不行?” 谈樱窝在沙发里,揪了个抱枕抱在怀里:“不行。” “和朋友出去玩了?” “嗯。” “还买了手办。” “你不是都看到了嘛。” “怎么突然追星了。”段修与语气漫不经心,像随口聊到,谈樱也没觉察出不对。 “小姐姐长得漂亮,演技好,很多人都喜欢啊。” 段修与险些被“小姐姐”三字搞喷。 “长得漂亮?你眼神是不是不好,她哪儿有我女朋友漂亮。” 谈樱额头划下三条黑线。 段修与又开始吹她彩虹屁了,还是踩着她家旎旎,莫名有点开心是怎么回事。 “你没见过真人别胡诌,我女神最好看了!”本着旎宝迷妹的人设,谈樱坚定的说出违心吹捧的话。 要让旎旎知道她拍的彩虹屁,估计能拿出来嘚瑟十年。 那头段修与轻嗤一声,“银屏人设罢了,舒旎旎那女人野着呢,你年纪小,不要被忽悠了。” 舒旎旎的标贴是“清纯小白花”,“初恋少女脸”,“可爱腼腆吃货”人设,确实与本人有所出入。 听段修与的话,好像跟她很熟似的。 谈樱心头一跳,试探着问:“你认识舒旎旎?” 这句纯属废话。 两人绯闻都传过,至少是有点关系的。可她现在只能揣着明白装糊涂。 段修与:“昂。” 谈樱拿远了点手机。 这不屑又隐隐的傲娇,她听错了? 她当即“哇”的一声,隔着电波都能感受到满腔的羡慕:“真的假的,你真认识旎宝?熟吗?你和她是什么关系啊?” 装的怪像。 段修与暗暗一笑,懒散的倚着窗台,“没什么关系。每年能见个几次罢了。” 谈樱翘起眉毛,皱着鼻子。 旎旎现在是大明星,日程忙的很。每年能见个几次,这叫没什么关系? 鉴于现在和段修与是男女朋友的关系,她决定适当表达点醋意。 “是吗......”她拉长尾音,“我刚才翻旎宝的资料,可是看过你和她有不少绯闻,难道......” 旎旎要是和段修与有过什么桃色关系,以后和旎旎相认,岂不是会有点尴尬? 段修与立马抬高嗓音:“假的。没有。不可能。” “……” “你年纪小不懂社会那些弯弯道,除了我的话,其他都不能信。” 谈樱眉头都压成小山丘了。 一边被他逗的发笑,一边又觉得奇怪:“你个当兵的,怎么认识旎宝的?” 段修与:“跟男朋友讲电话,怎么尽聊别的女人。” “……”你自己不也说的挺起劲的? “有没有想我,想不想立马见到你最亲爱的男朋友,嗯?” 谈樱嘴角微抽,“不想。今日份不约见。别过来。” 段修与虽在部队并没去找她,还是被她的三连拒气笑了,“行,挂电话了。” 谈樱手速其快,他话音刚落,那边就断了通话,气得他差点把手机丢楼下的草丛里。 段修与又拨了回去。 谈樱捂嘴偷笑,按了接听。 那边一本正经:“宝贝,以后记得说完‘晚安’才能挂电话。” 谈樱软软说了句“晚安”,又把电话挂了。 段修与:………… 他抓了抓头发,直接微信。 段xx:? 段xx:耍我。 段xx:哼 谈樱回了个肥猫咪拍着地板哈哈大笑的表情包,退出对话框回复吉拉。 尹吉拉见她迟迟不回微信,已经跳脚,开启了表情包轰炸陌生。 一点开对话框,满屏幕的屎粑粑飞溅。 谈樱:…… 这个同桌真是有点淘气。 她噼里啪啦打字,一本正经胡诌:刚才在考虑。 谈:经过半小时的深思熟虑,本来想高兴的同意的,可你给我发了一堆屎。 谈:所以... 那边尹吉拉慌里慌张发了几张大哭的表情。 吉拉:同桌慎言啊! 谈:所以我勉为其难的同意了。 吉拉:。 接着谈樱收到一堆各式各样表达高兴的表情包。尹吉拉打了一串文字,表示她这就去查舒旎旎的行程,入住的酒店,到时候去影视城守株待兔。 和尹吉拉商量完,她点开段修与的聊天界面,把过几天要出远门的事说了。 谈樱想过,既然要阻止旎旎陷入后来的境地,以粉丝的身份接近她不太靠谱。她们从小关系那么亲密,旎旎可以说是比父母亲人还要了解她的人。即使按现在的时间线来说,“谈樱”已经在她生命里死了三年。 她决定冒次险。 等见到旎旎,把她的真实身份告诉她。哪怕会吓到旎旎。 决定下过后,事不宜迟,能早点见到旎旎最好。 段修与看到消息,回了个问号,然后又打来电话,谈樱这次没接。 谈:都十二点了,你早上五点就要训练,快睡吧。 段修与话没多说,回个“晚安”就消失了。 …… 追星少女尹吉拉干劲十足,凭着总裁继兄的交际关系,查到舒旎旎正在影视城拍一部武侠剧,第二天就订上舒旎旎下榻的五星酒店,出发时间定在大后天。 “苏檀樱”长这么大从没单独出过远门,余秋莲不大同意,同意了也想跟着同行。谈樱只能搬出苏敻这个杀手锏,以“外出写生”为由头,轻而易举的说服了他。 剩下一只最难搞的,居然是她亲、爱、的男朋友。 段修与最近明显很忙,好不容易抽出时间,也排在下午六点之后。 两人在苏家附近的商场选了间日料餐厅,谈樱特地穿了条纯黑日系和风连体裤裙,交领上绣着两行日文诗,后背绣着红色彼岸花,宽大的东瀛袖露出半截白皙小臂,裤裙短至大腿中部,两条长腿又白又直。 配上低扎的双辫马尾,又苏又酷。 段修与忍不住揪住一路人,拜托人家拍了几张双人照。 谈樱:“……” “你这种行为太不好了!” “怎么,没看出来人家挺乐意的?” 谈樱斜去一眼,这臭男人太有心机,每次专挑无知少女下手,小姑娘大都好善乐施,拍个照片肯定不会拒绝。 点完餐,段修与直入正题:“你们俩个没成年的小女孩去外地旅游,太危险了,我不同意。” “不同意无效。” “洛九得跟着。” 谈樱眼角微抽,在翻脸的边缘徘徊,“你不觉得让一成年男性跟着两个花季少女更危险吗?!” 他微微一笑:“洛九老实的很。” 有他这个大佬压阵,能不老实吗。 谈樱:“我不同意。” “不同意无效。” “……”谈樱想把花茶泼他脸上,忍了忍道:“我爸都没你这么多事。” 段修与啜了口茶,下巴微抬:“他没我关心你。” “…………” 苏敻要真是她亲爸,谈樱不得扎心死。 第179章 送上门来自寻死路的狗东西 谈樱放弃挣扎,服务员上好菜,夹起个三文鱼刺身往嘴里送,吃完才说:“随你,但别在我们面前出现还有乱晃。” 段修与不置可否,给她加了个章鱼丸子,“为什么要去影视城。” 他口吻随意,听起来像随意提起。 “噢,刚好我和我同桌都是旎宝的饭,像去影视城蹭蹭运气。” “你想见舒旎旎,”他顿了下,强调后半句,“我可以安排。” “……”让他安排,怎么听怎么怪。 谈樱表示拒绝,“用你段二少的名头,不怕再被炒出绯闻?我自己会想办法。” 段修与没再说,坐在一旁充当投喂机,温顺体贴的不停给她加菜。 在他看来,若是谈樱真碰上麻烦,早晚都会过来找他。 等吃完,他又拿出手机,勾勾手,“你过来。” 谈樱满脸警惕,“干什么?” “拍照。” “…………” 段修与回去后就发了朋友圈,又秀了波恋爱。 凌子渊一向在朋友圈很活跃,当即甩下几个大字:要点脸吧。 然后就收到了电话轰炸。 他就说了四个字,这就立马打电话过来骂人,段二咋这么小心眼! 心惊胆战的接了电话,那边传来冷淡一句:“你最近在h市?” 影视城就在h市。 没有被骂,凌子渊纳闷的挠挠头,“对啊,怎么了老二?” “帮我个忙。” “……” -- 小至察觉到谈樱要出远门,整只鬼怨气十足,晚上卧室不开空调,睡觉时都必须要盖夏凉被裹得严严实实。 阿飘放冷气不是闹着玩的。 因着这股子冷气,谈樱决定去香山墅拜访尹吉拉。 “同桌,你是不是爱上我了,一两天不见就迫不及待的想见我?” 一抵达尹吉拉家的豪宅,妹子亲自扑出来迎接,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谈樱古怪一笑。 要是吉拉知道旁边正有只无脸鬼默默注视着她们,怕不是要泼狗血把她轰出去。 吉拉热情的带她把家里溜达一圈,滔滔不绝的聊着八卦,又拉着她去卧室换上泳装,两人在泳池玩了一小时的水。 “吉拉,这小区的人你都认识吗?” 游完泳,坐在三楼私人影厅的沙发床上,谈樱故作不经意的聊到。 吉拉在认真的选电影,“差不多吧,除了些神神秘秘的人士,二奶啊明星啊之类,照过面的都有印象。” “这边是不是有家姓岳的。” “岳?”她拧眉想了下,“有啊,好像有两栋都是姓岳的。” 尹吉拉忽然一拍手,“我想起来了,这大家庭是非多,有个叫岳襄的,在我家阿姨嘴里特出名,他原来是岳氏集团老总的私生子,爹不认娘懦弱,老总原配是个狠角色,听说以前和他妈过得是过街老鼠般的日子,惨的很。” “不过这个岳襄是个有点本事的,前几年凭自己能力入职公司,正好赶上原配老婆绿了老总,原配儿子不是亲生的这种狗血大事,老总一看亲儿子是别人的,赶紧认了私生子回家。那岳襄就带着他妈妈成功入住岳家。” 谈樱对这些事略有耳闻,现在听尹吉拉讲述一番,露出了震惊到呆滞的表情。 听起来岳襄有点撞大运的嫌疑。但谈樱觉得,原配绿老总这种事情听的远没有实际上的简单,没准里面有很多猫腻。 见她听呆了,尹吉拉嘻嘻一笑,继续说:“岳家在南城比不上关家和殷家,可是岳氏的老总和京都岳家沾亲带故,好像是那边岳家家主最小的弟弟,算起来也是响当当的大家族呢。” 京都岳家? 谈樱眯起眼。 这个岳家,在京都是与段家、顾家齐名的,现任的副总统就是姓岳的。说来也巧,她父亲担任议员时,党派刚好和岳家出的几人对立,所以她家跟岳家来往不多。 谈樱心忽地一动。 照理说,她家应该也和京都那些圈子有些联系,按当年谈家的地位,和段家、顾家之余往来很正常,她哥哥谈驹白也是年轻一辈数一数二的人物,为什么她就是没有相关人情往来的印象? 是她忘了吗? 尹吉拉挑好一部魔幻电影,见谈樱陷入沉思,唤了好几声都没听见,只好先放映影片。 灯光一暗,大屏幕出现画面,谈樱也回过神来。 回去的时候尹吉拉要让司机送,她推脱家里司机会来接,独自在别墅区晃了起来。 小至安安静静跟了她一天,若不是身上气息太冷,谈樱都要忽略她的存在。 许是冤家路窄,没走几步碰到了出来遛狗的岳襄。 打头的大狗深色毛发光泽平缓,雄赳赳气昂昂,瞧起来生猛凶悍,见到路人前腿一刨,龇牙咧嘴。 谈樱被吓了一大跳。 具体说是差点没被吓憋过气。 直愣愣立在花坛边,汗毛倒竖,心揪到极点,浑身紧绷绷进入防御状态,像极了食草动物见到大型食肉猛兽时的反应。 岳襄见她小脸白的毫无血色,笑了声,把狗链递给身后跟着的手下。 “小美女,不要怕,”他迈着风度翩翩的步伐走过来,“这狗没我的命令不会乱伤害人。” 男人一靠近,带来一股令人作恶的气息。 谈樱眉头紧锁,强忍着不适,捏紧拳头,挤出一丝弧度,“你家狗狗,有点吓人。” 看起来跟主人一样的丑陋讨厌。 岳襄温和笑道:“比特犬看着凶点,其实还好。” “……” 他又靠近了一步,“上次没见你打来电话,是找到朋友家了吧。” 谈樱不动声色的退后两步,“嗯,上次多有叨扰,实在不好意思。” “那今天也是来找朋友玩?” 岳襄在这住了好几年,也知道苏家不在香山墅。 谈樱点点头,看起来乖巧可人,“正要回家。” “一个人?”岳襄看她孤身一人,嘴角弧度放大,“大哥哥正好有空,要是不怕不方便,我可以送送你。” 她就是爬回家,也不可能委屈自己上仇人的车。 谈樱眸色微深,把岳襄从头到脚打量了遍,在某处沉沉停留一秒,快速抽离。 等从影视城回来,总会找到机会送他份大礼。 “谢谢,不用了,我家司机就快到大门口了。” 她下巴微抬,笑容青涩稚气,看得岳襄晃了神,等下意识迈出脚步,谈樱已经转身走了。 “小美女。”他叫住她,“上次大哥哥给了你联系方式,礼尚往来,也让我加个微信?” 谈樱冷冷一笑。 回头时是羞涩难为情,支支吾吾装了下害羞,才略一点头,“可以。” 送上门来自寻死路的狗东西,她干嘛不给。 …… 走到别墅门口,谈樱发现小至没跟上来,在原地等了会儿,想到一只阿飘也不会丢,更不可能别人拐卖,她放下心叫了辆车。 晚间的夏风舒爽柔和,她站在路边的路灯下,有一搭没一搭刷着手机。 一辆黑色轿车在跟前停下,网约车显示的车型是白色的,她看着手机就没抬头。 谈樱话刚落,整个人就被蔡湉一掌无情的推了进去。 包间的门被后背撞开,一股子清冽的香气扑面而来,她在心里尽数吐槽着向然的恶行,小身板几步趔趄,咔咔咔的她以一个极其优雅的姿势跌坐在地面。 门自动合上,整个包间陷入一片幽暗寂静。 看到突然闯入的女人,顾清焰抿酒的动作一顿,眸光带笑的落在身旁不苟言笑的俊美男子身上,而后眸子一转看向对面一脸茫然的男子,声音带着轻笑,“这就是方少点来的海晟最漂亮的妹子?进来的方式倒是独特啊。” 虽然低着脑袋,她依然能感受到几道极具压迫感的视线,顿时冒冷汗,难到她真的不小心打扰某毒枭的交易咯? 正不知道是该起来还是撞晕时,包间里突然有人开口说话,声音熟悉的好似在哪听过。 她疑惑的抬起脑袋,环视一周,当看到坐在沙发上,目光沉沉望着自己的段修与时,身体猛地一震。 惨了!这是脑海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 慌慌张张的想站起来落荒而逃时,谈樱悲催的发现,右脚竟然悲催的崴了! 门忽的又被打开,四五个着装火辣的浓妆美女妖娆的走进来,她彻底尴尬了,走也不是晕也不是,都怪蔡湉那个死丫头! 领头的管事怪异的瞅了她一眼,这地上的人是他们海晟的?着装有点不像。 段修与倏地站起来,大步朝她走来,每走近一步她能清楚的看到那张魅惑人心的俊颜黑沉一份。 “段修与.....”她急促的看着他,声音糯糯的,面前却是一暗,整个人被他牢牢抱起。 抱着她的人明显生气了,二话不说的往包间外走,周身散发着慑人的冷气,她缩在他怀里不敢动弹分毫。 方少睁大眼睛看着离去的人,又转头看看顾清焰,“修少怎么走了......”父亲交代的地皮承包事项可还没说呐! 顾清焰哈哈一笑,“方少不要担心,他只是见到美女难自弃了!” 街角公园的长椅上,谈樱呆呆的坐着,昏黄的路灯下周围绿油油的灌木丛染上昏暗不明的暗色调,凄凉寂寥。 她没想到,再次见面,却是这样的情形。当看到拎着一袋子药品冷然走来的人时,心跳骤然加速,内心深处的某个屏障悄然间一点点瓦解。 高跟鞋被轻巧脱掉,他一手托着她的脚踝,沾着药水的另一只大掌小心翼翼地轻揉着高肿的地方。 从见面起他就没有开口对她说过一句话,她愣愣看着半蹲在她面前,神色认真的给她上药的男人,乌黑柔软的头发,到饱满光洁的额头、高挺的鼻梁,再到紧抿的漂亮薄唇,精致贵气,那双时常冰冷无情的凤眸此时此刻专注而认真,第一次她清晰的从他的眼里看到了心疼,鼻头突然有些酸涩。 “段修与......”她没由来的痴痴叫着他的名字,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眼泪莫名其妙的就喷涌而出,一滴一滴地砸在衣服上,她郁闷的想,一定是要来大姨妈了! 段修与抬起头,目光落在她带着泪花的小脸,心猛地紧缩,却还是垂下眼,轻柔的上完药,替她穿上鞋,慢条斯理的从塑料袋里抽出几张湿巾,仔细的擦干净手,沉默地坐在她身边。 晚风凉凉的吹来,她一个瑟缩,身上多出一件西装,连带着她整个人被揽进温热的怀里。她忽然想起多年前一个相似的夜晚,她和他吵架,坐在路边哭泣,他也曾这样拥她入怀,紧紧相拥。 而后来触目惊心的伤害,却彻底隔离了两人,造成了如今尴尬的局面。她决然离开时,从未想过还会与他见面、靠近。对她来说,每一次触碰都是一次撕心裂肺的痛。她回来了,他主动接近,他逼她下跪,却又跑进她的卧室拥抱她,让她学茶艺,细心耐心甚至温柔的待她。她好像可以感受到她曾渴求、拥有过的情愫,却忘不掉他的狠心绝情,忘不掉他和岳知非的朦胧纠葛。因为从深爱的天堂坠落过,她懂失去时蚀骨的疼痛,那是她不想再踏入的地狱。 “我该怎么办......”眼泪更盛,她抽噎着,两年来第一次伸手紧紧回抱着他,这是,遵从本心的行为,“我到底要怎么办......” 感受到她的拥抱,段修与身躯狠狠一震,黝黑的凤眸染上一抹浓郁的喜色,他知道他想要的,正在渐渐回来。她抽噎着,声音糯糯无助,每一次抽泣都让他心上的疼意加重一分。 揽着她的双臂不觉得加重。 “回到我身边。” 夜色化不开的浓郁,低沉悦耳的声音沉淀在街道飞驰而过的车里,散在阵阵微凉的秋风里...... “你带我去哪里” 车内,谈樱没好气说道,眼神飘忽忽的望向车窗外。 半晌没人答话。 她气闷的扭头看向他,直接对上他的目光。 他好像一直在看着她,淡漠又饱含其他一些莫名情绪的眸子,谈樱没由来的慌了慌,皱着细眉重复了一遍:“去哪里呢?” 段修与凝着她,薄唇微动,“谈话时注视他人的眼睛是一种尊重。” 第180章 旎宝的剧组最近需要群演吗 短短几秒,尹吉拉都看傻了。 “谢”字只说了一半,傻傻的看着谈樱:“天呐,好助人为乐的大帅哥!真的好酷哦,你看他身材!” 谈樱脑袋里的小人跪在地上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吉拉你维持这个表情,把话再说一遍,让我录个像。”谈樱边笑边拿出相机,她这次特意带了个单反。 尹吉拉脸一红,“鬼才让你拍呢,你笑话我!” “你要真觉得他帅,我帮你去要个联系方式。”谈樱眨了下眼。 “人家都走了。”尹吉拉挨着过道的座位坐下。 “没关系呀,车就十二个车厢,我们第八车厢只通六个车厢,很好找。” “不不不,”尹吉拉忙拽她,“不用,你坐下吧。” 到h市有三小时车程,一般人会用睡觉打发,尹吉拉兴奋,扒着窗户看铁道风景,嘴里时不时冒出一句。 谈樱瞌睡虫也被她吵没了,就陪着聊天。 “有机会真想睡睡火车卧铺,同桌,下次我们一起去个远的地方吧?” “好呀。”本着不打击未成年少女积极性的原则,谈樱笑着应了。 高铁抵达h市,下车时不留名不讨谢的**洛九幽灵似的出现,帮她们拿下行李,又幽灵般的消失。 一次是巧合,两次不得不让尹吉拉疑惑。 “他为什么平白帮我们?” 要是来搭讪,没道理不留名。 谈樱同样疑惑无辜脸:“我也不知道。” “你别学我!”尹吉拉气笑的轻轻推她一下。 h市有直达影视城小镇的大巴,谈樱提前在网上买好票,半小时车程就到当地的车站。 作为国家aaaaa级旅游区,d镇的环境和空气当仁不让。 酒店派了专车来接人,星级酒店的顶级套房都被预定,两人退而求其次,住的是一室一厅的套房,卧室很大,两张贵气的公主床,衣橱摆件一应俱全,处处弥漫着金钱的铜臭味。 落地窗帘一开,整个小镇的美景尽收眼底。 尹吉拉放了行李箱,兴奋的扑到床上。 “太幸福了!属于我们的五天假期,我来啦!!” 谈樱:“…………” 中二的简直不忍直视。 尹吉拉在床上趴了会儿,才踩上拖鞋跟她一起收拾行李。 收着收着,尹吉拉不动了,视线全在谈樱挂起的衣服上。 “同桌,商量个事呗。” “嗯?” “咱们玩个游戏,互换衣服穿怎么样,是不是很好玩,嘻嘻~” “…………” 谈樱深看她一眼,低头继续整衣服。 尹吉拉悻悻的摸鼻子,嗷呜一声叫出来。 “你的衣服都好好看啊,好想穿,呜呜呜!这个头饰也好看,下次你买东西带带我,我也要跟着分一份。” 谈樱无灵魂的吐出两字:“好呀。” 又折腾了半小时,才想起来午饭还没吃,两人都饥肠辘辘,尹吉拉瞧见冰箱里的泡面,蹬蹬跑过来。 “檀樱,咱中午吃泡面吧,冰箱里火腿卤蛋什么都有呢!” 那一脸从没吃过泡面,双眼冒光的表情...... 谈樱抚了下额,“可以。” 两只少女一人捧着一桶豚骨拉面,盘腿坐在星级酒店的波斯地毯上,讨乞似的吃了起来。 真·香。 说是来追星,也不能白来,下午就去明清宫苑溜达一圈,拍了很多照片。 谈樱带了两套汉服,尹吉拉没想到其中有一套是给她准备的,高兴的抱住她差点泪奔。 尹吉拉是中美混血,五官立体,头发微卷天然棕色,气质明艳,穿起汉服别有一番异域风味。 上衣是杏色对襟上襦,袖子和齐胸襦裙绣有红色游龙绣花,下裙外层烫金8米大摆,重工刺绣,华贵柔和,穿在尹吉拉身上,俨如古时深宫备受帝王宠爱的明艳小公主。 谈樱给她梳上古装发型,尹吉拉发色好看,头发长发量多,前头挽成两个髻,后面长发及腰,再插上一支蝴蝶流苏步摇,尹吉拉讶然张着嘴,简直不能相信镜子中的人是自己。 “我...我这么美这么有气质的么!” 谈樱“扑哧”一笑,“我手艺好吧?” “这么复杂的编发你都会,你究竟是何方妖孽?”尹吉拉拎着裙摆在落地镜前装了几圈,又催谈樱换上自己的。 “可惜我不会编发,要不我搜个视频,现场帮你编一个?” 谈樱给了个“请你省省吧”的眼神,“我自己也能编。” 比起重工襦裙的华丽,她这条齐胸襦裙大袖衫要素淡的多。 浅粉色网纱大袖衫,缀着钉珠两片,两间色两片式齐胸襦裙和对襟上衣具是浅淡的粉色,裙头绣有手工订花,生动立体。 墨色长发挽上一个发髻,插入五瓣粉贝花黑檀木流苏发簪,两肩发丝垂落,风一过偌有蝴蝶翩翩起舞。 什么“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什么“云髻罢梳还对镜,罗衣欲换更添香。”“凝眸一颦失鱼雁,对镜三笑怯花颜。” 尹吉拉脑中呼啦冒出的一连串诗词,她此刻想通通用在谈樱身上。 古装美人噢! 谈樱的气质在汉服cos下更显温婉动人,优雅灵动。 “你要是搁在古代,还有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什么事。”尹吉拉毫不吝啬的吹起彩虹屁。 谈樱乐得拿起桌上一把团扇掩唇轻笑,这一莞尔,迷的尹吉拉想昏厥。 我同桌怎么可以这么好看! 她身上的龙纹襦裙一看就很贵,比起浅粉色襦裙更大气精致,谈樱把这么好看的一条裙子给她穿,尹吉拉又感动有开心。 谈樱的行李箱是宝藏,竟然还有两把手绘真丝绸伞,一把白色,一把红色,皆绣着花鸟枝叶,古风古韵。 尹吉拉拿着红色那把,爱不释手。 身着汉服在明清宫苑一走,那是皇宫中最靓丽的仔。 两人还被不少游客拉住拍照,直呼“小仙女”“仙女小姐姐”。 影视城这处不乏“星探”,玩了一下午,就有不少于五个自称在xx公司的凑上来搭讪,留明星片电话号码云云。 尹吉拉从目瞪口呆到麻木。 谈樱皆是广袖一展,淡着脸把人打发了。 “哎,”尹吉拉叹气,“原来长得美如此麻烦,怪不得我爸妈都不让我一个人出来玩。” 谈樱嘴一弯,差点没形象的笑喷。 “在学校又不是没人追你。” “那不一样,路上被人搭讪多嘚瑟啊。” 谈樱掩唇笑她,“这几天小心点,别被野男人拐跑了。” “哼,不会。”尹吉拉脸一红,想到某人,脸更烧了。 今天打扮的这么美,一定要多拍几张照片发朋友圈! 两人拐道去了清明上河图,d镇交通并不便利,公交少,一趟能等半天,尹吉拉虽想骑骑共享单车,但穿着华丽汉服骑单车怎么想怎么违和,只能打车过去。 “我打听到了,旎宝在‘清明上河图’有夜场戏。咱们去找找,哪处房子被封了,肯定就是哪处。” 清明上河图景区景致不错,建筑气势恢宏、风光旖旎,有条河蜿蜒自东而西穿城而过,河水清澈,河里鱼儿成群,波光粼粼。河畔画舫美丽精致、牌坊高耸林立、花卉争奇斗艳。 因是晚上,夜景古色迷离。 带来的单反功能不错,站在亮一点的地方,拍照也很清晰。 汉服襦裙层层叠叠,下午两人没被热个半死,晚间清风微拂,气温下降,凉爽怡人。 “我真没想到,出来旅游的第一天,两顿饭都是吃的快餐。”找了处小亭子歇脚,尹吉拉啃着个肉夹馍,味道虽一般,因为很少吃,倒也津津有味。 谈樱在街边买了盒草莓,洗干净后摆在红漆长椅上,就着烤玉米吃。 “d镇没什么好吃的,忍忍吧。” 她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怎样才能见到舒旎旎。 拍摄场地不是那么好混进去的,有安保还有工作人员,见到人难上加难。佯装成粉丝进去探班也不简单,顶多跟她照个面,递个小礼物,单独说话想都别想。 “你说,旎宝的剧组最近需要群演吗?” 尹吉拉吃肉夹馍的动作顿住。 她忙嚼几口咽下去:“群演??听起来就很有意思的样子!我晚上向我哥打探打探消息。” “你哥经营律所的,每次找关系也很麻烦吧。” “没事儿,我可是他妹妹。”肉夹馍吃完,她擦了擦嘴,把塑料袋团进餐巾纸里,“帮妹妹点小忙,难道不是天经地义。” 行,你有个宠妹狂魔的继哥,你傲娇。 谈樱微微一笑略表敬意,眼角余光注意到长廊尽头处默默跟了一天的洛九。 想到了段某人。 拜托他是不是会更容易些。 可是不行,她一不是菟丝花,事事都要求助他人;二来,接近旎旎暴露身份,是个掉马甲的危险事情,少被一个人注意少些危险。 “走吧,我们去那个什么阁看看能不能趁机溜进去。”吃饱肚子,尹吉拉搓着手,开始暗搓搓计划怎么混进片场。 到了拍摄地,建筑物门口外围圈了层隔离带,写有“剧组拍摄,游客勿进”的横条。 大门当然是紧闭的。 幽魂似的在外头晃了十几分钟,洛九都有点看不下去了。 他听二少说,苏小姐来影视城追星来着,当时挺无语的,没想到苏小姐是这样一个苏小姐。 现在见谈樱大晚上还在外面晃,景区都要关门还不肯走。 要不过去帮个忙? 察觉到洛九的靠近,谈樱牵住尹吉拉的小手,倒走三步猛地后退。 “怎么拉怎么拉?”尹吉拉纳闷奇怪脸。 “园区要关门了,我们不如在酒店大堂等。”她们和舒旎旎住的一家酒店,楼层就在舒旎旎的总统套房下层。 没错,舒旎旎没有跟剧组住,自掏腰包住着星级大酒店的总统套房,听说那套总统套房是酒店专为舒旎旎留的,只要她来影视城拍戏,房间就给她住。 谈樱忍不住想挠屁股。 几年不见,旎旎居然变得如此土豪,想舒家在京都也不过是个普通富豪人家。两人以前还开玩笑说等以后发了要包养对方。 人不可貌相啊,不知道现在去把旎旎的大腿,包养还来得及么。 尹吉拉持续疑惑脸,“啊?可是也不知道旎宝什么时候回酒店,我们不得等死。” 谈樱抬眼觑她:“在这不是干等吗?等会儿被缩在这里,我们难道睡大街。” “也是,”尹吉拉点头,给她一个赞,“同桌你真是太明智了。” “…………” 谈樱决定给她颁个“最佳吹彩虹屁同桌奖”。 因为肚子饿,谈樱和尹吉拉又在星巴克买了甜品和咖啡,打车回到酒店,在大堂沙发区选了面朝大门口的位置坐下。 洛九一路开着奥迪默默跟着,哎,他这开着豪车的免费司机不要,偏偏去打什么破车。 “同桌,你过来。”尹吉拉举高手机四十五度角,召唤谈樱。 谈樱白眼都翻出来了,“拍一天还不尽兴呐。” “啊啊哈哈哈哈,看你翻的白眼,我拍到了!”尹吉拉笑cry,“太搞笑了,我要发圈。” 谈樱脸黑了黑:“删、掉。” “想得美~” 两个幼稚鬼抢起手机来。 洛九不明白二少为啥要跟他视频,拿着手机对准大堂的沙发区。段修与一眼就看到亮堂堂的吊灯下,一袭广袖飘逸襦裙,跟一毛头小丫头闹腾正欢的少女。 墨发披肩,流苏发簪晃动的碎光折射数道光彩。 姣美,灵动。 段修与喉结微动,凤目眯起,这场景何等熟悉,仿佛在某个平行空间曾发生过一般。 “过去让她接我电话。” 他冷淡出声,洛九毫不犹豫的走过去。 视线里,身材魁梧的男人越来越近,谈樱松开抓着尹吉拉的手,警惕望向洛九。 她使劲的递眼神:不许过来!咱们可不认识!过来别怪我翻脸啊! 谈樱眼睛都快眨坏了。 段修与一直注意着手机屏幕,低低笑出声。 洛九差点以为蓝牙耳机坏了。 “不必过去了。” 洛九刹住车,就看段修与挂了电话。 洛九:“……” 这两人逗他玩呢?? 尹吉拉嗅到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诶?那个男的怎么有点眼熟?” 第181章 那个女孩叫她旎子。 谈樱随口一诌,尹吉拉却眼睛一亮,兴奋的站起来,“还真有可能!我去看看,要是我认识的还能要个签名呢。” 她顿时想扇自己巴掌。 拽都来不及,人就跑走了。 深夜的酒店大堂冷清安静,只有寥寥数人,朝电梯走去的“目标物”异常显眼。 谈樱只盼洛九能及时进到电梯。 或者吉拉不小心平地一摔。 阿弥陀佛...... 心思一个转弯间,入口处忽然哗啦啦进来几人,三女一男,打扮低调,中央的女人上穿无袖雪纺衫,下着高腰牛仔裤,一双大长腿笔直纤细,哪怕带着鸭舌帽和口罩,丢在人群中也是耀眼的存在。 谈樱一颗心飚至喉头。 舒旎旎那丫头,化成灰她都能认出来! 来不及顾虑公共场合是否合适,谈樱方向一改,朝舒旎旎的方向奔去,这一跑难免以前走在后头的助理的注意。 “旎宝旎宝!可以给我签个名吗?” 空旷大堂清脆的女声婉转悠扬,陡然响起,有些突兀。 后面的助理愣了一下,赶忙拦住,谈樱还是跑到了舒旎旎跟前。 舒旎旎有一双漂亮的杏眼,许是没想到临近深夜星级酒店居然有蹲守的粉丝,眼底有抹转瞬即逝的惊讶。 她口罩往下一拉,落出带妆的精致脸庞,拦住一旁气焰燃起的助理,“没事的小吴。” 作为清纯人设的小花旦,对粉丝亲切、平易近人是必要的。 舒旎旎露出亲和的笑容,侧头看向拦路的小姑娘。 十六七出头的少女一袭浅色汉服襦裙,墨发披肩,明眸皓齿,广袖一挥自带仙气,宛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 她的粉丝,颜值都这么高的? 舒旎旎眼底划过兴味,“小妹妹,你......” 对上谈樱的眼,舒旎旎愣怔一瞬,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脑中翻涌。 这少女的眼神,莫名熟悉。 谈樱甜甜一笑,乖巧的像根小粉丝,递上提早准备好的书:“可以给我签个名吗,旎子......姐姐。” 最后两个字几乎是咬牙硬着头皮说出来。 哼,居然有一天沦落到叫舒旎旎姐,屈辱啊! “旎子”的“子”叫的不是轻音,而是第三声。 嫌少有人会这样叫她,舒旎旎看着跟前的女孩,有些微的晃神。 她下意识接过女孩递来的书和笔。 川端康成的《古都》。 翻开书页,舒旎旎的手微不可探的抖了抖。 “签在这里就可以,”少女声线娇憨,手指了扉页上的空白处,“我小名叫‘桃子’,可以再写个‘致桃子’吗?” 若说方才舒旎旎的手只是微颤,现在长而浓密的睫毛也颤抖起来,她抬眸,杏眸因疑惑氤氲着雾感的迷离。 眼前这只“桃子”的脸,陌生无疑,她从没见过。 却荒唐的有股隐秘的熟悉感。 舒旎旎咽下困惑,官方式亲切一笑:“好了。” “谢谢旎宝!” 少女雀跃的收回书,嘴里的称呼变成粉丝一贯对她的称呼。 “对了旎宝,这个给你,小小礼物希望你喜欢。”谈樱把怀里的小盒子塞过去,旁边的经纪人已经目露不耐,显然小赶人了。 谈樱要完签名,在一旁呆滞观看完全程的尹吉拉一个激灵,赶紧冲过来。 “旎宝旎宝!我好喜欢你啊!可不可以也帮我签个名!” 比起激动的尹吉拉,谈樱刚才的粉丝见面反应着实有点淡定。 舒旎旎笑着签了,然后由助理和经纪人护送,走进等候许久的轿厢。 进去前,目光复杂的望出来一眼。 谈樱还站在原地看她,抿唇扬起一抹浅笑。 电梯门缓缓合上。 舒旎旎一出现,尹吉拉直接把“可疑男明星”抛之脑后,现在满脑子都是女神的神颜。 “哦天呐!我旎宝真好看,你看她皮肤吹弹可破,你看她腿腿精变身,你看她小细腰¥%#@......” 谈樱自动屏蔽一波源源不断的彩虹屁,两人一起上了另一架直梯。 也不知道旎旎会不会拆看她的礼物。 以刚才的观察来看,旎旎应该对她起了好奇心。人只有起了好奇心,就会升起探知的念头。谈樱有七成把握。 回到房间,谈樱才想起看手机,微信居然有三个未接视频,全是段修与的。 最近一个在十分钟前。 简单冲完澡覆上面膜,谈樱趴到柔软的公主床上,回道:睡了吗? -刚才有点事。 那端立马有了反应,视频邀请。 谈樱犹豫了两下,忽然觉得见见帅脸养下眼也不错,吉拉在浴室里泡澡,也不会有影响。按了接听。 入目的是张陷入死亡角度放大的脸。 谈樱:…… 自下网上直逼镜头的下巴和鼻孔,他真舍得放出来,谈樱手速极快的截屏。 不得不说,绕是这种刁钻角度,那张英气的脸依旧帅的发光。 他像是躺在床上,发出视频后才慢悠悠坐起来,死亡角度渐渐正常。 “刚回房间?”他问。 “嗯,就洗漱了一下。”她点点头,因敷着面膜,口音有点含糊。 段修与皱眉:“我要看你,把那鬼东西揭了。” “不要,”谈樱拒绝,“我刚贴上。” “你让我对着张破面膜说话?” “爱看不看,不看挂断。” 段修与一噎,默默转移话题,“影视城好不好玩?” 话题转的恁没水准,谈樱憋笑,顺杆子爬了,“还成,适合拍照。” “嗯,一会把拍的照片都发给我。” 谈樱:“......好几百张呢。” “我只看你。” “朋友圈会发。” “我要独家那份。” “……” 你一言我一句闲聊了会儿,段修与瞥眼时间,“你脸上那东西还不揭了?” 大概不看到她的脸,这视频就不会挂了。 谈樱摸索着下床,揭掉面膜扔进垃圾桶,尹吉拉还在浴室也没法洗脸,她走到外间客厅,落地窗帘还没拉上,窗外宁静的小镇沉浸在夜色中。 “给你看看这边的夜景。”她调了个镜头,对准远处华灯莹莹的宫殿小楼。 其实看的并不真切,被镜头一模糊,只能看到几丛亮光。 段修与对这些毫不感兴趣。 “我只想看你。” 谈樱弯唇笑了笑,坐在落地窗前的榻榻米上。 她问:“段修与,你以前有过几任女朋友?” 问题来得突然,段修与明显愣住。谈樱也是突然想到,以前是对他无甚关注,现在觉得探究现任男友的过去虽不必要,却也必要。 总是要加深对彼此的了解,哪怕是对方过去的感情史。 段修与眸色深沉的凝着她,俄而,挑起唇,“我只有你一个。” 谈樱满眼写着“信你有鬼”。 他少说都二十七了,要家世有家世,要样貌有样貌,能力又出众,放在哪里都是香饽饽,就算是个gay,至少都得交过个“男朋友”。 又不是和尚苦行僧,以前怎么可能没谈过。 “不信?”他唇角弧度加深,眼神很温柔,“不信算了,我心里清楚就行。” 谈樱“哼”了一声,没再计较。 “都十二点了,你每天睡觉这么晚不困吗。” “我每天晚睡,都是因为谁?” 他嗓音微哑,透着一股子慵懒的性感,谈樱脸轻轻一烧,回头望向卧室。吉拉好像洗完澡出来了。 “那...以后都早点。”说完,她咬了下唇,语速快道:“我朋友出来了,你赶紧睡觉吧。” “说句‘我想你了’,就可以挂。”他大方的嘱咐道。 谈樱睁大眼睛,想说“你做梦吧”,话到嘴边变成模棱两可的“晚安”。 微红着脸把手机挂了。 尹吉拉在卧室后门出现,坏笑的比手指:“哇哦~我都听到了!‘我每天晚睡,都是因为谁’,来宝贝,快说句我想你~” 尹吉拉模仿着四不像的语调,模样猥琐的很,谈樱抓起榻榻米上的抱枕就丢过去。 冲完脸结束护肤最后一道工程,两只少女打闹几句才纷纷上了各自的床。 期间尹吉拉还提议:“我好多年都没跟人一起睡过觉,要不我们今晚一起睡睡?嗯~~小姐姐~~” 谈樱:“我拒绝。” 这同桌想得美滋滋,她从小都不喜欢跟人一起睡觉。自己睡一张床多舒服,竖着斜着想怎么睡就怎么睡。 “冷酷无情。”尹吉拉哼唧道,拿被子盖盖头,要露出八卦的视线,“嘿嘿,有没有和你家男朋友睡过啊?” 也不知她口中的睡是名次还是动词,只觉暧昧横生。 谈樱耳朵一烧,死亡注目:“吉拉同学,你能不能不猥琐?” “矮油,人家没谈过恋爱,好奇嘛。我堂姐在我们这年龄都谈过五六个,她说跟男生睡睡可爽了。” 谈樱:“…………” 这什么堂姐。 “我建议你离你堂姐远一点。” 又严肃脸道:“高中生最重要的是学业,少想这些叽叽歪歪的。” 尹吉拉嘀咕:“你这个有男票宠爱的居然反过来告诉我最重要的是学业,还有没有天理了。” “我有了男票,这次考了年级二十四。” 尹吉拉:“……” 完败。 算她什么都没说。 谈樱关掉床头灯,缩进被窝看到对话框有条未读语音。 低哑悦耳的两字“晚安”。 胸腔微微一荡,谈樱头埋进枕头笑了笑,刚想关机睡觉,发现联系人中多了条好友申请。 她立时坐了起来。 —— 顶楼总统套房,哄走经纪人和助理,安静下来的房间静悄悄。 舒旎旎裹着浴袍从浴室出来,发尾还未干全,打着漂亮的卷垂落高高隆起的胸前。 倒了半杯红酒,迈着猫似的步伐,惫懒靠在临窗的沙发上。 暖黄灯光晕染一室昏倦,音乐流淌,是优雅轻挑的萨克斯曲。 carelesswhisper。 她拿起手机,中午随手拍的两张自拍又在热搜行列,居然盖过隔壁公司的男演员的出轨风波。 轻嗤一声,自觉没意思,她退出微博登上微信,指尖刚点上一个头像,一通电话跳出屏幕。 舒旎旎眉头下意识皱起,却还是接起。 “旎旎,还没睡?”那端男声温和道。 “不然呢,睡了鬼接你电话。” 说话还是这样呛人,男人也不介意,“这几天哪天有空,我接你去吃个饭。” “我说了,不要再来烦我。” “旎旎,我有追求你的权利。” 舒旎旎拧眉,想把电话挂了,那端继续道:“他已经有了未婚妻,何必在他身上死掉着。” 这句话仿佛触到舒旎旎的逆鳞,她脸色刷地惨白,捏紧手机恶狠狠道:“论不到你来教育我!没有他,老娘也看不上你。” 挂断电话,手机狠狠往地毯上一掷。 她捏起高脚杯,仰头往嘴里倒酒。 厅中纯音流动到那曲《my·heart·will·go·on》爱无止境,细腻宛转的萨克斯响起,仿佛看到电影里杰克拥着萝丝迎风立在船头的一幕。 所有感人至深的爱情,很少得到圆满。 脑海中一幕幕,尽是高中时光追逐嬉戏的画面,她曾经什么都拥有,后来什么都没了。 舒旎旎觉得头疼,弯腰捡起地上的手机,摇摇晃晃走进卧室,扑倒在大床上。 床边还放着两份礼物。 是回来时楼下碰到的两个小姑娘送的。 旎子。 桃子。 那个女孩那样叫她。 舒旎旎心口一阵绞痛,单手攥紧衣领,推着床坐起来。 她拿起那个系着蝴蝶结的绛紫色小礼盒,动作缓慢的拆开。 直到最后,全然僵硬。 黑丝绒内里的盒子静静躺着一枚胸针,别致的沙漠玫瑰刺绣胸花。 胸针下面卡着张卡片。 ——我们的共同爱好。 万分眼熟的字迹。 署名:樱。 舒旎旎瞳仁张到极致,嘴唇颤抖不已。 她想起那本《古都》,是她最喜欢的一本书,外界不会知道这种琐事。 她喜欢收藏胸针,这个爱好,是高中时被影响的...... 一股别样情愫如火似冰的蔓延到四肢百骸。她攥着那张卡片,手指发白,呼吸急促,而后低呼一声捂着嘴。 那种匪夷所思的念头在脑中飞快划过,留下深深的痕迹。 有些骇人...... 更多的是难以置信的隐隐期待。 可能吗? 圈里深传某些明星养“小鬼”,会不会是有心人妄图给她下降头。 舒旎旎捏着卡片在房中来回踱步,心思千百流转,脸上的表情更是青红紫白来回交替,到最后归于平静。 她打量着卡片,发现背后有一串数字号码。 这个世界,有无线可能的发生。 若真是她...... 试探一下总会清楚。 舒旎旎迫不及待的点开添加好友一栏。 第182章 日天日地嚣张猖狂的舒旎旎 尹吉拉起床时,旁边的公主床被子拱成一个小山丘,安安静静的,想来还在睡梦中酣眠。 打着哈欠进浴室洗漱,简单化完淡妆出来,床上的小山丘依然静静拱着。 “同桌,该起床了啊,九点了!” 唤了两声没人应,她轻手轻脚过去,准备扑床上吓谈樱,脚一蹬,拖鞋一飞,拱起的小山丘瞬间被压的比平原还平。 “啊!苏檀樱你人呢??!” …… 谈樱头抬了下头,似有所感的瞥了眼左前方身形瘦长的男人。 西装革履,抹了发胶的发型一丝不苟,淡淡松香萦绕,一股子干练沉稳的精英气场。 看不出那身贴合的西装出自哪家,但用料高昂一看就价值不菲,右腕的patekphilippe男士腕表是年初限量版新款,价值两百多万。 这个男人不是一般的土豪。 能从楼上下来,少不了住的也是总统套间。 谈樱也不知为何要对着这个陌生男人产生打探的兴趣,许是进电梯时,他望来的眼神...有点怪。 电梯门一开,谈樱张唇想说声“请让一下”,哪想男人腿一抬,出去了。 电梯是停在三楼没错。 看来对方也来这里用早餐。 谈樱打开手机看了眼,微信有条新信息,五分钟前发来的。 【我已经到了。】 她深呼吸一口,对接下来的见面紧张又兴奋。 酒店三楼的中西式餐厅只对酒店vip顾客开放,餐厅环境高端优雅,一面巨大环形落地玻璃将远处瑰丽的宫娥山水一览无余。 舒旎旎坐在靠近落地窗的中央一桌,单手执额,有点浮躁的推了推鼻梁上的墨镜。 桌上玻璃杯内的温开水几乎见了底。 她紧紧盯着餐厅入口,那阔步而进,突兀闯入视线的男人让她忍不住站了起来。 以至于忽略后面跟着的小小一只身影。 顾深,他怎么也在这家酒店! 来就来了,居然还不告诉她! 舒旎旎想也没想,拉开座椅跟过去。 “早上好呀,顾深!” 顾深脚步一顿,背脊微微发僵,他很好的掩饰眸底深色,不待转身,舒旎旎右手拿着墨镜,露出水润盈透的杏眸,笑吟吟的看他。 “嗯。”他面无表情颔首,视线不在她脸上停留,瞥了一眼便离开。 对于顾深的冷淡,舒旎旎早就习惯。 “你什么时候来的影视城?”她笑问。 “昨晚。” “我也是昨晚回的酒店,好可惜,没碰到你。” “……” 她走近一步,想挽住他的胳膊,被不动声色的避开后也没恼,反而踮起脚尖把脸凑近,“在这呆几天,有没有空啊?” 女人温凉的呼吸喷洒脖颈,顾深眸色黯了黯,皱眉后退一步。 “没空。” “我有空,”舒旎旎改为拽他的衣袖,小脸微仰,“我可不可以去找你呀?” 那张未施粉黛的脸在灯光下嫩的吹弹可破,撒娇的神态,软媚的音调,侧脸上扬的弧度与弯弯眼眸,简直要把溢出眼眶的喜欢昭告全世界。 悄悄跟在后头,目睹一切的谈樱呆了。 那是她认识的日天日地嚣张猖狂的舒旎旎?? 男人冷冷拂掉袖子上舒旎旎的手,面瘫脸无动于衷的吐出两字:“告辞。” 谈樱:“…………” 胸腔里生出一股将那男人摁在地上暴打一顿的洪荒之力是怎么回事?? 舒旎旎“啊”了一声,撅唇有点委屈,跟着他又走了两步,“顾深,你就报复我吧,早晚你会后悔的!哼!” 她跺了跺脚,见顾深头也不回,想到还约了人吃饭,只好悻悻转身。 对上五米后谈樱水汪汪的大眼。 舒旎旎:“……” 谈樱:“……” …… 临窗的餐桌,氛围有些诡异。 服务员点完餐,抱着菜单一步三回头的走,那头戴红色鸭舌帽的女人好像舒旎旎啊。 鸭舌帽是谈樱暂时借给她的。 不想露脸,总不能让舒旎旎戴个大墨镜吃饭。 两人坐下后一直保持沉默,应该说见到后都没有人开口说话。 实在是太怪异了。 两个“没见过”的人,身躯内的灵魂却是曾经的亲密相视。 第一话应该先说什么?是先官方式打个招呼,还是直入“认亲”环节? “旎旎......” “我说你......” 许是没想到彼此在同一刻开口,谈樱怔怔盯着舒旎旎,刚才她们都在刻意避免注视对方。 直到现在,两相对视,异样又熟悉的感觉在血液中沸腾。 谈樱朝她轻轻一笑,舒旎旎腾地推开椅子,扑过来抱住她。 噼里啪啦的金豆子冰凉凉流入脖子,谈樱眼睛也酸涩起来。 “这...这是怎么回事啊?”舒旎旎哭哭噎噎,难以置信又喜不自胜的一把掐住她的脸、鼻子、嘴巴。 “呜...真的、真的,都是真的,怎么会这样?你...樱樱,真的是你吗樱樱?” 舒旎旎一把鼻涕一把泪,谈樱脸颊都被捏酸了,那点酸涩泪水也被她的“施虐”行为逼了回去,谈樱嘴角微抽,拍了拍她的背。 “旎旎,咱们现在在公共场合。” 舒旎旎一抬眼:“…………” 餐厅早上人不多,她刚才情不自禁嗷了一嗓子,落地窗边的两人瞬时成为众人注目的焦点。 一大早上,两个如花似玉的美女抱在一起哭。 啥情况啊? 舒旎旎赶忙擦干眼泪,坐回去。 之所以选择这种公共场合,一来是担心有心人故意想给她下降头,可刚才见到谈樱,那几眼对视和熟悉的感觉,让舒旎旎再次笃定。 面前这比她矮一头、胸一马平川、看起来还未成年的小丫头,真的是谈樱!她的小姐妹小樱桃! 这实在是匪夷所思、难以置信的一件事! 四年前,谈樱失踪,她刚从学校毕业,凭借在校时的网红人气和主演过某垃圾网剧的“实力”,接上人生第一部电影。 那时忙着拍戏,连和好友失联都没注意,知道谈樱失踪还是电影杀青那天,她觉得老天是故意给她开了个天塌般的玩笑。 再后来,就是三年前让她哭断肠的葬礼。 现在,葬礼的主角三年后找上她了! 舒旎旎握着杯子的手都在颤抖,脑洞大开。肚子里有一千万个问题想说,抓心挠肝的让嘴巴发痒。 她开始后悔为什么不把谈樱约在自己房间了!今天还要一天的戏要拍,更没时间和她来一场畅快的精神交流。 舒旎旎两只发光的眼闪来闪去,一会儿发一次光,好似她是什么稀世珍宝。 谈樱头皮发毛,轻咳一声,给她夹了个肉包子,崇拜脸: “旎宝,太开心能和你一起吃饭了,要是今天能去剧组探班就好了。” ......这就演上了? 看这精湛演技,舒旎旎忍不住想竖起大拇指,来来来,新片女主角位置给你拍,我看你很行。 “小朋友,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给旎姐姐说说?”舒旎旎堆起慈祥的笑。 谈樱默默伸出脚,狠狠在她鞋子上一踩,眨巴着两只大眼:“苏檀樱,你可以叫我檀檀,樱樱。谈樱也可以哦。” 舒旎旎疼的龇牙,差点想爆出口,凭借着良好的演员素颜还是憋出朵如花的笑容:“名字真好听,你叫我旎宝,我叫你樱宝好了。” “樱宝”脸黑了黑,嘴里的奶昔差点恶心喷出来。 她没喷,坐在后头那桌背对着她们吃饭的男人倒是一口喷出来。 咳嗽声之响,惊得舒旎旎刷地扭头,惊讶的“喔”了一声。 谈樱并不想精分。 方才舒旎旎认识的顾深,被另一个男人拉着坐到了她们的隔壁。 旎旎背对坐着看不见,可她能。 许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和那个叫顾深一起的,也是个人高马大看起来风流多情的大帅比。 想不到d镇这地方人杰地灵,不止景区aaaaa,出产的帅哥也很5a。 舒旎旎一扭头,看到的不是背对着她弯腰咳嗽的那位,而是皱着眉头,右手执刀准备切烤火腿的顾深。 “诶?顾深,你怎么坐这儿了?” 顾深“嗯”了一声,没理她,抽出一张纸扔给咳得不停的男人:“擦擦。” 凌子渊眼泪都飚出来了。 一大早看见大明星舒旎旎纠缠顾深刺激又养眼的星级场面就算了,他还看到一张分外眼熟的脸。 舒旎旎身后不远处,站着个小姑娘。 丸子头瓜子脸桃花眼,个子娇小纤瘦,穿着白色法式翻领娃娃裙,瞧起来妥妥一只精致的搪瓷小娃娃。 他越瞧越觉得在哪里见过,然后打开微信看到了二哥的头像,凭直觉点开他朋友圈。 搪瓷娃娃长得跟二哥的新晋女友...贼他.妈的像啊。 凌子渊本想使出九牛二虎之力把顾深拉到这边坐,没想到一开口,顾深爽利答应。 他都能发觉小姑娘眼熟,顾深眼力过人,能察觉不出? 何况,他怎么不记得舒旎旎在d镇认识这么一姑娘。 凌子渊收拾完残局,扭头就看到两位美女正盯着他瞧。 “凌子渊,你怎么也在这?”舒旎旎睁大眼睛,然后回头看谈樱。 她不知道谈樱成为现在的谈樱多久,谈樱能来找她,一定找过段修与吧。 舒旎旎不知道除了她,谈樱还和谁“相认”过,可她和凌子渊顾深他们以前都认识,现在这种场合,是认识好还是不认识好? 谈樱的目光满是陌生和疑惑。 舒旎旎啧了声,演技怎么瞧着比她还如火纯青。 “没事来这度度假,看看舒大美人啊,”凌子渊嘴贫,彩虹屁信手拈来,他下巴微抬,指着谈樱,“你助理换了?这没成年吧......” 谈樱现在听到“未成年”都想黑脸,奈何只能装得一脸茫然单纯。 舒旎旎笑了笑,“我的小粉丝,是不是长得很漂亮?” 凌子渊嘴巴张了张,现在明星的粉丝都他.妈都这么高级?追星都追到五星酒店来,还成功搭上桌一起吃早饭了。 二哥女朋友不简单啊,哪家的白富美? 凌子渊想起来前两天段修与打电话让他来d镇,也不说让他干嘛,就叫他随地待命。 想通谈樱是来追星这一关节,凌子渊“靠”了一声。 感情是拉他过来做备胎,要是小女友搭不上偶像,就叫他递个梯子搭桥。 现在小女友凭借个人魅力搭上小花旦,他这个备胎看来用不着了。 凌子渊心底呵呵,准备晚上回去让段修与喝上半壶。 “漂亮漂亮,”凌子渊面上笑嘻嘻,亲和的跟谈樱打招呼,“小美女你叫什么,想出道来找我啊。” 他手一抬,指了指顾深,“我给你这位娱乐圈大佬,到时候保你c位出道。” 舒旎旎挤了下眼:这货你听他bb就得了。 谈樱保持腼腆微笑的无害表情,落在顾深身上的眸光浅淡的划过一道幽芒。 难怪这人瞧着眼熟,姓顾,跟娱乐圈沾边,叫顾深的就一位,顾氏旗下天谊传媒的ceo。 这个渣男,后来可是害死旎旎的凶手之一。 顾深拿叉子的手顿了顿,目光平静的越过凌子渊,望向某处。 他向来敏锐,那股若有似无的敌意来得莫名,再看那少女的眼,清澈单纯的很。 修与这新女友,有点意思。 谈樱在和凌子渊沟通几句后,稀里糊涂的被骗走了微信号,等说出口,才懊恼的蹙了蹙眉。 舒旎旎在一旁偷笑,“就给他嘛,凌子渊仗义的很,以后缺钱就找他借,不用还。” 反正大家也认识,舒旎旎心想,谈樱这演技不用台本都能一气呵成,不来演戏真是演艺圈的一大损失。 一顿早餐吃了半小时,楼上被独自丢在房间的尹吉拉哭唧唧的打爆了电话。 手机静音,谈樱注意到时,通讯录已显示“十九个未接电话”。 “…………” 坏了,把吉拉给忘记了。 舒旎旎的助理拿着大包小包过来接她去剧场,走前笑眯眯的给了谈樱一张工作证,“小朋友,想探班可以随时过来哦。” 助理惊讶的多看谈樱一眼,跟了舒旎旎三年,还没见过哪个粉丝被这样特殊照顾呢! 谈樱:“……” 去你家的小朋友! 谈樱搞不懂舒旎旎和顾深之间是什么关系,跟凌子渊打完招呼,又屁颠颠的走到顾深旁边,趁其不备,弯腰在他脸上波了一口。 谈樱、凌子渊、助理:目瞪狗呆。 顾深银叉啪嗒掉桌,黑着脸。 助理从惊吓中回神,慌里慌张把笑颜无耻的舒旎旎拉走。 餐厅顾客身份都不差,可是人都难免爱八卦,万一哪个不长眼的认出舒旎旎,还把这一幕拍下发网上。 助理不敢想象网上会掀起怎样的惊涛骇浪。 这顾深,都已经有未婚妻了! 第183章 你对我的洪荒之力一无所知 谈樱端坐在沙发,双手放在膝上,仰头四十五度乖巧。 在尹吉拉长达十分钟不换气怼完人后,赶忙端起桌上的温开水呈上去,甜声阿谀道:“吉拉公主殿下,请喝水。” 尹吉拉:…… 骂了十分钟,苏檀樱全程乖乖巧巧不黑脸,开口后说的第一句是哄她喝水,同桌这么小棉花,她这拳头砸下来连个屁响都没有。 除了浪费口水,骂她有什么用! 尹吉拉气哼哼的坐下,一口饮光五百毫升温水,为表示愤怒,玻璃杯落桌时故意发出清脆的声响。 “你太过分了,把同桌丢下,自己一个人去吃早餐!”她再度愤怒的指责。 “好啦,别生气了。”谈樱轻哄。 尹吉拉扭脸不看她。 “我出门是有目的的,”谈樱拍拍她的肩,拿出舒旎旎给的工作证轻轻一晃,“看看这是什么。” 尹吉拉抓住工作证,眼睛倏地亮起来。 - 七月末的酷暑天,人行道被烈日烤的脆焦,在两处景点拍了照片,谈樱找了间临街的咖啡店,点了杯冰摩卡坐在临窗的吊椅选照片。 尹吉拉捣鼓着冰激凌,惫懒的撑着一边脸颊,“我们什么什么时候过去啊?” 谈樱瞥眼微信,“剧组中午也有午休的,天这么热,谁没事顶着正午的太阳工作。” “哎,一出门我就热。”尹吉拉看着外头的太阳,头昏! 夏天应该美美的去海边度假游泳吹海风才对,为什么想不开过来追星! 哭唧唧qaq 微信上,被化妆师按在椅子上化妆的舒旎旎正在跟谈樱说悄悄话。 舒:我晚上会早点回去,大概十点多,到时候你溜到我房间来。 谈:大明星想潜规则我呐? 舒:拍拍你那一马平川,有脸说的出来 谈:滚! 舒:说话注意点,我现在可是坐拥七千万粉丝的大佬。 谈:…… 舒:怕了吧q6q 谈樱懒得理她,捣鼓着相机继续调试图片。 - 另一边,凌子渊被叫来到d镇,本打算在酒店窝个两三天,恰好碰到过来的顾深,还戏剧般的撞进段二的新欢,无聊的日子像是被重新注入生机。 好好坐着车,凌子渊捂着肚子又笑起来。 驾驶座的顾深冷冷瞥去一眼。 从早餐后,凌子渊不定时的就要捧着肚子来这一茬。 “卧槽,我一想到舒旎旎强吻你那一下就受不了,你那脸黑的,哈哈哈......”凌子渊开始拍大腿。 下一刻就笑不出来了,顾深一个急刹车,差点没把他甩出去。 “滚下去。”轻轻飘飘仨字,蕴含饱满深刻的怒火。 凌子渊灰溜溜的滚下车了。 出了空调车,日头晃眼一照,暴露在阳光下的皮肤像要随时焦化。d镇本就小,商业街区统共就两个,走来走去就几条像样的街,凌子渊想找家店吹会儿空调,打眼一扫,让他看到不得了的人。 啧,地球真小,d镇更小。 “嗨,苏苏美女~” 伴随小店响起的“欢迎管理”,是男人清朗的男中音。 谈樱和尹吉拉同时抬头。 谈樱抬头是觉得声音耳熟,尹吉拉抬头是觉得声音好听,以及对帅哥出没谜一般的直觉。 哇啊啊啊啊!真是帅哥啊~~~~ 尹吉拉的心理活动全写在了脸上,谈樱简直没眼看,礼貌的跟凌子渊打过招呼,低头继续捣鼓相继。 凌子渊单肘搭在点餐台,举止随性,透着一股子养尊处优的公子哥气场,“帮我点杯和那位美女一模一样的。” 尹吉拉戳戳谈樱的胳膊,“他说跟你点一模一样的,同桌,你们是不是认识!” 尹吉拉很兴奋,谁不喜欢看帅哥美女呐。 “有过一面之缘。”谈樱淡淡道。 尹吉拉还想问,旁边的椅子突然被拉开,名为凌子渊的帅哥骚里骚气的坐了下来。 噗通!噗通! 尹吉拉脸红红,心脏要爆炸了。 凌子渊笑眯眯的跟她攀谈起来,问问名字,聊聊爱好,偶尔再点一下谈樱,熟稔的仿佛三人是相识已久的老朋友。 看不出来,他还是个自来熟。 谈樱腹诽着,微信又弹出一条短信。 段xx:姓凌那个是我朋友。 段xx:要叫你嫂子的。 谈樱面庞一热,回了个省略号,悄悄望凌子渊一眼。 什么嫂子不嫂子的,就不信一个奔三的大男人对着她这朵祖国小花骨朵能叫的出来。 “嗨呀,小嫂子,你们一会儿去哪?” 谈樱:……! 尹吉拉:???? “小嫂子?”尹吉拉很懵,夹在中间的她来回扭头打量两人,希望谁能给一个合理的解释。 凌子渊笑的像个邻家大哥哥,“哦,忘了说,我和段二认识。” 尹吉拉不知道“段二”是谁,谈樱也没说过她男朋友叫什么名字,她也没问过,凌子渊一说,百分百指的是谈樱男朋友。 同桌的男朋友比凌子渊还大?! 尹吉拉风中凌乱,满眼复杂的看向谈樱,“同桌,你男朋友帅不帅?” “?” 谈樱不太理解她的脑回路,凌子渊抢先答了,“那哪能有我帅!” 怕谈樱回头告状,补充道,“勉强跟我一个级别吧。” 谈樱:……呵呵,呵呵。男朋友最帅不接受任何辩驳。 尹吉拉露出一个难怪如此的眼神,她们这个年纪的女孩,家里又不缺钱,找男朋友除非眼瞎了才会找个又老又丑的。 年龄大点没事,帅就够了。 尹吉拉缠住谈樱的胳膊,笑得谄媚,“回去让我看看你男票长什么样。” “照片嘛,我这就有。”要照片还不简单,凌子渊立马掏出手机,边说边曝光点段修与的糗事,碍着除了谈樱还有个姑娘在场,隐私没全说。 关于段修与曾经有个意外过世的未婚妻这种隐私中的大忌,更不会提了。 凌子渊莫名其妙的加入谈樱和尹吉拉的双人行,听说她们要去片场探班,更来了兴致。 “跟着小爷走,保你们豪车香槟不断!” 谈樱:……真想不到,段修与居然有这么个浮夸的朋友。 一直候在路边,坐在驾驶座身兼司机保镖侦探数职的洛九眼皮子一跳,来不及反锁,后车门就被大刺刺的打开。 “小嫂子,吉拉小妹,请上座。” ? 啥情况,坐车经过他这个司机同意了没,洛九黑脸,在看到凌子渊这个骚包进到咖啡店后,他就知道没好事发生。 这辆奥迪是洛九在d镇临时租来的座驾,低调奢华,还不是他自掏腰包。 看在金主女朋友的面子上,他暂时放过凌子渊这二世祖的一条狗命。 凌子渊理所当然的坐进副驾,上车后老神在在的拍两下洛九的肩,吆喝:“小洛,开车!” 开你.妈。 洛九冷冷刮去一眼,奈何敌方脸皮厚,豪不为之所动。 他和凌子渊互看不对眼并不是天性使然,巧就巧在,洛九的亲妹是凌子渊的前前前前任,分手时为这骚包男哭得死去活来,要死要活,直到他把凌子渊揍了一顿。 当时他拎着小鹌鹑似的凌子渊,当着亲妹的面警告:“我妹敢找你一次,老子就揍你一顿。” 凌子渊卧了个大槽,这不是天降横祸是啥?!从此以后见着洛九亲妹就跟老鼠见到猫,见到洛九就跟汤姆对上杰瑞。 因为段修与的关系,他不能仗着凌氏身份把洛九收拾一顿,也因着凌子渊的身份,洛九再能打也不能作死。 轿车前半部氛围凝滞怪异,谈樱不知其中关联,疑惑的看着迟迟不开车,用眼神凌迟对方放洛九和凌子渊。 “不走吗?” 尹吉拉更是好奇脸,兴奋地小声道:“我天呐,这俩人是不是互看对眼了吧?” 洛九坐在前面,又带着太阳镜,她并没认出这位是前两天在车站帮忙搬行李箱的帅哥。 而作为一名资深漫画迷,吉拉同学腐女无疑。 车子就这么大,再小声前头两位又不是聋子。 -尼玛看对眼! -看对眼你.妈! 狠狠互刮对方一眼,凌子渊别过头玩手机,洛九扭开脸开车。 谈樱揉了揉鼻子,用超乎常人的直觉问段修与:洛九和你朋友凌子渊,有什么不为人道的小故事? …… 舒旎旎的新剧下午在影视城的春秋唐园拍摄。 繁闹喧嚣的街市,女扮男装的将军府家大小姐从家中勾搭溜出,带着同样乔装打扮过的丫环在街上乱逛,路过名满京城的青楼环采阁,心思一转,好奇的溜了进去。 好巧不巧碰上来此面基心腹花魁的男主三皇子,爱慕三皇子的女主醋意大增,故意刁蛮花魁,惹恼男主,两人大打出手,在女主危险之际跟踪三皇子的男二五皇子像个英雄般出现,救了女主。 这是个女主一开始爱慕男主,后被男二感动,又被察觉心迹的男主强行撩回,你争我抢、抢美人夺天下,最后男二为救女主死了,女主恨透被女二蛊惑不信任她的男主,勾搭上爱慕女主的男配某藩王之子,和男主抢夺天下,最后女二女三男配都死光光,女主和男主he的狗血故事。 舒旎旎看完剧本...... 女主是不是有斯德哥尔摩综合征?脑子有坑吧,好好的男二不爱,和男主搞什么深情虐恋! 现在,她是那个爱男主爱的活来死去的女主了,呵呵。 场景是热闹的集市,还有青楼这个重要拍摄点,片场的群众演员自然很多。 谈樱他们来片场时还没正式开始拍摄,穿着古装的舒旎旎正坐在棚子下小口下吃西瓜。 三人来的低调,出现在舒旎旎周围却难免引人瞩目,片场不少打来的目光,却是在舒旎旎和凌子渊身后来回飘,窃窃私语。 也不知凌子渊是什么身份,这里的工作人员明显对他态度不一样。 初见偶像女神,尹吉拉却是满脸呆滞,云里雾中,缓来了好一会儿从跟着谈樱坐下陪舒旎旎啃西瓜。 她,她同桌怎么和旎宝女神很熟的样子啊? 戏先拍的是舒旎旎男扮女装钻狗洞那幕,凭借特殊关系,谈樱有幸看到这一幕。 凌子渊在一旁坏笑着录像,准备发给某人瞧瞧。 拍完这一段,舒旎旎立马蹿过来枪手机,发现他把录像发过去了,又是爆头又是踩脚。 “打我干嘛?戏播出后全国人民都能看到你钻狗洞!” “那能一样吗!”舒旎旎咬牙,她又没钻过狗洞,第一次钻难免犯怂,想想看要把狗洞钻的优雅可爱又迷人,那得有多大人格魅力! 凌子渊把她狼狈样发给顾深看,不是欠扁是啥。 吵吵闹闹完,舒旎旎玩心一起,“听说环采阁还缺人,你们仨谁有兴趣跑个龙套?” 凌子渊白眼翻去,“看小爷我干嘛,我还能给你扮个美女?” 于是谈樱和尹吉拉成了电视剧中的背景板。 头一次群演,居然是个浓妆艳抹的青楼女子——除了多粗制滥造的襦裙不大满意。 想当年,她也是为电影厂的服装部门设计过古装的。 “樱宝,你这一穿,还有那花魁的位置吗?”谈樱一出来,舒旎旎忍不住打趣,周围也没其他人,不怕被有心人听到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我就在环采阁里随便走走就可以了?”谈樱问。 “当然不是,你无偿跑个龙套,怎么也得让你有镜头。”她轻轻一笑,“你一会儿就是伺候花魁的小丫鬟,站在旁边安静如鸡就够了。” 认识她二十多年,谈樱哪能看不出来她十有八九憋了什么坏招,不知道要做什么坏事。 “你在圈里这么多年,对家不少吧?”谈樱微挑眉,“给我说说,我觉得我脑袋可能要比你聪明那么一点。” 舒旎旎眉眼一开,哈哈笑着揉了下她脑袋,“矮油你这个小可爱,可得了吧。” 和谈樱一样,舒旎旎也十足了解她,以前的谈樱绝对是早古偶像剧标准女主,又纯又善漂亮单纯圣母心小白花一枚。 要不怎么能惹上段修与那个拽上天的校霸呢。 有过八年阿飘生涯的谈樱:“……” 不,你再也不是那个了解我的旎宝了! 你对我的洪荒之力一无所知。 舒旎旎完全忽视谈樱凝重严肃的小脸,拉着她进片场,助理和副导一直催,再不过去,没准就被按上“耍大牌”的标签。 第184章 我女朋友第一好看 影视城古建筑是碧瓦朱甍错落有致,这栋充当青楼的环采阁就被不少剧组征用过。 谈樱安静如鸡,站在花魁饰演者任昕艺身旁,低眉顺眼的充当背景板小丫鬟。 此时剧组的摄像纷纷对准房间内两相对峙、剑拔弩张的男女主角,和舒旎旎对戏的是当红男星易鸣,长得还不赖,如此近距离欣赏高颜值cp对戏,不失为一种视觉享受。 易鸣差不多和舒旎旎同一时期出道,家中颇有财势,凭着一张脸顺风顺水的混到一线流量,许是年轻,演技倒一般,每场戏总得ng个几次。 谈樱之所以记住易鸣,是因为此剧拍摄期间,两人传出不少绯闻,片方也推波助澜的炒作,为新剧的上映造势。 话说,旎旎在圈中算是绯闻缠身的一位小花,端的是清纯小花人设,绯闻却不少,难怪后来那所谓黑料一出,她深陷泥潭临死前还背负着一堆骂名。 谈樱叹息一声,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准备吊威压的舒旎旎。 下一幕是女主被男主一掌打出窗口,从环采阁二楼跌落,被男二英雄救美的场面。 男二白衣飘飘,出场必须够美够华丽。 谈樱下楼准备在楼下围观舒旎旎被一巴掌拍出来的场景,在导演的笑骂声中,姗姗来迟的男二终于出场。 “不好意思啊各位,有点事耽误了路程。”换装完毕的男二拱拱手,像模像样的朝众人鞠了一躬。 谈樱睁大眼,樱唇惊讶半张,没想到本片的男二是有过一面之缘的段不惊。 国民欧巴顶级流量小生接戏饰演了个男二,这导演是有多大面子? 前生这时候谈樱是只阿飘,并没精力去关注琐碎小事,按舒旎旎和段不惊的流量,这部剧不火都难。 段不惊是飞着出场的,此时工作人员正摆弄着他身上的威压,那厮正和凌子渊说话。 “你咋在这儿,过来看我的?” 凌子渊满脸写着:做啥美梦呢! 下巴一抬,“过来陪小嫂子玩玩。” 这话怎么听怎么令人想入非非,段不惊狐疑顺着看去,眼一亮。 嘿,还真是小嫂子! 谈樱正听舒旎旎吐槽,“吊威亚贼不舒服,前两天拍的一场勒的我大腿上的痕迹还没消,今天再来,恐怕十天半个月消不下去了。” 谈樱:“想一下你每场戏的出场费,可能腿就不疼了。” 舒旎旎嘿嘿一笑,段不惊在这时候大步走来,也跟着“嘿”了一声。 “梳砸(子),你怎么也认识我小嫂子?” 跟舒旎旎打完不像招呼的招呼,他笑眯眯的握住谈樱的手,“上次仓促没来及打招呼,不要紧张不要尖叫,要是不好意思叫我弟,称我一声男神也是可以的。” 谈樱瞬间被逗笑了。 一旁舒旎旎懵逼纳闷,脑中一团浆糊。 谈樱不止和段修与相认完毕,还顺带认识了段不惊,那早上和凌子渊、顾深装不认识真是假不认识了?是用谈樱的身份和大家认识,还是“苏檀樱”的身份? 毕竟这么惊悚的事让太多人知道也不好,万一不小心泄露出去被什么奇葩研究所知道,当成怪物抓走就不好了。当然现在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她成为所有人之中最后一个知道谈樱存在的!! 卧槽!枉费她白白伤心难过了四年! 舒旎旎醋意大生,来不及破口大骂,连着段不惊被导演组叫走了,临走前幽怨一眼。 谈樱一无所知的抬手擦擦额际的汗,神情天然无辜的目送她,“旎宝,好好拍戏哦。” 拍你个大鬼头哦! 不少电视剧中的男二,总会“艳压”男主成为万千少女魂牵梦绕的男神,别的电视剧谈樱不清楚,至少这部句一上映,男二段不惊绝对会“艳压”男主。 是真的艳压。 那一袭白衣翩翩,面如冠玉,行动间身材挺秀,凤仪冷清疏离,大袖衫随风飞扬,哪怕被威压吊在半空,行动间行云流水,冷眸夹带怜惜的将坠落的女主揽入怀,翩跹落地,高贵又娇矜。 不狂此剧男二的“谪仙”人设。 路人甲尹吉拉捧着红扑扑的小脸,呜哇呜哇小声感慨,“这剧什么时候上映啊,我已经坚定不移的站段欧巴和旎宝这对cp了!!” 谈樱:………… 倒小瞧了段不惊,私下里性格有些不着调,演起戏来却有模有样,跟换了个芯子似的。 男主把女主一巴掌拍下来,也从楼上一跃而下,这时候嘴上说着担心,实则想看女主出糗的花魁也跟着一同出场。 谈樱身为背景板小丫鬟,也得跟着出场。 又有一次出境机会,开心! 跑龙套这半天,看见她和舒旎旎关系匪浅,导演或工作人员确实半开玩笑半认真的邀她正儿八经去拍个小戏,凭着这张脸,在娱乐圈混得风生水起也不无可能。 舒旎旎当然是帮谈樱打哈哈过去。 开玩笑,谈樱那化腐朽为神奇的手,将来还要在美术界和服装界大展身手,怎么可以跟她来抢饭碗呢咳咳。(主要是作者不想写娱乐圈文。) 拍完这一场,尹吉拉害羞的扯了扯谈樱的袖子,“同桌,你跟我去要个签名吧?” 段男神近在眼前,不把握住机会那是傻子! “走吧。”谈樱毫无心理负担,任她拉着。 段不惊摘掉威压,正坐在凳子上喝水,天气热,脸上的妆有些花,还有化妆师在旁边候着。 也不知道这时候过去会不会打扰人休息。 尹吉拉犹豫的停下步子。 在不少粉丝心中,偶像都是不可亵渎的,要捧着端着。 可在谈樱眼中,段不惊这只小鲜肉,只是她家男友的小堂弟一枚。 上回在庄园还抢了他们的自行车! “段不惊,可以给我们签个名吗?”为不显得奇怪,谈樱手上也拿了卡片和笔。 只是淡定自如的模样,一点也不像粉丝见面。 他哈哈一笑,逗趣道:“要我签名?段老二吃醋打我咋办,我又打不过他。” “要个签名而已,大不了我也让他签几个大字。” 也不知是她表情过于正经,还是段不惊笑点低,这厮接过卡片又笑了起来。 谈樱决定,等回去就把这签名卡片放在网上卖了,说不定还能卖个好价钱。 为此段不惊在她卡片上龙飞凤舞时,还让尹吉拉在旁边拍了几张照片。 “好了。”段不惊道。 谈樱礼貌乖巧的说了声“谢”,看到卡片上的字,脸微妙的黑了黑。 【祝二哥和小嫂子百年好合,么么哒~ ——段不惊(爱心)】 “…………” 百年好合什么鬼,这还能在网上好好卖么! “这个不行,你再给我签一个叭,段弟弟。”尹吉拉的卡片写完,谈樱立马又拿出一张新卡片。 一声“段弟弟”,惊呆了在场几人。 看看面容稚嫩的未成年少女谈樱,又看看已过二四的段不惊。 也不知这姑娘哪来的底气,不怕被探班的粉丝打出去么。 段不惊眼角抽了一抽,想想从小把他摁在地板上摩擦的段修与,再想想辈分。 得,叫小弟就叫小弟。 让他签个十张也得签啊。 得了两张签名,谈樱拉着尹吉拉美滋滋的去找舒旎旎。 段不惊的助理小林一脸复杂,段不惊性格看似开朗活泼,实则是个外热内冷的,和圈里人都是表面关系,基本不深交,女伴也是一个接一个的换,但几乎不曾出过绯闻。 京都段家的背景板在那放着,没人敢随意招惹,别人巴结都来不及。这还是小林第一次见段不惊对着一小姑娘客客气气,发自肺腑的热情体贴,晚饭还让他特意过去问对方的喜好,顺带请了舒旎旎、凌子渊几人。 “哥,我可是把你媳妇儿照顾的很好。” 上厕所的空档,段不惊打了个电话邀功。 那边刚接过同一通来自凌子渊电话的段修与:“……” 爷的媳妇,咋的你们一个个都上赶着献殷勤。 黑脸! “呵,谢你全家。” “别客气,本来都是一家人嘛,”段不惊在园中长椅上翘起二郎腿,假装听不出他凉飕飕的语气,“哥你看,你家那双aj11jeter是不是可以借我两天穿穿?” 段修与:“……” 这俩堂兄弟都是鞋迷,知道全球限量五双的air.jordan.11.jeter被段修与得了一双,段不惊一直心痒痒的打着这鞋子的注意。 听那边没事,生怕段修与把鞋子挂了,他忙道:“阿迪的nmdr1redapple也行!” “滚。” 那边挂了电话,段不惊悻悻摸了摸鼻子,转头就看见前面谈樱默默的站着,汪汪大眼满是控诉。 嘿,感情套她近乎是为了一双鞋子!这小兔崽子。 “我没有我不是你别误会!”段不惊仿佛听到那心底的声音,忙扬起笑脸解释。 虽是堂兄弟,他和段修与长得却有六分像,尤其是那一双狭长的凤目。 两人最大的区别在,段不惊好看的有几分女相,若扮起女装绝不输娱乐版中各种“艳压群芳”的女星,而段修与军人出身,一身阳刚之气,那副精致五官便更显得英气逼人。 看到他,谈樱离奇的端起姐姐的架子,丝毫没意识到两人在实际生活中有着七岁的年龄差。她还是小的那个。 “好吧,原谅你了。”她甩甩手,路过他去洗手间。 段不惊:? 这么容易哄? 谈樱上完厕所,洗手时接到段修与的视频通话。 “在哪里?”画面接通,露出一张浸在黑暗中的脸,墨瞳散发着绿光,吓了她一跳。 “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吧?” “我在外面,没灯。” 看镜头后时不时摇摆的树叶,谈樱发现他好像睡在吊床上。 “你出去野游了?” 段修与低笑一声:“差不多吧。” 谈樱不置可否,“你也太不务正业了,训练不好好训练,偷玩手机。” 他摆了个舒服的姿势,单手撑在脑后,懒洋洋道:“这不是怕你太想我。” “……” “乖,有没有想我?” 谈樱别别扭扭的移开视线,她还在公共卫生间呢,聊这话题太奇怪,她把镜头一调,对准入口的“女卫生间”四个红字。 段修与:…… “宝贝上着厕所也在想我,真让人难为情。” 恰好此时有位剧组女工作人员出来,谈樱脸一烧,庆幸自己带着耳机,低着头匆匆忙忙走出卫生间。 “你胡说什么呢!”找了安静的一处,谈樱立马指责。 “嗯?那你让我看那个是什么意思?” 谈樱:…… 她只是随便一照。 谁知道他想一出是一出。 “你不是问我在哪里嘛,”她小声嘀咕,“所以才给你看的。” “嗯,今天跑剧组玩了?” “旎宝不是和我们住一个酒店,昨晚碰到她要了签名,没想到早上吃饭又碰到,一来二去的,就顺势来剧组探班。” 探班探着,还跑起了龙套。 不知凌子渊、顾深几人和段修与关系匪浅,并把早上她和舒旎旎亲切同桌吃饭的实况转达给段修与的谈樱,一本正经编着瞎话。 段修与毫无感情的“哦”了一字,“看不出来舒旎旎对粉丝还挺好的。” “那是,她说我长得好看。” 对端传来悦耳的低笑,“算她有眼光,宝贝当然第一好看。” 谈樱被一口一个“宝贝”叫的已经产生免疫,聊了聊下午在剧组的见闻,又听他说了几件部队的趣事,转眼二十多分钟过去。 “你什么时候回来?”段修与问。 “可能还要再玩个两三天,我朋友有点想去海边玩玩。” 段修与剑眉蹙起,“不行,我好久没看到你了。” 他在南城的训练事宜快结束,过几天要带队去西南雨林地区进行最后十天的特训,与世隔绝的原始地带别说通讯,信号都没有。 她若在去海边城市玩个几天,两人一个月完全见不了面,段修与哪能接受。 谈樱觉得自己被只狗皮膏药彻底粘住了。 “我们这不是在视频。” “亲不到摸不到,有屁用。” 段修与哀怨颇深,谈樱捂嘴笑:“可是你以后回京都,我们肯定也不会常常见面。” 他沉默了一会儿,缓缓道:“你住过来。” “啊?” “下学期来京都。” 第185章 最渣前任男女友 盛夏辽阔瑰丽的夜空之下,暖灯微耀,微风轻拂,带来不知名的花香。 顾深推开露台的玻璃门,就听隔壁传来微弱的声音。 “听我的,离顾深那个渣男远一点。” 顾深:…… “他除了害你,屁用都没。” …… 空气似乎凝滞,顾深僵直在门边,眸子朝向声源方向,一点一点加深。 渣男? 屁用都没? 修与家那小姑娘真是好样的。 隔着厚厚花砖墙的另一边,舒旎旎抱紧薄毯,好奇疑惑又郁闷的问:“为什么啊?” 谈樱落在高脚杯的视线晃了下。 披着另一个人的外壳,告诉旎旎她是谈樱已经够刺激,旎旎能接受,但不代表她知道她还做过八年的阿飘后,不会心脏病突发猝死。 旎旎日天日地,但是怕黑怕鬼,她的存在已经算是灵异事件,再透露些东西,恐怕不太好。 “说了怕吓到你。”秉着闺蜜间相互坦白的原则,谈樱表情严肃的说。 舒旎旎:“……” “得嘞得嘞,”她摆摆手,表情似乎真怕被吓到,“都快两点了,咱去睡吧,明天我还得想办法去会会顾深那渣男。” 经过谈樱这一茬,她一口一个渣男也叫顺口了。 听墙角的顾深:? “你有毛病吗,还要去找他?”谈樱秀眉倒竖。 “就准许他祸害我,不许我祸害他了?” “你要真想去祸祸人,我不拦你。你是吗?你行吗?” “嘿!”舒旎旎掐腰,挺胸,“我说你个小豆丁羞辱谁呢!” 谈樱丝毫没被“小豆丁”三字打倒,细脖子高昂,一副傲娇到无可救药的模样:“别告诉我,你也有什么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想起剧中饰演的女主,舒旎旎幽幽瞥她一眼:“要演好新角色,或许可以从生活中汲取灵感......” 谈樱懒得理她,单手拿着薄毯站起,“我去睡觉,你慢慢发病。” “喂,诶,等等我,我也去!露台太黑了!” “……” - 谈樱一觉睡得十分不踏实,几乎从进入睡眠状态就一直做梦,梦中光影交错,无数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交叠闪现,他们穿着熟悉的高中校服,在草坪上跑来跑去,笑声、吵闹声把狭隘的世界填的满满当当。 有人牵着她跑,干燥的水泥地忽然拔空竖起一面高高的红墙。 “上来!”他喊。 她蹑手蹑脚的爬上去,又一屁股栽下来。 放低的视野出现一双黑紫篮球鞋。 他缓缓往下腰,伸来干净白皙的手,“笨,起来。” 马上,马上就要看清他的脸了...... “呀,你怎么睡地上来了?” 画面砰地碎裂,谈樱头疼欲裂,听到耳边响起咋呼的女声,接着是脚丫子踩在地毯上的声音,一双手来到腋下,费力的把她拉起。 “我服了,睡觉都能睡到地上。”舒旎旎嘴上吐槽着,倒也不太费劲把她拉到床上,个头162只有八十多斤的少女轻得很。 这一触碰,发现谈樱浑身滚烫的吓人,红扑扑的脸蛋满是虚汗,眼睛要睁不睁,嘴中发出虚弱的呻.吟。 舒旎旎一凛,手探向她的额头,脸色登时有点难看,“樱宝,你不会发烧了吧!” 因这几声叨扰,梦中画面割裂消离,谈樱不高兴的哼出声,在无边黑暗中走啊走,来到一片黄沙盖地的沙漠,天空乌压压漆黑一片,只有沙子发着姜黄的光。 她走啊走,口干舌燥,脚下的沙坑不断陷落,就是走不到沙丘的顶端,像被永恒的困在一方静止之地。 接着,手背一疼,冰凉的液体顺着管道冲进血管,她像是要飘起来。 …… 谈樱发烧发的突然,一天一夜都没醒来。 舒旎旎急得团团转,身在外地无亲无故,好在洛九、凌子渊在d镇还有点用,当即联系当地最好的医院,治疗及时,可谈樱的烧一点退的迹象都没。 “你们都联系不上段修与?”舒旎旎坐在病床边,未施粉黛的脸略显惨白。 想祸害的顾深也在病房,她已无心搭理他了。 在场的除了她,都不知道“苏檀樱”是谈樱,舒旎旎不敢暴露太多,只道:“段修与不是这小姑娘的男朋友吗,怎么关键时候,人又不见了?” 话中戾气颇多,说完还狠狠剜了顾深一眼。 后者脸颊抖了抖,面无表情道:“他应该有任务。” 舒旎旎:“呸!” 顾深:“……” 凌子渊:“…………” 这么多年,也就舒旎旎和谈樱这俩女的能在他们面前好好的呸来呸去了。 “只是发烧,没什么大碍。”顾深盖棺定论,似乎觉得来医院探望一下人就已经仁至义尽,又坐了两分钟,打算跟凌子渊一块走。 “你站住。”舒旎旎胸一挺,昂头拦在他面前,“都是因为你樱宝才生病的,你敢走!” 顾深:? 凌子渊神色一激灵,觉得话中又话,升起了八卦之魂:“啥情况,咋是因为深哥?” 不会吧,难道小嫂子来d镇见到顾深,一时间情难自禁、见异思迁了?! 好像发现什么不得了的事,凌子渊眼神在顾深与舒旎旎之间游离,越想越惊(激)悚(动),远在他方的二哥被深哥戴绿帽啦!? 舒旎旎脸一扭,凶巴巴瞪着凌子渊:“关你毛事,单身狗去边去!” 凌子渊“靠”了声,不忿道:“你骂深哥算了,牵连什么无辜。” 再说,他是单身狗,他俩又是啥? 大家都质壁分离几年了,还藕断丝连纠缠不清,单身狗都要唾弃这俩最渣前任男女友。 舒旎旎扭过脸不再理他,拽着顾深的胳膊,使劲一拉把人拽进了病房,怕吵着病人,不声不响的把门关紧。 “你到底要做什么?”顾深没什么表情,语气冷冷淡淡听不出喜怒。 舒旎旎理了下微乱的长卷发,拍拍旁边的软椅,“坐下。” “……” 顾深没动,一双淡的没情绪的眸沉沉凝着她,看的人发毛。 “也没什么,”她不自在的动动胳膊,“就是想让你在这坐会儿。” 他倚靠着墙好久没动静,舒旎旎也不在意,视线落在床上昏睡的人,眉心褶皱加深。 第186章 想在你身边绽放笑容(回忆一) 转学那天,秋老虎来得生猛,月末的烈阳一早高爬枝头,将昨夜庭院中的雨水蒸发升腾,窗台上的绿萝枝叶翠绿发亮。 谈樱给绿萝浇了些水,拎起书桌上的书包下楼,书包拉链挂着只流氓兔,是她自己手工做的。 淡淡香味顺着餐厅钻上楼梯,张阿姨早上肯定做了奶黄包。 谈樱刚出楼梯口,餐桌上眼尖的小家伙双眼发亮,噌地蹿过来,“姐姐,姐姐早上好!” 八岁大的小男孩好似一节节白嫩的茭白,肉呼呼的脸蛋沾着奶渍,眼看就要蹭到她白裙子上。 谈樱急忙弯腰,大掌摁住小谈时的洋葱头,另一手抽出纸巾,轻轻在他小猫脸上一擦,“阿时早上好,看你吃得像只小花猫。” 谈时嘻嘻的笑,一口一个姐姐,喊她去吃饭。 沈宜倒了杯热牛奶,朝着女儿招手,“过来吃饭,一会儿我陪你去报道。” “妈,我都快成年了,报道自己去就好。”谈樱坐下,果然瞧到餐桌上的奶黄包。 姗姗来迟的谈绥从楼上下来,一开口关注的就是宝贝女儿的转学事宜,“桃桃,老爸一会儿开车送你去学校啊。” “我也要去!”谈时举着小胖手凑热闹。 谈樱扶额做无奈状,第一百八十遍强调要自己去报道,匆匆喝完热牛奶,捏了个白胖的奶黄包,拎起书包就往门外走。 谈父追在后面要跟,被谈母笑着拦住了。 “你要是跟去桃桃的学校,吓到人家班主任了怎么办?” 彼时谈绥已是京都高官,走到哪都要被人掂量几下的角色,谈樱年纪虽不大,却不想沾着父亲的光环行事。 小跑着出了门,又接到一通跨国电话,谈驹白犹在睡梦中,不忘记得今天是妹妹转学的“大日子”。 “要跟同学好好相处,不要怕生,受了委屈告诉哥哥,哥哥一根指头都能把人碾碎。”不外乎都是这些话,谈樱嗯唔啊呀的一一应了。 小区高大的梧桐遮天蔽日,盛夏知了尾音犹在,不胜其烦的叫着,无数光斑像长了翅的日间萤火,在少女白色裙摆上跳跃。 棉柔布料掐腰廓形的趣味插画长裙,随翩跹步履轻轻摇摆,及腰如瀑的墨色长发在后脑扎了个马尾,几缕碎发飘在额际,露出姣美洁白的鹅蛋脸。 莹白小耳旁别了只山茶花边夹,花瓣深浅相间,烂漫优雅。 那是个无忧忧虑,干净美好的少女,行走在茂盛的梧桐叶间,像幅精心描绘的油画画卷。 谈樱初中就在京都一中读书,初中部紧邻高中部,路线都是一样的。 走出小区,有一班直达一中的地铁,路程只需二十分钟。 她轻车熟路的过马路,忽觉后背像被什么东西钉上,似有所感的回头,后方传来低低轰鸣,一辆黑色机车擦着她肩踵呼啦而过。 谈樱惊呼一声,小腿蹭着行道花坛险些栽倒,那辆块头惊人的机车在前方十米处稳稳停下。 少年摘下头盔,回头的动作被放慢数倍,星眸剑眉,琼鼻薄唇,阳光下他的皮肤白的像牛奶。 谈樱像是吃惊的小兔子,瞪圆眼睛,巴巴望着他。 “不是说让你在小区门口等我?” 少年人高腿长,轻松从机车上垮下,怀里还多了个颜色亮丽的头盔。 他大步流星,没两步在跟前站定,发现她似乎在发呆,手指在她额头轻弹了下。 “傻了?见到哥哥不知道叫人。” 谈樱后退一步,从呆滞中回神,伸出一只食指指着他,“你、你......” 谈母和段母是闺蜜,两家来往频繁,段修与十一岁时因父亲工作关系去了国外,后来被军官大伯召回,高中才回国读书,失了联系的两只发小,在去岁暑假的南城才有了重逢的第一次联系。 谈樱转学回京都,段母一家是知道的,段修与也在一中读书,谈樱也是知道的。 可她不知道,去年才比她高半头的少年蹭蹭又蹿了个子,此时往她跟前一站,颇有泰山压顶的气势。 “你什么你?”段修与挑眉,唇边挂着漫不经心的笑,“没礼貌,叫哥哥。” 他比她大一岁,叫哥哥听起来理所当然,可她为什么要叫他哥哥呀。 谈樱提防的又后退一步,“你是段修与?” 他蹙起眉,面上有几分不悦,“小傻子,记性差到把哥哥都给忘了?” 你才傻呢! 谈樱腹诽,瞧他一副很不好惹的样子,弱弱道:“可是你去年就比我高一头,不是现在这样子。” 段修与忍俊不禁,大掌揉了下她发顶,“这么一瞧,你好像没长个?” 谈樱发育慢,此句好巧不巧戳中她心头痛。 她嘴巴撅了撅,别过头:“你才没长个,我比去年可是高了一厘米。” 这下子,段修与笑声更大,直闹的她脸蛋红通通。 谈樱背着书包绕过他就要走,少年个子高手臂也长,轻轻松松拉着她书包带,谈樱原地踏步几回合,愣是逃不出他手掌心。 “走什么,昨天不是说好送你去学校。” 谈樱步子停顿,满脸不可思议:“什么时候说好的,我怎么不知道?” “唔,qq。” 谈樱翻出手机,果然看到列表里有条他的未读信息,正要往下翻,手一空,手机被抽走了。 “你干什么?”谈樱垫脚,鼓着脸去够手机,奈何对方个子高,连个手机边都碰不到。 “给你发消息总看不到,我有必要留下手机号。”得了手机号,段修与面不改色的归还手机,又在谈樱的脑袋上揉了一把,惹来少女几声娇软的抱怨。 “要手机号就要手机号,怎么还用抢的,你是强盗吗。” 段修与勾了勾唇,是不是强盗不知道,反正他是第一次要女孩子的手机号。 “拿着。”少年嗓音低沉沙哑,谈樱觉得怀中一重,那粉粉嫩嫩的头盔被塞到了手里。 “会戴吗?” 谈樱愣愣,下意识摇头,下一瞬想到什么,小声道“不用你送的,我可以坐地铁去。” 段修与垂眸,少女略带婴儿肥的小脸粉扑扑,大眼忽闪着,浓密睫毛在眼睑投下浅浅阴影。 他手一抬,扯掉扎着马尾的黑色发带,柔软顺滑的长发在骨节分明的指间话落。 有几缕贴在颊边,衬的那巴掌大的小脸愈发精巧。 段修与唇角弧度浅淡一动,拿走她怀里的头盔,不由分说的戴上。 第187章 因为心情会变得很温柔(回忆二) 墨发丝丝缕缕垂落肩头,反应过来时,两颊边的肉肉一紧,那厚重的头盔把她脑袋包的严实。 谈樱来不及抗议,手腕被一只温凉的手扣住,她呆呆盯着修长五指,面颊飘起一团可疑红晕。 “上来。”段修与先跨上车,单腿为支点,怕她上不来,侧身向后伸出一手。 谈樱踟蹰看他一眼。 大眼明明白白写着:我不想坐你的车...... “上来。”少年再次重复,漫不经心的语调钻进她的耳,带着丝似有若无的威胁。 谈樱下意识想到那个阳光饱满的午后,她在天台晾衣服,那清瘦如松的少年踏着栏杆,纵身一跃从隔壁跳到她面前。 他说他是中央情报处一级特工。 她傻乎乎的信了好久。 这是个大骗子,还是个会功夫的大骗子。 被那双点漆似的黑眸一瞧,谈樱缩了缩脖子,不情不愿的爬上机车。才跨了一步,再度犹豫:“我穿的是裙子......” 小包子还真是一如既往的磨叽,段修与眼梢挑起,“嗯,你不会换个姿势坐?” “可是、可是...”这车看起来威猛吓人,她掉下来怎么办? 少年抬眼睨她,“再磨蹭我揍你了啊。” “……”妈妈,康阿姨家的小哥哥又欺负我了! 谈樱苦着脸,歪歪扭扭的坐上来,双膝朝着一侧。让穿着裙子的小淑女毫无形象的岔开腿坐,还不如直接揍她来得畅快。 前头低沉声音阴魂不散的飘来:“抱着我,不然待会掉下去别哭。” 抱? 谈樱茫然无措看着身前藏在黑色短袖下劲瘦的腰,十七岁的少年不止个头拔高到185,身材也比年龄段内普遍比女生还纤瘦的白斩鸡们要结实。 长这么大除了和家人抱抱过,还有谁? 谈樱脸局促的红通通一片,只敢小心翼翼拽住他两边衣角。 小声说:“走吧,都要迟到了。” 依稀听见几声轻笑,黑色川崎迎着朝阳在林荫大道上奔驰。 机车驰过,一路上顶着行人的瞩目,谈樱后知后觉想起来,他不过大她一岁,重型机车满十八才能申请驾驶证。 “段修与,你还没满十八!”身后传来少女细软的惊呼,接着后背被轻轻砸了下,“无证驾驶!快放我下来!” 不过十七就敢骑机车上路,胆子大的能登天了。 谈樱一路胆战心惊,生怕被哪个交警叔叔给逮住,前头那位倒是云淡风轻,其间不忘回头吐槽:“再吵直接把你丢下去。” 谈樱眼眶都吓红了,委屈的揪着他衣角,偷偷拧巴了好几句。 好在他没有嚣张的直接骑到学校大门口,在附近一家网吧门口停下。 谈樱忙不迭下车,不等他停好就要溜:“谢谢你送我到学校,我先走了!” “喂。”段修与懒懒唤了声。 谈樱捂住耳朵,只当没听到,心中祈祷着一定离这个狂妄的段家小哥哥远一点,一中一个年级十六个班,怎么样也得上个离他最远的班。 舒旎旎一直在京都一中念书,初中后顺理成章进了高中部,这几天多多少少从她口中知道些学校情况。 别的记不大清,有一句话谈樱记忆犹新。 “不要招惹咱年级的那位校霸。” 都什么年代了,还校霸,谈樱嗤之以鼻。 待听到“校霸”的鼎鼎大名后,秒龟缩。 校霸好不好惹不知道,从小欺负她长大的段家小哥哥,确实不是个好惹的。 颜高腿长学习好,性格不羁又叛逆,段校霸理所当然成为花季少女们的追捧对象。风云人物还是成双出没,另一位叫顾深的高岭之花,因校霸名头被段某霸占,成功夺得“校花”名头。 这是资深腐女舒旎旎领着一票小腐女在学校论坛偷偷给封的,她说段校霸和顾校草在校时几乎形影不离,看起来简直天生一对。 两大帅哥已经如此好看,学校里有哪个女的有资格当校花! 谈樱…… 恶寒。 开学第一天,校门口人来人往,学校有住宿生,不少住宿生前一天晚上抵达,这个点多是走读生和出来买早饭的学生,清一色蓝白相间的短袖和长裤。 穿着白裙子的谈樱一踏入校园,格格不入之感漫天涌来。 她想起段修与,黑t恤牛仔裤,除了没烫没染的蓬松短发,哪哪看都不想是个高中生。 谈樱怀揣着略微紧张的心情走向办公楼,因是转学生,学校按理是根据她以往的成绩安排班级,她成绩尚可,上京都排名前五的一中绰绰有余,但若不走后门插班进实验班就有些勉强。 顺利见到年级主任,谈樱被领着见了班主任,那是位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女人,戴着眼镜,一脸严肃,教数学的。 谈樱听到数学两字就脚软。 京都一高会考前不分分文理科,她被调到一班,实验班中的战斗机。 重点班的好学生应该都很好相处,谈樱心想。 直到她被班主任带进班,站在讲台上,一眼看到倒数第二排靠窗而坐的少年。 “这学期咱们班转来一位新同学,希望大家互帮互相,相互促进,好好学习。” 正值早自习,嗡嗡响的读书声随班主任领着穿白裙子的小姑娘进来急转直停,台下几十双或惊艳或好奇的陌生的眼。 谈樱手背后,微微局促的绞着五指,一抬眼撞进两汪漆黑如墨的眸子。 好巧不巧,听说有新同学转来,他身边刚好空了个新座位。那时她注意力全被那双半分懒散,半分傲慢的眸子吸引,以至于忽略他后面孤零零坐着个男生。 早自习前还是他的原配同桌。 谈樱走过去时,灵魂已出走大半,还没碰到椅子,一只手先她一步拉开。 “新同桌,多多指教啊。”他半靠着墙,削瘦的下巴微昂,唇边的淡笑掩去身上锐芒,某一刻温顺的好似栖息在大石头上午睡的雄狮。 段家小哥哥成了她的同班同学,还是同桌。 多么荒唐的一件事! 舒旎旎在二班,两班门对门,出了二班的前门就是一班的后门。舒旎旎奶奶家是谈家的邻居,旎旎住奶奶家时,两人天天一起上下学。 听说她转到一班,还成了段修与的同桌,舒旎旎直接爆炸。 “我靠,桃桃你横空出世一击拆散了我的cp啊亲!” 谈樱一头雾水:“什么意思?” “段校霸一直跟顾校花是同桌!” 谈樱表情登时有些奇怪,“我来时,没看到他有同桌。” 开学第一天没有正经上课,一个上午都是自习、男生搬新书、发新书、自习。 熬到中午放学,旎旎堵在一班后门,亲亲密密的拉她去食堂吃饭。 面条吃到一半,她情绪激动的险些噎到:“怎么可能,他们可是做了一年同桌,要不怎么能被我们封为‘霸花’cp呢!” 谈樱额头刷下四条黑线,好好一个女孩子,怎么就腐了呢。 “你和段校霸做了同桌,那顾校花坐在哪?”舒旎旎疑惑发问。 于是吃过午饭,谈樱被分配了一项艰巨任务——调查出顾校花的具体方位。 她又没见过顾深,怎么知道找他?总不能随便拉住一个同班同学问哪个是顾深吧。 谈樱脸皮薄,死都干不出来。 “这个好办,我有照片。”舒旎旎翻出手机。 有个相册排列了五六十张照片,角度各种清奇诡异,全是一个男生。 谈樱瞪大震惊的眼:“旎旎,你跟踪狂呐?” 这些照片打眼一看就是偷拍的,不是背影就是侧脸,有得还高糊,整个手机都透出一股猥琐气息。 “我总不能直接过去,‘嘿兄弟,给我来张照片吧’!”舒旎旎翘起兰花指,隔空勾着她下巴,杏眼半眯,活脱脱一女流氓。 谈樱:“有毒。” 下午在操场举行开学大会,一班队列临着是高一年级的国际班,聚着各种肤色的青葱少男少女,从国际班往北看,乌泱泱全是穿着军训服的稚嫩新面孔。 因没发校服,谈樱被班主任叫到最后一排站,头顶是火热的大太阳,四周是频频打量的目光。 谈樱没照镜子,就知道脸肯定红了。 队列最后同样站在两个没穿校服的男生,低着头,正在挨训。 “我说你俩,平常不穿校服就算了,开大会和周一必须要穿,记住了吗!”班主任严词厉色。 两个个头高出班主任一个半的男生,唔嗯散漫的应声。 班主任脖子都梗住,却拿这俩人丝毫没办法。 家世好,学习又好,虽然作风随意了点,但她能拿这俩货咋办,国际班的学生校服还是特别定制的呢。 谈樱抬头在其中一人脸上顿了下,又看向另一个。 形影不离.....长得又好看...... 她已经基本确定和段修与一起站着挨训的男生是那位“顾校花”了。 若说段修与英气十足,“顾校花”五官精致的完全担当的起校花的名头,若是头发留长披肩,谈樱相信,“顾校花”出去自称自己是女的,也不会有任何人发出疑问。 谈樱歪着头,姿势端的是偷窥,也不知是不是动作过大,顾深一扭头,段修与也跟着看来。 凤眸微眯,在她脸上长久一顿。 看谁呢?小包子。 那双眼像是有读心术,谈樱忙扭头站好。 身后隐隐穿来脚步声,有人站到她后头。 讲台上正有高三的学习代表讲话,抑扬顿挫,激情澎湃,谈樱有点发困,抽出随身小包包里的湿巾擦擦脸上的汗。 脖子忽然一凉。 谈樱受到惊吓,猛地转头,一瓶低着水珠的矿泉水近在眼帘。 再往上,是段修与略显傲慢,攻气十足的帅脸。 攻气十足?! 她脑袋怎么能冒出这种词汇! 一定是被舒旎旎那个腐女带歪了啊啊啊啊! “渴吗?”少年红润的唇微张,“喝吧。” 谈樱:“……” 他到底是命令,还是献殷勤? 顶着侵略性的目光,谈樱默默拿住冒着冷气的矿泉水,丝毫没意识到,接了校霸这瓶水,往后将面对的是怎么的凄风血雨。 …… 几乎不用她刻意打探,回到教室,谈樱发现段修与后头的独桌男生,正是舒旎旎口中的顾校花。 近水楼台先得月,舒旎旎央求她拍几张顾校花的正面照、睡颜照、学习照、思考照、写作业照,一定要高清的。 “你神经病鸭!”谈樱捂头,头疼,“下课后来我们班,坐我座位偷拍好了。” “那我会被你班女生打死的。”舒旎旎说。 “难道我不会被打死吗?”谈樱反驳。 “不啊,谁忍心对小白菜下手!” “……” 谈樱生着一张纯净的初恋脸,从头到脚散发着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气息,连学校土不拉几的校服捂不住。性格腼腆又乖巧,说话温声细语,待人亲切真诚,和她接触过的人无不喜欢和她交朋友。 当然排除个别骨子里生来善妒见不得别人好的小婊砸。 左边是校霸,斜后面是“校花”,高中部两大风云人物扎堆聚在一班新晋“班花”旁边,难免会招致些诋毁。 什么“做作”、“清高”,骂来骂去也就这几个字。 更令人大跌眼镜的是,这位一班新晋班花,和二班那位日天日地的大美女是好朋友。 清纯派两大美少女走一块,杀伤力十足。 以谈樱的成绩,上实验班其实有些勉强,她喜欢画画,老早就决定要走这条路,将来分班大概率会去艺术班。可家里要求严格,成绩上她没松懈过,向来是兢兢业业的好好学习。 上数学、物理课时,谈樱注意到她新同桌似乎是老师们的关注对象,但凡有点稍难的问题,都爱提问他。 可谈樱最讨厌的就是数学、物理,因为老师格外关注这一块,上课连开小差都不敢。 苦、不、堪、言。 学霸班就是学霸班,下课安安静静不大闹腾,想到舒旎旎用两张音乐会门票为报酬交代的偷拍事宜。 谈樱悄悄摸出手机,眼观八方。 段修与垂着眸,正在刷题。 也不知“校霸”名头是怎么来的,做了几天同桌,这厮老老实实,不迟到不早退不欠交作业,哪里有点校霸的样子喂。还不如学霸妥帖。 再看斜后方。 很好。 “顾校花”歪着脑袋,半张脸埋在胳膊里,瞧起来睡的正香。 她跟他还没说过话,顾校花比石头还沉默寡言,偶尔说话对象也都是段修与,气质冷冰冰,也就舒旎旎脑子抽筋对这种又硬又冷的石头男感兴趣。 谈樱略侧上身,拿手机的手搁在胯骨处,以一个刁钻的角度,点开摄像头。 一切准备就绪,冷不丁响起一道声音。 “你在做什么?” 冷风挟带的清冽气息扑面而来,谈樱肾上腺素直飚,血液轰地直逼大脑。 完蛋,被抓包了! 第188章 在将来的某一天(回忆三) 谈樱背脊僵硬的倚着靠背,手指快速收拢想把手机藏进宽松的校服裤兜,抬眼就见段修与目光灼灼的盯着她。 她牵强的扯了抹笑,“呃,我就看了下手机,你不会告发给老师吧?” “拿来。”他摊开掌心,手指勾了勾。 谈樱目光在他指尖一旋,默默的捂住裤兜,“你又不是老师,不能随便没收别人的手机。” 段修与目露威胁,“别以为我没看到你干了什么。” 许是两人的对话吵到后头的顾深,他头动了动,缓缓睁开眼。 要是被顾深知道她偷拍他,她这个刚转来几天的转学生恐怕没法混了! 谈樱紧张兮兮,见段修与视线转移到顾深,薄唇微启,生怕他说出偷拍的事,眼疾手快的拉住他胳膊。 “我给你!我给你!” 掌心触到他一片温凉的肌肤,谈樱如触电般松开,掏出兜里的手机往他手中一放,在顾深看不到的角度,伸出食指在唇前一放,比了个“嘘”字。 帮我保密,不要告诉顾深呀! 段修与唇角动了动,看也没看就把她手机塞进桌洞,和顾深说了两句话,继续刷题。 谈樱的偷拍大业,首战失败。 “以后这种事还是你自己来比较好,”谈樱颓丧的往床上一趟,“今天被他抓包,吓死我了呢。” 舒旎旎盘腿坐在床边的双人沙发,磕着瓜子白她一眼,“出息,他最后不是也没说什么。” 谈樱摇摇头,他是不用说话,一个眼神就足矣扼杀所有暗搓搓的小心思。 舒旎旎继续唠嗑,“我就说他俩很有猫腻,正常男的哪会因为兄弟被偷拍有那么大反应,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才是正规的打开方式。” 谈樱点头,小脸严肃:“你说的好像真有点道理。” 谈樱毫不知不知不觉中被好友往腐国的坑带,第二天去上学,看段修与和顾深的眼神都发生了隐约变化。 尤其是在两人头对头交流时。 谈樱手不自觉摸向课桌里的手机,有种将画面定格的冲动。 少女怪异闪烁的目光成功引得段修与注意。 他偏头,似笑非笑盯过来,“一直看我干嘛?” 谁一直看你了,我看你的是你、们! 谈樱脸颊烧红,嘴上说着“我没有”,飞快把头扭回去。 …… 开学不过一周,谈樱收到了第一份来自新学校男同胞的表白,对方把她堵在食堂旁边的小超市旁边的通向操场的阶梯门洞。 已过午饭点,校园人不多,偶尔路过的学生也只会以为他们是认识的同学。 舒旎旎去小超市买东西,谈樱本意是在外面等她,哪想随便走了几步,就被两个男生堵了。 “那个、谈樱同学,我注意你很久了,可不可以给我个你的联系方式?”男生人高马大,长得有点黑,说话磕磕绊绊,瞧着有些紧张。 落单的谈樱觉得自己才是该紧张的那个。 好在这种情况在过往的十六年发生过很多次,应付起来不算太尴尬。 不过是给个联系方式,到时候她不加就好,省得当面给人难堪。 她张嘴刚说了个“可以”,嘭地一声,一只篮球从远处疾速飞来。 “啊!”谈樱惊呼,原地捂住脑袋。 哪个人打球这么不长眼,篮球场距这至少一两百米远,这球是长了翅膀嘛! 球没砸到她,睁眼时却看到要联系方式的男生抱着腿,一脸吃痛的坐在地上。 一道异常高大的身影迎面压来。 “还不快滚。”冷冰冰的语调,桀骜不羁的气场,碰到这种不讲理的,是个男子汉就该跳起来据理力争。 可他没有。 谈樱眼睁睁看那男生一屁股从地上爬起,拉着另一个同班屁滚尿流的跑了。 临走前半眼没留给她这个前脚刚搭讪的,孤零零的弱女子一眼。 谈樱受教了。 还没等她惊叹完毕,额头就遭了个暴栗。 “可以?”段修与声音响从胸腔发出,沉闷沉闷的,“你就这么随便的给别人联系方式?” 那双凤目漆黑逼人,谈樱退后半步,“不是,我......” “怎么,难不成看上他了?” 语气凶不拉几,简直莫名其妙嘛! 谈樱撅起嘴,也有点生气,对上他目光后还是秒怂,“我没有,只是觉得当面拒绝不太好,到时候不加人家就好。” “蠢。”段修与慢慢吐出两字。 长这么大,还没人这样骂过她。谈樱捏紧拳头,抿紧唇,险些被气哭。 莫名其妙被人堵住,又莫名其妙被他撞见,现在又莫名其妙被骂,她简直比窦娥还冤! “早晚都要拒绝,何必搞那么复杂,”段修与双臂交环,垂着眼,一瞬不瞬盯她,“以后被搭讪,记住要第一时间拒绝,听到没有。” “……”听你个屁呀! 谈樱抿着唇,心里郁闷死了,悄悄想给他翻个白眼,可只要一抬头就能撞上他凶残的目光。 她可一眼都不想和他对视。 见她低着头一声不吭,段修与弯下腰,发出一声幽长的:“嗯?” 妈妈,我又被康阿姨家的小哥哥威胁了!! 谈樱欲哭无泪,决定下次见到康阿姨一定要狠狠告上一状,小人就小人吧,总比一再被压迫好。 此刻,谈樱只能抬着她沉重的头颅,郁闷一点。 段修与唇角半勾,大掌在她脑袋上一揉,“真乖。既然这么乖,给我买瓶水去,刚打了会儿球,热。” 谈樱:“……” …… 身为段修与的同桌,谈樱的受关注度总是别样的,班里总有几个暗恋他的女生看她不顺眼,也不知谁传出她走后门进的一班,一传十十传百,居然连校园论坛也开了个扒皮贴。 谈樱对此不以为意,因为她确实有蹭爸爸关系的嫌疑,否管当初进来是不是关系户,唯一能自证清白的就是成绩。 她好好学习就是,只要不太差,能考上理想大学,不负自己和家人的期望就足够。 舒旎旎说她活得特别自我,谈樱对此持肯定态度。 不过那所谓扒皮贴,没两天就被清了,年级里再也没传这事的。 除却此类带点小刺的小事,谈樱又被迫担当起传信小邮递员。外班个别脑回路清奇的女生,居然让她帮忙递情书。 她第一次拿着封粉粉嫩嫩的小情书,郑重推到段修与课桌上时正值午休时间,他低着头,长腿大刺刺岔开,手肘撑在腿上,打游戏打的正欢。 这么大刺刺一个动作,却让他摆出贵公子般的风范。 难怪幼儿园时就有一堆小女娃追在他屁股后头,确实长得有那么点帅。 她敲敲桌面,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段修与,这是给你的。” 他动作顿了下,目光落在桌上的信封,长久停滞了会儿。 等转头看向她,墨眸中多了丝难以捉摸的神采。 她看到他唇角上扬着好看的弧度,慢条斯理的把手机塞进桌子,手指挑开信封,拿出信纸。 收到封情书有这么高兴嘛? 谈樱以为他应该早就收到麻木。 哪想那捏着信纸的手忽地收紧,瞬间在他手上皱成一团。顷刻间,他的脸像是臭水沟般的又黑又臭。 .....莫非不是情书,有人拿着情书的幌子写信骂他? 谈樱喉咙一紧,就见段修与倏地扭头,凶巴巴盯过来。 那脸色,恨不得把她生吞了。 “谁让你乱给人稍情书的?”他眉梢微扬,语气不咸不淡,可每一字都饱含恶意。 谈樱吞了吞口水,“那个,你可以不看的。” “谈樱,”他咬着她的名,倾身靠近,“再敢帮人拿这种破玩意——” 他顿了顿,紧攫她惊异慌乱的眸,“我弄哭你。” 谈樱:“……” “噗嗤。” 后座传来一声轻笑,谈樱正不知所措着,就见那冰美人顾深展颜一笑,饶有兴致的看他们吵架。 “对女孩子要温柔点。” ——这是谈樱有史以来听到的第一句,顾深跟她的间接对话。 或许顾深的本意是解围,段修与脸色却不大好,强行把她脸掰正,劈头盖脸一句:“看他干嘛。” 接着骂顾深:“睡你觉去。” 谈樱:“……” 她头一次觉得,段修与可能有点神经病。 充当信使会被段修与怼,不帮那些女生的忙又会被群怼,谈樱无奈之际求救舒旎旎。 “收下呗,”她猥琐的搓搓手,“然后偷偷给我,我看看大家都怎么写情书的,汲取汲取经验。” “你这是侵犯人家隐私权,”谈樱义正言辞,“我不会助纣为虐的。” 于是每当被迫充当信使,实在拒绝不了,谈樱只能偷偷塞段修与桌子里。咳咳,只要死不承认是她放的就好了。 好在,段修与没再说什么,只在把小情书往垃圾桶搬之前,总会幽长的盯她好几眼。 充当信使其实只是小事,可怕的是有人想借她的便利约人。 堂妹谈晚笛小她几个月,读书却比她晚一年,在高一年级读书,两人平日不常碰面,这天拉了个同班好友,约她出来吃饭。 地点在学校附近的一家日料店,寿司刺身猪排饭豚骨拉面谈樱都蛮喜欢。 付账时谈晚笛执意要请客。 谈樱没想城市套路如此深,等吃饱饱回学校的路上,谈晚笛才说请吃饭的是和她一起来的朋友,朋友疯狂暗恋段某人,希望她能帮帮忙,把人约出来就行。 “……” 刚才吃的寿司能吐出吗? “姐,你就一句话的事,只要他出现在那里就可以了。”谈晚笛拉着她手撒娇。 这是一句话的事吗? 递封情书就差把她生吞了,要是把他约出来,emmmm......会不会真被弄死?! 谈樱后知后觉,好像每次段修与威胁她,就真的只是威胁而已。 “既然喜欢他,你朋友为什么不直接当面约人。”谈樱一脸为难。 谈晚笛嘴撇了撇,瞧傻子似的看她,“要是能约出来,找你干什么?哎哟我的姐,人家饭都请了,这点小忙总不能不帮吧!” 谈樱发誓,以后再也不让人随随便便请吃饭了! 这也太坑了! 晚自习时,谈樱偷偷给段修与递小纸条。 【这周六有没有空?】 白色草稿纸,字字娟丽,段修与瞳仁微动,余光看到一张微微发红的侧脸。 谈樱收到了回信,龙飞凤舞二字:干嘛? 【约了几个朋友,要不要一起出来玩?】 写这句话时,谈樱琢磨的有点久,因为心虚,手心连着出了不少汗。 这是她所能想到的最佳方式,把人都约出来,到时候她在偷偷溜走。 段修与瞥了字条一眼,没再有回话。 谈樱做完两道历史大题,见他依然没回字条,心下微叹口气。 就说嘛,他们之间顶多是发小的关系,哪到说约出来玩他就真跟着出来的地步。 她和他还真没特别约出来玩过。 他们四五岁时认识,上同一个幼儿园和小学,可后来他读书读到五年级就出国了,直到去年回来。 她和他中间有着四五年失联的鸿沟。 谈樱莫名浮躁了一节自习课,一张历史卷子都没做完。 下课铃一打,走读生收拾书包放学回家的有,跟住宿生一起自习的也有。 她慢吞吞收拾着书包,耳边冷不丁一句:“快点,我等你。” 谈樱睁大眼,书包拉链刚拉好,就被拽起来。 “你跟君珩不用等我。”和顾深说完话,段修与瞥她一眼,眼神示意:好好跟上大哥我。 他要跟她一块回家? 谈樱一头雾水,茫然跟在他后面。 段修与身姿修长,往人群里一扎就是全校最靓的仔,普遍比周围人高出半头一头的,撇去长相,那身高不让人注意都难。 她有意和他保持文明和谐友爱的距离,段修与却觉得她磨蹭,大手一捞,擒住她手腕。 “呀,你松开,被人看到影响不好。”谈樱脸颊一烧,慌忙道,生怕被暗中匍匐的教导主任逮住,产生不必要的误会。 别的不说,学校纪律严格,严抓早恋,虽然她没有,可段修与二话不说拉她手腕,她也怕啊。 段修与脸微沉:“怎么就影响不好?拉你怎么了,你以前不天天缠着我亲亲。” 轰地一下,谈樱险些被沸腾的血液烧晕。 她脸蛋爆红,结结巴巴,像闪到舌头,“那、那是小时候,不一样的......” 想捂头爆哭!摔! 第189章 这片土地必会开出花朵(回忆四) 她发育迟缓,小时候不爱说话,更不爱跟同龄的宝宝交流,直到康阿姨带着五岁的段修与出现在她的小世界。 那傲娇又话痨的小小少年像是她童年的一束光。 他耐心又细心,还很霸道,去哪都带着她一起玩,大人们又乐见其成,时常带着娃窜门。对于那时的谈樱来说,她的玩伴只有他一个,理所当然的把他当成最好的朋友和可靠的依赖。 亲一亲啃一啃喜欢的小伙伴,和亲亲抱抱喜欢的玩偶、宠物,在她的认知中并没有区别,男女大防之类的观念更是没有。 可现在他们一个个的都长大了呀。 谈樱觉得可能段修与情感发育迟钝,好心提醒道:“我们都快成年了,拉手手什么的...那是、那是别的人才能干的时......” 越说声音越小。 段修与好笑的唔了声,“别的人,什么人啊?” 也不知是真不知,还是故意调侃。 谈樱瞪他,“反正这样不好,尤其是在学校。” “你怎么屁事那么多。”仗着个高,段修与是不牵她了,可胳膊一伸,谈樱肩膀一重,就被大阔阔的揽住。 侧肩撞到他硬邦邦的胸膛,清冽气息铺天盖地袭来,谈樱身体一僵,整个人都不好了。 “你、你......”她气滞的说不出半句话。 “干嘛。”他拉长语调,揽着小小的她连拉带拎的走出校门,连校门口的门卫大叔都吹胡子瞪眼的瞟来好几眼。 要命诶! 谈樱一路反抗无果,只能偃旗息鼓,垂着头,暗自祈祷不要碰到眼熟的同学。 出了校门一百米,她左肘往他腹部一怼,趁他闪躲的功夫撒丫子往前跑。 “都出来了,还跑什么跑。” 段修与好笑的捋平上衣,今天又是嚣张的不穿校服的一天,九月初的夏日尾巴,他穿着纯白色短t恤,牛仔裤裤腿随意上挽,露出小截脚踝,蹬着双经典款低帮帆布鞋,不紧不慢地在后跟着。 谈樱在一根路灯下站定,两手拉着书包带回头看他。 晚间行人道上的霓虹,却不及那少年半分光彩。 谈樱呼吸微滞,很快垂下头,再抬起来时,表情一如既往的温顺乖巧。 “你...你叫我是有什么事要说吗?” 她想起那张未回的纸条。 段修与走到她身边,步履未停,依旧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谈樱抬脚默默跟着。 “我不喜欢说谎的坏孩子。”他瞥她一眼,开口就让人发醉。 谈樱额头划下黑线,扯了扯嘴角,“拜托,我们都是大人了。” 明明年龄还没他大,却一口一个大人、成年人。 他嗤了声,没搭腔。 约人大事还没成,谈樱壮着胆子旧事重提,“那、那周六你有空吗......” 又是这样,每次一心虚,声调都是从第一个字直线降低,还要结巴一下。 “怎么,你要约我?” “嗯、嗯......” “嗯毛线。”他抬手摁了她脑袋一下,粗鲁又蛮横,谈樱不虞的撅起嘴,就听他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想把我骗出来。” “……” 他是怎么发现的! 谈樱震惊脸,脸蛋又红出新高度,“不是,我只是......” “只是什么?”他在一片宽敞的停车区停下,倚着块半圆形大石墩,好整以暇听她解释。 谈樱非常识趣的开始自我反思,撒谎不是好学生,撒谎可能会被揍。 她老老实实的把被同学请客吃饭,并被拜托约他出来的事情完整的复述一遍。 段修与哼了声,“为了一顿饭,你就把我卖了?” 谈樱:“……” “你可真是好样的。” 凉飕飕的语气令她背脊发凉,谈樱忙立定乖乖道歉:“对不起,我以后不会这样了。” 段修与微垂着头,黑眸灼灼,盯她半晌。 直看得谈樱以为脸上长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忍不住伸手挠了下脸颊。 小小一只的女孩穿着宽松笨拙的校服,头发长长扎成马尾,只留几缕碎发随晚风飞舞,她的脸很小,嘴巴也小小的,粉嘟嘟像果冻一样。 很想吃。 段修与咽了下喉咙,恶狠狠地移开视线。 “告诉她们,我会去。” 谈樱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语气这么凶,惊得大声“噢”了声。 段修与不会恼羞成怒,准备到场把她们几个女孩子收拾一顿吧?! 他又淡淡撇来一眼,“你也去。” 谈樱哭丧着脸,在心里唉声叹气。 …… “旎旎,周六陪我去壮胆好不好?”谈樱趴在卧室的阳台上打电话,精神萎靡。 另一边舒旎旎正在玩lol,游戏特效噼里啪啦传来,隔了几秒才回一句:“顾校花去吗?” “……”骗个段修与代价已经够惨烈,难道还要再勾搭一个大佬! “霸花cp不去,我还不如在家撸啊撸。” 谈樱:“……” 说好的休戚与共的铁闺蜜呢!摔! 舒旎旎不仅堕落腐国,还是一大网瘾少女,游戏打得比男生还溜,网上一堆称兄道弟的兄弟,周末最大的乐趣就是宅在家玩游戏。 “你不是说他们形影不离吗,”谈樱采取迂回战略蛊惑道,“说不定周六顾校花就和段修与一起过来了,概率一半一半,你真的不考虑一下吗?” “……” 这边暂时稳定了网瘾少女,第二天去学校,第一节数学课时,谈樱忍不住又偷偷传纸条。 段修与正聚精会神看着讲台,耳边传来唦唦声,一张纸条推到了跟前。 他垂眸瞟了下。 【周六我们女生人多,这边建议你最好拉个人壮壮胆哦。】 段修与唇角动了动,拿起数学课本把纸条盖住。 谈樱:“……” 好叭。学霸要听课,不能骚扰学霸。 等到周六时,谈樱也没收到段修与关于纸条内容的任何回复信息。谈樱面皮薄,更不好意思再提。 只要把旎旎骗出来壮胆就行。 谈晚笛那边捣鼓出约会时间安排,由谈樱这座人行桥梁通知段修与,周六上午十一点半在xx商场碰到,大家先搓一顿午饭。 虽和谈晚笛是堂姐妹,可两家并没有住在一起,谈樱性格内向,自然和她联系不多。 上午有美术课,谈樱从画室直接去的商场,周末不去学校,她惯爱散着头发。 浓密海藻般的长发长至腰迹,如拉过般的直,服帖的垂在背后,只在侧边别了两只条形边夹,着一袭旗袍式无袖荷叶边连衣裙,满满的文艺少女感。 舒旎旎见到时,拉着她胳膊从头到脚夸赞了一遍她的衣品。 裙子是谈樱自己设计制作的,谈家特别给她空出一间卧室作为画室,除去画画,她十三岁时就开始熟练操作缝纫机等玩意儿自己做衣服玩。 按照舒旎旎的说法,把她丢古代,妥妥一位织娘。 两人还暗搓搓计划过,以后谈樱开一家服装店,就请她当模特,共进退共富贵! 谈晚笛和她那位朋友朱莉来得比她们都早,四个女生到齐,就等段大佬出场。 跟女孩子出来玩还迟到,真是太无礼了,谈樱暗中把他骂个狗血淋头,拿出手机发微信。 【你到了吗可爱可爱】 那头很快有了答复: 抬头。 秋老虎势头猛烈,四个女孩是进了商场内部在门口附近等的,谈樱下意识抬头往二楼玻璃扶手后瞧,因她这动作,其他三个女孩纷纷效仿,瞪大眼睛巡视楼上,跟找飞机似的。 接着,谈樱后脑勺被弹了一下,背后隐约传来低笑。 注意到谈晚笛和她朋友的眼睛秒变爱心眼,谈樱就知道,她被段修与这大骗子给忽悠了。 介于男人与男孩之间的少年,长身玉立站在廊柱下,单手插兜,唇微扬着慵懒的弧度,无形装.逼最为致命。 朱莉拽着谈晚笛的手,两人激动地只差跳脚。 比起朱莉和谈晚笛,舒旎旎的表情要古怪的多,那双灵动杏眼黏巴巴的糊在段修与身后。 看到段修与后头那张万年不变的面瘫脸,谈樱顿生自豪感,她怂恿段修与真把顾深忽悠来啦! 她可真是个聪明的小机灵鬼! 段修与:.......呵呵,谁给你的自信。 只是事情的发展并不顺利,看到朱莉和谈晚笛,段修与帅脸秒变阴沉脸。 “不是说就你和一个朋友,怎么还多两个。” “啊?”谈樱有点懵,没记错的话,她好像说过一共有四个女生吧。 “耍我玩呢?”段修与目露凶光盯着她。 谈樱吞了下口水,脑袋有点当机,“我那个......” 段修与并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冷声道:“行了。再见。” 哈? 谈樱眼睁睁看着段修与并顾深,两人在视线中越走越远。 舒旎旎先反应过来。 “什么鬼,我特意跑一趟过来,就见了霸花cp两眼就没啦?” 谈晚笛和朱莉脸色也不太好,尤其是朱莉,埋怨的目光几乎要将谈樱吞噬。 “姐,你怎么和人家说就两个女生呢?”谈晚笛怨念道。 谈樱很冤,段修与这大骗子,感情在这儿坑她呐。 见两个女孩子埋怨好友,舒旎旎当即变了脸:“谈樱帮你俩忙把人叫出来了,人段校霸是看到你俩在才甩脸走人的好不好,自己长得不好看留不住人,怪谁呢。” 哪个女孩子忍得了被骂丑! 朱莉怒火上头,张嘴就要开骂,谈樱忙把舒旎旎拉一边去。 要不说舒旎旎日天日地呢,这妹子骂起人来,哪怕对方是天王老子也不怕。 说得好听叫性子直,说得不好听那就是情商低。说她情商低吧,偏偏人缘也不错,只能说她的直脾气因人而异。 谈樱向谈晚笛解释,道了歉后,四人分道扬镳。 看那两人走了,舒旎旎拉住她露出迷之微笑:“我刚才看霸花cp往楼上走,咱们要不去偶遇偶遇?” “…………” 谈樱没无语完,电话声响起。 “上二楼。”段修与懒懒说。 她们这是被监视了叭! 谈樱仰头逡巡一圈,果然在电梯附近看到两位高颜值少年站在玻璃扶手后。 “段修与,你是不是想坑死我?” “谁叫你先坑我的。” “……” 听到校霸的名字,舒旎旎眼睛发直凑过来,“什么情况?他俩是不是远程招呼我们?” 姑娘,你真是狗一般的嗅觉。 周六之约变成诡异的四人行。 舒旎旎一见霸花cp,腿软的险些双膝跪地。 卧槽!这特么帅炸裂的两大美少年!满足所有腐女的幻想攻.受cp哇! 跟段修与有模有样的打完招呼,自带buling-buling特效的杏眸郑重落在顾深脸上。 “哈喽,顾校......”花字在对上顾深的死亡注视深深噎住,舒旎旎秒改口,“哈喽顾深,久仰大名。” 哇靠哇靠谈樱转来一中实在是太棒棒了!短短两周,她就实现了约霸花cp出来玩耍的梦想! 厚厚厚厚!! 谈樱没眼看,忙捂住她花痴直犯的智障脸,干巴巴笑两声。 “你叫我们上来干嘛。” 段修与冷酷一掀嘴角,“你约我出来,问我要干嘛?” 谈樱很尴尬,大眼扑闪来扑闪去,不知如何是好。 从花痴中回神的舒旎旎忙救场,机会难得,她可不能让谈樱这二傻子把霸花cp往外推。 “当然是先吃午饭啦!”舒旎旎爽快一笑,称兄道弟般想搂住段修与肩膀,接收到来自段大佬的死亡视线后,胳膊麻溜地在空气中划了个弧度,在冰块脸顾深那处犹豫了下,最终落在谈樱肩上。 谈樱差点没被她拍死。 “走,四楼有好几家不错的餐厅,咱们是吃烤肉还是吃火锅呢?” “…………” 回答舒旎旎的是一片寂静。 在场四人,除了她,都是性格内向慢热或者不好相处的。她可从没渴望过校级风靡人物两大帅草性格能平易近人。 不想好友独自尴尬,谈樱笑着搭话:“除了这两家,好像还有家不错的川菜馆,你们俩要吃什么?” 几人不徐不慢乘着电梯,两个男生站在下两个台阶,段修与抬了抬头:“看你吧。” 谈樱有选择纠结症,渴望的目光投向好闺蜜。 舒旎旎狗腿的回身看顾深,“顾校...草,你喜欢吃什么呀?” 顾深高冷的掀了下眼皮,“随便。” 谈樱:“……” 这俩男孩子......长得帅有什么用!跟哑巴似的一点都不可爱! 第190章 解开我朦胧的梦(回忆五) 顾校花说话了!顾校花声音可真好听鸭! 舒旎旎毫不介意那冷冰冰两字,热情似火的说:“那咱们去吃火锅吧,海底捞!” 段修与:“吃火锅太热。” “……” 说好的随便呢。 “要不吃牛排?” 伺候俩养尊处优的大少爷,可能西餐更具诱惑力吧,舒旎旎如是想。 那边—— “懒得切牛排。” 舒旎旎麻木看着段校霸冷酷的脸,然后瞪向谈樱。 干嘛迁怒我鸭? 谈樱无辜的仰着小脸,对段修与的挑剔行为非常不耻,然而一开口乖巧的像只小绵羊:“烧烤怎么样?那家还是自助的,有海鲜。” “看你吧。” “……” 给她个汽锤吧,她一定锤死段修与这二丫的! 午餐最终钉锤烧烤,在谈樱的带领之下成功入驻软座四人隔间。 餐厅是半自助式,海鲜需要单独点,其他肉类菜类点心等自取,段修与大大落落地点了好盘海鲜,单价对于还是高中生的女娃子们贵的惊人。 除去海鲜,自助餐都要一人188块软妹币。 谈樱肉疼的捂着口袋,“好贵呀,我下周的零花钱要说再见了。” 谈樱家中富足,可爸爸是高官,家教颇严,不会给她零花钱乱花,每周零花钱都是定额的,也只比普通人家高那么一点点。和同学出来吃饭,谈樱自然认为是aa制,没有跟男生出来吃饭就让男生付钱这一说。 舒旎旎淡定的夹着鲜嫩嫩地五花肉,“你放心,肯定是段校霸付钱。” “那怎么行,我们当然要aa。” “你傻呀,像我们这样出来玩的,肯定男生掏钱,要不面子往哪里搁?”舒旎旎谆谆教诲道,“他们这些二代三代都这样,你多跟他们玩玩就知道了。” 谈樱三观受到了猛烈撞击,“什、什么?” “你哥肯定也这样,不信回头打个电话问他。” 想到大哥沉稳斯文,平日对待她这个妹妹的温和耐心模样,谈樱猛地摇头。 实在无法想象哥哥跟女生们鬼混的模样! 啊呸,她们现在只是和段修与顾深出来吃饭,可不是鬼混。 她和舒旎旎陆陆续续跑了好几趟,几乎将餐桌填的满满当当,两男生基本就没挪过步子,连饮料果汁都是在前台订好让服务员送来。 谈樱恍然产生自己和旎旎化生为小丫鬟,伺候两大二世祖的错觉。 好在烧烤时段修与和顾深发挥了点绅士风度,全程负责烧烤,舒旎旎边啧啧有声的吃,边竖大拇指吹他们的彩虹屁。 幸亏有她从中调和,不然这顿饭谈樱还真不一定能吃得下去。 一顿饭吃了一个多小时,谈樱以为行程终于完满结束,刚踏出餐厅半步,旎旎拉了拉她的手。 “楼上就是电玩城和电影,我们接下来干嘛去?” 话是在对她说,眼神却时不时瞟向段修与......旁边的顾深。 谈樱下意识摇头,小声建议:“要不,回家?” 舒旎旎一记眼神杀过来,哈哈一笑,转头就对俩少年说道,“樱宝说要去看电影,你们觉得呢?” “……” 杀千刀的!没事干嘛找虐跟两大冰块看电影呀!哭! 谈樱满心以为段修与他们会拒绝。 毕竟走得是高冷孤傲人设。 “走吧。”耳畔懒懒飘来低哑男声。 ?? 谈樱听到心碎的声音。 一抬眼就撞进段修与黑黝黝的眸,表情神气十足。 他在嘚瑟个什么劲啊? 谈樱别过头,跟在最后,觉得浑身充斥着丧劲。 走得慢又跑神的后果就是,等到舒旎旎兴冲冲的选好电影,谈樱才发现是恐怖片。 《解剖室灵异事件之男生宿舍》。 喵?喵?喵? 这么鬼畜的名字段修与和顾深这俩男的居然不阻止?! “别看恐怖片啦!旎旎,咱们看《蓝精灵:寻找神秘村》不好吗?或者《麦兜响当当》也可以呀!” “…………” 舒旎旎拿着刚取好的电影票,满脸复杂。 “晚了。” 事实上,等拿到电影票,两位男同学才知道要看的电影是什么。 谈樱好像看到顾深捏着电影票,眼角微微抽了抽。 段修与倒没任何反应,去柜台买了两大桶爆米花,三杯可乐和一杯牛奶。 “嘿,咋就没想也给我杯牛奶,段同学,我也是个女的。”许是吃过一顿饭的关系,舒旎旎胆子大到已经可以揶揄段校霸。 他斜来一眼,颇有睥睨天下的气势,“爱喝不喝。” 谈樱捧着牛奶,笑得很乖:“旎旎,你不是最喜欢喝可乐嘛。” 这里活捉一只单细胞少女。 舒旎旎拍拍她的肩,丢给段修与一个同情的眼神。 爆米花谈樱基本也没吃几口,一进影厅,扑面袭来的阴(冷)寒(气)气息就让她打了个哆嗦,她们的座位还挺靠前,在第六排。 谈樱产生一种离鬼更近的恐怖错觉,好像一伸手,银屏上的厉鬼就能跟着爬出来。 “大家按座位号坐啊,呀嘿~”舒旎旎兴致满满,落座时,谈樱深深领略到来自好友的心机。 四个连座,女生在中间,左右各一个男生,谈樱俯身看了看舒旎旎右手边的顾深,再扭头,段修与怀抱超大桶爆米花,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矜贵傲慢的少年搭配黄灿灿的爆米花,这套餐怎么看都有种搞笑的违和感。 于是谈樱弯唇笑了笑。 段修与慢速掀唇:“傻。” “……” 切,没劲。 谈樱轻松的心情只维持到电影开场之前。 等诡异阴森的音乐响起,整个人都开始不好。 虽然是个烂片,逻辑在线的恐怕只会觉得无聊透顶。谈樱也觉得恐怖片无聊,可架不住胆子小,没被鬼片吓到,都要被舒旎旎的鬼哭狼嚎吓死。 “嗷嗷嗷!吓屎人家了拉!” 受惊过后,谈樱掏了掏耳朵。 “嗷嗷嗷!好怕怕!呜哇~~” “......松手。” 谈樱没忍住,悄悄别头去看。 舒旎旎浑身散发着彪悍受惊小女生气场,死乞白赖地往顾深怀里扑。影院光线昏暗,却能听到顾深咬牙切齿的声音。 电影里又是个死人画面,舒旎旎身躯有模有样的一抖,再度深入少年怀中。 “啊啊啊!太吓人了啦,我要昏厥了!” 少年压低声音咬牙:“舒、旎、旎!别、乱、摸!” “……” 谈樱汗颜,默默移开视线。 强。 成天把霸花cp挂嘴边,什么帝王攻傲娇受的,现在居然丧心病狂到对自己粉的“傲娇受”上下其手了么! 电影发展到过渡阶段,没有什么可怕的音效,谈樱啜了口牛奶,慢慢地把视线移到左手边的“帝王攻”。 再次跟段修与撞对眼,谈樱险些呛住。 怎么每次看他,都能正好跟他目光对上,也太可怕了点吧! 总算熬到电影结束,影厅照明灯一亮,最右边的顾深刷地站起来,边走边理着略微凌乱的上衣......一副被霸凌后的傲娇模样。 谈樱呆滞的眨巴着眼,直到脑壳子被敲了个暴栗。 “准备坐到鬼从屏幕里跳出来找你?”段修与阴森森地凑到她耳边道。 这人会不会说话呀! 谈樱脸白了白,抱着牛奶杯赶紧站起来,“咯嗒”一声,光洁白皙的脑门撞翻了段修与的下巴。 骨头相碰为之响亮。 谈樱:“……” 完蛋。 段修与爆了句粗口,捂着下巴哭笑不得。 表情说不上多痛苦,可总归是疼的,她忙可怜兮兮的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没看到你下巴在我头上......” “依你的意思,我是活该?” 谈樱睁大眼,他哪门子脑补的画外音! “我都道歉了,你还要挑刺。” 他冷冷一笑,“万一咬到舌头,舌头掉了你一句道歉了完事了?” 脑补了下舌头咬断裂的血腥画面,谈樱一阵哆嗦,“那那那怎么办?” “唔,”他抬高下巴,姿态慵懒,“揉一揉。” “……” 请问,她,现在,是被,调戏了么? …… 出来后,舒旎旎正站在出口处四处瞭望。 “你俩怎么才出来?咦,樱宝你脸怎么那么红啊?” “……” 姐妹,求求你别说话! 谈樱垂着头,心底懊丧哭嚎。 想到刚才被段修与强制性握住手揉他下巴,结果撞见过来打扫的保洁阿姨。 “哎哟,真标志的小情侣,你们先让阿姨清理下卫生,等下再搞哦。” 等下,再搞?? 等什么等,搞什么搞啊喂!他们清清白白哪门子的情侣! 谈樱差点当场找地缝钻进去。 反观段修与,淡定的一批,半拉着她走还跟保洁阿姨礼貌的道了个别。 他是不是有病?! 谈樱心里又尴尬又别扭,心还慌慌跳,再也不敢看段修与一眼。 见舒旎旎一个人站着,疑惑道:“还有个人呢?” “嘿嘿。”舒旎旎露出惭愧羞涩造作的笑容。 “他走了?”谈樱震惊脸,“被你的热情似火吓跑啦?” “……” 砸说话的,怎么这么想锤爆小闺蜜的脑袋! 三人身后响起一声咳嗽声,顾深黑着脸,对在场的舒旎旎和谈樱投射出可怕的死亡凝视。 原来上厕所去了。 …… 艰难的四人行,在舒旎旎热情的倡议指导下,离奇地向电影院隔壁的电玩城发展。 谈樱要哭死,见其他人都没反对,只好认命跟着。 她对游戏、电玩这些东西一窍不通,更没什么兴趣,基本充当围观路人和拿水拿包的角色。 反观段修与和顾深,一进来仿佛变了个人,灵魂像是被火花点燃,电玩城就是他们的收割战场。 尤其是玩一款vr射击游戏,选择多人竞技模式,带上vr眼镜模拟枪战场所,一排六个人玩得不亦乐乎,不一会儿就引来一大波路人围观。 “看见没,都是看霸花cp的。”舒旎旎有点酸。 周围大半都是女生,她还眼尖的瞧到一两个长得不错的。 不过霸花cp都在聚精会神的玩游戏,哪会注意到这些。 “等会儿他俩玩完,你扑向段校霸,我扑向顾校花。” “为什么?”谈樱盯着舒旎旎,像是在看神经病。 “没看周围都虎视眈眈的,”舒旎旎恨铁不成钢,戳了戳她脸蛋,“那可是咱学校的两大校草,没少倒贴要联系方式的,我们必须要坚定不移的守护霸花cp,不能让任何小狐狸精勾走,肥水绝不流外人田!” “……” 朋友!醒醒朋友!这是三维世界,不在二次元! 谈樱摸不透舒旎旎的脑回路,等游戏结束,顾深摘掉vr眼镜之际,只见她如女饿狼般的扑过去。 顾深的面瘫脸拧起两道浓眉,还是没防被抓住了手臂。 摘掉眼镜的两位少年露出完整无暇的脸庞,旁边甚至能听到女生的低呼。 谈樱抱着两个包没动,看段修与抬脚走来,紧接着就被两个打扮时髦的陌生女孩截住。 还真被旎旎说对了。 段修与被女生要联系方式,她见怪不怪。 只是现在瞧着那两个似乎比她们都要大个两三岁的女孩,谈樱没由来的有丝不舒服。 她蹙起眉,脚步动了动,眼前像放了副放大镜,能清清楚楚看到段修与冷着脸开口,说了一句话后,两个女生面色尴尬的快速离开。 好像是五个字。 他说了什么? 只是几步,他好像走了好几分钟,谈樱头微抬,段修与已经走过来,抽出夹在她腕臂的矿泉水。 “有没有想玩的,我带你。” 他拧开瓶盖,仰头往唇中倒水,修长脖颈上的喉结有规律的动着,谈樱盯着那突出的喉结,心底忽然痒痒的。 她慢慢抬起手,探过去。 想摸。 “干嘛?”段修与喝水的动作顿住,黝黑的眸垂下,微带好奇。 谈樱忙把手抽回,死死背在身后。 要死哦,刚才是被下咒了吗,怎么会产生那么奇怪可怕的想法! “没、没事。”谈樱抬脚要走,后衣领却被单指勾住。 “跑什么跑,”他半勾唇,弯下腰,“噢,我看到了。” 谈樱身躯一凛,僵硬地维持脸上的笑容。 段修与目光寸寸在她绯红的小脸上流连,慢悠悠道:“想亲我?” 噗咳咳咳! 谁给他的自信?班杜拉么?! 谈樱窘迫到话都说不出来,自以为很凶的在他篮球鞋上踩了一脚,拎着包包跑了。 段修与慢慢站直,脸上挂着浅淡弧度。 小豆包不禁逗,没说两句话就会脸红,这可让他如何是好。 第191章 想在你身边入睡(回忆六) 段修与在抓娃娃机区发现的她。 琳琅满目的机器被照明灯光辉映的发亮,她站在一架娃娃机旁,低着头,安安静静像是在发呆。 谈樱出神望着机器里的娃娃,察觉到有人靠近,慌忙抬起头。 “想玩?”他说。 她摇摇头,对上他的目光,不知为何脸又开始发烫。 “没有,我去找旎旎。”丢下这句,她抬脚又要跑,这次却没那么幸运,段校霸手一伸就把她捞住了。 “过来,哥哥带你玩。” “……” 拒绝可以吗?她不想和他单独在一起啊!! 这一疯玩,就到了晚上七点,家里虽没门禁,但这是谈樱第一次在外面玩到这么晚回家,尤其是怀里还抱了七八个来历不明的小玩偶。 莫名心虚。 弟弟谈时叫着姐姐,撒丫子跑过来迎接。 “姐姐!哇好多娃娃,你是给我买的吗?” 谈樱露出略微心虚的笑容:“阿时喜欢哪个,可以挑两个玩。只能两个,不可以贪心哦。” 听到只能挑两个娃娃,谈时也很开心的点着脑袋,挑了一只粉色小猪和蜘蛛侠玩偶,屁颠颠抱着娃娃回客厅看动画片了。 这个点母亲应该在书房温课,客厅里陪着谈时的只有一位保姆。 谈樱提溜着娃娃跑上楼,一回卧室贴着床沿呈大字状躺在大床上。 脑袋空空的。 全是下午他贴在后面教她抓娃娃的画面,薄薄的呼吸贴着耳朵,离她那么近、那么近的说话...... 谈樱抓起一只可达鸭看了看,想到还没洗澡换衣服就倒床上,忙爬起来去浴室。 …… 转学后的第一场月考安排在国庆节假期后的第一天,年级老师们不可谓不毒辣,放假都不想让学生们好过,谈樱心情愉悦的跟着家人去日本玩了一趟,回来坐在数学考场上,连平面向量是什么都忘得差不多。 成绩很快出来,一班五十七个人,谈樱考了倒数第七,年级第一百零一名。一中一年级有两个重点实验班,这成绩放全年级看还可以,放全市看算是不错,可要是放在一班,有点说不过去了。 一夕之间沦为差生,谈樱心情复杂。 尤其是当发数学和物理卷子时,数学课代表意味深长的说:“黎云涛终于不再垫底了。” 黎云涛是一班出名的吊车尾,时常霸占各科倒数第一。 谈樱心头拔凉,顿时生出同病相怜惺惺相惜之情,课代表这句话,不就是在告诉她,她数学考了倒数第一么! 物理课代表倒只有三个字:“唉。加油。” 谈樱:“……” 成绩不理想,根之所在是偏科严重,以前倒不至于这么夸张,可是一中老师出的理科卷子,对于她来说——太难了!! 重点班学生居然敢考不及格,班主任进门时谈樱都能深深感到一股杀气。好在她英语、历史、政治成绩拔高,单科皆是年级前三。 让她大跌眼镜的是段修与。 数学物理化学通通满分是什么魔鬼?!是卷子不够难,还是老师泄题了? 前头的女生转过头,用敬仰的目光注视段修与:“你好厉害呀,这次又是年级第三!” 年级第一第二都是带着厚啤酒瓶的“书呆子”,倒不是说人家长得丑,主要是年级第三生得丰神俊朗,要颜有颜要个有个要钱有钱,都这样了,再不风靡全校简直没天理。 谈樱悄悄瞥了眼他的答题卡,幽幽叹口气。 上帝给他开了一扇门就算了,还要再送他一扇天窗! 暴殄天物! 学习再刻苦,没那脑子理科想拿满分一点都不容易。 难道他被称作校霸,其实是因为成绩好长得帅? 段修与也在打量她的数学卷。 “这种题都能错。小蠢货。” “?” 谈樱怒:“我做错怎么啦,这道历史题我都对了你不是也错了。” “起码我没挂科。” “……” 谈樱把卷子塞进书桌,留给他一后脑勺不再理人。 只听他低低笑了一声,“不会的我可以给你讲。” 又不是没有数学老师,谁要他讲鸭! 然后谈樱一整节数学课都在生闷气,导致好几道题都没听进去,等到改错题时,对着错掉的那些题,该不会依然不会。 想哭!摔! 改错题是作业,每道错题的详细步骤都要罗列到作业本上。对于满分的魔鬼,等于没有作业。对她这种学渣,完全是严苛重税!资本家对社会底层贫困阶级惨无人道的剥削! 谈樱想揭竿起义,鉴于枪支弹药严重短缺,还缺少群众基础,这点子委屈只能咬牙咽进肚子。 正脑补着几集抗战电视剧,一本干净整洁的数学本从天而降,降落在她眼前。 确切说,段修与扔了个本子给她。 “嗯?”谈樱直起上身。 “上面有详细步骤。”段修与似乎不想多说,睇来一眼就回头看书。 谈樱注意了下,是本军事杂志。 大家都在做作业,这家伙却大咧咧的看课外书! 谈樱再度感慨上天不公,翻开他作业本看了看,一双眼睛噌地亮起来。 “这是给你借鉴的,不准抄。”段修与像是有读心术,看了两眼杂志,偏头叮嘱道。 都把答题步骤给她了,不是让她抄是干嘛,供起来存图书馆吗。 谈樱心情很美好,也没不过脑的抄,有看不懂的地方,还会骚扰下段修与。不过骚扰的次数多了,她也会不好意思,只是象征性问了几处。 舒旎旎在的二班是普通班,她成绩一般,考了年级三百多名。 “咱们年级八百九十二个人,你考了一零一还敢说差,快滚吧!”舒旎旎臭骂道,提到霸花cp后秒变花痴脸。 “段校霸和顾校花成绩真不赖,校霸稳居年级第三,校花年级十七,长得好看又辣么优秀,让我们凡人如何是好。”舒旎旎捂着心口,一脸幸福的哀叹。 谈樱:“……”可行了吧,这位戏精。 对顾深,谈樱也是服气的,为什么一个上课惯爱睡觉,下课不是睡觉就是打游戏的货,成绩还比她高那么多! 人间不公平。 “你为什么要叫段修与校霸?”谈樱问出好奇许久的问题。 舒旎旎瞪圆眼睛:“你为什么问我这种弱智问题?” 谈樱:“……” 她吸了口奶茶,把棒棒糖叼在嘴里,指间沧桑的夹住白色塑料棍,“事到如今,我就指点你一下,免得被人发现你的无知,丢本姑奶奶的脸。” 谈樱忍不下去,“你再演我就走了!” “嘿嘿,”她忙变正经脸,捧着奶茶说,“你转学前都没翻过学校论坛?” “为什么要看论坛。” “……”舒旎旎翻着白眼摆摆手,“你跟他不是挺熟的,他的事咋还要问我。” “谁说我跟他熟了。”谈樱红着脸支支吾吾反驳。 “从小一起长大还不熟?你给我说说,你俩以前有没有光屁屁在一个澡盆里洗过澡啊,嘿嘿。” “舒旎旎!”谈樱脸蛋燥红,抓起桌上的寿司恨不得堵住她的嘴。 这是学校附近的一家餐饮店,午饭时间,周围多的是同校的同学。万一被什么人听到误会瞎传,她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可舒旎旎,最喜欢看谈樱窘迫的样子,咧着嘴笑得花枝乱颤,“青梅竹马哪,这种缘分求都求不来,你可要好好把握。” “什么啊,你都跑题了!”谈樱羞红了脸,完全不想理她。 开过玩笑,舒旎旎笑眯眯的回归正题:“你同桌,有凶名在外。” “?” “高一上学期吧好像,几个国际班的高二学长围堵他,就在咱学校操场看台后面的荒地,起因是有个学姐给看上他了。” 谈樱无语:“老牛吃嫩草?可学姐看上他,跟那几个学长有什么关系。” “其中一个学长是那学姐的男朋友。” ......什么狗血剧情。 “学长估计觉得头顶绿绿有损颜面吧,就叫了两个人,想给你同桌一个教训。当时有体育生在操场练习,亲眼目睹了段校霸花了三十秒把那三个男的撂到在地,不带爬起来的那种。” “……” “三个学长被打的屁滚尿流,有两个手还脱臼了,就把段校霸告到校务处。你知道,国际班的学生都有钱有势。”言外之意,一个赛一个的不好惹。 “……” “你猜最后怎么着?三个学长第二天找上一班,跪在后门求校霸的原谅,场面轰动了整个学校!揍了人毫发未损,还被跪求原谅,三个学长灰溜溜的转学了,你说这校霸霸不霸?”舒旎旎兴致勃勃,满脸自豪,不知道还以为是在讲述自己的生平事迹。 谈樱连含在嘴中的寿司团都忘记咬,被这故事桥段惊呆了。 “他、他还打架?三十秒?” 骗鬼子呐! 这些“谣传事记”谈樱听听就过了,白天在学校看到正儿八经好好学习的同桌,只能收起好奇心,拿出课本卷子紧跟学霸们的步伐。 一场秋雨一场寒,接连下了几天秋雨,气温直降,谈樱翻出新买的米色风衣,内搭格子衫和牛仔裤,长发辫成鱼骨发,系了条酒红色丝带。 周日晚只有两节晚自习,不用穿校服的时候,她从来只想穿自己的衣服。下课铃一响,舒旎旎已经在后门口等她。 谈樱慢吞吞收拾着书本,疑惑的看看身旁的空位。段修与今天没来,顾深也没来。 他俩逃课了? “奇怪,我怎么没看到顾深?”平常在后门等,总是能看到顾深,舒旎旎纳罕道。 “我也不知道,可能有事请假了吧。” “那咱们走吧,路线我都找好了。” 谈樱意味深长与她对视一眼,两人手挽手,出了教学楼往操场方向走。 本该走读生放学的时间,她们却逆流而走,不是不想回家。近来一周谈樱遭遇到了人生的滑铁卢,不知怎么就被隔壁职业高中的一窝混混盯上,那伙人每天放学堵在校门口,无论她拖多晚,出来总能碰上。 要电话号码不成改为当面加微信,谈樱不同意,那伙人就尾随跟一路,上周五差点跟她走回家,幸好中途人多,她眼疾脚快的冲出地铁才甩掉他们。 谈樱不胜其烦,只能采取下下策——躲。 “这样也不是办法,要不我去告老师?”谈樱说。 “你傻啊,又不是咱本校的,根本没用。” “那去告他们学校的老师?” “职高天天一群打架放火的,那老师管得来?” 谈樱无力辩驳,两人绕着操场,走到观众台后面的空地。翻过这面墙,就是一条偏僻的街道,去地铁站还不用从校门口绕。 面对两米高的墙,谈樱心里犯怂。 “我怎么翻过去呢?衣服都得弄脏了。” “那要不回去走正门。”舒旎旎没好气道。 “唉。”谈樱认命的跟她一起搬石头,堆在墙根,还没搬几块就听到墙外传来骂骂咧咧的哄闹声。 “......操嫩妈,没事找事是吧?” “咋,单挑老子五个,谁他妈给你的熊心豹子胆!” “别跟他哔哔,傻.逼,干你妈的!” 回答污言秽语的是几声嘎嘣脆的清响以及嗷嗷惨叫声。 “……” 和舒旎旎对视一眼,两人心有灵犀的踩上石头,在围墙上探出两颗脑袋。 谈樱垫着脚,两手扒着墙头,生怕掉下来。 “樱宝!”舒旎旎口型召唤,指了指一处。 光线昏暗的巷道,三四米宽的窄路上四仰八叉倒着几人,如同发育不全的蛆虫蜷缩着身体蠕动着,弱光中只见中心处站着两人。 个头稍高的少年穿着藏蓝色卫衣,单是一个后脑勺都帅出了星际高度,他攥着一人的衣领,扬手挥臂带出劲风,啪地一声,一巴掌把人拍晕后,扔垃圾似的丢到路边。 有个匍匐在地的壮汉忽然咬牙蹿了起来,谈樱像看动作片似的,捂嘴瞪大眼,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少年被一个暗算扑倒。 这边谈樱被围殴中心吸引,舒旎旎凭着女生生来的敏锐直觉,头一偏,看到距离战争中心三米外的对墙处,歪斜站着一个男生。 手中的微光映出一张清冷无暇的俊脸,隐约能看到他的手指在屏幕上飞动。 顾深! 舒旎旎嘴角狠狠抽了抽。 好哥们在三米之外一对五干架,他丫的居然清清闲闲的站墙根打、游、戏?! 有没有搞错!果然是傲娇受的么? 舒旎旎胳膊猛地被抓了一下,扭脸就看谈樱神经兮兮地呼了口气。 真险! 那卫衣少年反应极其迅速,一个回旋踢就把壮汉踹飞了。 得要多大的脚力? 谈樱盯着那张扬无比的后脑勺,隐隐觉得有点熟悉。 还没想出个所以然,少年猛地转回身,漆黑狠厉的眸子射向地上人高马大的一位,一脚踩住男生裤裆的中心部位。 “再敢骚扰她,爷废了你。” 谈樱:“……”震惊。 舒旎旎:“…………”我靠我靠!a爆了!什么男友力啊!快给我来一沓同款男人!嗷嗷嗷!帝王攻在上请受奴家一拜! 段修与理了理歪掉的领口,冷着脸大摇大摆的走了,路过墙角沉迷游戏的网瘾美少年时,不耐地皱起眉。 “走了,回去打。” 顾深乖乖地收手机。 两大美少年肩并肩消失在昏暗的巷口,留下一地哀嚎的小杂碎。 “oh!oh~”舒旎旎揪住胸口的衣服,要昏厥了,“我粉的cp怎么这么般配啊,吾爱,真想把小命都献给你们!” “……” 神经病! 谈樱额角蹦出井字,强忍一脚踹下她的冲动,眼睛一垂,落在刚才被踩裆威胁的男生脸上。 咦,又有点眼熟。 从昏梦中清醒的舒旎旎也发现了,小声惊呼:“那不是天天堵你的那波混混嘛!” 两人面面相觑,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可思议。 第192章 因为我会变成孤单的小孩(回忆七) 周一早上,谈樱顶着大大的熊猫眼无精打采的来到学校,前桌女生转头看来她:“你昨晚熬夜刷题了?” 她摇摇头,拉开椅子坐下,恹恹地打了哈欠,“没有睡好。” 她做了一晚上的噩梦! 梦中,隔壁职高的一群混混跪在一班后门,哭哭啼啼地求原谅,她跑到哪,那几人就蹭着膝盖跪在哪,腿后还拖着两道血淋淋的血痕,最后四面八方跪着跑来把她堵在中央,一张张模糊的脸变成腐烂狰狞的丧尸脸,无数双长着长指甲的青灰皮手,张牙舞爪地撕扯着她的裤腿。 她捂着脑袋被吓得大哭,千钧一发之际,身着一袭玄色龙袍容姿瑰丽的束发少年如天神降临,手执一把上方宝剑,剑气一挥,数颗丧尸脑袋臌胀爆体,脑浆崩裂。 “陛下!”她掩面扑进少年帝王的怀抱,梨花带雨的扬起脸。 与段修与长相如出一辙的少年垂下头,唇角上扬:“小豆包,是不是想亲我?” 那张发光的脸,越靠越近,越靠越近...... 她完美的被吓醒了。 …… 谈樱狠狠垂了下脑袋,往课桌上一趴。 怎么能做这种奇葩又羞耻的梦啊啊啊!! 唉,一会儿可怎么面对他。 正郁闷着,桌子扣扣被敲了两下,头顶响起声音:“你庞大身躯挡着我进去了。” “……” 谈樱闻到一阵清冽的味道,心砰砰直跳,忙站起来让座。 段修与侧身进去,书包往桌上一撂,脑袋上的一撮呆毛跟着晃了晃。 谈樱眼睛发直的盯着那撮呆毛,嘴唇弯了弯,又强忍住。 好想揪揪这撮萌的要命的呆毛! 想归想,老虎上拔毛要小命,谈樱还是老老实实坐回座位,翻出政治笔记背知识点。 眼角余光却不自觉瞟向旁边,段修与拉开了书包拉链,掏啊掏,拿出了一个外观贵气的纸袋。 她小眼神还来不及收,那纸袋贴着桌面被推了过来。 “我妈从法国出差回来,让我捎给你。”语调是那种散漫的语调,表情也是那副毫无表情。 谈樱愣了愣,眼睛瞬间迸出光彩,“康姨给我带的吗?” “唔。”段修与眉心褶了下,目光自她健康红润的脸蛋移开,翻了翻单词书。 谈樱喜滋滋地说了声“谢谢”,打开纸袋一看,是盒巧克力。 隔着包装都能闻到一股馥郁饱满的香气。 “我靠,这是michelcluizel!法国贵的要死的一个巧克力品牌!”午休时舒旎旎来她们班吃饭,谈樱本着分享精神,拿出段修与早上带来的巧克力。 舒旎旎这一嗓子,嗷的零星在班吃午饭的同学一个个都看了过来。 “你小声点啦。”谈樱戳戳她。 “这要我怎么控制住我羡慕嫉妒恨的情绪!段校霸他妈也太好了吧,这种婆婆请给我来一沓!” 舒旎旎声音是小了些,谈樱却觉得打量来的目光更多了。 等等。 什么婆婆?! 轰地一下,她脸红成熟螃蟹,气郁地拍了舒旎旎一大巴掌:“那是我阿姨,你再胡说巧克力别想吃了!” “我吃我吃我要吃!”舒旎旎摇头晃脑,撒泼带撒娇。 隔着一个走道的同班女生凑了过来,“什么东西?哇,这些巧克力好精致啊。” 谈樱笑吟吟地捏起一个,“你要不要尝尝?” 女生刚想开口,舒旎旎凉凉插了句:“樱宝,这巧克力一盒895刀,一共才28个,平均一个221人.民币,你来一个人给一个,自己还吃不吃了?这可是段校霸妈妈送你的。” 短短一段话,信息量饱和的惊人,那女生脸色青红交接的悻悻回了座位,不轻不重嘁了一声。谈樱别的通通没注意,注意力全集中在“一盒895刀”。 “这么贵啊!”一盒巧克力将近六千二百块,康姨也太破费了。 舒旎旎笑了笑,心想,这可是未来儿媳妇,当然要用又贵又好的东西投喂啦。 “咳咳,我就不贪心,你分给我五百块就行了。” 谈樱眼睛笑弯弯,“你也知道你就值两块巧克力,挺有自知之明的。” “滚!” 两人关系极好,可舒旎旎还是很有原则的只拿两块,别人送的东西,再好吃都不能贪嘴! 谈樱回忆起她刚才说的话,小声说道:“以后当人家面说话客气点好不,刚才我那同学都尴尬了。” “你是没看到她先前看你的眼神,”舒旎旎夹起午饭便当里的卤蛋,哼了声,“我瞧着不爽,没骂她就够了。” 鉴婊这一方面,舒旎旎是小达人,等级普通的小婊砸,她半眼都能看穿。 “是吗。”谈樱下意识扭头。 “你可别看了,就你那你智商,能看出个所以然我给你跪下。”舒旎旎在旁打击说。 谈樱鼓起双颊,气得拿筷子戳她。 两人边聊边吃,班里不知觉来了四分之一的学生,大部分住校生这个点在各自宿舍午睡,小部分会来班上学习,一班大部分是住校生,走读生一双手能都能数的过来。 饭还没见底,教室里空气忽地凝滞了一刹,谈樱的座位在倒数第二排,看到前排有站着的女生眼神闪烁的看向后门,若有所感的扭头。 两道青松般峻拔的身影一前一后,慢悠悠走进来。 舒旎旎激动地抓住她的手,啪嗒一声,一块红烧肉从松开的筷子坠落,狠狠地砸在干净的桌面上。 与此同时,段修与单手插兜,垂着眼角,无甚表情的站在现在坐着舒旎旎的谈樱的桌子旁边。 谈樱咽了下口水,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他桌面上一坨油腻腻的红烧肉,眼角抽了抽。 “对不起。”她抽出纸捏起那该死的红烧肉,慌忙站起来,舒旎旎也跟着站起来,打算给两人让座位。 段修与没什么情绪,抬起右手,“把杯子给我。” 谈樱抬到一半的屁股顿住,怔怔拿起他桌角的黑色保温杯给他。 拿过杯子,在后头拉了张干净的椅子,他在顾深座位旁落座。 这是暂时把他座位让给她坐了。 舒旎旎露出略显猥琐的笑容,拉了拉她,“段校霸对你真包容。” “……” 给同桌腾个座不是挺正常的,哪里算包容啦? 段修与和顾深一人一台手机打手游,舒旎旎有心想跟顾深搭讪,碍于一班人渐渐多起来,不好下手,和谈樱吃完饭又聊了会儿天就走了。 她一走,段修与立马坐回自己的位置,谈樱拿湿巾把他课桌擦了三遍,还检查了遍椅子桌角,生怕在他的领地留下一粒碍眼的米粒。 然后献宝似的拿出那盒巧克力。 “段修与,我们一人一半怎么样?” 少女眉眼弯弯,笑起来柔和温暖,哪怕穿着土气的校服,气质一如中世纪贵族公主般的优雅。 从童年时见到她的第一眼,她就像个天真无邪的小公主,豆沙包似的小公主。 段修与视线落在她粉润的唇,心底没由来升起一股邪气。他强行移开视线,淡淡道:“你自己吃。” 似有若无的疏离让谈樱蹙了下眉,她捏起一颗缀着坚果的巧克力,扬起唇:“你尝尝嘛。” 柔软动人的嗓音尾音上扬,连前座的男生都不自觉回了下头。 段修与的眸在一瞬间变得凶狠。 此刻他只想把乖乖笑着对他撒娇的小豆包一口吞到腹中,藏起来,让谁都看不到。 他头一低,张开薄唇。 谈樱瞳仁瞪大,指尖猛不丁沾上几丝湿滑的触感,她头皮一阵发麻,慌忙把手缩回去。 只是叫他吃巧克力,又不是要喂他!直接凑过来啃她手指也太不客气了点吧! 也不知是有意无意,他的牙齿不轻不重咬了下她指尖,一触即离,让她整颗脑袋涨得像是要爆炸了。 谈樱垂下头,掩饰怪异情绪作祟的脸色,连课本拿反了都没发现,还一个劲地乱翻。 段修与愉悦地挑了挑眉,懒懒道:“洗手了没?” “…………” 谈樱瞪他:“哦,刚才上厕所忘洗了!” “那你还吃了半小时饭。” “……”是哦,从她吃饭到现在还没出去过。 谈樱郁闷地别过头,又听他说:“再给我一个。” “很甜。”他低声补充。 像是从浪花朵朵的海边穿越到花田,空气飘浮着清甜花香,心情很微妙。 谈樱呆了十秒,打开巧克力盒,又挑了颗夹心方形巧克力。 “喏。” 段修与张开唇。 “什么东西也分我一个。” ——后头冷不丁插进清朗的男声,话少沉默的顾深眼中流露着兴味,单手支着脑侧,一字一顿说:“我也想甜。” “……” “…………” 段修与下巴抬了抬,冷傲嚣张:“滚边儿。” - 天气愈发寒冷,与气候冰火两重天的是最近炒的火热的校园论坛,关于高二年级段校草的花边新闻被“知情人”捅上天际。 谈樱不幸成为这则花边新闻的绯闻女主角,走到哪都能被火辣辣的行注目礼,导致她白天上课都无颜面对段修与。 明明也是“绯闻”的当事人,他怎么就那么淡定。 传闻无非是什么“女勾男,女倒贴”,还有传两人地下恋的,连“定娃娃亲”这种荒诞言论都能被杜撰出来。 甚至有胆大八卦的同班同学挑段修与不在时过来问她。 “没有的事,我们只是同桌。”语言很苍白,谈樱很无奈。 舒旎旎对此不置可否。 她扫了几行最近追的火爆耽美文,哼道:“咱俩打个赌吧。” “什么?” “五百块钱,就赌段修与喜欢你。” 谈樱头发都炸起来,扑过去堵她嘴:“你能不能别胡说,玷污我的清白!贴吧上那些谣言有一半都是因为你这大嘴巴才衍生的,哼!” “大家都有眼睛,靠我一张嘴有什么用。”舒旎旎得意的笑。 谈樱不理她。 “赌不赌?” “不赌!” “看来你也是这么认为吧,嘿嘿。” 谈樱再度炸毛:“堵!我堵!” 舒旎旎笑得更贼,摊手:“先给我预支二百买漫画吧,反正你输定了。” “……” 谈樱拿着扫把把她轰出了家门。 因为这么一个扯淡的堵住,她去学校看到段修与时眼神更加控制不住的奇怪了,于是平常不爱动的人,一下课就往外面跑,上课就认认真真听课,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同桌一天下来话都说不上几句。 艰苦难熬的日子没坚持两天,母亲沈宜通知全家人,周六去段家参加康阿姨的生日宴。 段家在京都最豪华的别墅区,素有“第一豪宅”之称,一层面积估计就有整个谈家那么大,花园设计别出心裁,还有栋两层高的玻璃花房,谈樱去过几次,印象很深刻。 因为沈宜和康萝芮浓厚的闺蜜情,吃过午饭收拾一番,沈宜就带着一家子开车过去。 生日宴并没大办,只是请了些亲戚和康萝芮的朋友。康萝芮是典型的豪门女强人,和丈夫段鹤一起经营集团公司,手腕强硬过人,雷厉风行,性格却很开朗。 单单往沙发上一坐,穿条简单修身的酒红色长裙,气场俨如女王,在一堆贵妇中格外扎眼。 见到沈宜领着谈樱和穿着小西装的谈时过来,一双凤眼都笑出了鱼尾纹。 这双眼睛,和段修与的像是由同一位大师精心雕刻出来。 “可算把你盼来了!”康萝芮给了沈宜一个大拥抱,接着看向谈樱,眼里的喜爱满当当溢出。 “哇,我们家小桃桃又长高了,真漂亮!”她的夸赞发自肺腑,忍不住捏捏谈樱的小脸蛋,“小桃桃怎么长得,比康姨年轻时还漂亮。” 沈宜哭笑不得:“你是夸我闺女还是夸你自己?” “唉,我这美貌没生出个闺女出来遗传,每次思及皆感沉痛。” 康萝芮只生了段修与一只独苗苗,儿子从小臭屁又不乖,她提起来都手痒痒。 闲聊了会儿又说到谈樱送的礼物上。 谈樱有点羞赧,“康姨,礼物是我自己做的,希望你不要嫌弃。” “怎么可能!”康萝芮开怀大笑,她每年生日的时候最稀罕的就是收谈樱做的礼物,原因无他,谈樱送给她的礼物全是自己亲手制作的,诚意满满,又独一无二。 她可稀罕死沈宜家这个小闺女了。 第193章 想和你相互凝视(回忆八) 康萝芮打开轻巧的深色礼盒,盒内静静躺着一条蓝色丝巾,印花图案别具特色,典雅又贵气。 沈宜笑道:“桃桃自己瞎设计的图案,我陪着她去挑的面料,又请我开服装厂的朋友找了个手艺不错的工匠一起帮忙,折腾好几个周日才做好。” 论工艺和设计,这丝巾是不如爱马仕、香奈儿那些大牌出品的丝巾,可谈樱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小姑娘,有这份心思和动手能力,康萝芮深觉惊艳。 “康姨太喜欢了!”她试戴了下丝巾,又喜悦的给了谈樱一个法式拥抱。 接下来就是妇女们的茶话会。 谈樱老实坐了会儿,仰头看见一留着齐耳短发打扮很日系的女孩在朝她招手。 段修与姑姑的小女儿,凌孜萌。 接着凌孜萌及膝的裙摆下冒出一颗毛茸茸的脑袋,吓得她大声尖叫:“岐岐你能不能别这么调皮!” 段燕岐咧着嘴嘻嘻傻笑,八岁的小姑娘单纯又可爱。 在两人身后还站着一个女孩,十二三岁的年纪,安安静静腼腆的模样。看到段知非,谈樱才想起来,从法律上来说,段修与还有个收养的妹妹。 段修与十一岁出国,段鹤怕康萝芮太孤单,就在孤儿院收养了个女孩,小姑娘养在段家也有六年了。 谈樱和大人们打好招呼,开心的跑上二楼找小伙伴玩,屁股后头跟着谈时小跟屁虫。 上到二楼的客厅才发现沙发上稀稀拉拉还坐着几个男生,就是没有段修与。 凌孜萌和她同龄,关系不错,拉着她的手找了个安静地方坐下。 “谈樱,驹白哥没跟你们一起来吗?”她眨巴着眼睛,小心翼翼地问。 “我哥从波士顿飞一趟太麻烦,我妈就没让他回来。” “哦......”凌孜萌有点失望,整个人从欢腾的小鸭子萎靡地瘫倒在沙发上。 谈樱似乎从中敏锐的察觉到什么,举起手机笑道:“不过没有关系,我们可以和他视频。” “好啊好啊!”凌孜萌腾地坐起,积极的像只过河的小鸭子。 在凌孜萌振奋的情绪感染之下,谈樱丝毫没意识到波士顿和京都隔着十二小时的时差,在下午四点一十九分毅然绝然地点开视频通话。 一次无人接听再拨第二次,如此拨到第四次,那端终于连接上,小小的屏幕上出现黑糊糊一团,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隐约露出一张犹在睡梦中的轮廓。 “哥!你终于接视频啦!”谈樱高兴道。 那端谈驹白深深呼吸,良久才发出声音:“......谈樱,你是不是想折腾死哥,嗯?” 凌晨四点被人骚扰醒,这滋味谁体会谁知道。 两个女孩毫无自知之明,叽叽喳喳的抢着说话,凌孜萌尤为激动:“驹白哥,看看我是谁?在美国有没有想我啊,哈哈。” “……”谈驹白整张脸陷在被褥里,鼻息“嗯”了一声。 凌孜萌又说:“驹白哥哥你那边好黑,我都看不清你的脸。” “对啊哥,那边是晚上吗,好黑哦。” 凌晨四点你他妈说天黑不黑! 谈驹白长叹一声,认命的从温暖的被窝坐起来,打开床头灯,姜黄色的灯光瞬时勾勒出一道颓废的轮廓。 少年穿着棉质睡衣,顶着凌乱的鸡窝头,头顶黑发调皮的翘起,饶是睡眼朦胧,隔着跨洋屏幕都藏不住那张轮廓分明的帅脸。 凌孜萌屏住呼吸,傻乎乎的瞪着屏幕里的少年,那一瞬间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真想每天早上都能看到他睡醒的样子。 谈樱却指着屏幕乱笑:“哥你发型好丑啊,我截屏了哈哈。” “你要敢乱发给别人,没钱时别找我。”谈驹白有气无力的威胁。 谈樱冲他扮鬼脸:“我偷偷发,你不会知道的。” “......还有事没,没事挂了。” “我们才讲了两分钟就要挂电话。”谈樱不高兴了,“哥你不会交了洋女友叛变不要妹妹了吧!” “……”谈驹白揉了揉脸,无语的不想说话。 “哥,别告诉我你现在旁边还睡着别人,”谈樱眼尖的发现他腿边的被褥有点凸起,突然的小声道,“你给我瞅瞅你旁边。” 谈驹白:“……” 谈樱又示意凌孜萌:“你看这里,像不像睡了一个人?” 凌孜萌心头一凛,警惕的像只被劫食的小鹿,两个女孩子脑袋贴着脑袋,神经兮兮地盯着手机屏幕研究。 谈驹白气得脑袋顶直冒青烟。 “给给给,看看看!”他一把掀开被子,揪起腿边肥嘟嘟绿油油的鳄鱼玩偶,“看到没,叫嫂子。” “……”谈樱嘴角抽了抽,“哥,我现在相信你是清白的。” 马上奔二的人了,居然还抱着玩偶睡觉,谈樱顿时不太想认这个哥哥了。 凌孜萌悄悄舒了口气,嘴角的笑几乎扬到耳根,“驹白哥哥你什么时候回国?” “圣诞节吧。” 凌孜萌算了下,差不多还有一个月,一时间又开心又遗憾。 聊完视频,几个半大的孩子聊着闹着几乎都跑去楼下花园了,谈樱看到段知非一个人上楼回了自己的房间。 段修与全程都没有出现,他是出去了,还是在卧室? 谈樱给他发了条微信,凭着模糊的印象走到二楼走廊的尽头,他好像住在这个房间。 谈樱敲了敲门。 没人应。 正准备转身离开,房门突然被打开,卷来微微舒爽的清冽气息。 少年穿着单薄的深蓝色格子衫,短发蓬松微乱,凤目懒洋洋地垂着,一手撑着门边,一手抵着嘴打哈欠,俨如一只威风凛凛又懒绵绵的大猫。 “干什么?”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初醒时分的沙哑。 “呃...”谈樱愣住,他难道和谈驹白一个时区?怎么也在睡觉。 “鹅什么,大白鹅?”这厮可能没睡醒,胡话张嘴就来。 谈樱满头黑线,犹豫着是不是该走,段修与伸手拽了下她,“进来吧。” 她稀里糊涂跟在他屁股后头走了进去。 这是她第一次进段修与的卧室,简洁利落的装修风格,很有他的个人特色,房间十足的大,进来第一眼看到的是一扇放着各式军事模型和手办的落地式橱窗,以及错落有致的书架和书桌、电脑桌,看样子是书房。 再往里走才是卧室,中央一张大床,其余的多是装饰性的摆件,段修与指了指落地窗边的榻榻米让她坐下,转身进了浴室。 再出来,整个人清爽多了,头发也服服帖帖。 谈樱挠了挠手心,有点小懊恼,她跟着进他卧室做什么啊。 段修与拧开一瓶矿泉水,灌了几口水,脸往门口一偏:“走吧,下楼。” 谈樱:“……” 所以他让她跟进来,是为了看他喝水? 路过书房时,段修与脚步蓦地一停,谈樱刹车不及,差点撞到他背上。 他回头,勾了勾唇,“对了,你前两天躲我做什么?” 封闭安静的房间,清浅交错两道呼吸,谈樱手心微微发汗,虽说不清是什么缘由,她切切实实的有些紧张。 “我有躲你吗?你不要胡说。” “我有没胡说,你心里清楚。”他唇畔的弧度邪气勾人,腰轻微弯了下靠近她,“在学校不敢跟我说话,来我家却旁人无人的进我房间,让我猜猜,是不是唔......” 谈樱慌忙抬手捂着他的嘴,脸蛋飞起两团云霞,气闷的说:“我只是过来叫你下楼吃饭,别乱说话。” 心下暗暗祈祷,希望楼下真的要开饭了。 少女手心有股淡淡的橙子味馨香,柔软的皮肤贴着他的唇,段修与身子不着痕迹一僵,望着她的两汪墨眸愈发深邃。 “哦?叫我吃饭。这种事叫佣人做就好。” “……” 谈樱缩回手,手心在裙边蹭了蹭,尴尬不已。 不知该如何应对时,她只想逃。 她拉开门,飞快溜到走廊上,没蹿两步,手腕被段修与牢牢扣住。 “一起走吧。”他话中带着笑,阔步跟她并肩而行。 谈樱飞快瞥他一眼,视线定在握在手腕处的大手,嘴唇抿了抿,任由他牵着下楼。 厨房传出袅袅菜香,约莫是快开饭。 两人这一下楼,不知是哪位贵妇先看来,沙发上衣着华丽的几位长辈纷纷抬起头,康萝芮眸含啁谑:“哟,臭小子知道起来了,还得我们桃桃亲自过去叫啊。” 沈宜在旁边捂嘴笑。 两家关系好,康萝芮和沈宜没生娃前还玩笑式的约定过,以后要是各自生了男娃和女娃,就给他们结娃娃亲,后来虽从没挑明说过,是不想插手孩子们的事。 不管结不结的成亲家,孩子之间关系好,她们乐见其成。 谈樱脸皮薄,这一调侃又闹了个大红脸,挣脱段修与的手跑去外头小花园寻凌孜萌去。 沈宜在后面叫她:“去把她们几个孩子叫回来吃饭。” 谈樱:“……” …… 事情的发展好像还蛮顺利。 朦胧暧昧的那道薄薄的隔层夹在两人之间,友情之上,恋人未满。 她做了他半学期的同桌,在文理分科后所在的班级门对门,她坐在前排,他坐在最后,几步的距离就可以看到彼此。 一起出去玩的次数越来越多,不过身边总跟着各自的朋友。 舒旎旎不知何时不再提霸花cp,反倒好奇她和段修与究竟是谁先捅开那层窗户纸。 “段学霸真不霸气,喜欢就应该表白啊,犹豫什么!” 谈樱红着脸推她:“我和他只是好朋友。” “呸!” “……” “那你喜欢他吗?” “……不知道......”谈樱莫名怅然。 元旦那天,四个人出来跨年,舒旎旎在ktv点了首《恋人未满》,唱得深情斐然。 “再靠近一点点,就让你牵手,再勇敢一点点,我就跟你走......” 谈樱以为,旎旎这首歌是在暗示她和段修与,直到片曲最后,舒旎旎握着话筒,深情款款的注视着角落里的顾深,摆出视死如归的表情大声道: “顾校花!我喜欢你!!” 谈樱手里的西瓜都被吓掉了。 旎旎呀,跟人表白应该讲名字的,你喊人家男生“校花”是什么鬼。 段修与一副见了鬼的样子,碰了碰顾深的脚。 谈樱分明看到,顾深眼里一闪即逝的流光,可当那清冷少年站起来,表情却漠然的无情。 一字一顿道:“我不接受。” 舒旎旎的反应也令人生叹,“我没说让你接受,只是告诉你,我、喜、欢、你。” 气氛诡异凝滞。 谈樱屁股发麻,几乎要坐不住,就听段修与抬手,“啪啪啪”鼓了几个响亮的掌声。 “很好,勇气可嘉。” “……” 段修与是来砸场子的么? 谈樱再迟钝,这种时候也觉得该为好友做点什么,她当即拽起段修与,连拖带扯的把他薅出包间。 谈樱纳闷的是,旎旎什么时候喜欢上的顾深?她可从来没跟她说过。 一月的京都很冷,寒风凛冽挂着,大街上人来车往,谈樱出来时才发现没带围巾,脖子有点冷。 “我们去里面坐会儿吧?”她指了指对面的商场。 段修与没吭声,扣住她的手腕慢悠悠地走,等红灯的时候,忽然一把抱住她,垂下头在她耳边轻轻道: “樱樱,我比舒旎旎喜欢顾深更喜欢你。” 谈樱犹在震惊中,他已经松开手臂,这次不再扣手腕,而是牵住她的手过马路。 慢掉半个步子跟在后面,谈樱悄悄看到他耳根,红的很可爱。 …… 旎旎告白失败后,对顾深展开热辣无比的追求,而她和段修与在来年春天年级组织的春游中,掉队迷路山野,阴差阳错的正式确立关系。 “樱宝啊,你以后和段学霸约会都让他喊上顾深呗,只要把他忽悠出来,我就把顾深勾搭走,绝不耽误你俩二人世界!” “你知道顾深为什么没答应你的告白么?”谈樱故作神秘道。 “为什么?”舒旎旎傻傻地问。 “咳,你在贴吧上带头粉霸花cp,还把他假想成受,他和段修与都知道最开始的发帖人是你。” “……” “你那次告白,还喊人家顾校花。” “……” “别看他长得确实小白脸,可阿与说,顾深可是大写的直男。” “…………” 第194章 因为我会看见澄净的夜空(回忆九) 得罪高冷直男的代价很惨烈,在跨年夜告白失败后,舒旎旎直接被顾深列入“死亡名单”。具体表现为:漠视、无视、死亡凝视。 “每次对上顾深的视线,我都觉得他想杀了我。”舒旎旎扯着谈樱袖子,一脸子的绝望。 “那就不对上他的视线好啦。” 谈樱这个傻白甜,回答也开朗的令人绝望。 舒旎旎叹息,准备着野餐需要的日式饭团。 在团状米饭中央包进梅肉碎和肉松,左手托住饭团,用右手边转动边捏成饱满的三角形状,再把捏好的饭团放在切成长方形的紫菜中央,从两侧卷起包住,在饭团头部放上一丁点鲑鱼。 最后把一只只饱满可爱的三角饭团摆进餐盒。 旁边谈樱在榨果汁,五颜六色的鲜榨果汁由椭圆形玻璃杯盛着,煞是好看,全被规整地放进便携式冷藏盒。 两个人一大早五点半爬起来制作野餐的食材,到现在野餐篮里已放满了饭团、海蛎煎饼、烤鸡胸肉片、新鲜水果串串、小点心等等,瞧着就丰盛美味。 野餐活动由谈樱这个想写生的文艺少女提议,女盆友奴段修与举手附和,电灯泡专业户舒旎旎强行凑热闹,为防止女盆友被好闺蜜“撬墙角”,段修与臭着脸又喊上顾深和一个同龄男生。 春暖花开,万物复苏,正是恋爱的好时节,舒旎旎觉得今天简直是个天赐的好机会! 八点一到,谈家大门响起铃声,二十四孝模范男友段修与先是跟在家备课的丈母娘沈宜打好招呼,接着进厨房指使身后两个少年拿食材,自己跟着谈樱上楼拿写生装备。 舒旎旎直接忽略陌生男士萧君珩,满眼只有面瘫脸顾深。 “顾深,给你拿这个。”她挑出最轻的一个篮子,笑容可爱中不失谄媚。 顾深鼻中哼出一个字眼,冷着脸接过。 舒旎旎寻思,幸亏这是顾深,要是换做其他男的敢这么拽,她早一脚踹边上去了。 野餐地点在京都外郊的玥珑湖森林公园,沿湖有片大草坪,湖畔杨柳依依,岸边怪石参差,景致怡人。玥珑湖呈狭长貌,草坪的对岸是片树林,正值四月末,粉色桃花与雪白梨花偎依盛放,水色天光,缤纷倒影,美不胜收。 西岸草坪限流,除了几对来此拍婚纱照的新婚情侣和几组小家庭,基本没什么游客,环境清闲又惬意。 很适合写生。 谈樱和舒旎旎先指挥三个男生铺好野餐垫,再铺上野餐布,依次摆放好食物和饮料,用餐前颇有仪式感的拍照留念。 段修与最近学了点摄影,支好三脚架,调好设备,拍出来的照片像模像样。 光吃饭没意思,舒旎旎身为气氛女王早就琢磨好几个小游戏。 “咱们就玩‘我有你没有’怎么样?每个人轮流说五件只有自己做过,别人没做过的事,但场上要是有人做过,就必须收到惩罚。” “我加盟!”谈樱双手支持好友,接着从背包里掏出提前准备好的五个充气小气锤。 段修与眼角抽了抽。 “我说你怎么不让我看包里的东西。” 谈樱神秘一笑。 这不是个简单的游戏,她将在其中起到重要的助攻作用! 五个人的座位被两位心机少女安排一番,谈樱右手边是舒旎旎,舒旎旎右手边是顾深,再次是顾深和段修与的发小萧君珩,最后到谈樱左手边的段修与。 谈樱自告奋勇开局,为了帮旎旎获取情报,她小脸都豁出去了。 谈樱伸出五指:“我接过吻。” “……” 段修与盯着少女佯装镇定的小红脸,拿起小气锤轻轻在她脑袋敲了一下。 这不明摆着找锤么。 早上他和她在卧室才偷偷啵啵过。 谈樱还挨了萧君珩一记锤。 旁边舒旎旎努力抑制上扬的嘴角。欧耶,顾深没跟人接过吻啊啊啊! 谈樱:“我跟女孩子抱抱过。” 在场除了舒旎旎:“…………” 忍辱负重的谈樱又挨了段修与和萧君珩一记锤,舒旎旎也偷笑着轻飘飘砸了她一下。 欧耶!顾深没跟女生抱抱过啊啊啊! 谈樱:“我谈过恋爱。” 段修与:“……” 樱樱,是特别喜欢被气锤敲?? 萧君珩也心情复杂,他敲了段修与女票三下,晚上回去会不会被他拿拳头敲破脑袋? 只有舒旎旎捂嘴偷笑,嘿嘿嘿,顾深没谈过恋爱!嗷,禁欲的高岭之花什么的实在是太迷人了! 注意到舒旎旎频频偷笑小动作的顾深,唇瓣不着痕迹抿了抿。 谈樱揉了揉静电带起的头发,继续道:“我喜欢旎旎。” “……” 场面一片寂静。 这次谈樱总算没有被锤。 舒旎旎上扬的小嘴角耷拉下来。 哼,该死的顾深,果然是不喜欢她! 顾深握了握黑色流星气锤的握柄,垂眸掩住眼底神色。 总算熬到最后一个,谈樱弯唇笑了笑:“我有暗恋的人。” 萧君珩“嗯”了下表示质疑:“这不对吧,难道你背着与哥在精神上给他戴了绿帽?” 段修与眼一深,抡起气锤使劲往他头上敲,直砸的萧君珩嗷嗷求饶,“我就随便一说!口误口误!” 为保游戏正常进行,谈樱胡诌解释:“我确实暗恋着阿与啊,他一直以为我不太喜欢他,其实不是的。” 段修与:“……” 他什么时候这么以为过? 校霸的自信不需要解释,他分明一直坚定不移的认为谈樱是爱惨他的! 迫于谈樱的眼神暗示,段修与保持沉默。 本以为就这么过去,一直没拿起过气锤的顾深,忽然拿起气锤。 谈樱猝不及防地被砸了一下。 “……” 仿佛听到什么心碎的声音。 段修与和萧君珩都有些微讶,舒旎旎的表情更是错愕,由不可思议渐渐变为痛心疾首。 什嘛!她的高岭之花居然是不动声色的暗恋系!!是谁?!是哪个找死的女生!! 舒旎旎捂着心口,心痛之余又觉得顾深更迷人了是怎么回事。 好想把他那张死人脸按在怀里摩擦摩擦,嗷! 她琢磨着一会儿要不要玩真心话大冒险,一定要想方设法问出顾深暗恋的女生是谁,她必须要把这该死的暗恋掐死在摇篮中。 按座位顺序,“我有你没有”游戏轮到舒旎旎。 舒旎旎大杀特杀,气场全开,满草坪回响着她荡气回肠的声音。 “我喜欢顾深!” 全场:“…………” 顾深冷酷地拿起气锤,重重在舒旎旎骄傲的笑脸上砸了一下。 “……”自己喜欢自己,好像也没什么毛病。 可怜舒旎旎被砸,还笑得风情万种。 “我给顾深写过情书!” “…………” “顾深打篮球时,我给他送过水!” “…………” “我连着一个月不带重复的给顾深送过早餐。” “…………” “我给顾深告过白,被拒绝了,但我不会放弃。” 明明是个游戏,舒旎旎却玩出大型表白现场的气势。不知道顾深和她关系的萧君珩,震惊地无以复加。 作为一个女孩子,追求男生到这种份上,谈樱自认再给她三十个青春她也做不到。有人会觉得不值得,掉面子又掉里子,可既不是那局中人,焉知非福? 荡气回肠的表示完,舒旎旎若无其事地坐下,谈樱自后伸出手,握住她微微发颤的手。 顾深太冷了,全程置身之外,轮到他该玩游戏还是玩游戏。舒旎旎小小失落了下,用完餐,又活蹦乱跳地喊他和萧君珩去湖边玩竹筏。 谈樱在湖边写生,段修与不想留下她一个人,拿了钓鱼装备在她前头的湖岸钓鱼。 “你怎么不去玩竹筏,钓鱼不嫌无聊?” “跟他们玩有什么意思。”他环臂站在她旁边,看她画着对岸的影绰美景。 午后绚烂的阳光洒在她肩侧,勾勒出少女白皙温柔的脸颊,段修与头一偏,轻轻在她面颊落上一吻。 谈樱险些涂错位置,绯红着脸推他:“钓鱼去,别在这边骚扰我。” “那你先亲我一下。”他笑着指了指嘴唇。 谈樱水汪汪的眼像蒙了层雾,含羞带怯地观察了下周围,踮起脚尖。 “你、你低下来点。”她羞赧的小声道。 他身体站得笔直,个子又高,她踮起脚都亲不到他的唇。 段修与勾唇笑了笑,稍微弯下身。 位置刚刚好够她垫起脚亲到他。谈樱撅起嘴巴,在他唇上碰了一下,脚跟还未落地,段修与手臂一紧,将她牢牢抱的满怀。 “现在轮到我了。”他低笑着蹭蹭她鼻尖,哑声说:“法式热吻送你。” …… 远处岸边小情侣哝哝依偎,美得好似一幅画卷。 湖上舒旎旎抓着根船桨,踩着竹筏哇哇直叫,也不知是不是这竹筏滥竽充数质量堪忧,站在上面维持平衡都显得格外艰难。 方才萧君珩借口去厕所消失了,舒旎旎和顾深在竹筏上等,风一吹,就把竹筏垂离了岸边,沿着水流缓缓前行,飘到河道狭窄的一处。 河道两岸是漫无边际的竹林,安静的只有鸟鸣虫叫,漂着漂着,竹筏不动了,舒旎旎拿船桨划了划,还是不动。 再看顾深,安静地坐在竹筏另一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道士打坐。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又是孤单寡女,舒旎旎福至心灵,笑眯眯地靠近他,“顾深,我不会划船,接下来只能靠你把划回去啦。” “你别过来。”顾深冷冷开口,“竹筏承重不均会翻。” “……”舒旎旎腿僵在原地,不敢过去了。 过了会儿又笑嘻嘻道:“要不你往中间坐点,我也往中间坐,咱俩聊聊天。” 打坐顾深垂着眸,没理她。 软的不吃,舒旎旎往他那挪了一步,“那你告诉我你暗恋的女生是谁怎么样?” “……” “你不说,我就过去了啊。” “随你。”顾深冷冷吐出两字。 舒旎旎还真不信那个邪,大刺刺往前踏两步。 竹筏狠狠晃了晃,地震似的。 她尖叫一声,抱头蹲下,“妈呀,不会真翻吧,我不会游泳!” 瞧着她怂样,顾深唇角动了动。 “顾深,你会游泳吗?”她问。 顾深不搭理她。 “我万一掉下去,你会不会见死不救?” 顾深抬头,目光发冷:“我劝你不要作死。” “我问问而已,”舒旎旎嘟囔,又坏笑道:“难道你以为我真会为你殉情?顾深你这就有点自恋了啊。” “……” “要不跟我说说,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孩子?” 顾深总算有所动静,冷笑:“反正不是你这样。” 被一万次扎心的舒旎旎郁闷地呼了口气,她发誓,等追到了顾深,一定要狠狠把他甩了!哼! “那到底是什么样?”她笑着追问。 顾深睨来一眼:“和你无关。” “……”舒旎旎懊丧地坐下踢了踢脚,“顾深你怎么就这么难追,我哪里做的还不够吗?给个建议呗。” 她小声嘟囔,“再这么拽,我可就真放弃了。” 对端安静良久,缓缓传来顾深冷淡的声音。 “......你以为我会给你机会让你甩了我?” “做梦。” “!!!” 舒旎旎目瞪口呆。 卧槽,他是会读心术还是会算命,是怎么察觉她这点暗搓搓的小心思的?! 舒旎旎一开始确实只是抱着粉霸花cp的初衷注意顾深的。 可到后来,她鬼迷神窍般越来越关注他,不自觉记住他的喜好,他的习惯,晚上做梦会梦到他,连霸花这对由她亲手塑造的cp都想拆散。 这种迷恋愈发严重,看到女生给他告白,她会吃醋,看到他身边围绕着异性,她想发疯。 直到班上几名同学安慰表白顾深被拒的女生,她嚣张的表示要为人家出头——追上顾深,再把他狠狠甩了! 这种行为中二又脑残,还糅杂着她不为人知的私心。可正是打着这种“正义”的名头追人,她像是披了个护身马甲,所向无敌,像只打不死的小强,在顾深面前越挫越勇。 她隐约觉得,似乎开始的那一步就走错了。 只有谈樱知道,她是真喜欢顾深,喜欢的不得了。 她恨漠视她的顾深恨得牙痒,每次气急败坏地真想追到手一定要狠狠下他一次面子。可她又爱他这种漠视,像朵开在她心尖尖上的高山雪莲。 舒旎旎的 第195章 请讲给我听吧,所有的一切(回忆十 谈樱的生日在阴历五月,正好是个周末,段修与一大早跑来谈家找她,捧着一束黄灿灿的向阳花。 她把花插在客厅的花瓶,开心之余有一丝说不出的郁闷。这么早过来找她,结果就送了一束花? 谈父谈母刚好都在家,直夸小年轻浪漫又体贴,父母如此开明,谈樱是大大的囧,红着脸上楼换睡衣,穿了条新买的一字肩连衣裙跟着段修与出门。 谈父还在后面喊:“下午六点之前到餐厅哈,不能让长辈们等太久!” 谈樱囧地拉着段修与走得更快,他在后面低低的笑。 “我们去哪里?”她问。 “到了你就知道。” 谈樱走了几步,看到门口停着的机车:“……” “你等等,我上去换个裤子。”再穿着裙子坐机车,她可能会死。 谈樱囧着脸跑回家,又囧着脸更快的跑出来,许是又被父母开了玩笑。除了校服,她极少穿裙子以外的东西,这次换了件不规则露肩短袖,粉嫩嫩的荷叶边样式,下搭七分牛仔裤和白色休闲鞋,腿纤长笔直。 段修与眼眸微亮,夸道:“很好看。” “上衣是我自己设计的~”谈樱得意的笑。 “乖乖真厉害。” “……” 在他的低音炮彩虹屁中,机车一路疾驰,远离市中心来到边郊的一处农场。 谈樱以为在生日这天可能要体验一天“别有生趣”的田园生活,还没脑补完,段修与脚一偏,把她带到农场的另一处。 狗舍。 远远都能听到音色各异的狗吠声。 狗舍前的大院,几只狗子撒泼奔跑,瞧着来了新客人,汪汪叫着跑过来,模样比狗舍主人还热情。 谈樱双眸亮得惊人。 原来她真正的礼物不是那束向阳花。 “我们一起养只小东西,”段修与在院中停住,垂眸认真的看着她,“我们一起养。放你家我家都好。” 谈樱握紧他的手,水眸亮晶晶,闪过水光。她一直想养只狗狗,可是哥哥对狗毛过敏,家里就从没养过。真没想到养狗狗的小小愿望,有一天竟被他实现。 狗舍里有很多刚出生没多久的小狗,谈樱迫不及待的进去,在围栏和小笼子里看来看去,一会儿喜爱的摸摸毛茸茸的小泰迪,一会儿被小柴犬萌的细声低呼。 挑来选去,纠结的晃着他胳膊:“我们以后也包养个狗舍吧,再租个小动物园,养羊驼!养熊猫!养梅花鹿!” 段修与捏捏她的脸,笑着附和:“要不要再买个水族馆,给你养海豚!” “好呀!”谈樱笑得眉眼弯成细月牙。 狗舍主人看着俩异想天开蜜里调油的小情侣,心情复杂,宛如生吞了一整个柠檬。 谈樱左挑挑右选选,最后在一个笼子前蹲下,毛茸茸雪团子似的小家伙在垫子上拱来拱去,察觉到有人看它,雪团子抬起小脑袋,黑碌碌的眼珠萌萌哒哒的和她看了个对眼。 小狗撒娇似的叫了声,谈樱腿一软,差点被萌哭。 “我要它,这只小萨摩实在太可爱了。” 狗舍主人哈哈大笑:“都说白色德牧小时候像萨摩,而萨摩小时候像熊,我有很多顾客跟你一样把德牧认成了萨摩。” “啊?”谈樱有点懵,抱起雪团子撸了撸,像是没听懂他说的话。 段修与解释:“这狗是白色德牧,fci官方名称白色瑞士牧羊犬,是德国牧羊犬的后裔。” “德牧小时候长这样?”谈樱很惊讶,手挠挠小狗的下巴,实在无法把它和威风凛凛的黑背联系起来。 难道因为毛是白色,所以显得更可爱温顺些? 狗舍主人嗅觉敏锐的把白色德牧的起源、性情及它的祖孙八代通通介绍了一遍,末了推销道:“小姑娘眼光真好,纯种白色德牧十分稀有,我家也只有这一只,这狗聪明又忠心,很好养。” 不用狗舍主人推销,谈樱早就心动不已,抱着怀里的小狗狗,眼巴巴看向段修与。 段修与心间荡漾,揉了揉她脑袋,淡声说:“就要它了。” 狗舍主人高兴坏了,白色德牧价格高昂,这下可赚大发了。 有了狗子,谈樱化身护崽的小奶妈,跟着狗舍主人了解养狗的相关注意事项,还买了本指南书,热血来潮下挑了一堆狗宝宝要用不用的东西,最后嫌狗舍的狗狗用品不够精致,蹲角落里搜查出市中心一家风评不错的宠物店,两人风风火火的过去,精挑细选一番后,让工作人员打包送到谈家。 傍晚到达举办生日会的餐厅,沈宜和康萝芮见到宠物便携包里蠕动的小生命,纷纷吓了一跳。 谈樱笑吟吟地给她们介绍:“它叫hassam,是只白色德牧男宝宝!妈,恭喜你喜提外孙~” 沈宜:“…………” 舒旎旎见到狗子后问:“为什么它叫hassam,叫雪团雪球不是更可爱。” 谈樱一本正经:“因为我喜欢的一位印象派画家叫施尔德·哈森。” 舒旎旎:...emmm....... “而且hassam后面发音有点像萨摩,我一开始把它当成萨摩了。” “……” 谈樱的十七岁生日并没有举办的很隆重,只是请了康萝芮一家四口,还有谈樱的朋友,谈父选了家私密性极高口味出众的中餐厅,私人包间,大人一桌,孩子们一桌。 远在美国的谈驹白也特意回国给妹妹过生日。 谈驹白不过十九岁,介于青年与少年间的男生穿着休闲小西装一出场,青涩又透着几许成熟男性魅力的长相立马赢得女孩子们的低呼。 坐在谈樱旁边的凌孜萌激动的要哭,小半年没见,驹白哥哥又帅了! 谈樱当机立断,拉着哥哥坐到她和凌孜萌之间。 “哥,你给我带了什么礼物?” “张口就要礼物,你哥我还没礼物魅力大?”谈驹白挑眉,嘴唇一撇,佯作不高兴。 “没有,我就是好奇。”谈樱晃着他胳膊撒娇。 哥哥一出现,完全失去存在感的段修与脸黑了黑,淡声道:“你哥可是两手空空进来的。” 谈驹白像是才发现他,隔着谈樱拿眼斜他,“这是哪位,不知道叫大舅子?” 段修与冷嗤一声,手背在脑后往椅子上一靠,“个头高过我,我就敬你一声舅子。” “……”谈驹白好歹一八三,却被他语气讽刺成小矮人的架势。 他们从小认识,就是一直都不对盘。妹控哥哥碰撞上妹妹的小竹马,天雷勾地火的第一场架在十三年前就拉开序幕,具体表现为争夺小谈樱的“妹妹使用权”、“妹妹关注权”、“妹妹占有权”。 现在,他妹妹被段二成功勾搭走,得知消息的那一刻,谈驹白诡异地产生出人生中前所未有的巨大挫败感,宛如遭遇到毁灭性打击。 段修与每次看他的眼神,都像在说:“嘿,最后还是小爷我赢了。” 谈驹白想把他黑眼珠子抠出来。 这边热热嚷嚷,餐桌另一边氛围却风云莫测。 因着舒旎旎和段修与的关系,谈樱也把顾深请了过来,他很给面子,居然还知道带礼物。 后来这个战机模型被段修与拿走了。 顾深坐在舒旎旎旁边,按往常,舒旎旎无不是绞尽脑汁自说自话的找话题,直到他回应为止。 今天却一反常态,不止安静如鸡,看顾深仿佛眼不对眼,鼻不对鼻,偶尔跟着谈樱那边笑,插科打诨讲几句话,就是不搭理顾深。 风风火火追了一年多的人,一夜之间所有的热情仿佛被机器榨干,舒旎旎在一个半月前突然的绝口不提顾深,不再绞尽脑汁在顾深跟前刷存在感。 临近高考,高三生大多学业繁重,舒旎旎不再刻意出现,两人班级同在一层楼,居然也有一个半月没碰过面。 这种陡然的抽离,顾深在最开始前三天就察觉到了。 谈樱也问过她,“你跟顾深闹矛盾了?还是马上要高考,觉得压力过大?” 舒旎旎笑她:“你看我像是怕高考的人?” 舒旎旎和谈樱一样也是艺术生,不过她学的是表演,央戏都考过了,在一中上了这么多年学,文化课不就不算差,毫不夸张的说,就算考前俩月撒丫子的玩,考试时闭着眼她都能考过。 “我就是烦,不想追了,没意思。以后上大学学校里大把大把的帅哥让我抓,何必吊死自己。” “......突然间觉悟的如此透彻,我有点害怕。” 舒旎旎白她一眼:“追了一年多都没可能,以后毕业各回各家,面都见不到更别提谈恋爱。注定没可能,我再掏心掏肺不是贱是什么。” 她说的洒脱,眸中微闪而过的泪光却暴露了真实情绪。谈樱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她觉得,顾深对舒旎旎其实是不同的。 除了舒旎旎,再也没有第二个能让顾深心情起起伏伏,脸色千变万化的女孩子。这是段修与的原话。 当然舒旎旎说的话,谈樱也旁敲侧击传到给顾深。 作为两人的朋友,她只能帮到这里,剩下的只能看他们的个人意志。 虽潇洒的说了放弃,可现在顾深冷冷清清坐在她旁边,稍微动下胳膊就能碰到他,顾深淡漠的就像个没事人,一如既往的沉默,还会给右手边的谈时夹菜吃。 她的追逐,她的喜欢和她的放弃,根本就是个笑话。人家不在意你,管你是喜欢还是讨厌呢。 舒旎旎心中窜起无名怒火,借口上了趟洗手间,回来时选了个离顾深最远的空位置坐下。 那话怎么说,眼不见为净。 远远的,顾深捏紧手上的竹筷,不着痕迹的在舒旎旎笑脸上快速掠过。 吃完饭,年轻人们又闹着要去k歌,谈父谈母和段父段母只好同意,没跟着他们去凑热闹。 注意到内向腼腆,好似小透明人孤单落在最后的段知非,谈樱特意走过去温柔的邀请:“知非,你要不要和哥哥姐姐一起去唱歌?” 段知非怯怯露出一抹笑,点了点头。 对段修与来说,段知非只是家中填补他空缺凭空冒出的养女,和她相处不过三年,兄妹之情是淡,大抵还是有点哥哥的样子。 “樱樱,我妹她有手有脚,牵着干嘛,又不是小孩子。”他大步走来,虽是玩笑的口吻,段知非好似很怕他,忙咻地一下把手从谈樱手中抽回去。 谈樱有点错愕,反应过来后笑着拿手拍他:“连小女孩都欺负,真不要脸。” “要牵就牵巨婴。”段修与将不要脸贯彻到底,托起她的手,十指相扣,在她细腻光滑的手背上轻轻吻了一下。 段知非呆呆望着面前如胶似漆,金童玉女般的少年少女,悄悄拽紧裙摆。 二哥原来也有温柔的时候呢,真羡慕谈樱姐姐。 …… 在大学新生报道的前一天,舒旎旎脱单了。 按舒旎旎的说法,谈樱生日那晚,顾深把她堵在了安静无人的走廊尽头,大手紧紧攥着她胳膊,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两人大眼瞪小眼瞪了足足十分钟,到最后都一句对话都没有。 舒旎旎搞不懂顾深什么意思,可能喝酒上头脑袋被门夹了。他哑巴,她也会装哑巴。 高考完那天,大家伙一起聚会,顾深又把她堵在会所走廊的尽头。 “再追我一次吧。” “……” 不说话就算了,一开口怎么这么想给他点个蜡,听听这是人该说的话么! 舒旎旎憋了许久,当即狠狠推他,张开破骂:“我是有斯德哥尔摩综合征还是咋,你有病吧,有病找别人治,别出现在我面前骚扰我!” 骚扰的她脑袋发胀,鼻子发酸,心口还特么发疼! 顾深眼眶发红,像只隐忍不发的野兽,死死盯着她:“舒旎旎,是你先来招惹我的。玩弄够就跑,凭什么?” 玩、弄?! 舒旎旎不可思议。 他一副被人蹂.躏过的病娇模样是怎样,舒旎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你你,我我我什么时候玩弄过你!”她结巴道。 什么都没做凭空扣下这么大一顶帽子,舒旎旎憋屈。 顾深眸光落在她精致白皙的锁骨,忽然低下头,不轻不重啃了一下。 第196章 我会一直在你身边陪伴(回忆终) 丝丝异样的电流蔓延全身,舒旎旎震惊到失声,脑袋轰地一下炸开,呆滞地瞪他。 他唇角慢慢勾勒出弧度,如雪山莲花迎风绽开,昳丽又清冷的微笑。 脱口的话,让舒旎旎怀疑人生。 “和我开房好不好?” “……” 舒旎旎扇了他一巴掌。 像是灵魂或感情被亵渎,她搞不懂顾深是个什么脑回路,说话的高岭之花禁欲冷漠呐? 怕不是只喝醉就那啥的臭狐狸吧! 舒旎旎以为这一巴掌会让顾深清醒,没想到一巴掌下去,这个变态摸着自己的脸,朝她痴痴一笑。 舒旎旎脚底板到脑袋顶都麻飕飕的。 无言以对。 那晚后,顾深对她展开了猛烈的追求攻势。 活久见,她居然还有这一天!舒旎旎晚上睡觉抱着被子都能笑醒。 “你说他是不是想把我追到手,再狠狠甩掉我以泄心头之恨?”她问。 “我说你俩是不是都有被害妄想症?”谈樱极其无语,“是不是你追我赶我逃你闪的游戏特别有意思,还玩上瘾了?” 舒旎旎鼓起脸颊:“你没看我之前被顾深虐的很惨,谁玩游戏还虐心虐身!” “所以游戏权交到你手上了呀,”谈樱迷之微笑,坏心眼的建议:“你也吊他个两三年,虐他身虐他心,他要是还死皮赖脸的跟着你......” 舒旎旎期待的看着她。 谈樱摸了摸鼻子,违心的把“可能真是有病”改成了“可能是真爱吧”。 啊呸! 谈樱完全不理解舒旎旎和顾深这一对,互相爱恋干脆在一起不好吗,非要轮着藏着掖着。 还是她家阿与优秀,乖巧的像只忠心耿耿的大狼狗。 大狼狗段修与:?? 舒旎旎的严防死守于两个月后在顾深的强悍攻势下功亏一篑,新生报道的前一天,谈樱帮忙把她骗到了人来人往的天桥上。 凭栏而望,天桥对面是京都出名的写字楼,占据整面墙体的led大屏幕白天放广告,夜晚却是点亮黑夜的璀璨夜景。 而今晚,顾大少租下了整面大屏幕,只为给心爱(?)之人表白。 “这踏马是什么霸道总裁神仙爱情!?”价值千万的表白当晚还上了热搜,某柠檬网友评论道。 顾深这波骚操作,谈樱心服口服,段修与甘拜下风。 “樱樱,我明天也包下来,‘段修与爱谈樱’这六个字我让它滚动个两晚!” ......这一个两个都有病? 珍爱生命,远离智障。谈樱对独自一人去央美读书的那点失落,顷刻烟消云散。 看似冷漠沉默的顾深,用情起来浮夸疯狂,众人万万都没想到。 试问谁抗拒的了捧着一束深宝蓝鸢尾花,深情款款表白的漫画美少年! 要不是要面子,舒旎旎都想拜伏在他西装裤下。 嗷!她喜欢了整整三年的男人,终于被她勾搭到手了! 脱单当晚,舒旎旎和谈樱睡一被窝。 “你说他才追我两个月我就栽了,是不是太不矜持了?” 谈樱:“…………” 大姐,这话今晚你已经说了二十七遍!行行好,让我睡个好觉吧。 他们四人三个都在京都念书,谈樱和舒旎旎的学校只有一路之隔,校门对着校门,顾深所在的a大稍微远些,是华国最优秀的学府,距离舒旎旎的大学约莫十五分钟车程。 谈恋爱谈成异国恋的是谈樱,段修与是被保送到a大的,可他休学直接去当兵,入的还是最苦最严苛的特战部队,虽也在京都,可两人一月能见一面都得烧高香拜大佛。 高中时舒旎旎看谈樱和段修与花式秀恩爱,大学后谈樱成天看她和顾深花式虐狗,顾深家旗下就有娱乐公司,天谊传媒在国内数一数二,借着他的便利,旎旎刚入大学就被天谊签下,军训完立马有戏接,哪怕拍的是烂戏,那也是一种历练。 资源好,颜值高,有大腿抱,舒旎旎完美的避开什么潜规则、包.养、外围圈等危机,事业扶摇直上,顺风顺水。 “快夸我慧眼如炬,眼睛随便一盯,就有粗大腿伸过来让我随便抱~”舒旎旎闲暇时没事就在谈樱面前嘚瑟。 “那你抱好大腿,争取把顾深身上所有的价值汲取榨干,并琢磨好演技,以后分手了,凭着个人实力照样有戏接。”谈樱发誓,她真的是好心建议,真的没有柠檬。 舒旎旎娇滴滴的白来一眼:“我不,他这辈子都只能是我的。” 大学生活多姿多彩,谈樱的绘画和设计天赋在勤奋下大放异彩,大一时就拿下不少设计、美术大赛的大奖,轻轻松松拿到英国皇家美术学院的推荐名额。 非要挑出一件不顺心的事,大概就是十八岁的生日宴。也是她和段修与的订婚宴。 谈父和段父悉心举办,包下最高端的庄园酒店,场景布置高贵奢华,参宴的无不是达官贵人,各行各业的巨擘。这场宴会,足以满足小女生的所有幻想和虚荣。 唯一令人哗然的是,订婚的男方没有来。 谈父谈母和段父段母脸疼不疼不重要,谈樱穿着精致好看的重工纱裙在楼上沙发枯坐到宴会散场,脸色惨白的一个人回到自己在校外的公寓。 他不会无缘无故缺席,谈樱可以理解。但订婚的事宜是提前安排好的,谈樱对订婚有多期待,被放鸽子后就有多失望。沦为他人的笑柄被嘲笑是次要,谈樱满脑子想的是:我在他心里可能不再重要了。 他可能不再那么喜欢我。 以后可能会有很多类似这样,把她放在第二第三,甚至更后面位置的事情。 在订婚宴过后的第三天,段修与披着一身硝烟终于出现,被她直接拒之门外。 谈驹白跑来看望妹妹,见到他蹲守在门口,登时暴跳如雷。 “你他妈还有脸过来,我数三个数,麻溜地给我滚!” 谈驹白数三十亿个数都没用,怒火冲天地把段修与暴揍一顿。 算段修与识相,老老实实挨揍没敢跟大舅子还手。 谈樱在门口监控视频默默目睹完段修与挨揍全过程,红着眼眶默默转身回卧室。 谈樱在公寓躲了两天,终于在弹尽粮绝——没有饭吃之后,打开房门,放他进来。 谈樱捏着鼻子,第一句是:“麻烦你去浴室清理一下。” 不眠不休在她公寓门口蹲了两人,段修与整个人都跟馊掉的大米似的,脸上胡子拉碴,整个一颓废的人性垃圾箱。 “一个人狼狈的时候能有多狼狈”,她可以代替他去回答一下这无聊的问题了。 等段修与一身清爽的出来,俊脸扯上一丝讨好的笑,谈樱的第二句话直接把他打入深渊。 “我觉得我们还是分开一段时间比较好。” 她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除却红通通的眼睛和鼻子,没有一丝丝异样。 段修与的脸瞬时沉下:“樱樱,不要胡说。” “我认真考虑过了。”她一副心意已决的模样,鼓起勇气和他对视,“我们分手吧。” “……” 段修与炸了,狼似的扑过来,“不可能!你想都别想!” “可我已经想了。订婚宴都可以甩下我不管,以后不知道还会撇下我多少次呢,我为什么要受这种委屈!”谈樱哭着控诉,泪水扑簌簌地往下掉。 被父母亲人捧在掌心长大,十八岁的谈樱不过还是个娇娇女,段修与曾对她有多好,她对他的要求就有多高,自他当兵后频频被忽略,这种心理上的落差和委屈,在订婚宴被放鸽子后全然倾泻出来。 她要的是陪伴,像以前那样开心或不高兴,一通电话就能联系到他。 “我不要柏拉图式!不要靠脑补和你对话,人家上大学成天有男友陪伴,我只能没日没夜的画图做图,情人节都是一个人!” 她在他怀中哭得抽抽搭搭,“你变了。你不喜欢我了。” 段修与的心在她一字一句的控诉中撕裂成一片片,双目赤红,又涩又痛楚的捧起她泪潸潸的脸,小心翼翼吻她。 “宝贝对不起,不哭了好不好?我怎么会不喜欢你?是我不对,做的不好,你想怎么样都好,只要不分手,让我做什么都好。” 他低声下气的求原谅,却不能解释错过订婚宴的因为。他作为新人加入了一个作战小队,在滇南碰上了一窝难缠的毒.枭,那伙人不止贩du,还牵连进拐卖.人口的大案。他在毒窝卧底了两个月,才寻到一网打尽的契机,任务一完成就马不停蹄的赶回来,终究还是错过了他们的订婚宴。 谈樱气咻咻地推他,边推边抹眼泪:“你别碰我!我们分手了,不准前任亲我!” “我不亲,”他涩涩地说,“我就抱抱你。” “装可怜没用的。”她继续推,“不准抱我。” 几番推搡下,段修与的脸色越来越白,等谈樱发觉自己的手湿哒哒,抬起手发现满掌心都是血,惊得差点昏厥。 “你受伤了为什么不说!故意让我推你好装可怜是不是!” 谈樱气得咬牙,惊慌失措地找药箱,等他褪去上衣,又抹着眼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她从未想过,衣服之下的身躯是这般模样,纵横交错的伤疤集中在他的腰腹和后背,流血的那处缝了针,血淋淋的长达五厘米。 “不要哭,”他心疼地抹掉她脸上的泪,低声道:“皮外伤而已,只是看着吓人。” 谈樱见过他赤.裸上身的样子,那时身上也有一两道疤痕,绝没有现在的多。 “怎么会这样,谁欺负你了?实在太过分了。”她抱着他哭,可怜兮兮的像只被欺凌的小奶猫,“不去当兵了好不好,为什么要去当兵,我不想看你受伤......” 她的想法天真又自私,自私又惹人怜爱。段修与抱着她淡淡的笑,“小傻瓜,你不生气谁都伤我不了。” 谈樱积攒了许久的委屈和埋怨,在家庭医生过来给他重新缝纫伤口时消失殆尽。 她最怕疼,连打针时针头扎进血管的那一幕都看不得,却睁着眼目睹伤口的全过程。 在之前她一直不明白,段修与家境顶级的好,父母也疼他,哪怕无所事事坐吃空山继承下来的财富都足够他挥霍几辈子,为什么偏偏选择走最苦的路,行走刀刃之上。 此时注视着他隐忍又坚毅的脸庞,谈樱隐约之中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他很优秀,富有责任心,有理想有担当,他的肩上不只他自己,还肩负着他所爱的人和身后的家族。段家代代出军人,轮到他这一辈,段家手握重权的老爷子早早就盯上了他,从小拿他当接班人培养。 他们已经成年,不再是小孩子了,从前谈谈恋爱学学习单纯又安逸的小日子早就是过往云烟。大人的世界,复杂而多变,从前有父母替他们负重前行,现在轮到他们担当重任。 段修与早就意识到这一点,在他身边,她却像个任性又娇气的孩子。 谈樱握紧拳头,这一刻心情从未如此明朗。 她爱他,从他出现在她生命的那一刻,世界上所有的浪漫与美丽都不及他的笑容一丝半毫。他耐心带着她走出自我封闭的世界,现在,此刻,她有什么理由不去包容他的世界? “阿与你答应我,永远永远都不可以离开我。”医生走后,她坐在床边铺陈的地毯,攥着他的手,仰头看他,“你要保护好自己,不可以比我先死掉,我还要跟你结婚,生两个宝宝,你要跟我一起看我们的宝宝长大、谈恋爱、结婚、生宝宝......绝对绝对不可以丢下我!” 他轻轻抚开她眼角的泪,笑容温柔缱绻,“我答应你,我的小宝贝。” 谈樱朝他笑得更绚烂,扑进他怀中,避开他的伤口,紧紧相拥。 过往如云烟,他们相恋的每一天都是甜多于酸,仅有的一点点酸涩,来自分离两地的思念。订婚宴后来又盛大的举办了一次,像是要补足前一次错过的遗憾。 相爱的日子,没有争吵,没有误会,没有第三者插足,甜甜蜜蜜顺风顺水。 直到那场爆炸案发生。 他在所有人的记忆中死去,她绝望抑郁,又被恶人绑架囚困。后来父亲谈绥被查,坠楼身亡,风光霁月的哥哥被诬害锒铛入狱,母亲和弟弟被逐出谈家,黑暗铺天盖地卷来,到她死时终了。 除了爱。 所有的一切,像是个庞杂又残忍的阴谋...... 第197章 干掉他,一了百了 浑浑噩噩浮沉许久,一场盛大的梦似乎花光她所有气力。 谈樱睁开眼时,窗外朦朦胧胧,窗纱轻掩着,也不知是清晨还是夜晚。她低吟一声,头疼欲裂,鼻间充斥着消毒水的气味,是令人讨厌的味道。 脑中断断续续的梦,犹如牵引绳把她碎裂的记忆一点一滴地串起,她隐约记起什么。 这些曾被彻底遗忘的记忆,如座巨大绵长的山脉,压得她不堪重负,悲恸欲绝。她挣扎着坐起,想寻找些什么,又因体力不支狠狠摔下病床。 舒旎旎推门进来,看到谈樱坐在冰凉凉的地上,抱着膝盖正在哭,像个无家可归的孩子缩在角落,独自舔舐伤口,她心猛地揪起,踉踉跄跄跑过来。 “你怎么啦?快点起来,地上凉死了。” 她扶住谈樱的手,发现她胳膊纤细的厉害,瘦弱的小身板连最小的病号服都撑不起来。舒旎旎心口堵得慌,眼泪也跟着往外跑。 “你哭什么啊?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去叫医生,你昏迷了整整两天,我都快担心死了。” 谈樱抓紧她的衣袖,凑在她怀里低泣。 “旎旎、旎旎......” 她唤着她的名字,其他一句话也不说。 被她遗忘的记忆,还有许许多多也和旎旎相关,她们的关系也比印象中更加亲密。 好像但凡跟段修与扯上关系的事情,都被她忘得一干二净。 为什么? 为什么她会忘掉他,又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想起来? 谈樱躺回床上,沉默的闭了会儿眼,直到医生过来,给她扎针输液后出去,才又睁开眼。 舒旎旎陪她说了会儿话,又道:“我得回剧组了,等拍完我那份戏,我就过来陪你。” “嗯。”谈樱点点头,默默注视着她。 那双被泪水洗刷过的褐眸,纯净的无可救药,舒旎旎一女的看了都有点承受不住。 她笑了笑,“你现在这样子,特别像你高中那会儿。” 谈樱跟着笑,目送她出门。 窗外已经大亮,大把大把的阳光照进来,看样子又是一个火热的大晴天。 没多大会儿,尹吉拉过来看她,手中拎着一大袋零食。 “檀樱,你真的醒啦!”小同桌兴奋地手舞足蹈,“太好了,你以后可得注意身体,这病来如山倒,我可吓死了。” “说好跟你一起旅行,我却生病了,”谈樱有点歉疚。 “没关系,身体好最重要。”她把零食放到床头,拿出一盒草莓,“我给你洗洗啊,喂你吃。” 尹吉拉去卫生间洗草莓,谈樱翻出手机,段修与的对话框信息依然停留在几天前。 【宝贝,不要生气,我错了】 【樱樱,我要出任务,有事找洛九或子渊】 这几天她发高烧昏迷不醒,想来他还不知道,这一走,又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 谈樱满脑子混乱,又是甜蜜又是难过。惊讶他兜兜绕绕认出了她,惊讶她丧失了记忆却再次跟他走到一起。脑中浮现的记忆,似乎还停留在那年眼睁睁看他被火光吞噬的沉痛一幕。 可现在,段修与活生生的在她身边。 他是和她一样,获得了新生的契机?还是当初根本就没有死。 谈樱满腹疑问,最错杂的是如今已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面目面对他。没有记忆前,她承认她对他有好感,重拾记忆后...... 她虽是谈樱,可再也不是几年前的谈樱了。 她的灵魂和心灵,脏得一塌糊涂。 谈樱攥着背角的双手不住发颤,余光看见尹吉拉拿着果盘出来,她掩下情绪,扬起淡淡的微笑。 两人只定下一周的行程,谈樱生病后旅行计划全部打乱,大后天尹吉拉就要去上补习班,不能在d镇逗留,而谈樱还有事情要做,只能让她先回南城。 尹吉拉第二天上午就出发,谈樱让洛九开车把她送到临市的高铁站。 时间闲置下来,谈樱不想出门,就在舒旎旎的总统套间画画,画架支在落地窗前,一抬眼就能俯瞰整个d镇的夏日绝景。 舒旎旎傍晚回来,推门就看见她着一袭垂至脚踝的白色吊带睡裙,赤脚立在画架前端作画,室内飘着淡淡的化学味道,杂糅着充盈冷气袭来。 谈樱很专注,连轻微的开门声都没听到。舒旎旎换上拖鞋,轻手轻脚的走过去。 白色画布平铺展开,和她预料的风景画作不同,画卷上轮廓分明,线条流畅利落,是一张传神的人物肖像。蓬松有型的短发,额头饱满,剑眉长飞入鬓,凤目漆黑有神,画中人侧着脸,头稍低,温柔的注视着某一处,唇角微微上勾,看起来桀骜又青涩。修长脖颈没入黑色短袖中,与画作的整体色调融合。 谈樱正托着调色盘上色,虽是个完成度还不到四分之一的作品,舒旎旎依然能看出来,画上的人,是少年期的段修与。 她向来崇拜印象派和抽象艺术风格,这次的画却是超级写实,纯粹客观而又真实的再现她脑海中的少年段修与。 舒旎旎再度感慨她有双化腐朽为神奇的手,在旁观摩了会儿,又打电话让助理订餐,晚上就在附近的餐厅吃饭。 等换了身衣服出来,谈樱今日份上色已经搞完,坐在沙发上望着画布发呆。 “走吧,咱们去吃饭。”舒旎旎出声提醒。 谈樱点点头,眼看她穿着睡衣就要出门,舒旎旎忍不住抽了抽嘴巴,“你不换身衣服?” “……” 总感觉病了一场后,谈樱就变得有些奇怪。 难道发高烧把脑子烧坏了? 舒旎旎立时决定把预定的香槟鸡尾酒通通撤下,换成热开水。 因为提前预定好,她们一到餐厅就有菜肴陆陆续续上来,谈樱看着桌上冒着热气的开水,眉头皱了一下。 “不喝饮料吗,把服务员叫来点果汁?” “不用不用,”舒旎旎连忙制止,“你身体不太好,多喝热水。” “……” 她什么时候身体不太好了? 谈樱深深注视她十秒,拿起刀叉,低头切牛排。 “和我说说你和顾深之间的事吧。”她叉起切好的牛排,像是不经意的说。 “怎么,突然对大明星的情史充满了好奇之心?”舒旎旎贼笑着上扬嘴角。 谈樱吃完嘴里的牛排,又叉起一块,“我失踪前,你们俩感情不都还不错,为什么分手?” “你想起来之前的事了?!”舒旎旎惊讶。 “一点点。” 舒旎旎单手拄着头,好奇地上下打量她,谈樱的表情淡定到没有任何情绪的起伏。 对缩小变成十七岁少女的好友,她也不想隐瞒什么,风情万种的拿起桌上的玻璃杯,啜口温开水,闷声笑了笑。 “我把他甩了,并附送他一坨坨绿帽。” “…………” 信息量过大,谈樱叉子上的牛肉险些震掉。 淡定与惊讶的情绪让她脸色看起来很古怪。 “为什么要这么做?”她问,“什么时候的事情。” 舒旎旎一手搅拌着盘里的意面,眼神出走,迷离茫然,像陷入某种回忆之中。 她和顾深的感情其实一直不错,只是家世差距略为悬殊,这一点在大二后体现的越来越明显。她家只不过是个富足的中产家庭,而顾家在京都赫赫有名,涉足政商两圈,顾深的爷爷更是坐在权力一把手的位置。 那样的高知豪门,是瞧不起出身平平学历平平的人的。舒旎旎讽刺一笑,回想起三年前的事,只觉得她和顾深之间狗血满满。 两人恋爱谈得光明正大,顾深的母亲却看重了一位名当户对的海龟名媛,背着顾深找上她,要求她立马和顾深分手。支票有,源源不断的剧本资源合同也有,端的也是高贵傲慢的贵妇形象。 舒旎旎什么性格?自尊心强的一批,性子急又冲动,这赶上门来送侮辱,谁他妈还管礼义廉耻教养,她当场发飙,泼了顾深妈一鼻子水,甩头走人。 好了,未来婆婆得罪透彻,基本和顾家的高门槛say谷拜。 她喜欢顾深,当然舍不得分手,他妈找过她的事情也没说,本想就这么过去,没想到又“偶遇”到顾深和那位名媛千金的相亲现场。 公共场合,作为小明星,理智还是要的。舒旎旎很现实,知道当时的自己根本无法与顾深匹敌,正常男人怎么会为了区区一个女人反抗养育他的父母,抛弃将要继承的皇位?不等顾深开口,她就审时度势的选择——绿了他! 你他丫敢背着老娘相亲,老娘让你头顶一片呼伦贝尔大草原!追舒旎旎的富二代并不少,她象征性的约了几个会,共同出入下酒店,终于有眼不拙的小狗仔拍到照片,公布在网上。 大概是天谊公关太强,也或者是为顾全顾深的颜面,那点模糊照片就像一滴雨落入大海,连个小水花都没激起来。不过顾深还是知道了。 那段时间但凡顾深约她出来,她都用没空推脱,转身就和别的男人约会,只要留个心眼,都能察觉到她舒旎旎在马不停蹄地绿他顾深。 她有多爱他,就多恨得牙痒痒。 顾深也恨地牙痒痒,两人大吵一顿分了手,隔了一个星期就传出他和那位名媛订婚的消息。 她狠,顾深能比她更狠。 看样子是她甩了顾深,可舒旎旎的脸火辣辣的疼,顾深早在背着她去见那位名媛时,在心上就把她甩了。 此后两人老死不相往来,等舒旎旎接了个阴狠毒辣绿了自己相公和隔壁老王偷情被当众捉奸千刀万剐死去的女炮灰角色时,特么才反应过来,她还是天谊传媒的艺人。 也就是说,她得罪的不止是前男友,还是她的顶顶头上司!生杀大权捏在死对头的手中,呵呵。 “你说我是不是蠢透了。”讲到这里,舒旎旎瞳光发散的拍了拍自己的脸。 谈樱面无表情,把切牛排的银刀往餐桌上一扣,弯唇。 舒旎旎差点被她冷艳无情高贵可怕的瑰丽笑容闪瞎钛合金狗眼。 “不止蠢,还作死。”谈樱对上她目光,“既然选择作死这条路,为何不做的干脆些?” “......哈?” “干掉他,一了百了。” “…………” 姐妹儿,烧还没退呢? 这会儿,对面的谈樱好似一位从荒废古堡中走出的少女,手指在银刀上轻柔抚摸,语调冰凉缓慢。 “若你想,我能想出至少三个方案,无声无息杀了他。” “…………”樱宝这是在即兴表演悬疑伦理惊悚剧场?她怎么有点...害怕呢? 谈樱是认真的。 哪怕想起过往的事,在她心里当然好友第一重要,听旎旎口述,再联想后来那些在阿飘生涯时看到的事,顾深的渣男形象彻底在她心中根深蒂固。而她,最厌恶憎恨渣男。 谈樱又想到关键点,“顾深这么渣,你为什么又和他扯上关系?” 看舒旎旎这几天的表现,像是对顾深纠缠不休。 舒旎旎的表情一下子耸搭下来,又丧气又无望。 顾深是她的上司,想跳槽违约需要付出高额违约金,那时的她负担不起。她后来机智的选择隐忍不发,在网上靠着自己积攒了一批人气,老老实实在学校上课,半年后有位导演拿着剧本找上她,给她的演艺生涯带来了转折契机。靠着那部剧,她凭着演技和人畜无害的清纯脸蛋,一跃列入当红小花旦行列,火得风风光光。 再见到顾深,是在庆功宴那晚,顾深有钱,投资了他们的剧,导演自然要请他过来。她那晚喝了酒,见到顾深就心气不顺,在走廊上狭路相逢,印象中是把他臭骂一顿,醒来后却发现——她把他又睡了。 都他妈什么狗血关系。舒旎旎也觉得自己是贱,说到底还是对他念念不忘,她本想就当被猪拱了,哪想那位未婚妻找上门,高端大气的白莲花硬是把她说成是恶毒女配绿茶婊。 她的反叛心再度受到刺激,行,老娘就绿给你看!顾深那多的是好资源,她要是攀上了,事业更能顺风顺水,于是舒旎旎开始了在无限试探顾深道德底线的路上垂死挣扎。 到现在,也说不清是爱他多一点,还是爱地位财富多一些。 谈樱再度:“…………” 舒旎旎和顾深这对,真是一如既往的让人无言以对。 第198章 看电影 她没做评价,转了话题,“凌子骐你认识吗?” “呃。”舒旎旎迟钝地眨了下眼,“凌子骐......啊,他最近好像有在追我吧,卧室里那束百合就是他送的。” 和舒旎旎住在一起的这两天,早上雷打不动有人过来送花,原来送花的人是凌子骐。 这位凌子骐,正是后来和旎旎订婚的男人。 谈樱依稀记得,天黑朦胧,夜色静深,她飘浮在高空往天台俯望,旎旎纵身跳下前,从楼梯间冲出两个满身斗殴痕迹的狼狈男人。 凌子骐和顾深。 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纠葛,谈樱不明白,这辈子也不想明白。 她永远都忘不了舒旎旎浑身痉挛,身躯扭曲着可怖弧度坠落在高楼之下的那一幕。血水蔓延,她仿佛也看到了自己死亡的场景。 “樱宝?”舒旎旎唤了好几声,发现谈樱脸色惨白难看,以为她身体又不舒服,忙站起来。 “啊,我没事。”谈樱抬起头,眸底酝酿的阴暗退去。 “那个凌子骐是凌子渊的堂哥吧?”她淡笑着,“追人这么油腻,恐怕又是个渣男,你可得注意点。” “你想什么呢,我可没考虑过他。”舒旎旎翻了个大白眼。 “顾深也别考虑。”谈樱淡淡说,“离他们都远点,以后会有更好的男人出现。” 只要远离顾深和凌子骐,悲剧就可以避免发生了吧。 提到顾深,舒旎旎眼神飘了一下,用餐的动作开始一顿一滞,滑稽又搞笑. 她的目光忽然在远处定格。 顺着舒旎旎视线回头,谈樱看到餐厅入口处进来两道靓丽的身影,男的清冷俊朗,女人优雅美丽。 顾深和一个气质出众的女人。 “冤家路窄。”舒旎旎低咒一声,不雅地翻了个白眼。 那女人好像也看到她,远远瞟来一眼,下巴微抬,眉眼间具是不露声色的得意和高傲。 和顾深那个妈如出一辙。 两个人越走越近,订的座位似乎就在她们附近。距离拉近,顾深也看到了她们,目光一触即离,面瘫脸眉头微微蹙了一下。 跟她很想见到他似的,舒旎旎暗中唾弃。 却听谈樱轻轻笑了笑,拿起银刀又切了小块牛排,“那位小姐就是他的未婚妻?” “嗯哼。” “气质不错。” “……”舒旎旎白眼,“你到底站哪儿边呢?” “你啊。她叫什么名字?” “好像叫什么宋惜吧,亲爹开钢铁厂,亲爷爷是大官,家世厉害着呢。”舒旎旎酸酸地说。 “人家出身好学历高还是正儿八经的未婚妻,却防你跟防小三似的。” 舒旎旎:“……” “顾深有几个小三呐?”谈樱笑吟吟地问。 “谁特么成他小三来了,想得怪美!”舒旎旎气咻咻地捏着桌布,目光射在斜前方男人的后脑勺,“别的不说,男女关系上他算干净。” 至少这些年,没见过他跟公司里哪个女明星扯上半点绯闻,分手前生活里只有她,分手后就是跟那个女人订婚。舒旎旎想着,满脑子的酸泡泡都不禁往外冒。 谈樱又笑了,“这么说你还挺特别,难怪人家‘正室’对你虎视眈眈。” “什么正室,顾深就是拿她来气我的!”舒旎旎尖酸刻薄的说。然而心里完全不这么认为,顾深可不像那种能拿终生大事开玩笑的人。 说白了,他就是不在乎她。 作为一个有道德的前任,在前任有对象的情况下还和他纠缠不休,她确实有点不太道德。 “你要气了,不就着了那对狗男女的道。”谈樱笑道。 “……” 舒旎旎实在没想到自家小白花姐妹能说出这种话,嘴里的龙虾肉差点喷出来,她低声咳几下,忙喝开水压压惊。 “樱宝,你今天怎么了?” “怎么?”谈樱目露无辜,贴心地递去两张纸。 舒旎旎一时没法解释。她们之间有四年失联时光,彼此在不同的环境中成长,思想三观都会发生变化,这很正常。她不能拿四年前的自己看待谈樱,坐在对面面容稚嫩的少女也不是真正的十七岁。 她露出“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满意表情,“没什么,只是觉得你和以前比有了些许变化。” 说着,舒旎旎又皱起眉。这几天一直没问谈樱当初杀害她的凶手到底是谁,毕竟案子还在京都挂着,她也想出份力。 谈樱动作优雅的消灭完最后一小块牛肉,点起下巴,“你还不快点吃?” “我在吃。”嘴上说着在吃,眼睛却不受控制的往斜对面瞟。 谈樱后面不时传来女人刻意装嗲的娇媚声。 “阿深,这家的明治排不错,要不要尝尝?” “阿深,你竟然知道我喜欢吃焗蜗牛,我真受宠若惊。” “阿深,我爸让我大后天带你去参加家宴......” “阿深......” 阿你个屁深啊,恶不恶心。 舒旎旎觉得自己不愧是演员,这种情况下都能定力十足。那女人声音做作的,生怕别人听不出来她和顾深感情有多好似的。 忍字头上一把刀,本来打算多观摩会儿敌情,这下舒旎旎只能忍着恶心快速把肚子填饱走人。 哪想对面传来银叉与碟子相碰的清脆声,谈樱眉微蹙,礼貌优雅的面朝顾深那桌,淡声道:“这位姐姐可否请你用餐声音小一点,公众场合也要注意一下用餐礼仪,我瞧你刚才说话的口水都喷到这位先生的鸭胸肉切片里,虽然不是我吃,可还是觉得挺可怕的。” 宋惜:“……” 顾深:“……” 少女说话软软糯糯,小脸蛋看起来毫无攻击力,却让宋惜面红耳赤,牵强的维持脸上的笑容。 谈樱说完还有点紧张的捏了下衣角,礼貌道:“不好意思,打扰了。” 然后乖乖巧巧的坐回去,只留给他们一个纤细优雅的背影。 宋惜在桌下交缠的手恶狠狠地拧着,她小心翼翼看了顾深一眼,“阿深,我没有......” “用餐吧。”顾深神情比之刚才更冷淡。 跟前那盘被谈樱称作“喷了口水”的烤鸭胸肉,他再也没看一眼。 不止烤鸭胸肉,除了侍者后来送上的佳肴,其他的顾深再也没碰过。 估计是觉得那些东西上全被喷了口水。 宋惜脸色极差,心里把舒旎旎和她对面的毛头丫头由里到外臭骂一遍,不过是个三流明星,还敢来撬她墙角,总有让那舒旎旎下场凄凉的时候! 顾深和宋惜来得晚,结束的却快,眼看他们起身要走,谈樱踢了踢舒旎旎的脚。 “你到底要干嘛?”舒旎旎用口型说话。 她和谈樱早就吃完了,要走的时候谈樱却拦住她,说要等顾深他们用完餐。 舒旎旎心里是十个不愿意加九十个好奇心。 “旎宝姐姐,我们走吧。”谈樱胆子比她大多了,声音清清脆脆,顾深正好也能听到。 一起走的四人,无可避免地坐上同一辆电梯。谈樱挽着舒旎旎的手后进去,见顾深摁了五楼,拉着舒旎旎站在最后。 餐厅在的位置是家高档商场,顶楼有家电影院。 看来顾深和宋惜打算看电影。 谈樱瞥了眼舒旎旎,她戴着墨镜,微微下撇的唇角暴露了些微情绪。 装着洒脱,实则心底在乎的很。 出了电梯,宋惜高兴得意的挽着顾深,甜蜜地说:“阿深你要看哪部电影?” 顾深声音低,谈樱并没听到他说话。 “那我就做主选了?”宋惜的声音远远飘来。 舒旎旎刹住步子,推了推镜框:“樱宝,你真要看电影?” “为什么不看。”谈樱没继续跟着他们去购票大厅,而是在网上订票,她分析了下,选了部时间最近、风评不错的国外魔幻爱情片。 “就看这部吧。” “你...跟过来其实只是为了看电影?”舒旎旎表情龟裂,越来越跟不上谈樱的脑回路。 “不然呢,看他们秀恩爱?” “……” “过于官方的恩爱,瞧着也挺没意思。”也不知是巧合还是点卡的好,谈樱说这句话时,宋惜和顾深正好就在三米开外。 影院大厅人不多,宋惜听得清清楚楚,自动带入后脸都气清了。 舔狗鬼话多! 宋惜当下判断,那小姑娘没准就是舒旎旎粉丝群里哪个富家女粉头。舒旎旎的资料和人际关系她查得一清二楚,可没见过她还有哪个长成这样的亲戚或朋友。 那女孩子气质不凡,举手投足高贵淑雅,一看就是豪门世家培养出来的。 外貌好出身好又如何,小小年纪嘴就这么贱。 宋惜悄悄拍了一张谈樱的照片,发给私人保镖去查。 电影在十五分钟后开场,因为刚吃过饭,舒旎旎只买了两杯鲜榨果汁,谈樱坐在休息区,看到她回来慢条斯理地把手机放回包中。 “走吧。”舒旎旎说。 她们的电影在杜比影厅,拐个弯走进去,就见到前头顾深和宋惜的身影。 舒旎旎拉长脸,嘀咕道:“什么破运气,居然一个场次。” 更不幸的是她们的座次就在顾深后面一排,最佳观影位置就是中间,舒旎旎的座位正好在宋惜后面,一个眼神过去就能扫到顾深的侧脸。 操,想换位置! 宋惜也看到了她们,一张脸忍着愤懑,恨不得把舒旎旎那俩跟踪狂被保安打出影院。 一直跟着她和阿深,什么意思?脸皮可真厚! 她想了想,温柔柔的跟顾深说声,“阿深,我出去接个电话。” 站起来时狠狠刮了舒旎旎一眼,有剧不拍这么闲跟踪前男友,她就让上头把她叫回去,演她个一晚上戏! “我去趟卫生间。”谈樱把手中饮料放下,在宋惜转弯消失时也跟着站起来。 一时之间,临着的两排座椅只剩下舒旎旎和顾深两人。 舒旎旎前两天故意“勾搭”他,是为了一部戏。那部戏本来定好她是女主,可宋惜那个贱人半路杀出,仗着她哥是影片投资人,硬是让一三线小明星带资进组,抢了她女主位置。 导演居然还有脸找上门改口让她演女二! 舒旎旎哪里咽的下这口气,秉着你不让我好过,我也不绝让你舒坦的原则,宋惜在乎顾深是吧?她就缠上顾深怎么着了! 顾深也是个人渣,欲拒还迎的,也不知心里打着什么鬼主意。都是渣子,一个三个的都好不到哪去,舒旎旎鄙夷他们的同时,也深深唾弃着自己。 本想听谈樱的彻底跟顾深划清界限,反正和天谊的合同也快到期,可d镇太小,她几乎天天都能碰到顾深。 正腹诽着,斜前方男人的后脑勺动了动,舒旎旎一时不查,正对上顾深幽深冷漠的目光。 “跟到这一步,想做什么?”影片还未播放,可以清楚听到他压低的声音。 “呵,搞笑,谁跟着你了,顾深你可别净往自己脸上贴金。”舒旎旎一改之前黏糊痴心的小模样,翻了个巨大白眼,满脸写着嫌恶。 顾深:“……” 不愧是演员,前两天晚上还纠缠着他求、睡,经过谈樱的洗脑,三观都发生了巨变?瞧她这剑拔弩张的模样,还是讨好他时看的顺眼。 他冷冷掀唇:“最好是我自以为是,舒小姐请自爱,别再缠着我。” 滚滚滚! 舒旎旎气咻咻地捏着塑料果汁杯,脑中飞快寻思该挑哪句话骂他,杯子里的饮料就顺着细管滋出来。 迎头滋了顾深一眼。 “……” “……” 气压一阵令人压抑的低迷。 顾深脸黑如锅底,捏着纸巾的手都在颤,想来是在用尽所有理智扼制住当场把她掐死的冲动,冷冰冰的字眼从唇齿中挤出来。 “舒旎旎,你、真、是、好、样、的。” 舒旎旎头摇得跟筛子似的,四连拒:“不是、不对、我没、我不是故意的,你看是这杯子太劣质,我一挤就出水了,我腿也受到了牵连。” “你这杯子还长了脑袋,正好冲着我脸来?”他阴恻恻道。 那可不是嘛,她也没料到居然连细管都在帮她。 心里幸灾乐祸,面上无辜可怜:“那要不你滋回来?来,请你滋我一脸!” “……” “要不,不嫌弃的话我亲手给你洗洗脸?” 顾深抿唇,眼波微深,理着衣襟站起来。 舒旎旎一头雾水的被他强制性拉到男洗手间。 第199章 我们可以做个交易 一墙之隔的女洗手间,宋惜面色青白的瞪着尾随她来的谈樱,嘴唇气得发抖,手指扣在洗手台上,连精心保养的指甲折了一只也未察觉。 “你、你究竟的什么来头?”因为惊怒,宋惜声音略显粗犷,不负娇媚。 谈樱轻轻一笑,橘色灯光下的笑颜俏丽又阴森,宋惜后背没由来的发凉。 这女孩邪门的狠,一颦一笑皆莫名叫她怵得慌。 “宋姐姐没听清我说的话吗?”谈樱美眸流转,目不转睛的盯着她,唇角自然翘起,“没听清的话,我再重复一遍。” 她笑意陡然转冷,嗓音软糯又阴冷,仿佛从恐怖故事中走出的恐怖人偶,“宋惜,再敢去招惹舒旎旎,我就把你在美国跟男人鬼混轰趴乱.搞.怀孕.打.胎的事全曝光,做了就做了,还要去修复*****,顾深这个接盘侠当的不错。” 宋惜双腿发颤,艰难的扶着洗手台才能维持站稳,满脸写着不可置信。 这些事她藏得好好的,这个鬼丫头是怎么知道的! “你说,顾家人要知道这些事,你顾深未婚妻的身份还当得稳么?” 谈樱笑得愈发纯洁无害,只那双剔透褐眸,冷得像把死人钉在墙上。 宋惜大骇,从没想过有天会被一个小姑娘吓成这样。 她稳住呼吸频率,狰狞着维持名媛形象,“小姑娘,你要是敢毁我名声,你也别想好过!” “那我们可以试试,究竟是你从云台跌得惨烈,还是我过得不好。” 少女过于云淡风轻,转身就要走,宋惜忙喝住她:“你站住!小姑娘,我们可以做个交易,只要你把那些东西销毁。” 谈樱施施然转身。 …… 在谈樱找人把宋惜底线盘查的一清二楚之时,宋惜也查了她。 南城苏家,名不见经传,比之关家和殷家还不如,又如何跟她宋家比?可苏檀樱却不是她轻易能招惹的。这小狐媚子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短短两三个月就把段家太子爷迷得七晕八素,两人关系匪浅。 给苏家使绊子轻而易举,可若是得罪了段二的人,代价宋惜根本不敢去挑战。 另宋惜更没想到的是,苏檀樱根本不是表面那般人畜无害。她居然被一个小她八九岁的丫头片子给威胁了! …… 卫生间不是个谈严肃事情的好地方,谈樱也完全不想再找个地方和宋惜浪费时间,直接了当道:“离舒旎旎远一点,好名声还是你的。” “苏小姐还是舒旎旎的铁杆粉丝?”明知这时候不该乱发好奇心,宋惜忍不住说。 谈樱十分高冷看了她一眼,扭头走人,不屑于答话。 宋惜:“……” 真想把这傲慢的丫头片子狠狠踩在脚底!! 脑残粉就是脑残粉,也不想想,要不是舒旎旎招惹她未婚夫,她犯得着掉架子去找个戏子的麻烦? 宋惜自然把这一点忘了,舒旎旎和顾深还未分手前,她也曾毫无愧疚的插足两人,求着父母把她列为联姻对象跟顾深相亲。 谈樱从女洗手间出来,对面的男洗手间也慌慌张张跑出一个......穿裙子的女人。 在她震惊于撞到女装大佬时,大佬惊慌回头,四目相对。 谈樱:“……” 舒旎旎:“……” 紧接着,舒旎旎身后阔步走出一个高大男人,渣男顾深。 谈樱再度:“……” “樱宝,你听我解释......”舒旎旎尴尬地向面无表情的谈樱露出一抹心虚的笑容。 好巧不巧,宋惜以为谈樱差不多快走到影厅,也阴沉着脸出来,高跟鞋在地板上咯噔咯噔作响。 拐个弯,四人在洗手间出口狭路相逢。 八目相对,气氛说不出的怪诞。 面无表情的谈樱这时幽幽开口:“旎宝姐,你跟那个渣男去男洗手间干什么了?” “……”谈樱存心想陷害她是不? 谈樱内心:不,我只是想捣乱。 “不是不是,我只是给他洗脸!”舒旎旎耿直的解释。 “洗脸女洗手间也可以,为什么跟渣男去洗手间?” 屡被称作渣男,顾深脸色极其不好,径直对谈樱发射死亡凝视。 谈樱周身却好像有层透明的护身屏障,对他的低气压视而不见。 舒旎旎拉住谈樱,无奈叹气:“还能为什么,渣男非得拉我进男厕呗。” 孤男寡女去洗手间还能干嘛?场面一度要和谐屏蔽。 刚被小姑娘威胁过的宋惜脸色再度青红赤白,不可置信的看看顾深,又看看舒旎旎,露出伤心的表情。 顾深像是没注意到她,大步向前,冷冷看了舒旎旎和谈樱一眼,直接走出电影院。 “阿深,等等我!”宋惜拎起包,蹬着高跟鞋在后面追。 顾深和宋惜一走,舒旎旎笑眯眯揽住她的肩膀,“我真是给顾深洗脸,刚不小心把果汁滋了他一眼。” “……” “不过你怎么跟宋惜碰上了,她没欺负你吧?” “呵呵。”谈樱笑得很奇怪,看得舒旎旎有点毛骨悚然,忙揽着她走,“两个碍眼的走了,咱们继续看电影。” “不想跟过去看看顾深和宋惜有没有开房?” “嘿哟,小小年纪讲话这么奔放?” “……” 在d镇待得时间总归不能太久,舒旎旎要拍戏,谈樱几乎在片场陪她半天,另半天两人呆在一起聊聊天散散心,两天后就大道回南城。 舒旎旎送她到高铁站,依依不舍。 “等我有空就去南城看你。” “嗯。” “你也早点来京都,既然案子有进展,你哥出来也不远了,就是他那公司被你家堂哥折腾的只吊一口气,可惜了。” 这几天除了一些隐晦的事,谈樱把自己的事都和舒旎旎聊得差不多,比如怎么跟母亲过面,都需要从长计议。 谈樱眸光微冷:“我知道,谈升那一家子,我不会放过他们。” 哥哥出来后也不会。 南城温度比d镇稍高,一回来仿佛进入一个巨大火炉。除了清晨出去晨跑,谈樱鲜少出门,一大半时间画画,剩下的写写暑假作业、看看书。 段修与始终没跟她联系,也不知在哪个地方做什么。 这样也好,时间拉长,她更有空间来消化一些事情。 回南城后,小至又再度出现。 若不看那张没有五官的脸,这只尾巴虫安静地可以忽略存在。 夜深人静的晚上,谈樱睡不着,索性盘腿坐在地毯上,朝圈在角落里的小至勾了勾手指。 “我们聊聊天好不好?” 小至点了点头,小走几步,蹲坐在她面前。 寒气扑面,黑暗中近距离看那张没有血色的脸,刺激感放大无数陪。 谈樱佩服了下自己胆子颇大,扯起一抹亲和的笑,“小至,我不在这几天你都在哪里?” “……” 不知道为何,她竟感觉到小阿飘散发出了浓浓幽怨。 谈樱继续问,“那你想起来你叫什么名字了吗?” “……” “除了上次去的房子,你还记得哪里吗?” 小至犹豫的轻点了下脑袋。 谈樱笑意加深,“可以带我去吗?” 小至摇头。 “为什么不可以?是不记得路了?” 小至点头。 “不记得路,是不是因为那里离我家太远?” 小至慢吞吞地继续点头。 谈樱猜测,冤死的阿飘多数会在自己的死亡地点停留,或者对死亡地点和自己原来的家庭住处印象深刻,小至记得岳襄的家,不是曾经住在那里,就是在那里死的,要么就是小至记住了杀人凶手,才缠住了他。 岳襄能做出杀人的勾当,她毫不惊讶,可小至年纪小,她不明白岳襄为什么会对一个小女孩下这种毒手。 “小至,可不可以告诉姐姐,你变成这样有几年了?” 小至什么时候死的,这一点很关键。 小至有瞬间的茫然,似乎在消化她话中的意思,良久都没有开口。 谈樱眉头蹙起,试探的吐出一个名字:“岳襄,是他吗,岳襄。” “唔唔唔咯咯咯咯......”小至脸庞猝然扭曲,浑身骨头相撞颤巍地发出可怕的声音。 愤怒、害怕、惊恐、绝望......谈樱一瞬读取小至散发出的所有情绪,当下也不管什么人鬼“大防”,一把抱住她冷冰冰硬邦邦的躯体。 和冬卉一样,她也能碰到小至。 “小至,不要害怕,姐姐给你报仇。”她像个温柔的小姐姐,轻抚小至的背,轻声哄着。 那双空洞洞的眼睛流下滚滚血泪,画面恐怖又温馨。 若小至有五官,还是个活生生的孩子,现在的表情一定又委屈又害怕,这样的小女孩肯定是惹人怜爱的。 谈樱想法很简单。 她跟岳襄仇深似海,本来她是打算像帮冬卉那样把他绳之以法,可她恢复了所有记忆,那恨意夜夜折磨着她。 她觉得肮脏、恶心。 想到段修与就自惭形秽。 在有勇气见到他之前,她要干掉岳襄。 千刀万剐! 岳襄活像只活泥鳅,揪他小辫子难搞的狠,谈樱不想浪费时间和精力,说行动就行动,也算帮小至报仇,让她得以轮回,不再在人世间孤单徘徊。 神不知鬼不觉干掉一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很难,尤其是段修与的人时时刻刻在苏家外围关注她的安全和动向,她要先避开洛九的注意。 所谓久旱逢甘雨,她正考虑该从哪方面切入,岳襄就先联系上她,邀请她一起参加一个轰趴。 谈樱思索一番,果断答应。 轰趴开在海湾边的一栋私人别墅,凭栏就能眺望到不远处的沙滩和海,三层半的大别墅,有水池有小花园,大老远就能开到别墅里彩灯闪烁,音乐轰隆震响,犹如露天夜店。 谈樱看了眼身上的黑色露脐吊带背心和紧身九分裤,比起派对上疯狂华丽的女人们,自觉穿得真是过于保守。 她脸上画着淡妆,戴了个与服装搭配的日系齐耳短发假发,刘海在眉毛之上额头半截处,又酷又苏,清纯又魅惑。 岳襄一眼就认出了她,笑着过来迎接,谈樱不着痕迹避开他伸来的手,笑容青涩羞赧。 “哦哟,襄哥哪勾搭来的妹子,真他妈靓。” “我看行,小美女多大了?” 跟岳襄一起的几个男人吹着口哨,笑得ying荡猥琐,一看就是只会吃喝嫖赌的群纨绔子弟。 谈樱面上淡淡,礼貌的敷衍几句,她答应岳襄来参加轰趴,可没答应作他的女伴。 宴会上具是年轻男女,为避免怀疑,她也融入了个小群体,在几个面相不错的白富美跟前混了个眼熟,又被岳襄叫去舞池跳舞。 派对专门请了个乐队过来演奏,还有专业的dj,氛围热情火辣。 谈樱也不拘泥,跳进舞池和摆动身体,看起来与周围灌了酒的疯狂男女并无二般。 她准备了两个方案。段修与曾送给她一只口红,那口红造型华丽美观,其实是个暗器,可以发出一发子弹。 利用口红需要在人少的情况下,且有一定风险。 另一个更冒险,众目睽睽之下把氰.酸钾放进岳襄喝的酒杯之中,成功了,可以轻易摆脱嫌疑,若是被抓了现行......后者谈樱定然不会让它发生,因此下手要又快又谨慎。 谈樱去了趟卫生间,将小东西藏好,正要走出去,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看到来电人,她陷入沉默。 电话响了一阵又停下,她看到半个小时前还有两通未接电话,灭掉的通话接着响起,【段泰迪】三个大字在眼前拼凑出一张完整英俊的脸。 谈樱调了静音,把手中放回兜里。 就假装没听到吧。 …… 南城机场,一袭黑衣长裤的高大男人虎步生风从贵宾通道出来,剑眉紧缩,修长手指握着黑色手机。 十步和司机在出口恭候已久,打开后车门安安静静等着。 段修与脸很臭,谈樱电话打不通,他只能联系洛九。 “她人在家吗?” 洛九在苏家附近,接通电话看了眼谈樱亮着微光的卧室,朗声道:“在啊。” “在她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洛九懵逼脸:“……” 二少,你问我,我问谁去? 段修与哼了声:“你去敲门问问。” “……” 第200章 道格这只狗 电音炸响,舞池人群疯狂扭动,背景光与彩色蜂眼灯和着音乐节奏晃动,池边有人撬开香槟酒塞,欢呼着冲人群喷酒。 谈樱忍着被闪瞎的不适感,在人堆里疯了会儿,跟着岳襄几人走出舞海,在附近的半环形雅座落座。 这波人坐着也不闲着,肚里装着一堆坏水,想出不少折腾人的游戏坑人灌酒喝,谈樱再谨慎,还是被灌了一杯啤酒。 苏檀樱这副身子没喝过酒,也不知酒量如何,她是不喜欢喝酒的,还好啤酒度数不高,身体暂时没有不适反应。 “输了光喝酒多没意思,我看得再加个脱衣舞,就去舞池里跳!”酒一喝,人的野性就上来,挨着岳襄坐的青年拍着桌子站起来提馊主意。 青年们皆笑得荡漾出声附和,倒有女生出声反对,“大夏天大家都没穿几件,这脱一件不就全光了,你们这些色鬼想占便宜,也得看我们岩姐答不答应。” 被称作岩姐的女人二十四五左右,大.波.长腿,妖娆性感,说话霸气十足,“要真想玩,不如顺带比比大小?” 雅座上顿时响起唏嘘声,敢来襄哥开的轰趴,基本都是玩得开的。 谈樱无心听这些人闲扯,注意力全关注在周围人的表情上,见所有人都朝岩姐那边看去,她故作不经意地伸手拿酒杯,指尖轻轻在岳襄杯口碰了碰。 她的杯子和岳襄的挨得很近,桌面杂乱,一时拿错也不会显得突兀。 正在她抽回时手,岳襄忽然低头,朝她的手背瞥了一眼,谑笑道:“苏妹妹,这是我的杯子。” 谈樱背脊瞬间紧绷,面色淡然的照常收回手,端起一旁属于自己的酒杯,“哦,拿错了。” 岳襄冲着她笑,也跟着端起酒杯,“游戏你要跟大家伙玩不?” “玩啊。”谈樱根本不知道他嘴里说的什么游戏,眼睛余光紧紧盯着他手中的杯子。 喝吧。 他会喝吗? 她刚碰过他的杯子,还被他看个正着,不知道周围有没有人听到他的话。要是他在这时候喝下去毒.发,会不会有人把火烧在她身上?一会儿该用什么方法把剩下的小东西藏起来? 眼看他张着嘴,嘴唇离杯口越来越近,谈樱心提到嗓子眼,紧张又兴奋的变态感觉让头皮微微发麻。 只要他喝下。 只要他死。 一切就终了了。 谈樱嘴角不着痕迹的上扬,千钧一发之际,岳襄动作蓦地顿住。 派对入口出传来哗然和惊呼,紧接着一束静流般的安静悄然逼近,连雅座上的人都被吸引过去。 岳襄放回了酒杯。 谈樱微微懊恼,蹙着眉也跟着回头。 璨烂灯光之下,拥挤人流纷纷让出一条小道,那抹挺拔肃杀的黑色身影阔步而来,气势凛冽,犹如一把出鞘的利剑,所到之处,皆被削去了声息。 谈樱美目微瞠,愕然的忘记动作,直到段修与逼至身前,攥住她手腕攘小草似的把她拽了起来。 那双薄薄的唇紧抿着,他视线在她脸上划过,落在一旁岳襄的脸上,长久凝视。 岳襄隐约察觉到一股杀气,后背冷汗淋淋,咧着嘴刚想套个近乎,段修与犀利的眸一垂,接着一脚踹翻了桌面上的杯杯碗碗,静到诡异的别墅大厅尽是玻璃脆裂的清脆声。 在场的朋友们此时只有两种念头: -这操他.妈谁啊,襄哥的场子都敢来砸? -特么谁惹到了这位活阎王?!吓银,想哭! 所有人都认为段修与掀桌的行为是在粗鲁的表达怒意,谈樱心底却升起一抹不安。 她的小辫子,好像被抓到了。 眼看就要成功,半路却杀出个程咬金,好气哦又打不过这该死的程咬金! 扫荡完桌面,段修与回头盯她,冷酷面庞半勾一抹弧度,瞧着一点也不温和。 “樱樱,回家了。” 把回家说出杀人灭口的语气,也就他了。 谈樱嘴角扯了扯,沉默地任他牵着走。 心情复杂。 她和他之间过往的所有记忆,瞬间清晰明了的涌进脑海,如幻灯片一一在眼前播放。 心口涨涨的,鼻子有些酸,头部隐约作痛。 她并不想在这种时候见到他。她根本没有做好准备。 坐上车一路无话,等察觉行车方向不对,谈樱才毫无感情的开口:“我要回我家,司机走错路了。” 段修与把玩着她的小手,闻言捏了捏她的小手指,漫不经心地说:“这些天都不想我?还不接电话,不乖。” “……” “趁我不在,大晚上跑出去勾搭野男人,你说我要怎么惩罚你?” 谈樱缩了缩手指,避开他的视线望着车窗外,喃喃说:“我想回家。” 明摆着拒绝交流的姿态。 从见面到现在,他们连一次视线交接的机会都没有。 他拽了下她的小手,往胸口贴了贴,轻哄道:“还在生我那天的气?” 谈樱垂了垂眸,没说话。 “是不是怪我没在你生病时陪在你身边。”他手落在她后脑,哄小孩似的轻揉着,“我以后除去出差,每天都陪在你身边好不好?” 他从来不是一个吝啬甜言蜜语的人,哄人的时候说得话比小言情还肉麻。以前每次闹别扭,三言两语都能把她哄得很开心,顾深跟他对比起来,就是妥妥一直男,明明从外表和气质上看,段修与理应更耿直些。 谈樱不知怎么就拿顾渣男跟他对比起来。 她和段修与间有误会和生死错过,可这些都不是因为个人原因,说到底是造化弄人,让他们之间生生错过四年。 也不知是出于哪种心思,她敛着眸,低声问:“你以前有过女友朋友吗?” 她之前问过这样的回答,上次他说的是“我只有你”。 此时,段修与却沉默下来,轻轻说了声:“有。” “你们是因为什么分手的?” “……” 谈樱动作缓慢的抬起头,两汪清瞳赫然撞进他的眼。 里头内容空空荡荡,让人瞧不清任何情绪。 段修与动了动唇,猜测她或许是知道了些什么。毕竟她已经和舒旎旎见过面,在d镇的几天两人关系颇为不错,不知道她有没有对她坦诚身份。 若舒旎旎也知道她是谈樱,定然会提到他。 他试图从谈樱眼中找出破绽,可她看他的眼神,和之前没什么分别。 他唇畔弧度寡淡,勾了下她的小鼻子,“你很想知道。” “现任多多少少对前任报有好奇心。” “分开的原因很糟糕,我不太想告诉你。” 他用的是“分开”,不是“分手”。 谈樱别过头,恰好掩住眸底涌上来的情绪,“是么,我们以后会不会也以很糟糕的原因分手?” 段修与猛地抱住她。 双臂似铁,禁锢着她的胳膊和腰身,勒地她有些生疼。 胸腔随着粗喘的嗓音震动,在她耳畔回响:“不会。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等你去京都,我带你见见我的父母,他们一定也会喜欢你。” 谈樱闭了闭眼,最后转身笑着拉开他,“你抱的我太疼了。我才十七,还有大好年华,可不想这么早就去见什么父母。” “嗯,晚点也可以。”他在她耳垂上吻了一下,又说,“今晚住萃苑?” …… 段修与一下飞机就忙着找她,到现在连一口晚饭也没吃上。别墅的佣人此时都不在,好在厨房的冰箱里还有些新鲜蔬菜。 “饿吗,我给你做顿夜宵?”她打开冰箱,问站在操作台别上的段修与。 “你还会做饭?”他话中带着笑意。 她会不会做饭,他心里不是门清嘛。 两人都在演,谈樱也不甘示弱,犹豫道:“我只会做一道菜,咖喱鸡肉饭。” “……” 这种只需要切好土豆洋葱胡萝卜鸡胸肉丁,下油锅随便炒两下,加水加咖喱块无需自配调料的东西,有手有脚的都会做好吧? 谈樱还发现一袋荞麦面,“我觉得你可以验证一下咖喱鸡肉配荞麦面好吃还是配米饭好吃这个话题,我就煮荞麦面吧。” 段修与:“......行8。” 洗完切好蔬菜,把东西下锅加水炖,炖东西的空档,谈樱又另起一锅煎了两个荷包蛋,她喜欢蛋黄半液态的味道,比溏心蛋要入味,又能保持鲜嫩的口感,不过煎出这种蛋特别需要对火候的把控。 段修与在旁看得津津有味,“不是说只会做咖喱鸡肉?” “煎个蛋还不简单,又不是白痴。” 段修与:“……” “我突然觉得也有点饿,不知道咖喱鸡肉份量够不够。” 段修与凑过来,在她耳边暧.昧一呼:“唔,我的分你一半。” 谈樱推开他,“走远点,太热了。” “……” 时间一到,她关火开锅,在锅里加入适量的咖喱块,彻底融化后开小火慢炖,期间需要间刻不停地搅拌。 “你来搅。”谈樱揪了揪段修与的短袖,把手里的木铲子塞给他,“不能停,不能偷懒。” “唔,你男朋友我很持久的。” “……”这男朋友现在还能退货吗? 谈樱没好气得瞪他一眼,把煎蛋的锅洗干净,倒入热水,烧开后立马下面条。 这荞麦面粗细均匀,色泽光亮,一看一闻就知道口感不错,等荞麦面盛出来,咖喱鸡肉也正好煮好。 谈樱找出两个超大的搪瓷碗,给段修与一大坨面,给自己一小点点,段修与承接了在面上浇咖喱鸡肉的工作,谈樱又在咖喱上放好荷包蛋,再拿两颗圣女果点缀。 摆在餐桌上,色香味俱全。 “没有汤,要喝点什么?” “冰箱里有酸奶和果汁,地窖里有藏酒。” 谈樱撑着下巴,“我喝冰酸奶。” 段修与趿拉着拖鞋去厨房,走了两步又转身,“水果吃不吃?” “冰镇西瓜有吗?草莓?” 段修与拿过来两杯酸奶和一叠西瓜草莓拼盘。 深夜十点,正是夜宵好时光,餐厅灯光明亮,香味顺着楼梯一路拐到二楼,狗屋里的大白狗嗅嗅鼻子,凭着自己高超的智商和记忆,拧开二楼露台的门把手,哼哧哼哧地蹿下楼。 温馨甜蜜的夜宵氛围随着少女的惊呼龟裂垮塌。 这么多年来再次吃到心爱的女孩做的饭,段修与正吃得热泪盈眶,准备偷偷来记香吻,结果被只狗子捣蛋了。 “道格!”段修与黑着脸站起来,上脚就要踹狗,“滚回你窝里去!” 汪汪! 道格满餐厅乱窜,狗脑袋专门往谈樱面前供,带着一抹讨好的微笑,谈樱穿的九分裤,脚踝都被狗舌头舔了好几下。 她是怕狗,可这只白色德牧和她十七岁那年养得hassam几乎一个狗模子印出来,那惧意淡了很多,取而代之的是好奇和喜爱。 道格和hassam是什么关系?狗狗岁命长,hassam若是活到现在,也有九岁了。 四狗蹄终究还是不敌段修与两拳,那么大一只狗,他居然一手揪住它后颈提溜起来,眼看就要丢出去。 谈樱跟在他后面小跑,“它叫道格吗?好可爱哦。” 一人一狗动作一致的回头,段修与眸中闪过惊讶,狗子眼珠黑溜溜,无辜中冒着傻气。 谈樱安抚稳心底的惧意,凑过去蹲下,摸了摸狗狗柔软光滑的皮毛。 舒服! 毛茸茸的东西,哪个女孩子抗拒的了。 道格十分机智,吐着舌头,长长的尾巴摇来摇去,嗷呜着凑近她怀里求抚摸。 一个舒服地嗷呜叫,一个舒服地撸.啊撸。 这两只小东西眼里还有他吗! 段修与面色不虞,抬脚踢了下狗屁股,一向对主人服服帖帖的道格居然嚣张地冲他龇了下牙,表示不满。 这特么就叫狗仗人势吧。 段修与冷笑,双手环胸:“明天狗粮不想吃了?忘了谁把你拉扯到这么大了?翅膀硬了还敢冲我龇牙?” 谈樱忍俊不住,被他一副教育儿子的模样逗乐,道格还是有几分理智的,关系到自己的伙食,不得不低头。 它抗议的“汪”了一声,垂头丧气地默默走上通向狗屋的楼梯。 “狗会演。”段修与冷冷吐槽。 谈樱:“有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狗子。” “……” 话糙理不糙,怎么听起来有点像在骂他? 第201章 荒弃的养殖场 道格默默消失后,段修与重新坐回餐位,快速把大碗中的“盖浇”面条风卷残云般解决完,自觉收了碗筷去厨房洗碗。 谈樱坐在客厅沙发等他,无言盯着tv的综艺放送画面,等到旁边沙发一陷,被揽入温暖的怀中,方回过神。 她下巴微抬,刚想开口,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大手抚上她侧边脸颊,轻轻摩挲,声音低哑慵懒:“让我亲亲你。” 那吻落下,加深。 良久,他缓缓放开,任她脑袋枕着他的肩,垂眸就能看见那白皙肌肤上羞赧的红晕,可爱又迷人。 段修与拥着她说了会儿情.话,聊到晚上参加轰趴的事情,直白简介的问:“为什么找人弄来氰.化.钾?” 他对她的行踪和动态,还真是无所不知,好像什么都瞒不过他。 谈樱心里有一丝别扭的不痛快,同时又涌起淡淡的甜蜜感,这是在死过一次之后多年未有的感觉。 他对她一直有股超强的掌控欲,同时保持着适当的安全距离,不至于过分干预引起她的反感。 于段修与来说,他只错过了她五年。于她,却是漫长的十年。成为鬼魂在世间漂荡的那些年,磨灭了所有关于她的记忆,以及她的爱。 可随着记忆恢复,那刻骨铭心又痛彻心扉的爱意一点一点再度占据所有心房,俨如找到归属感,把空落落的大脑填得满当。 她想告诉他,她记起他了。 可不是现在。 谈樱避开他温柔的注视,闷声说:“你以后不要乱调查我。 “嗯,只要你不瞒着我做傻事。” “……”谈樱内心翻了个白眼。 “那是剧毒,万一误吸误食了,后果不堪设想。” 谈樱心想,她可没那么蠢。 “让我猜猜,你想把它用在谁身上。”段修与单指抬起她下巴,扬了扬唇,“我瞧着那岳襄挺不顺眼的。” 谈樱心底一叹,同时神经紧绷,想到他不可能知道她憎恨岳襄的原因后,又放松下来。 她笑了一声,“嗯,我也瞧他不顺眼。” “我帮你杀.掉.他好不好?” 谈樱愕然睁大眼,怔怔看着他耀着笑意的黑眸,那笑意不达眼底,杂糅着冷意,语气轻挑却从容肯定。 他凑在她耳边,轻声说:“我把他关起来了,宝贝想怎么惩罚他?” 谈樱从愕然中回神,绷紧脸,推了下他胸膛:“你不必如此,把他放了吧。” 把他放了,再由着你去动手? 段修与反手扣紧她的腰身,不大愉快的哼了声,“人都半死不活了,这时候放掉,我怕被报复。” 几乎是在他接她回萃苑的同时,岳襄也被他的人钳制住,就关在外郊的一座房子里。 把他带到那座半废弃的房子时,十步禀告说岳襄脸上果然出现惊惶紧张的神情,大声叫嚷着要逃。 若他表现如常,段修与或许有点迟疑,这下子缠绕他多年的心魔总算解开一半,滔天的怒意与愤恨汹涌出来,若他在现场,定会将那人渣挫骨扬灰。 “那是我与岳襄之间的恩怨,你不要捣乱。”谈樱蹙眉,不太想让他卷入过往的那些是非。 “哦?你倒是说说,你和他有什么恩怨?”段修与似笑非笑。 恩怨。 谈樱心直坠谷底,脸色有瞬间的惨白,她张张唇,却突然被他捂住。 “算了。”他额头抵着她的额头,直视她的眸深如汪洋,“樱樱,跟他有过节的人,是我。” 谈樱一时有些茫然,便被他打横抱起,往楼上走。 “咱们睡觉去。” “睡觉就睡觉,你放下我自己走。”短短一分钟,心情像在坐过山车,谈樱哭笑不得地挣扎一下略表一下对自我的尊重,然后乖乖地缩在他怀中。 睡就睡嘛,以前又不是没一起睡过。 不过,她现在生理年龄貌似才十七? 各自洗澡洗漱完,两人躺到同一张床上,中控空调温度微冷,谈樱身上盖了条薄被,把被子拉到脖子一下,双目放空望着天花板。 段修与卧室的天花板到了晚上会变色,一关灯,顶上满是星星和银河,梦幻的不像话。 他往她身边凑了凑,长手臂一伸,轻而易举地把她揽进怀,就在谈樱以为他会做些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段修与喃喃说了几句话,在她额上印下晚安吻。 不出一分钟,耳畔传来男人绵长均匀的呼吸声。 谈樱:…… 真是一个有良知的男人啊。 除了段修与作为男人的良知,当然最重要的是,近来作者君再也不能不能写任何脖子下不可描述的事情了,男主在阳.痿.的边缘无限徘徊。 …… 一觉醒来,日照当头。 谈樱睁开眼就对上一双炯炯有神的凤目,段修与笑着捏了下她脸蛋,“小懒猪,醒了?” “唔......”谈樱翻了个身,用屁股背对他,与瞌睡虫挣扎一番后揉着眼睛坐起来。 “几点了?” 初醒的少女音软糯沙哑,天然娇憨的甜。 段修与忍不住捉住她粉嫩嫩的唇,咬了一口,“九点半。” “走开,你都没刷牙。”谈樱嫌弃的敲他肩头。 “我可不是小懒猪,七点就起了。要嫌弃也是老公嫌弃你。” 老公个锤子鸭! 谈樱慢吞吞翻身下床,穿上拖鞋,段修与已经走去拉开遮天蔽日的窗帘,一瞬间,冷色调的卧室被饱满的日光铺满,染上温馨的橙。 楼下不时传来欢快的狗叫声,许是道格跑下二楼露台,正在庭院的草坪上撒野。 谈樱下去时,拿了块三明治,就好奇的跑到庭院中围观,那排开满蔷薇的白色围栏花谢了大半,转而开出其他的小花来。 道格两爪立起,正扒着围栏折腾露在外头的藤蔓和花,一个带着草帽的园丁小老头,敢怒不敢言的拿手驱赶它。 道格狗不停,嘴里叼了多紫茉莉撒丫子就跑,半道看到站在台阶下的谈樱,狗眼一亮,撒欢的直奔她而来。 站在她旁边的段修与下意识就要伸脚踹,谈樱却动作比他还快的猫下腰,摊开手掌心。 道格欢快的把那朵紫茉莉放进她掌心,软软的舌头讨好的添了添她的手指。 “道格送我的花。”谈樱捏起花柄,莞尔笑开。 “你看这上面还站着狗口水。”段修与存心打击她,语气很凉。 谈樱不以为意,“道格的口水可比某人的干净多了。” “……” 妈的。自从这只狗杂种出现后,他怎么总被樱樱指桑骂槐! 段修与双手环胸,凤目邪眦,瞪向嗷呜刷好感的狗子。 嗷呜。 道格歪了下脑袋,被主人一下,忙转到另一边,抱着谈樱的腿蹭啊蹭。 真是太可爱了! 那怕狗的心理离奇在道格面前瓦解,连之前隔着落地窗被它追着跑的恐惧感,在道格亲昵的示好中也变成了滑稽默剧。 段修与就环着胳膊,看谈樱和狗子互动半天,又跑去二楼的露台荡秋千。 一少女一狗子坐在秋千上一起荡千秋,充当苦力的是他这个堂堂正正的狗主人,谁特么敢信? 只是看到谈樱璨烂的笑容,那点点诡异的醋意,也被愉悦的情绪盖过。 用过午餐,两人一狗在客厅一起看了部以狗为主题的电影,段修与上楼换了身外出穿的衣服。 “我有些事情,可能要晚点回来。”他走到谈樱身边,抱了下她,说,“晚上让道格陪你用餐。” “和道格一起趴在地上吃狗粮?”谈樱难得开了个玩笑。 段修与挑起眉,“你要想也不是不可以,我让人再准备个狗盆。” “请你快点走吧。” 谈樱做了个手势,然后又觉得有点不对劲,“不是,我为什么要等你,我要回家。” 她可是有家室的人,这点不能忘。 “这里不是你的家?”段修与往外走,回头看了她一眼,“搬过来跟我一起住,你爸不会拒绝的。” 一个未成年少女外住毫无血缘关系的男人的家,这像什么话。 谈樱没搭话,只留给他半张冷漠无情的侧脸。 等外头响起轿车发动的声音,她忙换上鞋子,戴上鸭舌帽就往外跑,道格不明所以,屁颠屁颠跟着她跑出别墅。 “道格,回去。”谈樱摸了摸它脑袋,温柔道。 道格像是没听到,咬着她裤腿不放。 正巧,从庭院大门处折回的洛九过来了,见她一副外出的打扮,惊讶地抓了下后脑勺。 “苏小姐,你这是准备去哪?” “嗯,我要出去。” 这回答牛头不搭马嘴,洛九严肃脸:“苏小姐,我得跟着你。” “好呀。”谈樱欣然露出一排皓齿,“你开车吧。” “……” 有点玄幻。 直到谈樱坐在副驾驶上,洛九还有点云里雾里。 “苏小姐你要去哪?” “段修与的车刚开出去,应该还没出萃苑。” “呃。” 谈樱微微一笑:“麻烦你偷偷跟上他。” “……”洛九嘴角抽了抽,“这、这不太好吧?” 再说,他开得是段修与名下的车,一跟过去铁定立马被发现。 洛九不想被段大佬关小黑屋! “你要是不听我的,或者偷偷跟他打小报告。”谈樱欲扬先抑,“我就天天在他面前说你坏话,说你觊觎我的美貌。” “…………” 如此冷静的讲出这种威胁人的弥天大谎,您还是个只有十七岁的未成年少女么? 现在的小年轻人,心思真是越来越可怕了! 洛九欲哭无泪,按照谈樱的指使,在萃苑门口换了辆提前租好的suv轿车,尽量跟段修与的车保持安全距离。 二少要去哪里,作为心腹下属,洛九当然知道。 正因为知道,此刻只觉得脖子上的脑袋不保。 可二少如今放在心尖尖上宠的小姑娘,他也不敢得罪。 跟过去也没什么大碍吧——洛九如是想。 去的地方似乎比较远,车开了一个半小时还没到,谈樱恹恹地打了个哈欠,时刻注意着洛九的举动,生怕他趁她不注意时偷偷打手机给段修与打报告。 洛九内心一千万个草泥马奔腾而过。 一路从繁华到空旷,路过了南城下辖的一个小镇,往小镇外缘的地方开去,越近,谈樱越觉得眼熟,一颗心砰砰直跳,脸色紧绷苍白。 到了一个地方,洛九把车停下,为难道:“苏小姐,再开过去可能会被发现。” 谈樱紧攥着衣摆,僵硬地点了下头,“那我们下去走。” 不知为何,洛九总觉得她脸色看起来很难看,周身都散发着冷意,还有...... 若不是他感官过人,根本无法察觉到的惧意。 脚踩在地面,谈樱还有种犹在云端的错觉。 这个地方,她曾在阁楼狭窄的窗户中向外眺望了一年,每时每刻都盼望着有人将她救出去。 后来她靠着自己逃了出去。 却被那些人再次抓回,死在那栋屋舍的地下室。 她的阴魂,曾在那栋破败的三层屋舍徘徊了整整半年才得以离去。 这里曾是个废弃的养殖场,某年突发瘟疫,养殖场的鸡鸭几乎死绝,身负重债又破产的养殖场主人绝望中杀死妻女,又自饮农药自杀。 这被附近村民避之不及的晦气之地,从此有了闹鬼的传说,每当有人想买下这片荒弃的养殖场和主人留下的房子,都会招来横祸。 正是这个闹鬼的不详之地,她曾被谈晚笛伙同他人关了整整一年,不见天日。 谈樱脑袋酸胀,脚步虚浮,此刻眼角有些酸涩。 逃脱后,她把这个令她憎恶的地方抛却的一干二净,可是段修与是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 他是不是知道了? 知道她曾在被桎梏在这个鬼地方,知道她死在这里。 谈樱踉踉跄跄,险些摔倒,吓得洛九忙伸手扶她。 “苏小姐,这边路很荒凉,我也不太清楚二少去往哪里,要不我们回去?” 她沉默地摇头,一个劲闷头在前面走。 洛九有意把路带偏,避开那个地方,却发现前头的谈樱像是开了天眼,离养殖场越来越近。 眼看段修与停在路边的黑色卡宴近在眼帘。 养殖场外围的墙皮早已剥落,大门歪歪斜斜半挂在墙体上,未进入,一阵奇怪的臭味扑面袭来,令人作呕。 洛九再度拦住她,“苏小姐,我看这破地方瞧着很吓人,咱别过去了好不好?” 就差跪下来哀求她,我的姑奶奶,求求你别进去了! “你害怕?”谈樱侧目看他,“没关系,你回车里等我,我自己进去好了。” 洛九:“……” 第202章 他哭得像个孩子。 一番面无表情凶巴巴地威胁恐吓后,洛九憋屈的被迫留在原地。 晴转多云,多云转阴,天气陡然骤变,空中阴云乌压压要坠不坠,看起来像有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 洛九踟蹰地来回踱了会步,咬咬牙,转身朝养殖场内部奔去。 被状告觊觎苏小姐的美貌就告吧,反正苏小姐确实挺好看的咳咳,这顶多是丢工作的事,可要是没照顾好苏小姐的安危,他特么就真狗带了! 空旷凄凉的养殖场静得吓人,原来的养殖区早就荒废,如今地上长满齐膝高的杂草,正值盛夏,青葱一片,蚊虫不绝。那栋在阴云下显得阴森恐怖的三层小楼矗立在荒地深处,周围是高高矮矮的小山坡,一眼能望到远处的小树林。 谈樱以为已经忘记被囚.禁在阁楼的所有记忆,再来到这里,却发现原来记忆一如当年清晰,就连那条鲜为人知的小径也与印象中无二般。 四周很静,除了扰人的嗡蝇,毫无人类存在的气息。 谈樱推开屋舍生锈泛黑的铁门,伴随着锈钝的吱呀声,她放缓呼吸,脚轻轻踩在布满灰尘的地砖上,一进来是间客厅,沙发不知被什么利器划破,露出里头发黄发黑的内芯,除了沙发和一张侧倒在地的方木桌,客厅空荡荡,除了灰尘和凌乱的脚印,什么都不剩。 被困在阁楼一年,这间屋舍的其他房间她都未踏足过,现在也无法抱着好奇心把每间卧室探寻一遍。她踩上楼梯,,打开手机照明,贴着墙往上走,木制扶手早就腐烂,仿佛轻轻一碰就能碎裂成灰。 楼梯间只有一道窗口,灰蒙蒙的光照进来,给本来狭窄的楼梯平添一股逼仄感。 这条楼梯无法通往阁楼,另有一条藏在走廊尽头的储物间。 谈樱推开储物间的门,一股呛鼻的灰尘扑面而来,她忍不住咳嗽几声,到这时已经确定,屋舍里没有任何人。 可洛九带她过来,就可以肯定段修与一定在这附近。 谈樱想起一个地方,嘴唇抿了个阴冷弧度。 她仰头看向楼梯尽头的阁楼,每迈一步,腿如灌重铅。 锈迹斑斑的铁门轻掩着,谈樱用力推开。 轰隆―― 突然响起的惊雷和闪电,让她足以看清阁楼里的一切,闪电的光打在她苍白的脸上,阴厉可怖。 天窗下的画架没有了,供人小憩的一米宽的弹簧床也消失不见,放画具和衣物的简易储物架、可折叠小圆桌,那些曾和她一样困在这间小阁楼里的所有东西,通通不见了。 她孤零零站在这里,和窗外的电闪雷鸣一起。 …… 谈樱站了会儿。 沿着来时方向下去。 …… 乌压压的云层厚重绵绵,雷电还在交替闪烁,一道惊雷过后,屋舍后面,隐藏在车库内的地下室响起凄惨的哀嚎声。 污秽糜.乱的地板上蜷缩着一个人,偶尔随着银光下落抽搐抖动,血水在他身下躺成一滩河。 割裂成片状的衣服堪堪遮住鲜血淋漓的身躯,男人挣扎着伸出手,狼狈咬牙,挤出虚弱的声音:“我说,我要单独跟他说......” 十步面无表情的收回刀,后退几步,背身走出昏暗的地下室,一袭黑衣的段修与靠在门边,手指间夹着一根烟,头微垂,不知在想什么。 他恭谨上前:“二少,岳襄请求单独见你。” 段修与直起腰,掐灭烟头随手丢在脚边,漠然踹开身侧的铁门。 门虚掩着,一下又一下传来岳襄发狂的嘶哑笑声。 十步皱了皱眉,还是站远些走到车库门口守着,外头狂风大作,雷声响了半天,那雨却迟迟没下来。 小径上微弱的脚步声恰好被埋没在风声中,等身姿纤瘦面色苍白的少女突然出现在幽暗的车库入口,背后是鬼片音效的风声闪电,素有强心脏之称的十步还是被吓了一跳。 那句“卧槽”在看清少女的脸后,换成惊讶。 苏檀樱怎么过来了?! 十步板着脸方要阻止她进来,小腹忽地被什么东西抵住,一阵电流穿过小腹极速蔓延全身,头顶的寸发都被电的炸起毛。 “好好休息一会儿吧。”谈樱冷漠地收起电击棒。 “……”十步瞠目结舌,难以相信自己着了一丫头片子的倒,瞬间晕厥。 谈樱顺势踢了他屁股一脚,跨过他的身子,慢吞吞踱下楼梯,身影消失在地下室入口处。 “......嗤嗤,你不是就想知道当年的事...跪下求我,老子就告诉你,哈哈咳咳咳......” 自知这次完全栽在段修与手上,岳襄匍匐在地,索性破罐子破摔,想在死前把这段家高高在上的太子爷狠狠折辱一番,他嚣张大笑着,却因遍身是伤,喷出一口血水。 段修与锃亮的皮鞋一脚踩上他的脸,反复碾压,挑起的眼角具是倨傲与狠厉,“玩攻心计,你还嫩了点。” 他把玩着手里的东西,弯腰逼近岳襄,“想不想尝尝被腐蚀的滋味?” 岳襄神色巨变,比死了还要难看,眼看那东西就要扎进皮肤,他忙伸手扯了下他的裤腿,眼底溢出蚀骨的恨意。 “等等...你...你不是想知道所有事情?”他喉咙发出沙哑淫.意的怪笑,“把、把我的手机拿来。” 段修与一瞬间仿佛是想到什么,脸色阴沉下来,可还是拿起地上的一部手机,往岳襄脸上一丢。 岳襄右手整只废掉,只能抬起血肉模糊的左手,颤巍巍的按着手机屏幕。 地下室点着一盏微弱的台式灯,勉强照亮男人挺括傲然的背影,谈樱推大门缝,静静站在门扉后注视着里头的一切。 血腥味弥漫。 一片寂静中,几声男人们的污言秽语通过手机传出,每一句夹带着yin.秽.字眼,每一句饱含着对女人的恶意。淫。笑、喟叹...... 谈樱全身痉挛着微颤,双目空洞看向闪着视频微光的方向。 视频里播放的是什么,不言而喻。 原来,原来那些恶人还敢把这种事录下来呐...... 视频短暂的播放了十几秒,那如尊石塑定在原地的高大男人忽然发出一声暴呵,单脚踢飞那手机,狠狠踩碎屏幕,紧接着掐住岳襄的脖子,睚眦毕裂。 “怎么敢!你们怎么敢!”他近乎绝望失智的吼出这些话。 岳襄顺着他手势抬起脖子,报复性地露出恶笑:“段家太子爷的女人,上起来......” 咯噔——段修与卸了他下颌骨,血红的眸汹涌着狠意,明明是占着上峰的那个人,身体却比谁都颤栗得厉害。 他要让岳襄不得好死! 他要让他不得好死!! 他抓起地上的唐刀,掌心抓着刀刃,任凭手掌被割地鲜血淋漓,残暴地捅-穿-地上那滩烂泥,一刀又一刀,任岳襄痛苦地翻来蠕去,呻.吟.不休。 最后一下,岳襄吐着血水狰狞地扯起嘴角:“你...你以为这、这就完了?哈、哈哈...猜是谁雇了我们这些人......” “......你他妈永远别想知......” 话音未落,岳襄咽下最后一口气,那双大睁的眼似乎还在恶意满满地偷窥人间。 段修与挥着唐刀,如只绝望疯狂地困兽,空旷的地下室只有刀刃进.入躯体又出.来的噗呲声。 浓厚的血腥味扩散开来。 他跪在地上,又狼狈的站起来,踉踉跄跄转回身。 半掩的门后,无声立着一个人。 她呆呆注视着前方,像只空洞无灵魂的提线木偶。 段修与心猛地揪起,痛彻四肢百骸,摇摇晃晃走过去,脚底留下长长的血迹。 “樱樱...”他紧紧抱住她的腰,半跪在地,低低的吼,“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他一遍又一遍的说着对不起,低哑绝望,喃喃不停,谈樱像是很久没心痛过,这次心脏痉挛带来的痛意似乎要将她整个吞噬,撕扯着片叶不剩。 她讷讷低头,看到他红着眼,呜咽哭着像个孩子。 她从来都没见他哭过。 原来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哭起来,也会泪水潸潸,也会红肿了眼睛。 她想说不要哭,想像他以前哄着她那样。 那发生的一切都不是他的错,他不用说对不起。 该忏悔、该下地狱的是那些作恶的人。 有多少恶人,他们害了人,到死前都不知悔改,那些人烂到骨子里,谋害了人命,破坏掉一个甚至多个人幸福完整的家,一命抵一命多廉价啊。死了多轻松,那些恶人就该每日活在痛苦和折磨中赎罪,除了痛苦和罪恶一无所有。 那些被恶人伤害过独活于世的人,恨意与痛苦大多并不会随着恶人的抵命而消失。 比如此刻,岳襄死了。 谈樱还是心恨不甘。 岳襄害了她,也伤害了她所有挚爱的人。 她低下头,一滴眼泪落到段修与脸上。 …… 酝酿了一下午的雨终于哗哗啦啦下了起来,颇具瓢泼之势。 回到家时,两人一身狼狈。 段修与衣服上全是脏污血渍。 谈樱拉着他进浴室,一粒一粒地解下他的衬衫扣,段修与沉默地盯着她的脸,像个脆弱可怜的孩子。 她脱.去他的上衣,转身要走,又被大力地拥入怀。 花洒大开,迎头把两人浇地湿透,谈樱不解地抬起头,段修与正垂眸看她,这一动,恰好方便他低头吻下来。 “樱樱。”他念着她的名,温柔缠绵。 这一晚上,他的情绪从没好过。 谈樱踮起脚,闭上眼环住他脖颈回馈拥吻。 温热的水自上而下冲刷着身体,像要由内而外洗涤干净所有的糟糕事情。 到最后,两人相拥着躺到床上。 谈樱伸手,轻轻描绘着他的眉眼。 “我在d镇的时候,想起你了。” 段修与目光灼灼,眼眶还是红的,低哑“嗯”了声。 “你曾经死在我面前。”谈樱弯了下唇,像是在笑。 他忍不住凑近她,死死抱紧,解释当年的事。 “那天爆炸发生前,我及时钻进上面的通风口,却因震波太大晕了过去。等醒来,就身在异国他乡。爷爷和二伯取缔了我所有的自由,让我以另一个身份为国.家秘密做事。” “在事情解决前,我没法回来,得到的所有关于你的消息,都经过上面的处理交代。” 他眉头皱着,时而痛苦时而恼恨。 “我要是能早点回来,要是......” 谈樱轻捂他的唇,头枕着他的手臂,轻声说:“告诉我这些就够了。” 她想听的只是一个解释,而他的任何解释都足以让她坦然释怀。 他没有死,多年过去,还再度把她找回身边,这便够了。 那些噩梦般的事情,对谈樱来说是将近十年前的事,恨也恨过,仇也报过,重新找回心上人,她心情平静不少。 可对段修与来说,下午的所见所闻依旧触目惊心。 他无法原谅自己。 …… 醒来时,窗外飘着雨,天气凉爽阴沉。 床边的位置已空,摸着冰凉一片,段修与应该已经醒来很久。谈樱抱着被子坐起来,眼睛有点肿。 昨晚做了噩梦,她在梦里哭过。 翻身下床,洗漱后下楼用餐,她一路都没见到段修与,倒是吃早餐时,道格又叼着朵小花跑过来,献宝般的放在她掌心。 段修与也很喜欢送她花,逢年过节都要送花送礼物,挺会搞些小浪漫。 道格这只狗,难不成还真随了他? 谈樱跟道格在客厅玩了会儿,随手给段修与拨了通电话,却没人接。 见到洛九,她好奇的问了句。 昨天洛九平安无事跟着回来,现在听到她打探二少行踪,为难过后还是说了。 “二少去、去看人了。” 洛九有点窘迫。 苏小姐怎么说也是二少的女朋友,可二少一大早醒来就去山顶别墅,那座自建的古堡别墅,后花园深处有座别致的墓。 那是二少为未婚妻建的。 哎,宠着现女友还对前任念念不忘,二少怎么,怎么感觉有点渣呢! 对上谈樱纯洁的大眼睛,洛九好心道:“苏小姐,外面下雨,你在家里等二少回来就行了。” 谈樱觉得不对。 正常来说,段修与应该寸步不离陪着她才是,事出反常必有蹊跷。 说到底,她其实有点不放心。 第203章 她的墓 淅淅沥沥的雨接连下了一上午,空气里水分子充盈,下车能闻到满腹的清新花香。 隔着车窗打量前方复古的铁艺大门,谈樱想起来,成为苏檀樱后第一次和他见面,段修与飙车带她来过这里。 山顶别墅,与世隔绝,清净悠然。 原来他那么早就认出她了。 洛九没把车开进去,撑着伞在铁艺大门前输入密码,门打开后,领着她往里面走。 这座集有罗马式和巴洛克式的城堡别墅像长在森林中,被大树和花丛包围,谈樱匆匆扫了一眼三层半高的建筑,和洛九绕在花园长廊往后花园走。 洛九在一处铁艺护栏前停步,打开一扇小门。 “二少应该就在里面,你忘里面走就能找到他。” 谈樱道了声谢,好奇地打量四周。 除了树和灌木,一时什么都看不到,不知道里面是什么,还要专门弄个护栏和花园隔开。 雨势没有减弱的迹象,谈樱欣赏着道边的景,发现这里种植的树木非常有排列风格,走了约莫三分钟,眼帘渐渐开阔。 谈樱整个人愣住。 藏在林间深处的,是座墓。墓由环形石头护栏半包围,通体刻着苍劲飘逸的字,中央是墓碑。 照片里的女子,熟悉又陌生。 她活生生站在这里,面前是另一个自己的墓,谈樱心情微妙复杂,升起一股震撼之感。 她怔怔望着跪在墓前的男人,雨水将他淋地透彻,黑色衬衫湿哒哒贴着身体,勾勒出清晰的肌肉线条,那背挺得笔直,垂着头直盯着墓碑,手中捧着一束小雏菊。 谈樱心泛起疼意,又觉得好笑。 她本人就在这,跑去她的墓前跪着算什么呐。 她合上伞,慢慢走过去,在他身边蹲下,雨水很快把身上的长裙打湿。 段修与像才察觉到身旁有人,侧目看到她,眸底闪过诧异。 “我都快忘记我长什么样子了。”谈樱抱着膝,缩成一小团,看着那张黑白照片,用轻松淡然的语气说,“不可以换张彩照吗,彩照多鲜活。” “……” 在漫长的沉默后,段修与猛然抱住她,使劲把她脑袋往怀里按,低沉嗓音有一丝颤:“谁带你来的,嗯?” 谈樱在他怀中弯了弯唇,抹掉脸上的雨水,干脆一屁股坐上湿淋淋的地面,“没有想到,原来我葬在这么美丽的地方,我很惊喜。” 段修与心绞地难受,想堵住她的小嘴,可又想听到她灵动的声音,一时又沉默下来,默默盯着她看。 “不过我觉得你有点笨,”谈樱戳了下他胸膛,长长睫毛眨来眨去,“在这里跪着我又看不见。” “……” “男儿膝下有黄金不知道吗?” “……” “你会嫌弃我吗?” 段修与瞳一颤,狠狠盯住她,扣在她腰上的手不觉加重力道,“又在胡说什么!” 谈樱莞尔一笑,“那我,也不会嫌弃你。” “……” “阿与。” 她甜甜的唤他阿与,像全世界的糖都喂进了他心里。 段修与反手扣住她后脑,重重在那樱粉的唇上印下一吻,后知后觉发现她脚边扔着把伞,傻乎乎地陪他淋雨,一时气急败坏。 “把伞打上。” 他抱着她,叹气一声,臭着脸往别墅里走。 与古堡外观一样,别墅内部也处处是复古宫廷风,奢华富丽,谈樱怀疑他在山上建个别墅,可能是为了养老。 段修与却哼一声,温柔道:“是专门建给你的。” “我看只有后头的墓穴是专门量身为我打造的吧,房子还不是给人住。” “……” 段修与:“你现在不是可以住了。” 谈樱煮着姜汤,不理他。 “改天陪我去还个愿。”他从后环住她,贴着她的脸道。 “还愿?”谈樱满脸疑惑。 他低低“嗯”了声。 不管是天意还是人缘,他曾去拜访央求过那位大师,如今心愿得了,佳人在怀,怎么样也都该去道观谢谢人家。 谈樱不知其中缘由,倒了两碗姜汤,“快点喝,不然会感冒。” 可段修与下午还是发烧了。穿着单薄又淋了一上午雨,又不是铁做的人,不发烧才奇怪。 谈樱手忙脚乱,叫洛九请私人医生过来,等打完吊瓶,送走了医生,她坐在床边不开心地瞪他。 “你是不是故意的,就想生病了,让我照顾你?” 可惜段修与在睡觉,睡颜一派安详,听不到她说话。 谈樱捏好被角,倒了杯温开水在保温玻璃杯,轻手轻脚地掩门出去。山顶别墅只偶尔有专人过来打扫卫生和维护花园,连段修与这个主人都极少在这里住,他本打算下午就回萃苑,所有厨房里空空荡荡,什么吃的都没有。 煮姜汤用的姜,还是她在厨房窗户边的花盆里挖出来的。 洛九被派去下山买食材,十步留着别墅。 那天十步被电晕,醒来后发现屁股上还有个小脚印,气得恨不得把谈樱胖揍一顿,两人本就不大对付,现在梁子更结大了。 谈樱不知道为什么十步对她报有敌意,那敌意从第一次见面就有。 她下到一楼,看见坐在沙发上捣鼓笔记本的十步,漠然转身打算装没看见。 十步冰冷的声音却飘了过来,“你应该看到了,二少情意深重,心里有个念念不忘的女人,这座房子都是为她打造的。我劝你识相点早点退出,当个替代品,说出去也不好听。” 谈樱:“…………” 见谈樱压根就不搭理他,十步板正的脸微恼:“段家的门你根本别妄想踏入,老爷子就会站出来第一个反对。” “…………” 这一楼没法静心参观了,谈樱顺着弧形楼梯往上走,决定先去三楼看看。 每间卧室的摆设都复古味十足,像穿越进中世纪的法国宫廷剧中,谈樱觉得穿着身上的小短裙在长廊里穿梭都完全不够逼格。 应该穿条洛丽塔风的宫廷裙,喜欢洛丽塔cos的小姑娘应该会很喜欢这里。 三楼走廊尽头是个凸出的三面环形玻璃房,视野开阔,像是建在悬崖之上,若不是外面蒙着雨雾,说不定能眺望到远处的山峰和树林。 落地窗前还有两个画架,谈樱欣喜万分,还在靠墙的柜中发现满满当当的作画工具。 明知她已死,却还是悉心准备所有她喜欢的东西。 谈樱抚摸着一支油画笔,心情错杂。 要是这匪夷所思的奇迹没发生,她真的死了,段修与会怎么样? 谈樱不敢想,也不情愿去想。 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如果,她不该被那些不会发生的坏事困扰。 从此以后,一切都会更好。 …… 洛九带着一大堆食材回来,谈樱开始着手准备晚餐。 “苏小姐,你不用做我和十步的,我们叫外卖。” “……” 这里市区十万八千里,马上又要天黑,请问哪位骑手和买家敢接单。 谈樱微笑,“没关系,我顺手多做一份,让十步自己叫吧。” 洛九:?? 十步:操!!! 因为段修与生病,谈樱煲了锅杂粮粥,炒了四道清淡的菜,什锦虾仁、秋葵蒸蛋、清蒸鲈鱼、香菇炒油菜。 “苏小姐,你年纪小小,居然这么会做饭!”围观的洛九崇拜惊叹来。 许是菜香勾人,闻着味的段修与也醒了,踩着拖鞋一脸倦懒地下楼,扫了眼坐在客厅沙发不大高兴的十步,抬脚走进厨房。 谈樱正在给香菇油菜勾芡,洛九流着哈达子围观。 段修与眉一皱,狠狠拍了洛九一掌,“你让我媳妇儿给你做菜?!” 洛九吓了一跳,喊了声“二少”,委屈巴巴地:“苏小姐说要做给咱吃......” 在他冷酷的注视中,洛九夹着尾巴灰溜溜蹿了。 “你把他赶走,是准备帮我端菜盛饭?”谈樱把最后一道菜盛出,抬眼看他。 水汪汪的大眼瞧着人心痒痒。 段修与勾了下唇,朝外一喊:“滚进来端菜。” 洛九乐颠颠跑进来端菜。 嘿呀,忙活了一天,总算有口饭吃! 段修与端着装着杂粮粥的搪瓷锅,谈樱跟在后面拿着干净的碗筷。 四菜一碗粥,虾、鲈鱼、香菇和秋葵都是段修与喜欢的菜。 段大佬心满意足一笑,感觉人生圆满。 三个人坐在餐桌上吃饭,客厅里十步只留给众人一个坚硬倔强的背。 他就不信今天没人给他送外卖了!! 段修与挑了下眉,像在问洛九怎么回事,后者耸了下肩,一脸无知。 十步对谈樱有点微词,段修与是知道的。 他媳妇炒的菜不肯吃,那就饿着吧。 用完餐,洛九自告奋勇包揽洗碗业务,等洗碗完,十步的外卖都还没有订到。 “哈哈哈,你特么就活该饿着吧!” 十步黑脸:“滚!” “厨房里有几包方便面,你自己凑合一下吧,别把厨房烧了。” “……” 楼上,谈樱跑到三楼玻璃房,兴致勃勃地在窗前作画,段修与抱着电脑,坐在靠床的沙发上处理工作,键盘声很轻,没人说话,倒是太安静了些。 “有蓝牙音箱吗?”她问。 段修与撂下电脑,找来了个胖乎乎机器人形的音箱,谈樱用它放萨克斯曲。 画画的眼神更认真了些。 前一阵要来一座画廊的房产权,有了这个便利,她想找画廊策划人商量展出些她画的作品,并另外准备一幅参加国内的赛事。 有天赋有经验,她可以做的比之前的自己更好。 这一画就到了晚上十点,段修与牵着她回二楼主卧,洗漱完就把人往床上一抱,二话不说开始亲亲。 接着就是擦枪走火。 他一脸隐忍的环住她的肩,“你还小,我们亲亲就睡觉。” 谈樱:“……” 她其实觉得做点什么羞羞事并不会有什么大问题,面对喜欢的人,想亲热再正常不过。 段修与眼一垂,看了眼她锁骨下方,一叹:“哎,这里也缩水很多。” “……”谈樱羞恼的把他踹了下去,“请你去隔壁,我要自己睡!” “不行。”段修与爬上床,再度圈住她哄道,“没事,多按摩就.大.了。” “……” 谈樱管不住的脚再度踹向他。 这一次他抱得稳,没再掉下去,黑暗中瞄准她的唇,轻轻咬.住。 “我过几天要回京都,公司的事要正式接管。跟我一起回去,在原来的一中上学好不好?” 谈樱没犹豫,直接拒绝,“我弟和我妈还在这边。” “那我把他们也接过去。” “非亲非故,他们不会听你的。” “哪里非亲非故,我现在抱得是谁?” 谈樱声音低下来,往他脖颈间钻了钻,小声说:“他们不知道。” 她到现在都不清楚,要不要以谈樱的身份去和母亲相认。 她不敢。 更不知该从哪里做起。 明明面对旎旎时,她是那般笃定和无畏。 段修与倒没惊讶,他当然知道她还未与沈宜接触过,柔声哄她:“不要紧,他们是你的亲人,也一直惦记着你。不过,你的身份不能让太多人知道,谈时年龄小,还不够能藏住事,他不能说。至于沈姨,我会想办法。” “嗯,我也明白。” “你想在南城,我就多给你几个月的时间。” 谈樱在黑暗中注视他的眼睛,笑了笑,“郑端伟的案子什么时候开审,我要去看。” “要不要见见驹白?” 提到无妄受到牢狱之灾的哥哥,谈樱心情低落下来,“我当然想见他,可是......” “他过得可比你想象中滋润多了。”段修与勾唇,“改天带你去看他。” 谈妥心事,谈樱开心地往他怀里钻,笑容纯真的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如往日在他面前表现的那般。 仿佛他们之间,没有过任何不幸和别离。 段修与眉眼上扬,抱着她左捏捏右摸摸,惹得她害羞得笑,最后把她抱.在身.上。 “我们去新西兰结婚,明年你高考完。” 谈樱被这消息砸的头晕目眩,惊愕地半张着嘴看他:“啊?” 他捏着她的下巴笑,“按照正常发展,我们现在应该都有宝宝了。” “……” 谈樱脸红扑扑地低下,贴着他的胸膛,“......你想得可真远。” “唔,你不是也说过,以后要跟我生两个宝......”段修与的唇被一只小手捂住,谈樱羞赧地瞪他,“不可能的,我才十七,生宝宝至少要五年后!” “我又没说现在生,急什么。”他谑笑道。 第204章 这边建议大家都清醒一下 谈樱抓起一边的枕头砸他,这一闹,两人干脆都没了睡意。 窗外雨停,云开雾散,已至深夜,夜空繁星点点,月亮很亮,远处的树木花草和远山仿佛都镀上了一层水银。 谈樱拉着他坐到窗台上,两条纤细的小腿凌空荡来荡去,迎着风仰头闭眼。 “不害怕?”段修与揉了下她脑袋,笑道。 “不怕。”她抿唇笑着,指着远处某个闪着微光的一点,“山上风景可真好,可以看到对山的塔呢。” “那是个寺庙,属京都辖区范围。” “这座山是属于南城还是京都?” “都不算。”他伸了个懒腰,懒洋洋道,手臂一伸揽住她的肩,“这山是我的。” “……”您可真是好大的口气。 因为半夜爬起来看夜景,两人早上一同起晚了,一觉醒来上午十一点多,谈樱睁开眼,发现自己横在床中央,一条小腿枕着段修与的肚子,一只脚丫子踩在他脖子上。 “…………” 一直以来睡姿都很老实,昨晚这是发生了什么?? 谈樱忙把腿缩回来,捋着长发下床,去洗手间溜达一圈回来,段修与还躺在床上安详大睡,老老实实躺在床侧,被子半盖着下半身,露出性.感完美的腹肌和胸肌。 秀色可餐。 她拿来偷拍的手机还没藏起来,床上那位幽幽睁开眼,看到她站在床边,勾唇慵懒一笑。 谈樱腿一软,险些被这抹夺命微笑勾了魂。 二十七岁的段修与,浑身都散发着成熟男人的魅力。她迷恋少年时期他的张扬不羁,也喜欢一别五年后二十七岁的他。 “十二点了。”她歪头对他笑,眼眸清澈如泉,“快起来做饭,我饿了。” “嗯?”他手搭在床沿坐起,声音带着初醒的沙哑,墨眸朦朦胧胧,“怎么成我做饭了?” “昨天是我,今天不该轮到你。要么你请个阿姨过来?” “吃外卖好不好?” “……” 段修与站起来,捉住翻完白眼要蹿的她,吻了吻她面颊,“你搬过来跟我住,我天天给你做饭吃。” 谈樱“哼”了一声,刚要说话,手里的手机铃声突兀的响起来。 是余秋莲。 对段修与比了个“嘘”,她立马接起来。 “妈......” “这几天你都跑哪去了,连家都不回?!”余秋莲语气很差,“什么时候出去玩只跟你爸说,却不肯告诉我了,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妈妈!” “我今天就回去。”谈樱乖乖地说,然后腰就被掐了一下。 “你才多大,天天夜不归宿!我告诉你,你要是敢出去跟男生鬼混,反正你的腿也跳不了舞,我不介意把它打断!” “……” 眼见偷听的段修与脸已经黑了,谈樱把头扭到另一边,“嗯,我没鬼混,我跟我男朋友在一起。” 余秋莲呼吸一滞,谈樱趁机把手机拿远,就听那端怒吼道:“苏檀樱!!你快给我滚回来!” “我知道了。”谈樱忙把电话挂断。 段修与面色不佳。 余秋莲本就不是谈樱的母亲,却因占着人家女儿的身子,不得不面对背后整个苏家。比起温柔开明,高学历高情商的母亲沈宜,余秋莲差得显然不止一星半点。 “等你成年,给苏家一笔钱,算是还了你作为苏檀樱的情分。”他冷冷道。 “余秋莲就苏檀樱一个女儿,我不尽些义务,于情理上也不合。她虽然不比我妈,可还是爱自己女儿的。”谈樱倒是看的开,把他往洗手间推,“你快去洗漱,我要吃饭呢。” 段修与被她推着进去,唇边噙着笑,等谈樱要出去,扣住她手腕,“既然一起进来,帮我刷个牙再走。” “……” 她面无表情扒开他的手,“亲亲,这边建议你洗把脸清醒一下。” 段修与委屈巴巴。 谈樱没眼看,撒开手拎起裙角往楼下跑。 午餐还是她来准备,简单煮了两碗面条,洛九和十步都不在,大概出门办事了。 下午段修与带她到山里玩了一圈,两人大汗淋漓的回来,洗澡换了身衣服,开车送她回家。 “吃个晚餐再回苏家?”段修与依依不舍。 “不行,晚上要在苏家吃。” “苏敻应该不介意我过去。” 谈樱哭笑不得,“他们又不像我爸妈,你过去可能会血本无归。” “我明天要回京都,你难道一点不舍之情都没有。” “你又不是一去不复返,不定期来南城看我,就别想见到我了。”谈樱假模假样威胁。 段·粘人精·修与总算笑了,黏黏糊糊的抱着她,“那让我亲一下。” “……” 谈樱嘴唇红红面颊红红的下了车,进苏家时,余秋莲正坐在客厅看电视。 “都市新闻报道,七月十六日晚失踪的xx企业岳董事之子岳某的尸体在今日凌晨于峪口山道附近找到,据调查显示,岳某驾驶着一辆保时捷跑车超速行驶,撞开护栏连人带车坠入山崖,车体发生爆炸焚毁......” “现在那些二代真是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瞧瞧这下场,尸体烧得连自己的爹妈都认不出来了......”余秋莲边摇头边对一旁的帮佣阿姨感慨,“以后檀樱学车,我绝不让她爸给她买跑车。” 谈樱刚踏入玄关就被q,茫然地打了声招呼:“妈,我回来了。” 余秋莲脸色秒沉下来,把她叫到跟前劈头盖脸教训起来,谈樱默默听了五分钟,时机一到,寻了个借口小跑着溜上楼。 进到卧室,换了套家居服,谈樱从浴室出来险些被门口一团白影吓到。 “小至?!”她压低声音,捂着嘴,不敢相信小至还在她卧室里。 岳襄死了,若他是杀害小至的人,小至难道不应该如冬卉那样,恩怨一了安心的转世投胎。 她怎么还在这里? 小至仰着脸,嘴巴张了张:“姐、姐姐......” 一声姐姐叫得幽怨凄冷,谈樱:“……” 谈樱喝了口水,冷静一番,严肃地对她说:“小至,岳襄,那个杀害你的人已经死了。” 小至点点头,歪了下脑袋。 所以,你是不是该回到你该去的地方了? 谈樱动动唇,没忍心说出来,下一秒又蹙起眉。 莫非岳襄不是杀死她的人?一起谋杀案可以有多名凶手,或者是一位主犯多位加害者。 她顿时头大,小至懵懵懂懂的样子,她上哪儿去帮她。 “你告诉姐姐,还有谁欺负过你?”谈樱尽量语调温和,像个可靠的知心大姐姐。 小至歪着头,那张没有五官的脸单纯的对着她发呆。 “……” 算了,要不随缘? 谈樱拾起画纸,打算练会儿素描。 不是没想过报个美术班,可以她如今的水平,去美术班教学生都绰绰有余,那种应试的美术班她并不想参加。南城倒是有几个出名的大师,可人家不收她这般大的学生。 以前有谈绥在,从小就让她跟着位老先生学画,樊老先生是国内著名画师、任职华夏美术学院的老教授,老先生一直想让她进学院的油画系,可她当时偏爱服装设计,辜负了老先生一番期望。 她喜欢油画,也喜欢画服装手绘,做手工。 到了晚上,舒旎旎发来视频邀请,她站在酒店客房的落地窗前,背后是灯光点点的高楼大厦。 “戏拍完了?”谈樱缩在单人沙发,手上拿着盒牛奶,旁边的小至好奇地看向手机屏幕。 幸亏旎旎看不到小至,不然能活活吓晕过去。 “没呢,我在海城,这次做个综艺节目的嘉宾,过来玩两天。” “哪个综艺,我到时候给你捧场,增加下收视率。” “谢谢你了啊。”舒旎旎咬口苹果,吃相毫无形象可言,“我大概还有半个月杀青,到时候有一周假期,我去找你玩。” “半个月后我都高三开学了,你要过来影响我学习?” 舒旎旎仰头哈哈大笑:“我说你也太秀逗了,还要再体验一次高考。” “……” “不过你美术成绩不用担心,想考哪个美院,我想办法给你走后门。” “呵呵。” 胡聊一通后,谈樱试探敌情:“你没再跟顾深有联系吧?” “他呀,几天前就走了,和他劳什子未婚妻一起。”舒旎旎冷哼不屑。 “凌子骐也不能搭理。” “...嘿我说你怎么比我经纪人还事妈,难不成想跟我谈恋爱?” “……” 她突然拍了下自个儿脑门,“靠,你成天提醒我这个,不会是有什么预知能力吧?比如我和顾深和凌子骐来往会倒大霉?” 舒旎旎脑洞大开,一脸惊奇加惊悚:“快给我说说,我这辈子成为国际咖了没有?” 谈樱:“……” 姐妹,按照我看到的,你会早死。 说出这种玄机可能会遭天谴,她只能鄙视的看舒旎旎两眼:“是,你要是离他们远一点,国际大咖指日可待。” “我还想给迪士尼拍电影,他们有邀请我吗?” “……醒醒朋友,醒醒。” …… 七月下旬,明德高中高三年级早早开学,偌大的校园来往的仅有高三这群莘莘学子,食堂也不挤了,没有一群如狼似虎的孩子们抢饭,中午放学女孩子们总算可以勉强装装淑女。 谈樱转来了一班。 未到名先扬,整个一班甚至整个年级都对从年级倒数逆袭考进一班的小姑娘有了新的认识。 蔡湉是班里最开心的那个,以后总算可以跟小女神一起学习放学吃饭逛街了! 谈樱的同桌正好的认识的叶葸,而谈时正好坐她后面。 她对班主任安排的座位非常满意,如果能和谈时做同桌就更好了。 谈樱转班,最难过的是尹吉拉:“同桌,你怎么就抛弃我走了呐,我现在都没同桌了!” “听说你现在的新同桌是庄瑞尧?” 尹吉拉脸红了红,支支吾吾:“那、那不一样......” 谈樱笑吟吟地凑近她耳边,小声道:“友情提醒,谈恋爱不要耽误学习哦。” “我们没有!你瞎说什么!”尹吉拉脸爆红,半羞半笑地推她。 蔡湉打了饭过来,见尹吉拉满面春风的,调侃道:“哟,你最近是谈恋爱了?” “我没有!” “没有就没有嘛,别激动。” “……” 谈樱掩面偷笑,余光一扫,瞥见和一个男生坐在一起吃饭的谈时。 少年白白净净,瞧起来安静内敛。以前的谈时可是个调皮的小泼猴。 谈樱想起来上次强行给他买饮料,路过超市时又买了罐可乐,回教室趁人不注意,贴了个小纸条偷偷往他课桌上一放。 明明是想对自家弟弟好,却不能光明正大,谈樱有点懊恼。 在谈时面前刷好感是件难事,毕竟明面上大家非亲非故,稍微亲近一些,难免会被年轻的孩子们误会。 在转班后的第二天,谈樱总算找到跟谈时说话的机会。 她扭过身,敲了敲谈时的桌子,露出亲和笑容:“请问你有没有胶带,我用完忘买了。” 谈时抬起头,眉头下意识蹙着,面无表情的从文具袋里拿出一卷胶带,“给。” 他认识这女的。 上次赔了他罐可乐,还有一回躲在羞辱他的女生背后,偷偷把人家踹进了灌木丛。 还暗恋过他们班的关风眠。 现在却转到一班,成了他前桌。 谈时偏头,瞧了眼隔着一个过道的关风眠,正巧发现他正在看苏檀樱。 谈时挑了下眉,摇头继续写题。 第三天课间,趁她和谈时的同桌都不在,谈樱再次转身,敲了敲他的桌面。 “谈时,你有没用过的练习本吗,可不可以借我一本,明天还你。” “没——有——”谈时看着她,拉长语调。 再一天,谈樱笑吟吟地转身,“谈时,我忘带笔袋了,可以借我一根红笔吗?” “……” 这个女孩子怎么成天丢三落四的。 迎着谈樱热灼的眼神,谈时心底莫名升起一股危机感,他蓦地转头,隔着过道敲了敲关风眠的桌面。 “关风眠,有多余的红笔没,苏檀樱她笔袋忘家了。” 谈樱:“……” 噢,谈时这个坑姐的杀千刀弟弟! 写卷子的少年动作顿了一下,慢慢抬头,那双干净的眸望向谈樱,温声道:“除了红笔,还需要什么笔?” 第205章 一起回家可以吗? 谈樱笑容不变,“如果可以的话,再借我一支黑笔?” 关风眠从笔袋里挑出两支笔,长臂一伸,直接递了过来。 “真是谢谢你。”接过笔时,谈樱瞥了自家弟弟一眼,那凉凉的眼神与奇怪的语气,让谈时心里毛毛的,纳闷的看了她一眼,低头,接着又看了她一眼。 这个苏檀樱,为什么让他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仿佛以前在哪里见过似的。 谈时心中腹诽,于是接下来一节课,眼神时不时盯住谈樱的后背,同桌金皖察觉到他的异常,放学时狐疑的拉住他。 “我说你不会是在偷偷暗恋咱们的新同学吧?” 暗恋? 新同学??! 谈时惊得跳脚,一巴掌拍上他脑袋,板起脸:“你他妈不要胡说,我疯了不成?” “喜欢新同学咋就成疯子了,”金皖摸着脑袋,不服气,“不喜欢正好,我看新同学挺顺眼的。” 谈时斜他一眼,呵呵,“你没戏。” “卧槽,谈时你特么几个意思啊!” “回家照照镜子吧。” “妈卖批,有种你别走,跟我去后操场打一架!” “……” 谈时背对着他挥挥手,昂首阔步的走。 那少年郎独有的青涩孤高的气质,在见到校门口高大峻拔的男人后,像是被丢进高温油炸锅,整个人燃烧起来。 “你怎么在这里?” 谈时抓紧书包带,横眉冷对瞪着他,“在校门口堵我也没有,别妄想在我这刷好感。” 段修与:?? 老子来校门口等宝贝女朋友,这熊孩子打哪冒出来的。 念在是樱樱亲弟弟的份上,段修与态度温和的拍了拍他肩膀,“长高了啊。” 谈时嫌弃地抖掉他的手:“我迟早会比你高!” “……” 这毛头小子一天不刺他可能皮痒痒。 见谈时跟头倔驴似的杵在他跟前,一脸的不服,还不肯走,段修与换了个站立的姿势,漫不经心一笑:“要跟我车回去?” 谈时警惕的后跳一步:“想送我回家?痴心妄想!” “……” 段修与默默捏了捏拳头。 要不是谈樱在远处偷窥,他早一脚把这碍眼的小混球踹天边去。 谈时是真的以为段修与来找他,毕竟他想不出来段修与来明德高中,除了来找他,还有什么理由。 段修与是真觉得谈时这小子欠收拾,既然看他不爽,还凑他这刷存在感做甚,不是欠是什么。 两人大眼瞪小眼,躲在文具店里的谈樱看不下去了,随手买了几只笔,小跑过来。 谈时察觉到衣摆被拽了一下,接着看到前桌那张白嫩的脸。 “嗨谈时,我刚才去买笔了,你不是没有红笔吗,我多买了一根送你,咱俩一起回家可以吗?” “!!” 谈时忙把衣摆抽回,面无表情拔脚就走,谈樱追了两步,深感恐慌的少年步子更快了,走前还不忘臭脸跟段修与道别:“我走了,以后别来学校堵我。” 段修与:“…………” 谈樱捂着嘴,笑得眼睛弯弯,落他半步一起走到校对面的停车位。 “我看你弟有点病,”上了车,段修与冷冷一哼,“下次我带他去脑科看看。” 谈樱胳膊肘撞撞他,“不准骂我家阿时。” “我就不是你家的?” “不是。” “……” 段修与把车停在路边,准备跟她好好商讨下归属权问题,至于怎么个商讨方法,当然是用嘴了。 “为什么停车?”谈樱正襟危坐,忙装无辜,“我都饿的胃痛了,不是说要带我吃唐阁?” “胃痛?”段修与挑眉,眼睛往她小腹一瞟,“我先带你去医院扎一针。” “扎一针还是会痛,不如美食疗效好。” 他轻嗤一声,手指在她小鼻子上捏了捏,“这次先放过你。” 谈樱弯唇笑,和他商量一会儿要吃些什么。 唐阁是南城新开的一家米其林三星餐厅,预约日日爆满,供不应求,谈樱早有耳闻,还研究了一番菜单。 最后点了招牌三葱爆龙虾、古法扣花锦鳝皇、砂律明虾球、天鹅颈流沙酥、斑鱼汤、果仁脆豆腐、彩虹仙子。 谈樱直呼够了:“我们可以下次再来。” “也行,下周。”段修与瞥了侍应生一眼,“就这些。” 唐阁大堂仅有八张桌席,周六的饭点已是座无虚席,只有他们这桌仅坐着两人。 岳知非和朋友过来时,被告知排到她们至少在两个小时之后,正打算败兴而归,岳知非被猛地扯了扯衣袖。 “知非,那不是你哥吗!” …… 段修与点了两杯椰奶,菜还没上,服务员先端来了椰奶。 “你不是喜欢喝酒吗,怎么学我喝椰奶了。”谈樱笑他。 段修与啜了口冰凉爽口的椰奶,淡定道:“养生。” “噢。”谈樱点头,“也是,你也到了开始秃顶的年龄了。” “……” 男人掀了下眼皮,瞳中投出阴恻恻的光,“宝贝,你说什么?” 对着段修与那张似笑非笑的脸,能笑得明朗可爱的也就谈樱了,她嗓音朗朗:“秃头啊,地中海,要是不把酒戒了,说不定刚过三十啤酒肚都有了。” “那宝贝是不是年过二十还是平胸,嗯?” “……” 谈樱嘴角抽了抽,羞恼地挥了挥小拳头,“你这个人怎么还进行人身攻击!” 他笑得邪肆,“赌不赌?” 谈樱一脸警惕,抱胸:“赌什么?” “回去量一量,”他眼神示意某处,“宝贝的要是还没我的围度大,那......” “段修与,你还要不要脸了!”谈樱两颊飘着红晕,只喝了两口椰奶,却如醉了似的,咬唇气鼓鼓地瞪他。 可惜相对而坐距离远,掐不着她的小脸蛋。 他唇角噙笑,勾了勾食指:“过来。” “你招小狗呢?” “招我的宠物小宝贝呢。”段修与学着她娇娇的语气。 谈樱险些怄死,那种频频被他压制的感觉又回来了。男人果然都是大猪蹄子,无论是十七岁的还是二十七岁的,一确定得到手,就开始卸下伪装欺负起人来。 段修与的宠物小宝贝还没召来,一道清丽的女声插了进来。 “二哥,真是你,你不是回京都了吗?” 段修与和谈樱纷纷抬头,看到一身名媛范笑容热情灿烂的岳知非。 段修与颔首算打过招呼,淡淡道:“过来陪女朋友。” 岳知非眼神短暂滞了下,扭头看向谈樱,嘴角弧度加大:“嗨小嫂子,一段时间不见更漂亮了。” 谈樱礼貌的回了一句,岳知非眼神重新落到段修与脸上,带了点撒娇的语气:“二哥,我和我朋友过来没座位了,可不可以让我俩拼个桌?” 段修与下巴微抬,“没看见么。” “什么?” “我在跟女朋友约会,你拉着朋友过来做什么发光体。”他散漫地扫她一眼,“走开。” “……” 岳知非撅起嘴,臭骂道:“见色忘妹,以前跟谈姐姐也是一样过分,算了算了,原谅你。” 段修与扬了下眉,瞳光落在谈樱脸上。 见他不再搭理人,岳知非挥挥手走开。 她一走,第一道菜也正好上来,段修与给谈樱夹了一个虾球。 “知非变化挺大的。”她看着虾球,没先吃,“印象中她以前蛮内向的。” “嗯,好像是。” “……”好歹做过人家几年哥哥,听起来也太不靠谱了点。 “可知非怎么成岳知非了?” “她十七岁被岳家人寻回去,验过dna,是岳平早年弄丢的女儿。”岳知非被岳家认回去时,段修与正假死受控于异乡执行秘密任务,只从父母那听到些粗略大概。 谈樱若有所思。 作为一个敏感的恋爱中的女人,岳知非总给她一种似是而非的奇怪感,譬如刚刚她对段修与说的话,话听起来无意,可谈樱若不是她口中的“谈姐姐”,听了必然会误会吃醋,从而追问段修与感情往事。 “前任”两字总是容易成为感情中的刺,若说岳知非不是故意挑拨离间,她头发丝都不信。 第二道三葱爆龙虾一上来,谈樱笑吟吟地给他夹了块龙虾,见他吃了,状似无意的警告:“吃了我的虾,可不能瞎跟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扯上关系。” 段修与咀嚼的动作顿了顿,往她盘子里夹了块洋葱,“吃,醒脑用的。” “……” 美滋滋饱餐一顿,谈樱要段修与陪她逛商场消食,段修与拒绝,非要带她去隔街区的大酒店打保龄球。 谈樱扣着孔眼,按他的指示费力地扔球时,舒旎旎发来了一条短信。 【樱宝,我来南城拍个杂志,顺手来瞅瞅你,开心不?激动不?是不是很想捶地大哭?】 谈樱:我想捶死你。 那边舒旎旎立马回复:飞机要起飞了,失联俩小时别太思念我。 谈樱翻着表情包,想给她丢个猫咪翻白眼,脑壳就被段修与弹了一下。 “又偷懒,过来继续消食。” 谈樱摸着头,绷紧脸:“段先生,你越来越无法无天了哦。” “不玩保龄球也没关系。”段修与沉默了十秒,然后挑唇,“我们去楼上做些易于感情开发的运动。” 谈樱:“!!” 保龄球馆和健身房在酒店三楼,三楼往上全是客房。 他这到底是想做什么败坏道德的运动! 段修与二话不说,拿起手机让特助方宸订了间套房,谈樱一系列抗议在绝对力量面前败下阵,被他半扛到酒店顶楼。 “有别墅不住住什么酒店,刚才你脑袋是不是混进保龄球里被球瓶砸坏了?” 他捏起她的小下巴,啜了下她樱粉的唇,压低的声音嘶哑性.感,“今晚你男盆友教教你,什么是酒店p.lay......” “……” 大概需要偷偷给舒旎旎发个短信,让她帮忙给消防叔叔打个电话,赶紧过来帮他灭灭火! 电梯门一开,段修与半抱着谈樱的腰走出去,与此同时,隔壁的电梯恰好打开,同样走出个高大清俊的男人。 两人并肩走在幽长的走廊,一样的目视前方,气宇轩昂。 哪里有点怪。 谈樱在他怀里艰难扭头,往旁边一看,眼睛顿时睁大,察觉到她的小动作,段修与也跟着侧目。 步子一顿。 “阿深?” 快半步走的顾深也顿住,扭头,两个一米八几的大高个堵在走廊,皆从对方眼中捕捉到惊讶的神色。 “你怎么在这?”顾深抢先问。 “那你怎么在这?”段修与倨傲的回。 “你可以在这儿我当然也可以在这儿。” “我跟我女朋友一起,莫非你约了你那未婚妻?” “……”顾深的面瘫脸隐隐发黑,咬牙道:“畜生,连小姑娘都不放过。” “她愿意!”段修与一脸傲慢得意。 这种时候谈樱并不想拆他台,心里反而暗暗鼓劲,巴不得他多怼怼顾深,煞煞他的锐气。 看顾深听到“未婚妻”后秒变黑的脸,估计心里也不待见宋惜。谈樱想起来,记忆中,四年后顾深也没和宋惜结婚,反而跟旎旎扯的不清不楚。 两个大男人你一句我一句,在走廊尽头一个向左一个向右刷开门卡,不再给彼此任何一个眼神。 进到套间,谈樱抢走助理带来的换洗衣服就往浴室里跑,确定反锁好门才安心的洗洗泡泡。 出来后,段修与抓住她亲了一分钟,趿着拖鞋踏进浴室开始脱衣服,已经无耻到洗澡不关门的境界,还是她捂着眼跑过去关,顺便拿拖鞋砸了下他光.溜的臀.部。 咳咳咳,毕竟早些年该做不该做的全都做过,那地方又不是没见过,谈樱以手扇风,等脸上的热意散去,抓起手机给舒旎旎发信息。 【你今天晚上住哪个酒店?】 半个小时后,舒旎旎欢呼雀跃地打来电话,刺耳的铃声一响,正想趁着月黑风高做点羞羞事的段修与脸臭地拉长。 “谁的电话,不许接!” 谈樱不理他,走到落地窗边接通。 “樱宝,有没有想我,有没有!” “想想想,你还没说住哪个酒店呢。” “那当然是南城no.1,君豪天华。” “……”所以说,一会儿舒旎旎就要来他们下榻的酒店?不用说,肯定是顶楼。 顾深和舒旎旎之间到底什么鬼,怎么总能碰巧在同一时间住同一家酒店,谈樱严重怀疑顾深有问题。 “你别住天华,去别的地方!” “为毛?” “你要是过来,国际咖的美梦没准就要离你远去了。” 那边忽然传来嘈杂的尖叫声,舒旎旎没听清她的话,仓促回道:“我的妈,被粉丝逮到了,一会儿聊,我先挂了。” 谈樱:“……” 第206章 你今晚和他睡嘛 谈樱又打了两次电话,没接通。 见她蹙着两条秀眉,段修与慢吞吞的下床走到她旁边,“怎么了?” 谈樱幽幽抬头看他,忽然笑了一下,“阿与,你现在去找对面顾深玩玩怎么样?” “?” 现在?晚上十点半即将运动时?? “……” 段修与臭着脸被谈樱推出套间,门一开,他抬起手臂把她圈在自己和门板之间,“先和我说,为什么让我找顾深。” “你今晚和他睡嘛。” “??” “锁好门,别让他半夜跑出来。” 段修与一脸不可思议,单指戳上她小脑门,“你叫你老公大晚上跟一男的睡?” “注意措辞,你只是我男朋友,随时可以分的那种。”谈樱暗搓搓的威胁。 段修与眯眼,眼神透出危险气息,谈樱不甘示弱,睁大眼睛回视。 第一回合,段修与完败。 嘭!嘭!嘭! 顾深被打雷似的敲门声吓了一跳,敲键盘的手指连连点错好几处,他不悦地拧起眉,听敲门声又嘭地一响,神色阴冷的快步走向玄关。 他瞟了眼猫眼,气郁地咬牙。 门外,段修与一张脸比石头还臭,双臂环在胸前,冷冷盯着猫眼,等了十秒,门还是没开,正准备踹门,嘎达一声,门动了。 “段二,你到底......”顾深冷冰冰的声音先飘出来,段修与不耐烦地打开门进去,打断他的话,“先进去。” “?”这他妈是你的套间还是我的套间。 两个彼此不爽的男人在狭窄的玄关处面对面站着,段修与上下扫了他一眼,确定他应该洗漱沐浴过,抬手拍拍他的肩。 “给你十分钟,上床睡觉。”说着就开始掐表。 顾深脸阴地能滴出水,“你脑子有病?” “你睡不睡吧?”段修与挑眉,暴躁的想揍人。 “我还有公事,你自便。”顾深脾气比他好点,见他一副无理取闹的样子,索性坐回书桌前。 段修与也不急了,在套间慢悠悠转了一圈,坐到书桌前处的沙发区,烧了壶热水,翻出一包普洱准备泡茶。 顾深抬了下眼皮。 大半夜悠哉悠哉跑到他这喝茶,是准备赖他这儿了? 确定好最后一封文件,他啪地合上笔记本,十指交错成拳搭在桌子上,盯着喝茶的段修与,“你还不走?不睡你女人,跑我这做什么。” 他斟着茶,皮笑肉不笑,“你跟舒旎旎到底什么情况?” 顾深一顿,“你突然关心我的事,我有点怕。” 段修与气笑了,直接了当道:“我女人是舒旎旎的脑残粉,在你有未婚妻的情况下,我奉劝你不要在她面前勾搭舒旎旎。” “……” 顾深眼波微深:“我什么时候勾搭舒旎旎了?” “要是喜欢她,就把那些莺莺燕燕处理干净,低头求个合,要是不喜,别再藕断丝连。”这种话,段修与也就对顾深提提,换做其他人,他才懒得费口舌。 顾深轻笑一声,在他对坐的沙发坐下,拿出一个茶杯倒上茶,半晌幽幽道:“我现在就是低头,她也不会同意。” 第207章 给你渡渡气 谈樱绕着卧房来回踱步了十几圈,还不见手机有任何动静,估摸着从机场到酒店的时间,在睡衣外披上一件薄外套,悄悄拧开套间的门,往门边一蹲。 旎旎要是住在顶层,出了电梯她就能看到,今晚非拉着她一起睡不可。 时间嘀嗒嘀嗒地走,谈樱倚着墙困倦的打了一个又一个哈欠,正准备换个姿势蹲,对面的门忽然打开。 “……” “……” 段修与维持开门的动作,黑眸幽幽盯住她无辜的小脸,有点一言难尽。 “你蹲这儿做什么?”他嗓音微哑,眼角微抽。 “就…呼吸一下走廊的新鲜空气……”谈樱佯做镇定,垂眸掩饰被抓包的囧迫。 腿有点酸,站起来差点摔倒,段修与一步过来扶住她,捏了下她小鼻子,“呼吸新鲜空气?要不要我给你渡渡气,更新鲜。” “大庭广众之下,说话能不能收敛一下下。” 段修与轻笑一声,“这除了我们,还有什么人。” 谈樱头歪了歪,看了眼跟在他后面出来的顾深。 “哦。”段修与也回头瞥了眼,语气不羁,“那位不是人。” 顾深:“……” 三人挤在走廊上无言以对,段修与拉着谈樱正准备回房间,走廊中央蓦地出现一道身影。 死亡芭比粉v领吊带搭配死亡芭比粉包臀鱼尾短裙,脚蹬同色系高跟,腰肢扭的婀娜多姿。 穿的跟时装走秀似的,旎粉们是瞎了才认不出她! 谈樱挣来段修与的手,趿拉着小拖鞋小跑着奔过去,背影瞧着兴奋又迫不及待。 “旎宝~” “樱宝儿~” 小小一只的谈樱被脚蹬十厘米高跟的舒旎旎抱了满怀。 段修与把被挣脱掉的那只手插进裤兜,斜靠着墙,与顾深对上的眼神像是在说:看吧,都说我家宝贝是舒旎旎的脑残粉了。 “……” 顾深视线在舒旎旎笑魇如花的脸上停了十秒,见段修与站着不回房,索性也原地杵着。 “别看了,看了现在也不是你的。”段修与还在一旁冷嘲热讽。 顾深忍无可忍,“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 “怂。” “……” 半分钟过后,段修与就高兴不起来了。 “你真让我今晚跟顾深睡?”他勾着谈樱的下巴,眼睛喷火。 “我好不容易见一次旎旎,当然要跟她睡啦。” “不行。”他严厉拒绝,扭脸冷望舒旎旎,“自己没男朋友,跟我抢女人?” “……” 舒旎旎无语,“凶我干嘛,是樱宝要跟我睡。” 不凶你,难不成还凶他家小宝贝? 段修与用眼神射杀她:“滚回你房间去。” 舒旎旎眼神一缩,挺直腰板,“我可是你未来媳妇的偶像,注意点跟我说话的态度!小心我天天在樱宝面前说你坏话,挑拨离间!” “……”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吵起来,谈樱嘴巴张了张,还没发出半个字,被舒旎旎全程无视的顾深开口了。 他拿着手机,口吻冷淡,“白莘,今晚过来照顾你的艺人,我看她很缺人睡。” 白莘是舒旎旎的助理。 舒旎旎:……啥叫她很缺人睡?!顾深是不是跟她做对做上瘾了! 谈樱:“……” 这和她想象中的场景似乎有点不一样。 只有段修与唇边挂着笑:“走,咱们睡觉去。” 第208章 我觉得你很有问题 谈樱的保卫旎旎作战计划,还没正式开始就稀里糊涂落下帷幕。 “你安一万颗心,为了我的星途着想,我会离顾深远远的!”舒旎旎拍着胸脯保证,接着把她推出房间,“你快回去陪段大佬吧,我可不想星途之路再出现一个巨大的绊脚石。” “……” 谈樱回到套间,段修与正半躺在床上,百无聊赖翻着一本书,见到她进来,把书往脸上一扣。 “我回来啦。”她轻轻说,小碎步过去把他脸上的书拿开,抿唇一笑,“干嘛,生气了?” 书本下面,段修与臭着脸装睡,睫毛浓密似鸦羽,随着呼吸轻微颤动。谈樱盯着他红润的唇,伸出舌尖添了下唇,慢慢弯下腰。 她点了下他唇瓣,猫着腰刚要跑,装睡的人不装了,段修与一把捞住她胳膊,笑着往怀里拽,翻身压在被褥与他之间。 “占完我便宜就跑,还想跑哪儿去?” 谈樱点了下他嘴角:“跑你怀里了呀。” 她眉眼弯弯,笑容纯情又讨喜,段修与勾起唇,挑起她下巴就摁在床.上.亲。肌肤相亲,再一度擦枪走火,就在谈樱觉得今晚就要交代在这里之时,一阵阴凉的风忽地袭来。 谈樱眉头一跳,眼睛艰难地划向床边,正正对上一张惨白的脸。 “……” “怎么了?”见她突然露出惊吓的表情,段修与手指将她颊边的碎发撩在耳后,单手撑在床上,顺着她视线看去。 除了房间摆设,他当然什么都没看到。 谈樱理好凌乱的睡裙坐起来,看着在床边探头探脑,满脸写着茫然的小至,纳闷地揉了下太阳穴。 小至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阿与...”她握住他手臂,思付着该怎么跟他解释她能看到不明生物。 小至顺着她眼神跟着一瞧,这只鬼像是被雷击中般,怯怯地后退几步。 “哥......哥......”她喉中发出几声凄厉的单音节,在安静的夜晚异常惊悚。 “嗯?”段修与却在跟谈樱说话,眼眸温柔,“是不是我碰疼你了?” 谈樱脸微红,娇嗔地瞪他一眼,看看表现异常的小至,又看看他。 “我还有一件事没跟你坦白。” “嗯?”他静静等她下文。 谈樱深吸一口气,朝小至招招手:“小至,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 小至?? 段修与看着对空气说话的谈樱,一瞬间背脊发凉,漆黑犀利的眸盯着小至站着那处,猛地扣住她双肩,紧张道: “樱樱,你精神状态是不是又不好了?” 谈樱:“……” “不是,我只是可以看到你看不到的东西。”她说罢,小心翼翼问,“你不会真觉得我脑神经有问题吧?” 她之前是有抑郁症,在被囚禁的那一年甚至爆发到极点,可做过几年阿飘,心智磨练到足够强大,谈樱觉得自己如今是个再正常不过的人类。 段修与拧着眉,紧紧盯着她的脸,好一阵后往虚空的某处睇了一眼。 小至缩在角落,正怯怯地望着他们的方向。 “小至?”砂砾质感的两字从他唇中吐出,眸底聚着化不开的情愫,“樱樱,到底是怎么回事?” 谈樱头微垂,两手绞在一起,没有过多犹豫,便把成为苏檀樱之后发生的事,事无巨细的全部告诉他。 他们本就是亲密无间的爱人,彼此信任相依,在他面前,她无需有任何秘密。 这一聊,直到天际出现鱼肚白,两人才相拥而眠,醒来时正好到午饭点,谈樱揉着眼睛环视一圈,发现小至已经不见了。 “阿与,你有没有已经不在人世的妹妹?” 段修与正刮着胡子,听见她冒出这一句,险些把下巴刮流血,“什么?” “堂妹?表妹?认得妹妹也算。” “……” 他洗净脸,抬头望着镜子中的她,认真地摇头,“都活得好好的。” “……” 段修与挑眉,“觉得很失望?” “有点。”谈樱站到他旁边挤牙膏,“凌晨一直听小至嘴里喊着‘哥’‘哥’,我怀疑她是在叫你。” 段修与:“……” 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不会是你前世欠下的债吧?”谈樱脑洞大开,看他的眼神一时发生巨变。 段修与眼角抽了抽,“瞎扯。就算有前世,我的小情人也只有宝贝你一个。” “……” 午饭可以不用吃了,他的每日情话都能活生生腻死她。 谈樱不吃他这一套,板起小俏脸:“你好好反思一下自己,段同志,我觉得你很有问题。” 第209章 中看不中用 莫名其妙被扣上一口大锅,段修与午餐都无法下咽,主要是餐桌上多了两个不速之客。 偌大的酒店自助餐厅,舒旎旎和顾深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挑他们吃饭的点来,坐东坐西不好,非得在谈樱面前晃。 两个女孩凑在一起,对对面面无表情的顾深虎视眈眈,段修与成功成为一团空气,被无视的彻底。 “你等会儿要去录节目?”谈樱卷着意面,若是只看嘴唇,瞧不出在说话。 她打听过,舒旎旎要上的那个室内真人秀节目,顾深作为赞助商也被邀请了过去。 怎么她每上一个节目都有顾深的影子,是钱多了没处花正儿八经做投资,还是别有图谋? “嗯,录两天,后头就得回d镇继续拍戏。”舒旎旎倦怠的说,吃着饭打着哈欠。 还没吃一半,助理提着包风风火火赶过来接人,见她盘子里金澄澄几片五花肉,满嘴哀嚎:“我的女神哦,昨天称体重长了二两肉,你今天还敢吃肉!” “二两又看不出来。”舒旎旎撇嘴,却还是老老实实放下筷子,和谈樱道了别,戴上墨镜鸭舌帽施施然走了。 顾深动作优雅地擦了擦嘴,也跟着起身。 谈樱直勾勾盯着拿一前一后离开的背影,眸光幽深。 段修与手指敲了敲桌面,“回神了。” 语气满满不悦,谈樱回头忙冲他甜甜一笑,“吃过饭我们去哪里玩?” “玩的时候才想起我?”他眼睛微垂,目光发凉盯着她。 “玩的时候想起你难道不好么?” 段修与一噎,转问道:“你总盯着他俩做什么。” 谈樱:“防狼。” “……” 她笑吟吟凑到他面前,“阿与,我们下午去看旎旎录节目吧,我从来没见过综艺节目录制现场,你带我去涨涨知识好不好?” “……” 段修与义正言辞的拒绝了,内心产生危机感,直觉谈樱被舒旎旎下了蛊魔怔了,要不怎么总想粘着她? 他极力转移谈樱的注意力,说道:“市美术馆今日有个博伊曼斯的展。” 谈樱双眼一亮,果然不提要去看拍摄的事,雀跃道:“我们去看展!” 段修与被迫和她在美术馆受了一下午的艺术熏陶,正巧碰到隔壁的陶艺馆有大师授课,又被她拉着去玩陶艺,最后花了几万从大师手里拿了个造型别致的小茶壶回来。 用他的话说是:“中看不中用。” 谈樱却爱不释手:“这东西本来就是用来欣赏的,拿来用多可惜。” “……” 她捧着包装精致的木盒,笑道:“下个月是我妈生日,这个小茶壶她肯定会喜欢。” 段修与也知道沈宜生日将近,略一沉吟,低头笑看她:“沈姨的生日,想不想去?” 谈樱当然想去,可她们现在只是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她能以什么身份去沈家看望母亲和舅舅她们。 “不了。”她淡淡摇头,“你把这个礼物送给她就好。” “下月初郑端伟一案也要开庭,你哥的案子也在重申,不出意外这月底就能出来,你也不想去看看他?” 谈樱心中一动,面露喜色:“哥哥要出来了?” 第210章 哥哥丑那是不行的 提到谈驹白,谈樱一阵心疼。父亲被诬陷坠亡后,他作为公司的执行人被牵连进贪.污.案,凭白被判了十年刑。 本是名校毕业的高材生,留学归国后在互联网行业混的风生水起,前途无量,却在最年轻张扬的时候进了监.狱。 这三年,谈樱都无法想象骄傲的哥哥在监.狱里是怎么度过的。 “那小子活泛着呢。”见她情绪又低落下来,段修与双腿岔开往沙发上一坐,把她捞到腿上来。 “你想象中的被狱友欺负,被派到矿场挖矿都是没有的事,他可被研究院那些人照顾的白白胖胖的。” 谈樱被“白白胖胖”四字逗的噗嗤一下,“你别胡说,我哥身材肯定还好好的,他要真成了白胖,我就不认他!” 作为一名资深颜控,哥哥丑,那也是不行的。 段修与:“……” “你管他胖不胖,难道我还不够你看的?”他眼稍挑着邪肆的弧度,说着就掀起自己的上衣,露出完美的人鱼线。 这可是在餐厅的包间,服务员随时可能进来,谈樱脸一热,忙压住他的手。 “出门在外,麻烦你做个正经人。” “哦。” “那你还掀!” “唔,宝贝不喜欢?” “……” 包间里顿时气氛旖旎,服务员进来时,就见那气质出众的少女淡着一张脸安静坐在高大帅气的男人对面,只是嘴唇红润微微发肿,瞧起来和红樱桃似的。 用完晚餐,他又陪着她看了场电影,就连夜返回京都了。开车三个小时,坐动车一个小时,距离不远不近,可总归是异地,一周见一次都显得殷勤的难能可贵。 进入高三,学习氛围浓厚严肃,谈樱把时间划分为二,上课时复习功课和刷题,晚自习和周末全用来画画。 因为前后桌的关系,她和谈时之间的沟通交流也越来越多,谈时小三门选的是物理化学和历史,谈樱照着以前学的文科,选的是政史地,正好历史在同一间教室上课。 谈樱厚着脸皮强行成为了谈时的同桌,这节历史在上午最后一节,一下课她便亦步亦趋跟在谈时后面。 “谈时,一起去吃午饭吗?” 面对少女甜美亲切的笑容,谈时心底生出异样的感觉,同时还有点慌。 “不好意思,我和朋友约好了。”他语气僵硬的说。 “那没关系,大家都是同学,可以一起吃。” 谈时:…… 都说到了这份上,他还能辩驳什么…… 谈樱万万没想到,和他约好一起吃饭的朋友是关风眠。 明德高中两大美少年外加出名人物苏檀樱的三人组合,往食堂最偏角靠窗的位置一坐,引起了勃然轰动。 “苏檀樱怎么跟关校草和谈时搞到一起了?” “近水楼台先得月,她转到一班,可不就为了这一便利。” 各种酸话凭出,角落里的三人浑然未觉,各自沉浸在尴尬的氛围之中。 谈樱打好饭,扫了一眼谈时盘子里的蒜苔炒肉和素吵土豆丝,又看了看自己盘子里抢来的最后一份红烧排骨,樱唇张了张。 “喏,你最 第211章 理所当然 谈樱飞快夹了块排骨给他。 她居然知道他喜欢吃红烧排骨! 是巧合,还是蓄谋已久?! 谈时心底惊涛骇浪,面上不动声色,把餐盘往后挪了挪,眉头一蹙,“谢谢,不过我不太喜欢吃肉。” 说着,把目光移向关风眠,“这好像是你喜欢的,给你吧。” 一块排骨被让来让去,最后落进关风眠的盘子里。 谈樱:“……” 头一次知道她家弟弟面对女孩子时竟然如此矫情。 不喜欢吃肉? 一顿不吃肉就闹饥荒的家伙现在居然信誓旦旦地说不喜欢吃肉。 谈樱暗哼两声,两眼在他那点可怜的蒜苔炒肉上飘来飘去,樱唇弯出温柔的弧度:“你不喜欢吃肉哦,正好咱们互补,你把蒜苔炒肉里的肉挑出来给我,我把我的茄子分你怎么样?” “……” 苏檀樱到底有完没完! 为什么偏偏盯上他的菜,去抢关风眠的蒜苔炒肉不好么! 谈时抿着唇,不去看少女笑吟吟的娇俏脸蛋,把视线投向关风眠,“你把肉给她吧。” 谈樱:“……” 关风眠:“……” 与怂包弟弟套近乎再度失败,谈樱完全不气馁,反而捉弄谈时上了瘾,每天最爱看的是他手足无措又强作镇定的模样。 她发现谈时早上总是卡着点来学校,早餐从不按时吃,于是自动包揽了给弟弟带早餐的项目。 一连五天,谈时的课桌上每天早上都会出现一个由锡箔纸包着的三明治和热牛奶,三明治五天不带重样,火腿芝士的,嫩牛肉奶酪的,地扪菠萝拼火鸡肉等等,全是他爱吃的口味。 谈时严重怀疑苏檀樱对他图谋不轨。 他一开始是拒绝食用她带的早餐的,可谈樱居然拿“如果你不吃我带的早餐,那我每天放学都跟你一起吃饭”这种扯淡的理由威胁他! 对这种性子和说话语气都软绵绵,却异常黏人无赖的少女,谈时毫无招架之力。 而谈樱对谈时的好,也被班上同学传的面目全非。 “你是不是看上谈时了?”某日第二节下课大课间,谈樱和蔡湉结伴上厕所,在洗手时被蔡湉揪到楼梯下的三角空间偷偷质问。 谈樱一怔,笑出了泪花:“别人误会就算了,你怎么也产生这种错觉?” 蔡湉挠挠头,“你对他那么好,哪里是错觉了。” “我当然要对他好,谁让他长得像我弟弟。” “哈??” “作为姐姐,对弟弟好难道不是理所当然。” “……” 谈樱一副言之凿凿的认真模样,蔡湉一言难尽。 大家马上都是成年了,别欺负她没谈过恋爱,她至少是看过言情小说的!很多本! 为方便蔡湉理解,谈樱反问:“那你对祁开朗好是为什么?” “……”蔡湉大脑一时当机,愣愣瞪着她。 “你们关系那么好,是兄妹之情,是朋友之情,还是...”谈樱点到为止,最后用尾音婉转的“嗯哼”结尾。 蔡湉被问得呆住,嘴巴反复张着,半天答不上来。 她们头顶之上的楼梯,祁开朗右手紧紧抓着扶栏,下颌线紧绷,关风眠瞧着他一副好奇又揪心的模样,不着痕迹笑了一声。 第212章 果然是我哥哥 原来她只是把谈时当弟弟看。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喜悦在关风眠心里冉冉升起,如同看到某种朦朦胧胧的期望。 祁开朗垂着头,等了半天也不见楼梯底下的人有任何回应,反倒是谈樱清脆笑了起来。 “快上课了,我们回去吧。” 蔡湉被她略带揶揄的眼神瞧得脸一红,支支吾吾道:“你突然这么一问,我脑袋一时没转过来。” “你这叫‘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扯什么初中的诗,能不能有点文化。” 谈樱:“……” 行叭,不要跟小孩子计较太多。 为了防止谈樱继续送早餐,谈时终于开始自带早餐,还是一定把早餐拿到班上光明正大的吃这种。 到了周五放学回家,谈时从母亲和舅舅那里得知了一个好消息——哥哥要出来了! 彼时,谈樱已经下了高铁,肩上简单背着一个包,在人来人往的出站口打电话。 “我到了,你在哪里?” 男人声音淡淡:“东1。” 约莫五分钟,谈樱在出口看到了段修与。 他穿着黑色暗纹衬衫和黑西裤,站在一处亮堂的广告箱前,整个人都在发光。 时隔多年,再次回到京都这个生她养她的城市。 谈樱忽生一阵惘然,迈向他的步子带着犹豫,慢吞吞地刷票出去,便被段修与一把揽入怀。 “要住酒店还是岭山?”他声音轻快,显然因为她的到来由衷高兴。 他在岭山有栋别墅,是十八岁时段老爷子送他的生日礼物,谈樱只在他举办生日会时去过一次。 “都可以。”她弯了下眼睛,唇畔浅笑。 既是情侣,当然他在哪,她便在哪。 谈樱一颗心都系在明天上午公开审理的郑端伟一案上。只要审判确定下来,谈驹白的冤屈便能被清白洗刷,相关的责任人还要付出严厉的法律代价。 她可以见到哥哥了。 “我先带你去个地方。” 段修与拎过她的背包,牵着她的手走向停车场,开车的是个面生的中年司机。 “去哪里?”谈樱面露好奇,见司机升起挡板,后座自成一个私密空间,不再装稳重的小淑女,猫咪似的窝在他怀里,头半枕着他宽阔的肩。 段修与抚了下她额头,低笑:“到了你就知道。” 路程略远,到达目的地时天已黑透,车子一路开到建筑物内部,谈樱匆匆扫过路边一瞥,发现这里是个科研院所。 一下车,便有个文质彬彬的中年人过来接洽,没有过多寒暄,带着他们往一处建筑走去。 谈樱紧紧握着他的大手,难掩紧张。 透过明亮的玻璃,她看到一个高大清瘦的灰色背影。 谈驹白坐在几台电脑前,隐约能看到他线条挺拔的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手指在键盘上飞舞。 中年人简单介绍了几句,谈驹白是编程奇才,又会搞互联网金融,被研究所要来从事一个项目研究,平均每天工作六个小时。除了在研究所,谈驹白在监狱里也大受狱警欢迎,他英语好,偶尔给外籍犯做翻译,甚至兼职写些交流用的小程序。 除了没有自由,混得那叫非生水起。 谈樱望着玻璃窗里的人,双眼熠熠发亮,微微漾着水光,满脸写着“果然是我哥哥”的自豪感。 段修与眼角一抽。 没看到谈驹白狼狈不堪的一幕,说实话,他有点失望。 第213章 失眠 不过想想谈驹白平白一口黑锅扣到脑袋顶,憋屈坐了三年牢,又阴暗的幸灾乐祸了一下。 磨了三年性子,出来后想来性子也不会再那般狂,当年谈绥出事,他不是没有机会脱身出逃国外,就是因为性子傲,生生错过了机会。 虽然秉持行得正坐得端的“高尚”品德,段修与却觉得谈驹白在这一点上很蠢。要不是郑端伟被谈樱发现,冤案错案得以平反,他还要再做七年牢。 出来后都什么光景了,再谈抱负和寻仇也不嫌晚。 隔着一层玻璃,谈樱在监控室看了谈驹白的后脑勺足足十五分钟,恋恋不舍的被段修与拉走。 岭山别墅区远离中心市区,周围却也有个热闹的商业圈,段修与本想带她和往昔的朋友见见面,考虑到谈樱一放学就奔往京都,饭都没来及吃一口,直接让司机开车回家。 和记忆中的一样,段修与名下的这栋极具现代化的双层别墅占地极广,风格极简,处处低调奢华。 车子开进车库,司机就先走了,安静的前院亮着暖黄地灯,把草坪照得发亮,夜很静,只闻鸟叫虫鸣。 谈樱抬头打量整座房子。 “是不是饿了,我让人留了饭,现在应该还热着。”段修与揽过她的肩,径直往玄关走,见她满眼好奇,勾唇笑了笑,“不认识这儿了?” “和我印象中的像,又有点不太像。我记得前院树还蛮多棵。” “我让人都拔了。” 谈樱环视前院一览无余的大草坪,心底一阵舒适,“这样看着视野很广。” “你要想种花,可以在这里搞个花房。”他比划着一处,低笑,“前院地方大,等你住过来,天天都可以搞bbq。” 谈樱也跟着笑,“也可以在院子里吃火锅。” 聊到吃,谈樱真饿了,跟着他到餐厅大快朵颐一顿,饭后又去观摩后院。阳光房连着一方大泳池,花园草坪修葺的极有格调,还有一间俏皮的原木色狗屋。 岭山别墅区依山而建,从别墅区进来一路是向上的坡,段修与名下这栋在最后面,庭院后便是郁郁葱葱的林间小道,时常有小松鼠溜进来偷食。 而出了前门右拐,有个宽敞的花园平台,清晨凭栏眺望远处的九里河,可以看到日出。 当然在家中二楼也能看到绚丽的日出之景。 别墅区景色宜人,空气清新,不过缺点也是有的,若是走路,爬坡实在太累。 还不好打车。 没有车是万万不行的。 要是打算骑自行,只能说下坡一时爽,一直下坡一直爽,要想一直爽——别回家了,回家路全是上坡。 重回故土,谈樱心情微妙的失眠了。 一晚上翻来覆去,旁边的段修与也睡得不踏实,见她又翻了个身骨碌下床,伸出一直手臂捉住她的腰。 “......闹什么闹,嗯?”他声音倦懒沙哑,眼也未睁,脸顺着贴住她的背。 谈樱动作轻微的回头,脸贴了下他的额,“我睡不着,想去院子走走。” “……” 段修与缓了十秒,慢慢睁开眼,打着哈欠跟着下床,睡衣松松垮垮露.出大片胸膛,下面是宽松短裤,谈樱视线在那性.感的胸肌上长久停留,似乎察觉到他看过来,脸一热,忙佯作淡定的把眼移开。 却听头顶传来几声笑,他低下头,在她小鼻子上亲了下,“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的就是你的。” 嗓音缱绻暧昧,再听下去,谈樱真怕自己生出“歹意”,时刻警告自己还是个没有成年的孩子,推了他一下,小跑着溜远。 段修与爽朗的嘲笑她两声,懒洋洋跟在她身后。 第214章 古衣男 凌晨一点,月亮很亮很圆。 谈樱躺在游泳池边的躺椅,仰头看天,夜晚山风沁凉,效果比室内空调更佳。稍闭上眼,如坠星海。 段修与在她脚边的池畔坐下,两条大长腿浸在水里,淹没了小腿肚,一只胳膊撑在身后,另一只抵着唇,又懒懒打了个哈欠。 谈樱听了,睁开眼踢了他肩膀一下,笑道:“你困就去睡觉,我就在这里躺一会。” 又不会丢,还偏要跟着出来。 他往后一撇,月光下侧脸高贵又痞气,“怀里不抱个人,睡不着。” “哦!那以前我不在的时候,你都是抱谁睡的?” “……” 晕头晕脑给自己挖了个坑,段修与很无辜,很坦诚:“被子成不。” 谈樱做了个“请”的手势,“你现在可以去抱被子了。” “我的被子现在叫小宝贝,要不要让我抱,小宝贝?” 谈樱抬脚踹他肩,捂脸:“你少肉麻了,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 “那下来洗洗。” 谈樱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扯住了脚踝,飞快顺着躺椅下滑,扑腾一声掉进了泳池,漾起一片水花。 罪魁祸首还坐在泳池边大笑,见谈樱捏着鼻子从水中站起来,一字一扬的点评:“美人出浴。” 出浴你个大头鬼哦! 谈樱气闷,扑棱着胳膊拿水泼他,“段修与你太过分了,我睡衣都湿了!” 她就带了这么一件睡衣,一会儿睡觉难不成要光着? 段修与含笑看她,颇为享受水波攻击,声音一贯的慵懒:“湿了就脱掉嘛,不穿睡衣更好看。” ??? 还要不要脸了? 谈樱直接上前抓住他的小腿,往下一拽,在巨大的水花四溅中把段修与也扯了下来。 他下来动静还不小,谈樱险些被带起的水波带倒,踉跄扑腾两下,就被段修与大力扯进怀里。 他单手捏起她下巴,笑得魅惑人心,“半夜不想睡,原来是想和我夜游啊。” “……”男朋友脑袋总是不清醒,她该拿什么来治? 谈樱无语的被他抱得更紧,又听他在耳边喃喃:“想用什么姿势游,嗯?” 话听起来好像没什么错,可从他嘴里出来,绝对是想入非非的。 谈樱两只手摸上他的脸,肆意的把那张俊脸揉成奇奇怪怪的形状,“你给我表演下狗刨怎么样?” 段修与也不动,任她淘气的闹,声音在她魔爪之下也变了声:“不会。” “那你好笨了。” “我不会狗刨,但是......”他眸中盛着绮光,低低在她耳畔说了几个字,看她小脸一层层的红透,恶劣地勾唇笑:“要不要试试?” “死变态!”谈樱佯嗔地推他,转身往后面游,等跑了有两三米远才回头看他,笑骂道:“我给你说......” 谈樱声音戛然而止。 她睁大眼看着突然出现在泳池边上的几重阴森鬼影,差点吓出心肌梗。 那一高一矮两道鬼影,就那么耸立在距她最近的泳池边,瞪着空洞洞的眼孔,姿势扭曲诡异的斜向水面,高的那个吐着长长的青黑舌头,几乎要垂到她脸上。 谈樱被恶心坏,重心不稳地连呛了几口水,一张明媚的笑脸瞬间苍白。 段修与拧起眉,在水中用力一划来到她身边。 “怎么呛到了?”鹰隼漆黑的眸往她方才注视的地方一瞧,他整张脸如布寒霜,“是看到了什么?” 谈樱握住他的手,咳嗽着点了点头,再一眨眼往泳池边上看,那处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仿佛一切只是她的错觉。 谈樱面色古怪。 她不会看错,刚才矮的那个是小至,而她旁边的高个子,竟是穿了身样式奇怪,类似古代大袖衫官服的岳襄。 岳襄是死了,可他为什么会和小至一起出现在她面前? 还...还打扮的那么奇怪。 可惜刚刚只是不经意一瞥,她还没瞧出个所以然,就被水呛住,段修与一过来,她就看不见他们了。 段修与半抱着把她带上岸,扯来躺椅上的大毛巾把她裹的严严实实,眼底犹带疑惑。 “刚才怎么回事?” 谈樱擦了擦脸,见他浑身湿哒哒淌着水,左看右看,“没有毛巾了?你被风吹感冒了怎么办。” 他伸出手轻而易举把她抱起来,挑唇笑了声,“我的毛巾在这儿。” “……” 行叭。 谈樱乖乖缩在他怀里,还好心捏起毛巾一角替他擦擦眼睛周边的水,段修与一路往卧室走,她轻声把刚才看到的东西描述一遍。 “岳襄?”段修与脸色阴沉,咬牙碾着这两字。 死得透彻的渣滓竟阴魂不散的缠上樱樱,段修与暗恨自己没开天眼,不然非要拧住岳襄的脖子左甩右扯,把他折腾到灰渣都不剩。 “他穿的很奇怪。”谈樱乖乖被他领到浴室,满脑子都是疑点,等身上忽地一凉,唯一的遮羞物落进段修与手中,才怔怔地反应过来。 “段修与!!你要不要脸了!” 小奶猫炸毛的声音响彻天际,谈樱捂哪儿都不对,只能蹦起来捂他眼,可哪儿都光.溜.溜,肌肤难免相触,浴室内的温度一再升温。 哗啦啦的水声如合奏响起。 等出来,男人一脸餍足,还暗暗可惜自己如今只能吃些肉.渣果腹。 谈樱气咻咻跟在后面踩拖鞋,套着件不合尺寸的宽松段修,目光在前头男人健美臀上停滞两秒,幽幽抬起小细腿。 “啊!” 这一踹不轻不重,段修与极端配合,特别浮夸的扑向大床,装模作样的伸着两只长臂在空中挣扎,谈樱还不解气,抓起枕头往他高傲无比的后脑勺砸。 “叫你欺负人!” 段修与大叫:“夫人,饶命啊!” 幸亏别墅和隔壁离了十万八千里,不然谈樱这张漂亮的少女脸明天都没法出门见人了。 闹腾完,两人挤在一个被窝,睡在大床正中央,中控温度调到最低,实在是闹的有些热。 “早上要是起不来错过了开庭,我就全怪你。”谈樱困意来袭,嗓音软绵绵。 “嗯,那就都怪我。”段修与抱着她,说话时下巴时不时碰上她脑袋顶。 “不好,你要喊我起来...” “嗯,不会让你睡过头。” 谈樱往他胸膛缩了缩,意识游离,话音却还在:“晚上看到的岳襄很奇怪,他穿着...穿着古代的衣服......舌头还伸的很长,像吊死鬼......把我吓了一大跳......” “不怕,有我在。”段修与柔声哄着,大手有一下没一下拍着她的背,温柔地像在哄孩子,等怀里传出均匀绵长的呼吸,他小心翼翼把她枕着的那只手抽出,掖好被子翻身下床,把温度调高后转身去了书房。 凌晨两点,书房亮着盏冷色台灯,男人浸在光下的俊脸冷酷无度。 饶是深夜,铃声只响了两下便被那方接起。 “......尽快订好时间,我要跟他见面。” 第215章 臭鸡蛋 靠着一股执念,谈樱在七点半时顽强的从被窝里钻出来,睡眠不足六小时,漂亮的桃花眼底下一片乌青,厌厌倦地坐在床头揉眼睛,像只刚出生的小熊猫。 段修与推门进来时顿了一下。 “九点半开始,你可以再睡半个小时。” 从岭山开到法院,也就半个多小时车程。 “女孩子出门前工程浩荡,”谈樱伸着懒腰下床,端起床边的温水小啜了口,“虽然我才十七,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段修与:“…………” 自从变成苏檀樱以后,她似乎很喜欢抓住十七岁这个点不放,仿佛年轻九岁是件极其嘚瑟的一件事。 确实,仗着年龄小,还可以“为非作歹”好久。 只是因为心系案件,平常对穿衣搭配挑剔讲究的谈樱也有些有心无力,随便套了条严肃的小黑裙,抱着盒牛奶要求段修与早点出发去法院。 坐上车时特地检查了下小包侧兜,确定几个生鸡蛋完好无损,安心地拉上拉链。 段修与眼角一抽:“……拿鸡蛋作什么。” 谈樱丢给他一个“明知故问”的眼神,傲娇别开头,“看谁不顺眼就丢一个。” “……” 谈樱是真想用臭鸡蛋丢郑端伟。 甚至觉得拿鸡蛋丢他,都委屈了鸡蛋。 即使罪魁祸首不是郑端伟,可他作伪证栽赃陷害,直接害得她父亲获罪。 郑端伟被捕几个月,除了招供自己做下的事,其余一丝半点都没透露,提到陷害谈绥的原因,回答的也是含含糊糊,模棱两可,时常前言不搭后语。 直到半个月前,检察官查出其母名义下的x行银行卡三年前有几笔来历不明的款项,又顺藤摸瓜查到了转账人,眼看养他生他的母亲要被牵连进来,郑端伟才供认不讳,坦白他虽受人指使,可联系他的只有中间人杨某。 对方开的价高,又威逼利诱,加之当时被谈绥抓到了工作上的错处,郑端伟不得不答应给对方搭手做事。 至于谈绥坠落死亡疑似谋杀一事,在所有证据都表示郑端伟曾在事发前上过顶楼时,他依然表示不知情。 检察官转而调查过杨某,发现其已在两年前于一场车祸中意外死亡。 谈绥一案看似解决,实则依然疑点重重。 可郑端伟的案件不得再推迟审判,他一日审判结束,谈驹白才能无罪释放。 到达法院时,谈樱发现来了不少记者,甚至有电视台的记者在做转播,谈绥生前毕竟是高.官,如此大的一个冤假错案,几月前已造就不小的社会影响力。 作为儿女亲人,谈樱是希望父亲在世人面前沉冤得雪的。只是此案往深处探寻,牵扯的人员委实错综庞杂,上面其实是希望早点了结,既维持面子,又护住里子。 比谈绥官高又不太对付的,整个华国数来数去也就那几位,家世底蕴不是一个谈家能轻易应付的来的,谈樱现下只能暗中调查,有些事一旦做了,总能露出马脚。 段修与身份特殊敏感,为避免引起额外注意,带着谈樱到二楼贵宾区,等开庭时再进去。 两人从侧边上楼,忽听大门口处一阵喧哗,谈樱看到了被记者团团围着的沈宜、沈柏槐,还有带着棒球帽,帽檐压得低低的谈时。 沈宜表情镇定,礼貌性对着话筒说了几句便不再多言,谈时见记者还纠缠不休,抿着唇把抓着沈宜不放的两人推开。 谈樱脚动了动,肩上的手掌却有力地摁住她。 “樱樱,先上楼。”段修与沉声说。 漆黑的眸睨了眼一楼入口,又向跟在后头的方宸嘱咐一句。 方宸了然,打着电话下楼,没半分钟就跑来一群保安,把记者们和沈宜谈时分开。开庭时还抬高了记者的准入门槛,方才纠缠沈宜的那几位全被拒之门外。 谈樱捂得严严实实,和段修与坐在最后,母亲和弟弟在前排,一抬头就能看到她们。 谈樱略红的眼眶时不时落在沈宜身上。 母亲瘦了很多,一头青丝染了不少白,优雅地挽在脑后,看起来一如以往的文雅娴静,只是脸上的皱纹藏不住心上的疲惫。 她多想扑进她怀里,像以前那样撒撒娇。 可是谈樱已死,她如今叫苏檀樱。 案件进行的很顺利,不过事件陈述复杂,等到下午才能宣判,中午两个小时的时间,谈樱待在贵宾休息室,一墙之隔就是沈宜和谈时。 散席时段修与在卫生间碰到了沈柏槐,于情于理他都该去看望下沈宜。 “要不要和我一起进去?”在休息室简单用完餐,段修与两腿交叠坐着,勾着唇,抛出香喷喷的诱饵。 谈樱饭还没吃完,纠结地抓着筷子,“......没头没脑的跟着你进去,影响不太好吧?” 第216章 转折 他嗤笑一声:“怎么就不太好了。” 名不正言不顺的...... 谈樱心里嘀咕,让谈时看到同班女生跟前准姐夫一起出场,画面怎么想怎么不正派。 可她心里又痒痒。 谈时在学校可以天天见,可她许久都没见过沈宜。她和沈宜感情好,是“女儿都是母亲的贴心小棉袄”的小棉袄本袄,想到失去女儿后沈宜蒙受的那种痛,谈樱心扎的疼。 “走吧。”段修与看出她的心思,暗笑着主动搭桥让她“名正言顺”的上,“你戴个帽子口罩,乖乖跟在我后面就行。” 谈樱姿态优雅的吃完饭,擦干净嘴巴,小脸认真严肃一点,“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 这都什么跟什么。 会面没有谈樱想象的复杂,隔壁休息室人有点多,他们坐在靠窗的座位,沈宜左右手边是谈时和沈柏槐,还有她许久未曾见过的外公。 老人满头斑白,精神矍铄,看着很健朗。 谈樱压低帽檐,只露一双眼睛,低着头盯着段修与的大长腿,乖乖跟在他后面。 两人一进来,便迅速成为休息室的焦点。 谈樱只是跟着沾光的那一个。 段修与大步走去,沈宜和沈柏槐已经站了起来,几人简单寒暄后,聊到法庭上的事。 谈樱悄悄后退半步,在段修与身后露出半个头,那几个大人似乎没注意到她,完全沉浸在案件判决的讨论上。 只有谈时百无聊赖的踢着脚,漠然无波带着点少年稚气的眸在段修与脸上晃啊晃,最后视线下滑,正正与谈樱看对了眼。 两人具是一愣。 谈樱淡定的把脑袋藏回去。 她人小,一缩回去就被高大的男人挡得严严实实。 谈时心底涌起一股异样,虽只是一瞥,可那双大眼睛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为验证心中所想,他上半身随着脑袋往一旁歪去,企图绕过视线挡角段修与本尊一探究竟。 沈宜一回头就看见谈时贼眉鼠眼,坐姿没个正行,一巴掌呼他脑门上去。 “啊!妈你打我干嘛!”谈时捂头惨叫。 “坐就好好坐,都多大了。”沈宜瞪他一眼,转头对段修与说话又温温和和,“等驹白回来,有空来我家坐坐。” 对沈宜来说,和丈夫得以沉冤得雪一样高兴的是,委屈坐了三年牢的大儿子终于可以回家了。谈驹白从小就是家里的骄傲,在京都圈里同辈的声名丝毫不吝于段修与。谈驹白回来,这个家才算有了主心骨。 段修与和颜悦色的应了,又提起一事:“沈姨,不知你这边是否方便?” 段修与让人联系了一个颇为著名的访谈节目,邀请沈宜做嘉宾。 简单粗暴的讲,就是为了给谈绥一案造势,这案子本就白,可舆论能让这白更透彻更能引起民众的共情,谈家沦陷时有多如过街老鼠,周围人有多落井下石,现在就要把平白受到的冤屈加倍讨回。 沈宜以前是全国屈指可数的顶尖大学的教授,因这一案牵连直接被革职。谈驹白更不必说,名下的公司更是被叔家谈升几人啃得只剩一个空壳,他是有能力东山再起,可舆论也可以变成行走的广告利器。 沈宜作为家属,早就料到法庭宣判后会有记者围剿采访,她连控诉做恶人以及暗讽背后指使之人的腹稿都已经打好,没想到段修与直接搞波大的。 她稍犹豫了会儿,和声答应了。 “妈,你要上节目?”绞尽脑汁想看清段修与后头捂得严严实实的妹子的长相的谈时站了起来,皱着鼻子,“这不太好吧。” 上节目露了脸,难免会受到一些不必要的打扰。 谈时说着,挑衅的斜眼看段修与,活像只欠训的小狼崽。 谈樱把他的表情尽收眼底,简直中二的不忍直视。 亏得有家长在,不然按段修与的性子,早一脚把人蹬飞。 沈宜挥手驱蚊子似的把谈时赶到一边:“大人说话,小孩子插什么嘴。” “那姓段的还跟我同一辈呢!”谈时嘴上不服。 沈宜板起脸:“你的礼貌哪里了?怎么喊人的。” 眼看老妈要生气,谈时不情不愿的哼了声,老实坐回椅子上。 段修与嘴角细微的抽搐,强忍着不去唬谈时,面对沈宜依旧保持绅士微笑:“阿时有韧劲,要是去部队呆两年,很有前途。” 谈时:“……”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故意想把我往火坑里推! 谈时以前崇拜段修与,是想过去当兵,后来谈樱谈绥出事,便打消了那种想法。虽然现在可以去当兵,可谈时不想了。 他只稍一想自己为国为民浴血奋战,自己的亲人爱人却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蒙受委屈或者被牵连进危险当中,整个身体都想被针扎似的难受。 那些民警或官兵因为得罪亡命恶徒,继而导致全家被无辜报复的新闻还少吗? 谈时知道自己想左了,可他只要想到这种可能性,整颗心都揪紧。 他的姐姐,不就因为段修与才...... 谈时陷入不好的情绪当中,整张脸阴郁成一团。大人们在商谈要事没注意到,谈樱却看在眼中,低低一叹。 谈时对段修与的敌意不要太明显,她只稍一想,就能理解其中关联。 她的死,谈樱从未怪到段修与身上。 只能说是自己识人不清,警惕心低下,当日在疗养院,若是没受谈晚笛蒙骗出了监控区,她不会被绑架,更不会遭受后来一系列折磨...... 她至今也没想明白,谈晚笛为何会在当时对她出手,只因嫉妒这种理由冒如此大的风险,未免太荒诞了些。何况当时父亲还是政.府.要员,她周围并不缺保镖,能逃脱法网把她囚禁,光凭谈晚笛一人之力根本行不通。 谈樱有效怀疑,她被绑架被害以及谈绥被陷害,这一系列事件之间有莫大的关联。甚至极有可能是背后之人下的一盘极大的棋,步步紧**人,心思缜密可怖。 对方要谈家垮台,却永远不会没算到她会在另一名少女身上托生。现在郑端伟要被判决,背后的人狐狸尾巴还藏得严严实实,可谈驹白要出来了,对方会不会对他下手? 谈樱抬头,看着身前男人高大的背影,想到前生化作幽魂看到他以一己之力平反谈绥一案,想到五年后他倒在血泊,胸口的弹孔涌出汩汩鲜血,她一颗心紧绷绷吊起。 郑端伟犯下的罪恶解决了,可他们面对的难题,还远没有答案。 正头秃琢磨着,走廊忽然一阵混乱,夹杂着一阵错乱脚步声和男女的惊呼,休息室的门被大力推开。 方宸面色难看的跑进来,顾不得旁人在场,气喘吁吁的压低声音道:“二少,郑端伟死了。” 第217章 主要任务:好好学习! 方宸面色难看,艰难的吐出一句话:“郑端伟死了。” 众人具是一惊。 原来郑端伟中午吃饭时突然情绪激动,发觉自己减刑彻底无望,要求再见律师一面,声称有一件极其重要的事要跟律师坦白。 工作人员传唤律师时并没出房间,只是一个转身间,再回头就发现郑端伟掐着自己的脖子,口吐白沫,面色痛苦的蜷缩在地上。 医护人员赶来时人已经没气了。 眼看案子要完结,郑端伟获刑无疑,社会各界对此案都投以关注,这种节骨眼上居然还有人撞枪口,直接在法院内部下毒毒死被告人。 事发突然,不少记者闻声赶来,围观到医护人员抢救郑端伟的一幕,安保人员和工作人员拦记者的照相机都来不及。 谈樱神情恍然,静默站在走廊边上,看着那裹着尸体的担架被人抬上车。四周具是哗然,她却仿佛什么都没听到。 是谁害死郑端伟? 为什么要害死郑端伟? 不出两个小时,被告人在法院判决前被毒死的新闻在网上沸腾发酵,众说纷纭,各种阴谋论频出,谈樱比广大吃瓜网友更想知道背后的答案。 郑端伟揣着一个巨大秘密企图求得一线生机,却被秘密当事人悄无声息毒死在摇篮中。 那人真是胆大狂妄。 更是把一区法院的面子踩在脚底板下张狂摩擦。 专案组调查了两天,列出三个相关人员。一个是事发时和郑端伟在一起的辅警,还有两个接触过郑端伟午饭的工作人员。午饭由法院内部食堂提供,来源确切,下毒的只可能是接触过郑端伟和便当餐的这三人。 可审讯起来,三个人说话都毫无破绽,叫专案组谈的头都秃了。 谈樱回到南城上课,每日心情也复杂沉重,她对郑端伟的死没什么特殊情感,只是因为可以顺藤摸瓜揪出后头人的小辫子,她有些迫不及待,恨不得转行当警探,自己成立个侦探小组琢磨。 “那边有头绪了吗?”一和段修与视频,谈樱就抓住这个话题不放。 他许是坐在自己卧室的沙发,光线很暗,身后的窗帘透进几缕洒在肩头,慵懒又矜贵。 “还是那样,不过判决下了。” 郑端伟虽然死了,秉着严谨的态度,该他的判罚还是下来了。 网上阴谋论讨论的深,不少评论都被禁言,还有大v力理据争,壮着牛胆列出几个颇有可能涉水的军.政大拿。稀奇的是可能大v背后也有人,那推论至今还未被删除,今天还挂在某博首页。 谈樱谈到那位大v的推论,秉持着百分之八十笃信的态度,“吴xx和金某某之前一直和我爸不太合,两个人又都是岳家那一头,这把火很有理由烧到他们身上。” 在华国权势大到能只手遮天的,也就那几家而已。如今总统顾姓打头,是那位渣某顾深的直系亲属,俗称是亲大伯,副总统岳姓打头,这两家在政坛根基深厚,和军政世家段家在华国可以称作是三足鼎立的局面。 这滩浑水注定很深很浑,下来就会把局势搅得天翻地覆,玩权谋心计和博弈,谈樱终究不过是个艺术细胞发达些的小姑娘,哪里搞得过身经百战的商人政客。 段修与温声敲打她,“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的好好学习,应对高考。” 谈樱:“…………” 第218章 大题小做 不提高考这茬,大家还能好好说话。 虽说有过一次高考经历,可任谁再熬一年高三都难免有种想把头发薅秃的冲动。 谈樱肩上还压着艺考和文化课两座大山,上华国最好的美术院校考最高的文化分数是她的崇高理想,作为重来一次的人,怎么都不能给自己丢人。 年底要美术联考和单招,谈樱如今把学习重心移到美术上来,虽然她对自己的水平很自信,但毕竟是应试考试,除了抽出时间作画,素描速写和水粉的练习也提上日程。 简而言之,谈樱很忙。 课业之余,她还向几个知名网站投递美术作品,画作只有两幅,一幅是之前提笔的风景油画,名为《牵》,还有一幅是人物画像,她还未完笔。 前生作为“谈樱”,她小学就开始参与不少美术绘画比赛,到大一点,有名师带着,高一时就她的作品就有幸在知名画展上出展。 生在谈家,一出生,她的起点就比同龄人高,天分加上后期努力,她的艺术水平好在没掺水分。现在成为苏檀樱,一切看起来像是要重头开始,实则又不然,只要有实力,扔在臭鸡蛋窝里都能绽出花来。 何况她还有段修与这一坚实的强大后盾。 他直接抛出一位美院的教授为引,利诱谈樱扎根京都学习。 “你想直接成为池运生的徒弟还没可能,那老家伙说必须要看一下你的作品,确认下是否有成为他徒弟的资质。”段修与在视频端滔滔不绝。 谈樱掀了下眼皮,“慢着,你哪里有看出来我想认池教授为老师了?” “我哪里都看出来了。” “……” 池运生很厉害,不仅是美院的教授及油画系某画室的主任,他的成就在国际上都是有目共睹,谈樱在纽约玩时还参观过他的个人展。 池教授也和段修与很熟,他是段修与亲妈的大表哥,换言之,池教授是段修与的大表舅。由此可见,段修与血液里还是掺杂着点艺术细胞的,往日能耐着性子跟谈樱一起参加画展音乐会,也有理可据了。 谈樱前生跟着的那位老教授也是美院的,如今已经退休,去佛罗伦萨养生去了。 “你让一位博士导师带我一个高中生,这叫大题小做。” 视频画面暗了一下,照出段修与面无表情阴明半掺的脸,“既然不愿意,那......” “那好吧。”谈樱接的自然无比,表情淡定,“我下个月过去。” “……”段修与嘴角抑制不住的扬了扬,连每日的夜生活要干些什么都在脑中飞快规划好了。 “沈姨大后天要参加一个节目,来看么?”作为一只忠厚的黏人型大狼狗,段修与无时不刻不再绞尽脑汁想法子把小媳妇扣在身边。 异地恋什么的太特么艰难,何况中间还夹了高考这座让人丧失所有感情别称丧心病狂的大山。 节目录制现场在京都,谈樱要来看,还能来京都住一晚。 比起他来南城住酒店,当然是谈樱来京都住他家来的方便。 第219章 恶意毁坏 谈樱看了下时间,后天是周五,现在高三,周六也开始有课。 “你要我一介好学生逃课?” “嗯...”段修与象征性挠头苦恼了下,“请假不行?” “……” 关于请假去京都看节目的事宜就这么敲定下来。 谈樱没住校,每天和苏梓六点十五分准时从家里出门,六点三十几分到学校。十月金秋,天亮的越来越晚,如今出门时天色一片灰蒙,空中还挂着半抹弯月,校服短衬衫换成了长袖衬衫搭配校服裙,再冷时还可以在衬衫外头套个英伦风的毛衣背心。 教室里暖和,套毛衣背心会热,不穿会冷,谈樱今日自己备了件风衣,不穿时就搭在椅子上。 体育课操场上节课的功夫,回到教室,那件浅米色风衣上竟落了一大滩深蓝色墨迹。 墨汁还嘀嗒嘀嗒,顺着衣摆往下滴水。 谈樱站在过道上愣住,跟在后面进来的蔡湉、谈时、关风眠几人也被堵地站定。 “咋了?”蔡湉探出个头,顺她视线看去,顿时“我靠”一声。 “谁他妈缺德往你衣服上泼了这么大滩墨水!” 谈樱转到一班后,因为长相和令人观叹的成绩进步力一直是班里瞩目的焦点,今早套着风衣一来,就引起了班上著名白富美小团体的注意。 这件看起来就高档优雅的风衣比它表观的价格档次还要昂贵,是chnel今秋限量款高定成衣,颇具少女感与艺术感的设计风格,殷杳一眼就相中了,可还来不及下手,这件限量高定就飞了。 她想要而不得的东西,却穿在苏檀樱身上。 白富美小团体对时尚的关注度不亚于娱乐明星时尚圈之流,几个女生坐在殷杳周围,对着那件风衣讨论了整整半节早自习,话里话外无不艳羡和冒酸气。 蔡湉坐的不远,或多或少也听见了一些。 现在这件小白富美口中价值二十万的外套被墨水染成了一块破布。 蔡湉呆愣愣杵着看都觉得肉疼。 谈樱上前一步,拿起外套抖了抖,墨迹集中在衣服后摆靠近臀部的位置,很大一片,深蓝色水渍泼在纯净的浅米布料上,堪称触目惊心。 除了墨水渍,后摆处还有几道被小刀恶意划破的划痕。 她抿了抿唇,环视周围一圈,对上不少同学的目光。 “这还能不能洗掉了?”蔡湉直呼心疼,“谁他妈搞得,让我逮住非得把她牙打掉!” 默默围观的谈时突然走了过来,绕过谈樱,站在自己的座位上翻了翻。 蔡湉眼尖,瞧见他桌洞里放着一罐墨水,墨蓝色。 谈时沉着脸把明显空了的墨水瓶放到桌面上,蔡湉一呆,有点失声,“谈时,你不是吧......” “不是我。”谈时声音很轻,语气坚定,一瞬不瞬看着谈樱,手指在墨水瓶的玻璃面上跳了跳,“可我的墨水也少了,应该是有人倒了我的墨水。” 谈樱点了下头,把衣服放回椅子上,走到教室后头拿了个拖把,默默把地上的墨水拖干净,行动间一言不发,蔡湉以为她气到自闭,趁着没上课,大步跨到讲台上,抓着黑板擦敲了敲黑板。 “你们有谁没去上体育课,或者体育课课间回来过的?檀樱同学的衣服被人恶意毁坏,我话说到前头,”她滑了几下手机屏幕,眼眸眯起,像极了霸气威武的女将军,“《刑法》第二百七十五条,故意毁坏公私财物,数额较大或者有其他严重情节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罚金;数额巨大或者有其他特别严重情节的,处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檀樱同学这件衣服市价二十万,请作案的那位同学看着办吧。” 第220章 大家要透过现象看本质! 话音一落,全班倒吸气。 风衣看起来确实高档,可谁也没想到能贵到几十万的离谱地步,搁普通人家都能买辆小轿车了。 苏檀樱家.......这么有钱?! 看来学校规定学生穿校服的规矩是正确的,要有同班同学成天穿着几十万的衣服在眼前乱晃,搁谁谁不受打击啊。 谈樱冷走上讲台把蔡湉拉下来,樱唇扯了个浅淡的弧,“这件事情我会联系警察处理,就不麻烦别人了。” “!!” 一班班长李放先坐不住了。 作为明德高中的拔尖班,一班多是品德兼优的好学生,要是因为一件衣服引得警察过来查探审问,班级名誉还要不要了。 何况衣服看起来只是件衣服,可架不住前头有个标签——价值二十万! 都可以算上刑事案件了! 他皱着眉站起来,“趁事情还没闹大,希望做事的那位同学尽快坦白从宽。” 接着面带歉然的朝谈樱走去,“我陪你先去找班主任吧,看看是要报案还是怎么处理。” 谈樱没什么意见,除了在见到衣服时蹙了下眉,全程冷静淡定。 也是,对于土豪来说,二十万的衣服算个鸡儿。 蔡湉再度刷新小女神在心目中的高大形象,为她的处变不惊点了个赞。 “对方偷倒了我的墨水,我也去。”谈时绷着帅脸也站了过来。 谈樱瞥了少年严肃的脸庞一眼,嘴巴动了动,压抑住笑意。 李放点点头,墨水毕竟是“作案”工具,谈时勉强也可以算上被利用贼赃的受害人。 蔡湉也要跟着去,被谈樱拦住了,“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摆脱你。” 见她眼神认真正直,蔡湉也忍不住正经起来:“什么你说。” 谈樱凑在她耳边小声道:“我衣服上还有划痕,对方可能还用了小刀,你看能不能把班里的小刀收集一下。” 还认真的强调:“教室后头有塑胶手套。” 利器割了纺织物,是会留下些纤维素的,谈樱断定对方是嫉妒心起临时作案,不会想到事情会闹到如此大,“作案”时间也就体育课到现在,不说墨水瓶上很有可能会留下指纹,那小刀估计也不会丢掉,丢了十有八九也逃不过这一方教室。 让蔡湉故意收小刀等利器,还能起到震慑作用。 哦对,指甲剪和剪刀也不能放过,很多指甲剪也带有尖刃。 “……” 蔡湉对谈樱缜密的思维和反应能力佩服的五体投地,无言以对。 衣服被毁,谈樱是心疼的。 多好看的设计!多舒服的布料鸭! 她上周末从萃苑穿回家,今天还是第二次穿。段修与会在家里准备些她的衣服,谈樱已经习惯了,只是也没想到区区一件风衣那么贵,印象中上次穿这种价码的衣服,还是在前生。 谈绥从政,家里虽也有公司,可她家家风一向崇尚简洁节约,不会在这方面乱花钱。把她消费水准拉到无可比拟的高度,是和段某人同居的那段日子。 他们上大学后,就单独出来同居了,房子就在谈樱学校附近,段修与一有假期,第一个来的地方就是他们的小窝。他的衣服都是高定,每季都会有某司首席设计师敲门前来,谈樱自然而然沾了光。 哎,她果然是个靠金主大大嗷嗷哺育的小金丝雀。 从教室到办公室,谈樱的脸上多了丝颓然。 班长瞧见,长吁一口气。多么坚韧而又令人敬佩的女孩子啊,方才在班上一直强作镇定,现在要去见班主任,心里的委屈终于要憋不出汹涌出来! 也是,这事放谁身上谁不委屈。这件事明面上是故意毁坏他人财产,大家要透过现象看本质!往深处探究,风衣事件实则是班上某些同学对苏檀樱同学赤裸裸的精神霸凌啊!明摆着不把人当回事,直接欺负到头上来了。 这种事若是姑息放过,只会愈演愈烈,现在只是财产受损,没准过几天就上升到人肉霸凌了! 只稍一想近几年社会频出的某男同学被某男同学捅了一刀,某男同学捅了女同学一刀等等骇人听闻的新闻,李放同学就觉脖子一凉,自己的肚子仿佛也空荡荡多了个窟窿。 带着谈樱和谈时会见班主任时,绘声绘色万分严肃的把事情添油加醋,哦不,完美的复述了一遍。 听到班长高亢激昂的表示“对方还往衣服上泄愤般的划了几刀,老师,当时要是苏檀樱穿着那件衣服,刀子可就直接划到她身上了!”之时,谈樱忍不住给了他好几个眼神。 好孩子,这口才未来要是进军相声界,她第一个给他当观众。 第221章 人找到了 班主任一听,脸上犹豫的表情瞬间沉甸下来,痛心疾首的捂着胸口,“真没想到班上还有这样的学生!这件事绝对不能简单放过,檀樱同学你放心,老师会给你一个交代。” 谈樱:“呃。” 站在两人后面的谈时往旁边一站,露出深沉的少年脸庞,“老师,对方还肆意栽赃他人,盗用我的墨水作为作案工具,其心可诛。” 谈樱:“……” 该说的话不该说话的话都让他们说完了,这里好像已经没有她表演的余地。 “真是太过分了!” 班主任重重拍了下桌子,气势汹汹地带人往一班走,嘴里念叨着“丢人”“给班级抹黑”之类的话,走到一半步子慢下来,狐疑地看了身后一眼。 李放刚才说苏同学的衣服多少钱来着? 二十万?! …… 班主任心里一段被屏蔽的骂娘话,一件衣服比她一年到头的工资还贵,班主任柠檬了,痛斥万恶的资本主义。 还没走到班门口,手机又响了。 她看了下屏幕上大刺刺的“副校长”二字,眼皮狠狠跳了跳。 挂完电话,她长叹一口气。 现在的学生真不懂事,碰到有钱有势的同学不巴结可堪正直,要看人不爽绕道走就是,还上赶着去招惹。这下好了,惹到太岁头上。 班主任表情一言难尽,让谈樱谈时李放三人先回班,自己拐了个弯,从教学楼直奔办公楼。 班里正在上数学课,老师看到他们三个才过来上课也没多说,挥挥手让人赶紧回座位。 同桌叶葸偷偷给谈樱传了个纸条。 【上课前蔡湉让收美工刀之类的东西,许乐娇借口肚子疼,殷杳和曾雨陪着走了】 谈樱了然画了个ok的笑脸回去。 课还没上几分钟,她后背又被戳了一下,接着一团纸条准确的飞到她的桌面。 纸上楼飞凤舞几个狗爬字:别担心,听说人找到了。 谈樱扬了扬唇。 阿时字写的丑她知道,没想到都高三了,他的字还跟狗爬似的,平日里肯定没有乖乖练字帖。 谈樱从桌子里抽出一张纯粉的便利贴,在上面画了一只肥猫咪的笑脸,趁数学老师转身些黑板字,快速回头把便利贴贴到谈时高高垒起的课本上。 咬着笔帽正跑神的少年愣了一下,目光落在粉嫩嫩贴纸上的眨眼呆萌微笑的肥肥小贱猫,不知为何有点难为情的垂下头,在同桌揶揄的注视下,红着脸把便利贴藏进数学书里。 隔着一条过道,关风眠手中打转的笔一不小心在衬衫上划下长长一道黑,复杂的目光从谈时的课本移到斜前方少女纤瘦的背影。 他悄悄握紧拳,竭力把注意力放到老师的解题思路上,压下心底汹涌的涩意。 …… 事情的解决比想象中快多了。 “作案”当事人一看捅了大篓子,心里一慌,直接去找在明德高中任职教务主任的表叔去了。 这是出于嫉妒和受人挑拨犯下的应激行为,具许乐娇哭诉,她只是看不惯苏檀樱的作风,又和殷杳关系好,知道殷杳喜欢的高定款式被苏檀樱抢走,心中更是气不过,才有了泼墨和划布料这种行为,她并没有其他恶意。 谈樱:?? 她作风怎么了嘛? 第222章 演播 许乐娇家境不错,算个小富二代,加之成绩不错,学校方面本打算让两人和解了事,二十万的东西,赔个钱就可以了。只是副校长在这时候站了出来,建议开除学籍。 正是高三关键期,这时候被开除学籍记录在案,对于一个素日里风评品学兼优的好学生来说,是个致命打击。 许乐娇父母甚至领着许乐娇上门前来,舔着脸请求苏家原谅。 笑脸迎人心中茫然的余秋莲把陌生的三人请进客厅,听完许母的话后一脸懵逼。 她什么时候给檀樱买过二十万的衣服了? 她自己的衣服最贵一件也才十七万好不好! 余秋莲只好把苏敻叫回家,人精苏敻脑袋活泛,回家的路上就把事情的脉络理清,当即给远在京都的段修与...的助理方宸打了拨电话。 他还没有段修与的私人号码。 彼时,段修与正坐在车后座处理工作,全身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息,在高铁站的地下停车场等人。 “您看着办。”似笑非笑丢下四字,段修与挂断电话,头一偏,右手边的车门恰好被人打开。 少女浅笑吟吟,往车里探脑袋,身后的光洒在她雪色雪纺上衣和玫红色a字裙摆。 “嗨~”谈樱俏皮打了声招呼,规规矩矩往车里坐。 段修与收起小桌和笔记本,伸手接住她怀里的包,往后一放。 “坐过来。” 谈樱乖乖往他那边挪了挪,被顺手圈进怀里。 前头司机见怪不怪,升起挡板,发动车子。 “我们现在去哪里,回你家换身衣服,还是直接去演播厅?” 段修与在她身上一扫,笑了笑。 她来之前已经把校服换掉,许是对自己的穿着还有些不满意。只是作为观众在节目现场凑个数,可嘉宾是自家母上大人,谈樱的重视度不亚于去参加一场大型宴会。 “你这身就很好看。”段修与会哄人,却也是实话实话,玫红色的衣物套在成人身上,往往逃不过俗气和土气,毕竟是死亡色调,玫红色也是有尊严的。 谈樱穿着却优雅又清新。 主要是气质佳和脸好看。 谈樱假笑一下,捋平裙摆,在他怀里寻了个舒适的姿势,一手举着手机,只要有空闲,她都会关注一下郑端伟死亡事件的进展。 段修与睃了她手机屏幕一眼,瞟见“嫌疑人疑似招认”几个字,覆手扣上她手机。 谈樱正锁眉看的认真,忽然被挡,低呼着要去抢手机。 “看这些没用,都是胡诌的。”段修与把手机往后一藏,手臂一收,谈樱像夹心饼似的锢在他胸膛与手臂间,动都不能动,“这事口风紧,记者不可能知道。” 谈樱有些泄气,“都一周了,反反复复就那几个人,这都查不到?” “人是查到了。” “嗯?!” “对方却不肯招出主谋。” “……” 谈樱有些忧郁的下车,等进了演播厅,见到心心念的母上大人,顿时来了精神,摸出手机在下方偷偷拍照。 “低调点。”段修与忍不住笑,把那过于明目张胆的手机往下压了压。 第223章 他出来了 “我才拍了几张......”谈樱小声嘟囔,还是把手机放下来。 等回家看回播,可以再截屏。 这种节目都是底下对好稿提前彩排过的,现场沈宜的问答有容有度,气质典雅温和,相信下周节目播出后会有很好的反响。 节目大约录了一个半小时,结束后谈樱想去后台看沈宜,被段修与一把捞住了。 “你个小不点跟过去做什么。”他掐着她白嫩嫩的脸蛋笑道,“沈姨可不认识你这张脸,别吓着她了。” 谈樱被他一句话堵得一口气下不来,气嘟嘟的瞪回去:“迟早会认识的!” “那也不是现在。”他牵起她的小手,“走,老公带你回家睡觉。” “……”才晚上七点,睡个屎球哦! 司机早就被打发走了,去停车场停车时,谈樱还围观了下一个惯爱炒绯闻的十八线坐在商务车里和几个狗仔打嘴架,段修与路过时,那几人又不约而同的把目光投过去,吵架的声音都消失了。 他这会儿没戴墨镜,穿着枪灰色休闲西装,连领带也没系,从脚底板到脑袋顶都写着“老子又贵又傲”几个大字。 有两个人低头说了几句,对着他偷偷拿起相机。 段修与和顾深私交好,顾深作为传媒公司大佬日常出镜率不算低,连带着段修与也偶尔会被卷入些话题,毕竟家大业大又是高颜值公子哥,总比常人容易吸引眼球。 谈樱落在他身后好几步,大概嫌她磨蹭,段修与倏地转过身,勾勾手指,“快跟上,小磨叽。” “……” 呵,男人。 得不到时小宝贝,得到了就是小磨叽。 谈樱墨镜底下翻了个小白眼,几步小跑握住他伸来的手。 “他们好像在偷拍我们。”她小声指了指后面。 “哦。要不要增加下我们的曝光率。” “?” 谈樱无语,“又不是明星,要什么曝光率呀。” “那他们的东西就上不了台面。” 谈樱仰头看那张慵懒傲慢的俊脸,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段修与没急着带她回家,先在京都某繁华路段吃了顿法餐,又开车在城区里兜起圈。 谈樱在这儿生活了二十多年,几乎踏遍城市的所有角角落落,每一帧街景都饱含着一个专属记忆。 转到曾经的母校京都一中时,谈樱眼角不禁微微湿润。 这条致学路她走过无数次,身边陪着的人,不是吵吵闹闹的舒旎旎,就是搭着校服外套,懒洋洋跟在她身后的段修与。 偶尔是一伙人,青春张扬地冲进街边的奶茶店,点几杯奶茶几块点心,坐上小半天。 “要是旎旎在京都就好了,我肯定要让她请我喝杯奶茶。”她扒着车窗,望向路边那家开了很多年的奶茶店。 “找她干什么,我不能请你喝?” 段修与干脆利落地打方向盘,把车停在街边,“下来。” 谈樱睁着汪汪大眼看他:“可是我不太想跟你一起呀。” “……”段修与的脸光速黑下来。 “你是不是忘了,高三上学期,我记得好像是十一月二号,你跟人打群架把人家店给砸了。我怕店主看到你的脸不卖奶茶给我喝。” “……” 段修与不轻不重弹了她一个大脑蹦,“我打架是因为谁?” “我现在是苏檀樱,我不知道。” 她盈盈笑着,俏皮又气人,趁他分神还调戏地摸了把他的下巴,笑声清脆的溜下车,连车门都不带关。 段修与推开玻璃门进去时,谈樱靠着柜台,已经点好两杯奶茶。 店里显然翻新过,店员也早就不是以前那两个年轻热情的小姐姐,还增添了很多新品。 谈樱向他看来,“我点了两杯草莓奶茶,加椰果。” 在如今网红奶茶盛行的时代,多的是芝士奶盖波霸等等名字眼花缭乱的奶茶,谈樱很久没喝过普普通通草莓味的奶茶,也不知还是不是以前的味道。 虽是十月,她还是点了冰的。 两个人在靠落地窗的位置坐下,桌子变成了木质长桌,椅子成了秋千式吊椅,只有落地窗还是那个落地窗。 他们以前常常坐在这靠窗的位置。 店里还有三三两两的高中生在喝奶茶,有那注意到段修与的小女生,脸红心跳的拍拍朋友的肩膀示意,还拿出了手机偷拍。 谈樱忍着笑,大大吸了口奶茶。 “虽然很多东西都变了,可是阿与,你一点都没变。” 还是像那发光体一样,走到哪,聚光灯就跟在哪。 段修与没听出她的画外音,只当是自己理解的意思:“嗯,爱你这点一直都没变。” “噗咳咳咳......” 谈樱光荣被椰果呛住。 段修与扬唇大笑,递来几张纸巾,嫌弃地对湿漉漉的桌面指指点点,“你就这点出息?差点喷我脸上了。” “咳咳,你脸凑过来,信不信我把奶茶都喷你脸上。”谈樱咳得小脸通红,没好气的瞪他。 死鬼哟,一定是故意害她丢脸的! 吵吵闹闹的喝完奶茶,段修与继续绕路开,谈樱对刚才的奶茶进行简短评价:“味道变了,感觉也没记忆中的好喝了。” “记忆里的总是最好的。” “那你更喜欢过去的我还是现在的我?” “……”这种死亡问题...... 段修与呵呵一笑:“我都不喜欢。” 谈樱抡起胳膊就打他。 “撞车了啊。”他笑着威胁。 路上虽没什么车,保险起见,谈樱还是收起恶爪,先在小本本上记他一本,回头算账! 开到一处时,他放慢车速。 “沈姨今晚就住这里。” 谈樱降下车窗,探头看了看。 还不错,至少是个希尔顿酒店。 “要不,今晚我们也......”她回头试探性看他。 “可以,只要宝贝跟我一起睡,”他着重强调,“动词的睡。” “……” 谈樱面无表情升起车窗,决定拒绝跟衣冠禽**流。 轿车一路畅通无阻开进岭山别墅,到家时已经十点半,洗过澡,谈樱便全身心扑到柔软的大床上。 段修与在书房处理些公务,闲来无事,正好舒旎旎发来视频邀请,两个人贴着面膜嘻嘻哈哈聊起天。 “听说你那圈s姓和h姓那对离婚了,是不是真的?” 舒旎旎翻白眼嘲笑她,“谈小姐不是一向不屑于娱乐圈八卦,现在是怎么了?” “年龄大了,突然想多吃点瓜丰富生活。” “……” 舒旎旎瞪着她那比十七岁更像十五岁的皮囊,气愤地把视频挂了。 完了气势汹汹发来几条微信: -老娘就不告诉你! -友情提醒 -不要在奔三的美女面前谈年龄! 谈樱发了个喝奶茶的小贱猫表情过去,配文: -我才十七,我晚上喝奶茶吃夜宵都瘦兮兮。 -我才十七,我连熬十天夜皮肤也还水灵灵。 舒旎旎:(微笑)滚。再也不见的滚! 谈樱抱着手机笑得又贼又开心,段修与一袭暗色睡衣,忽地在卧室门口出现,幽灵般悄无声息,幽怨投来一眼。 “你吵到我工作了。” 谈樱:“……对不起哦。” 他掩上房门,慢悠悠走过来,“道歉要有诚意,赔我一晚。” “……” 和舒旎旎道了晚安,谈樱关上床头灯往被窝里一缩,大刺刺霸占了大床中央,拍了拍一旁的犄角旮旯,“那你就睡这吧。” 段修与蹬了拖鞋,掀开被子往里钻,两只砖头硬的手臂一把把她扯到怀里,谈樱好像个破布偶娃娃,毫无招架之力地被摁在他胸膛。 “好了,睡觉,晚安。”他心满意足的拍拍她的脸。 谈樱:“……” 这姿势? 狗都睡不着吧! “明早早点起,带你去个地方。” “唔。”她哼了声,在他怀里寻了个稍微舒服点的位置。 “这两周和学校那边沟通好,来京都吧。”月色清冷,卧房很安静,他的声音也很轻。 谈樱听着耳下有力沉缓的心跳,好一会儿没出声,等段修与以为她睡过去时,只听一声低叹。 “嗯,我再在明德待一周,下周末就过来吧。” 她其实有点不舍。 毕竟弟弟和母亲还在南城,本来就难见上一面,要是艺考前都呆在京都,至少两三个月见不到面。 “沈姨和阿时迟早会回来,你就当提前给她们探路。” 谈樱笑了一声,没在说话,闭上眼沉沉睡了过去。 醒来时,窗外灰蒙蒙,竟是下起了秋雨。 淅淅沥沥的雨声穿过微敞的窗飘进来,裹挟着屋外花园沿着长花坛盛开的桂花香。 谈樱披上透明雨衣,忍不住跑到院子里看花。 一夜秋雨,地上零零落落碎着金色的花瓣,桂花极香,沁人心脾,谈樱喜欢六月的栀子,也喜欢金秋的木犀。 段修与撑着伞过来找她,见她一副孩子气样,站在矮树边闻闻这儿嗅嗅那,就是舍不得摘,忍不住低声一笑。 “快回来吃早饭,一会儿赶不上了。” “赶不上什么?” 谈樱回眸看他,一张净白小脸被雨滴打湿,笑意盈盈的眼瞳比眼角的几滴雨还剔透明亮。 “到了你就知道。” 从昨晚开始,这厮就故作神秘,像是在憋着什么大招,谈樱也沉得住气,愣是没有好奇地打探一句。 出行依旧是他亲自开车,谈樱坐在副驾,看着轿车往郊外驶去,路边的房子越来越低,树木越来越多,到后来渐渐萧瑟。 她忽然猜到他要去哪儿了。 “阿与,是不是我哥......”谈樱有点激动,话都没说完整,眼眶就湿了。 车子在监.狱所在的寂静长街停下,正对着那扇古朴灰黑色铁门。 雨还在绵绵不绝下着,路面上积起不少小水洼,没有什么行人。 谈樱盯着那扇门,忽然发现行道另一边也停着一辆黑色轿车,轿车门打开,一男一女撑着伞下来,慢步朝前走。 她下意识解开身上的安全带,却被段修与握住手。 “就坐在车里。” 谈樱双眸湿漉漉的看他,“我、我哥今天真出来了?” 他揉了下她的发顶,温柔与她对视,“等会见到真人你可以再确认下。” “我只能坐到车里?”谈樱突然觉得委屈,又要隔着一扇玻璃看自家哥哥,怎么想怎么不是滋味。 “他要是看到我跟一小姑娘站一起,没准连你一块揍了。” “……” 谈樱咬了咬唇,忽然朝他挤了下眼。 “干嘛?”段修与警惕往后一座,总有种头顶发绿的错觉。 “你坐车里,我自己下去看我哥嘛。”谈樱难得撒次娇,却叫段修与当即黑了脸。 “不行!” 抗议无效。 谈樱在他嘴巴上亲了一口,拿着伞美滋滋地跳下车,车门还没关,他不虞的声音紧跟着传出:“记着你今天还欠我二十个吻!” “……” 谈樱撑开伞,摇摇头,哎,都奔三的老男人了,还是这么幼稚。 呆在车上不知,出来被风一吹,才感知到一丝丝冷意。雨虽一直下,却细如牛毛,只走了一小段路,脸上却像覆了层天然的水雾面膜,湿黏黏的。 谈樱没敢靠太近,找了棵临近的树,收了伞安静站着。 母亲和舅舅已经走到了大门口,两人说着话,脸上带着欣慰笑意。 谈樱看着,心情也跟着明朗些许。 没有等太久,那扇厚重的门轻轻开了,一道高大身影映入眼帘。 清瘦,挺拔。 他穿着当年被.捕时的衣服,白衬衫,黑西裤,一双英伦风皮鞋,短平头染了几丝雨。 除了瘦削些,那张脸一如既往的英俊沉着。 谈樱捂住嘴,将帽檐压得很低,躲在树后,悄悄看着母亲泪目含笑抱住他,接着,舅舅也抱了他一下。 她绞着手指,忍住飞奔过去的冲动,在他们往回走时,转过身快步朝段修与的轿车跑去。 寂寞长道上突然出现的少女显然引起了谈驹白和沈宜的注意,沈宜只看了一眼,重新看向久别重逢的大儿子身上。 “驹白,阿时在酒店等着,我没让他过来,今天好好休整一下,明天一起回南城,你外公他们等着给你接风洗尘呢。” 谈驹白望着奔向黑色迈巴赫的少女背影,眸光微微一凝,再低下头时,温朗和煦,“妈,你们先上车。” 沈宜有点不明所以,见谈驹白越过他们的车,朝前方一辆陌生的京牌豪车过去。 第224章 谈驹白:作为前任大舅子 谈樱刚系上安全带,抬头就见一抹青松身影逼近,慌得手机噗通落地。 “我哥,他过来了!” “哦。” 段修与态度极其敷衍懒散,两眼依然黏在屏幕上,拿着手机指尖在屏幕上飞舞,玩游戏玩得不亦乐乎。 谈樱气得狠狠揪了下他几撮头发。 “嘶,宝贝不要调皮。” 这种时候,鬼他丫跟你调不调皮! 谈樱扑去抢他手机,接着车窗“咚咚”两声清响,谈驹白站在了车门边。 驾驶座那端的位置。 谈樱紧张的心忽地落地,同时升起一种难以描述的失落感。 她差点以为,哥哥认出她来了...... 等段修与下车,谈驹白露出一抹“我就知道是你”的冷笑时,这股失落立时被一股气愤取代。 好你个谈驹白! 自家亲妹认不出来算了,段修与呆在车里都没下去,你居然凭着一辆破车就屁颠颠跑来认领! 过分! 气归气,谈樱还是竖起耳朵,偷听他们在说什么。 车门被段修与关上,还在车窗留了条细缝,勉强能听到点声。 就在这时,他抬了抬手,说道:“我们去那边说。” “……” 段修与是不是找打?!! 谈樱扒着车窗,姿势别扭可怜巴巴望向蒙蒙细雨里面对面站着的两个男人。 皆是一副看对方极其不顺眼的臭脸,气场竟怎么看怎么和谐。 她看到段修与递给谈驹白一个黑色手机,两人又说了两句,招呼都没打,潇洒地各自转身,向左右向右走。 段修与走过来,按了下车把手。 门没打开。 谈樱把车门反锁了。 “你就在外头淋会儿雨,好好反思下自己吧!” “……” 雨势变大前,段修与终于得到女王陛下的赦免。 不带重复的夸了她二十一句漂亮才得以上车。 薄薄的衬衣彻底湿透,湿哒哒黏着身体,性.感又魄力。 谈樱瞟了他好几眼,从后座找了件干净的卫衣出来。 “快换上吧。” “西装裤配卫衣?”段修与十分嫌弃,“有辱形象。” “……” “不穿好了。” 说着,上手解扣子,完了直接把衬衫往后头一丢,就那么光着膀.子扣上了安全带。 谈樱目瞪口呆。 “...你这样才叫有辱市民形象好不好?” “老子乐意。” 谈樱面无表情,又有种揪他头发的冲动。 “你要不把裤子也脱了吧。”好一会,她又突然瞟来一眼,唇角噙着怪笑,瞧着不怀好意。 段修与轻咳一声,分给她一个眼神:“你年龄还小,想在车上的话等以后可以试试......” “段修与!”谈樱羞恼地打断他,脸颊烧得红红,臭骂道:“你还要不要脸了!无耻!” 他低声笑起来,“不太想要。” “……” 谈樱白他一眼,冷静了一下才想起刚才想说的话。 “你现在光膀.子系安全带的模样,要是再把裤子一脱,妥妥一斯巴达勇士,你后头的靠背就是那披风,我再给你找个东西当盾牌,拍张照,保你一小时内火遍大江南北。” 段修与:“……” 我谢谢你这可爱的想象力了! 他默然无语,扯了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谈樱乐了好一会儿,歪着小脑袋朝他靠去。 轻声问:“你刚才跟我哥都说了什么?” “问你哥去。” “那你把他手机号给我。” “谁知道他手机号。” 谈樱默默盯了他十秒。 面对女盆友杀意凛凛的死亡凝视,段修与面不改色,淡定开着车。 谈樱忽然笑了一下,拿起手机,输入一串手机号。 “是这个号对不对?” 段修与偏头一瞟,眼神微微一变。 她眼睛弯弯,再度笑了起来,“我就知道,我哥还是以前的号码。刚才我看到你给了他一个手机。” 段修与:“……呵,就你机灵。” 谈樱得意洋洋,把那串号码保存到联系人一栏。 虽然过了很多年,哥哥当年的号码却像长在她意识里似的,只稍一想,那十一个数字一个接一个蹦出来,完美的排列组合完毕。 她忍住现在拨过去的冲动。 以后总会有随时随地没顾虑给哥哥打电话的那天。 少女低着头,笑容清甜又好看,段修也不禁勾起唇,又没由来冒出几个大大酸泡。 早知道让谈驹白在里头再呆几天,一出来就把他女人半个魂都勾走了。 心塞。 …… 两人没有回岭山别墅,段修与带她来到一处住宅区,先去拜访了池运生。 既是要谈樱拜他师,提前拜访一下也很有必要。池运生是美院的教授,对艺考时老师们的审卷倾向和审美再了解不过,谈樱的天分和美术基础非常不错,有池运生作指导,单招时只会事半功倍。 前生她学的是服装设计专业,专攻女装,拿奖无数,出事前刚准备去国外留学深造。经历了那么一遭,如今她更想去油画系,做一个真正的艺术人。学油画,并不会耽误她做喜欢的设计。 池运生是个五十多岁风度翩翩的老绅士,一头乌黑及肩头发一丝不苟的输在脑后,在自家画室里穿着民国风长衫,戴着副金丝边圆框眼睛,保养的很好。 在谈樱眼中,那就是个艺术味十足的魅力大叔。 他结婚晚,妻子比他小了十五岁,两人有一个十七岁大的儿子,正好和现在的谈樱同岁。 他们到时,池运生家里只有他们夫妻二人。 池教授很开明,见到表外甥带了个小丫头过来,还乐呵呵的调侃了好一会儿,直夸段修与有当年他的风度,忽悠小姑娘很有一手。 谈樱和一旁的新晋大表舅母听得一阵无语。 中午时受到盛情邀请,便留下来吃了顿午饭,这一留,饭桌上聊到后印象主义画派,池教授出奇的和谈樱这小丫头片子聊到一块去了,池教授一个兴起,吃完饭就拉着她进画室,一定要谈樱即兴画个画让他瞧瞧水平。 这一呆就是一个下午,期间段修与还回了趟公司处理事务,过来接人时池运生还要拉着他们再吃顿晚餐。 段修与当即把谈樱拉到身后,“没空没空,您和表舅母二人世界单独吃吧,别耽误我们年轻人谈情说爱。” 池教授笑得合不拢嘴,“臭小子,看在你给我带了个好苗子的份上,先放过你一次。” 池教授心想,等明年小徒弟到了美院,他就带上人去意大利游学去,让他个小年轻好好体验一番啥叫异国恋。 谈樱抱着盒池教授送她的貂毛油画笔,美滋滋上了车。 “想不到你看着五大三粗的,居然有那么厉害油画家亲戚。” 段修与:??? 你是不是对五大三粗有什么特殊理解? 他冷笑一声,“去了趟池老头家,我看你眼神变得有点不太好,看来还是......” “哎呀,我语文不好,刚才用错词了,”谈樱忙不迭改口,娇声道,“都是因为我男朋友玉树临风、风流倜傥、高洁傲岸,池教授近朱者赤,艺术造诣才有今日这般深厚!” “夸我就算了,夸那老头干嘛。” “……” 这太子爷怎么这么难伺候。 谈樱以为会回岭山别墅吃饭,等注意车停到一处地下停车场,微微诧异。 “要在外面吃?” “你不是想吃中餐,楼上有家私人餐厅味道还不错。” 等到了由屏风隔开帘布做门的包间,听到隔壁传来的声音,谈樱才知道段修与带她来这的意图。 “你怎么知道他们来这里吃饭!”她压低声音,还是忍不住高兴。 段修与翻着菜谱,隐隐自得,“沈姨叫了我。” “那你应该过去和我妈他们一起。” “我可不想对着谈驹白那张丑脸吃饭,反胃。” 谈樱:“……” 当着她面说瞎话diss她哥,这真的好么? 这家开在黄金地段的私人餐厅不大,没有严格意义上的包间,又为了保证私密性,便在每桌附近设了屏风或隔断隔开。 谈樱这桌和谈驹白那桌只隔着一道屏风,不用太刻意都能听到隔壁的声音。 先是谈时兴奋地喊着大哥,跟他分享近来的学习状况,再是沈宜叫他明日跟着他们一起回南城。 谈驹白声线干净温暖,声音清亮,在家人面前,他一向温和幽默,只是一旦是他决定好的事情,任何人都无法改变他的想法。 “妈,我就不跟你们去南城了。这边我还有住处,等过段时间处理好事请,我再接你和阿时回来。” 沈宜皱起眉,既担忧又无奈,“还留在这边干什么,妈不求什么,咱们一家安安稳稳......” 谈驹白轻笑着打断,“妈,咱们谈家几代都扎根京都,做什么跑到别处去。” 沈宜动了动唇,想说什么,却是轻轻一叹。 沈柏槐见状,笑着岔开话题给谈驹白和他自己倒了杯酒,聊了几句才道:“你就听驹白的,他自己有打算。” 隔着一道屏幕,谈樱竖耳听着,和哥哥的想法不谋而合。 这几年平白受了那么多委屈,若是没头没尾的算了,不止自己窝囊,迟早也会被再度欺上门。 服务员陆陆续续上菜,段修与给她夹了块这边的招牌,糯米排骨。 “快吃,我带你来是吃饭的,要是没胃口,现在就换一家。” 谈樱下意识夹起排骨往嘴里塞,咬了一口反应过来,睁着大眼瞪他一下,“你又瞎威胁我!” 段修与笑,又给她夹了块蒜蓉虾肉,“别瞎操心,你哥当年的东西,伯父出事前他早拖我藏着了。那百分之二十六的股份,够他在谈家搅起风雨。” 谈樱呆呆愣住,一时不知该做什么反应。 “属于你的百分之五,也还在。”他轻声补充。 谈樱放下筷子,擦了擦嘴巴,一个跨步扑过去,八爪鱼似的抱住他,甜甜软软的在他下巴处亲了一下。 “阿与,谢谢你。” 谢谢你,始终不离不弃。 也谢谢命运兜兜转转,终究让一切归于原点,渐渐往美好的方向发展。 段修与没说话,垂着眼,长而密的睫毛掩住眼底柔情,抚着她下巴,低头凑近。 “我去趟厕所。”那端,谈驹白站了起来。 十秒后,谈樱这个包间的布帘窸窣一声,几丝走廊的暖色灯光勾勒着一道人型照了进来。 段修与正摩挲着掌心的细绵软腻亲的难舍难分,刚撬开小姑娘牙关,那巨型不速之客就这么堂而皇之闯了进来。 谈樱背对着门帘,还不知道怎么回事,等听到背后熟悉的声音,整个人都僵硬的呆住。 “操,段修与,你他妈......” 谈驹白只是辨认出了段修与的声音,哪想掀开帘子看到的是这幅香艳画面,脸色顿时青红赤白齐齐上阵。 段修与淡定的抽离,顺便帮怀里的小人擦了下嘴,半冷半燥地抬起眼皮,“看够没?没看见正亲嘴呢。” 谈樱藏着的手狠狠掐了他腰肉一下。 谈驹白气得头顶冒烟,要不是隔壁坐着一家子,现在已经抡起拳头砸他那臭脸上去。 他知道段修与身边早晚会再有佳人相伴,人之常情,他也理解。 可早上刚觉这货表面玩世不恭,内里依然情深义重,晚上就见他怀里抱着个小美人,当着他这前任大舅子的面亲亲我我难舍难分。 谈驹白觉得,他没当场爆炸,实在是他心理素质过于强大。 他深吸一口气,压地声线:“段二少,咱过去谈谈。” 没脸见亲哥的谈樱:“……” 又出去谈。 有什么话大家当面说不好么? 布帘重新放下,段修与也放开手,瞧着她红扑扑的脸蛋,忍不住笑出声,“你这小马甲掉的有点快,谈驹白脑中还行,我看没几天可以安排你们见面了。” 谈樱无语,“现在分明掉马甲的可是你,他可没看见我的脸。” 他嘴唇点了下她的额,“给我五分钟,你坐着自己吃。” 谈樱乖乖点了点头。 等段修与出去,悄悄咪咪地探出脚,也跟了过去。 两个大男人站在走廊拐角尽头处,指尖夹着烟,一个面朝落地窗,一个靠着盆栽摆设。 她没敢靠太近,看见墙边有个自动贩售机,装模作样的走过去,期间谈驹白淡淡扫来一眼,惊得她心跳差点从喉咙飞出。 再一想,她为什么要紧张啊? 虽然换了个身体,可她也始终是谈樱啊。 第225章 认弟 站在自动贩售机前,谈樱随便买了两瓶矿泉水,扫码付钱的空档,竖起耳朵全神贯注身后的动向。 段修与和谈驹白似乎没怎么讲话,大部分的时间留白,全在指间燃烟间流逝。 就在她拿到水不得不离开时,谈驹白的声音朦朦胧胧传来。 “谈了?” 段修与回答:“嗯。” 潺流在两人之间的沉默,压抑诡谲。 连表面上置身事外的谈樱,也不禁紧张地屏息。 她听到谈驹白嗤笑一声,掐了烟头,踱到段修与跟前。站在一八八个头的段修与前,他稍矮上两三公分,气势却毫不落人半分。 “换在以前,我这拳头就不客气了。”他一字一顿,沉郁顿挫道:“我没什么要求,这辈子,你只要还记得有她这么一个人就好。” 不待段修与答话,他转身就走。 谈樱抱着那两瓶水,像是被钉在原地,艰难地再难迈出一步,等谈驹白擦着肩走过,鼻间飘来清淡的大地淡香水味,麻木僵硬的手终是没拿住水瓶,噗通两声滚落在地。 “特意跑出来,请我喝矿泉水?” 段修与弯下腰,单手捡起那两瓶水,另一只手顺势把她揽紧怀,谈樱还怔怔的,下意识弯身从他手臂下钻出来。 “别......万一被碰到,就不好了......”她的声音越来越低。 眼底润着曾水光,瞧着不止一点委屈。 段修与的心便在那柔软的注视下柔化成一池水,还隐隐有点疼。 “嗯,那你走我前面。”他揉了下她柔顺的长发,勾了勾唇。 回去时,谈驹白和母亲弟弟他们却是准备走了,谈樱和段修与刚坐稳,那边就开始往包间外走。 沈宜和沈柏槐明一早就带着谈时回南城,还问谈驹白何时有空,先来南城探望探望外公外婆。 “我哥住哪里,你知道吧?”谈樱握着筷子,等他们彻底走了,才出声。 段修与笑了,“你哥,当然是回谈家住了。” 谈家大宅和段家本家在一处,那栋房子,房产本就有一把属于他们家,如今却是被谈升一家子霸占着。 谈驹白回去,无异于狼入虎穴。 谈樱心沉了沉。 “当年我被囚在那座阁楼,其中就有谈晚笛的手笔,谈升那些人八成也脱不了干系。阿与,我不能让我哥只身一人去做那些危险事。” 她每说一句,段修与眸色也随着冷峻阴沉几分,瞳中风雨搅动,面色倒是散漫肆意,唇畔还带了抹淡笑。 他给她盛了一小碗汤,说道:“大人的事,你个小丫头片子别乱操心,好好读你的书。” “......我很严肃认真的,你不要开玩笑!” 他把瓷碗往她桌前推了推,“喝汤。不把点的这些菜吃完,今晚别走了。” “……” - 谈樱周日上午便回了南城,正好和母亲弟弟那班动车错了半个小时,到达高铁站时,正好看到他们在检票进站。 段修与拎着她的小包,也不知从哪套了关系,愣是跟着进了候车室,执意要把她送进车厢才走。 谈樱一阵无语,“你怎么这么黏人啊?” 他坐姿散漫翻着平板看文件,闻言,冷冷一笑:“哦,那我以后车接车送都叫司机。” “……” “这样高兴吗?” 谈樱羞恼地哼一声,拿起单词本不再理他。 “小作精。”他伸指,笑着戳了下她小脑门。 进入高三,班风一贯散漫的十三班也紧促忙碌起来,学习差的忙着考雅思托福出国,成绩尚有救的成日游走在各种辅导班,更别提拔尖班一班,一个个学霸好似风魔了般,早上五点到班,晚上学到深夜十二点的都有。 明德作为市里名列前茅的高中,分配有各大981,211名牌大学的保送名额,谈樱在本学期第一次月考时考到年级第二十名的好成绩,周一去找班主任商量去外地补习的事时,班主任主动提起建议她报考保送生考试。 “你成绩不错,除了京都那两个大学的名额有点悬,其他学校你可以选一个试试。” 谈樱笑着拒绝了,“老师,我打算走美术艺考,这里面可没有美院的名额。” 这下可惊呆了班主任。 拿着上981211的好成绩,你居然去艺考!这不是暴殄天物是什么! 不是她看不起艺考的,只是一般艺考的学生,不会把成绩学到这种地步。 “你说你下周就要去京都补习美术?”班主任苦起脸,也没为难,只是叹了口气道,“我记得你以前好像学过芭蕾,美术要想考好的高校,没点好基础和天赋根本不行,就剩两个月,你考虑清楚了?” “考虑清楚了,老师您放心。” 班主任给她批长期假条,交过去还有点恋恋不舍,让她回班前还嘱咐说,“要是联考觉得不行,就抓紧回来复习文化课,哪怕还剩四五个月,你的成绩考名校也不会有问题。” 谈樱谢过她,拿着假条回班。 中午食堂吃饭,蔡湉还跟她聊起保送的事,“祁开朗想挣个国.防生的名额,就他那破脑袋瓜子,也好意思?” 谈樱被她逗乐,“他成绩好像也不错,在二班排前十吧?” “那也很一般,我看清北的应该被常年霸占年级前十的那几个吃定了。” “你呢,有没有意向?” “清北的保送名额我是没戏,不过我还是有那么点考上的实力。” 蔡湉成绩在年级前三十到二十之间浮动,以明德每年高三毕业生往名校输送的上线率上看,结果很可观。 “那你加油哦,去了京都,我们可能就是邻居了。” “我怎么听说,你好像要走艺考?”蔡湉脖子伸过来,满脸“惊讶”“不相信”。 “嗯,我想考油画系。” “我靠,我听说美术院校就雕塑和油画这两个专业要分最高,不实用还不好就业,你别没事给人生找刺激啊。”蔡湉激动的脸都红了,“我刚开始还以为你要考舞蹈。” 谈樱淡笑着,“我对自己还是有把握的。” “学这种纯艺术,还不如考建筑或设计,出来好就业,工资也高。”别看蔡湉平时很皮,关键时候也非常务实。 大学选专业,第一看兴趣,第二看就业前景,缺一不可。有人择优先选就业,回头发现不喜欢本专业后悔的有,不过那些选自己感兴趣的,倒是很少会有人哀喊着后悔。 谈樱认真的参考了下她的意见,一本正经道:“没事,以后万一找不到工作,大不了去街头卖艺,再不济,我回家做米虫,让我男朋友养我。” 蔡湉:“…………” 妈的,她这是稀里糊涂又被塞了嘴狗粮?! 在学校的时日不多,除去和蔡湉、尹吉拉两个朋友多多联系感情,谈樱大部分时间还用在了谈时身上。 虽是高三学业紧张,但学校方面一向开明,明令规定教师不准霸占体育课和活动课,该学习学习,该运动还得运动。 谈时成绩尚可,班里中上游,年级排名约莫三十多名,和班上几个关系不错的男神整日里悠哉放松,半无高考的压力,晚自习前一有空就招呼其他班的朋友一起去打篮球。 谈樱就拿着可乐和单词本去看他打篮球。 为了不给自家弟弟负担,每次给他可乐,谈樱都会顺带给班上另外两个男生一罐。 其中恰好有关风眠。 “风眠,我们可是沾了你的光啊。”休息间,林宇揶揄肘了下关风眠的胳膊。 关风眠却是微皱起眉,看着谈樱朝坐在篮球架下的谈时走去,两个人距离不近不远,讲话的姿态亲近自然。 谈时最近心情不错,哥哥一出来,那终日笼在心头上的阴霾好似春风过境,通通疏散消逝。 连带着看前桌也顺眼了很多。 谈樱跟他聊高考志向,“你明年想报什么专业呢?” 他犹豫了下,“还没想好。” “有想考的学校吗?” “......还在考虑。” 谈樱极为耐心,忍住暴虐亲弟的冲动,温温柔说,“那有想去的城市吗?” 他沉吟下,缓缓道:“可能,京都吧。” 大哥在京都,他家也在京都,他当然最后也是要落叶归根的。 谈樱一听,眉眼弯弯,“那真好,我们明年就京都见啦。” 少女娉婷而立,歪头笑容柔软,徐徐晚风拂过几缕额际的碎发,那眼底的光,好似满月般的狡黠温柔。 谈时看得一愣,没由来的耳根发烫,有点慌地结结巴巴,“我...我干嘛跟你明年京都见。” “……” 直男就是这么想让人撕烂他的嘴的。 谈樱捏了捏藏在身后的小拳头,保持微笑,“因为我也打算报京都的学校呀。我们这么有缘分,要不......” 听到这里,谈时心底打了个突突,见谈樱一幅善解人意的温柔表情,又鉴于她曾经的“光荣事迹”,生怕当众在篮球场上来了个恐怖表白,慌忙打断她。 “不要了吧,真的没有必要!” 谈樱:“???” 话还没说完,这小子瞎嗷嗷什么。 “谈时同学,先让我说完好不好?”谈樱继续保持微笑。 谈时没由来得打了个寒颤,微笑明明是个温暖有礼的表情,能让他赶紧到可怕的,苏檀樱还是第一个。 “那你说吧。”他抱着球坐正,板起正经表情,以求让自己看着严肃高冷一点。 “我比你大一个月,我看你又很有眼缘,以后你叫我姐我称你弟弟好啦。” 谈时:?? 妈的。 愧他还以为是劳什子告白。 原来竟是想占他便宜! 谈时憋红了脸,在谈樱恩威并施般的目光逼压下,硬生生把“你做梦吧!”四个字吞了回去。 换了个更为委婉的措辞。 “这...这不太好吧。” “怎么会,多个人罩着你难道不好吗?”还是那甜软的调子,听在谈时耳里,却仿若被雷劈了。 他不着痕迹扫了眼面前这位女同学矮小纤瘦的小身板,告诉自己,团结有爱互帮互助!嘲笑女同学是不对的! 可苏谈樱这二两肉扬言要罩着他,是不是该去医院洗洗脑? 谈时没吭声,谈樱也不作死把他逗炸毛,清脆笑了两声,拿起放在台子上的单词本,挥一挥手,“那就这么说定了,谈时弟弟再见,我先回班了。” 谈时:“……” 你等等。 站住! 谁他妈成你弟弟了! 谈樱回家就把强行认弟的故事讲给段修与听。 “哼,我看没多久,那小子就哭爹喊娘跑你面前喊大姐。”他谑说道。 “我就是头疼,不知怎么跟我妈他们开口,毕竟太匪夷所思。” “不需要你亲自开口,只要你哥脑子在线认出你,他们自然而然会知道。”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把我引荐给我哥呢?” “不急,再吊他一段日子。”他懒懒道。 “我看你分明吊的是我胃口!”谈樱唾弃完他,挂了电话去洗漱。 刚在脸上揉好泡沫,身后蓦地由脚底板自脑袋漾起一阵毛骨悚然的冰冷感。 这种冷很熟悉,却因有一段时间没出现过,险些让她忘了。 谈樱从容的打开水龙头,慢条斯理洗干净脸,拍干后一层层涂睡眠面膜,好像没看见镜子里那道浑身冒着黑气,满眼幽怨瞪着她的小女鬼似的。 隔了一段时间未见,小至空洞洞的眼眶居然出现了两颗眼珠子,是血腥的黑红色。 拿上架子上播放音乐的手机,谈樱往外去,小至呼地挡在了面前。 “你...你,不要,去那里......”她说话磕磕巴巴,缥缈恍惚。 谈樱眉心不着痕迹一蹙,绕过她,往卧室走。 小至嘴里不断重复着这句话,亦步亦趋的跟上来。 谈樱坐在床边,幽幽叹了口气。 “你...不要,不去那里......”小至一字一句,黑红的眼珠如凸出的死鱼眼,死死盯着她。 离近了看,可以看到她惨白的脸鼻子处那点黑色小痣。 谈樱拧眉看着她,一瞬间脑中涌起个荒唐念头。 这样的小至,为何有点眼熟? 好像以前曾在哪里见过似的。 “你说,我不要哪里?”她往床边挪了挪,离小至越近,那股侵入骨髓的冷意便越浓。 小至的脸闪过茫然,铁青的唇张了张。 第226章 告白 “不要...不要去那里......” 小至像个复读机,茫然着小脸生硬地又重复一遍这句话。 谈樱彻底无奈了,两手搭在床边,好奇地看她,“小至,你能告诉姐姐,你最近都去哪里了吗?为什么现在才过来找我?” “唔......不要去那里......” “……” 谈樱佛了。 大概变成小阿飘后,属于人类的智商也会相应有所下降吧。 谈樱宽慰了自己,看小至的目光也带了些怜惜,柔声安慰她:“好的,姐姐不去。我睡觉啦,晚安。” “……” 小至站在床边,静默看她。 有种被《咒怨》中的小男孩俊雄扒在床头注视的惊悚感。 谈樱默默摸来床头的眼罩戴上。 虽然不怕,可被这样盯着看睡的也不会舒服。 一夜安眠,早上醒来时卧室内已没有了不速之客,哪料推门下楼时,一身白裙的小至就杵在门口,仰着凄怨的脸僵硬盯着她。 谈樱深吸一口气,平复好心情,露出淡淡微笑,淡定下楼吃早餐。 楼下有帮佣和家人,许是人气重,小至没再跟着。 谈樱是有点庆幸的,自己虽能看到点常人看不到的东西,可没那所谓至阴之人那么招麻烦,万一引来些厉害东西,对她动了杀心,那就不太好办了。 可岳襄都死了,小至不但没有如冬卉那般消失,上次还跟他一同出现,这就有些耐人寻味。 谈樱猜测,或许岳襄只是杀.害小至的帮凶?真正的主谋另有其人? 揣着一肚子疑惑去学校,苏梓坐在旁边,对她去外地补习的事情有点好奇。 “二堂姐,你怎么从芭蕾跳到美术上去了,婶婶她同意了?” 谈樱比了个嘘的手势,“只有我爸知道,他让我走的前一天再告诉我妈,你要替我保密哦。” 苏梓眼中透出艳羡,“大伯真好,要是我爸早就跟我妈沆瀣一气了。” 谈樱但笑不语。 苏敻哪里是好,像这种势利眼的人,没有什么是钱和势解决不了的。 好在段修与出现的早,要是她再长一两岁,就得绞尽脑汁脱离苏家,免得哪天被个有钱的老男人看上,只要价码足够,苏敻都能当场把她卖了。 明面上对她好,不过是利析秋毫的投资和明码标价的交易。 瞧中的,还不是她身边段修与背后的段家。 …… 谈时最近住校了,高三课业繁忙,从家到学校两点一线来回跑,不如住校来的方便。 学校高二以后都是选课走班制,他学的倒都是标配的理科学科理化生,走班的教室都在同一层,下课上个厕所都没准能碰到。 谈樱到班上时,他已经在背书了,她放好书包,跟同桌打完招呼,就笑吟吟转过身,“弟弟,早上好呀。” “foralongperi咳咳咳......”谈时背英语作文背的正忘情,被这么一搞,直接被自己的口水呛住。 弟、弟?! 他都问过苏檀樱的同桌了,苏檀樱明明比他还小上三个月,叫他弟弟,她也好意思? 谈时脸有点黑:“苏同学,麻烦你别瞎叫。” 谈樱有点委屈,“昨天你不是答应的好好的,现在是要反悔?” 我他妈什么时候答应你了? 谈时下意识要反驳,对上少女那双水润的眸子,上头的气焰没由来就灭了一半。 他偏开头,有点不好意思和她对视,只能支支吾吾摆摆手,“随、随便你吧......” 谈樱被逗笑,满足的转回去背政治知识点。 谈时在卷子上圈出一个眼生的单词,过了两三秒,心烦意乱抬头瞟了眼前面的纤瘦背影。 这段时间他一直有些困惑。 苏檀樱这个人,总给他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他描述不出这种感觉具体是什么,有点想靠近,又有点想保持距离。 总之不像是什么不好的感觉。 每次看到她的眼睛,与她注视,都仿佛能穿透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看到另一双不同又相似的眼眸。 很匪夷所思。 等下午从同学口中听到她要去京都补习,期末考一测前都不会来学校上学的事情,谈时一时又有点五味陈杂。 和他一样心情错杂的,还有关风眠。 谈樱是在晚自习放学回家时被他拦住的。 步入晚秋,晚风微凉,黯淡路灯笼在少年身后,在水泥地上投下一片好看的剪影。 “苏檀樱,你可以过来吗,我有点事情想跟你说。”关风眠音质偏冷,却不难听出话语里的小心温和。 谈樱点点头,跟他来到校园的一处五角亭。 四周安静无声,只一轮弯月挂在天空,静静倾洒光辉。 “你有什么事吗?”谈樱客客气气,优雅立在廊柱边。 这似有若无的疏离感,刺痛了少年的眼。 关风眠低下头,手插在外套兜里,看起来镇定自若,微微发颤的声音却出卖了自己。 “听说你要去京都补习一段时间?” “嗯。” 兜里的拳头悄悄握紧,想到关于她在京都有男朋友的流言,关风眠只觉得心好似被长针撕捅着像体外剥离,生疼生疼的。 他呼吸不觉加重,轻缓郑重道:“那,等你回来,我们能在一起吗?” 夜风轻轻吹,拂来亭边小湖的微腥味。 谈樱被这突然起来的表白搞得一愣。 她没有很惊讶,关风眠对她的不同,这段时间她也隐隐能感觉到一点。 只是没想到,这一向骄傲又内敛的少年会这么快挑明。 她是曾坏心眼的想过,替原主好好教训一下这个间接伤害过她的少年,还有什么比玩弄一个青涩少年的感情更伤人至深的? 谈樱差点就去实施了。 可惜遇到了段修与。 哪想无心插柳柳成荫,关风眠却喜欢上她了。谈樱想,或许,关风眠以前也是对苏檀樱有点喜欢的吧。 只是同样喜欢他的苏檀樱,已经死了。 场面静地诡异。 关风眠咬紧牙关,以为吓到她了,刚想开口补救一下,就听谈樱扬唇清浅一笑。 她说话语气很温柔,一字一句落在他心口,却像刀子。 她说:“关风眠,我已经有男朋友了哦,我们在一起好几个月了。” 晚秋的夜似乎更冷了。 关风眠僵直站着,表情有点呆,像只被主人抛弃的小狼狗。 明明该很可怜的,谈樱也升起些同情心,张唇想说一句安慰的话。 最后选择了说实话。 “很抱歉,曾经喜欢你的苏檀樱,已经死了。” 眼看少年单薄的身子摇摇晃晃,似乎承受不住首次告白就残败而归的打击,谈樱轻叹一声,退后一步。 “没事的话,我就走了,你也早点回家吧。” 话音落,实际上,谈樱并没有等他回答,收紧书包带就不留一片云彩地拔腿走人。 干净又利落。 好像被表白的当事人根本不是她似的。 关风眠低着头,失落和难过铺天盖地地卷来,不给他留一点呼吸的空隙。 第二天谈樱就听到关风眠因病请假休息在家的消息。 现在的小年轻,抗打击能力未免也太弱了点。 他没来正好,下午体育课能省一罐可乐的钱了。 每次打篮球都会被谈樱围观,这次校草关风眠不在,谈时以为会逃脱被人盯视的那种怪异感,哪想换好运动服往篮球场地上走,谈樱抱着几罐可乐,已经盘腿在篮球架下坐着,旁边还一个两个下饺子似的坐了一溜女生。 玩个篮球而已,关风眠又不在,有什么好看的啊? 谈时抓狂。 林宇却很兴奋,抓着他高兴的说:“一会儿咱俩一队,今天可是个难得的表现机会!” 笑话,哪个男生打篮球不喜欢被漂亮女孩子围观啊! 谈时:我可能不是个男的。 场上男生们耍酷炫技玩的热火朝天,场下女生们七嘴八舌也聊的火热。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谈时长得还挺帅的。” 另一个女生笑得略猥琐,“那是你有眼不识泰山,他一转过来,隔壁几个班有好多女生都找我打探消息呢。” “不过他性格有点闷,都基本不跟女生说话。” “不呀,他人挺好的,上次我肚子疼,他还帮我接了杯热水。” 也不知道这几个女孩子怎么就聊到谈时身上,谈樱悄悄听着,不自觉拿起衡量弟媳的标准打量这几个同班同学。 这个女生长得一般,学习好像还没阿时好,pass! 那个女生性格太大大咧咧,以后阿时没准能被欺压死,pass! 这位长得还行,学习也算可以,不过小腿会不会有点太粗壮?夏天穿短裙多不显气质,pass! 左打量右打量,谈樱突然觉得自己太刻薄了。 还是老老实实看他们打篮球吧。 蔡湉倒是全神贯注看篮球的唯一一个,一会儿因本班男生被对班盖掉冒哀嚎,一会儿因本班男生漂亮的过人上篮欢呼振臂,时不时还会对某一人的球技进行评价。 “林宇眼神也太不好使了,我看他每回都漏人,这垃圾防守,不是平白给人家送分么!” “哎唷谈时的小身板,我真怕他被六班的壮子撞坏了......左边左边!三分线外那个要投篮了!” 谈樱:“……” 又过一会儿,安静如鸡一分钟的蔡湉又挥起了拳头,“卧槽,谈时尼玛太帅了,檀樱你看到没,刚才那个背后运球假动作晃得六班人都傻了,这上篮有点酷啊。” 谈樱往她脸边靠,“湉湉,嚎了这么半天你不口渴吗?” “这么一说,好像真挺渴的。” 蔡湉低头扫了她怀里一眼,嘿嘿一笑,“可乐.....” 谈樱大方地给了她一罐可乐。 于是休息时谈时和林宇日常蹭喝的,属于林宇的那罐没有了。 “我的没了?!” 谈樱笑得单纯无害:“蔡湉口渴,就给她喝了。” “那为啥给的是我的,不是谈时的?” 谈樱标准露齿微笑,笑而不语。 享受特殊待遇的谈时于是成了众矢之的,林宇笑得阴险,“我就说小苏同学对你有非分之想,这下你没得托词了吧。” 这种玩笑林宇开过不是一回,谈时往往置若罔闻,这次终于忍不可忍。 冷冷一笑,“你他妈说对了,苏檀樱她就是肖想当我姐!我以后再也不喝她给的可乐,看她还有没有脸喊我弟!!” 林宇:?? 你他丫都在说啥,我怎么就听不懂? 可惜,今年谈时是没有机会拒绝谈樱的可乐了,明天周五,谈樱周六就要出发去京都。 谈樱想在去京都之前,去外婆家看看母亲。 于是周五放学前,趁谈时去卫生间,他同桌也不在教室的空档,偷偷把夹着一张车票的笔记本塞进了谈时的书包。 为确保不提前被发现,她特意选的那张学校统一发放的笔记本,谈时有好几本这样的。 周六一大早,犹在梦想的谈时被一通通夺命连环call炸醒。 掀开一只眼皮一看,早上六点半。 靠,哪个变态大周六的这么早骚扰人! “谁啊!是不是有病!!”接通电话,起床气不止一点的谈时扯着嗓门怒斥。 那端,女生文文弱弱道:“那个,谈时,你有没有不小心收了一个土黄色封皮的笔记本,咱们学校发的那种?” 谈时拿远手机,确认了下电话号。 确实是个陌生号。 不过女生的声音还是认出来了。 谈时怒火降了几分,还是有点没好气:“苏檀樱,你的笔记本怎么可能在我这?” “昨天收拾东西,课桌小就往你们桌子上放了放,叶葸和你同桌我都问过,才打电话问你的。” 谈时心想,原来叶葸和他同桌更惨啊,比他还早被电话轰炸起来。 他心情莫名舒畅几分,客气说,“你等下,我找找。” 昨晚回家他书包还没碰过,一骨碌把所有书本倒出来,还真让他翻到一个署名“苏檀樱”的本子,拿起来翻了几页,一张南城至京都的车票悠悠掉出来。 谈时想捶墙。 苏檀樱的东西咋就被他不小心给收了呢?! 拿起电话时还有点不好意思,“我找了找,确实看到你的本子还有一张车票......” 话没说完,那端就雀跃了,“真的啊,太感谢你了!你家在哪里,我现在就去找你!” “我给你送过去吧。” “没关系,你应该还没起吧,洗漱穿衣多耽误时间,我这边现在就可以出门。” 谈时老老实实报上家门,懒觉也没法继续睡了,只能认命起床。 第227章 柿子 沈宜在院子里浇花,见他周六还起这么早,吓了一跳。 “今天怎么这么早,早饭还没好,你再等二十分钟。” 谈时挠挠头,“有个同学东西落我这了,一会儿过来拿。” 沈宜“哦”了声,没再问,浇完花去厨房备餐。 老年人都起得早,姥姥姥爷这会儿都在小区隔壁的公园晨练,闲着也是闲着,谈时翻了翻通讯录里的谈樱播来的陌生号码,点了微信添加。 那端很快同意好友验证。 谈时发了条信息过去。 【你到了提前和我说下。】 想着谈樱过来兴许还要半个小时,他上楼换了身运动服,打算去外面跑跑步。 这一跑就绕到小区隔壁的公园去了。 谈樱看到消息是在二十分钟后。 余秋莲得知她和苏敻伙同瞒她,准备去京都进学美术的事,差点把家里掀翻天。 披头散发从卧室里冲出来,哭着不准她走。 对余秋莲,谈樱感情是复杂的。毕竟余秋莲只有苏檀樱一个亲生女儿,苏敻前妻留下的继女继子又不是好相与的人,将来能依靠的只有她。 占了人家的身体,该尽的孝道也不能少,谈樱没想过对余秋莲置之不理,只是余秋莲对女儿的变态掌控欲着实有点招人烦。 对苏敻这种利益至上的人,她还能摆出谈判的姿态,而对为原主投入诸多感情与精神寄托的余秋莲,谈樱只能好言哄着。 一番相劝后,窗外日头都升起了,余秋莲还哭哭啼啼,谈樱已经心力交瘁,趁她去卫生间洗脸的空档,抓起包包就跑。 谈时跑了半小时步,冲完澡吹好头换完衣服,下楼早饭都快吃完时,门铃突兀地响了。 餐桌上,沈老和沈老太都怔了下,沈柏槐和他妻子茫然的抬头往门口望,谈时撂下筷子蹦起来,“这是找我的!” 说完,猴子似的抓起茶几上的笔记本往外跑。 “这皮猴儿。”两个老人失笑道。 沈宜笑着解释:“阿时说有个同学把东西落他这了。” “哟,男孩女孩儿?”沈柏槐咬着油条调侃。 另一端,摁完门铃,谈樱后退几步,隔着两米高的围栏朝里打量,和记忆中的画面一样,舅舅家的柿子树茂盛繁密,那出墙的枝丫上还摇摇欲坠挂着几个黄橙橙的圆柿子。 以前没少和表哥表妹折腾这棵柿子树,也不知道阿时住到这里后,有没有像她小时候那样对柿子树伸出魔之爪。 想着,谈樱脸上不禁带了笑。 谈时开门时,就见穿着长长法式淑女裙的小姑娘,肩披乌黑长发,精致白皙的小脸扬着抹分外慈祥的微笑。 谈时嘴里的那声“妈”差点脱口而出。 我凑,苏檀樱这样笑,他差点以为亲妈附体了。 谈时一系列复杂的心理历程反映在脸上,就是不轻不重扯了下嘴角,有点不好意思的挠了下脑门。 “苏同学,你的笔记本。” 谈樱抽回目光,定定看着还站在门里的谈时,没伸手接。 以为她没听见,谈时又重复一遍,同时抬起拿着本子的胳膊:“你的笔记本,给你。” 谈樱:“……” 这个臭小子,她大老远跑过来,结果都不请她进去喝一口水吗?! 谈樱假装没看到戳到眼皮子下的笔记本,略微羞涩腼腆一笑:“谈时弟弟,我口有点渴,能方便喝点水吗?” 谈时表情一滞。 凑。 占他便宜都占到他家里来了! 谈时也不是小气的人,一口水嘛,给她喝就是了。 “你等着。”愣头青少年头也不回地就往屋里跑。 谈樱差点没被他气死。 眼看那门悠荡荡地要自动合上,她眼疾手快的伸手挡住。 既然阿时不开口让她进来,那今日她就自个儿厚着脸皮进来了。 谈时挖破脑子也不会想到,那半路转来他班看起来乖乖巧巧非强行认他做小弟的女同学,竟然胆子大到私闯他当.兵的舅舅家! 当他拿着水杯从厨房出来,看到一家老老大大在院子里围着个女孩子笑眯眯地问东问西时,一个重心不稳,被地板滑了个狗啃屎。 谈樱心情比谈时还要激动。 只是往庭院里走几步,她就被在院子里喂狗的沈宜瞧见了。 母亲满眼温柔,笑起来眼角眯起笑纹,温温雅雅的问她:“小姑娘,你是谈时的同学吗?” “你叫什么名字啊?” 谈樱心跳如鼓,这辈子都没这般紧张过,一双手不自觉绞着裙子,乖乖应道:“阿姨你好,我叫苏檀樱。” 沈宜明显怔了一下,眼波水光一闪即逝。 和她女儿一个名哪。 难怪她只看了一眼就觉得分外亲切喜欢。 家里来了不速之客,狗屋里的短腿柯基也汪汪嗷了起来,叫声引来了沈老和沈老太。 短短一分钟,谈樱完美的实现了探望母亲和姥姥姥爷的计划。 只有谈时站在门廊气得跳脚,生怕被亲妈亲姥爷误会早恋! 少年显然脑补过多。 沈宜和小姑娘聊了几句,自然就扯到自家儿子身上,小姑娘一脸浩然正气,连夸了谈时好几句。 “我转到一班后,谈时弟弟乐于助人,帮了我好多忙,他学习还很好,一点也不吝啬给同学讲题。” 为显公正,还稍微损了一句:“只是有时候有点小气,我觉得他跟我弟弟很像,叫他声弟弟谈时弟弟就跟炸毛的小老虎似的。” 谈樱声音甜,还刻意带了撒娇的语气,每说一句话都像长在几个大人笑点上似的,三言两语就哄得亲妈和姥姥姥爷让她进屋喝茶吃点心,谈时在一旁干看着,气得肝都疼。 说了那么多违心话,苏檀樱良心都不带痛得么?! 谈樱虽然很想进屋里坐一坐瞧一瞧,但也明白过犹不及,和沈宜再聊了两三句,坦言要赶去京都补习美术,中午十一点的高铁,现在得走了。 “你还是美术生?”这下沈宜更惊讶了。 谈樱乖巧点头。 沈宜看着她,眼底多了许复杂情绪,似有感慨。 人也见完,话也讲过了,谈樱喜滋滋地打道回府,谈时送她到家门口,愤愤瞪着眼:“你是魔鬼么?” 谈樱:“???” “再见啦,弟弟。”她笑着挥手。 谈时白来一眼,“谁是你弟!拜拜拜!” 旋即砰地一声无情关上大门。 谈樱提着一兜沈宜塞给她的柿子,美美地上车。 坐了一个多小时高铁,到京都正好是中午十二点半,阳光正暖,秋高气爽,刚一出出站口,站在广告牌前高大俊逸的男人便大步迎上人。 谈樱的拉杆皮箱和双肩包就被跟在段修与身后面生的小助理拿走了。 段修与伸手要提那兜柿子,谈樱往后缩了缩。 “什么东西,这么宝贝?”他谑道。 “我妈给我的柿子!”她仰着小脸,骄傲十足,“是从外婆家那棵柿子树上摘的哦。” 段修与一怔,有些惊讶,“你见到沈姨了?” “宾果~”谈樱弯弯唇,有点得意,把她如何把笔记本放到书包里,如何进到舅舅家绘声绘色描述了一遍,连与沈宜和姥姥姥爷的对话也没落下。 段修与宠溺地捏了捏她的下巴,在樱红的唇上亲了亲,哑声说:“那柿子分我一半。” “不给!”谈樱傲娇别过头,把装着柿子的袋子藏在座椅边上,而后清灵灵笑出声。 段修与把她搂进怀,一下一下蹭着她的额头,谈樱嫌他下巴扎,伸手挠他咯吱窝。 两人腻歪闹了好一阵,段修与的私人手机响了起来。 方宸在那端压低声音:“二少,您母上大人和段老太太过来了,现在就在客厅坐着。” “……”段修与眉头皱了起来,“你们怎么不拦着点?” “董事长夫人不知道从哪配了副钥匙......” 岭山别墅的门虽道道都是密码锁,可每个锁也有配对的钥匙。 段修与决定明天就把锁通通换成智能的。 “你就说,我今天不回去。”冷冷嘱咐完,挂了电话,段修与就让司机调头。 谈樱好奇地扫了眼他手机,“怎么了?” 段修与揉了下眉峰,颇无语:“我妈跑岭山去了。” “是不是还有段奶奶?” 他挑唇,掐了下她脸蛋,“都偷听到了还问。” “你手机漏音,怪我咯?” “……” 不用段修与说明,谈樱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十有八九是段奶奶或康阿姨收到消息,段修与身边有固定雌性长期出没,长辈们好奇激动之下,于是偷偷去他私宅打探一番。 真不知道,康阿姨和段奶奶知道阿与的新对象是个未成年的小姑娘,会是副什么表情。 - 方宸刚从卫生间出来,就被康萝芮抓个正着。 “跑去给我儿子通风报信了?”康萝芮双手交环,没好气地瞪他。 五十出头的女人,却风韵十足,皮肤保养的极好,视觉上生生年轻了二十来岁,毫无岁月的痕迹。 面对上司的亲妈,方宸不卑不亢,老老实实道:“并没有。尿急。” 康萝芮不无优雅地翻了个白眼,搀起沙发上的老太太往楼上走,“妈,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咱们去楼上卧房看看,选个不错的房间,在这度几天假。” 方宸:“……” 同一个城市不同一个城区,神一般的度假。 比起方宸,常年打理别墅的于阿姨就紧张多了。 眼睁睁看着康萝芮和老太太进了段修与的房间,来不及阻止。 原本黑白冷色调的主卧,今日一造访,全然换了副样子。 窗帘换了温馨的米色系,天花板改成星空般的梦幻造型,吸顶灯也换成华丽优雅的水晶灯,落地窗边孩多了个榻榻米和小桌摆,原本因宽敞而显得过分空旷的卧室,如今被各种温馨雅致的小摆设填满。 康萝芮像是看到当年给自家儿子布置的婚房的样子。 她径直拐进衣帽间。 那满满当当占了大半房间的精致高定女装,差点闪瞎她的眼,康萝芮翻了几件,正好都是香奈蔻驰华伦天奴这些牌子的新款。 好小子,这大手笔,都让人住到家里来了还不知道带着人见父母! 从衣帽间出来,康萝芮又绕着那张大的过分的双人床转了圈,床边两个床头柜上都摆着几个相框。 她拿起其中一个,看到相框里熟悉的眉眼,微微一愣。 等放回去再拿起另外一个,康萝芮当即炸了。 这混小子! 渣男! 前任和现任的合照一起摆在床头!这还是人干的么! 康萝芮细细打量最新这张靠着自家儿子微笑的小姑娘,越看越觉得担心。 这小姑娘看着年龄也不大,莫不是被她家儿子给骗了? 要么就是掉钱眼子里,不然怎的能容忍对象存着前任的照片! 可修与是她养大的,儿子眼光应该也不会差,看上的女孩儿犯不着是个拜金的。 康萝芮盯着相框左看看右瞄瞄,陷入了深深地自我怀疑和自我否定之中。 …… 段修与让助理订了个酒店,先带着谈樱找了家餐厅解决午饭。 “不会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都要在酒店度过吧?” 段修与:“有人给你洗衣端饭打扫房间还不好?” “……” “说实话,你是不是怕你妈看到你拐骗未成年少女,到时候把你大卸八块了?”谈樱切着牛排,笑盈盈道。 他轻声一笑,“要不晚上去见见她?” “……” 还是不了叭。 谈樱眼神写满了小心翼翼地抗拒。 她还没有做好面对段修与家人的心理准备。 作为谈樱时,她和康萝芮情同母女,段爷爷和段奶奶也疼她,可换作从南城苏家出来的苏檀樱,她知道,阿姨和段爷爷段奶奶不可能会拿当初对她的态度对她。 而这态度是好是坏更不得而知。 谈樱觉得,还是做好心理建设再见面比较好,免得到时候心理落差过大,自己不自在。 说句不好听的,段家这种豪门大家,还是很注重规矩,门当户对也不是说着玩。她一个除了年轻皮囊一无是处的小女生,拿什么底气去面对这样的家庭。 嘴里没说,谈樱的目光还是黯淡下来。 她的想法,段修与当然都知道。 第228章 另有后手 她的想法和顾虑,段修与都知道,只不过那点感情上的障碍,在他眼里都算不上一回事。 他眸光放柔,哄道:“这些不是你该担心的事,放给我解决,你现在就主要的任务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 又来了。 谈樱嗔他眼:“我对于现在的学习成绩和绘画基础充满了绝对信心,再差也能上个普通一本。” “所以你就乐不思蜀了?” “……” 段修与板起俊脸:“业精于勤荒于嬉,行成于思毁于随,你再不端正学习态度,小心高考遭遇滑铁卢,到时候我都替你丢人。” “……” 谈樱捏着玻璃杯,暗磨后牙槽,被他噎得不行。 颅内搜了半天才找到反驳词,“你一个高中动不动逃课打架的,好意思教育我?” “我是你老公,教育下小老婆怎么了?” “……” 谈樱抓起座位旁的小包包就往他头上扔去。 吃完一顿饭,段修与的发型也乱了,走前随手在头发上抓了抓,对着手机屏幕满意道:“凌乱帅。” “……” 这臭不要脸的,真是越来越皮了。 谈樱决定好好教育一下他。 等到酒店,身姿敏捷的先溜进套房,将人无情关在门外。 “你今天就回家歇着吧,就让我一个人关禁闭,潜心学习。” 段修与摸了摸鼻子,站在走廊里左看右看,见没什么人,轻轻敲着门威胁道:“宝贝,你再不开我喊服务员了。” 谈樱声音搁门悠悠飘来:“你喊小.姐都没问题。” 段修与拿起手机,装模作样:“那我真喊了。” 说着免提拨号,半个走廊都能听到手机的嘟嘟声。 然后谈樱感受到自己的手机在兜里震动起来。 无情挂断。 段修与正打算再打过去,一通电话率先夹了进来。 响当当“奶奶”两个大字,让人拒接的勇气都没有。 “喂......” “乖仔啊!”段老太太优雅不失声量的嗓门先挤了进来,由于开着免提,客房门里面的谈樱都听到了。 乖仔?? 时隔多年听到这个昵称,她还是忍俊不禁。 奔三的老大一男人还被长辈叫这种小名,饶是镇定如段修与,都不禁有点脸红。 他手快地关掉免提,老太太已经软硬兼备的开始训宝贝孙子了。 “你就这么把奶奶和你妈抛到荒郊野外,不管我们了?喔,中午饭都不过来吃,活生生让我和你妈饿肚子,你妈饿着没事,你明知道奶奶胃不好,还这样折腾我这个老太婆,你爸娶了媳妇还知道和媳妇一起孝顺我这个丑老太,你小子老婆都还没娶到,就已经乐不思蜀,连小时候说的有事没事都要陪奶奶吃饭的承诺都给忘啦?” “……” 段修与轻咳一声,瞥了眼探出半张幸灾乐祸脸,准备看笑话的谈樱,背过身道:“奶奶,我晚上回去陪你吃。” 老太太傲娇“哼”了声,“混小子架子真大,要你陪一顿饭,我这老太婆还要先饿一顿。” “奶奶,你前两天不是吵着减肥,孙子不正给你制造了个恰当机会。” “……” 那端老太太说了什么不知道,看段修与的表情,许是被亲奶奶飙脏话骂了一串。 谈樱踮起脚,想听段奶奶是如何花式骂人的,段修与也贱贱地跟着踮起脚,就是不让她得逞。 拉扯他胳膊抢听手机间,就听段奶奶下最后通牒。 “晚上要么你带着你那小新欢回家吃饭,要么家宴变相亲宴,奶奶让你坐享齐人之福。” 相亲,宴?? 齐人之福?? “……” 顶着谈樱的死亡凝视,他淡定道:“行,奶奶你让大厨多做点好吃的中菜。” 谈樱皮笑肉不笑,“坐享齐人之福?” 段修与哈哈一笑,以掩尴尬,“奶奶思想比较‘独特’,你又不是不知道。” 谈樱钻进门后面,留着一条小缝,微笑:“我觉得奶奶的想法挺好的,晚上记得多拍几张相亲盛宴莺莺燕燕的美照,让我洗洗眼。” 说罢砰地甩上门。 “……” 竖耳听了半天,谈樱再没听到敲门声。 悄悄凑到猫眼前瞧,走廊空荡荡。 谈樱负气抿唇,又悄悄打开门,探出头。 好你个段修与!! 居然真走了!!! 谈樱气咻咻在床上坐了会,依然感到心气不顺,便放了古典交响乐,搭起便携画架,打算练会儿水彩。 下笔前刷了下朋友圈,再度把自己气成小河豚。 段修与发了条朋友圈,极其低调奢华的敞篷跑车帅哥自拍照,文字: 【老太太让我坐享齐人之福】 图片上大众w12跑车的车标明晃晃地显眼,还是倒过来的: 众。 “……” 谈樱冷笑着评论了三个字:祝幸福! 段修与回的也快:我会的。 “……” 我看你有病! 谈樱气恼地丢掉手机,左拿调色盘,右持画笔,潜心练画。 没过多大会儿,有人来敲门。 透过猫眼,门外是个西装革履面生的年轻男人,脸上戴着墨镜,看不真切脸。 对方恭谨有礼道:“苏小姐,段先生让我来接你去做造型。” 阴转多云,多云转晴,大概只是一句话的功夫。 谈樱礼貌地开门,喜悦之情并未外露,“他呢?” “先生从另一地过去。” “你稍等下,我拿包。”谈樱转身回房间,只装了手机和几样必备东西。 出门前有点犹豫。 现在就去见他的家人,会不会太早了点?她原先想着,再早也要等到这具身体成年后呢。 这个年轻助理话很少,除去必要嘱咐,完全不多说一句。只是墨镜下的五官却给人一种异样感,进电梯时,谈樱不禁多打量了一眼。 还未凑近瞧真切,那欲将合上的电梯门又开了,大步跨进一个挺拔冷冽的男人。 “嗯,就这样办,我正在过去。” 见电梯里有两个人,男人也只是淡扫一眼,讲完电话就挂了,站在最前面。 谈樱默默注视那清瘦挺拔的背影,高兴地眼泛泪花。 哥哥最近住在这个酒店吗?只是出趟门就碰到了,她和哥哥还正是有缘呐! 她忍住蠢蠢欲动的搭讪念头,一路随电梯下到底下一层,出电梯前,谈樱巴巴睁眼,看到谈驹白居然回头,扫了她一眼。 两人目光在空中短暂相对。 为了这四目相对的一秒,谈樱恍然觉得似乎已等待了许多年。 视线掠过谈樱的脸,谈驹白眉头浅淡一蹙。 这小姑娘,怎么好像在哪见过? 还有她身边的男人...... 在牢.狱中呆过,踩过.尸.骨淌过鲜血,谈驹白对危险的直觉非一般的敏锐。 只是这种机敏嗅觉,在面对无关紧要的陌生人时不过浮萍一过。 懒得平白惹腥。 出了电梯,一个向左,一个往右。 谈樱上了黑色suv时还觉得奇怪,按照段修与对车的狂热程度,这辆配置、舒适度及品牌都普通平平的轿车,肯定不是他名下的车。 谈樱脑中飞快掠过一种怪异的思绪,这想法一闪即逝,她没再多想,只以为这男助理开的是自己的车。 京都的路她大都认识,等车开了半个小时还没到目的地,且奔着郊外方向疾驰,心头那股怪异感再度升起。 谈樱坐直,淡声问:“地方还没到吗?” “苏小姐,大概还有二十分钟的路程,你要不闭眼休息会儿?” 再开二十分钟,这车都能把她拐进山沟沟里,这年轻男人真当她是从南城过来毛路都不认识的小丫头呐。 谈樱不动声色应了声,拿出手机竟发现,手机居然没有信号。 一路都塞着耳机听歌,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时候没的信号,难怪手机一路上都没收到任何信息。 谈樱猜测,许是车里有什么信号屏蔽仪。 青天白日的,她居然傻乎乎地被人诱拐了! 谈樱又气又恨,心头发凉,为不暴露异样竭力保持镇定,手往包里摸了摸。 近来生活安逸,又常常和段修与呆在一起,她从没担忧过什么安全问题,现在只随身携带了个电击棒。 那男人在开车,车速至少有七十码,一个电不好就是车毁人亡,不能轻举妄动。 谈樱往车门靠了靠,避开反光镜的捕捉,保持塞耳机听歌的姿势,抓着手机,拨出112。 在没信号的情况下,据说拨出这个号码能够求救。 她现在只希望段修与已经发现他家可爱的女朋友被人诱.拐了!但凡报警,能捕捉到她手机的信号源...... 谈樱灵感一闪,微愣。 顿时像看傻子似的看了眼前方开车的绑架犯。 也太蠢了吧,把她骗上车,居然不及时把她打晕关机手机。 段修与是有她的手机位置定位的。 如果拐走她的终极目标是叫来段修与,才故意暴露位置信息,那也是蠢。 不会藏好了再暴露位置么,若是段修与半路发现飙车带人过来,不等到劫匪老窝,他能自己先把劫.匪劫了。 把各种想法在脑中过一个遍,等发现男人开着车要过收费站,谈樱霎时坐不住了。 这不是天赐的造作机会么! 当车子短暂停住,车窗往下降时,谈樱当即蹿起来,一边掏出电棒给小劫.匪按摩,一边大喊:“救命!我被绑架了!” “!!”收费大姐目瞪口呆。 谈樱纵是机智,也没想到关键时刻电棒居然没电了。 小小一撮电花只是电的男人一叫,在大姐反应过来前低骂一声,一脚油门,冲破挡车杆疾驰而去。 谈樱拍着车窗还在呼救,一头撞到座椅上。 男人也终于暴露本性,狰狞道:“好你个小贱.娘门,看一会儿老子不弄死你!” 车子开出夺命惊魂的架势,因为后头已经有警车在追了。 前生她的悲剧,分开她和段修与的爆炸.案是导火索,而那场毁了她人生的绑.架案却是开端。 如今再遭遇一次相同情况,她要冷静冷酷的多。 看向男人的眼神透着杀机,“那就看看,是你弄死我,还是我拉着你一块死!” 少女眼中带着决绝,毫不犹豫的扑到前座抢.方向盘,男人没想到这姑娘比他还狂,大惊失色下急忙踩刹车,车子撞到高速旁的路障才停住。 怕男人反应过来后动手,谈樱抓起手边的硬物二话不说往他头上砸,男人解开车锁,挣扎着要下车,正是这时,后座的车门被拉开了。 “小姑娘,你快下来!” 谈樱抓起包,快速往车外冲,脚方挨地,还未站稳。 脖颈忽地被大力掐住,一方布捂着了口鼻,谈樱瞪大眼,来不及呼救,整个人很快丧失了意识。 “你说,他们在高速收费站口附近消失了?” 偌大的办公室,因着暴虐肆意的男人显得乌云沉沉,窒息地害人。 阴鸷冰冷的话一落,各个噤若寒蝉,没人再敢开口。 段修与几乎无法接受,整个人濒临崩溃边缘,脖颈手臂青筋毕起,如只疯狂失智的野兽。 顾深在旁冷静指挥:“把酒店的监控调出来细查一遍,那个男人的身份先找出来。” 无法在室内再待下去,段修与抓了车钥匙就走,被顾深赶忙拦住了,“现在还不知道人在哪,别跟个无头苍蝇似的乱蹿,枯做无用功!” “换做是舒旎旎,你他妈能冷静!”段修与拨开他胳膊,凤眸冰至极点,“既然在高速附近失踪,往附近搜查总能找到线索!” “搜查是警.方的事,你现在就在这坐着,冷静下来再说出去的事。”顾深低叹一声,“我知道你担心她,可你若不清醒镇定,谁还能护着她?” 段修与心如针扎,如被一双无形大手扼住喉咙,胸腔闷地窒息。 他怎么也没想到,居然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劫走他的女人。 四年前他作为一个死人无法守护在她身边,被人钻空子还尚有理由袈裟。 可换做现在,他还是没护住她。 段修与恨到了极点。 冷静下来后,一双凤眸沉如两汪死水,幽黑的骇人。 顾深拿着监控录像过来,风尘仆仆,“那男人的信息正在查,不过我在电梯的监控录像里看到了一个意外的人。” 段修与抬头,漠然望来。 “谈驹白。” 第229章 穷困 紧密沉寂的黑,一眼望不到头。 谈樱睁开眼时,迷迷蒙蒙只看见一扇高高的天窗,静寥无声的空间,那薄薄浮动着微小粒子的白光,是整个黑暗空间的唯一光源。 天窗很高很高,看起来离地面很远很远。 她动了一下,头挨着坚硬冰凉的地面许久,从脖子到小腿都僵硬到丧失知觉。 缓了好一会儿,身上才穿来酥酥麻麻的麻痹感。 两只手被粗麻绳捆在身后,脚踝也被绳子紧紧束缚着,她现在就像被猎人捕获的待宰小羊羔,被捆扎成一团,丢在不知名地小房间。 等眼睛适应了黑暗,谈樱才勉强看清这间空旷、满是腐朽味的仓库。 偌大的空间,除了她好像什么也没有。 天窗泄进的光稀薄又浅,根本无法够到角角落落。 她艰难的坐起来,往暗处挪了挪,离了稀薄微光的照拂,空气好似更阴冷了。身上单薄的卫衣,根本无法阻挡秋末阴寒的侵蚀。 对方没把她嘴巴封上,想来困住她的地方偏僻无人,至少是鲜有人迹。 站起来后,远在天际的天窗没有印象中那般高远,距离地面约莫三米半的模样——这种高度,相对普通居民房来说,也是很高了。 双脚被捆,她只能小碎步走试图把绳子弄松些,或蹦蹦跳跳,把仓库打量了大半。 和最初的感觉一样,仓库里除了她,什么也没有。 只天窗斜对的角落处,铺了一张白纸,纸上方有一瓶矿泉水和一个面包。 谈樱蹦到矿泉水和面包前,秀眉紧拧。 那个驾车的年轻男人有同伙,这点毋庸置疑,可她没料到,当时以为的开车门的热心群众,竟是蛰伏在暗中的读书。 她当时被迷晕了过去,但也第一时间发现了对方是女的。 把她囚困住,却暂时没下杀手。 这种恶心手法多么雷同! 若她是真正的苏檀樱,而不是前生遭受到相似折磨的谈樱,恐怕根本想不到这种关联。 她捏紧拳头,又紧张又兴奋,褐眸透出冷冷杀意。 那前生害死她的罪魁祸首,终于浮出水面,主动送上前来! 只是对方显然是个聪明人,前生杀了她没留下把柄,现在又悄无声息拐了她。谈樱蓦地忆起,在那个满是血腥味的地下库,牵着恶犬出现在门口的女人。 随着往昔记忆的恢复,那女人的身形在脑中勾勒地也愈发深刻。 她不是谈晚笛。 谈晚笛不过是把手.枪,作为被推出来的工具,挡在那人面前。 那人不仅认识谈晚笛,还认识岳襄,身份背景定然不浅,可能比她想象的还要有钱有势,不然怎么使唤得了如此多的魑魅魍魉替她做事。 既是女人,还屡屡针对段修与的身边人,也就是她本人,谈樱怀疑,女方极有可能是对段修与爱而不得,爱之深切,没准是又爱又恨。 都为他做到血刃无辜之人了,那得是何种深沉痴狂的感情? 谈樱冷笑,又觉悲凉。 她坐下来细细回忆。 作为谈樱,她四岁认识五岁的段修与,后来一起上同一所幼稚园同一所小学,从来都是一个班,除了不住一个家,可以说是形影不离,青梅竹马,直到小学五年级,段爷爷一声令下把他提溜到了国外。 再相遇,便是她在南城借读的高一暑假,那少年跃了顶楼栏杆,极其张扬地出现她面前。后来她重返京都一中念高二,两人又是一个班。 除去那分别的六年,谈樱可以说对他无所不知。 喜欢他的女生如过江之鲫,明知前方是崖还疯狂往里跳的胆大女生有过那么几个,不痛不痒地找过她麻烦,后来全被他摆平了。 但凡是勇于追求段修与的女生,谈樱都认识,印象中,好像没有家世顶尖、头脑足够聪明到玩弄人.命的。 也可能是当年她对情敌加了滤镜,自然而然看轻对方几分,到现在要利用信息时,掌握起来有点不真切了。 坐着想了会儿,谈樱又绕着仓库走了一圈,发现一件趣事。 仓库没有门。 至少下面是没门的。 这应该是间半地下室仓库。 谈樱抬头望向唯一透光的天窗。 门的位置应该就在天窗那了。 她走过去,发现天窗下的那面墙果然有梯子被卸下的痕迹。 对方怎么把她弄进来的?总不能是丢下来的。 费这么大劲折腾,不会是想用精神折磨这招先把她逼得半死不活,最后再痛下杀手? 谈樱怀疑那女人有心理疾病,否则怎会如此歹毒,以折磨人为趣。 也有可能是因为警.方和段修与的人穷追不舍,对方还没找到洗脱自己嫌疑又能干掉她的方法,只能先把她扔在这。 只有一瓶水和一个面包,还绑了她的手脚让她只能看不能吃。 呵,果然心狠手辣。 既有梯子被卸的痕迹,那墙上也留下些金属锐利物,哪怕就一点点,铁杵磨成针,她就贴着墙使劲磨,就不行不能把手上绳子磨烂! 按口渴程度和肚子的饥饿感,谈樱推测她已经失踪了一个晚上,现在可能是第二天的早上。 谈樱不知疲倦的磨着绳子,天窗也短暂的照进太阳光过,她估摸的时间没有错。 等到日渐西沉,仓库再度冷了下来,谈樱渴得不行,只能放弃不知何时才能磨烂的绳子,蹦到墙根,把矿泉水瓶夹在膝盖间,折下腰,艰难地用牙拧开瓶盖。 过程漫长磨人,等她喝到第一口水,眼泪终于流了出来。 笨蛋段修与!都一天一夜了,居然还没找到她! 等到她出来了,一定要把前世今生的仇人大卸八块!剥皮抽筋! 不是喜欢玩囚禁play么,她就把人关到不透一丝光的小黑屋,每天只给一口水和一块狗粮,精神上折辱!尊严上践踏! 谈樱愤然脑补了许多场景,将紧张躁郁的情绪平复,天也黑了下来。静地阴森的仓库变成了她口中的小黑屋,暗到连自己的腿都看不到。 迷迷糊糊睡过去。 忽而,仓库里响起凄惘低迷的哭声。 谈樱是被惊醒的。 那哭声很细很冷,充满怨恨凄厉,加上仓库自带的全景音响效果,谈樱觉得自己像是独自坐在黑漆漆的杜比影厅看《鬼铃》+《咒怨》+《死神来了》升级版。 作为一只有八年阿飘资龄的美少女,谈樱告诉自己,被同行吓哭是一件很丢人很掉价的事情。 谈樱轻轻睁开眼。 看到了满仓库的“同行”。 妈的。 还要什么优雅形象,只是爆粗口已经很显胆肥了!! 这他妈是什么情况,她为什么能看到这么多鬼!! 老的少的,民国风的古风的,还有缺胳膊少腿的,大杂烩般,应有尽有!好在都是本土鬼,若是跑个英日美的进来。 她可能会打算撞墙自刎。 谈樱保持镇定。 好在这些东西只是或飘或悠荡,个个双目空洞,仿佛没看到她这个货真价实的人类。 她扭着脖子,小心谨慎地朝不断发出哭声的方位望去。 那女鬼一袭白裙,抱膝蹲在角落,青白着一张脸,空洞洞地瞪着她。 “呜呜呜...呜呜呜呜......”那哭声愈发凄厉,流出一串串血泪。 谈樱好一会儿才认出来,是小至。 小至的头顶,正有一只铁青的手紧紧扯着她的头发。 谈樱目光幽幽左移,那男人裹着青黄色古装,伸着长舌,阴厉瞪着眼,赫然是那岳襄。 这一切到底怎么回事? 谈樱蜷缩双腿,试图把身体团在一起取暖,可仓库愈发的阴冷,小至的哭声愈发响亮凄惨。 而身边飘浮的一个个不明物体,隐隐给她一种奇异地熟悉感。它们相互碰撞,营造出一波攻击一波掩护反抗的奇异局面。 谈樱霍地觉得脑袋炸裂般的疼。 …… 谈驹白办完事,被强行叫过来时,天已经黑了。 见到段修与,他自然摆上一副不耐烦的表情,“叫我做什么?” 段修与不似往常在他面前的不可一世,那张俊脸阴沉骇人,严肃冷然,谈驹白立马感到事情不同寻常。 段修与把笔记本转了个方向,视频画面正是他在酒店乘坐直梯的一幕。 “怎么了?”谈驹白不解道。 “你对...你身后的两人有印象没?”段修与似是压着冷意说话,声音微哑。 谈驹白眯起眼,瞧了下他的脸色,斟酌说:“有点吧。” “你还记得这男人的样貌特征吗?”一旁顾深插话道,又叫谈驹白先坐下。 谈驹白心头一凛,眯眼问:“这是怎么了?” “修与的女朋友,被这个人带走,失踪了。” “……”谈驹白嘴巴张了张,震惊有,疑惑有,还隐隐有一丝不安。他若说出当时便发现那男子不对劲,却又因事不关己而高高挂起—— 他可能会被段修与当场打死。 段修与却比谈驹白想象中敏锐的多,等视频播放到他出电梯回头看的动作,冰凉出声: “你发现了吧,发觉这人不对劲,却又懒得管闲事。” “……” 场面一片寂静。 段修与转头,讥诮冷漠地注视他:“谈驹白,你会后悔今天的置身之外。” 谈驹白一时哑口无言。 说来,这也并不能怪到他头上,毕竟谁也没料到,那男人真是个敢下手的穷凶极恶之徒。 顾深让他把印象中歹徒的样貌特征描述一遍,一旁的警员在案上记录。 “身高一米七八左右,穿着西装略大,牌子阿玛尼的,面部五官很僵硬,我随意扫了眼,像是烧伤后进行整容修复的后遗症。” 谈驹白蒙冤坐.牢时,有名狱友身上和脸部有大面积烧伤,正好是这种情况,所以他一眼便看了出来。 顾深皱眉:“穿着阿玛尼,绑架人?” 段修与:“衣服应该是主谋给的。” 谈驹白顿挫开口,有意嘲讽:“我说,怎么跟你沾边的女人都逃不了被绑架这档子破事,段修与,我劝你好好肃清身边的人,不然谁能知道你当时不在酒店,还能正好把人家小姑娘忽悠走。” “……” 房间再度陷入死亡般的寂静。 握笔记录的警.员手都有点抖。 顾深知道,谈驹白是想到了自家妹妹,当年谈樱的遭遇,有一半原因是有人想拿谈家下菜,另一半却是冲着段家。 在当时的情况下,段修与是个“死人”,谈驹白虽怨,却也怪不到他头上,更多的是憎恨自己这个做哥哥的束手无力。 如今有个年纪比当年自家妹妹还小上几岁的小姑娘再度遭遇同样的事情,谈驹白只稍一想,立刻怀疑当年害死她妹妹的主谋兴许就是现在这个幕后凶手。 他上半身前倾,双肘搭在腿上,冷然和段修与对视:“这小姑娘要是再救不回来,你他妈就真是个窝囊废了。” 段修与浑身肌肉绷成一块块,像只濒临爆发边缘的雄狮,闻言,无闻无度的扯了下唇。 “你放心,我会把人扯出来,扔在你面前随便弄。” 谈驹白:“……” 他妈那是你的女人,又不是我亲戚,跟我说放不放心有个屎子用! 两人针锋相对了几句,段修与手下的人先传来消息,在京郊稍偏远些的小镇发现了一辆弃车,疑似被歹徒遗弃的轿车。 段修与、谈驹白和顾深赶去时,那辆车刚被打捞队从条又脏又丑的小溪中打捞出来。 搜查员从车里找到些东西,还有一个卡在座位缝隙里的发卡。 银白色的复古珍珠发卡,是由此他们一起逛商场时买的。段修与把发卡握在手掌心,微微发颤的手还是泄露了内心的不安与沉痛。 顾深走过去,拍拍他的肩,“既然车子扔在这,人就不会走得太远。” 这里虽离京都不算太远,却很偏,一座小山丘连着一座,有很多贫困村庄。 有的还是臭名昭著的人口拐卖村,虽被整治过,可太平盛世之下,仍未可避免的藏着些无法清除的肮脏勾搭。 为保万一,段修与让自己的人和警.方的人一起挨家挨户排查。 既然在这里失踪,那两人带着一个小姑娘肯定逃不远。 段修与唯一担心的是,对方被逼急后杀.人.灭.口。他虽相信他的女孩聪明灵敏,可对方是个更为心思缜密的恶徒。 他暗中不断调查了三年,始终没抓到那人的把柄,没想到对方再次出没,却是在他百密一疏掉以轻心时,再度绑走他心爱的人。 这回他在她身边,就算是掘地三尺,也要把那人挖出来! 第230章 真正的小至 “叮咚——叮咚” 一长串恼人的铃声清晨炸响,谈晚笛蒙头恼了一阵,终是没抵过铃声的荼毒,披上外套,沉着脸走向客厅玄关。 她住的是是单层独户的高档小区,接通视频监控时,楼下的男人还被困在单元楼外。 “请问你是哪位?”谈晚笛瞪着视频里陌生的脸,压下火气,保持对外一向持有的礼貌。 “请问你是谈晚笛女士吧。”对方挂着笑,眼中却透着凌厉。 谈晚笛被男人方正严肃的神情搞得一愣,点头,“我是......” 对方二话不说,亮出手中的证件,“那就麻烦你开下门了。” 谈晚笛输入了入户密码,坐在客厅沙发上,一张粉黛未施略显憔悴的脸彻底沉了下来。 警.察怎么找她家了? 谈晚笛一阵忐忑不安,等那两个便衣警.察进来,忙端了两杯温开水,态度谦和道:“不知道二位一大早到我家来,是因为什么?” 先前出现在可视对讲画面的男人把一份文件放到茶几上,开门见山说:“谈女士,昨天下午三点五十七分左右,你曾在#高速收费站附近出现过吧?” 谈晚笛愣住,当即变了脸色,“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我当时休假在家里!” “哦?这就奇怪了,收费站怎么会有你出入的登记证明。”男人似笑非笑。 谈晚笛猛地站起来,“这不可能!昨天我休假在家,门都没有出!” 男人摆摆手,不容置喙道:“我们现在怀疑你跟一起绑.架案有关,请你配合先跟我们走一趟。” 谈晚笛捏紧手,秀美的指甲几乎要戳破掌心,蓦地,似乎是想到什么,她紧缩的眉头微微一松,“那麻烦二位稍等,让我穿衣化个妆。” “十分钟。” “……” 谈晚笛快步走到卧室,囫囵换了套衣服,竖耳在卧室门口听了下,见外面没什么声音,忙关进衣帽间,拨通了电话。 那端直到她打了第二通才接。 不等对端开口,谈晚笛先压低声音低吼道:“是不是你搞得鬼?!居然盗用我的信息做事,现在警察都找上门来了!” 电话那头的女人似乎刚醒,笑声不以为意,清丽薄凉,“你只要能证明昨天没出现在那里不就得了。” “你到底干了什么,把警察都招来了!” “这似乎不关你的事吧,谈小姐?” “盗用我的身份,还不关我的事?”谈晚笛咬牙阴狠,“你别太有恃无恐,兔子急了还咬人!” “放心,你我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只要你别翻蠢,我和你都能好好的。” 谈晚笛心底恨得咬死,然而只能把狠话压在心底,“我这次要是出不来,别怪我明哲保身。” 那端还是轻笑,“谈小姐,要死一块死呀。” “……” 疯子! 她当初就不该一时脑热,招惹了如此疯魔又心狠手辣的女人! 挂完电话,谈晚笛又给助理打了通电话,直到外头的人催了才起身出门。 这边两个警.察扣住了谈晚笛,那边的段修与和谈驹白,在小镇附近的村落从晚上走访搜查到了白天。 每家每户都没发现和外人联络或者有任何异样的地方,普通居民的家里,他们是没有权限进去搜的,不过有钱能使鬼推磨,有得人家收了东西,也不好不让人进来查一番。 一整个晚上,力出了钱也出了,愣是没查出一星半点问题。 “你们先回去休息休息,我让人再搜搜后面的山头。”在村口集合后,负责此案的组长魏炜对段修与和谈驹白说道。 此魏炜,正是之前在南城任职的那位,因缘巧合调到京都任职,刚来没几天,接到的头一个重.案,居然又是熟人。 段修与脸色微微发白,神色依旧冷凝,他侧头对谈驹白说:“你先回去休息。” 谈驹白立马往车里坐:“好的,晚些见。” “……” 操。 段修与绷着脸,满脸写着“老子想揍人”。 但想到在不知谈樱真实身份的情况下,谈驹白依旧兢兢业业跟了一个晚上,勉强把心头窜起的小火苗灭掉。 魏炜劝他也先回去歇着,被漠然拒绝了。 他指着一个光秃秃的小山头,“听说那上面有两三户人家,我去看看。” 魏炜长叹一声,感叹问世间情为何物。 因地处北方,这附近的山都不高,且多裸露岩石,很多地方没有植被覆盖,显得干枯贫瘠。 稍微有点绿色植被的地方,多是种着些庄稼地和针叶植被。 山道弯弯曲曲,小地方几乎一览无余。 歹.徒留下的踪迹再远也踏不过方圆五公里内,段修与不信地毯式搜索还搜不出来。 正在此时,有人打电话过来。 “段少,我们已经调查过你说的那位谈晚笛女士,对方确有昨天在收费站附近出没的记录,不过谈女士拒不承认,调取她住宅处监控后确认过,她确实没在该时间段出过门。” 段修与掀唇,弧度寒凉,“那她的相关证件怎么正好跑到歹徒手上去了?” “这个……” “事情没查清前,她就是最大嫌疑人,不管用什么办法,你们都得把她扣住。” 对方明显有点犯难,段修与又道:“你们几点去找的她?查查看那个时间端她的通话记录。” 有了段修与这一点睛之笔,魏炜的手下闫崎立马调取出谈晚笛的通话记录,果然有两通通话。 只是其中一通电话的主人,在他拨过去前已经注销成空号了。 一个来回间,这口绑.架的大锅就扣在了谈晚笛头上。 “谈女士,你是否可以介绍下,这空号的主人是谁?” “……” 谈晚笛苦不堪言。 她和那个女人联系向来隐蔽,在外人面前,她们不过点水之交。就连她留给她的手机号都是小号,若是把她捅出来,无理无证不说,没准还会被反咬一口。 对方是个心思歹毒的女疯子,谈晚笛一时犹豫不定,只能先选择撒谎。 “警.察同志,人多多少少都有些隐秘之事,恕我不能告知。” “哟,嘴还挺硬的。” “总之你说的绑架案我一无所知,要是我买凶害人,你可以随便查我的账户,有任何不良交易记录我认栽。” 谈晚笛的肺腑之言,在闫崎看来不过是死鸭子嘴硬,还是仗着有钱有家世贼横的这种。 谈家是有钱,可她也不想想她得罪的人到底是谁! 重压之下必有奇效,闫崎这边立马罗列出近段时间来所有跟谈晚笛有联系的可疑人士,揪出来还不少。 闫崎指着两个女性的名字,笑得阴险:“谈女士,你是不是要解释解释,这两个月内为什么分别给这两个人分别汇了四笔账,数目...我这小小上班族还挺眼馋的。” 谈晚笛扫了一眼文件,脸色骤变。 “不...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解释解释?” 她张张唇,脸色铁青。 闫崎啧了声,“可别再给老子说什么人多多少少有点隐秘的事,耍猴儿呢?!” “……” 日升西落,时间越流逝,受害者的生存几率越低,这一点人人都知道,眼看一天又要过去,身边的男人气压低的骇人,魏炜不禁抖抖腿,递来一盒饭。 “段少,你这一天都没吃东西,可别人还没找到你先倒了,快吃点东西吧。” 魏炜跟段修与也打过几次交道,却头一次见这高高在上的公子哥不修边幅、胡子拉碴的憔悴样,哪还有半分外头叱咤风云的样子。 段修与坐在石阶上,握着手机,沉然直视前方,不言不语,仿若一座饱经风霜的石像。 顾深过来时,身后还跟着哈欠连连的谈驹白。 天已经完全沉下来,山里月很亮,秋景宜人,可惜没人有心欣赏这道边美景。 “康姨给我打了几通电话,让你先回家歇一歇。我和驹白过来接你班,你这样子不眠不休也不行。” 段修与沉默着,只虚空盯着远处某一点。 眸光比山林夜色还沉寂。 顾深瞧着心惊,他只能往好处想,修与好不容易才从过去走出来,开始新的生活,若是这一次再惊头一个打击下来......他都不确定他会成何副模样。 等魏炜带着人去前头转悠回来,段修与才起身开口:“怎么样?” 魏炜揩了把汗,气喘吁吁:“前面只有两户人家,哎,都是贫困人口啊,有一户两个老人都是残疾人,一个瘫痪在床,一个又聋又哑,唯一的儿子还在外务工,惨啊。” 段修与可没心情听他将这些有的没的,拧眉说:“那两户没什么异常?” “嗨,这两户都太偏远了,路又不好走,人家年纪大身体又不方便,能干什么事啊?我就没去。” 段修与倏地冷下脸:“你他妈警.察当得这么草率,哪个眼瞎的把你调过来?” 魏炜:“……” 我的大少爷,警.力有限啊!力气能省则省,他分析的难道没有道理? 最后,段修与、谈驹白和顾深三人结伴上山,魏炜带着人下去搜查。 夜,愈发深了。 …… 幽暗昏长的走廊,热浪袭袭,火光在远处摇曳。 谈樱踉踉跄跄往前跑,忽然有人叫住了她。 “姐姐。” 稚嫩耳熟的女声,就在身后。 谈樱讶然转身,还未看清来人的脸...... 砰! 后脑突如其来地痛意占据了神智。 她很痛,晕晕沉沉倒地时,只来得及看到一个蓝色裙摆。 不,在昏迷的前一刻,迷迷蒙蒙中,她看到了。 谈樱怎么也不会想到,生死攸关之时,把她打晕藏进卫生间的,是那年仅有十六岁的岳知非! 乖乖巧巧,上了高中后性格逐渐活泼开朗,分外惹人喜爱的岳知非! …… 谈樱捂着头,脑袋昏沉的厉害。 眼前阴森诡异的场景一瞬间极速旋转起来,透过奇形怪状的鬼影,她怔怔望着小至的脸。 那空洞洞地眼、嘴唇的形状、还有鼻子以及鼻子上的痣...... 小至稚嫩的五官顷刻放大,又瞬间缩小。 谈樱心猛然快速跳跃起来。 瞬间颤动产生的力量,让背后本就有所磨损的粗麻绳倏地松开,谈樱犹未察觉,而是苍白着脸,踉踉跄跄朝小至爬去。 “小至!你不叫小至对不对?” 角落里的鬼丫头还在呜呜地哭,声却渐渐小了。 谈樱难以置信,声音藏着试探:“知非......岳知非?你和她是什么关系?小至......” “啊!!” 凄厉惊声刺破寂寥夜空,小至捂着头,那张没有五官的脸,在谈樱堂皇注视下,离奇地,长出鼻子、眉毛、嘴巴,脸颊有了弧度和棱角...... 她真真切切的,长成岳知非的模样。 绕是猜到了,谈樱还是难以置信。 怎么回事? 为什么小至长着岳知非少女时代的脸? 还有记忆只翻江倒海的一幕,是岳知非,她印象中最喜爱黏着她叫姐姐的岳知非在那场爆炸案里砸晕了她! 谈樱脑中冒出一个可怕的想法。 未来得及验证,恢复生前样貌小声哭着,委委屈屈看着她:“姐姐......姐姐......我怕,姐姐,是他害死了我!” 小至指着一旁始终维持贴墙站的岳襄鬼魂,手舞足蹈地说:“姐姐,我看到他偷伯伯的东西,他就生气地拿花瓶砸我......姐姐,我好痛,好怕......” 小至哭着,跑了过来,在谈樱呆愣间直接扑进她怀中。 摸着怀中冰凉冷硬的东西,那股不真切的感觉又来了。 谈樱怀疑这是一个梦,可梦没有她看到的场景这般有条理有逻辑。 “你说,是他害死了你?”谈樱轻轻问。 “嗯!”小至哭着点头。 “可是小至,那个长得和你一样的人是谁?” 小至看着她,脸上的茫然渐渐变得僵硬,很快被一种莫大的恐惧取代。 她使劲往谈樱怀里缩,浑身颤抖。 “怕、怕......姐姐,她好可怕!她抓着我的头,使劲抓着我的头,不让我回去......” 谈樱背脊发凉。 只言片语间,她明白了小至的意思。 有个曾经和她一样的孤魂野鬼,趁着原主岳知非被砸魂离时,强行霸占了她的身子。 “姐姐,”小至哭着仰起头,指向岳襄,“那个坏姐姐,好丑,穿着和他好像的衣服!” 第231章 异世岳知非 小至话音方落。 头顶的天窗处传来细微动静。 那铁链相互碰撞摩擦的声音,在无边夜色中放大,俨如死神勒紧手中索命的铁锁。 咿呜幽怨的哭声消失了。 谈樱瞳眼微睁,愕然望向打开的门洞间被月光勾勒的剪影。 …… 七点零五分。 挂断电话。 岳知非半椅着藤编躺椅,桌几上的熏香蜡烛燃尽熄灭,蔫答答倒着几瓶空酒罐,绵长迷惘地吸了口烟,随意扔在脚边的手机再度响起。 “岳学妹,医院一早出了几个急诊,现在需要你赶紧过来搭把手。” 她笑盈盈应了声,掐灭指间香烟。 站起来,眼底一片阴冷。 这种时候,医院那边还要过来搅浑水,早知道当医生如此麻烦,她当初就不会选择这个专业。 只是,毕竟学医不知有“白衣天使”这个名号好听,那手术刀使用起来的手感...... 蛮不错的。 临去医院前,她随手拨了个号。 语调散漫阴毒,“谈晚笛黔驴尽穷,威逼利诱剽窃那私助和学妹设计图的消息,你看时间放出来。” 脚下高跟鞋踩出清脆响,拉开衣柜选了件外套,岳知非斜倚柜门,呵呵笑起来。 她盯着藏在衣柜深处的相册,笑得狰狞绝望。 三百年! 她被幽困在那个阴暗潮湿的地牢整整三百年,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躯体腐臭溃烂,残存余肉被鼠蚁啃噬殆尽,终年不见日月! 直到地牢被炮.火炸.毁,她才发现这世界已是白衣苍狗,不复记忆中模样,盛世王朝大梁在这名为华的国土竟无半点存在过的痕迹。 她成了一缕孤魂野鬼,飘荡在举目无亲的异世。 只是老天有眼,亦或怨念所致,竟让她找到了他们。 兜兜转转几世,她爱之深切、不惜搭上整个国公府追随的男人,三百年后竟还跟谈樱那个贱.人痴痴缠缠难分难舍! 岳知非怨念至极,阴气悚人,用尽浑身魄力终于夺舍成功,占用了这具和她同名同姓的小姑娘个的身体。 成为常人后,她竭力伪装,掩藏爱切心恨,步步为营,机关算尽,她认回原主的亲生父母,从段家养女一跃成为岳氏掌家人的掌上明珠,在段修与和谈樱身边周旋装巧卖乖。 阻止不了段修与和谈樱间的机缘,她便让他们阴阳相隔,世世不得相聚!每一步她都算计的恰到好处,直到在段修与归来前亲手剁.斩了今世谈樱的尸.体,她不介意他心上住这个白月光,只盼时过境迁后,段修与此世能看到默默陪在他身边的她。 作为妹妹陪在他身边一年又一年,夺得段家所有长辈的喜爱,段老太暗地里已想让段岳两家联姻,哪想最后竟等来他又抱得美人归的噩耗。 苏檀樱苏檀樱!段修与简直魔怔,却哪怕找个替代品,眼里也看不到她一分一豪! 岳知非不甘。 这一世若她得不到好,其他人也休想落得好处! 段修与爱一个,她便杀一个。 …… 岳知非攥着衣服枯站许久,等到手机再度震动,面无表情挂了电话,抓起桌上的车钥匙。 结束一场手术,窗外斜阳残影,岳知非躲进走廊深处的楼梯间。 “他们已经查到附近了。”通话里男人呼吸急促,显然陷入担惊受怕的状态。 “你先管好自己,别被他们发现了。”岳知非冷声道。 “你答应过我要帮我杀.了段修与!”男人有点咬牙切齿,不甘的说,“都已经到了这一步,只要把他也骗进去,一把油一把火烧起来,没人能救的了他们!” “骗?”岳知非勾出哂笑,“他们那么多人,你拿几个分身去骗?那个女人可看到了你的脸,若不想功亏一篑,我劝你不如趁他们没发现她前,先一把火放进去。” “你他妈别以为我不知道,要是能杀了她还能全身而退,你会不先动手?” 岳知非叹了口气,“你也知道,那边风声紧,我现在不能轻易现身,只能让梁兄你再帮个忙了。” 她话音一顿,笑道:“要么梁兄你再对天祈祷,或设法拖拖时间,没准等他们找到地方时,人已经在里头饿死了。” 那边低咒一声,愤愤挂了电话。 岳知非吹了口指尖上虚无的烟尘,无声扯起嘴角,扭曲而阴狠。 大不了再折损一个阿猫阿狗。 梁洋不过是她从仇恨段修与的那些人里头挑出的一只好使唤的恶犬,头脑简单,冲动又好控制,哪怕最后被抓住,他没有和她实质接触的证据,连真名都不知道,她岳知非依然能安然无恙。 …… 三人往山上赶时,段修与收到了最新消息。 方宸打来报告,绑走谈樱的男子的身份查出来了。 梁洋,曾是京都上层圈赫赫有名的浪荡二世祖,仗着家里有财有势吃喝嫖.赌无恶不作,梁家背景沾点红,圈里不少人明里暗里都得让着些梁洋。 可再雄厚的背景,也架不住梁洋作死,醉驾撞.死人逃逸不说,第二天还敢出来笙歌纵欢,调戏猥.亵隔壁包间的客人,好巧不巧,那包间里正有陪朋友过生日的谈樱。 惹了段家小太子爷的人,梁洋当晚就倒了大霉,正好被逃逸的死者家属求助上门,段修与捏着这把柄,二话不说带人把梁家端了。 梁家倒了,梁洋逃了,再出没就是现在。 “想必梁洋这几年没少干些勾当,不然好好的脸怎么还烧伤了。”谈驹白咋舌评价。 顾深拧眉:“亡命之徒。” 段修与却嗤笑一声,“鼠目寸光之徒罢了,他要有那个胆子,当年也不会隐姓埋名丢下亲爹亲妈跑了。” 梁洋的身份被曝光,找到人就跟简单了。巧的也是,方宸刚提供完他的信息,没多大会下面就传来了消息,在小淀村抓到了一名可疑男子。 顾深折返下山去确认可疑男子的身份,段修与和谈驹白继续往那两户人家的方向走。 山林夜静,临近深秋夜里又冷,段修与踏着小道落叶,终于看到一座平房。 越近,一股猪圈的浓郁气味就越浓,谈驹白忍不住捂住鼻。 心想,万一那小姑娘被扔进了猪圈里...... 那也太惨了点。 段修与刮了他一眼。 路过猪圈时,冷冷掀唇,“信不信老子把你踹进去。” 谈驹白:“?” 操,他有开口说过一句话么? 这户人家住着一对老夫妻,不过并不是魏炜口中的残疾老夫妇,想来那家还在后面。 段修与礼貌性敲门慰问了一番,便侦探附体般开始在土房附近查探。 谈驹白看不出其中有何门道,“这统共没几间房,哪点值得查看?不过他家这半地下室里还养着鸡鸭,我建议你钻进去看看。” 段修与俊脸沉如锅底,薄唇呵出一声,“老子先送你下去探探路。” 趁谈驹白不注意,一脚踹了过去。 深夜里传来一声怒号。 接着是鸡飞狗跳地喧闹场面。 …… 谈驹白废了老鼻子劲,摸黑从臭熏熏的鸡窝里爬出来,站到大地上呼吸晚风时,望着夜空一轮明月,恍如隔世般。 只是整个人都馊掉了。 脚上限量版的休闲鞋上,全是鸡屎。 谈驹白咬牙,提起裤子抬脚去追段修与。 趁鸡屎风干前,他非得把鞋子上的玩意弄段修与一身不可! 谈驹白赶到时,段修与正在试探翻最后这户人家的院墙。 “你还有没有人性了,现在是法治社会,你这行为叫私闯民宅!” 段修与连眼神都懒得分他一眼,利落翻了两米高的小墙。 谈驹白身手就没那么好了。 翻下来时一脚陷进菜地里,正好给菜地施了把肥。 操! 谈驹白跺跺脚,忍着郁气抬眼寻段修与的身影。 仗着这家老夫妻一个瘫一个又聋又哑,那厮正大咧咧从平层住房里出来,看起来还是一无所获。 又去查了旁边的柴房,连菜地边的鸡舍都探头看了看。 这家也有个半地下室,只是好像并没发挥其作为鸡圈鸭圈的优势,处处被封的死死的。 段修与绕到屋舍后方,扫了眼简易厕所和那盖封的粪池。 谈驹白跟着捂住鼻,也看了眼粪池。 一股十分不好并恶心的设想再度浮出脑海,旋即就被段修与的死亡凝视扼杀在摇篮。 与前屋的设计略有不同,后屋留出一小片空地种植作物,土地下面还是那个半地下室,那半地下室最多露出地面三十公分高,有一扇狭长的小窗。 段修与俯下身,朝窗户里头看了看,指节敲了敲玻璃。 里头黑黢黢,什么都没有。 谈驹白走过来,在小菜地上看了看,“这片菜地像是刚被翻过土,颜色好像跟其他地方有点不一样。” 段修与拍拍身上的土,站起来,手电一扫,小小的菜地有得地方已经搭起了暖棚,在手电光下折射出刺目的白。 他抬起脚,踩上这小高台上的人造土地,走了几步,脸色微微一变。 他叫住谈驹白,“你来我这儿走走。” 谈驹白大步踏了踏,脸色也是微变。 两人面面相觑。 “这地方有点空啊。” 段修与拿了把搁在附近的小铁锹,随手拨撩几下,泥土纷飞,很快露出掩盖在泥土之下的真面目。 谈驹白沿着小窗户处往平面上一摸,看到了一把落锁。 惊讶地扬高尾音:“这居然有个门?!” …… 岳知非回到家中时,网上关于谈晚笛的负面消息已炒的满天飞。 警.方扣了谈晚笛一天,似乎也没查出什么有用信息,最后只好放人。 谈晚笛一出来,就被全网的吐沫砸地晕眩,谈升和公司高层的电话一波波打来,她自顾不暇,自然顾不上去找岳知非的麻烦。 焦头烂额的稳定人心,打公关舆论战。 岳知非再没收到梁洋的消息,暗中找人打探,只听说负责绑.架.案的专案小组转移了搜索方向,并把犯案嫌疑人放到谈晚笛身上,谈晚笛不止要应对一身的绯闻,还要应对日日被警.方跟踪的困恼。 而段家却是一派消沉,段修与几日不归家,连公司事务都撂下不管,段父段母忧愁的狠。 期间,岳知非也去段家慰问过,却没碰到段修与。 再度拜访时,康萝芮拉着她的手叹息:“你有空帮我去岭山那边看看他,这两天是知道处理公务了,就是天天不肯露面,除了特助谁也不见,我这当妈的,竟然还不如一个助理。唉,一个星期了,想来那小姑娘......” 康萝芮说不下去了,只提起过两天要和段老太太去寺庙里拜拜。 作为一个亲妈,她不禁开始怀疑自家儿子或许命格奇特,可能......命里克妻? 拜别康萝芮,岳知非回到家,坐在面朝落地窗的沙发上,捂着嘴张狂大笑,眼角溢出泪光。 笑完后,沐浴焚香,对镜细细描摹妆容,换上优雅温柔的裙装。 她打算去岭山别墅看一看。 正打算出门,几条杳无音信的梁洋打来了电话。 岳知非有点惊讶,她差点以为梁洋已经遭了霉,没想到,鼠蚁居然是只打不死的小强。 “找我什么事?” “那边风声淡了,这么多天,那女人没吃没喝困在里头,应该差不多了.....你不打算去看看?” 岳知非沉默了一瞬。 她当然打算再去那地方确认一下,只是没想到,梁洋会来找她。 既然他大大方方送上门来,正好,她一次性解决好了。 警.察不给力,那她就亲生把这个小地雷摘了。 “那就今晚吧。直接约在那里,晚上十一点左右。记得聪明点,别让人发现了。” 岳知非叫了司机,先去了一趟岭山别墅。 果不其然,段修与没有开门,只有那助理方宸面带歉意的出来,以身体不适的理由推脱。 岳知非笑容未变,一如往常的开朗亲切,“那麻烦你把这乌鸡汤带给二哥,帮我转告他,要保重身体。有需要的话随时找我哦。” 方宸接过保温桶,官方式微笑送走岳知非。 等她上了车,面色渐渐复杂。 实在难以相信,这历来大方温和的岳家千金,会是买凶作恶的主谋。 第232章 小霸王与二姑娘 深夜。 黑压压的云层遮蔽了星光与月,没有照明的偏远山村又黑又寂,一阵又一阵的山风刮过,岳知非捂紧口罩,藏在幽暗深处,再度看了眼时间。 搞什么,都过了二十分钟,梁洋还没来? 她藏在这里,本计划在梁洋来后趁其不备先将人解决了。 结果等了半天,他迟迟未来。 岳知非心里陡然升起一种事情脱离掌控的不安感。 要么是梁洋半路出事一时过不了,要么是,她被他给诈了。 编辑了一条信息发过去,岳知非不敢轻举妄动,暗地里观察了一圈周围形势,确定没有任何异常,才轻手轻脚地从躲藏处出来。 岳知非是个极有耐性的人,和梁洋约了十一点,而她提前半个小时就来此藏好,准备杀梁洋个措手不及。 见他迟迟不来,生怕事情有变,硬是又在暗处观察了一个小时。 她心中疑虑不安,哪怕关着苏檀樱的地下室就在近旁,一时也不敢过去,可不尽快确认苏檀樱是死是活,她回去也寝食难安。 再三思付下,手机轻微亮了一下。 梁洋发了条信息,解释说半路碰见了条子,好不容易甩开,正在来的路上。 蠢货。 岳知非不屑嗤骂,当即改了计划。 她先查看下里头的人是死是活,再躲起来把后到的梁洋解决。 半地下室的窗户斑驳脏污,站在玻璃窗前直接挡住身后的光线,往里望自然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 岳知非四下环视一圈,自墙根拿了个铁铲,弄掉门上的泥土,小心翼翼打开门,往里头探。 黯淡光线照不进地下室深处,她拿出手机准备照明,身后蓦地传来一股力量把她往里推。 “啊!!” 岳知非浑身激灵,再一回神,身下传来剧痛。 她痛得面部狰狞,挣扎着往上面看,“谁?梁洋?!果然是胆子大了,连我都敢算计!” 从三米高的地方摔下,她的腿似乎骨折了。 空荡封闭的空间只回响她的余音,那天窗门砰地被合上,没有人回应她的话。 岳知非又惊又疑,摸找手机打算找人,一束强光蓦地从天窗打进来,光线照到墙壁又反射向地面。 刚刚好照亮她面前的那片地。 岳知非心如擂鼓跳起来,瞪向屈腿坐在墙根处的少女,一张脸如调色盘,迟迟说不出来。 苏檀樱居然没死?! 不止没有死,她身上穿着与被抓那日不同的棉布裙,不但没有被困多人的窘困与惊惶,精致小脸白皙干净,一双潋滟水眸清灵灵望着她,还懒洋洋打了个哈欠。 “咦,你不是知非姐姐吗?怎么也在这里?” “……” “你也是被绑架过来的?”少女歪头,笑看她。 岳知非升起一股怪异的感觉。 有一瞬间,她甚至怀疑,面前的少女只是幻象。 也或许是苏檀樱死后的一缕幽魂。 可是上身传来的痛意提醒着她,面前的一切都是真的! 岳知非忍着左脚的痛,艰难坐起来,面上扯起一抹僵硬的笑:“苏妹妹,你怎么会在这?” 风险规避。 若苏檀樱被囚困整整一周还安然无恙,岳知非知道自己中计了。若她已成瓮中之鳖,只要没被对方抓到确切证据,抵死不认是她唯一的选择。 谈樱眨着眸,惊奇又感慨。 眼前的岳知非,可以说是天生的演员,瞧那眼中的疑惑和茫然,若没经过千锤万练还能把感情表达的如此恰到好处,可叹一声筋骨奇佳。 他们就是被这个极具表演天赋的女人,一直蒙骗了这么多年。 谈樱轻轻一笑:“你怎么叫我苏妹妹呢?我分明记得,你以前都是‘谈樱姐姐’的叫着跟在我和阿与身后呢。” “……” 空旷的空间陡然响起指甲划过地面的尖锐声。 岳知非显然被她一句话惊得不轻。 谈樱垂垂眸,柔声说。 “我想问问你,你叫什么呢?为什么占了阿与妹妹的身体?” “当初又为什么砸晕我把我锁在卫生间?” “唆使谈晚笛和岳襄绑.架我的,也是你吧。” “你真的很恶毒呐,不止亲手拿手术刀剖了我的身体,还要把我碎尸万段。”谈樱慢慢站起来,居高临下俯视她,唇角弯着娇俏得意的弧度,“可是你没有想到吧,虽然我被你害死了,可是老天有眼,又让我回到了阿与的身边。我是死是活,他都只爱我一个。” 岳知非死死攥着拳,眼瞳睁地极大,浑身都在颤栗。 怎么可能......怎么会这样!! 谈樱居然没有死! 她杀了她两次,却始终敌不过命运的玩笑! “你这个贱人!你怎么还没有死!”岳知非疯癫了般,狰狞可怖地从地上爬起来,摸出藏在身上的手.术.刀,使劲全力捅去,“我杀了你!!” 尖锐的吼叫戛然而止。 隐在墙角黑暗处的男人疾速冲来,一脚踹在岳知非头上。 闷哼一声,她吐出一口血水。 段修与拎起岳知非衣领,手紧紧掐住她脖颈,眸中透出蚀骨杀意:“岳知非,饶我把你当做亲妹看待,你手上的人命,足以让整个岳家都跟着你陪葬。” 岳知非咳着挣扎,被血染红的脸执狞地扯起笑。 呵,多耳熟的一句话哪。 哪怕今世的段修与不似当年名扬天下战功赫赫的平南王世子杀伐果决,可他骨子里的狠厉分毫不少。 她惨然笑着:“我...我比她爱你,能给你更多的利益......段修与...杀了我你会后悔...!” 窒息感越来越重,她支吾着,恨绝痴狂的想,此生能死在他怀里,能被他亲手杀死,那也赚了。 “阿与,”谈樱蹙眉走上前,拉住他手臂,“剩下的事走法律程序,你不要冲动。” 岳知非已经昏了过去,段修与嫌恶地松开手,眸中戾色犹在。 “也是,这么死便宜了她。” “岳知非的身体若真死了,原来的岳知非就无法回来了。” 地下室上方陡然穿来一道男音。 好像在哪里听过。 谈樱和段修与纷纷抬头,对上男人金丝框后平和温润的眼眸,谈樱愣了一下。 是那个住在苏家对面的男人! 封琼微一颔首,朝谈樱微末一笑:“谈姑娘,你是否还记得我?” 他唤她谈姑娘。 谈樱望进封琼细长的眼眸,那双深沉包容的眸子仿佛穿过万千年光阴洪流,裹挟丝丝缕缕温泉将她笼住包裹。 他们之间的恩恩怨怨,由来已久。 - - 大梁永昌年间,盛京权贵盛极非当朝唯一一位异姓王,平南王莫属。 平南王拥兵自固,权倾朝野,乃当今永昌帝知交心腹,今上器重非凡,上一任老平南王追随先帝,守御边疆数十载,直至先帝薨逝,将爵位传至嫡长子,携继任平南王与平南王妃嫡子段翊回京长居。 那圣上亲封的平南王世子,乃平南王与王妃千娇万宠的唯一一根独苗苗,自小跋扈顽劣,五岁随老平南王回京,其威名很快席卷整个盛京,人封平南小霸王。 平南王世子人小鬼大,帝王老子都不怕,被他盯上的世家子弟,武力上打不过,权势上又压不过,只能俯首自甘堕落,沦为小霸王屁股后面的小弟一枚。 论谁都想不到,小霸王的威名很快在邻居家折了。 平南王府占地极广,一条长街险些被王府全占了,那有幸成为平南王邻居的,正是礼部尚书府。 老尚书最重规矩,常常把隔壁的世子小霸王拎出来作为反面教材,教育自家嫡孙嫡孙女。 因此尚书府长房二姑娘谈樱从识字时就知道,隔壁家住着个会吃小孩子的小霸王。 据说她五岁时曾见过八岁的小霸王,对方长得凶神恶煞,人头马大,只瞧了一眼就将她吓哭,第二天还骇得发了烧。 二姑娘养在深闺,娇娇软软,温柔良善,好读书作画,弹得一手好琴,是老尚书最宠爱的小孙女。 二姑娘的珑香阁是尚书府最精致的院子,带有独立的小花园,游廊防花架子建,处处爬满藤蔓花朵,院子四季花开不败,香气馥郁,也因此二姑娘小小年纪,便在盛京有花中仙子的盛名。 珑香阁花园不止有花,二姑娘爱吃水果,花园有处精心培育的葡萄架,每至秋季,产出的葡萄又大又甜,不少与尚书府交好的人家最爱秋天来府上坐坐客,顺便蹭点葡萄。 小霸王最喜欢吃葡萄。 珑香阁葡萄又香又甜的消息不知被谁传到小霸王那。 行事向来怪诞的小霸王当晚下了决定,听说尚书府守卫工程豆腐渣,刚好方便他去摘摘葡萄。 秉着“礼尚往来”的原则,小霸王兜里还揣了一锭金子作为酬劳。 是夜,月明星稀,鸟鸣虫啾,秋风舒爽宜人,是个极适合熟睡的夜。 小霸王翻了墙,寻着味儿来到从未探访的珑香阁。 都说珑香阁很香,看来传闻并不假,这小院不止花朵,树也比别处的茂盛袅娜。 小霸王藏在一株临着小水池畔的树上,借着游廊灯笼淡淡的幽光,探寻那传闻中葡萄又大又润的葡萄架。 鼻间蓦地飘来一股淡淡幽香。 说不上来是什么味道,比花香清雅,又比花儿鲜活。 他眉目一动,看到游廊由远及近飘来一抹缱绻身影。 少女梳着缥缈朦胧的流苏髻,白衣裙随夜风轻舞,束着碧色腰带的纤腰不盈一握,眉似黛,鼻若琼,一双潋滟水眸在巴掌大的脸上显得格外明亮有神。 一颦一笑,灵动可人,仿若花中仙子精灵。 小霸王怔怔藏在树上,整个人都看呆了。 小仙女怀中抱着一小坛子,愈走愈近,眼看就要走到树下。 小霸王突然脚下一滑。 嘭地一声闷响。 二姑娘被这从天掉下的少年,惊得呆在原地,连惊呼声都没来得及发出来。 借着似水月色,二姑娘小心翼翼上前半步,半掩着唇猫腰看去。 她本想确认下这凭空出现的人是死是活,再唤护卫前来,哪想这一瞧...... 惊为天人。 十五六岁的少年郎,容貌清隽俊秀的不似凡人,哪怕姿势搞怪的躺在地上,身姿颀长尽显矜贵不凡。 昨个夜里她方偷偷看完那人神相爱至死不渝的话本,暗羡凡女的机遇与幸运,今夜临时兴起溜出埋酒。 哪想眼前生生落下个如此俊俏的少年郎! 比长兄还要好看那么一点点。 兴许是色胆撞人,一向胆小谨慎的二姑娘被神貌迷了眼,小心翼翼放下怀中酒坛,碎步凑了过去。 “你......你可还好?” 小姑娘嗓音细细软软,温柔又小心。 本以为会被姑娘叫来的侍卫乱棍打跑的小霸王怔了怔。 他屁股着地,这一摔可痛死他了,然而面上却不显,端着漫不经心淡然一颔首。 只是个小小动作,又让养在深闺的小姑娘一阵惊叹。 瞧这凤仪,比与长兄相熟的皇子哥哥还更有风度。 莫非这公子真是从天上而来? 小姑娘惊疑,白嫩面颊微微染了绯色,宛如枝桠上羞答答绽放的小桃花。 她欲上前扶人,礼仪训诫又让她止了步,只轻轻说:“公子从何处来?为何会出现在我院中?” 娇软声音猫抓似的惑人,小霸王不自在的吸吸鼻子,脑中飞速而过各种借口,最后略一抬首,慢悠悠从地上站起来,手指往上一指。 他是从树上掉下来的。 少年身量极高,比娇小一只的二姑娘足足高出一个半头,二姑娘呆呆地顺着他的手指往上看。 哦! 果然。 她有点不可思议的慌张,“公、公子果然是仙人下凡?” “……” 什、么? 小霸王神情一滞。 好一会儿才忍住了笑。 小姑娘生得精致漂亮,表情却呆萌乖巧,好生让人想掬在手心咬一口。这珑香阁的小仙子,莫不是个小傻子? 小傻子算不上,小呆瓜的称呼也逃不了了。 小霸王顺势而为,高深莫测点了下头。 二姑娘瞬时起了兴致,缠着他问东问西,什么天庭是何副模样,可有那鲜嫩多汁的蟠桃?什么天神之女个个貌美如花吗,二郎神的哮天犬真有三只眼,狗狗好养吗? 这他妈都什么问题。 小霸王一本正经,有问必答,信口胡诌,把小姑娘忽悠的团团转,小姑娘抱着酒坛子,还说来年请他再来喝酒。 第233章 小霸王与二姑娘(二) “你说你是出来埋酒?”小霸王负手而立,正值变声期,少年嗓音有几分暗哑。 二姑娘竖起白嫩手指,在唇边“嘘”了一下,而后乖乖一点头。 大眼弯弯,笑容腼腆又可爱。 小霸王低咒一声。 强忍住伸手在那莹润小脸上一掐的冲动。 对天上掉下的小仙男,二姑娘很诚实,“哥哥若知道我埋酒,会偷喝,所以我就趁嬷嬷睡着出来。” 小霸王嗯了声,昂起矜贵的头颅:“现在我也知道了。” 二姑娘一脸信任的眨着大眼:“公子知道也无妨,仙人是不会做偷鸡摸狗之事的。” 小霸王:“……” 神他妈仙人。 二姑娘找出藏在花地里的铁锹,动作笨拙的开始挖坑,锹了几下,小霸王看不下去了。 “你好笨”这句话根据小仙女的颜值换成了“我帮你吧”。 二姑娘又惊又喜又害羞,乖乖把铁锹交给了他。 两三下的功夫,那地坑就挖好了。 二姑娘把酒坛放进去后,小霸王再填坑,为了不被人发现土地被翻过,还心细的在上面铺上一层草甸。 “这是我和公子一起埋的葡萄酿哦!”二姑娘很高兴,笑起来瞳光闪闪,险些晃了小霸王的神。 他耳尖有点红,故作不经意地别开视线,“你不必一口一个公子的叫,举手之劳罢了。” 小霸王不让她唤他公子,二姑娘便问他的名字。 小霸王斟酌二三,只说了他的字:“修与。” 二姑娘嘴甜,对着仙男哥哥一点也不生分,当即软软的叫起“修与哥哥”来。 她声音很甜,人也很甜,小霸王哪里被人这样叫过,狭眸微微一垂,出神看着小姑娘毫无戒备心的笑容,有点心猿意马。 末了,失笑的想,这尚书府的二姑娘,真是个小傻子。 虽从树上掉下来,遇见个小仙女,他也被忘最初的目的。 墨色长袖在空中略划一抹悠扬的弧,小霸王说的很矜持,“听闻贵府上的葡萄不错......” 小姑娘福至心灵,长长“啊”了一声。 “你跟我来。” 葡萄架离珑香阁这个人工开凿的小水池很近,绕过缠满花藤的游廊就是。 金秋九月,月光清冷,夜幕之下的葡萄架上缀满晶莹剔透的紫葡萄,粒粒饱满,散着果香。 小姑娘很大方,怕引起值夜的下人注意,压低了声音:“修与哥哥,你请随便拿。” 事情的发展远远超出了小霸王的预料,他实在没想到,礼部尚书这个臭老头家的小千金,居然如此活泼胆大。 小霸王酌情只摘了一串,临走前,回头看了巴巴盯着她瞧的小姑娘一眼,薄唇微张:“若是葡萄好吃,我明夜会再来。” 二姑娘樱红小唇张了张,道别还未来得及,面前身量极高的少年咻地一下没入茂盛的树冠中,不见了踪影。 她呆呆立在原地许久,哇地一声感慨。 果真是仙人哦,上天入地无所不能! …… 翌日醒来,二姑娘谈樱还以为昨夜只是一场离奇的梦,去母亲和祖母住处请完安,她悄悄来到那棵榕树下,找出铁锹细细翻了翻。 唇角轻软一弯。 昨夜,不是梦。 转眼一日过去,谈樱熬睡了丫鬟与嬷嬷,捧着本珍藏画本,悄悄出了闺房,她期待了一日,也不知那葡萄滋味足不足够好。 那仙人哥哥今夜是否会来。 月色似水温柔,谈樱踏过游廊,看到院中石桌边坐着道影绰白影。 风格一向冷傲不羁的小霸王,今日竟破天荒着了一袭白袍,衬着那张如玉俊脸,愈发不食人间烟火。 小姑娘呆了一瞬,下台阶时险些栽倒。 她见过哥哥穿白衣,若说哥哥是翩翩君子温润如玉,眼前的修与哥哥可谓是风流骄矜,孤高冷冽。 美色虽诱人,小姑娘很快回神,抱着话本,向在院中枯等许久的小霸王问出许许多多古怪的问题。 在她眼中,仙人无所不知无所不能。 小霸王表现的也如她想象中的那般,不过比起将怪诞诡谲的仙妖鬼魅之事,他更喜欢讲人间见闻,讲边疆将士如何敌退西戎蛮人,贤官志士如何治理黄河水患,江湖游侠如何行侠仗义劫富济贫。 小姑娘撑着脸蛋听得津津有味,问:“修与哥哥可是专门下凡历练?” 小霸王嘴角抽了抽。 张张唇,恬不知耻应了声。 既然小姑娘如此渴盼见到话本中的仙人,还坚定不移的认为他是下凡历练的小神仙,那他就日行一善,满足她这个小小的愿望吧。 小霸王完全没有去考虑,他小马甲可能有被扒掉的一天。 借着“吃葡萄”的理由,小霸王时不时来隔壁窜下门,两个少男少女默契的结了个暗号,只要傍晚时分院子石桌上有束桔梗,小霸王便会来此“摘葡萄”。 平南王府重金聘来的花匠发现,王府花园那片王妃娘娘最爱的稀珍桔梗花,最近平白秃了好几处,可把下人们急坏了。 伺候二姑娘的大丫鬟抚萍发现,最近她家姑娘闺中的花瓶,多了好些府上没有的稀珍花种。 就说那蓝边重瓣的桔梗花,听说是西域还是哪处小国进贡来的珍稀花种,据说圣上只把这花种赐给了备受爱重的贵妃娘娘与平南王妃。 抚萍偷偷问姑娘花从何而来,她家姑娘笑得娴雅可人,抬手指了指天。 抚萍默默发誓,以后再也不能帮她家姑娘偷大公子书房的话本子了。 姑娘看起来深受荼毒啊! 不止如此。 某天二姑娘不知受了什么刺激。 居然唆使她去搞来两套男人穿的衣服。 “你跟在我身边十四年,除去平日随我赴宫宴花茶会和寺庙祈福,可有出过府?”谈樱有理有据,循循善诱,“抚萍你就不想随我去外头看看这盛京?你若不想,我便自己去好了。” “姑娘,我去!”抚萍一听,忙表忠心。 作为二姑娘唯二的大丫鬟,抚萍比抚月活泼,玩心也重了那么一点点,都是十几岁的半大姑娘,哪个不爱玩。 谈樱挑了个家中长辈忙碌不在府上的一天,有模有样的换了男装,糊黑一层脸,悄悄翻墙出了府。 头一回干这种事,小姑娘兴奋异常,瞧什么都稀奇,早听修与哥哥谈这盛京繁华,她就起了溜出府玩的心思。 谈樱没敢跑太远,带着抚萍耍了一个时辰就回来,还险些迷了路。 不是她不想多潇洒一会儿,主要是不认识盛京的路。 她决定等再见到仙人哥哥,好好问他一番。 只是葡萄架上的葡萄愈来愈少,谈樱担忧等无鲜果“进献”,仙人哥哥再也不来此处,以后就没人给她讲那些令人心驰神往的故事了。 等再次到石桌上的桔梗花儿,她早早便打发了下人,嬷嬷一睡便来院中候人。 九月末梢,气温宜人,谈樱单手支着脸,险些等的睡着。 再一睁眼,对面石凳坐了一人。 谈樱蓦地撞进两汪灿若星辰的眸瞳。 小霸王的眼睛很漂亮,标志凤眸,瞳仁大而黑,不笑时清冽威仪,可他注视她时,多半是温柔的。 “你来啦!”她笑意盈盈,满眼欢喜。 小霸王骄矜“嗯”了声,从袖兜中拿出一盒东西,“来时路过明柳居,味道还不错。” 盛京老字号明柳居的糕点点心,谈樱是吃过的,味道当称一绝。 借着月光一看,是明柳居的招牌鲜花酥。 她最喜欢的就是明柳居的鲜花酥和绿茶酥。 小姑娘脸微微红了下,大大方方地道谢接了。 小霸王送她小点心,正好方便她打开话茬,谈樱旁敲侧击问了他许多盛京的事情,哪条街最热闹,哪条街小吃最多,哪个字号的酒楼最贵人最多,哪里最乱最穷,还问他能不能画个简单的舆图。 小霸王敏锐聪慧,早察觉出小姑娘的心思,闻言轻轻一笑,“拿纸笔来。” 谈樱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纸笔,眨着单纯无害的大眼,笑容略有那么点狗腿。 小霸王执笔的姿势厉中带和,霸气高贵,笔尖似乎都带了峰。简略的舆图画的干净简洁,还在每处要点地方标注了标识。 他的字很他的长相一样,隽逸又好看。 二姑娘想,他若生在王侯世家,功课武功一定皆是顶顶的好。 离别时,小霸王高深莫测一笑:“小姑娘家,最好不要乱跑。” 谈樱:? 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小霸王回到府中,一夜辗转难眠,只要想到那小小一只弱柳扶风的丫头独自溜出府,外面不比尚书府中,她心思单纯天真,万一碰到恶人...... 他无法再想下去。 只稍一想他心中洁白干净的小姑娘染上尘埃,他心中便有股无名之火。 那火愈燃愈旺,似要把他燃烧。 小霸王一声哨令,唤来暗卫。 他府上的暗卫精兵,随便拎出来一个,怎么都会比尚书府的强。 只是可惜,他身边暂时只有男卫。 小霸王点兵点将,点出武功最高五官最丑的一个。 “你去,暗中护好谈尚书府上的二小姐。” 被扣上五官最丑标签的暗卫:??? 他家世子爷最近怎么了? 他才十六岁鸭!这是突然开了窍打算养小媳妇了? …… 又隔几日,谈樱陪母亲去相府和各府夫人小姐小聚一番,中午归来用过午膳,借口温书躲进书房,揣着蠢蠢欲动的心,换上男装,带着抚萍,再次偷溜出府。 此次出门比之上回有了目的地,她直奔盛京最热闹的长安街,打算好好玩上一番。 长安街熙熙攘攘,繁华似锦,果真热闹非凡,街道两侧商铺琳琅满目,品种应有尽有,谈樱看得目不暇接,每家铺子都要进去瞧一瞧。 还买了不少小玩意。 抚萍抱着东西跟在后头,险些累惨。 小姐看着纤瘦,哪想脚力如此好,逛了一圈还不嫌累。 谈樱从小霸王那听说百福楼是盛京最好的酒楼,还有说书先生。 她从没听过说书先生说书说故事,也不知会不会比修与哥哥讲得有意思。 进了百福楼,小厮打扮的抚萍给了小二一锭银子,两人直接被引进二楼雅间,正值申时茶点,酒楼人并不少,那说书先生站在二楼与一楼中庭间搭起的高大上,吐沫横飞,声情并茂讲着故事。 桌上已上好上好的碧螺春与茶点,谈樱坐着听了会儿,听出来说书先生讲得是则历史典故。 说实在,她对那些历史人物故事并没多大兴趣,反而更喜欢志怪或寓言类稀奇古怪的东西。 再坐了会儿,她兴致缺缺正准备走,楼下忽地传来大动静,有人骂骂咧咧地吵起来了。 连说书先生都脸色一变,声音戛然而止,雅间里不少人探出头往下瞧。 谈樱也不例外,好奇地刚探出半个脑袋,“嘭”地一声,木屑翻飞,她眼睁睁看到有人一脚把楼下的红漆木桌踹地四分五裂。 两道身影缠斗不休,招招如风卷残云之势,好似那会飞檐走壁的侠客,一路破坏着东西,从一楼打到二楼,楼下不少客人惊叫地如鸟兽四散,三楼天字号雅间离得远尚没有动静,只有堵在二楼的客人,惊疑不定,上不去也下不来。 抚萍怕误伤到自家姑娘,忙去拦人,哪想谈樱看打架看上瘾,睁着双大大地水眸,看那两人在长廊里打地不可开交。 两人具是不过弱冠的青年郎,看衣着打扮,家世皆是不凡,隐隐约约还能听到他们在骂仗。 什么“不过是五皇子的一个走狗”,什么“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凭着只言片语,谈樱脑补了一波狗血大剧,大胆猜测,两位公子莫不是在争哪家小姐? 只是其中一道青竹身影,怎的愈看愈眼熟。 谈樱踏前几步,定睛一瞧。 抚萍先慌了,震惊捂脸:“姑娘,那不是大公子么!” 第二次出门就碰到自家大哥跟人打架,谈樱也傻眼了。哥哥文采斐然,功夫只是尚可,对上另一人显然已经落了下风。 眼看哥哥俊朗无暇的脸上又青了一口,谈樱气得脸颊鼓鼓,左看右看,抓起桌上装着点心的盘子冲了过去。 第234章 小霸王与二姑娘(三) 那两人从二楼打到了三楼。 谈樱抱着盘子冲过去时,只瞥见两道交缠的背影。这两人功夫高,皆是会飞檐走壁的样子,咻地一下在眼前消失。 谈樱不会功夫,听着楼上心惊肉跳的打闹声,赶忙气喘吁吁地爬楼梯,抓着扶手方到楼层口。 “啊!!” 哀嚎刺破苍穹。 身着蓝衫的青年如团搅坏的破布,如道直线径直飞出,撞破三楼扶栏,狼狈地掉了下去。 洞开的一扇门光线明亮,勾勒出一道剪影。那少年方收回脚,冷冷拍了下衣摆,俊脸冷傲散漫,正准备转身回雅间,捕捉到一抹娇小身影时,微微一愣。 谈樱已经呆了。 她看了看格外面熟的少年,又看了看龇着脸在地上艰难爬起的兄长,再三犹豫后,挪着小碎步跑过去。 “哥哥......” 谈驹白动作一滞,这分外耳熟的声音此时让他觉得是幻觉。 等抬眼看到一张放大的小黑脸,先是愣住,而后表情渐渐僵硬,化为震惊。 “你怎么......”狠狠打量了眼自家亲妹的打扮,谈驹白气得心梗塞。 后知后觉想到,他跟人打架的场面十有八九被亲妹看光了。 完了。 他英明神武温文尔雅的兄长形象! 谈樱面色讪讪,眼里明晃晃都是担忧,扶着他起来,“哥,你有伤到哪里么......” 他这脸上姹紫嫣红的,伤到哪还不明显? 谈驹白很尴尬。 更尴尬的是,帮他解决麻烦的是他一向不待见的平南王小霸王。 谈驹白瞄了立在雅间门口的小霸王一眼。 后者垂着眼,正和谈樱“温柔”对视。 小姑娘睁着大大的眼眸,好奇又感激的瞧他:“修与哥哥,谢谢你救了我哥哥,你可真是好人!” 谈驹白:?? 不是。 修与哥哥?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雅间屏风后的六皇子也是一愣,无声笑了笑。 好人? 外面那孩子是不是对好人的定义有什么误解。 小霸王淡定如斯,很有礼貌的回了句:“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谈樱小嘴巴张了张,很想问问他为何也在此处,只是兄长正瞪着眼震惊茫然的来回巡视他们。 她有那么一点点心虚。 谈驹白皱眉,压低声:“你怎么打扮成这模样溜出来?” 目光一移,谴责的看向姗姗来迟的抚萍,一副要秋后算账的模样。 阿樱胡闹算了,怎的你一个丫鬟也跟着撺掇闹腾! 抚萍读出画外音,苦着一张脸望向自家小姐。 谈樱没有看到,正竭力回避兄长的质问。 又偷偷瞟了眼站在旁边未走的小霸王,小声咕哝:“我、我是来救你的......” 谈驹白:“……” 谈驹白象征性客客气气地谢过小霸王,黑着脸提溜走自家妹妹,“回府!” 谈樱被拎着小跑,不忘回头挥一挥手,眸光绵软灵动,可爱的不像话。 小霸王薄唇微不可察一勾。 转身时脸色沉了下来。 谈驹白回去,定会把他真实身份捅出来,只是不知小姑娘会是什么反应。 想到他在盛京的“恶名”,小霸王难得头大的揉揉眉。 谈樱怕乔装出府的事情败落,被祖父知道后关小黑屋,央求了一路自家哥哥不要暴露她的身份。 谈驹白脸很臭:“你以为换身衣裳涂黑脸,别人就认不出来了?” 谈樱蔫答答垂着小脑袋,很丧气:“哥哥,我错了......” “若让祖母和母亲瞧见你这副模样,顶会被你气晕厥!” “可是哥哥若不说,她们就不会气了......” 谈驹白被堵地梗住,哼了一声,立马又想到一件更为严峻的事情:“方才怎么回事,你如何认识那个外男?” 谈樱一直想逃避这个问题,没想到还是被逮住,刚想说出打好的腹稿,又被他接下来的话惊住。 “你幼时不是最怕那盛京小霸王,回回见到就哭,这次怎的如此相熟的模样,你们什么时候又见过面?” “……” 谈樱呆了呆,“小、小霸王?” 盛京的小霸王只有平南王府那一个。 可是他不是下凡历练的......虽喜爱看神话妖魔话本,性子又单纯些,可作为尚书府教养的千金小姐,谈樱哪里会傻。 当即反应过来,她被人戏弄欺骗了! 谈驹白眼睁睁看着她的脸由白转红,气鼓鼓的,像只蒸熟膨胀的小螃蟹。 “怎么了?” “我才不认识他!”谈樱声音闷闷。 郁闷又生气。 她只在四五岁时见过小霸王。 那年老平南王大寿前往平南王府赴宴,她年岁小性子腼腆偏偏又贪玩,只好跟着长她一岁的二房嫡姐一起活动,像条小尾巴似的。 后来和嫡姐走散,自己一个人在花园玩,碰到几个大孩子被狠狠欺负戏弄一番,当即委屈哭了。 小霸王便是在此时出现。 那时候小霸王被王妃养得白白壮壮,比同龄人都要高出大半头,一个拳头比大馒头还大,往地上一站像座小山,神情倨傲不羁。 他三两下就把欺负人的大孩子给收拾了,还踹飞两个个头比他还高的。 谈樱眼睁睁看着那两人被踹进湖,哭爹喊娘地喊救命,湖畔侍卫丫鬟们手慌脚乱的救人,只有小霸王淡定站着,还幽幽瞥了她一眼,朝她伸出那只揍过人的手。 当即没出息的被吓得嚎啕大哭。 听起来有点忘恩负义。 可是真得很可怕呀,正常一个七八岁的小少年,哪会有那种睥睨苍穹的骇人气势。 第二日母亲又带着她来王府道谢,见到小霸王,又被吓哭了。 至此之后,听到小霸王三字腿都要打打颤。 小霸王给的童年阴影如今淡去许多,因为小霸王早已成为众多世家子弟的童年阴影。 可是...... 兄长今日告诉她,那谪仙般好看的小哥哥,会将幽默风趣故事、乐于助人的小哥哥,居然是那小霸王! 谈樱如遭雷击。 天都塌了。 傍晚时分,院中石桌上又多了束花。 两支粉橙色月季。 是府中没有种过的品种。 路过时,她默默瞧了眼,只当没看见。 夜里,小霸王翻墙过来,环视一圈空荡荡的庭院,目光落在石桌上两支盛放的花朵,久久没动弹。 经不住诱惑,谈樱悄悄藏在景墙后,望着院中如松竹挺拔的身影。 忽觉心中涩涩。 她不知道的是,小霸王耳目聪慧,耳力极佳,早就知道她躲在那墙后。 一直望着他的方向。 …… 兄长和镇远侯府上二公子打架的事第二日被捅到了父亲那。 听说那镇远侯二公子从三楼掉下来摔断了一条腿,一个治不好可能留下残疾,这二公子走得是武将的路子,腿若是伤了还得了。 镇远侯夫人一大早带人过来兴师问罪,兄长被父亲叫走,听说现在还在前院跪着。 可是谈樱知道,昨日兄长分明是落得下风被揍得更惨的那个。 给镇远侯二公子致命一击——踹下他的分明是平南王府的小霸王! 镇远侯府不敢找平南王世子麻烦,又不肯吃闷亏抹了面子,只能找到尚书府来。 真是当他们尚书府好欺负了! 谈樱兀自气闷得在珑香阁走来走去。 谈驹白性子刚正,平南王世子名声在盛京再唬人,他既帮了他,谈驹白不可能过河抽板,把人平白牵扯进来。 镇远侯二公子摔断腿,纯属活该。 谈驹白不止性子刚正,平日里瞧着温和,哪想嘴还挺硬,祖父都伺候上家法,就是不肯人句错,就差把“活该”俩字吐在镇远侯夫人脸上。 谁不知道五皇子生母是镇远侯的嫡妹,镇远侯二公子自小跟在五皇子左右,而谈驹白从小是六皇子的伴读,两人是称兄道弟的关系,五皇子和六皇子私下不合,谈驹白也看镇远侯二公子不顺眼。 让他跟走狗道歉,不可能的事儿。 祖父虽是文官,可那家法伺候起来不是唬人的。 谈樱担心的不行,正拎着裙摆往前院走,抚萍急匆匆跑来了。 “姑娘!听说隔壁的平南王世子来了!” “世子一来,开门见山,说看不顺眼镇远侯二公子欺负人,便一脚把人踹下酒楼。” 谈樱怔住,就听抚萍激动道:“天啊,姑娘,奴婢只以为平南王世子生得凶神恶煞,哪想是那般仙人之姿,大公子本跪在地上痛得咬牙,见到他说话都蹦起来了呢!” “……” 这话听得,怎么好像哪里不太对劲。 后来谈樱才知道,兄长之所以蹦起来,完全是因为小霸王那句“镇远侯二公子欺负人”。 谈驹白觉得掩面被扫地了! 神他妈欺负人,他有那么弱鸡? 谈樱舒了口气。 本想打道回去,可又按捺不住好奇心,悄悄进了前厅,躲在屏风后,见一袭玄色锦袍,金冠玉带,姿容清冽宛如天人的少年郎立在堂中,三言两语将一场普通干架变成镇远侯二公子单方面欺负人,侯府夫人不止没有嘉言懿行,还帮二子仗势欺人。 直说得侯府夫人面红耳赤,无言以对,险些气出一口老血。 偷鸡不成蚀把米,镇远侯夫人道了歉,灰溜溜走了。 谈驹白沉冤得雪。 然而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他瞧见祖父看他和隔壁家小霸王的眼神变了又变,讳莫如深的让他都看不大明白。 那据说无恶不作目无尊长的小霸王,临走前还有礼有节地跟尚书府中在场的长辈作别,挥一挥衣袖,潇洒矜贵,不带走一片云彩。 “平南王府这位小世子,前程万里啊。”老尚书捋着胡子,一脸意味深长,垂眼瞥了眼自家不肖子孙,“多跟人家学学。” 向来嘴毒的老头子还会夸人。 夸得还是盛京恶名远扬的小霸王。 谈驹白很柠檬,挺着脊梁幽幽道:“是该学学他是如何一脚将人从三楼踹飞,还没叫人摔死。” “……” 老尚书胡子抖了抖,差点又想家法伺候。 …… 兄长平安无事,只受了些皮外伤,谈樱遣人去送膏药,便回了闺房。 等到傍晚,石桌又多了两束花型极美的月季,她忽觉心头那些雾霾被那天边绚丽晚霞一一驱散。 晴朗的照耀进日光来。 人都是会变的,昔日印象中的小霸王,和如今看到的不一样了。 她不能那般狭隘。 就给他一个机会,解释下为何要装仙人欺骗她! 小霸王如约出现在庭院中。 石桌临近有株海棠树,花开正盛,芳香四溢。 鲜艳如火的红色海棠花,衬着一旁月牙白锦袍的公子,梦幻优美的好似一幅不真切的画卷。 谈樱瞧了瞧身上的白色襦裙,莫名有点脸热。 她轻步过去。 未开口,他方先展颜笑了。 “我以为你今日不会来。” 谈樱微微赧然,鸦黑长睫轻垂,避开他的注视,复又鼓起勇气,装出一副生气的模样,质问:“你何故欺骗我?” “我没有。”小霸王很委屈,“我见你很高兴,一时便忘了澄清。” “……”谈樱怔了怔,脸不知为何更红,小声道:“那也不能欺骗我呀。” 显得她很愚昧似的。 “我跟你道歉。”他哑声开口,“要如何才能原谅我?” 前几日谈樱叫人在院中备了些地灯,此时暖黄色的光落在他脸上,柔和温煦,叫人看着心也不觉柔软。 一开始认为他是仙人的,分明是她呀。 若不是他长得好看,武功又高强,她怎么会产生这种想法。 可长得好看与功夫好,具是他身上的优点。 这如何能怪他? 谈樱抬眸,柔软的目光与他相对。 一时有点愣怔。 良久,她才找回一点声音。 “今日你帮了我兄长,我便原谅你是了。” 说着话时,还有些羞赧不好意思,逗得段修与低低笑出声。 他盯着小姑娘挽着的小发髻,下意识伸手在她头顶一摸,“这么轻易就原谅我啊?” 这下意识的小动作,让两人具是一愣。 谈樱红着脸,表情比他还慌张,歪头往后一避,慌忙站了起来。 一双大眼水灵灵瞪着他,小小跺了下脚,“段、段世子,男女授受不亲的!” 段修与本也有些不好意思,瞧见她这副模样,薄唇抑制不住的上扬。 有意逗逗她,“你昨日不是还唤我修与哥哥?你兄长既可拉着你回府,我为何不可以摸你的头?” 第235章 (四) 谈樱绞着帕子,讷讷道:“兄长是我兄长......和你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了?”他单手支着下颌,身形被月光勾勒的慵懒骄矜,话中带着笑。 “……”谈樱一时找不到言语。 最后憋红脸,只干巴巴说:“就是不一样!” 段修与扬起唇,也不再逗她,转而勾起其他话题,给她讲最近看得一本话本上的故事。 他讲:“地之所载,六合之间,四海之内,照之以日月,经之以星辰,纪之以四时,要之以太岁,神灵所生,其物异形,或夭或寿,唯圣人能通其道。” 谈樱听得津津有味,晦涩懵懂之处还要他仔细解释一番。临回房屋睡前才问出来,他原看的是那《山海经》,难怪里头的东西听起来那般荒诞不经。 谈樱问他借。 段修与许诺明日拿给她看。 一来一往,两人如此又相约见面了好几日。 只是月下会面,总有种欲遮还休的古怪意味,次数多了,总会被府中下人发现误解。 于是。 谈驹白发现,近来惯爱逃学的小霸王来书院愈发勤快,尤其特别爱往他这桌蹭,搞得周围同窗下学时都不敢同他一同走。 因为小霸王跟在他后边,大刺刺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 忍了三天,谈驹白终于憋不住,神色不虞回身瞪他:“段世子,你一直跟着我做甚?” 段修与和谈驹白同岁,月份上小两月,个子却要高半头。 下巴稍稍往上一抬,便营造出一股居高临下的气势。 “谈大公子,回王府的路就这一天。” 小霸王看着拽霸天,与他说话的语气倒是谦和。 谈驹白浑身的毛刺也跟着软了软:“……” 是哦。 平南王府就在他家隔壁。 既然无可避免要一同下学堂,一路上不沟通角落也恁奇怪,小霸王与六皇子关系甚好,谈驹白又曾是六皇子伴读,两人就着六皇子,还能聊上几句。 一来二去,盛京的世家子弟门都知道了。 震惊!礼部尚书府温润谦善的大公子和小霸王好上了! 与谈驹白搞好关系后,小霸王去书院没那么勤了,只是有空没空都会来尚书府找他。 特别稀奇的是,每次小霸王过来,他嫡亲的妹妹都正好在他院中。 一开始两人全程无沟通,到后面开始偶尔对话两三句,再到后来...... 谈驹白瞪着相对坐在窗边竹榻上执棋子对弈的两人,脸黑成锅底。 两个屁大点的少男少女,眉来眼去,言笑晏晏,如入无人之境,还是在他面前! 不!像!话! “段世子,这局我来。”谈驹白大步过去,夺走亲妹手上的白子,袖袍一挥:“阿樱,你去旁边坐着。” 谈樱茫然无措,有点不乐意:“哥,可是我还没有下完。” 谈驹白呵呵一笑,“你都下了几盘了,还没过瘾?若还想下,一会世子走了,我再陪你。” “……” 谈樱委屈巴巴。 谈驹白别的不说,棋艺倒是一绝,盛京四大才子之一的名头,可不是徒有虚名。 跟他下棋,她那叫找虐。 只好喊丫鬟搬了把椅子,坐在一旁看着。 谈驹白一落座,段修与凤目便冷了几分。 只是唇畔还挂着似有若无的淡笑,让人辨不出喜怒。 “驹白兄要和我下棋?”他道。 “一直听六皇子说世子棋艺高超,今日总算有机会切磋一番。” 段修与轻啜一口茶,漫不经心一笑:“和驹白兄切磋棋艺是我的荣幸,不过单论输赢未免枯燥......咱们下个注?” “……” 谈驹白眼角抽了抽。 升起一抹不详预感。 只是小霸王一副你若不赌我就不下的姿态,瞧着实在碍眼。 谈驹白对自己的棋艺很自信,祖父都下不过他,当即道:“三局二胜,堵什么?” 段修与神神秘秘:“一个承诺。” “……” 听到他们二人要对弈,谈樱兴奋地脸都红了,喊来抚萍上茶点点心。 下棋时,段修与一抬眼便能看到小姑娘拿着梅花糕,小口小口吃着,安安静静看他们下棋。 三盘过后,段修与一负二胜。 看着棋盘,谈驹白不可置信,心内五味陈杂。 他一直觉得不学无术胸无点墨的小霸王,居然下赢了他! 这三盘棋局后,谈驹白不止折了一个承诺,还对小霸王的印象产生巨大改观。 谈樱的脸却悄悄垮掉。 很想嘤嘤嘤。 她又被欺骗了! 方才他和她下棋,基本都是她赢。 原来竟是让着她! 临走前,趁谈驹白不注意,段修与偷偷拽住她的衣袖。 “你长得这般玉雪可爱,输给你是应该的。” 他声音又轻又酥。 谈樱怔在原地,两颊飞快晕上浅浅红晕,望着咫尺近前俊逸脸庞。 胸腔下的小鹿不受控制,跳蹿地惊心动魄。 小霸王的脸也红了。 只是在旁人察觉前,头也不回,施展轻功,连尚书府大门都不走,直接翻过几道墙消失在眼帘。 谈驹白震惊不已。 没过多久整个尚书府都知道,大公子近来痴迷武学,天不亮就去练武场练功,功课上也一点不放松,还常常揪着老尚书下棋。 某一日老尚书连输十盘,差点没气过去。 从此以后再也不肯跟大孙子对弈。 ko完老尚书,谈驹白又把盛京四大才子另三位相继约出来切磋,不赢个十盘不肯放人。 后来那三大才子大老远见到尚书府的车都要绕道走,生怕碰到那癫狂的谈大公子。 …… 盛京今年异常寒冷,方入冬,天气一下子冷下来。 谈樱畏寒,一到冬季如那冬眠的熊,轻易不肯出门。 听兄长说段世子邀他去别苑山庄赏梅,难得起了玩心,央求半天让谈驹白也带上她。 实则前一日段修与也提起过这回事,他本想主动跟谈驹白提起带她,谈樱怕自家兄长多想,自告奋勇举小手要自己讲。 谈驹白本就疼爱唯一的嫡妹,自然很好哄。 可谈樱要随兄长出门,二房的嫡姐也眼馋,祖母是二叔的亲生母亲,本就偏宠二房,对于儿子的嫡长女也疼爱的很。谈樱有的,不会少她一份,谈樱要随兄长去王府别苑,攀的可是大梁唯一异姓王平南王府,如此好的机会,她怎能让最疼爱的大孙女错过。 出门时,谈樱的马车便多出了一个谈晚笛。 谈樱与这位嫡姐的关系尚可,不多亲切,也没有过龃龉。 到郊外别院时,谈樱掀开门帘,一眼望到伫立在石阶上,肩披墨色大氅的少年。 凌厉眉眼与她相对,倏忽温软下来。 那张面冠如玉,俊美无涛的脸庞,不止愣住了谈樱,也叫谈晚笛一见倾心。 别院旁处有座山,这个季节半山绽着梅花,远远望去美不胜收,几人先逛了院子,又去爬后山。 爬到一半时,阴沉沉的天空忽然飘起雪来。 大朵大朵的雪花,比山道上的梅花要白。 段修与无声一笑:“看来我们今日是回不去了。” 天下雪,气温倒没有那般冷,再上山已是不可能,几人只能先折回山庄。 石阶被雪水搭的湿漉漉,很滑,怕谈樱摔着,段修与跟在她半步后,目光与她寸步不离。 谈樱只稍一回头,就能对上他的眼眸。 几次三番后,头也不敢回了,只将粉扑扑的脸埋在雪白的狐狸毛披风。 心头再度升起异样的、雀跃的情绪。 此次来别院的,还有六皇子。 六皇子容貌昳丽,只是年纪轻轻,是个面瘫脸。周身冷飕飕,看起来一点也不进人情。 一夕之间见了如此多“大人物”,谈晚笛有点发憷,同时升起一股自鸣得意之感。 能和大梁的皇子与唯一异姓王世子一同用餐,得此殊荣的,能有几人? 得意归得意,桌上一个两个都不是好惹的,谈晚笛规规矩矩吃着饭,时不时在谈樱说话时接上一两句。 六皇子瞧着是个冰块,而谈樱知道,那真是只是瞧着像冰块。 她可见过不少次六皇子被她闺中密友追着打的模样呢。 可惜今日阿旎不在。 外头大雪纷飞,冒然冒雪回京太过危险,谈驹白遣人捎了口信回去,今夜在别院小住一晚。 山庄极大,空房间多的是,用过晚膳,段修与叫人领她去住处,谈晚笛本就另一地,可她胆小,想跟她一起住,最后就随她去了同一个院子,分住相邻两间厢房。 冬日天黑的早,回廊也早早亮起灯笼,院中银装素裹,灯笼将朦胧雪景照得亮如白昼。 谈晚笛回厢房换了件衣裳,带着点心过来寻她。 两人聊了一会,她旁敲侧击着开始向谈樱打探小霸王的消息。 谈樱本没察觉她的心思,直到察觉嫡姐含羞带怯,提起小霸王时眼中流入零星倾慕之情。 心里忽然难受起来。 她不想和嫡姐谈论小霸王,好几次强行扭开话题,或顾左右而言他,或佯作不知。 等人走了,一张玉雪小脸耸拉下来。 晚笛姐姐为何向她打探世子的消息呀? 她又为何,一点都不情愿跟晚笛姐姐分享世子的事情呢? 谈樱心里很堵,蹙着秀眉,百思不得其解。 直到房门被轻轻一敲。 抚萍过去开门,惊呼一声:“世子。” 许是因在他的地盘,小霸王行事更为洒脱,无视抚萍震惊的脸,兀自踏步进来,在屏风前停下。 “外头雪小了些,可要出去走走?” 谈樱从屏风后探出身子,萦绕心头的那点不知名烦恼,在见到他后,刷地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笑盈盈点头,披上狐狸毛斗篷,小步跟在他身后。 夜色静谧。 碎雪漫漫。 踩着厚厚一层雪,脚下发出咯吱咯吱声,谈樱觉得很有趣,把干净如纸的雪地踩上自己的脚印,实在是太好玩了。 段修与默默地走,她在旁踩雪玩。 一路过来,灯光渐渐黯去。 只有段修与手中的灯笼散发着微光。 “诶?我们到哪里了?”她像是才发现,懵懂回头。 段修与却是问:“你冷不冷?” “不冷。” “不冷就好,我带你去看风景。” 段修与朝她摊开一只手,骨节分明,修长白皙,掌心透着微粉,那只手比她的大很多。 谈樱似是不解,红着小脸蛋看他,像是在问:你干什么呀? 他笑了笑:“前面路黑,不牵着你,我怕你摔了。” “……” 谈樱此时满脑子都是自小母亲、祖母让她书诵的《女戒》《女德》云云总总,又乱七八糟和她看得话本搅和一起。 那剔透眼珠动了动,落在他摊开的手上。 谈樱想,她才十四,还小,他才十六,也还小,大家都还小,隔着衣袖互帮互助牵一下手,在雪中相互支撑一下,应该无妨吧? 在段修与炙热的注目中,小姑娘缓缓抬起胳膊。 他微勾了勾唇,在她探过来前,疾速攫住那藏在披风下的小手。 软滑温暖,绵软的像身上的狐裘。 肌肤相触的一刹,似有末微电流蹿过,带起身体颤栗。 谈樱完全呆住。 反应过来后想抽回手,却被紧紧握着不放。 段修与轻咳一声,故作不以为意,低低道:“再晚就不美了,走吧。” “……” 头一次被除了兄长和父亲以为的异性触碰,谈樱犹如行走在云端,脚发软,脖子也软,手好像都不是自己的。 他带她迈了好多个台阶,踏进一间黑漆漆的阁楼。 别院山庄本就在地势高的半山处,阁楼虽只有五层,却足够眺望整个盛京。 一踏入阁楼高处的观景台,灯火点点古色古香的城池映入眼帘,白雪皑皑落景,远处万家灯火,景致美不胜收。 谈樱抬头。 那双黑曜凤眸盛满璀璨华灯,灿若星辰。 她不觉看痴,粉唇微张:“你的眼睛里,有好多星星。” 段修与眼一垂,微微遮住满目星光。 只是唇畔轻扬的笑,不吝于星光璨烂。 “我带你过来看美景,你却只说我眼里有星星?”他轻轻敲了下她额头,“你再看看,在我眼里的是什么?” 他弯下腰,脸凑的极近。 只要她往前挪小半步,就能碰到他高挺的鼻子。 谈樱傻乎乎,真的盯着他眼睛,认真看起来。 第236章 (五) 两个剔透乌黑的瞳仁。 映着小小的一个她。 身后所有的星星灯火,都沦为背景陪衬。 谈樱不自觉屏息,偷偷舔了下唇,磕磕巴巴后退两步,移开目光,手足无措望向别处。 她的脑袋里升起一个离奇的念头。 那个念头叫她懊恼,再也哼不出半句话。 小姑娘半张脸陷在雪白柔软的裘毛里,染着浅浅一层驼红,像盛放在雪中的梅花。 段修与抑制住嘴角上扬的弧度,手臂搭在凭栏处,往她那移了一步。 小姑娘害羞不敢说话。 可小霸王不是个薄脸皮的。 “这回看到清楚了么,阿樱?” 也不知哪天起,他也随谈驹白唤她阿樱。 以前不觉得,可今日这两只从他嘴中说出,谈樱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烫到似的。 胸腔灼地滚烫。 藏在衣袖下的两只手紧紧绞着,谈樱垂着小脑袋,就是不理他。 眼看她的小脸蛋烧得像个小火炉,段修与唇角忍不住再度上扬。 怕小姑娘恼羞成怒,他点到为止。 雪渐渐停了。 远处万家灯火一盏接一盏的熄灭。 段修与提起搁在一旁的灯笼,眸微垂,找到她的手,轻轻拢在掌心。 “夜深了,回去吧。” 谈樱点了下头,落小半步在他侧边。 阁楼很黑,台阶又长又陡,她仰头悄悄望着他隐在暗处的脸。 软糯蹦出两个字:“世子。” “嗯?”他分心瞥来一眼。 “世子真的和我兄长一般大吗?” 他笑了声,“怎么了?” 阁楼空旷,他低沉的声音极有空间感。 谈樱低头看着脚下台阶,闷声:“那为什么比我兄长还坏。” “……” 段修与扬起另一只手敲了下她小脑袋,哭笑不得:“我哪里坏了?再说,人坏不坏,和年龄有什么关系。” 谈樱咬着小嘴唇,不说话。 她说不出来他哪里坏。 可就是觉得他哪里坏坏的。 要不怎么会带她看雪景,又牵她手呢。 别人家的公子都不会这样,兄长更是个书呆子,除了下棋什么都不爱。 等临近她住的厢房,段修与松开手,谈樱在离去前,郑重其事道:“对!你是小霸王呢,从小就坏!” 话音落,一溜烟跑了。 段修与:??? 他具体到哪里坏了? …… 因为当面讲了小霸王坏话,怕被报复,谈樱翌日清晨眼神都不敢和他对上,直到回到尚书府,紧提的心才落下来。 当晚小霸王再度翻墙过来。 前一日的雪没化,他翻墙时不慎滑了一跤,谈樱恰好在院中,亲眼目睹小霸王四脚朝天,一头扎进下人扫在墙根的雪堆中。 她忍得好辛苦才没有笑出声音。 一向英明神武高高在上的小霸王难得窘迫,好几天都不肯再翻那道摔了他的墙一下。 没几日,宫中传来消息,皇后娘娘要举办生辰宴。 当今皇后育有二子,大皇子为嫡长,敦厚良善,德才兼备,只是身体不大好,日日与药为伴,六皇子性情疏冷,容貌最为出众,自小聪慧灵敏,极得圣上与皇后宠爱。 皇后虽不及贵妃荣宠不断,可圣上向来敬重皇后,每年皇后的生辰宴都会大办一番。 今年生辰宴有些不一样。 宫中四皇子、五皇子与六皇子年龄相差不大,大梁男子十六女子十四便可婚配,皇子们到了适婚年龄,皇后举办生辰宴也有相看世家小姐的意思。 可以想见,此番宴会,必将是争奇斗艳,尽态极妍之景。 当然也有不愿卷入皇家是非,正为如何避免被看中眼愁的绞尽脑汁的。 进宫赴宴那日,母亲沈氏一早赶来珑香阁,把犹在梦中的谈樱挖起来。 “阿樱可想嫁人了?” “……?” 谈樱被母亲如此直白一句,唬地呆住。 “啊?” 沈氏神态温柔,笑道:“今日赴宴,你可知皇后娘娘意欲何为?” 谈家是名门贵族书香门第,祖上世代为官,她祖父拜官礼部尚书,父亲而立之年就官至礼部侍郎,沈氏虽宠她,可也是按着世家宗妇的标准养她。 唯一的嫡女性子天真无邪,她平日不得不多多过来敲打。 谈樱揉着眼,懵懂摇头:“娘亲,今日莫非不是娘娘的生日宴?” “娘的傻姑娘,若真有如此简单,我何必一大早过来?” 谈樱继续懵懂,摇头。 沈氏满目怜爱,揉揉她白嫩小脸,“我家丫头如此貌美,娘真怕你被哪位皇子妃子瞧了去,只是咱们尚书府祖上立有规矩,谈家女绝不能嫁入皇族为妻,远离夺嫡纠纷,是以世代簪缨,屹立不倒。” 盛京适婚年龄的姑娘就那么些,再拎出才情相貌出众,又出生名门贵胄世家的,一只手都数的出来。谈氏一族又世代为官,朝廷关系弯曲曲折庞杂错乱,简言之,谈家的姑娘那是香饽饽。尤其谈樱的父亲谈绥,乃是圣上跟前的红人。 “前两日在普陀寺与贵妇娘娘相遇,我方拒了她好意,便是皇后的六皇子,那也是不行。阿樱,你可是自小订了娃娃亲的,这宴会你就权当去玩,不必忧心。” 谈樱随意点了两下头。 好一会反应过来。 震惊慌乱,“娘亲您方才说什么?!” 沈氏嗔她:“惊慌失措像什么样子,你先坐好。” “什、什么......娃娃亲?”谈樱一时间觉得天都塌了,险些哭出来,“娘,我不许你作数!我才十四,才不要定娃娃亲!” 许是觉得她这副模样有趣,沈氏还笑出声:“若是你这个年纪定亲,当然不叫娃娃亲。阿樱你可比你那几位手帕交幸福多了,当年你还在娘亲的肚子里,为娘都为你找好郎君了。” “…………” 谈樱张着唇,满脸写着:震惊!绝望!天塌! 沈氏仿若没看到,神情怡然贵雅,拍拍她的手:“今日好好梳妆打扮,虽不与皇后妃嫔的皇子相看,但娘亲要带你见见那小郎君。” “……” 谈樱一张小脸涨得通红。 纯属气的。 一向温柔大方的母亲,在娃娃亲这件事上,态度难得强势。 上马车赶往宫中时,她还小声抵抗:“娘亲,我不要定亲,你不要吓阿樱好不好?” 小姑娘撒娇又软又甜,发脾气也是软绵绵的,最后沈氏被闹得心都化成一滩水,临进宫时,说道:“娘亲知道你幼时怕他,可与儿是个好的,你前几日不还随驹白见过。” “……?” 不是。 娘亲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她是不是漏掉什么关键信息了? 谈樱脑子未转过弯,巍峨浩然的皇宫已在进前,有宫人前来迎接,沈氏和她分坐了两个不同的步辇。 谈樱不是第一次来皇宫,自然礼仪得当,宠辱不惊。 只是此次母亲还带了二房嫡姐谈晚笛过来。 从前祖母未扶正前,二叔是庶子,后来祖母抚正,二叔也成了嫡子,同是嫡子却还是与父亲有着巨大差别,父亲中举人时,他秀才还未考中。如今父亲官至二品侍郎,二叔受着祖上荫蔽,也不过是个七品文散官。 宫中宴请自然轮不到二房。 祖母念着谈晚笛年岁已长,便命母亲带她参宴,说不准就被哪家瞧中。 谈晚笛相貌不俗,颇有才情,谈家女的身份,择婿门第也不能低。 大大小小的宴会她参加过不少,进宫却是头一遭。 怕她紧张,或者无意中唐突了贵人,沈氏专门叮嘱谈樱,她不在时最好与堂姐寸步不离。 高一的师弟师妹提到他的时候,眼睛里都闪着崇拜的光,斯坦福啊,那是世界一流的学府,他的师兄竟然考上了。 高中的学习和生活还在继续,每天依旧被淹没在题海里,低头抬头间,试卷上就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文字。 班上偶尔还是会有人提起段修与,就连老师上课也会提起。 在很多老师看来,段修与去留学对他们来说是一种损失,毕竟以段修与的成绩,按照正常高考,成为单科状元又或者理科状元都是很大几率的。 陆诤旁边的位子一直空着,一直到期末考试结束。 期末考试结束后,谈樱从学校搬了出去,除了陆诤和然纱,顾清月也过来帮她搬东西。 过了几天,顾清月也走了,谈樱也过来送他。 她说:“等我以后生病了,我就去找你看。” 顾清月蹙了蹙眉,“别乱说话,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能生病。” “嗯,好。”谈樱看着他说:“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 “当然。” 顾清月叫的车到了,谈樱帮着他一起把行李放进车尾箱,他上了后座,摇下车窗对她摆了摆手,“回去吧。” “嗯。” 车子启动,谈樱看着远去的车,有点伤感,又忍不住为他高兴。 对于离别,谈樱已经看开了,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始终都要离别的,就算不是现在,五个月后的高考,也会各奔东西。 只是接下来的那五个月,她会比较孤独。 谈晚笛问:“我们班多少个人不去?” “一共有三个,佳宇因为不舒服所以不去,还有一个是谈樱和段修与。” 特点很震惊,“段修与也不去吗?” “嗯。”张明月说:“他不去我倒是不奇怪,他看起来就像那种不喜欢这种活动的人。” 谈晚笛却很失落,要是段修与不去,她去了看不到他就不好玩了。 就在大家讨论地很热烈主题公园一日游的时候,晚自习,班主任的一席话浇灭了大家的热情。 她从班长口中得知他们最近策划要去主题公园一日游,而那个主题公园的一些游乐项目都是属于冒险刺激类的,她作为班主任有些担心,所以就特意趁着晚自习跟大家说清楚。 “说实在的,我其实不建议大家去主题公园,第一个,不安全,游乐设施最近几年频繁出事故,我不希望大家为了一时的刺激去冒险。第二个,消费很高,我看了班长给我的跟团信息,虽然费用198,但是里面需要消费的还有很多,这对于高中生来说,是一笔不小的开销。如果大家真的想搞搞班级活动,我还是建议选择近一点的地方,大家聚一聚就好。” 当晚,由于班主任不同意,去主题公园的计划就取消了。 最后经过讨论,还是决定去爬山和烧烤,爬山不用钱,烧烤可以用校运会的奖金,大家也不用另外交钱了。 听到这个消息,谈樱还是很高兴的,这样的话,她就能参加这一次的班级活动了。 特意发现,自从和陈珊说清楚她们两个不适合做朋友之后,陈珊就连正眼也不愿意看她一眼,学校里遇到,谈樱礼节性地对她微笑,她也会冷着脸。 这个转变,似乎是在意料之中,谈樱被她冷漠了几次之后,也不再主动打招呼了。 但是,她隐约觉得,陈珊他们宿舍的人看她的目光都变得奇怪,与其说是奇怪,还不如说是有点讨厌。 谈樱回想了一下,过去这几天她有没有做了什么让大家讨厌的事。 在饭堂排队的时候,在她身后排队的是同班的徐辉,他拍了拍顾溪的肩膀,谈樱回过头。 徐辉压低声音问:“谈樱,你跟我们学校的周主任是什么亲戚?” 特意有点莫名其妙他为什么会这么问,学校的周主任是她继父周伟宏的堂弟,跟她并没有直接亲戚关系的。而谈樱能够不通过中考就来这一所高中,是因为周伟宏动用了这一层关系。 她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潦草说了句,“也不算亲戚吧。” 吃了饭洗了澡回到教室,坐在她前面的两个女生原本在讨论什么,看到了她,就做贼心虚地不再说话了。 谈樱没理会,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 她翻出了从张云海那里借来的漫画,看了半小时,然纱才回来了。她的头发还没干,湿哒哒地垂在肩上,她坐下后用手拨了拨头发。 陆诤用书拍了拍她,“然纱,你头发上的水都甩到我书上了。” 然纱抽了一张面巾纸给他,“喏,擦擦。” 陆诤接过纸巾,“我说你头发怎么不擦干,这种天气很容易感冒的。” “太赶了,没来得及,我衣服都没洗。” 谈樱看了看她,“怎么这么晚?” 第237章 两人大眼瞪小眼,一个垂眸,一个仰脸争执老半天,还是有宫女往这处来,谈樱敛起神色,闭上嘴,瞠他一眼,先规规矩矩走了。 那窈窕蹁跹的身影,好似镀了层浅淡火苗。 段修与收起漫不经心的姿态,隐去唇畔笑意,落她一小段距离跟上。 回廊悠长曲折,谈樱在折弯处巧遇了那岳国公府二姑娘,两人不熟,只淡淡相视一笑,行了一礼,擦肩而过。 关于小霸王提议的到他府上弹琴,谈樱并未往心中去,散宴时谈晚笛和她与母亲一车,也寻不到机会再问母亲讨小秘密。 第二日,谈驹白臭着脸过来,问谈樱要不要同他一起去隔壁王府做做客。 之前下棋下输,欠了小霸王一个约定。 今儿一早,那厮过来找他,居然把这个珍贵的约定用在叫他嫡妹一同拜访王府上! 一听就没安好心! 这盛京问他打探嫡妹消息的公子哥能从尚书府大门口排到城墙那去了,敢如此明目张胆利用他这个做兄长的,小霸王是第一个。 想到一头恶狼明目张胆的觊觎他的宝贝妹妹,谈驹白气得当场差点把重金淘来的古砚台给砸了。 “哥哥,你让我和你一起去平南王府?”谈樱惊讶反问。 谈驹白内心在做最后一缕挣扎,沉着脸说:“过会儿我随你和母亲说说。” 平南王府就小霸王一个独苗苗,平南王府未曾纳妾,只王妃一人,连个庶女都没有,谈樱一个世家小姐无缘无故过去,怎么听都不合礼数。 谈驹白坚信母亲会拒绝他的提议,若是母亲阻止,就不算他违约。 他依然还是个言出必行的君子! 谈樱乖乖跟着谈驹白去母亲的沁水苑。 沈氏眉开眼笑,“去罢,好好玩,不过不能空手去,我叫杜嬷嬷去库房拿点礼品打点。” 谈驹白:“……?” 不是。 母亲怎么就同意了?!! 从沁水苑出来,谈驹白脸色更黑了。 谈樱乖乖跟在他身后,满脑子想的是,也不知王府有没有古琴,那古琴可好用? 到了平南王府,谈樱见到了美若天仙的平南王妃。平南王妃与沈氏幼时便是手帕交,平日里也经常走动,谈樱见过王妃很多次,小时候常常被王妃抱在怀里逗乐。 见到王妃,如同见到自家远嫁的小姨,自然不会太拘束。 小霸王把谈驹白骗到一片有阵法的密林,趁他焦头烂额破关卡找出口的功夫,把谈樱拉到他的院子。 如愿以偿听了半个时辰的古琴独奏。 谈樱后知后觉发现兄长不见了,问他寻人。 段修与神秘一笑,暗地派暗卫去密林把谈驹白弄出来。 谈驹白在寒风中被冻成狗,不但被蒙在鼓里整,还被小霸王无情戏谑:“让你乱走,迷路了吧,愚蠢。” 谈驹白:…… 谁来帮忙撕烂这厮的嘴! 有了拜访王府这一回,礼尚往来,第二日王妃便带着小霸王亲自登门拜访。 在厅堂坐着听母亲与王妃讲话时,谈樱再迟钝,也嗅到了几丝不同寻常。 王妃望她的眼神,赤、裸裸地像在瞧自家亲闺女。 母亲望小霸王的眼神,明晃晃地比瞧兄长还热切。 几个脑回路下来,谈樱看小霸王的眼神,也别别扭扭,奇奇怪怪起来。 同时,心脏深处涌起一抹不可言说的娇羞之意。 只有小霸王,坐在她旁边,姿态一如既往的骄矜,看她的眼眸一如往常的黑亮深邃,带着浅浅笑意。 没几日,盛京有谣言传出,平南王府愈与谈尚书府结亲。众人为之哗然。 平南王在大梁是何样的存在? 平南王手握军权,封地万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备受百姓爱戴,圣上见到了都要谦让几分,虽手握军权,平南王并不拥兵自重,一片忠胆赤城之心,更何况圣上当年夺嫡成功便是借助平南王之势。 而平南王又仅有一子,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小霸王自小便是万众瞩目的存在,饶是平日里跋扈不羁,可平南王世子偏又样样出挑,单就平南王府的背景家世搬出来,已是盛京的香饽饽。 平南王世子早就被不少贵勋世家视作囊中之物。 当今并未立太子,贵妃盛宠,所出的四皇子备受皇帝宠爱,皇后虽有二子,可嫡长大皇子体弱多病,六皇子虽荣宠不断,但又不能越过嫡亲兄长去,因此朝中势力暗涌,站队的那些,无不想拉拢到平南王府此大助力。 若真如谣传那般和谈尚书家连姻亲...... 朝中各官都该掂量掂量了。 大人的事由着大人去操心,舒旎见到闺中密友时,满脸写着八卦好奇。 “阿樱,我听说平南王府有意和你家结烟亲,可是哪一位姑娘?” 谈樱面颊咻地红了,支支吾吾。 舒旎掐指一算,谈府和段世子年龄相当的,也就她和她堂姐了呀。那二房的出身哪里有谈樱这长房亮堂。 能配的上段世子身份的,非谈樱莫属。 舒旎瞪大眼:“阿樱,真是你啊!” “八字没一撇呢,不要听外头胡说。”谈樱拒绝不是,点头也不是,毕竟家里头并未把这种事放明面上说过。 可她觉得,她与阿旎关系好,有些事瞒着未免不够义气。 谈樱轻声把她的小秘密分享出去。 舒旎惊呼不断,满脸吃到八卦的餍足笑容:“哇!世子居然和你有娃娃亲!你是不是诓我?哦不可能,阿樱怎么可能会说谎话骗我!可是你若真和小霸王成亲,小霸王那么凶,你岂不是要每天被他欺负?” “……” “他那么会打架,不会以后连你也揍吧?!” “……” 谈樱小脸异常严肃。 完全没觉得小伙伴在开玩笑。 因为她也深刻思考过这个问题。 舒旎神秘兮兮,勾了勾小指,凑在她耳边,偷偷分享以前听到的小道消息。 “阿樱,段世子生得那般好皮相,盛京喜欢他的姑娘可不少。听说段世子有日在街上,被来访大梁的西戎公主瞧见,惊为天人,竟胆大妄为的扯段世子的玉带!当场被世子折断了手,若不是使者出面,恐怕那公主小命都不保!” 舒旎描绘的栩栩如生,仿佛亲眼见过似的:“那西戎公主未免恬不知耻,那时段世子不过十五,比她还小上两岁呢!” 谈樱掩唇震惊,听到西戎公主扯玉带时,心底咻地冒出点点涩意,来不及细想那涩意是谓何物,舒旎继续说道。 “自那以后,哪怕是宫里觊觎段世子的公主都收敛了些,不敢再有人随意与他攀谈搭话。只除了一人。” 谈樱下意识脱口:“谁?” “我偷偷告诉你,不要声张出去哦。” “嗯!” “那人,便是岳国公府的二姑娘。”舒旎声音压得更低,“我亲眼瞧见,段世子曾和她在湖畔长亭相谈盛欢。” 谈樱睁大眼,张唇话还未说,后头突然传来幽幽男音。 “哦?舒姑娘倒是说说,我在哪处如何与人相谈盛欢了。” “……” “……” 场景一度尴尬。 亭内落针可闻。 直到舒旎扭头看到来人的脸,惊叫一声丢掉谈樱蹿出老远。 “世子你别误会!我可没有说你坏话!哎呀,我肚子突然好疼欸!秋鸳,快随我找茅厕!” 谈樱:“……” 谈樱:“……” 谈樱不敢直视来人,磕磕巴巴说:“我、我也......” “哦。”段修与冷冷吐出一个单音节,伸指点了下她光洁的额,“你也想找茅厕?” “……” “不如我带你去。” 谈樱悄悄往后迈着小步子,满眼写着:不好意思,打扰了,我这就走。 刚逃两小步,后颈衣领就被揪住。 段修与都气笑了:“你跑呀,看是你跑的快,还是我劲大。” “你你你你......!” 他冰凉指尖穿过衣领,触碰到她温热的后颈。 还似有若无抚了下。 电流肆虐。 谈樱被他的无耻彻底惊呆了。 脚像生长在原地,僵硬着小身板一动不动。 段修与觉得她这样很好玩,指尖移动,轻轻勾起她的小下尖巴。 肌肤相触带起的异样感,让小姑娘慌张茫然,表现在外面,便是两眼一红。 哭了。 段修与:“……” 这下慌张的人换了对调。 “你哭什么?我又没欺负你,小哭包。”他慌慌张张找出帕子,不甚熟练地替她擦眼泪。 谈樱别开头:“你就有欺负我!呜呜呜,我才不要以后被你揍!” 段修与啼笑皆非,方才她们的对话,他一字不落全听到了,当然知道她在表达什么。 他弯下腰,与她平视,勾唇笑:“我什么时候揍过你了?” “你欺负我!” “那我让你欺负回来好不好?” “我才不像你那么坏呢。” “嗯,阿樱最好了,我以后再也不欺负你,你不哭了好不好?” 谈樱嘤嘤嘤,吸着鼻子,抬头看他,一字一顿:“世子是个骗子。” 小姑娘眼眶红红,鼻子红红,其他地方白嫩嫩的能掐出水,梨花带雨,煞是可爱。 段修与想,若是骗能把她骗在手心捧一辈子,那他甘愿做个十恶不赦的大骗子。 他语气很温柔,极尽耐心:“我不骗你。我若是骗你,我就是猪。” 谈樱:“……” 用一本正经的语气说出这般弱智的话,也就小霸王了。 这弱智的表达方式怪管用,谈樱破涕为笑,拿手帕捂脸,害羞的不敢看他。 段修与揉着她发顶,也跟着笑:“走,我带你去醉风楼吃烧鸡。” 谈樱不哭了,可心里还是不大高兴。 她努力去想不高兴的点,走到半路时悄悄问:“世子,你也会带其他人吃烧鸡吗?” 段修与唇角勾了勾。 满盛京的小吃货,他就寻到这一个,还能带谁去吃? “我只带盛京最漂亮的姑娘去吃。”他顿了顿,“只有阿樱最漂亮。” “……” 谈樱长这般大,没碰过第二个比小霸王还直白厚脸皮的家伙。 等走到酒楼,脸蛋已经红成了个小苹果。 可藏在心底的喜悦像发了芽的小花,一朵一朵往心外绽放。 那时她还不明白情为何物,在浅薄的人生经历里,只以为他是个如兄长一般,又特别的存在。 见到小霸王,她会开心,会笑得比平日多。 见不到小霸王,她偶尔会沮丧,会有那么一点点想念。 在她眼中,都不过是一点点罢了。 盛京今年的冬日极冷,光是大雪便下了好几场,听说南方也是大雪连绵,不胜其扰。 没多久,便听说南方某些城镇闹了雪灾,各郡城有不少可怜人冻死在外,事情让圣上多为忧思,朝中特地派遣了官员去南边赈灾,其中就有谈樱的父亲。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北疆几个游牧小国开始蠢蠢欲动,前几日在边境一城烧抢掠夺,边疆情势告急。 在此番内忧外患的情形下,平南王被委以重任,整兵千万北疆镇压平乱,平南王世子也主动请缨,准备随父征战。 因战况危急,平南王连除夕也来不及过,择日准备出发。 谈樱听到消息时正在屋中作画,狼毫笔狠狠一抖,画尽是毁了。 战场她未去过,也从未见过,可怎么也知道战场危机重重,兵荒马乱,刀剑无眼,流血浮丘。 小霸王却主动随父征战。 其中险恶,岂是单看想象能勾勒出的? 出发的前一天,小霸王在石桌上放了两束梅花,夜里再度翻墙过来。 谈樱裹得很暖和,早早坐在石凳上等着。 “明日一早我便要去北疆。”他脸上还挂着那抹漫不经心的笑,在她旁边坐下,“一去至少一年半载,更久或是三两你。” 谈樱默默听着,心里莫名很难过。 又听他说:“阿樱可会想我?” 谈樱抬起头,借着月色静静看他。 她从未如此认真的看过小霸王这张脸。 今夜细细一瞧,好似比头一次见他从天而降落在她眼前时,还要俊逸好看。 谈樱莫名有点鼻酸,顾不上害羞,很认真一点头:“会想的,世子。” 段修与唇畔漾起,笑容昳丽,凑近在她耳边,轻声又坚定的说:“阿樱,等我回来娶你为妻。” 第238章 (八) 对上那双清澄干净的眸,谈驹白张张唇,满腔话语堵在喉口,上不去下不来。 最后,他温和的揉了下她发顶,坚定端肃道:“这件事兄长绝不会让你受任何委屈!” 谈驹白走时,谈樱还云里雾里的。 心里隐隐惴惴不安。 直到舒旎晚些来府上寻她,义愤填膺地把事情梗概说了遍。 “那岳二女扮男装去了边关到了大军驻地时已经被四皇子知晓了身份,岳二赖着不肯走,四皇子只好让她继续乔装成他的侍卫。 有日世子和两人皇子一行私访边关某镇,遇到了一波突厥乔扮的刺客,敌众我寡,据说场面极其惊险,那岳二不知怎么回事,许是见段世子深陷危境,竟飞扑上去生生替世子挡了一剑,掉进楼宇下的河水中,段世子不能见死不救,当即下水把她救了出来。 听说、岳二掉入水中时,衣物不知为何被水流冲掉,几乎***......下水救人难免会肌肤相贴,岳二又替他挡了一剑,伤势颇为严重,岳国公夫人认为段世子既与她肌肤相亲,理应负责。” 听到这,谈樱揪着帕子,笑容一点点敛去。 舒旎握住她的手,磨牙霍霍,“这是我从六皇子那听到的。可我却觉得挡剑救人没那般简单,岳二好心机,为了和段世子沾上关系,苦肉计都舍得使!” 谈樱秀眉紧促,嘴唇微微发白:“若真是如此,事情便不好办了。单只为了那名节,世子都不得不负责。” 舒旎:“事情的发生远在边关,若当时在场的人不声张,谁会知道这一茬?若不是岳国公府有心碰瓷,怎么可能会到如今人尽皆知的地步。岳国公府选择了不是两败俱伤就是共利互惠的方式,不就是想逼段世子认下这亲事?他若不认,少不了被指责冷酷无情,重则被言官弹劾,把胜仗归来的平南王府推到刀尖浪口。” 谈樱忧心忡忡,见到段修与后的满腔喜悦,被这荒唐事冲淡了不少。 她等了两年,拒绝多少世家公子抛揽的橄榄枝,一心向往远方征战的心上人。 本以为会等到一个美满结局,哪想会出此波折。 她想知道,世子想如何解决这件事。 若是、若是...... 舒旎看出她心中所想,长吁一声:“阿樱,若段世子真要娶那岳二,至少会是侧妃之位。那小蹄子心机深,手段又厉辣,别怪我直白,你这性子,哪里会是她的对手?再说,谈伯谈婶自小娇宠你,哪舍得让你受这份气。” “我知道。”谈樱点点头,有些沮丧。 父亲母亲恩爱非凡,院中连个通房都无,此种氛围熏染之下,她自有嫁人意识时,择婿的第一条便是房中无侍妾。她并不担心会不会被外人说成善妒,她只看到,母亲和父亲感情慎笃,他们大房温馨和睦,只要快活,何必在意世人的眼光。 她从未和段修与讨论过这一点,但平南王与平南王妃是盛京出名的鸳俦凤侣,府上无侧妃无良妾。 在相似的氛围中成为,她以为,世子和她是一样的。 曾经对于未来与婚姻报有多美好的幻想,谈樱如今就有多失落。 …… 是夜落雪,她立在庭院中,默然赏着树梢上的一剪梅花。 脚边薄薄一层雪,忽而覆上一团阴影。 “阿樱。” 段修与将她拉近怀中,紧紧抱住,脑袋埋在她肩窝处,冰凉的脸庞蹭着她半边侧脸。 在她说话前,他闷声开口:“我知晓你生我的气,可你先听我解释。” 谈樱小手往他腰侧探了探,两手相扣,也轻轻环抱住他。 “我没有生你的气。”她嗓音轻柔,没有半点怒气,“可是你昨日回京时,应该先同我知会一声才是。” 段修与眸中划过厉色。 他哪想到,岳国公府会先发制人来这一招,当真打他个措手不及。 “是我思量不周。”他挺直腰,垂眸盯着她的脸,眸底尽是不加掩饰的怜爱,“但我并不想让你知道这种事,阿樱,此生我会娶的只有你,唯独你。” 幼时娘亲常在他耳边唠叨,两岁时就给他寻了个小媳妇,软软绵绵,分外好看,小姑娘刚出生时,他还欢喜的抱着她不肯撒手,只是当时年岁尚小,不记得这一回事。 后来从边关回盛京,初见花园中小小一团棉花糖似的小姑娘,正被几个大孩子欺负,他心中恼火,当即下手狠狠收拾了那几个小公子哥,却把小棉花糖吓哭了。 下人唤她名字时,他方知道,原来那哭得惨兮兮的棉花糖就是他未来的小妻子。 他绞尽脑汁的想接近她,可小姑娘一见到他就会哭,为此他苦恼不休,后来便不曾故意在她面前出现。 直到那日,他突发奇想,想尝尝她院中被盛传滋味好的葡萄。 长到后的小姑娘,脑子不是很灵光,想他小霸王之名威慑四方,最后居然是靠着一张脸把小姑娘骗到手。 阿樱好不容易才喜欢上他。 他怎能让到手的小媳妇平白飞了? …… 谈樱小脸微红,避开视线落在他喉结处,“你...你真的看到她的身子了吗.......” 声音越来越低。 段修与脸却黑了黑。 咬牙:“没!有!” “哦。” “要看,也只看你的。” “……” 他呼吸全呵在她颈边,本来严肃低沉的氛围,被他三言两语搅和地又冒气粉红色泡泡。 谈樱拼命稳住乱窜的小鹿,保持镇定:“那此事世子要如何解决?毕竟岳二姑娘救了你。” 段修与冷嗤一声。 对于岳知非没头没脑扑过来挡刀一事,他当时只以为这姑娘有病。见她挨了一剑落水,旁人都在混战中无暇顾忌,只能他下水救人。 等到那伺候岳二的丫鬟口口声声喊他复杂时,他才顿悟。 对方拿苦肉计讹他呐。 “我上阵杀敌都无需人挡在我前头,只一场刺客偷袭,犯得着让一介女流替我挡刀?” 他大掌落在她脸侧,轻轻挲了挲,“不是我自负,就算没她挡,那人也伤不了我分毫。” 谈樱睁着眼,似乎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 谣言传来传去,原来竟是岳二算计了世子。 这得多深的感情,才不惜搭上自己的性命堵这一回。 谈樱的脑回路显然有点奇怪,只酸酸道:“看来岳二姑娘,对世子用情匪浅。” 段修与:“……” 他勾起她下巴,勾唇:“那你呢?” 谈樱眸子弯了弯,“若我和世子在一起,肯定是你替我挡剑啦。” 段修与被她给气笑了。 又听她继续说,“你若挡不住了,我再替你挡。” 软软一句,犹如百炼钢化指柔。 段修与被哄得心花怒放,弹了下她额头:“小傻瓜,我若挡不住,你还能挡住?应该跑才对。” “我又跑不快,还不如提你挡剑呢。” 段修与低低扬扬的笑。 两人依偎在纷纷洒洒的雪花中,低低哝语,直至深夜。 临走前,段修与捉住她的小脸,轻柔在她唇上印了一吻。 浅尝辄止。 此前他们顶多是抱一抱,如此亲密接吻却是头一遭。 谈樱头重脚轻往房里走时,晕晕乎乎还摔了一跤,逗得段修与忙上前搀扶,哪想动静太大引来了巡夜的侍卫,幸而他溜得快,不然就是一出乌龙“捉.奸”了。 国公府逼亲平南王府一事闹得沸沸扬扬,岳知非舍掉贵女颜面也要嫁给平南王世子的故事,不知何事传成农夫与蛇的故事,百姓们纷纷赞颂岳二姑娘舍己为人的高尚品德和满腔痴情,痛斥平南王世子无情无义无担当。 恶劣名声几乎要将平南王世子征战沙场的功勋盖去。 谈樱仿若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看小话本。 母亲和父亲皆来珑香阁探望过她,见她气血红润,活泼可爱,心中甚是欣慰。 沈氏甚至怀疑,阿樱这般不在意,或许是并不在意与平南王世子的娃娃亲。 若真如此,过了生辰阿樱将十七了,再不把婚事提上日程,她如花似玉的姑娘就要成大龄剩女了! 谈驹白倒十分关注事情的走向,时不时就过来回报下军情。 朝廷上难免会有政派之分,好巧不巧,尚书府历来与岳国公府分侍两派,简单说就是政见不大和,他们父亲是吏部侍郎,岳国公的外家何家家主也在吏部任左司要职,眼看时任吏部尚书的杨老马上就要衣锦还乡,尚书之位在两派眼中都是香饽饽,鹿死谁手有待博弈。 谈府若是与平南王府结亲,岂止是如虎添翼,那是天生掉馅饼的大好事,尚书之位无疑了。 正派斗争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谈驹白声情并茂的总结:“就是为我们谈氏宗族的利益,这亲事都不能让岳国公那些人得逞!” “……” 谈樱嘴角抽了抽。 兄长果然是大人了呀,用大人的思维思考事情,果然复杂的令人头大。 不够这时如何的乱,谈樱稳如泰山。 最差最差的结果就是世子不得不娶了岳二,若真是如此,到时候再伤心难过也不迟。 至少现在世子一颗心都在她这,而且是真心实意为着他们的婚事奔波着想。 她能安逸的闲在家坐享成果,已经很幸福了。 不过这份安逸没维持几天。 岳二姑娘找上她来了。 谈樱收到约见的帖子时,小小惊讶了一下。 这帖子使得旁道来到她手中,父母兄长并不知,想来岳二知道,帖子若是走正常途径,肯定倒不了她手中。 她其实也想跟岳二见上一见。 使了与舒旎相约的解开,谈樱带上两个大丫鬟坐马车出了门。 正值年关,虽寒冬腊月的,街上行人却不少,多是出来置办年货。 到了见面的地方,谈樱任抚萍扶着下车。 若是春夏时,这一片绿柳茵茵鸟语花香,亭厝碧湖的,景致颇为怡人。这时节来,周围树木多是枯竭,湖水上漂着浮冰,瞧起来萧瑟冷清。 谈樱看到湖畔的八角亭晃着两道人影,其中一袭湖蓝锦裙样貌清丽的,正是那岳二姑娘岳知非。 谈樱打量岳知非时,岳知非也在打量她。 世人皆道谈二姑娘颜色好,一颦一笑温柔雅致,容若冰玉,神光照人,不可正视。 她往往嗤之以鼻,只觉那谈二空有美貌,气质再仙又如何,不过是尚书府精心制作的一个花瓶罢了。 若论颜色,她觉得那长相单调无味的谈二还逊色她几分。 可皇后生辰宴上那一曲,谈二姑娘艳惊众人,后来又有谈二饱读诗书、知书达理的才女名声传响盛京,险些要压过她盛京第一才女的名头。 不少贱蹄子在她跟前冷嘲热讽,说道谈二姑娘只是不争,若谈二热衷参与盛京的各项花宴诗会,第一才女的名头如何也落不到她头上。 岳知非一向眼高于顶,自傲清高,怎能容忍他人这般议论,偏她又不能真把谈二拉出来一较高下,论定那第一才女的名头。 岳知非不自觉中将谈二恨上,哪曾想天意弄人,她们竟心仪同一个男人! 谈樱翩然走进亭子,岳知非也敛下眸中狠色。 两人互相行了一礼。 岳知非开门见山,直接将自己处于受害者的角色,缓缓道:“谈二姑娘想必也听到了京中传闻,今日约你出来小见,正为此事。边关一行,段世子身现危急,是我挺身而出替世子挡了一剑,复又落入河中,世子救我而出,该看的不该看的,该碰的不该碰的,不必我说,谈二姑娘定然清楚。事关闺誉,世人又狭隘,我既与世子有了肌肤之亲,理当随了他。” 说到这,她顿了顿。 见谈樱面无表情,脸色不大好看,嘴角不易察觉的扬了扬,“听闻世子与你有娃娃亲,为此甚为苦恼。既然是口头婚约,解决起来也不会太麻烦,可世子有情有义,执意要与你结亲,对此我没有异议,只是三妻四妾人之常情,谈二姑娘想独霸世子一人,未免自私狭隘了些。我今找你来,只是想与你商议一翻,论身世,国公府足以力压尚书府,正妃之位当非我莫属......” “可既世子先与你有口头婚约,后与我有肌肤之亲,我愿暂退一步,正妃之位给你,侧妃归我,你看如何?” 第239章 (九) 寒风凛凛,今日又是阴沉沉的阴天,谈樱披着厚厚的貂毛斗篷也觉得冷。 在听过岳知非的话后,周身倏地热起来。 滚滚烈火烧在心口,若不是教养好,她早一巴掌上去了。 好一番言之凿凿的言论! 这岳二当真好样,二女侍一夫都能被她说得大义凛然,更枉论那句“该看的不该看的,该碰的不该碰的,不必我说,谈二姑娘定然清楚”。 谈樱唇瓣抿了个优美的弧,笑容淡雅清冷,“岳二姑娘果真如传闻那般旷达大度,为世子与清誉,竟甘愿与人为妾,谈樱自愧弗如。” 岳知非脸色变了变,“与人为妾”像是刺痛某处,眸底飞快划过狠意。 谈樱这般冷嘲暗讽,傻子都能听出来。 她莲步轻迈,往岳知非面前走了两步,眸光清灵,浅浅一笑尽态极妍,“只是岳二姑娘,你所言所语怎却和世子与我所说的不一样?所谓挡剑救人,不过是你自作多情的苦肉计,世子心性善良才落水救你,凭什么世子救了人,反倒还要为你这个落水者负起责任? 姑娘你才情绰约,自有良人,再心悦世子爷不必如此,我与世子两情相悦、青梅竹马,早已不容他人插入。请你不必白费心思。天色不早了,恕我不奉陪。” “你......!” 岳知非又惊又怒。 外人皆道谈家二小姐温柔娴雅,与世无争,谁想会有这般嘴皮子,句句刺人心,无不狠毒。 她当谈二不过是只小白兔子,感情实则是只披着绵羊皮的狼! 惊怒之下忘了拦人,岳知非眼睁睁看那抹窈窕疏影出了八角亭,走到湖上的木栈道。 恶念瞬时升起。 岳知非会武,知晓人体穴道薄弱之处。 谈樱走到木栈道中央,两个膝盖窝处蓦地一疼一麻,走在身侧的丫鬟之一的抚芷痛呼一声,身躯不受控制的朝她压来。 噗通—— 巨大的落水声伴随着尖叫,让浮冰的湖面热闹起来。 岳知非心满意足的看着落水的人,择另一条小道消失的无影无踪。 不是说她落水是自作多情么,她就让谈樱这个贱婢也常常落水的滋味! 数九寒天,天气极冷,湖水大半都结了浮冰,这般不要命的掉进水里,不死也得去半条命。 谈樱沉下水时,寒凉袭击四肢百骸,冻得浑身颤栗如抖筛,冬日衣裳厚带着身体不断下沉,溺水的恐惧几乎要将理智吞没。 抚萍被这一变故吓得脸色青白,她家姑娘受抚芷连累跟着一起掉进湖,抚萍不会水,当即哭着呼救,先从近旁找了根竹竿来。 一番折腾下来,闹出不小的动静。 谈樱在尚书府千娇万宠的长大,身子骨虽不算差,却也娇弱,这种天气落水,又在湖里泡了那般久,寒气入骨,高烧两天未醒。 段修与得知消息从宫中冲到尚书府时,整个人煞气凛冽,忧心如焚。 抚萍正哭着跪在院中向沈氏解释事情原委。 “岳二小姐与姑娘相约见面,姑娘说完话后带我和抚芷离开,走到木栈道时抚芷不知为何突然栽倒,姑娘走在前面一时没躲开,跟着一起落人水中。夫人,是抚萍失责,没照顾好姑娘,请夫人责罚!呜呜呜呜......” 沈氏面色憔悴,眉头紧锁:“好好的怎么会突然栽倒?连累我阿樱落水......罢了,你先去照顾阿樱,等她好了再罚你也不迟。” 抚萍哭着应声,颤巍巍爬进来。 沈氏一抬头,就见段修与和自家长子立在院门口,当下了然,让二人进去见人。 段修与走至沈氏跟前时突然停下,“谈夫人,可否请你再把刚才的丫鬟叫出来,我有事询问。” …… 浑浑噩噩醒来,谈樱难受的睁开眼,声音沙哑地开口要水喝。 砂砾似的声音刚从干燥的喉中发出,包裹手掌的温暖忽地抽离,传来低沉的声音。 “阿樱,你醒了!” 这声音饱含喜悦与怜爱,谈樱迟钝地眨眨眼,腰上覆上一只手扶着起来。 段修与把水端到她唇边,强忍将她拥入怀的冲动,忙回头喊人叫太医。 谈樱小口小口的喝水,睫毛随着动作轻颤,目光却一瞬不离他的脸。 等水喝完,两泡晶莹剔透的泪也跟着落水。 “世子......” 谈樱极委屈。 她差一点就再也见不到他,见不到爹娘兄长和弟弟了! 等段修与安抚完她,太医及谈绥沈氏谈驹白一行也哗哗跟进来,太医诊断一番后,就和谈绥沈氏出去细谈,谈樱七岁的弟弟最忍不住,直接朝她怀里扑过来。 谈驹白站着说了两句话,便也和段修与出了房门。 “你说阿樱落水是那岳知非所为,可是真的?” 段修与冷笑:“岳知非会武,使一点雕虫小技并不难,我方才问过阿樱,她说落水前忽觉膝窝处发麻,与我的推断别无二般。” 谈驹白气得青筋暴起,转身就要去书房拿剑:“我这就去刺死那个贱.人!” 别看谈驹白平日一副翩翩君子样,在自家嫡亲妹妹那,他向来没什么理智。 段修与一巴掌劈过去拦他:“无凭无据闹上去,吃亏的还是你尚书府。这事,我来解决。” 他的解决简单粗暴。 简言之以牙还牙。 岳知非不是偏爱落水这招,他就让她落个够! 第二天抚萍端药给谈樱喝时,顺便说了个今日被津津乐道的事情。 听说盛京西街那处未央湖很邪乎,据说有水妖作祟,专爱跳名门贵女落水,这不前几日刚掉了个谈家二小姐,昨夜又掉了个岳国公府二姑娘。 那岳二姑娘极惨,泡在湖中嗓子都喊哑了,最后总算引来位挑粪的倾脚头,得以获救。 可这半夜三更的,岳二姑娘怎地跑湖边来了,还落了水? 到了下午,传言变成了岳二姑娘夜会情人,才不慎落水。 没两天又有消息传出,那刚被封为车骑将军被认领左翼前锋营统领的平南王世子当朝请求圣上,赐婚于谈府二小姐为妻。 岳国公呛声反对,平南王世子当场一句:“听闻岳二姑娘前日落水被个倾脚头所救,岳国公难不成要为令嫒择二夫?” 冷笑一声又道:“平南王府再不济,也无需一个被倾脚头碰过的做妾。” 几句话落,听闻岳国公当场被气吐血,昏了过去。 圣上虽赐了婚,又念世子出言不逊,罚了三个月的俸禄。 圣旨传到尚书府时,谈樱身体还虚弱,是隔着纱帘在床上接的旨,圣旨捧到手中时,整个人还是懵的。 她也知道了,那日落水是岳知非所为,后来段修与替她出了气,心里那点气愤也消失殆尽。 有了赐婚圣旨,段修与翻墙翻的越发明目张胆,以前只是在月下花园小会,现在直接来到她闺房中。 谈樱身体未痊愈,还落下病根,一日三次的喝苦药,烧鸡烤鸭小点心一律都吃不了,整个人病恹恹,瘦了一大圈,几乎皮包骨,见到他时黯淡双眸难得迸出光彩。 段修与心疼的紧,拥着她时冷声道:“听说那岳二落水后也烧了两日后来倒也无碍,等过几日我再送她下下水。” 不把那贱人搞死,难泄心头之恨! 谈樱贴着他胸膛仰起脸,轻声劝:“你这是在给平南王府和尚书府结仇呢,她也落了水,勉强算上给你挡剑那次,算是扯平了,以后各不相犯就是。” 段修与揉着她发顶,在她唇上啄了口,只含笑说她傻。 朝堂之间的恩怨哪会是两个姑娘间牵扯的那般简单,谈尚书府一派与国公府那一派早就势同水火,岂是明哲保身就能安然无恙的。 再说那岳知非,心机深沉,若不尽快铲除,留着只是个会长大的毒瘤。 不过段修与手再长,一时也伸不进岳国公府里。 上次暗卫将岳知非掳走扔入未央湖后,岳国公府的守卫便加强了许多,四处都有岳府暗卫紧盯。 谈樱在家养病时,朝堂风云莫测,两派暗斗激烈,哪怕日日只在珑香阁走动,也察觉到府中氛围愈发肃穆,兄长和父亲几次来探望她,面色都不如往日轻松。 段修与也日日过来看她,瞧着与平日并无二样,吊儿郎当讲着趣事逗她开心,要么就骚.气十足的胡乱撩人。 谈樱问不出个所以然,直到某日母亲突然吩咐抚萍给她收拾衣物,去灵云观那处养病。 她直觉不对,不肯走。 段修与过来看她时,也道要听她母亲的。 “可是府上出了什么事?”谈樱眉头紧锁,满腹忧虑。 她并不迟钝,最近的氛围以让她察觉到府上恐怕沾上不小的祸事。 “也没什么,你不必担忧,明日启程去灵云观小住一阵,那里风水好,也养人,我会常去看你。” 谈樱想了想,点头应了。 第二日一早,启程去盛京远郊的灵云观,正要出府时,突地听到尚书府四面八方传来哒哒地整齐脚步声,如雷贯耳,搅得整个尚书府不安起来。 前院奴仆惊疑不定,听到有人在喊:“官兵围府了!圣上怀疑咱们府与贼人私通,要阖府搜查!” 谈樱大惊,若不是抚萍一直扶着,许是要跌倒。 她从旁处听来,说是朝上有言官弹劾祖父贪.污腐败,父亲滥用私职谋利,她断断不信父亲和祖父会做出这种事!无中生有的事何须担心? 可这与贼人私通又是怎么一回事?! 沈氏匆匆赶来珑香阁,气喘吁吁吩咐腿脚利索的婆子背上谈樱走暗门出去。 谈府当难,身为谈氏嫡女,她怎可在这种为难关头离开! 沈氏脸色下沉:“阿樱,你与段世子有婚约,哪怕府上出事,圣上也不会把你怎样,只要你好好的,府上就不会有事,你如今留在府上,不过徒增一条人命。抚萍,拿好包袱,你们快走!” 谈樱哭着上了马车,遥遥望着越来越远的尚书府,还有一旁巍峨奢华的平南王府,晃然无措,恍惚中觉得这一别恐是再难相见。 府上让谈樱借病前往灵云观避祸的事在前一晚就传到二房。 谈晚笛惶恐不安,又气又嫉,谈樱已经得了与平南王世子的订婚,谈府大难,凭什么她可以安然无恙的抽身而退,可母亲也想送她走,居然被祖父拒绝了! 嫉妒使人发狂失智,谈晚笛和岳知非往日也有往来,又深知她们之间的龃龉,当晚悄悄让人使了信,把谈樱去灵云观小住的事告诉了岳知非。 哪怕远离了盛京繁事,她也不能让谈樱好过! 段修与知晓谈樱会去灵云观,悄悄派了几个暗卫护送。一路安然无恙,直到走出盛京外城,道路愈发僻静,灵云观在山上,后面大半程都是山路。 行至三分之二处时,气氛骤变。 先是拉车的马受惊狂奔,被暗卫及时砍断绳索得以小护,再是突然从林中杀出一波蒙面刺客,直奔谈樱而来。 对方个个是武艺高强的好手,看起来是某府上的精英暗卫,杀招狠厉,似乎要直接至谈樱与死地。 对方来势汹汹,饶是身经百战的平南王府暗卫也被打得措手不及,何况敌众我寡,加上谈府稍会武功的马车夫和一个护卫,他们这拨才六个人,而对方十个。 其中一暗卫当即放了求救信号,竭力护主,让三个女子先逃。 抚萍和嬷嬷大惊失色,在王府暗卫与刺客纠缠时,护着谈樱逃走。 谈樱永远也忘不了这一天。 天色阴沉,寒风凛冽,像刀子刮着肌肤,她身体未痊愈,还很虚弱,踉踉跄跄的被抚萍和嬷嬷架着跑,山路崎岖,她们慌不择路,在林中逃窜。 身后,死死跟着个魔鬼般的暗影。 杀机毕现。 为了她活命,嬷嬷牙一咬,让抚萍护着她跑,她去做诱饵挡住一阵。 可嬷嬷年近半百,在精心培训的杀手面前犹如蝼蚁。 谈樱眼睁睁看到,从小陪伴她长大的奶嬷嬷一刀毙命,葬送在那杀手刀下。 抚萍哭喊着让她跑,也扑着过去。 虽是丫鬟与小姐,可她与抚萍情同姐妹,那血色蔓延,杀手竟是一刀砍断抚萍头颅,连个全尸也不留。 接下来,就是她了。 第240章 楚河汉界 窸窸窣窣布料划过蔓草的声音,在萧瑟寂静的旷野无边放大,身后的脚步声越逼越近。 稍一回头,那人手上冰冷反光的冷剑便刺得她双目发痛。 锋利剑刃滴淌着猩红的血,如毒水滴落在谈樱心头。 她咬牙,泪水夺眶湿了眼,前路在泪光割裂下不再清明,如同现在的心绪一样。 心腹丫鬟与奶嬷嬷眼睁睁死在眼前,这打击如同此时死亡的恐惧与绝望扼住她的喉咙。 是谁要对她下如此毒手,赶尽杀绝? 对方是为她,是为谈府,或是两者兼有? 后面的男人慢悠悠跟着,谈樱踉踉跄跄,拖着病体终是体力不支,被脚下的野草一绊,栽倒在地,再也怕不起来。 她听到黑衣男人喉中发出可怖的笑声。 那剑伸到她眼前,寒凉刺骨的剑挑起下巴,男人迈前一步,弯下腰,眼中透着秽.意,竟不似话本中冷面严肃的杀手。 谈樱被他眼中的恶意惊住,颤抖地往后缩。 “传闻谈二姑娘姿容绝丽,美若天仙,如今亲眼一见,姑娘这颜色甚得我意。你要乖乖让我尝上一滋味,我就给你留个全身。” 这人说话油腔滑调,恶意满满,谈樱惊疑惶然,恨得咬牙切齿,“是何人派你来?” 今日她就算死,也要死得瞑目! 男人显然不想搭话,狞笑着压过来,谈樱瞳仁紧缩,视死如归,贼人杀她害妄想玷污她,怎能如对方愿! 她毫不犹豫使劲浑身力气去夺那剑。 可一介弱女流怎抵得过武艺傍身的男人。 段修与赶到时,那银剑正从谈樱胸口缓缓抽出,血色肆意,染红了身下雪白的狐皮大敞。 痛得他肝胆俱颤,睚眦欲裂。 …… 那一剑正中要害,段修与赶来时,她已气息羸弱,命在旦夕。 他请遍太医和坊间神手,皆于事无补,仅凭着那无价可求的还元丹吊着一命。 后来听闻灵云观有位鹤发童颜的道长有那妙手回春之术,素有神医之称,只是道长素爱游历与闭关潜修,行踪不定,他派人足足寻了大半年,又三顾茅庐,终于得以道长神医相救。 谈樱再次醒来,是一年后。 那时她已成为平南王世子的正妃。 当年她病垂危,俨如活死人,段修与不顾众人反对,执意娶她为妃。 因她一事,平南王世子雷霆手段,揽下谈尚书府贪.污.渎职一案,很快彻查清楚,洗清了尚书府的冤屈,不止如此,他还挖出岳国公贪.污粮饷受.贿渎职,府上门客曾与突厥人有密切接触,窃卖朝廷机密,圣上震怒,国公一府具被贬为庶民发配边疆。 发配的苍州正巧是平南王的藩地。 国公府一干人等的结局不言而喻。 只是听说,岳二姑娘在国公府赴刑前离奇失踪,无迹可寻。 那一世,伤好之后,谈樱过得极为顺遂,相夫教子,与段修与恩爱非凡,后来还育有二子一女。 那时她并不知岳知非下场如何。 而现在在这个昏暗的半地下室,时光如洪流,在眼前展开了一幕又一幕。 她看到,岳知非被关在一个地下水牢,日夜泡在污水中的下半身近乎腐烂,每日被狱卒绞尽脑汁变着法的折磨羞辱,直到她被道长神医所救苏醒,段修与才下令了结岳知非的性命。 身为统领千军万马的藩王世子,段修与手段狠辣不必说,千刀万剐而死就是岳知非的结局。 而那害了抚萍与奶嬷嬷,刺了她一剑的岳家暗卫,在地牢经过漫长的折辱后亦被绞.死。 寿尽轮回,岳知非的魂却被永远的困在阴暗的地下水牢,直到后来水牢被后世爆破,她魂得以解脱。 …… 谈樱盯着封琼的脸,这张清隽白皙的脸庞渐渐与前世救她一命的道长神医的容貌重回。 “是你......”谈樱讶然又惊喜,露出感激之情。 一旁段修与满头雾水,见自家小媳妇对着旁人露出笑容,狠狠一酸。 剑眉紧锁:“樱樱,你认识他?” 谈樱欲言又止。 封琼淡淡比了个手势,只对她说道:“你既已想起,可否跟我择地密谈?” 段修与:“……” 这男人怎么回事,说话奇奇怪怪。 纵使不情愿,段修与还是由着谈樱去了,他留下来处理接下来的事宜。 …… 谈樱与封琼找了个僻静的地,相对站着。 封琼言简意赅,虽长了个现代年轻人的皮囊,但那文绉绉的气质倒还依然有点仙风道骨的味道。 “他贵为世子时领军杀敌,杀戮气重,自带煞气,我曾劝他审慎行事,免得沾染污浊之气,可他还是将那岳氏磋磨而死,才有了如今岳氏抢占同名同姓之人的诡事。那岳知非本阳寿未尽,我有法子让岳氏离开她的身体,只是若要给那小姑娘一名,岳知非这具身体不该平白被揽了罪。” “……” 谈樱听得玄乎,只觉这世道颇不可思议。 若小至能回到自己的身体,当然再好不过,只是她受绑.架一事处理起来就有点棘手。 两人又交流几句,谈樱找到段修与,只把前生纠葛那段掐去,找了个恰当的借口解释一遍。 如此玄乎的一件事,段修与这个现代人虽然经历了谈樱这一茬,还是有点不敢相信。 他臭着脸,冷声:“樱樱,你可别被什么阿猫阿狗给骗了。” 谈樱睁大眼:“在你眼里我就那么蠢吗?” “聪明的话又怎么会随便就被拐走!” “……” 谈樱闷闷瞪他一眼。 被人拐骗这事不好说,在那种情况下,谁会想到是歹人设的局。这个锅谈樱表示,她不肯背! “要他带走岳知非也行,必须让我的人监视着。” “……” …… 折腾了一周,事情圆满解决,段修与带她回到岭山别墅,终于又住上宽敞舒适的房子。 洗漱沐浴完,谈樱扑到柔软的大床上,全身心都放松了。 害她的人终于全都被揪出来。 剩下的只剩家里的事情。 心里负担少了一半,她心情也跟着好了不少。 段修与处理完事务回房,往床边一坐。 “我妈想见你。” “……嗯?!”谈樱从羽被下钻起来,惊讶睁着大眼。 “上次要带你去老宅,你不是傻乎乎的丢了,几个长辈或许有点自责。” 谈樱拿枕头丢他:“你说谁傻乎乎的!” 他翻身压住她,一手放肆捏着她脸蛋,笑得猖狂:“这里就我们俩,你说我说谁?” 谈樱气滞,伸手也去掐他脸,奈何她人矮手短,半天都够不着,脸蛋反而被他掐的红红,还留下了印子,郁闷的一晚上都不肯理他。 见家长的事情暂时被搁置了,谈樱一颗心扑在了学美术上。 每周有五天去池运生的画室学习,早上下午各四个小时,其余的时间谈樱自己安排,纵使前生有过高考经历,可学习这回事需要反复记忆的,基础再好,时间久了也忘,她每天也都会抽出两个小时看看专业课知识。 去除去画室上课,因天气愈发寒凉,谈樱除了偶尔出门去外头餐厅换换口味,或者去博物馆美术馆消消乏,大多数都是宅在家里画画。 家里帮佣除了做饭和清洁别墅时会出现,其余时候都不会在她眼前换。 因此家里出了段修与,就一条狗子了。 周末阳光正好,晴空万里,谈樱把画架搬到庭院中,突发奇想想给狗子画幅画。 她选了一棵落叶凋零的树,拿玩具球诱惑道格跑过来,叫了半天口号让它趴在树下,狗子偏偏吐着舌头热情地扑过来添她脸。 好不容易玩累了,作为一只有品格有气质的狗,道格居然要回狗屋去睡觉。 谈樱摁住它不让跑,又把它专用的狗狗垫放到树下,道格几次三番叼着垫子想跑,又抢不过她,最后总算投降,乖乖在树下盘成一团,呼呼大睡。 一番折腾,她也累得很想睡,只是初冬午后的日光绚烂烂漫,一狗一树笼在日光中的场景温馨甜美,她端了杯咖啡,在画架前勾勒起画来。 大门口传来响动时,她正画的入迷,画稿原型勾勒完毕,接下来就是上色。 她爱干净,又喜欢穿白裙子,上色时便在裙子外套了件围兜,墨发绸缎般披散在身后,整个人都透着法式复古少女范。 谈驹白跟随段修与进入庭院,抬眼便望到枝叶萧索的白玉兰树前,少女白裙耀目,身前系着酒红色围兜,及腰长发散在肩后,气质清冷温柔。 她立在画架前,一手拿着调色盘,一手执笔,微微歪着头。 这熟悉的姿势与气质,瞬间让谈驹白心脏搅成一团,那清雅侧影仅仅一瞥,都要夺了他呼吸。 他张张唇,那声“妹妹”呼之欲出。 段修与睃了他一眼。 见他这副失魂样,莫名有些得意。 他大迈几步,温声换了句:“樱樱。” 果然,谈驹白又不可置信的抖了抖身子。 谈樱拿笔的手一顿,转过头先看到了段修与,眼中迸出喜色,等错眼看到后面的谈驹白,又是一愣。 阿与居然把哥哥带过来了! 谈樱不淡定了,再想一会儿该对谈驹白露出什么表情才好。 段修与可不给她遐想的功夫,直接走来,“给你介绍下,这位是谈驹白。” 谈驹白:“……” 你妈这就介绍完了?多说两句会死! 谈樱大眼眨啊眨,目光一错不错,对着谈驹白露出往日身为“亲妹”时的甜甜笑容,打招呼道:“哥哥好!” 一声哥哥,清脆充满少女气。 谈驹白心狠狠跳了跳。 段修与脸一黑,柠檬上身,暗暗咬牙说:“什么哥哥,这人都能当你叔叔了。” 谈驹白:“……” 谈樱保持微笑:“你俩同年生吧,我也该叫你叔叔?” 段修与:“……” 谈驹白蹭过来:“你怎么知道我和他同年?” 谈樱眉眼弯弯:“阿与经常提起你呀,他说你是他最敬重的大舅子。” “……” 段修与气得脸更黑了。 谈驹白脸色有点微妙的古怪。 这小姑娘是段修与的女朋友,谁家女朋友能笑眯眯心平气和和对象前任的大哥说话? 古怪的不止这个。 面前冲他甜笑的姑娘,浑身透着一股古怪劲。谈驹白没由来的想多探究几分。 这小姑娘让他很有亲近感。 大舅子这句段修与无法反驳,只幽幽扫谈樱一眼,把冰凉目光投向谈驹白:“你屁话怎么那么多,不是有要事,还不走?” “……” 操,他就讲了一句话,怎的就屁话多了! 谈驹白横眉冷眼瞪回去,冷笑:“段二,盛情邀请我来你家的好像是你吧?” 段修与毫不给他面子,“这不是看在你被谈家那几个挤兑的可怜的份上,免得掉进坑里,还得我去捞。” “……” 要不是相识多年,谈驹白这会能气得蹦起来暴打他狗头。 谈樱哑然无语看着两人你一嘴我一嘴,吵着走进别墅里。 对他们的毒舌互怼,她简直行以为常,哪天这两人能心平气和的坐在一起,那才叫不正常。 谈驹白跟着段修与过来,她总归有点激动雀跃,画画都乐不思蜀,想到他们大概还有事情要商量,又见道格还团着睡得呼噜直打,耐下心来把画画完。 日渐西沉,阳光一散,气温也骤然降下来,酣睡了一下午的道格早活蹦乱跳地醒来,围着她直打转,见她无暇理它,屁股一座,老老实实蹲在她脚边仰着小狗头看她画画。 真想不到,道格静如处子动如脱兔,竟然有耐心与她一起沉浸艺术之海,这狗子很有艺术前途,好好培养以后没准是狗界的画品鉴赏狗师。 谈樱边上色边胡思乱想时,段修与从二楼书房下来,过来寻她吃晚餐,后面还跟着谈驹白。 要和哥哥一起吃饭了! 这一点谈樱振奋不已,把差不多完成的油画摘下来,“那你帮我把画架和画具搬进去,我去晾画。” 两个大男人都很自觉,分工明确,道格吐着舌头跟在谈樱屁股后头上楼。 等下来时,餐厅中央的长桌分坐两人,一个在头一个在尾。 谈樱嘴角抽了抽,干嘛呢这是,吃个饭还分楚河汉界呢?又不是吃西餐,那几道菜都摆在中间,他们是准备用晾衣杆拿? 第241章 算我输 谈樱乖乖走过去,拉开中间的椅子坐下。 “坐这儿。”段修与眼神甩来,大掌轻拍一旁的椅子。 谈樱假面微笑:“不,这里离菜近。” 接着分别扫了他和谈驹白一眼:“你们俩坐这么远,是准备吃空气吗?” 段修与上身倾斜,噙笑凑近她:“吃你可以么?” 谈樱:“……”找打? 谈驹白:“……”操。 这俩不顾场合亲亲我我,他怎么瞧着这么不顺眼?! 他冷笑:“段修与,我看你要点脸!” “我跟我女朋友说话,你酸个什么劲儿。”段修与拉开谈樱旁边的椅子,态度散漫倨傲。 那神态活生生让谈驹白觉得,自己有什么宝贝玩意儿被他生生抢了。 两个大男人互看不顺眼,话夹枪.弹怼来怼去,夹个菜都能拿筷子打起来,谈樱夹在中间,忍受着他们的魔音就算了,乖乖喝口粥,还有那受到筷子波及的东坡肉飞出盘子。 直接砸到她眼皮上。 偏他们没看见,还拿着筷子挣来斗去。 谈樱忍无可忍,抽出直接擦了下油腻腻的眼皮,啪地一声压下筷子站起来,椅子划过瓷砖地板发出刺耳的声音。 段修与和谈驹白动作皆是一滞,不明所以的扭头看去。 “吃过饭还抢来抢去,你俩多大了”谈樱微微一笑,“这么喜欢吃东坡肉,我喂你们吖。” 话落,手速极快地直接抓起一块东坡肉,先往段修与嘴巴里塞,糊了他一脸酱汁,再抓起另一块,不怀好意地瞪向谈驹白。 有段修与懵逼在前,谈驹白反应迅速地往后撤,尬笑道:“小妹妹,文明点哦。” “驹白哥你看,是不是用手抓着吃速度更快?” “……” 小姑娘白白净净一张桃花脸,此刻笑得俨如长了犄角的小恶魔。 亏他先前觉得这水灵乖巧的少女很像他的妹妹。 打扰了!是他眼瞎! 他妹妹哪会如此凶残野蛮。 谈驹白举手投降,“是是是,你说什么都对。你看看你旁边那位,是不是被肉呛住了?” 转移视线成功。 谈樱目光幽幽,正好逮住段修与把她强塞进嘴的肉吐出来的一幕。 “阿与,是我喂你的肉不好吃,还是你想换女朋友了?” “……” 段修与非常冷静的把擦嘴的餐纸盖在肉上,淡定扬唇:“宝贝现在再喂我吃一口?用嘴巴喂好不好?” “……” 尼玛。 谈樱还没反应,谈驹白先恶心上了,嫌弃的一言难尽,火速撤离大型屠狗现场。 “你俩慢慢用,我告辞。” 谈樱控诉的目光投向段修与,后者面无表情站起来:“今晚住这儿吧,上楼左转第二间卧室,你的。” 谈驹白:“你让我住我就得住这儿?” “呵,你名下那几处地产现在能住人?” “这京都还没酒店让我住了?” “你去试试,今晚能找到空房算我输。” “你他妈还蹬鼻子上脸了!” “你今晚能踏出这里的大门都算我输。” …… 谈樱偷偷收起录像的手机:“……” 这俩真是够了。 她还要长个子,还是是先吃饭填饱肚子吧。 谈樱堵住耳朵坐回去,一颗心扑在美食上,坚决不把注意力分散到两个巨型成人大婴儿身上。 段修与和谈驹白吵起来没完没了,没一会儿两人的手机就炸了。 谈樱分别扫了眼桌上不停震动的手机,解决完用餐,火速溜上楼,段修与在后面叫她全假装听不见。 五分钟后。 谈樱卧室的门被一阵拍门声砸的砰砰作响。 隔着扇浴室门都能听到外头男人咬牙切齿:“樱樱!快把你朋友圈发的那条删了!” 谈驹白跟在后面黑着脸:“我一世英名都被你们毁了。” 段修与扭头睃他:“你还有英名在世?” “……” 两人终于打了起来。 谈樱美滋滋泡着澡,舒服的在温水中舒展身体,喟叹一声。 其实也没什么,她只是把两人互怼的录像发到朋友圈,并设置了全员可见。 刚好好友里加有段修与的朋友,比如凌子渊、段不惊。 都是最闹腾的朋友。 段修与微信里的好友群就沸腾起来了。 凌子渊把视频先转发到群里,配字一长串的卧槽和哈哈哈,接着好友群就被刷屏了。 凌子渊甚至想把视频发到朋友圈,又怕被段修与逮住摁在马桶里暴打,于是去撺掇段不惊。 段不惊这会儿正在威尼斯拍戏,天高皇帝远,贼心爆胆,手一抖,就把视频也转发到自己的朋友圈。 等段修与注意到被自家宝贝女友坑了,事情已经发酵泛滥,想挽回也于事无补。 气得他脑壳疼。 谈驹白也好不到哪去,他前一阵倒霉监.狱蹲去,实则段修与的好哥们,也大半是他的好兄弟,都是一起长大的公子哥,关系都不错,这下被调侃的也很惨。 他觉得自己就是人家小情侣吵架的炮灰,冤得一批。 段修与在外一贯是冷面煞神或漫不经心的不羁样,跟谈驹白的智障对话被曝出去,和被逼不穿裤子裸奔上街没什么区别。 英明神武的霸总形象一夕间崩塌于无形。 他现在只想把谈樱摁在怀里打屁.股。 段修与那群公子哥的群名也很逗比,群名叫“金主霸霸们”。 当谈樱发现自己被凌子渊拉进了“金主霸霸们”群。 “……” 果真。集结京都顶级豪门圈的公子哥的群,能不叫金主霸霸? 群里正在调侃段修与。 见到多了个人进来,性别还是女,分别发出问询。 凌子渊发了个拽狗的表情包,后面紧跟一行字:曝光大佬和驹白糗事的大佬镇宅夫人。 谈·镇宅夫人·樱:?? 劳什子镇宅夫人,她是该感到自豪和得意? 她发了个猫咪问好的表情,之后一律窥屏装死。 段修与在群里@她,配字:你乖乖把卧房门开了,我保证不收拾你(微笑) 底下接着一片酸话刷屏,什么这里是贵族扎根地,请喂狗的出门右拐。 还有说“听说小嫂子还不到十八,二哥你这么丧心病狂饥不择食!?!” 扫过那些逗趣的话,谈樱额角蹦出一个井字。 段修与更是骚话连篇,一点大公司管理者的精英样都木有,怕他再语出惊人,谈樱私戳他。 【我把朋友圈删了,你不可以捉弄我】 二楼小厅,坐在沙发上的段修与晃晃腿,发了条语音:“我和你哥都在外头。” 谈驹白被“你哥”两字吸引住,眼眸古怪一深。 “你这是打算认我当哥?” 段修与:“做梦。” “……” 刚沐浴完,谈樱换了套宽松白色棉睡衣出来,脚上踩着双同色棉拖,露出来的皮肤白里透粉,像团行走的云朵。 按理说,有“客人”在家,这般随意总有点不合适。 见段修与和谈樱表情都很自然,谈驹白又把那怪异的感觉压下,视线落在谈樱的睡衣上。 小姑娘的穿衣品味,不得不说,和他妹妹着实太像。 要不是身高与长相不同,他都要产生一股错觉。 段修与拉住谈樱的小手,让她坐在旁边,一手随意搭在她腰上,脸色有点臭:“删了?” 谈樱乖乖的笑:“删了。” “谁让你乱录视频了,嗯?故意毁你男朋友形象。” “你们要是没在我面前吵嘴,我也没机会录。” “那我俩还得先给你道个歉?” “这么想也不是不可以。” 段修与啼笑皆非,掐着她一侧脸蛋:“越来越不乖了。” “咳。”谈驹白面无表情打断两人的你侬我侬,“我到你家可不是来看家庭爱情理论剧的。” 段修与像是才想起来,面露歉意:“哦,不好意思,是该关照下孤寡老人。” “……” “樱樱,有件事要给你说,这位谈先生要在咱们家小住一周。” 谈樱:“真的啊?” 谈驹白定定神,他很确定,小姑娘脸上迸出的喜悦之情毫无作假。 一个刚认识的外男住到她和男朋友的家里,正常的姑娘会是这种反应? 谈驹白表示非常怀疑。 怀疑的日子还在后头。 谈樱每日去画室学习,中午和晚上一般都会回来吃,三人同桌吃饭的机会并不少。 小姑娘对他迸发出极大的热情,又是夹菜又是倒饮料,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叫他叫哥哥也叫上瘾了。 要不是那股古怪的感觉在心头挥之不去,段修与行为又很正常,他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无形中给他头顶染了一点绿。 留心观察后,谈驹白心头萦绕的怪异感更浓。 这叫苏檀樱的名字,和他妹妹一样喜欢吃虾和石斑鱼,口味偏淡,是个土豆控,每天餐桌上必须有一道土豆,喜欢把各种水果和酸奶混搭在一起榨汁喝,也喜欢吃ladurée的马卡龙。 一系列巧合下来,不能不让谈驹白心惊。 某日和段修与在一私人会所碰到,他郑重其事的拦住了他。 “你给我老实交代。” 段修与:“?” 谈驹白表情严肃:“你那女朋友打哪培训来的?她年龄还轻,以后成年总会有自己的想法,把她当作替代品圈到身边实在不好,我劝你醒一醒。” 段修与:“……” 他妈要清醒的人是你自己吧! 段修与扯了扯嘴唇,意味深长扫他一眼,没说话,转身进了自己的包房。 独留谈驹白在原地蹙眉叹气。 某日谈樱从画室回来,遇到早回别墅的谈驹白。 后者一脸郑重的拉住她:“小孩儿,我有话要跟你说。” 谈驹白不叫她妹妹,死活都要唤她小孩儿。 谈樱对这个“爱称”相当无语。 还是乖乖跟着他上二楼小厅,道格摇着尾巴跟在她腿边打转,上了楼就钻进她怀里赖着。 谈驹白完全忽视了狗子的存在,半晌憋出一句话:“小孩儿,段二不是个靠谱的,找个机会赶紧把他甩了吧。” 谈樱:“……啊?” 对分手一事,谈驹白苦口婆心给谈樱洗了长达半个小时的脑。 正好被提前回家的段修与听个正着。 当晚,谈驹白被轰出了家门。 段修与把抗议的谈樱往怀里,凶神恶煞道:“以后你哭着求上门住,老子也不可能让你进来!” 谈驹白冷笑,话是给他说,视线却看着谈樱:“看看,做贼心虚了吧!” “……” 段修与万分后悔引狼入室。 好心给他们兄妹相处的机会,当哥的却开得一手好挖掘机,居然挑拨离间! 最近谈驹白糟心事有点多,与谈升那一家子争夺公司掌控权到了白热化阶段。 段修与心里一股暗火无处可撒,决定制造点小麻烦。 于是谈升被查了。 谈晚笛在因旗下助理和同校学妹的设计稿一事,最近也麻烦不断,“岳知非”这个人不能动,可谈晚笛以前和“岳知非”牵手干下恶事,作为帮凶,不容姑息。 谈晚笛也被查了。 事情有条不紊的进行,在冷空气大幅度来临之际,谈樱迎来了美术联考。 段修与早就在考场附近订好酒店,前一晚就带着她过去,并检查好一系列画具用品还有准考证,一副敬业好爸爸模样。 谈樱哭笑不得:“你以后说不定还真是个慈父。” 段修与:“是不是你给我生一个就知道了。” “……” 见她脸颊粉扑扑,娇嗔瞪眼,他扬唇淡笑:“九点了,快洗漱睡觉。” 谈樱拿出洗漱用品,往洗浴间钻,进去时脚步一顿,上下打量他:“明天我是要考试的人。” “嗯?” “作为准考生,需要绝对安静的休息环境,这边建议你去隔壁再开一间或者回家睡。” “……” 谈樱收拾完出来时,他已经躺在被窝里,赖着一动不动,用尽肢体语言表达:想赶我走,窗缝都没有。 “不洗澡不准上床睡!”谈樱扑过去扒他。 翌日起床,狂风大作,天空阴沉沉,天气环境堪称恶劣。画画最怕冻手,谈樱又很怕冷,还不幸的赶上姨妈造访,可以说是出师不利。 出门前段修与把她裹得像只熊猫,手套套上,手里还抱着一个可爱的暖水袋。 段修与放好温度,在保温杯里倒进温热的开水,见她面色微白,剑眉紧锁着:“肚子还疼不疼?” 第242章 她的表哥很龟毛 一个大姨妈,段修与如临大敌,不知道的还以为遭殃的是他本人。 谈樱捂嘴轻笑:“暖宝宝都贴了,又穿着这么厚,我都快出汗了。” 苏檀樱的身子骨比她之前是要差些,毕竟以前练芭蕾,对身材要求苛刻,苏檀樱饿肚子是家常便饭,加上身体本来就不够好,所以例假时期会很难熬。 谈樱成为了她,芯子是换了,可身体还是那个身体,前生她基本没痛经的毛病,变成小姑娘后可算体验了一把。 滋味如何谁痛经谁知道。 例假碰上重要考试,是有点倒霉。 “一会儿出门当然会冷。”段修与还是不放心。 “出了门不是还坐车,等到学校我就直接进班了,根本不怕被冻着。”谈樱觉得他现在的表情很好玩,忍不住又笑起来。 段修与轻哂,敲了下她脑袋:“笑什么,那走吧。” 出了酒店门,迎面就是一阵狂风,幸亏段修与揽着她,她裹成一团球,都能跟着大风在地上滚回酒店里。 联考气候恶劣,过程却很顺利,考试全部结束后,谈樱第一个目标总算告一段落,接下来就是准备单招,她的目标院校只有一个,华美。 单招在一月下旬,时间还很充沛,谈樱对自己的水平很自信,在准备单招必考的几门时,额外的时间都在跟池教授学油画。 池教授直接向她敞开后门,“到时候你进校,来我的画室就好。” 这种时候段修与往往会跟在后面打趣:“樱樱你先别答应,你的水平搁人才济济的华美也是香饽饽,到时候肯定有比池老头水平高的乐意要你。” 被这么一噎,池教授总是虎着脸瞪他,赶人:“出去出去,闲杂人等不能进我的工作室!” 京都的第一场雪来得比预料的早,雪势浩荡,一晚就将整个首都装饰的粉妆玉砌。 谈樱喜欢极了下雪天,天蒙蒙亮时就起床,拍醒了身边的段修与,一定要拉着他一起赏雪。 段修与打着哈欠,一脸起床气:“白花花的有什么好看,还不如看你呐。” 意有所指的扫了眼她露在睡裙外白花花的半截胳膊腿。 “……” 一起床就骚.话连篇,谈樱懒得理她。 别墅里地暖充足,俨如春夏,在家里他们都是春装打扮,像段修与这种身体变态的,有时候大早上零下几度,穿着短袖就溜出去跑步。 在家里更不说,只差裸.奔。 现代简约风的别墅只有两层平层,不过二层有个超大的露台,还可以顺着扶梯爬到楼顶。 此时雪小了很多,半空中飘着零星雪花。 谈樱裹了件长至脚踝的羽绒服,拉开露台的玻璃门,冷空气扑面而来,清新稀薄。 段修与穿的很休闲,派克大衣,深色休闲裤,配上一张惺忪睡脸,倒像大学校园里的青涩青年。 别墅区风景极好,哪怕是严冬,入目的景致依然绿意盎然,只是现在都被一层厚厚的白雪覆盖。 谈樱拉了张躺椅坐下,舒坦的长叹一声:“雪景真好,空气真好。要不你站在那,我给你画幅画?” 段修与面无表情站到她指定位置,单手插兜,又拽又酷睐向她:“只给你五分钟拍照时间。” “……” 不给画,拍照也行。 谈樱欢快的跑回屋子找了个单反。 以前学过摄影,拍照技术自不必说,拍完了,又抱着他胳膊央求他给她也拍几张。 段修与低下头,勾起唇:“那先亲一个。” 谈樱踮起脚,在他唇上啄了下。 然后就被他搂在怀里,一阵乱啃。 照片最后当然拍了,谈樱特意换了条红裙,民族风,站在白雪皑皑的景致里像个误入人间的异族美少女。 段修与发现她最近很爱拍照,只拍不算,还要在电脑上认真修一番图。 “最近背着我在偷偷干什么?” 谈樱回头嗔他:“我哪有。” “手机比我好玩?” 谈樱往云盘里传照片,下意识点了下头,察觉到周围气场不太对劲,赶忙摇头:“不是,你好玩。” 段修与臭着脸夺走她手上的爪机。 谈樱急得去抢:“给我,图片还没上传上去呢!” 段修与一脚踩到茶几上,本来个子就高,瞬间犹如座小山,谈樱就想地上的小蜗牛,气咻咻地踩在地毯上瞪他。 “侵犯我隐私权段修与,我要跟你决裂!” 段修与睃她一眼,浓密的睫毛垂下,遮住狭长墨眸中的流光,他翘起唇角,望着手机屏幕念了念:“爱画画的言火樱?” “……” 谈樱脸蛋有点诡异的红,镇定的绷着脸,凶巴巴吼:“把手机还我!” 段修与把臭不要脸演绎的淋漓尽致,手指不断往下拉着页面,只是微博注册的时间短,微博也没几条,没两下就倒了底。 他笑得更轻:“要不要我关注下,帮你涨点粉?” “……不!稀!罕!” 刚开始经营的小秘密就被发现,谈樱很生气,哼了一声踩着震天响的步子回卧室,把门反锁的死死。 今天段修与别想跟她睡一张床了!! 门刚关好,就被清脆敲了两下。 段修与魔鬼般的声音飘进来:“樱樱开门,不然我可以会对你的手机做点什么哦。” “……!” 忘了手机还在他手中! 谈樱万分屈辱的打开卧室门。 从此更加坚定赚钱填满小金库的决心,不给自己买套房,以后吵架离家出走都没地方住! 谈樱心中怒火燃烧到欲离家出走的地步。 还没两下,就被段修与浇灭。 他弯下腰,掐了下她气鼓鼓的脸蛋,温柔地亲了下她鼻尖:“不就看了下你的手机,其他地方都没翻,不要生气了。” “可是你还是侵犯了我的隐私!” 他立马把兜里的两个手机掏出来:“喏,我的给你随便翻。” 两个手机一个纯黑一个银色,一个私用一个公用,谈樱扫了眼,别开头:“我才不稀罕呢。” “好吧,我道歉。不应该乱拿我宝贝的手机,原谅我好不好?” 他嗓音低沉,温柔又真挚,谈樱望着他黑曜深邃的眸,顿时有点羞赧的垂下头。 段修与就是这样,平日懒散骄矜,在外冷酷果决,可在她面前向来“能屈能伸”,散发起温柔......不得不说,着实令人着迷。 只是看了个无关紧要的微博,其实根本没什么。 他大概只是想对她知无不晓,毕竟以往他们之间,从来没有什么小秘密,是什么事情都可以分享的无间关系。 谈樱伸出手指,勾了勾他温热的手掌。 “唔,嗯......这个其实是我新申请的一个号,想发发平常画的东西、照片,偶尔分享下生活,若是插画和照片能得到更多人的注意,你是当老板的,其中益处不需要我多说。” 她又补充,“主要是你抢我手机,一时有点生气。” “那宝贝是原谅我了?”他唇畔含笑,一瞬不瞬望着她。 谈樱点了下头。 段修与哈哈笑起来,把她揪到怀里亲:“有什么好害羞的,小笨蛋。” 谈樱:“……” 她就知道,温柔正经没两分钟,又原形毕露了。 哄完女朋友,段修与换上西装,衣冠楚楚的出门上班。 到了下午,一则新闻抄得沸沸扬扬。 谈氏企业原董事长谈升被请去喝茶了,公司股票大震荡,本就被谈升一家掏空的公司内部乱成一锅粥,濒临倒闭被收购的危机,在这种危急时刻,谈驹白回来了。 先夺回谈氏旗下他曾经亲手创建的信息技术公司,再强势上线,夺回企业掌控权。董事会里不少老人妄图掌权,可那些不安分的,皆收到了段家某位公子哥明目张胆的胁迫。 段家二少退.役后以雷霆之势掌控着卓越集团,谁人敢惹这位根基深厚的商圈新贵。 谈驹白所持股份本就多,又收到不少倒戈的董事会成员支持,上位过程比想象的还顺当。 谈樱很高兴,当即给谈驹白发了条祝福的微信。 到了晚上也没收到回复。 她有点沮丧,这种时候给哥哥祝福恭喜的人肯定指不胜屈,没准她的消息早就被淹没在下面。 事实是,谈驹白也是有公私两号的人,私人号的人很少,收到过世妹妹的前未婚夫的先女朋友的祝福信息时,他正被一姑娘缠着。 姑娘堵了几天堵到人,见到他,两眼发光,单手撑墙,呈现出一阵女壁男的咚姿,像只饿极了的小雌性。 “驹白哥,我母胎solo二十五年,一心只为等你,现在要是方便,咱俩去领个证吧!” 谈驹白:“…………?” 姑娘被无情拒绝。 哭唧唧的去找自家亲堂哥,听闻表哥不在公司,只好找到他家里来。 门铃响起时,只有谈樱一个人在家,道格嗷嗷叫着在腿边打转,她打开可视门禁,监控里露出一张妆容精致名媛气质的脸庞。 隔着可视门禁,两个姑娘大眼瞪小眼。 “我...不等等,请问你是哪位?怎么在我哥家?”姑娘确认了下门牌号,吃惊地问。 谈樱差点以为段某人在外头背着她偷吃惹上风流债美女找上门。 这个念头只危险的闪过半秒。 她很快认出姑娘的脸,是段修与姑姑的女儿,也是凌子渊的堂妹。 作为谈樱时,她们关系还不错。 谈樱愉快的解了门禁,亲切说:“你好,你进来记得关上门哦。” 凌孜萌稀里糊涂的迈进大门,穿过庭院往门廊走。 他记得表哥还不到三十,怎么年轻就开始收养女儿了? 谈樱走出玄关迎接,后头跟着道格,狗子不大认识凌孜萌,张着大嘴嗷嗷嗷乱叫。 “道格,人家是客人。”她揉了下道格脑袋,墨发顺着肩头滑落,清冷又温柔。 哪怕阅美女无数,凌孜萌依然被惊艳了。 “小美女,不知你是?”她满眼惊奇,上下打量谈樱。 少女穿了件淡橘粉色毛衣裙,身姿纤细单薄,脚上踩着毛茸茸的拖鞋,看衣着装扮,显然是住在这里。 谈樱笑眼弯弯:“凌小姐你好,我在照片上见过你,你是阿与的表妹对不对,我是他的女朋友。” 卧槽,漂亮妹子不是表哥脑抽收养的闺女,而是包养的女盆友!有生之年居然能看见段修与找女朋友,是世界魔幻了,还是她刺激过深精神分裂了?! 凌孜萌内心很丰富,表情很平静,优雅的了下头,伸出友谊之手:“你好,小表嫂。” 小表嫂叫得太顺溜,以至于谈樱产生朦胧错觉。 这小没良心的,以前也是屁颠颠跟在她后头叫小表嫂。 难道她死了,她就可以如此心平气和叫另一个小姑娘表嫂? 谈樱表示,吃自己的醋,生自己的气,很心塞很弱智。 她搬过来住后,段修与很少在外应酬,办完公事就回家,若有额外的事务,一般也回来处理。 凌孜萌过来没多久,段修与就回来了,进客厅时见到沙发上那么大一坨不速之客,步伐犹疑一顿。 凌孜萌端庄优雅的表情一垮,梨花大雨般扑过来:“表哥!你得为你唯一的表妹做主啊!嘤嘤嘤......” “……” 段修与额角一蹦,沉下脸:“站住!立正!” 凌孜萌很老实,高跟鞋做起立定姿势毫无含糊,徒留谈樱捧着果汁咬着细管目瞪口呆。 见她老实站在三米开外,香喷喷地香水味还是顺着气流飘来,段修与结实地打了个喷嚏。 嫌弃地挥挥手:“以后过来别喷这个味。” “……” 龟毛男人! 凌孜萌暗暗翻了个白眼,表情忠贞,清脆道:“遵命,长官!” “……” 谈樱汗颜,果汁不敢喝了,生怕呛住。 “说吧,过来干嘛?”段修与这才松口。 凌孜萌悄悄回头看了谈樱一眼,眼神示意他:咱去你书房说好不? 段修与假装看不懂暗号。 我方战友装死,凌孜萌不得不低下尊贵的头颅,想着反正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她喜欢谈驹白,直接说也无妨。 她摆出委屈可怜的表情,撒娇道:“哥,我告白又失败了!你说我都不不介意他牢里蹲,巴巴等了他三年,要是他没出来,我还得再等个几年,我都这么痴情了,他怎么还不喜欢我呀!” 段修与解开搭在西装外的风云,上下扫她一眼:“还能为什么,长得丑呗。” 谈樱:“……”同情孜萌的同时有一丢得意是怎么回事,果然她男人在她面前才嘴甜? 第243章 搭桥 凌孜萌险些一口老血喷出来。 气得跺脚,拧着眉上前一步,“哥,我给你说正经的,你帮忙想想办法嘛!” “你自己追个男人还要我想办法?”段修与坐到沙发上,端起茶几的水杯润了下唇。 凌孜萌跟过来,豁出面子后,也不在意旁边有个大活人谈樱在旁也听着。 “哎呀,我也不需要你做什么。”她谄媚地挨着他坐下,想伸手挽他胳膊,触到那寒森森的眸光后又讪讪缩了回去,“只要你给我透漏下他的行踪就行,剩下我自己办!” 段修与哂笑:“想知道他行踪问他贴身助理,我还能成天贴着他?” “这不是不认识他助理嘛,要不...你你牵个线搭个桥?” “……” “哥!”凌孜萌扯嗓子撒娇,“你俩关系那么好,帮我一下下会死嘛!” 段修与鸡皮疙瘩掉一地,嫌弃地远离她挪了挪。 “你哪只眼睛看出我和他关系好,凌孜萌,我看你不只看男人的眼神,连识人的眼神也不好。” 杵在一旁填当空气的谈樱听不下去了。 喜欢她哥怎么就眼神不好了?颜值高身材好又有钱,人生经历也丰富,毕竟有几个顶级豪门子弟被人坑进牢.里.蹲着玩过,谈驹白怎么就不好了! 她从段修与庞大的身躯旁探出头,浅浅一笑:“凌小姐原来是为情所困?实不相瞒,我跟驹白哥也熟,或许可以提供些不太成熟的小建议。” 段修与额角一跳,把她摁回沙发:“凑什么热闹,你现在的任务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谈樱才不理他。 凌孜萌兴奋地扑过来,激动的抓着她胳膊:“真的啊?最喜欢你这种乐于助人的小姐妹了,我们去哪里开个茶话会?” “明天下午我有空。” “ok!有个会所环境不错,明天下午我开车过来接你!” 两个姑娘一拍即合,不顾段某人反对,愉快的订了约会。 凌孜萌一走,段修与逮住溜上楼的谈樱控诉:“明天周日,你要抛下我和孜萌那疯丫头约会?” 作为一名合格的管理者,段修与每周的休息时间并不多,往往只在周六或周日某天有一日的空闲。 他好不容易把明天的当期空下来,谈樱居然要抛弃他跟别人出去约会! 段修与很不关系。 谈樱摆摆手:“不,你抓错重点了。那不是约会,是助谈驹白早日脱单双女神联盟大会。” “…………” 同在京都长大,凌家和谈家也是旧时,凌孜萌六岁时便和她和谈驹白认识,后来长大,凌孜萌左一口右一口的唤谈驹白驹白哥哥,看他时满眼的喜欢傻子都能看出来。 哪怕后来谈家遭不幸,凌孜萌的心意也不曾改变。 加之凌孜萌本身也是个优秀的姑娘,家世顶级,长得漂亮,性格好,留学归来后在高校当起老师,又拉得一手好小提琴,假期时不时跟乐团满世界演出,生活恣意潇洒。 能被这样的姑娘喜欢,谈樱觉得是哥哥走了狗屎运。 男性和女性的脑回路总归不一样。 段修与反复推敲,怀疑谈樱变成十七岁的小姑娘后变态不成,便悄然朝着中二方向一去不复返。 就说那什么联盟,除了十几岁的怀春少女和智障,正常人能想得出来? 谈驹白在美留学时似乎谈过几个女朋友,具谈樱所知,分析出谈驹白是个口味跳脱又花心的人,简而言之,喜欢尝新鲜。 女朋友里头,有美国妹子、泰国妹子、法国妹子、日本妹子、韩国妹子、俄国妹子,听到他貌似还和一个非裔美籍黑妞交往一段时间,凌孜萌险些蹦起来。 “该死的谈驹白!他妈集七龙珠呐?集齐各色妹子可召唤一条神龙?他可真下得去嘴!” 谈樱跟着摇头,小脸严肃认真:“我也真是没想到驹白哥是这样一个滥情的人,不过不得不说,他眼光还是不错的。” “……”凌孜萌垂头,发射两道死亡视线。 谈樱淡定的摆出搜罗来的谈驹白与各国女友的合照,虚虚点了几下:“你有没有发现什么?” 凌孜萌目光凶悍,气得直喘气,压根不想再看那些照片第二眼。 她能发现个屎鸭!! 谈樱继续插刀:“这些前任们各个长腿傲.胸,曲线傲人,身材极好,平均身高170,虽然长相各有特点,但不难发现,驹白哥喜欢身材好的。” “…………” “你究竟是来帮我追人,还是来插刀的?” 凌孜萌生无可恋脸。 要真像谈樱分析的,那她完了。 凌孜萌人如其名,长得娇小玲珑,长相清秀精致,浑身透着股古灵精怪的劲,如今登入职场,一头俏丽短发气质十足。 她个头不过一米六三,身材比例再好,也不过人家一米七几的大长腿啊! 谈樱神秘一笑:“可是你没发现,他还没和咱本土姑娘交往过?长期面对同款姑娘总会审美疲劳,像你这种精致款的华国美女,反而更有胜算。” 审美疲劳? 她可是从小在谈驹白眼皮子底下长大的,若说审美疲劳她也得首当其冲。 只是这种时候,凌孜萌满脑子乱糟糟,顺着谈樱的话,愣是给忽悠过去。 听完她的话还乐得咧开嘴笑:“你说得没错!娶老婆当然要娶本土姑娘了,他现在还不是在京都扎根。” “我哥属于外冷内热型,闷骚一个,你首先要先办法引起他的注意。死缠烂打要不得,我建议你采取游击战,时不时蹦出来刺激一下他,加深印象。由于你和他认识时间不短,在他面前出现时,要一改以往的形象,给他眼前一亮的感觉。” 要是亮不了,眼前一黑也不错。谈樱默默地想。 “为了加深谈驹白对你的意思,我觉得可以借鉴学习上的艾宾浩斯记忆法。”谈樱拿出提早准备好的的日历表,圈出几个重要日子,“这几天一定要出其不意的在他面前留下深刻印象,我会帮你获取相关情报!” 这用啥啥记忆法加深印象靠不靠谱不知道,凌孜萌先被她学者般的态度折服,竖起大拇指:“不愧是准高考生,未来可期啊!” 谈樱把日历表郑重的交给她:“这几个关键日期要做什么活动,我们必须提前规划好,a方案b方案一个都不能少,那些女人可以泡到驹白哥,你比她们漂亮,比她们有钱,你也一定可以!” “没!错!” 两个中二病晚期姑娘总算结束了会晤。 一出会所大门,谈樱严肃中二的表情一垮,换成平日里淡然清冷的模样。 似是想到什么,樱唇弯了弯。 她哥榆木和尚一个,怎么可能谈那么多女朋友,那些照片都是合成的。 不过谈驹白留美时倒真谈了一个女友,还是初恋,那女生公费留学,家境一般,可手段高超心机深沉,把谈驹白勾到手借机认识了一堆富二代,回国后偷偷劈腿,脚踏三只船,还是她替她哥捉的奸。 她纯情的大哥被狠狠一伤,别提谈对象,对意图勾搭他的异性是避之如洪水。 她以前也问过谈驹白,孜萌那么喜欢他,为什么不答应。 他的回答是,孜萌年纪小,被家里保护的好,还辨认不清自己的感情。 如今凌孜萌初心依旧,那借口怎么也行不通,她不信自家哥哥会无所动容,总要帮凌孜萌一下才知道这份感情到底行不行。 …… 凌孜萌追人大计如火如荼,谈樱也忙得一团转,前一阵投稿参赛的油画作品得了一等奖,奖金有一万块,她很高兴,这奖项在国内有一定认同度,单招前能为自己的水平得来个加分项,当然值得庆祝。 美院招收的很多学生,多是从小在专业的美术学校或美术班精心培养的,很多从小就拿过不少奖项,如她这种半路出家,直接挑战国内顶级院校,是极少数。 她人虽在京都,也常和在南城上学的蔡湉、尹吉拉几人联系,尹吉拉喜欢画漫画,现在也走的是艺考,并打算直接出国留学。 日子紧赶慢赶,很快迎来单招的日子。 这次段修与比之前更有经验,也是提早订好酒店,检查好所有画具,连铅笔都帮她削得整整齐齐。 若是一个人出门在外单招,孤独感肯定会有,不过她回到家乡京都,身边时时刻刻跟着一个大男人,所有问题都有人替她解决。 除了吃喝拉撒和考试需要自己亲力亲为,谈樱觉得自己就像个大型米虫。 单招时间临近年关,很多高三生也放了假,她听说这个年,母亲和弟弟会来京都和哥哥一起过。 谈家大宅前一阵被谈驹白肃清,他已经住了回去,听说把谈升一家的家当当街全丢了出去,只剩个年龄大的谈老太在。 谈老太不是他们父亲谈绥的亲妈,只是个继母,以前一家人还能叫她声奶奶,如今不让她风餐露宿已是仁至义尽。 而谈晚笛官司缠身,被公司开除又无家可归,听说出境凄凉。 谈樱忙着学习和考试,一时也无暇会一会谈晚笛,只能搁在年后再说。 单招只报了一个学校,考试一结束,谈樱是笑着跑出考场的,看起来发挥不错。 和段修与一起等着寒风中瑟瑟发抖的司机接过画具,先去停车场取车。 段修与揽住她腰,薄唇在她冰凉的额上轻贴,“走,我带你去吃大餐。” 他们好久没有好好约会了。 谈樱抬起脏兮兮的小手,提出建议:“先容我回去洗个澡,换身衣服。” 司机先带他们回下榻的酒店,把行李稍上车自己回岭山别墅,方宸开来另一辆车,把车留在酒店门口自己打车走了。 谈樱打扮的美美,一身文艺气质范,不像之前总裹成一团毛球,不过毛线帽厚围巾一个不少。 上了轿跑,车一路往市区开去。 日常约会,少不了大餐和电影,她和段修与都是喜欢去电影院看电影的人。 看完电影,段修与却没往家开,而是带着她去参加了一个私人聚会。 那私人会所vip制,宾客非富即贵,保密性极高,也不是电影中纸醉金迷的模样,处处透着奢华与高贵,进了场所,里头也很安静。 段修与几个朋友不在包间,而是去了三楼的保龄球馆。 保龄球馆气氛倒是热闹,谈驹白也在其中,还有不少眼生的美女。 见段修与身旁跟着个漂亮姑娘,凌子渊几人纷纷吹口哨打趣起来。 谈樱落落大方,和大家打过招呼,就很乖的跟在段修与身边,看他玩球。 期间听到谈驹白聊天,过两天他要在谈家举办个小宴会,届时母亲和弟弟都会到场。 宴会意义不小,不止象征他夺回谈氏的掌控权,一洗前耻,还要将亲人风风光光的迎回家,给当初欺他辱他之徒一个下马威。 当初谈绥身死他入狱,沈宜和小谈时孤儿寡母的,如何被赶出家门,被落井下石之辈羞辱,不少人都门清。 谈樱很想参加宴会,只是以苏檀樱的身份去谈家,必然会尴尬。京都谁不知道,谈家千金曾和段二少青梅竹马,订过婚约,如今佳人已逝,段修与却带“新欢”赴宴,她自己倒不担心,只是怕母亲和弟弟会觉得不舒服。 回去的路上,段修与说:“你还想瞒沈姨和阿时一辈子不成,现在谁不知道我身边有个你。” 谈樱扣着手指头,“我想着,或许可以再晚一些。” 轿跑一路奔驰,往郊外开去,上了盘山公路,车速开始加快。 段修与降下车篷,冷风呼呼灌入,谈樱震惊,被冷风呛得不能呼吸:“你抽风啦,这么冷的天敞篷飙车!” 他戴上口罩和夜视镜,隔着一层布料都能看到他在坏笑:“许久没好好开车,手有点痒。” “……” 闲得蛋疼,段大佬又来找刺激了。 寒冬腊月的夜晚敞篷飙车,亏他干得出来! 谈樱抗议无效,尖叫着喊了一路,山道又黑又曲折,好几次她差点以为车子要失控冲出围栏。 他技术是好,可山道又不是只有一辆车,万一碰到技术菜胆子肥不要命的飙车族怎么办。 第244章 正巧 他技术是好,可山道又不是只有一辆车,万一碰到技术菜胆子肥不要命的飙车族怎么办。 段修与笑她脑补太多。 “这边是单行道,下去要走另一侧。” 也就是说,除非后面的人超速飙车,把他们追尾,否则谈樱口中的情况豪无发生的可能。 又是约会又是玩闹,从环山公路开回去,天色深沉已至深夜。 谈樱困得蜷缩在座位上睡着了。 半张莹润小脸埋在衣领,露着一双轻阖的眸,因为酣睡,两颊还泛着浅浅红晕。 车子停入车库,段修与走到副驾那边,小心翼翼将她抱出来。 车库有直通一楼的电梯,出了电梯正对着门就是大厅,根本不怕露风冻着人。 如此酣眠一晚,第二天醒来谈樱神采奕奕,为谈驹白要举办的宴会心驰神往。 衣帽间里有不少段修与让人为她量身准备的礼服,不过她刚搬过来不久,衣服服饰很多,就是没有几双看得过眼的高跟鞋。 而且还有几天就是除夕,按习俗来说,应该添置新衣服了。 舒旎旎也难得休了假,昨日刚杀青完一部电视剧,从c市飞回京都,除了除夕前一晚有个跨年晚宴需要参加,有长达九天的假期。 谈樱一个电话打过去,两姐妹火速敲定好见面时间。 段修与眼风扫来,有点不高兴:“这回又约了谁?” 卓越集团偌大一公司听说有一星期左右的年假,并执行自愿加班制,月薪翻两倍还有全勤奖,作为大老板,至少还要忙到除夕前两天。 他本想把她拎到公司去陪他的。 谈樱被衣帽间的裙子服饰迷得眼花缭乱,并没听出他话中幽怨,从架子上挑出一条粗花呢连衣裙在胸前比了比。 “好看吗?” “……” 段修与像个没灵魂的机器,点头唔了声。 “好像不太好。”谈樱独自犹豫,喃喃自语,“今天逛街,穿休闲点会比较舒服,但是我要买高跟鞋,最好穿条和礼裙一样颜色的裙子。” 段修与无灵魂的取下外套,敲了下她小脑袋,“喜欢什么鞋,让搭配师给你找,明天就能到你手上。” “不要,我要自己搭配。”谈樱握拳。 这是作为前任服装设计师和现任美术生对于艺术审美的孤傲! 段修与只觉得此刻的小姑娘看起来有点不大聪明的样子,忍了忍,还是没出口毒舌。 “我要出门了,不送送你男人?” 谈樱倏地转身,挽住他一只胳膊。 “快点走人,免得一直在我旁边唠叨。” 段修与:“……?” 他说什么了? 轰走了男盆友,谈樱给礼服拍了张全照,换上一身舒适休闲装出门,顺利和舒旎旎在商场会师。 正值年关,即使是高端商场,人也比平时多。 舒旎旎一身低调的驼色大衣,戴着贝雷帽,见到她两指夹下鼻梁上的墨镜,露出一张漂亮清秀的脸。 谈樱随旋转门走到她跟前,就被调笑一句:“哟,许久不见,好像长高了点啊?” 谈樱毫无形象翻她一个白眼:“别骄傲,明年我说不定比你还高。” “那除夕那天好好许个愿,没准还有点希望。” “长得高不高无所谓,差不多就可以,只要脸好看就行了。” 谈樱高傲地露出自己精致的小脸蛋。 舒旎旎凑过来,认真打量她鼻子眼,“咦”了一声。 “你这么一说,我怎么感觉你现在长得和以前还真有点像?初见你这张脸时倒没这种错觉。” 谈樱一愣,“真的?” “你回去照照镜子,要不现在和以前的照片比对比对?” “长得怎样都无所谓,只要漂亮就好了。”谈樱摆摆手。 舒旎旎嘴角抽了抽。 嘀咕:“以前也没见你这么臭不要脸。” “……” “果然近墨者黑,都跟段大佬学坏了。” 谈樱摸出手机,“听说你前两天又闹绯闻,我把阿与叫过来再给你添添料。” “你说你是不是我微博底下那个资深黑,为了黑我自个男人都能牺牲,丧心病狂。” 一路拌着嘴,两人一家家的逛店,舒旎旎全程露脸,倒不怕被人认出来,这些高端品牌店里的工作人员都很有职业素养,哪怕认出她也不会声张,有个年轻职员是她的粉丝,怕被领导diss,要签名也要的偷偷摸摸。 此次出来,不止是为买鞋子衣服,谈樱还想给段修与和兄弟母亲买新年礼物,明天去宴会,总会有机会聊上几句,无论母亲和弟弟会不会因她现在的“身份”散发敌意,礼物还是要备的。 她眼光挑剔,走了一上午不过给母亲选了条丝巾,给阿时挑了双球鞋,其他的全没买着。 主要是商场里头的东西太贵,买礼物要刷自己的卡,她真的好穷。 舒旎旎笑得没心没肺:“要不姐姐先借你?” 以前泡在蜜罐子里长大的谈樱,哪有因没钱而发愁的时候。 “现在知道老百姓挣钱不容易了吧。” 谈樱查着以前那张秘密银行卡上的存款,凉凉说:“唯一的私房钱大部分还是阿与给我存的,要不你也包养包养我?” “见好就收啊。”仗着个子高手长,舒旎旎毫不留情重重揉了下她脑袋。 她们坐在落地窗边用着低脂午餐,餐桌上一溜是清淡素食,配上一杯热咖啡,谈樱半躲开她的手,摇头:“女演员的日子真不是凡人能过的,平常自己喝仙露算了,和你吃个饭也得被迫加入吃草大队。” “我这不是留着肚子打算过年那天暴饮暴食嘛。” 谈樱弯了弯唇,眼皮方一掀,忽然看到电动扶梯上来两道身影。 一前一后,一个逃一个追。 谈樱眼睛亮了亮。 “旎旎,我先出去一趟!” “你干嘛呀?” 舒旎旎随着她视线望去,正好也看清走廊上的一男一女,两人她都熟,谈驹白和凌家千金。 “那不是你哥么!哎,等等我,我也去瞧瞧热闹。”舒旎旎拎上包,欢脱地跟在谈樱后面跑。 外头凌孜萌充分发挥黏人功夫,像块甩也甩不掉的牛皮糖,使劲扒在谈驹白身后不放。 黏人算了,嘴巴还一张一合不停发射魔音。 “驹白哥哥你怎么也在这里?” “是要给谁挑礼物吗?” “听说伯母明天回京都,要不要我帮你选选礼物,我眼光很不错的!” “……” 显然,欲擒故纵这招凌孜萌学得一塌糊涂。 按照计划,下一次在谈驹白面前晃悠应该在明天,巧就巧在今天是偶遇。 她一见到他,根本矜持不住,一颗心怦怦狂跳,别说假装没看见他,此时恨不得变成他手中的礼品袋,被他牢牢牵在掌心呢。 望着他的表情,完全可以用花痴来形容。 谈樱抚了下额。 舒旎旎在耳边小声惊叹:“早知道凌孜萌喜欢你哥,没想到这么夸张!一个男人而已,有什么可稀罕的。” 谈樱轻咳,盈眸睨她一眼,“也不知道高中时是哪位被顾深迷得茶不思饭不想,险些失智。” “……” 前头两人在前方七八米远的位置突然停住。 谈驹白把礼品袋递给一旁尴尬的助理,单手揉了下眉心,声音温和疏离:“孜萌,你不是跟你朋友过来,去找她们吧。” 态度虽温和,却是明晃晃的赶人了。 凌孜萌表情微不可察黯淡一下,很快那双杏眸又是星光闪闪,堆满笑意:“可是我现在更想陪你,你要是嫌我吵,我可以闭嘴!” “……” 连谈樱都被她的痴情震惊了一下。 舒旎旎咋舌道:“听说凌孜萌在圈里一向霸道,这要让被她欺负过的人看到,不得吓掉大牙。” “孜萌是有点小脾气,不过性格还是很好的。”因为从小认识,谈樱对凌孜萌的了解当然不若舒旎旎这种和她只是点头之交的片面。 就说这“死缠烂打”的功力,富家千金大多爱面子,一般的哪干得来。 谈驹白无奈之下,只说,“过会儿我有朋友过来。” “没关系,他过来我可以走!”凌孜萌开朗应声。 谈樱在后面跟了会儿,犹豫要不要上前打招呼,最后还是作罢。 就不上前搅浑水了。 她提议去楼上看看鞋,扭头一瞧,舒旎旎呆在原地不动了。 视野范围内出现两道意外的身影。 顾深和他那个未婚妻宋惜。 冤家路窄。 舒旎旎呆住只是一瞬,很快面无表情的转身,可宋惜哪能那么轻易放过她,扭着腰笑晏晏地叫住她。 “舒小姐,好久不见,没想到你回京都了。” 舒旎旎皮笑肉不笑,环臂睨她,下巴微抬,红唇傲气十足吐出一个字:“昂。” “听说你也会去参加今年的跨年晚宴?” 舒旎旎不耐地蹙眉,眸光不着痕迹扫过她身后的顾深,“有屁快放,我可没闲功夫在这儿闲扯。” “……”宋惜脸微扭曲一刹,笑容艰难维持。 心底却多了分鄙夷。 真想让这女人的粉丝瞧瞧,她们所谓偶像私下是多粗鄙无礼的一个人。 她张张嘴,刚想再说点什么,眼光瞟到舒旎旎身后突然出现的少女,脸色登时巨变。 那日被苏檀樱威胁的话语还历历在目。 宋惜禁了声,回头就要挽着顾深走。 顾深像只扎根泥土深处的大树,目光沉沉落在舒旎旎脸上,一动不动。 “舒旎旎。”他叫住她。 舒旎旎拉着谈樱正要走,闻言顿了下,再度换上不耐烦的表情:“哟,顾总,有什么事吗?” 顾深紧攫着她:“你身为天谊旗下的艺人,就算不顾自己的形象,也该为公司考虑。平日请注意言行,洁身自爱!” 舒旎旎脸色变了变。 谈樱秀眉也不禁一蹙。 这顾渣男,嘴也太欠了点! “劳顾总费心了,”舒旎旎语气散漫冰冷,回怼道,“要是没记错,和天谊的合同这月底就到期了,到时候我舒某另寻高就,顾总放心,我就是遭了大殃,也烧不到你眉毛上。” “……” 顾深脸色倏地凝固,硬邦邦地像块臭石头。 舒旎旎心情大好,拉起谈樱小手潇洒走人。 等看不见人了,她脸上笑意才收起,臭骂道:“死渣男!居然跟我扯什么洁身自爱,我有下他那样成天左拥右抱的?!” 谈樱紧缩着眉,眼瞳闪过幽光,问:“你刚才说和天谊的合同快到期了?” “嗯,最近正在跟一家公司洽谈,我肯定不能在天谊呆了。”舒旎旎有点难掩的落寞。 “准备签哪家公司?” “国内能和天谊平齐的,也就谜尚娱乐了。” 谈樱哦了声,咬住下唇。 这段时间太忙,倒让她一时忘记些要紧的事。 旎旎是在年初新签了公司,这事当时在微博上炒到爆的程度,其主要原因是,在签约之前,旎旎和谜尚的总裁闹出一则引爆娱乐圈的绯闻。 若她没记错,时间就是跨年宴那天,旎旎和谜尚总裁搅和在同一间酒店套房,第二天早上被围堵的记者逮的正着。 后来就传出旎旎早和谜尚总裁交往的消息,绯闻变喜事,震惊整个娱乐圈。 但实际上,这件事导致旎旎和凌子骐、顾深二人的纠葛变深,才有了后来她看到的惨剧。 按照现在的情况,旎旎压根和凌子骐只是普通的认识关系,恐怕前生也是这种情形,可旎旎怎么会跟凌子骐睡到一块去? 还如此巧的被记者戴个正着。 这次她既然了解先机,一定要把后天搞事的人揪出来! 哪怕悲剧并未发生,她也要为前生里的旎旎讨个公道。 毒瘤不能放任其发展,必须从根源上铲除。 “你那个宴会,我能去吗?” 舒旎旎小小惊讶了一下:“你还对这所谓的宴会感兴趣?” 跨年宴会其实是京都电视台搞得,请一些明星歌手上节目,只不过台下观众身份背景稍稍尊贵了些。 “据我所知,你家那位也有邀请函。”舒旎旎说。 这件事谈樱没听段修与说过,显然他是不打算去参加这种宴会的。 谈樱回到家后,坐等段修与,听到玄关传来动静,当即比道格还激动,张开手臂像只蝴蝶轻盈扑了过去。 第245章 重回 段修与稍微一愣,单臂搂住她,笑着低下头。 “怎么了,这么激动?” 谈樱踮起脚,亲了亲他下巴,“见到你高兴。” 他很少见到她这种情绪外露的时候,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段修与眸光幽幽,揉了揉在腿边打转的道格,露出一副了然的表情,“说吧,想干什么。” “你最近有没有收到什么电视台的邀约?”既然他敞开话题,谈樱也不跟他客气。 段修与想了想。 “不知道。” “……” “你要做什么。” 他知道,谈樱平日偏爱一个人圈地自宅,哪天要是突发奇想想去凑热闹,肯定是去搞事情。 谈樱跟在他后面上楼,眨巴一双深褐色的眸,“旎旎要去,我要去陪她。” 段修与回头瞥她,呵呵一笑:“她一人配了四个助理,还用你陪?” “你就说,让不让我去吧。” 他眸光微深,审视般与她对视十秒。 又缓缓移开,继续上楼。 “一会我通知方宸。” 谈樱扬起唇,高兴地握住他的手,甜声夸他:“阿与,你最好了!” 甜蜜攻击段修与很受用,吃晚餐时唇畔一直带着浅浅笑意。 两人聊了会白天的事,段修与去书房办事,谈樱在隔壁空出来改造成画室的房间作画。 画画前登上微博小号,注册了会员,并发了条动态。 她发动态很少写文字,大多时候只有图片,这次也是,po的是幅之前参赛获奖的油画作品,还有一张她作画的背影照片。 全图传达的信息只有:爱画画的言火樱,不止爱画画,还是个画技不错的、有一头墨黑长发的文艺姑娘。 微博虽注册不久,但还小有成效,粉丝每天都涨的很快,甚至有很多小出版社或自媒体人私信她接不接画插画的活。 她耐心经营,只为将来有一天为自己的画廊助力。 至深夜时分,窗外又下起雪。 第二天醒来,大地一片银装素裹,积雪一夜厚厚的一层,马路上到处是忙着清理积雪的工作车和铲雪人员。 谈家举办的宴会在晚上,因谈樱满当当的期待值,段修与处理好公司的事情后,四点半就过来接她。 他请来资深造型师和化妆师,女人都爱美,参加这样一场对谈樱意义非凡的宴会,他也希望她美美的赴宴。 一回岭山,便见厅内华光流连,中央坐着个冰肌玉骨的美人儿,编发精致,妆容淡雅,一袭裙摆轻盈的藤色抹胸礼裙,空灵纯净而又带有少女感的妩媚。 段修与竟看怔了一瞬。 直到厅里响起突兀的笑声,有人说道:“瞧瞧,段二少都看呆了呢。” 谈樱正和造型师选搭配的项链,闻言回头,一眼望进段修与深瀚的眼波。 她抿唇笑了一下。 “我这样穿好不好看?” 段修与迈步过来,恍如盛满一室水晶灯光的眸,已写出答案。 伸指勾了勾她下巴,缓缓道:“我在想以后拍婚纱照,要给你订几条裙子,这个颜色的就很不错。” 谈樱红了红脸,嗔他:“你想的也太远了。” 段修与但笑不语。 他早就决定好,她十八岁一满,高考结束后,先把他们的婚礼办了。 前一阵他就开始暗搓搓确定结婚地点和礼服之类的项目。 “对了,”他在斜对面的沙发上坐下,“除夕那天,和我一起去老宅过年。” 要不是正在上耳钉,谈樱头都能自己扭掉。 对上她吃惊的眼,他慵懒笑着,“我和那边说好了。” “……” 到了车上,谈樱对他自作主张要带她去段家过年的事情还有点生气。 “你不跟我商量一下,决定的也太草率了!” “要是不想去也可以不去,没事儿。” “……” 他说的不以为意,暗地里肯定知道把她吃死了。 都跟段家长辈们说好要带她去过年,到时候她要是没过去,无论什么理由,肯定都会留下不好的印象。 她不是过去和段家知交之深的谈家姑娘了,如今只是京都外城一个小企业老板的小女儿,上头还压着两个原配留下的儿女。 更何况,年龄小小,高中都未毕业。 对着这样的她,哪怕那些长辈明面上不说,背地里多多少少也会有意见。 谈樱不大高兴,段修与倒笑了笑,拿起她的手在掌心把玩。 “你知道的,爷爷奶奶没外头传得严肃不好相处。” “段爷爷段奶奶好,也是为了以前的我。” “老人家心思透彻,他们以前既然喜欢你,现在又怎么不会喜欢你?” “……” 无论换了什么样的皮囊,她实际上还是那个谈樱。 这事暂时揭过,轿车行驶到谈家时,天色已整个暗了下来。 不知何时又开始飘雪。 段修与替她细细裹上毛茸茸的外套,裙子裙摆很长,若不是穿着七厘米的小高跟,裙尾都能曳地。 她在里面偷偷穿了条裤袜,况且室内暖气充足,根本不怕被冻着。 入口处没停几辆车,看来他们来的算很早。 宴会六点半开始,现在不过六点。 车子在花园庭院中停下,下了车没几步就是主楼。 谈樱仰头望着阔别多年的洋楼,时光境迁,这栋上世纪三四十年代留存下来的欧式洋楼还保留着原样,复古幽情,恢弘大气。 她在这里生活了二十一年,现在,终于重新回来了。 直到踏进流光溢彩的中庭大厅,谈樱才从一阵不真切的恍惚中清醒。 段修与扣紧轻揽她腰身的手,像在无声安慰。 谈樱回神,看到厅中几副熟悉的脸庞,心下意识一紧。 她看到了母亲,看到了弟弟和兄长。 他们自然也看到了她。 谈驹白不提,沈宜和谈时却是满目震惊,看看她,又看向一旁的段修与。 沈宜愕然了一刹,很快换上笑容迎过来。 谈时却没那擅于掩饰的能力,震惊过后,登时脸色难看,不敢相信的瞪着她的脸。 他没看错吧。 他的同班同学兼前桌,怎么会...... 怎么会跟段修与在一起出现! 垂在两侧的拳头捏的死死,谈驹白警告他一眼,温和绅士的跟在沈宜旁边。 “妈,这人我就不介绍了,至于他旁边这位,由他来说吧。”谈驹白语气熟稔,听起来与段修与关系极好的样子。 段修与递上礼物,谦和大方的介绍:“沈姨,这位叫谈樱,是我的女朋友。” 谈驹白暗暗咋舌,前任女婿带了新欢过来,当事男人脸不红心不跳,不愧是一入段氏卓越力拿公司主权的段总啊。 他就是心疼自家亲妈。 谈驹白这事看得过,人都要朝前看,斯人已逝,再惋惜日子都得照常过,谁还没个七情六欲,这么多年过去了,段修与一直做得都不错。 他妈也是个通透的人,想来也能理解。 如谈驹白所料,沈宜虽震惊,但很亲切,还认出谈樱是之前来她家要作业本的女学生。 “妈,你还提前见过人家?”这下轮到谈驹白惊讶。 “是啊,檀樱还是阿时的同班同学,是不是阿时?”沈宜回头,示意杵着不动的谈时。 谈驹白更惊讶了。 某种荒唐念头再度掠过脑海,他深深一瞥谈樱,回头瞪谈时。 “阿时,待客之礼忘了?” 谈时垂着头,手臂轻微颤动,像是再竭力控制什么。 听到谈驹白训他,愤然抬起头。 “哥,你下请帖时都不筛人?怎么什么人都乱往家里请!” 谈驹白和段修与登时沉下脸。 沈宜也皱起眉,张开要训斥。 谈樱反应极快,往前一站:“不就是上次给你寄的圣诞礼物,里头一件手办不小心磕坏了,还生气到现在?你怎么这么小气呢谈时。” 她声音甜软,微带点调笑的指责,丝毫听不出半点怒气。 这反应跟谈时料想的不一样,他脸色古怪一变。 谈樱确实给他寄了圣诞礼物,不但是他,蔡湉、尹吉拉、叶葸都各有一份。 收到礼物时,他还小小惊喜了一下。 可现在,那点对谈樱萌生的好感与亲切感,全在看到她和段修与站在一起时毁灭了! 谈时一时不知该如何反驳,小脾气上来,愤怒地刮了她和段修与一眼,气咻咻扭头上楼,把楼梯踩得蹬蹬作响。 沈宜歉然垂了下头,“阿时太没礼貌了,我这就上去教育下他,先给你们说声抱歉。” “修与哪会介意。”谈驹白插了一句。 段修与神情一松,眼梢微扬:“是,小事而已,没什么大碍,谈时这个年纪多多少少都有点调皮。” 谈樱挽着他的胳膊,等楼梯上看不见人,抽回目光落在沈宜脸上。 她很想跟母亲说说话,只是现在显然没什么机会。 宾客越来越多,大家都要忙着交际。 不过一会儿,谈家很快出现几张她熟悉的面孔,她看到了凌子渊,不出意外,也很快捉到凌孜萌的身影,还有以前一些多多少少有点交往的名媛。 许是因为场合重要,凌孜萌没跟谈驹白说话,只礼貌淑女的和未来婆婆沈宜进行几句愉快交流,就开始满厅的寻人。 然后和谈樱视线撞个正着。 “檀樱,我正找你呢。” 凌孜萌提着裙摆,欢欢喜喜地在旁边空位坐下,动作亲昵的挽住她的胳膊。 谈家宴会,凌孜萌打扮的极其精致,优雅中不失活力,一举一动贵气天成,想来很想在谈家长辈面前表现一番。 华灯璀璨,音乐流淌,氛围恰到好处。 宴会中间也有挑事的人,不过三言两语就被谈驹白打发气走,等到结束,已近十点。 厅内稀稀拉拉留下的人,都是关系不错的。 凌孜萌喝了些酒,脸蛋驼红,正头枕着谈樱的肩笑着讲话,看到谈驹白出没在附近,双眸噌一亮。 “驹白哥!我在这儿!”她高高举起手大呼。 显然有点神志不清 谈樱额角一跳,忙捂住她的嘴。 凌孜萌掰着她的手挣扎,如匹脱缰的野马,脚蹬十厘高跟鞋,七扭八歪地奔向谈驹白。 谈樱人小小一个,哪里拉得住他。 谈驹白被猛地一扑,胸膛有颗毛茸茸的脑袋在拱来拱去。 “驹白哥,嗝!我好想你啊,嘻嘻......” “……” 瞧了眼谈驹白迅速爆红尴尬的脸,谈樱简直没眼看。 这种场合还是留给他自己解决吧。 只是该交代的还得交代。 谈樱伸爪拍了拍谈驹白的肩,完全无视他求救的眼神,一板一眼交代:“驹白哥,孜萌好像醉了,我正好有点事要找阿与,麻烦你啦。” “……” 操,谁家女人喝醉了还敢交给非亲非故的异性“照顾”?! 谈驹白要被气死。 他换来佣人,使劲挣了挣,凌孜萌像只吸力十足的八爪鱼,死死扒着他,怎么挣都挣不开。 就好只好半抱着人,让佣人领路,先找间客房把人丢里头再说。 偏厅小小的会客区坐着几个气势非凡的男人,香烟袅袅,红酒香槟,都是与谈驹白或段修与交情至深的朋友。 谈樱远远看了眼,没过去。 拿出手机发了条信息。 【少喝点酒,醉了把你扔院子里!】 察觉手机震动,段修与摸出来扫了眼,眸中溢出点笑。 回道:今晚会醉的回不了家。 谈樱盯着这行字,了然之后又有点甜蜜。 能在谈家住,不正是她梦寐以求的事? 她心下高兴,要了杯温水解渴,见四下无什么事,悄悄披上外套,想去院子里看一看。 拐道侧门,走廊忽地出现一个人。 谈时冷着脸,拦住了路。 “苏檀樱,我们谈一谈。” 他语气恶劣,谈樱却笑了,“好啊,不如去院子里坐坐?” 谈时打量了眼她身上单薄的裙子,面无表情扭身往外走。 门一看,细细碎碎的雪花随冷风灌进来,原本雅致的花园被雪一覆盖,看不出原来的样貌。 好在侧门有一圈围着房屋而建的门廊,虽不挡风,至少可以遮点雪。 廊道设有木椅,谈樱走几步,选了个位置坐下。 她一副轻车熟路的姿态,谈时冷眼看着,暗自怪异。 “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和段修与在一起了?”谈樱轻笑道。 心事被戳中,谈时像在怄气似的,抬脚踢了下椅子脚,不虞地嗯了声。 “我奉劝你一句,离他远一点!否则后果自负!”少年恶狠狠道。 第246章 阿时弟弟 寒风轻卷的稀薄空气中,蓦地响起一声笑。 清灵清脆,和谈樱松懒温软的面庞一样。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呀?”谈樱看着他,微歪着头,眼角弧度上扬,纯真无邪。 谈时有些讷讷。 她这副模样,他好眼熟。 像曾在哪里见过无数边似的。 他捏紧拳,挺起腰板,让自己看着很有气势,凶道:“段修与他有喜欢的人,你跟着他,最后下场只会很惨!” “除了我,他还喜欢谁?” 她脸上找不到一丝不悦或怒气。 谈时死死盯着她,觉得这女孩儿脑袋有点问题。 正常女生到这种地步,不是应该气得跳脚丧失理智,脑袋一团浆糊才好跟着他的思路走。 她一副毫不在意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这份不在意,莫非是因为不喜欢? 谈时瞬间像是找到了答案,不过看谈樱的眼神,又发生细微的变化。 要是不喜欢段修与却跟他在一起,除了看上他的钱,还能是什么。 真没想到苏同学居然是这样势力的女孩子! 谈樱若是知道谈时一系列曲折脑补,只想说一句:我的亲弟弟!你想太多了! 脑补完细节,谈时腾地站起来,声音比周围的温度还淡薄:“因为他喜欢的是我姐!这辈子,他只能跟我姐在一起!” 就算姐姐已经死了,段修与也别想抛弃她跟别人在一起! 谈时执念深重。 残酷的过往压在少年单薄的肩头,让他犀利固执的像只受困的小野兽。 谈樱温软的眼眸,却轻而易举穿破他身外的盔甲防线。 她唇角依旧维持微笑的弧度,仰脸与他对视。 “小屁孩,小孩子家家的不要太固执,这世界上哪有那么多绝对的事,你凭什么用自己的意志决定别人的人生?” “……” 谈时嘴唇绷紧成一条直线,凶悍地瞪她。 显然完全听不进她的话。 谈樱又笑了笑,捋着裙摆站起来,“再说,我不是也是你姐姐吗。” 她抬手,在谈时惊愕的目光中,摸了把他坚硬乌黑的短发。 温柔道:“阿时弟弟。” …… 谈时失魂落魄地走回大厅。 肩膀和头发上落了层细碎薄冰,在进入温暖的室内瞬时融化成水。 发顶似乎还留着些方才被触摸的温度。 他掀开眼皮,环视宴会场一圈,连自己也不知道他在找什么。 直到看到二楼偏厅一角,那少女脱了毛茸茸的外套,优雅坐在沙发上,笑盈盈和谁说着话。 目光在一移,对面的沈宜端着热气袅袅的茶,一双美眸盛满慈爱。 她正满面淡笑的和谈樱说话。 谈时眸光一凝。 这个苏檀樱绝对有鬼! 她抢走了姐姐的段修与,连哥哥都未对她表现过排斥,现在连母亲也对她慈爱有佳。 不,在苏檀樱跑到他家,母亲第一次见到她时,表现就过于亲切了些。 他们......是把她当成了谁?! 谈时细细琢磨,眼瞳在眼眶内微颤,直到被一片暗沉压住。 他大步迈上楼梯,把瓷砖堆砌的楼梯板踩得咚咚响,冲进偏厅。 “你到底是谁!” “阿时?!” 在沈宜惊疑的声音中,他狠狠地拽起沙发上的谈樱,怒目而视:“苏檀樱!你到底是谁?!想耍什么鬼把戏!你以为我也会上当么!” 手腕被攥的生疼,谈樱讶然睁大眼。 少年像是被逼迫到极点,脸上蔓着不正常的红晕。 “阿时,你把我抓疼了。”谈樱表情镇定,毫不退缩的盯着他的怒火冲冲的眼。 谈时大吼回去:“谁让你这么叫我了!你谁啊!” 沈宜不太明白这两个孩子怎么就闹起口角,现在在她看来,就是自家儿子没事找事,她微有薄怒,赶忙去拉开他。 “妈!你离她远一点!”谈时不依,拽着谈樱大步往楼下走,一副要把人扔出去的架势,“你走!别出现在我家!” 谈时过激的反应,谈樱没有料到。 只是沉默着顺从着他走,柳眉轻轻蹙,在想要拿这小子怎么办。 沈宜被小儿子没大没小的行径气坏了,在后面追:“谈时,你再这么没礼貌,今晚非得让你哥家法伺候!” 怒气冲冲的谈时什么都听不见,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 他要把苏檀樱丢出去!丢得远远的! 有她在,母亲和兄长迟早会把姐姐给忘的。 连他也不得不承认,她和姐姐实在是,太像了! 他很早就有这种错觉,只是一直没敢深入探究。 直到在屋外门廊,她像姐姐往日里待他一样,温柔地唤他阿时弟弟。 那一瞬间,他竟荒唐的觉得,眼前那张脸那个人,和姐姐如出一辙。 绝无可能! 他谈时才不需要什么替代品去寄托感情! 谈时速度太快,又是下楼梯,谈樱被他拽地踉踉跄跄,裙摆很长,好几次绞到高跟鞋鞋跟下差点栽倒。 行至一半,谈时倏地刹车。 谈樱艰难站稳,往外一探头,楼梯下硬邦邦堵着个黑面阎罗王。 “你他妈是不是找死?” 暗哑低沉的声音从活阎王嘴里挤出,被盛怒冲昏头脑的谈时总算清醒几分,被这声音吓得抖了个激灵。 动作很小,站在后面的谈樱却看到了。 段修与在楼下和朋友坐着喝酒,谈时这一番大动作,显然被他注意到了。 自己捧在手掌心哄生怕化了的女人,被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破孩暴力折腾,段修与没把他宰了,都是看在他姓谈的份上! 谈时虽怕他,但也是个有骨气的。 当即把谈樱往前一拉,吼道:“带着她,你们都滚!我们家不欢迎你们!” 段修与脸色蓦地沉下。 谈樱眼皮一跳,一把抱住他抬起的手,不着痕迹挡在面前,尽量又放松的语气说话。 “谈时,你小学生吗?这臭脾气都是跟谁学的?” 言下之意,你面前有个脾气臭起来能炮轰全城的,打又打不过人家,能不能乖乖地别搞事情? 谈时眼下只想把谈樱轰出去,“我他妈用得着你管?你滚!” 这下谈樱是拦不住人了,段修与大步一块,单手揪起谈时的衣领,凤目阴沉:“小子,你骂谁?有胆再给老子骂一句!” “阿与,你放开他,我们走吧。”谈樱一个头两个大,只想把他拉离战场。 说实话,段修与生气的样子,她也有一点怕。 可谈时是块不开窍的硬铁板,非得杠回去。 “我让你和苏檀樱滚!怎么,你没......” “啪!” 清脆响亮的巴掌声打断谈时未出口的话。 偌大的厅堂静的可怕。 谈时不可置信地瞪大眼,而后一张脸涨得通红。 谈樱和段修与也微微一愣,显然没想到,一贯文雅温和的沈宜会动手打人。 谈驹白这时候也赶了过来,狠狠地谈时一眼,招手让人把谈时拖回屋里关起来。 “谈时,会自己房间好好反思反思!”沈宜撂下这句话,又尴尬又歉意地把谈樱和段修与往楼下领。 幸好这会儿厅堂里的人不多,留下的都是关系好的,谈时这一番作为也不怕被传传去。 不说段修与的身份,谈家以后少不了要和段家合作,再说谈驹白又和段修与是朋友,更何况沈宜对这几面之缘的苏檀樱,有种说不出的亲切感,像是被血缘深深束缚,让她产生亲近的渴望,碍着这些关系,沈宜也不能让谈樱和段修与不舒坦的回去。 三人坐下来聊了聊,知道段修与没往心里去,谈樱小女儿姿态,一如既往的温软可爱,沈宜总算放了心。 “今天的事一定让阿时给你们一个交代,真不知道他哪来的脾气,我真是很抱歉。”临走前,沈宜把他们送到门口,又拍拍谈樱的手,亲切说:“以后有空多来阿姨家玩,别跟谈时那臭小子置气。” “当然不会,一会儿您回去也被太生气,阿时发火应该也有原因,许是我哪里做得不对,您和他好好沟通,我们两个都没往心里去。” 沈宜感慨,这苏家小姑娘,真是个大度好脾气的姑娘。 若是她家阿樱还在世,两人没准性情相投,成为好姐妹也不一定。 坐上回去的事,身边那座低气压还迟迟不散,谈樱挪着屁股,悄悄往他那边靠了靠。 “还在生气呀?” 她声音很轻,像生怕不小心戳破哪里,让身边这活阎王炸了。 段修与哼了声,不理她。 谈樱两只爪把他手臂扒出来,抱在怀里,脑袋枕在他的肩蹭了蹭,“不生气好不好?他就是个没长大的小屁孩,等以后就懂事了。” 段修与没好气,掀了下唇:“十八了还没长大?我看你这叫助纣为虐。” 谈樱偷偷翻了个白眼,往他怀里缩了缩,小声嘀咕:“你也不看看你跟他一般大时都干了什么,还说他。” “……” 段修与更生气了。 回到岭山,第一次不肯跟她一房睡,闹脾气闹到要在书房打地铺。 谈樱心想,家里那么多间客房不睡,打什么地铺呀。 还说阿时是个小破孩,她看他也差不到哪去。 不过既然还是个大破孩,该哄还是要哄的。 洗完澡换好睡衣,她抱起床头一个枕头,趿上棉拖,轻手轻脚跑到书房,敲了敲门。 里头安安静静,没人应声。 谈樱动了下手柄,见没有锁,悄悄推开一条门缝。 段修与坐在书桌后,冷冷看来一眼,又不着痕迹挪开。 幽暗的电脑屏幕光线笼在那张俊脸上,勾勒出英挺深邃的五官。 书房很大,装潢简约奢华,一股浓浓的精英禁欲风。 只地毯上铺着佣人拾掇出来的“地铺”,在这间书房里显得滑稽又突兀。 谈樱咳嗽一声,试图引起注意。 她怀里抱着抱枕,下巴搁在枕头上,笑吟吟地走进来,关上门。 “这房间有点冷呀,一会儿睡起来应该不会舒服。” “……” 书桌后那位大佬,眼神依然没给一个。 谈樱拐到书桌前,笑眯眯盯了他十秒。 大佬岿然不动,手中键盘鼠标声不绝于耳。 她又拐到书桌后,抻出食指,快速戳了下他左边脸。 “……” 大佬面无表情睇来一眼。 那眼神用来威慑下属还挺管用,可谈樱压根不怕他。 见他继续扭头看电脑,小腰一弯,两只手捧住他的脸,照着那红润的薄唇就是一口。 “……” 段修与绷不住了,竭力维持冷酷的表情,倒也不推开她。 只下口赶人:“出去,别打扰我工作。” 谈樱委屈巴巴:“我今天怎么这么惨,连着被两个人赶,就这么不受待见啊?” 段修与眸色一深。 明知她在说笑,心却微微疼了起来。 气也消了,脸色也不摆了,抬头亲了亲她的唇,温声说:“哪有,我真在工作。” 谈樱弯唇笑了笑,抱着枕头站直:“那就好,我去睡觉。” 说罢蹬蹬蹬小跑,一猫腰,竟钻进那铺好的地铺里。 段修与处理完几项紧急文件,见她还窝在被窝里玩手机,推开椅子,忍不住走过去。 “小傻子,这是我的地盘。” 他从拖鞋里伸出脚,隔着被子碰了碰她的肩。 谈樱抱着被子往里缩,“你走开!现在是我的了。” 他穿回拖鞋,嗤笑着上下扫了扫她,留下了个别有深意的眼神,迈着慵懒惬意地步调走了。 谈樱偷偷跟上,发现他回主卧的浴室洗澡,又偷偷回到书房钻进被窝。 没过一会儿,啪嗒啪嗒地脚步声在走廊上回响,他也换上了睡衣,踢开书房轻掩的门。 突然把灯一关。 “嗯,今天我们不如玩玩,书房pl.ay?” 谈樱:“……” 明亮的手机屏幕刺得眼睛一眯,她摁掉屏幕,撑手坐起。 还没适应黑暗,眼前一时乌漆嘛黑,什么都看不清。 她望着门口的方向,挑起唇,“哦,好呀,我衣服已经脱好了。” 谈樱有恃无恐,她还是个宝宝,才不怕他为非作歹呢。 段修与果然没把她怎么办。 只往被褥里一挤,强势地把她捞进怀中抱紧,低低道:“今天先欠着,以后加倍补偿回来。” “……” 他呼吸近在耳边,气息惑人,“下个月似乎是苏檀樱的生日,没记错的话,你就满十八了。” 某人意有所指。 第247章 找到 谈樱睁大眼:“我当然要过自己的生日了!” “哦,那照你自己的实际年龄,早已经成年,还是个老姑娘。” “你说谁老姑娘!”谈樱气愤地踢了一蹄子。 “我是老男人,你怎么不是老姑娘?” “不管,我现在才十七!” “……” “才不过什么十八岁生日呢。” “……” 争论来争论去,最后不知怎的,变成她以后一年可以过两个生日。 过两个生日还不好,可以多收一份礼物呐。 段修与话音一滞,提起谈时,又冷下来。 “等他毕业,先丢部队服役两年。” “不是你亲弟,就可以狠心欺负是不?”谈樱戳着他心口道。 “我看他是皮实,欠收拾。” 谈樱再戳了戳他胸口,“他今天这样,只是害怕罢了。” 她有点怅然。 谈时那样大的反应,她很心疼。 不管怎么说,他的不高兴、愤怒与难过,都是因为她。 …… 另一边,谈家。 窗帘遮蔽,一室昏暗,微光勾勒两道暗影,寂静无声。 谈驹白手指轻敲扶手,两条大长腿交叠,随性倚着单人手法,眼眸瞥向大床边。 谈时低着头,佝偻着背,两手搭在床沿紧紧扣着床单,维持这种防御敏感的姿势已经许久。 谈驹白放下腿,换了个姿势,鞋底碰到地板发出沉闷一声。 “十五分钟了,反思完没?” 他身体前倾,两手十指交叉抵着下巴,温和的眸紧凝着他,话中带着丝引.诱。 谈时沉默。 固执垂着头。 “不管你怎么想,”谈驹白抬高声音,“你今天一番作为都是错的,明天跟我登门道歉。” 谈时刷地抬起头,“不可能!” 他压抑着愤怒,眼眶憋得通红,“哥,你难道不觉得她很奇怪?!妈第一次见她就反常的热情,连你也是!她抢了姐姐的东西,我凭什么还要跟她道歉!” 谈驹白眼波微闪,轻笑一声,“人家哪里奇怪了?” 谈时眉头锁得紧紧,和亲哥一打开话题,恨不得把所有猜测都吐露出来。 “她以前成绩很差,在学校风评很不好,后来突然就变了,还考到了我们班。我怀疑她故意接近我,故意对我表达友好,明明小我两个月,还非得认我当小弟!在没有她之前,修与哥也不是这样的,我看她心思不轨,说不定有人在后面操作让她模仿姐姐的样子接近我们!” 谈驹白嘴角抽了抽,“你以后少看点那些科幻谍战片。” “我说的都是真的!!”谈时生气地大吼。 “你嗓门再没个把,小心我揍得你明天话都说不出来。” “……” 迫于亲哥的眼神威压,谈时憋屈的把满腔怨愤吞回肚子里。 谈驹白瞥他一眼,淡淡说:“你现在把据你了解的苏檀樱情况全说一遍,我听听。” …… 谈樱一夜没怎么睡好,天蒙蒙亮就爬起来。 睡觉地点从昨夜的地铺换到床上,大概是半夜地板睡得不舒服,段修与抱着她换了地盘。 从某人温热的胸膛探出头,她倦怠地伸了个懒腰,发现段修与还在睡,身上只盖了条毛毯堪堪遮住下半身,也不嫌冷的样子。 她把毛毯往回揪,给他脖子到脚捂得严严实实,只刷了个牙往楼下走。 外头天寒地冻,庭院里狗屋成了摆设,在一楼专门给道格辟了间专属狗狗房。 谈樱先去狗狗房转了转,狗子都醒的早,见到房门开了,道格兴奋地直打转,汪汪叫着扑过来,舔了她一脸口水。 厨房里有阿姨在准备早餐。 别墅佣人不多,就两个,轮流负责做饭和卫生保养。 还有几天除夕,别墅里空荡荡,没点年气,今天段修与有空,两人商量后在家里贴春联和窗花,再把一楼客厅布置一番。 昨夜一场大雪,庭院白雪覆盖,只有通行的小道被清理出来。 隔着落地窗望了望庭院雪景,谈樱低下头,招呼道格一起去楼上喊懒猪起床。 楼梯上到一半,那懒猪顶着鸡窝头,套着宽松卫衣和休闲裤,趿拉着拖鞋下楼了。 谈樱眼睛一亮,伸手去牵他。 “我刚要叫你起床去堆雪人呢。” 段修与反手抓住她的手,姿态肆意地伸懒腰,“堆什么雪人,多大了?” “外面雪是挺大的。”谈樱只当听不懂他在反讽什么,威胁道:“你不陪我堆雪人,我就叫旎旎过来。” “我反手一个顾深就能让她走人。” “…………” 谈樱翻了个白眼,招呼道格走,“道格,你可要学好,千万不要成为这种心机男,太垃圾了。” “汪汪!” “你也同意很垃圾是不是?” “汪!” 道格叫得格外欢脱。 段修与脸黑了黑,抬脚就要踹狗屁股,被媳妇欺压就算了,一只狗子还妄图爬到他头上? 反了它了! 吃饭的时候,谈樱故意把他的专属早餐,咖啡配煎蛋烤土司沙拉端走。 “这些东西都是给人吃的,坏东西不行。” 端坐在空荡荡餐桌前的段修与:“……” 他脾气好,自家宠出来的调皮蛋,骂不得打不得,除了强颜欢笑还能怎样。 见他老老实实坐在位置上,可怜巴巴注视她现场吃播,谈樱于心不忍,碰了碰脚下正刨饭吃的狗子。 “道格,要不你把狗粮分他点吧?” 狗不理。 段修与额角蹦了蹦,清咳一声:“适可而止啊。” “听到没有道格,不分享美食的话,你爹地要抽你了。”谈樱撸了把狗脑袋,在道格的控诉中。 把狗盆子郑重地放到段修与跟前。 道格嗷呜叫着,蹭过来前爪扒住他的腿。 段修与:“……” 他现在觉得身为男人的尊严被一屁丫头狠狠挑衅了,他是该认怂还是认怂? 一大早就把大佬狠狠欺负了一顿,谈樱心情大好,套上外套叫上狗子往庭院跑,手里还拎了些小工具和装饰品。 段修与跟在最后,特意戴上皮革手套。 依然顶着微微凌乱的发型,除了脚上一双靴子,基本和早餐时没变化。 谈樱看了都替他冷,“你要是冻感冒了,我就把你赶到狗购房跟道格睡。” 段修与伸手,不轻不重弹了她个暴栗,语调懒散:“小屁妞,要怎么搞快说,贴春联窗花过时不候,完不成别找我哭鼻子。” 谈樱鼻音一哼,拿出图纸,往他面前怼:“喏,堆个这样的就行,你开工我负责指挥!” 白纸上画着两个雪人,一大一小紧紧挨着,像是对小情侣,看起来也不难。 其实堆雪人这项活动,以前他们每年好像都会搞一次。 谈樱喜欢下雪天,喜欢白茫茫的一片。软软雪白的雪花是她对寒冷的冬天唯一的期待。 段修与二话不说开始动手,谈樱也没闲着,给雪人做鼻子眼睛和嘴巴,还有漂亮闪亮的装饰品。 道格也没闲着,像打了兴奋剂似的,冲到雪堆里刨雪玩,瓦白的雪几乎和它顺滑的白色毛发沦为一体。 两人一狗吵吵闹闹在院中玩,中间还小小打了场雪仗,雪人工程即将收尾时,门铃响了。 段修与冷笑一声。 不用去看,他都知道谁来了。 谈樱以为他没听见,起身要去开门,被他拦住。 “先把雪人弄完。” “可门铃响了。” “做事情要专心致志,管门响没响。” “……” 谈樱觑他两眼,啊了一声,恍然大悟般的弯唇笑。 “你啊个屁。”他两眼看回来。 谈樱也不说话,跟着把雪人装饰完。 等到门铃孜孜不倦地响起地八遍,看火候差不多了,段修与才冷着脸往大门口走。 谈樱踩着他的脚印跟在后面。 段修与高大的身躯,把她整个挡得严严实实。 门一开,差点冻成狗地谈驹白一拳挥过来:“靠,你不知道今天零下九度啊!” “零下九度还出门找虐,不是欠是什么?” 谈驹白冻得嘴瓢,只拉着谈时进来,“这不登门赔礼道歉来了。” 视线往下扫,他和谈时手中果真拎着几件红红火火的东西,都是吃的。 段修与一转身,谈樱便整个露了出来,笑盈盈跟他们打了声招呼。 小姑娘白白嫩嫩,清新又温柔,望来的眼波亮闪闪。 谈驹白眸色深了深,扭头踢了下谈时的屁股,“跟你大招呼呢,听见没?” 谈时:“……” 谈时忍辱负重,硬巴巴挤出两字:“你好。” 要不是大哥说带他来敌营试探一番敌情,他根本不会理苏檀樱这个别有心思的坏前桌! 一切都是为了情.报! 谈时不停安慰自己,脸色也跟着不那么僵硬。 路过庭院,看见门廊边两个新出炉的雪人,谈驹白惊讶道:“你们怪有兴致,还堆雪人?” 他狐疑看了看前头两人。 雪人旁边还散落了些未拾掇的工具,很明显是刚堆的。 段修与会堆雪人不奇怪。 以前他们都被他妹妹缠着堆过雪人。 但段修与可不是热衷这种“幼稚”行为的人,那么能让他跟着堆雪人的,在场的只有一位。 …… 回到客厅,谈樱总算找回四肢的知觉,上楼换了身衣服,欢欢喜喜地下楼招待他们。 “你们想喝点什么?” 谈驹白:“都可以。” 谈樱看向谈时,后者挤出俩字:“随便。” 行叭。 估计问想吃什么也是一样的答案。 不过她也只是照例问问,在座那三位男同胞喜欢吃什么讨厌吃什么,她清楚着呢。 谈樱亲自去厨房,水果洗干净切成果盘,点心和坚果也各就各位摆好造型,做了两杯果茶和树莓奶昔。 她不太会做饭,不过小茶饮小甜品做的还是不错。 谈驹白打趣道:“小小年纪手艺这么好,修与可享福了。” 段修与冷冷哼了声。 端起玻璃杯,轻轻一闻清香的果茶,他知道,谈樱做的是蜜桃乌龙茶。 这是她的拿手茶。 果然,谈驹白端起茶喝了口,脸色轻微一变。 段修与不动声色勾了勾唇。 谈樱挨着他坐下,手托在腮边,偷偷凑近他耳边:“你说,我这样露馅明显不明显?” 段修与给了她一个自己体会的眼神。 不止谈驹白想打听“情.报”,谈樱也想泄露秘密。 某些不可言说的事情,只能等着亲手发掘了。 午饭谈驹白和谈时要留下吃,谈樱特意去厨房,给帮佣阿姨提了几道菜。 几个人干坐着也没意思,除了公事,谈驹白和段修与并没那么多闲话聊,于是便去地下一层的家庭影厅看电影,让谈时选片。 谈驹白和段修与没什么可聊,但他跟谈樱却有无数话题想试探。 特意坐在谈樱左手边的位置,时不时扯起一个话题搭话。 谈樱的回答常常牛头不对马嘴,漏洞百出。 比如问她小时候在哪里读书,她回答的学校和他调查资料显示的完全不一致。 这就很奇怪。 谈驹白竭力扼制脑海中迸出的惊悚想法。 等到午间吃饭,餐桌上摆了七八道精心烹饪的菜肴。 有他爱吃的椰汁芸豆乌鸡汤,有谈时喜欢的腊肉烧魔芋,他们都喜欢吃海鲜,大虾和扇贝一个都没少。 不止谈驹白,谈时也很暗自吃惊。 他们可不信段修与这厮能记得住他们的口味。 一顿饭吃得各有心思。 谈驹白越琢磨越惊悚,可推开了所有可能,那看起来不符合常规的推论,往往是正确答案。 可那可能吗? 他问自己,几个月前因痛失所爱依然痛不欲生的段修与,有可能火速爱上另一个人么? 段修与和那个苏檀樱之间的互动,分明默契非常,仿若 相熟多年相爱多年的情侣。可苏檀樱才十七岁,之前一直在南城长大,段修与是六月份去南城才结实的她。 换个思路,段修与能爱上一个年龄差十岁,尚未成年的小姑娘,这件事本身就让所有人觉得匪夷所思。 谈驹白满腹疑问。 他并不打算带着疑问回家,迫不及待地想搞清事情真相。 用过餐,他没准备立时走。 等段修与因公去书房临时处理点事务,谈樱独自坐着陪他们。 谈驹白知道,机会来了。 他眼神支开谈时。 少年老老实实去卫生间趴着了。 偌大客厅,只有电视机在响,谈驹白不动声色往她那边一挪。 嘴唇张开,有些艰难地发出两个简短音节。 “阿樱。” “……” 谈樱心脏瞬间提到极点。 她慢慢转头,清澄的眸一瞬不瞬凝着他。 尽量自然、温软的扬起笑:“哥哥。” 第248章 云里雾中 谈时云里雾中,跟着谈驹白坐上车。 他神色似压抑似振奋,震惊与狂喜种种情绪纠葛在一起,让那张温文儒雅的脸呈现出一种扭曲感。 瞧着,怪吓人的。 谈时吞了下口水,“哥,你怎么了?” 谈驹白指尖不停搓捻,闻言轻飘飘瞥来,吁笑一声:“愚蠢。” ?? 被虎头蛇尾一通骂,谈时一腔委屈,“我怎么了啊?” 谈驹白唇角微扬,只笑不语。 过了会儿,那无声笑意在安静的轿车内数倍放大,醇厚如钟响。 笑声来得莫名其妙,谈时瞪眼看着他,去了趟段修与家回来,他哥精神分裂了不成! 谈驹白笑完,再看自家弟弟一副蠢蛋表情,不自觉带了点嫌弃,下车时扣了扣他脑袋顶。 “她既然让你叫她姐姐,以后你就听着吧。” “……什、什么!” 谈时不解,一路追在屁股后头求解释,谈驹白心情颇好,就是不肯多说一句话。 笑话,那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怪诞事,直白铺叙出还有什么意思?除了自己领会顿悟,谁也多帮不了。 就让阿时自个纠结琢磨去吧。 …… 春节最是一年热闹时,得了空闲,家家户户少不了窜门拜访,段修与周边大大小小聚会不停歇,整日忙得像个陀螺。 只有谈樱像朵别开一支的奇葩,悠闲自在每日空出大把时间读书作画,在此期间,她从新闻上看到一则消息。 谈晚笛被正式逮.捕,警.方调查取得她曾唆使操控一则绑.架案,还有剽窃他人设计成果,此前两年的服装设计成品,皆被披露出是她剽窃他人所得。 谈樱看到自己的名字以受害人的身份出现在字幕中。 被囚困那一年,谈晚笛俨然把她当作“枪.手”,逼她不得不绘做一系列设计稿,谈晚笛手上不少设计品,都能找到她的原型。 虽不知道调查方是怎么查出这些证据的,但看到谈晚笛的下场,她依然觉得大快人心。 死亡过于畅快,生不如死才最是折磨人,谈晚笛被.判.了二十五年,不说出来后已是垂暮之年,那二十五年能不能平安度过都是一个问题。 在谈晚笛被转移前,谈樱特意选了个好日子去看守.所看看她。 少女一身高定裙装,优雅娇俏,玉面如芙蓉,只身坐下惊若翩鸿。 谈晚笛憔悴蜡黄的脸闪过困惑,她并不认识如今的谈樱,只觉得哪里分外眼熟。 定睛看了会儿,登时一抖,她曾在照片上见过这女孩。 是段修与的小女友。 谈晚笛不知这女孩为什么找上她,只被冷冷盯着,心中毛骨悚然。 “你是谁?”她问,声音竟如砂纸磨过桌面一般嘶哑。 谈樱只冷冷盯着她,粉唇微勾,笑意冰凌不见眸底,“你不认识我了?” 比起谈晚笛的嘶哑,少女嗓音如泉水叮咛,空灵悦耳。 少女瓷玉似的肌肤更衬得她落魄黯淡,谈晚笛狞着脸强压不悦,只以为这女孩是为了打听段修与的事过来。 她哂笑:“小姑娘,别以为当了段二少的女人就能一步登天,你离进段家门槛还远着呢。” 苏檀樱的家境她私下打听过,甚至还给姓岳的旁敲侧击添油加醋过。她才不信如段修与那般风光霁月的男人,能随随便便爱上一不知从哪冒头的黄毛丫头。 谈晚笛气定神闲,竭力维持所剩无几可怜一点的尊严。 谈樱掩唇,却轻嘤一笑,“我能不能进段家的门,你不是比谁都清楚,要不怎么会搭手岳知非,把我杀了呢?” 最后一句轻若抚风,尾音阴冷森然。 谈晚笛大骇,脑中掀起翻天巨浪,一时不知该如何消化她吐露的信息。 谈樱单手支颌,澄眸明亮无邪,偏偏又充满丝丝缕缕密密匝匝的恶意,“堂姐,你为他人织嫁衣,最后却把自己搭进牢,这蠢事怎么屡做不爽呢?也多亏你们,如今我换了个更年轻的身体呢。” 少女语调缓慢轻柔,声线冰凉无度,会见室光线昏暗,那张精致漂亮的脸蛋忽明忽暗,连上扬的粉唇线条看起来都僵硬诡异。 她道出的话不能深想,只稍一想,谈晚笛浑身鸡皮疙瘩都爬起来,惊恐大叫:“你什么意思?!不对,你、你是谁?!” 少女倏地站起来,视觉上仿佛逼至眼前,那双澄澈的眸变得死气沉沉,像一把利刃将她钉在原地。 “你好笨呐,怎么帮我换了具身体,就不认识我了?堂姐,你就在牢里好好享受今后的人生,我哥哥会替你爸好好管理谈家,噢,只是可怜你弟弟如今无依无靠,被送进孤儿院也不知道日后会落到哪家人手上。” 谈晚笛惊目眦裂,捂住头喃喃惶恐,下一瞬大吼着扑过来,却被面前的玻璃板弹了回去。 “你、你是谈樱?!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谈晚笛想挣扎着确认,不过闻声赶来的保.卫人员并不给她这机会,粗鲁地把她摁在地上,准备压回去。 谈樱立在原地,眼梢微挑,微勾着唇静静注视她。 有一种人,气质浑然天成,哪怕丢在人海中,也能叫人轻易认出。 少女天然自带的那种气质,谈晚笛这辈子,也只在叫她嫉恨透了的谈樱身上见过。 那个和她共同流着谈家血的女孩,自小便如柳梢枝头高高嵌起的那弯皓月,叫人仰慕不可亵,她闪闪发光,聪慧伶俐,又惹人怜爱,是捧在手掌心羡煞旁人的楷模。 衬地同样年岁的她不堪到尘埃里。 好在那一弯皓月终归沉沦寂灭,谈晚笛以为那些明艳闪光会重新归属于她,未曾想天意弄人,一报终归还一报。 谈晚笛尖叫、挣扎、发狂,试图反抗这弄人天意,却只能被人牢牢压住,如拖死猪般的拖进那扇沉重的铁门。 余光狰狞里,少女立在光晕中,翩然而独立。 …… 谈樱想办法联系到封琼,只听他带着岳知非到了国外一处疗养院,听说真正的知非已经回来,而那缕冤魂超.度散去,前尘往事终归终了。 封琼说,等岳知非精神恢复好,有空方可过来看看。 谈樱记下地址,要悄悄派人确定一翻。她恩怨分明,且和封琼有前缘,确信对方所言属实,便按下了心。 不能用法律的手段将害.死.她的罪魁祸首绳之以法有点可惜,不过,那个岳知非前生不就死.在了段修与手中? 也算了却恩怨。 …… 日子如火如荼,很快到了除夕前夜,华灯初上,整个京都主城区富丽堂皇,光华璀璨。 晚会七点正式开始,怕路上堵车,谈樱和段修与六点就出发。 她今日也细细打扮一番,走的是文艺小仙女路线,因为和段修与一起出席,为了让某人看起来不至于像老牛吃嫩草,她着装稍微偏轻熟。 而段修与也一改稳重老成的穿衣风格,选了套雅痞花哨的休闲西装,行走如风颇有些少年感。 两人手挽手,衣着相呼应,明眼人一瞧便知这是一对。 谈樱抬眼悄悄看了他一眼,其实段修与过了年也不过二十八,与娱乐圈里同龄的男星女星一样,穿衣上稍微来点小心机,走出去只以为还是个青涩大男孩。 长得好看的人,都显小。 他们的座位很靠前,一坐下,谈樱探头探脑找起舒旎旎来。 晚会分两项活动,先有节目表演,后有晚宴,听说旎旎也有节目,好像和一个当红小生同台对唱。 她真想知道,舒旎旎一个五音不大全的,究竟能唱出什么鬼哭狼嚎的效果。 从进宴会开始,谈樱眼神不停朝四周散发,就是没落到他身上。 段修与沉着脸强行把她脸掰回来:“找什么呢?” 强行拉他参宴,这会儿还不理他,段修与很不满。 “我看旎旎在哪里?”她一手摁在他肩头,还在往旁边看,小小捂着嘴:“哇塞,傅云歌也在!真人真的好帅!” 段修与:“…………” 傅云歌是谈樱十六岁时粉的一位男星,到现在十年过去,也成了个帅大叔。 哪想谈樱初心不变,这么多年依然喜欢这厮。 段修与肩膀往旁一怼,强行挡住她视线,“你男朋友难道不帅?” 谈樱认真的盯着他看了一秒。 “不好意思,腻了。” 段修与:“???” 危机时刻,舒旎旎身形在视野中一闪,谈樱觑了眼某人暴风雨爆发边缘的黑脸,提起裙摆火速溜了。 晚会多是认识的人,舒旎旎招呼都打不完,刚和一位大老板寒暄完,胳膊一沉,眼前蓦地出现一朵小花来。 谈樱一袭飘逸的刺绣纱裙,淡淡的玫瑰金色,纱上绣着朵朵栩栩如生的海棠,可不就像朵花。 这突然出现的少女,令周围人不禁眼前一亮,以为是哪家公司新签的新人,扎在一群莺莺燕燕中依然别树一帜,瞧这清纯瑰丽的颜色,若认认真真捧一把,没准真能大火。 舒旎旎立马撇下旁边的人,轻掐了谈樱水灵灵的脸蛋一把,感慨:“年轻就是好啊。” “你给我把手拿开。”谈樱毫不客气拍飞她的爪。 会场人多,到的人几乎都落座,站在道中央突兀又扎眼,舒旎旎把她领到墙边,“你还真过来了,也不嫌无聊。” 这不是为了你嘛,谈樱心想。 面上一副淡淡样:“在家不也无聊,来这还能见见我男神。” 活这么多年,谁还没几个喜欢的偶像。 说着眼睛往傅云歌那处瞟。 这一看不得了,她家段大佬,居然和傅云歌站在一起! 顺着她惊愕的大眼看去,舒旎旎扑哧一笑:“你家男人正和你男神聊天耶。” 谈樱恋恋不舍的移开目光,趁段修与走前,得先跟舒旎旎把话说完。 “你今天手机记得随身携带随身开机。” “干嘛?”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谈樱神神秘秘。 舒旎旎翻了个大白眼,摆摆手,“行吧。” “尤其是下半场的宴会。” 我会盯住你的。 谈樱幽幽望着她说。 有人会在今夜给她下绊子,谈樱没打算提前告诉她,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谈樱怎么也得把那只螳螂的真面目挖出来。 她今天就算把旎旎防的死死,也保不准那只螳螂日后会不会在别处下套。 不止背后的那只螳螂,谈樱甚至怀疑凌子骐也有问题,没准前生就是他和别人使了手段,旎旎才不得不和他有了牵扯。 谈樱心里疑神疑鬼,面上一派纯洁无邪,和舒旎旎说完话,见段修与还在那边,提着裙摆优雅乖巧的飘过去。 方走近,段修与倏然回头,眸光别有深意。 “具体事宜我助理会另再联系你。” 谈樱只听到段修与说了这一句,她男神客客气气倒了谢,旋即,他大步走过来,自然地牵起她的手。 走了。 就这么走了。 在她距男神还有一米远的距离。 谈樱气得炸毛,回到座位上气咻咻甩掉他的手,“你肯定故意的!黑心男!” 既垃圾男、心机男后再荣获黑心男一称号。 段修与眯起眼,气笑了:“你就这么给我瞎起外号?” “难道不觉得每个都很贴切?”她反问。 他轻嗤,端起桌上的酒杯淡淡说:“傅云歌正好接了公司一个广告,我看还是不带某个没良心的小东西去现场看了。” “……” 谈樱自认为是一个特别能屈能伸的小姑娘。 那一整场晚会,都在绞尽脑汁变着法的夸段大佬,只为夺得大佬邪魅一笑,能够宽宏大量的原谅小女子一次。 然后答应带她去和男神1v1零距离会面。 舒旎旎的节目在后面,等到出场时,谈樱才知道那个和她合唱的当红小生,是段不惊同志。 期待中的毒音没出现,舒旎旎看来在下面苦练了一把,唱的虽然不多好听,好歹没走调。 这边晚会结束,旁边宴会接着开始,觥筹交错,华衣香鬓,谈樱没去找她,一直跟在段修与身边当花瓶。 跟着大佬出场,难免瞩目非常,偌扔在射击场,一定是那种靶子芯的存在。 谈樱一双眼粘着舒旎旎跑,无心应酬,在旁边心不在焉的装哑巴。 段修与忍不住敲了她一个小暴栗。 “一晚上做贼呐?” 第249章 除夕 她是怒其不争,好好一姑娘非得和顾深这个有未婚妻的纠葛在一起,可除了这件事不太光明,旎旎是个善良开朗的好姑娘,重来一遭,怎么也该为她讨个公道。 谈樱对他浓烈的敌意,在顾深看来莫名其妙,行经像是脑残粉为了自家爱豆唇枪舌剑刀山火海。 他不知道这小姑娘为何一见到他就横眉竖眼,频频被指着鼻子破骂,是个人都会不高兴,何况是顾深这种自小高高在上的公子哥。 看在段修与的面儿上,他忍了忍。 目光垂落在抱着枕头吱吱哼哼的舒旎旎脸上,她醉的不清,深红色礼服凌乱卷起,细细的肩带懒散滑落一边,大片滑腻白皙的肌肤染着一层浅浅的红,画面香糜缭眼。 像每次她窝在他怀中那般。 顾深喉结一动,脱下外套把她整个包住,动作轻柔地抱起来。 很有大片英雄救美既视感。 如果旁边没有一对煞风景的情侣。 “顾深!她可是你能碰的?!”谈樱冷着脸扑过来,小小一身板,居然要跟他抢人。 “不管管你女人?”顾深没好气地望向段修与,脸紧绷绷,气势如山雨欲来。 换做一般人,准被他脸色唬住,然而谈樱压根不吃这一套。 段修与摊开手,敷衍地表示自己也没办法。 “把旎旎给我,我要带她走。”谈樱挡在房门口,下巴高抬,豪不退让。 顾深深吸口气:“你是她谁?” “我就算是个路人,也比你这种有了未婚妻还拈花惹草的渣男有资格带她走!” “……” 顾深太阳穴一抽一抽的,压下怒气道:“我和她之间的事,用不着一个外人来管?” 谈樱冷笑:“不如等她酒醒,看她是听我的还是跟你走。” “……” 活了这么年多,顾深头回被怼地毫无反击之力,折中之下,极其憋屈的把舒旎旎送到谈樱订下的客房中,走时还被拦住警告一番。 “顾先生,烦请您高抬贵手,不要再招惹舒旎旎,对你们两个都好。” 谈樱满眼明晃晃的厌恶,表情偏还极真诚。 比起前生阴阳相隔,一个死得凄惨,一个活得歉疚颓然的结局,劳燕分飞分路扬镳的选择再正确不过。 顾深垂在腿边的手紧握成拳,寡淡掠过她眉眼,不知出于什么心理,迈出的步伐忽地顿住。 “我会处理好和宋惜的关系。” 话落,人飞快消失不见。 谈樱拧起眉,唇角微微下撇。 他这么说,显然是要死死抓着旎旎不放了。 小姑娘很不高兴,段修与从后面抱住她,捏了下她脸蛋:“好了,他们的事随风去吧,先回去休息。” 回头扫了眼床上呼呼大睡的人,谈樱撅起嘴,她这边操碎了心,床上那位倒睡得没心没肺。 “最后一次插手她和顾深的事,以后她爱怎样我都不管!”谈樱发誓! 处理完舒旎旎的事,已是凌晨一两点,岭山离得远,他们选在酒店住一晚。 这一晚,谈樱基本没怎么睡。 之前她警告过宋惜不要欺惹舒旎旎,既然宋惜没把她的警告当一回事,宋惜曾做过的那些好事,她就全部捅出来,买营销号发到网上。 宋惜不止是豪门名媛,还顶着顾家未婚妻的身份,顾深顶上有个当总.统的爷爷,丑闻一曝光,不止宋惜身败名裂,顾家脸上也会无光。 谈樱不睡觉搞事情,段修与再困也得盯着。 “这真的?” 粗略浏览完她编辑的内容,他眼角微抽,不止惊讶宋惜曾经的光荣事迹,还惊讶她搜集八卦的能力。 谈樱挑唇,笑容无邪,“当然,我四个月前就调查好了。” “……” 顾家好歹和段家是世交,他女人把这种消息捅出来,以后见面难免会尴尬。 趁谈樱重金联系某大v的空档,他借口去洗手间。 “天亮前最好和宋家撇清关系。”段修与懒懒交代完一句,不等顾深开口,冷酷掐断电话。 顾深再打来电话也不接。 笑话,因为他和舒旎旎的破事,打搅了他数个怀抱美人酣睡安眠的夜晚,能提醒顾深一句,仁至义尽了。 第二日清早,网上接连翻腾轰炸,吃瓜群众被天降的大瓜砸地晕头转向,又啃地口口香。 譬如,凌晨四五点爆出一条新闻,顾氏和宋家联姻破灭,天谊顾总和宋家千金取消婚约。 紧接着八点一分,正是上班族奔波路,又爆出一系列令人震掉牙的丑闻,尺度惊人,高材生名媛宋高中留学加国滥.交,数次参加某(打码)轰趴,连露骨的照片和在医院妇科的诊疗资料都流露出来。除了私生活上的混乱,名媛宋还被爆出学历造假,国外飙车撞.人用钱摆平等等惊掉口鼻的恶事。 要知道宋惜留学回国后,树的是双商超高的高学历女神人设,为人温和有礼优雅大方,与爆料内容判若两人。 不少人质疑消息真实性,可很快又有另一个大v跟帖锤石。 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宋家急得团团转,又被顾深单方面毁婚约气得撕破脸面,还以为是顾深买料故意抹黑宋惜。 顾家知道消息后也具是震惊,顾老先生先把孙子喊回家破骂一顿,确定宋惜的丑闻无误,也不再多说,只骂他:“做男人要有风度,再厌恶人家也不该把这些事当众捅出来。” 爆料宋惜的锅,顾深背得稳稳的。 也背得乐意至极。 宋家帮宋惜掩藏的很深,很多事情不是轻易能挖到的,段修与好奇得问过谈樱,都被支支吾吾搪塞过去。 总不能说,是她当阿飘时随便乱飘,看到旎旎死后,顾深那厮不知怎的性情大变,在与宋惜的婚礼现场亲自把些丑料公布于众,后来亲手弄倒宋家弄死宋惜弄残凌子渊,还把自己送进了牢,大好前途葬送在自己手中。 这什么惊天悲剧呀。 老天爷让她做阿飘,大概就想让她目睹一场场人间悲剧,继而折磨她弱小无助的心灵。 比起顾深变身六亲不认大魔头,还是她家为人民献身的段大佬更英俊迷人。 谈樱踮起脚一把抱住段修与,亲亲他下巴:“还好你现在转行了。” 感谢净网,感谢各种禁,她家男主转行当霸总不用经历风风雨雨连带掐死一众不用出场的炮灰小配角了。 …… 舒旎旎和顾深的破事,谈樱在爆了宋惜之后便不再关注。 主要是,她现在不想理舒旎旎。 生气! 她清晨便回了岭山补觉,傍晚要随段修与去段家老宅除夕。 谈樱很紧张,于她的时间来说,有近十年没见过段家人了。 如今她过去,不过是个素未谋面,与段修与相识不过六七个月的陌生女孩。 段修与笑话她:“你就当自己整了个容,我家就是你家,没什么区别。” 谈樱抬眼瞪他,扯了扯身上的裙子,问:“这样穿好看吗?” 她穿一套鲜艳饱满的红色呢外套,内搭裸色毛衣同色短裙,浅暖对比,舒和温柔,衬得肤白唇红,长发乖乖地辫在脑后,露出小巧白皙的耳朵,若挂在路灯下,和那年关满街的红灯笼无二般。 很喜庆。 段修与夸她:“像个漂亮的小福娃。” 听在谈樱耳朵里就没那么顺耳了,福娃在印象里都是胖胖的,一节一节圆滚滚,她怎么琢磨怎么奇怪。 长辈们都不喜欢女孩子化浓妆,十七八岁的姑娘皮肤正好,谈樱只涂了防晒,多余的干干净净,在镜子前照了四五遍,等段修与无语地上来揪她,才乖乖拎着小包包跟在旁边。 哪怕是浓厚鲜艳的颜色,谈樱也能穿出飘飘然的仙气,单站在段修与旁边,远远看上去宛若对天赐的璧侣,般配的不得了。 段老太太老早就提个浇花壶在玻璃花房里观望,花房离入口进,又暖和,可以第一时间让她看到宝孙子带来的姑娘。 车在大院中一停,向来一双璧人,段老太太只瞧了宝孙子旁边的小姑娘一眼,乐得眼都没了。 段家老宅有一定年岁,是上世纪建的欧式别墅,坐落在寸金寸土的市中心很是扎眼。 因是除夕,段家老老少少,连在国外工作的、娱乐圈沉浮的通通都叫了回来。 刚下车就听到一道略熟悉的声音,“诶唷,瞧我二哥带谁回来了。” 段不惊大刺刺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望过来,满脸热情的坏笑。 这一声下去,引来不少瞩目。 长辈们自然在客厅里没出来,不过段修与上面还有个堂哥,结婚的早,孩子都四岁了。 四岁的小女娃独得全家宠爱,又是好奇心胜的年轻,啃着根棒棒糖一蹦一跳蹿出来,跟着喊:“叔叔回来了,还带了个漂亮姐姐!” 段不惊捧腹大笑:“神他妈叔叔和姐姐。” 段修与捏捏谈樱小手,板着脸训斥小家伙,“叫婶婶!” 小女娃明显怕他,被冷声一喝,吓得糖都掉了,呜哇哭着跑回屋,一路高亢呼喊:“二叔又凶我!二叔坏!!” 谈樱幽幽看他一眼。 “那小孩可烦人了。”段修与悻悻说。 一个当叔的,居然还在背后说小孩子的坏话,谈樱鄙视之。 被这么一捣乱,她心情放松不少。 段家她来过无数次,一花一木都是记忆中的模样,踏上五层台阶,是干净大气的门廊,老宅的大厅很宽敞,是中庭结构,二楼一圈扶栏能附身望见整个一楼厅堂。 左手边有客厅,右手边有餐厅和厨房,现下,几乎所有长辈都坐在客厅沙发上聊天。 段修与带她进来,所有视线齐刷刷射来,座位上那些长辈不是在官场便常年叱咤在商圈,目光温和中不乏审视的威严。 其中最慈祥和蔼的,当属段老太太,老人头发花白,烫着时髦的淡卷段发,气质雍容,笑眯眯走过来,瞧着谈樱心都软了。 段修与简明扼要介绍完,老太太乐得过来握着谈樱的手,诚心实意地把人夸赞一通,末了不忘给孙子涨好感度:“男生年纪大点会疼人,我孙子可会疼姑娘了,跟着他过日子绝对很幸福。” 谈樱深谙老人的心思,也乖笑着明里暗里把段修与夸了遍,哪个老太太不喜欢听人夸自己最宝贝的孙子呀,当即乐得呵呵笑。 康萝芮保养的极好,远远瞧着像是三十出头的美妇人,近处看才能发现眼角嘴边有些微细纹,然而并不影响她的美。 她客客气气,引着谈樱在旁边坐下,态度和善的问她些细碎事情,距离远近有度,保持在一个令人舒服的维度。 既是段修与喜欢的,康萝芮相信儿子眼光不会差到哪里去,虽然家世差了些,只有女孩子老实本分不做出格的事,她便随了他。 段老先生端坐在主位,老头子就比较严肃,一声不吭偷偷打量,谈樱知道段爷爷确实是个老派严肃的老人,却又开明好玩,不然段家也不会出进娱乐圈的段不惊,还有风流潇洒文绉绉在文艺圈打滚的段不惊他亲爸了。 她嘴甜长得乖,没多大会儿就和两位老人亲昵起来。 段修与亲爸段鹤是商圈鼎鼎有名的人物,笑面虎一只,长得和段修与五分像,是个英俊的中年绅士,面上瞧着比康萝芮还平易近人。实际上,还真只是面上看着平易近人。段鹤处事手段狠厉果决,唯有一大优点,宠媳妇宠儿子。 儿子喜欢的,他当爹的都包容,因此一见面就给谈樱一个大红包。 她后来看了看,一套市区价值千万的别墅,段爸爸眼也不眨地送给了她。 谈樱感慨地手都握不紧了。 年夜饭吃得热热闹闹,除了段老太太嫁到凌家的女儿,三个儿子并三个孙子都在场,虽是大家族,但也其热融融,妯娌见也无龃龉。 段家没闺女,桌上除了长辈,同辈的就谈樱和段修与的堂嫂,两人物理年龄上差距大些,并没有很多话题能聊在一起。 她和四岁的小女娃倒是很快成为了“好朋友”。 吃过年夜饭,便到了放烟火炮竹的节目,他们对看春晚没什么兴趣,段修与领着她上顶楼看烟花。 第250章 大结局 耳边是不绝于耳的炮竹声,头顶是满星空烟花。 谈樱许多年没再经历过这种热闹。 此刻靠着温厚的胸膛,被健实有力的两只手臂紧紧环着,抬眸就能看到心上人。 怦怦乱跳的心脏缓速慢下,上升的火光慢了,烟花爆竹声浅了,全世界安静、万物缓慢温柔。 只能听到耳畔,男人低缓平稳的呼吸。 谈樱眼波微动,踮起脚尖,在他唇上碰了碰。 而后在他腕臂里转了个身,整张脸埋进他怀中。 满腔依恋化作拥抱,那些肮脏、伤痛、磨难像电影倒带,被脑中的橡皮擦无声擦出,在此时此刻,消失的一干二净。 …… 大年初一,尚在睡梦中,谈樱就收到沈宜邀请她去谈家的电话,同时收到邀请的还有段修与。 幸福来得如此突然,谈樱兴高采烈地拉着他去商场扫荡,买了一堆见面礼。 谈樱和段修与要来做客,沈宜对小儿子耳提面命:不许闹脾气!态度要端正!否则扫地出门! 谈时不情不愿,气冲冲地跑上楼,把自己锁在房间里生闷气。 大过年的,为什么还要见到那两个讨厌鬼! 谈樱发现,沈宜看她的眼神变了。 眉眼慈爱,态度亲昵,隐隐含着泪光,一顿午饭屡次欲言又止,谈樱被瞧了好几眼,也跟着纳闷起来。 谈驹白坐在她左手边,笑眯眯地舀了好大一块石斑鱼肉,“这汤是妈亲手熬的,奶白奶白,肉质特别鲜。” 是特别为你做的。 谈樱压抑住脑中呼之欲出的喜悦,唇角翘起的弧度还是泄露了好心情。 吃完饭,沈宜提出了在谈时看来特别荒唐的一个请求。 “檀樱,沈姨看你特别和眼缘,可不可以认你做干女儿?” 这怎么可以?! 谈时心中咆哮,震惊不已。 一旁谈驹白笑容不断,显然乐见其成,段修与也由衷一笑。 谈樱眼底溢出点点水花,红着眼眶,笑容璨烂的应了。 这一大家子肯定都疯了! 谈时嘴巴屡次张起,抗议的字眼冒在嘴边,在谈驹白扫来的凌厉眼风中又干巴巴吞下去。 大年初一走亲戚,谈家亲戚多,家里人来人往,沈宜让谈樱留下来住一天,不过认干女儿的事不想公之于众,便先让她和段修与出去转转,晚餐回来吃就行。 两人转到以前常常来的一个公园,见段修与摁掉好几个电话,谈樱问:“你不回去吗?你家那边应该也挺忙的。” 他手往兜里一插,另一只胳膊搭到她肩上:“没办法,陪老婆。” 谈樱忍俊不禁,好笑地推他一把:“你脸皮也太厚了,我‘干妈’家又不是你家。” 正说着,她的电话突然响了。 是余秋莲。 是哦,女儿没回家过年,余秋莲这几天打了好几次电话,语气中都是抱怨和难过。 继子继女从国外回来过年,亲女儿又不在,她在家中仿若一个突兀的外人,孤独又感伤。 谈樱耐心的跟她讲了半个小时电话,并答应她过几天就回南城上学了,让她在家中照顾好自己,别担心忧虑。 “以后过年,我去哪个家过,结婚后回门又该回哪里呀?”挂完电话,谈樱托腮表示忧虑。 段修与被她这副苦恼的小老头样逗得哈哈大笑。 捏着她小手说:“余秋莲总归不是你妈,有空多去看看她就行了。” 她以后肯定要在京都定居,但身体是余秋莲的独女,该尽的义务不容或缺。 这些事,便留在以后处理吧! 晚上住在她曾住了十几年的卧房,身上的被褥都是新的,但图案样式全是她喜欢的,仿若回到十年前,她还是个高中生的时候。 唯一的不同,专属她一人的公主床,现在大刺刺多了个块头大的男人。 段修与脸皮厚,在谈家还敢跟她一间房——虽然是在夜深后偷偷溜进来。 而网上自在曝光顾宋解除婚约,宋惜被扒皮身败名裂后,一则小道八卦又火速霸领头条。 【当s姓红花旦深夜赴约,男方疑似天谊高层g某】 谈樱看到后翻了个白眼。 舒旎旎还在微信里不停q她,求原谅。 “樱宝,那天我喝醉了什么都不知道鸭!” “樱宝,我承认在某刻会突然色.迷.心窍,但现在我是清醒的!清醒的我是无辜的!” “我发誓,再见顾深我就是蠢猪!” 谈樱果断把微博最顶端的新闻截屏,发了过去。 那端安静如鸡了十分钟,然后传来一个双膝跪地哭嚎的表情。 “我是无辜的好不好!” “你没看到吗,那是我家楼下,我正下车要回去,突然被那不知从哪冒出来的混蛋逮住,打又打不过他,骂又骂不走他,我能怎么办呀!我也很生气!” 话筒发出舒旎旎绝望的咆哮,可以清晰听出吐沫飞溅的声音。 坐在床头抱着笔记本看文件的段修与,不禁投来深深一眼,很嫌弃。 谈樱把声音关小声,往床边挪了挪。 压低声线,听起来蛮不高兴的问:“你现在究竟是怎么打算的?” 那天发誓不再插手他们的事情,但作为好朋友,她也得了解下舒旎旎的看法。 那边支支吾吾,舒旎旎叹了声:“他解了婚约,说想跟我复合。” 过了半分钟,又传来一条语言。 “我现在承认,我还是喜欢他。但这些年发生了那么多事,‘喜欢’两个字间增加了太多杂质,我没法再像以前那样面对他,现在谈复合是不可能的,可若真的决绝断掉,我又不舍。” 爱情是个很复杂的东西,它会趋势人类做出很多奇怪甚至可怕的事情。譬如舒旎旎和顾深的藕断丝连,哪怕中间夹了个“未婚妻”,也压不住两人冲破“道德”的束缚。 谈樱不懂顾深,既然一直喜欢旎旎,为什么在后来要跟别的女人订婚,跟别的女人订婚后,又为什么还要紧抓着旎旎不放。在她看了,那是渣男才干的事。 她有时候也不懂旎旎。嘴上说着不爱,身体往往背道而驰,顾深一紧追不舍,她就怂。作为顾深前女友,插在他和他未婚妻间,无论这个未婚妻是不是名不副实,那也难逃被有心人扣上“小三”的名头。 谈樱想了想,打下几行字:若你还喜欢,若顾深真为你着想,等他处理好那些麻烦事,再答应也不迟。你现在的曝光率,不要做铤而走险的事。 舒旎旎立马发来语音,小心翼翼问:“那你还生我的气吗?是不是原谅我了?” 这几天生她气,谈樱都不肯理人,两个好姐妹这么多年来头一次打冷战。当然舒旎旎是被单方面冷的。 谈樱笑了笑,发了个卖萌的表情过去。 …… 最后一个学期,高三生普遍开学早,明德高中初八开学,过年几天放松之余,谈樱没忘记摸课本和画画,回南城前给池教授道了别,还承诺一个月回京都过来上一两次课。 教授吃惊地表情特别可爱,说道:“你可不要瞎折腾,别美术分考得好,却因文化课不好夭折了。” 谈樱卖乖点头,超自恋的想,她就是闭着眼进考场,文化成绩怎么也都能压线过。 但作为一个拥有两次生命、自带女主光环的美少女,学霸人设怎么也得操好,美术分要高,文化分也得对得起美术分名次。 美术联考成绩年前就出了,谈樱全省第一。不过这第一差点没有,据说有人出高价买.分,段修与不知从哪得知了消息,直接让人爆光出来,狠狠涮了拿钱使鬼推磨的人一顿。 买.分这种暗箱操作的黑幕偶尔会有,谈樱当年联考成绩是全省第六,那届就有人爆出过这回事,最后也是不了了之。 联考成绩好是一回事,最重要的是单招成绩。 回南城那日,沈宜也带着谈时回去,谈驹白推了工作要亲自送他们回南城一趟,几人坐得还是高铁同一车厢。 段修与工作忙,只送她到车站,便依依不舍的走了。 开往南城的高铁一个半小时,谈时全程臭着一张脸,好巧不巧,他的票刚好和谈樱挨着。 去找谈驹白和母亲换位置,那两人都不肯。 郁闷生闷气的少年塞着耳机打游戏,谈樱在小桌子上放平板看电影,腿上隔着一个包包,一会儿从里头拿出一大包薯片,一会儿又拿出盒饼干,等他抬起头,泛滥的零食直接把他的小桌子覆盖的满满当当。 谈时气得咬牙,“把你东西拿走!” 谈樱没听见,他又使坏地扯了下她的头发,把话又低吼着说了一遍。 谈樱扯掉耳机,笑吟吟地把开包的乐事薯片一推,怼到他鼻子根,“来呀,一起吃呀,番茄味儿的。” 这俩姐弟吃零食什么都喜欢番茄味的,弟弟从小随姐姐口味吃东西,因此谈樱爱吃的东西,谈时大部分也都喜欢。 扫了眼满桌子眼熟的零食,谈时重重一哼,别开头,凑到窗边继续闷头玩游戏。 南城和京都一样冷,只是地理位置偏南,又靠东边,空气中多了分湿度,没有京都那般干燥。 谈樱见到了苏檀樱的继姐继兄,惊讶与她身上产生的巨大变化的同时,几人照常不对付。 苏檀樱从小被欺负到大,两继兄妹还维持以前的相处模式,对谈樱呼来喝去,她还没反应,苏敻先把人狠狠训斥了一顿,并警告一番。 于是在苏敻面前,继兄继姐老老实实,等在背后,又变了副讨厌的嘴脸,想尽办法坑她。 在他们看来,这继母生得女儿得了父亲的宠爱,以后家产不得被分走一大半,彼此之间是竞争关系,哪能和平相处。 谈樱懒得跟这俩人打交道,在家中保持陌生人的平行关系,反正没几天他们就要出国,她又不稀罕苏家的东西,只要到时候有余秋莲该得的一份就够了。 开学伊始,高三生们迅速投入繁忙的学习中,墙上挂着倒计时,警示学子们争分夺秒,谈樱被这股浓郁的氛围感染,早上起得更早,每天六点半就到学校。 相对的,晚上也睡得早,十点半就躺床上不醒。对于那些熬夜学习到十二点,早上还五点爬起来的学霸们,她只能在心灵上表以敬佩。 蔡湉和尹吉拉都长高了些,看着也比几个月前瘦了点,尹吉拉美术联考成绩还可以,有二百六十多分。 不过在谈樱291分的全省第一面前,就显得逊色不已,成绩单传到学校时,都惊动了校长,明德高中升学率高,每隔几年也都会出个全省的状元,但美术联考第一的,倒是头一回。 等正式开学后,特意在开学典礼上表彰一番。 相对的,因为学校保送制度,一班少了些同学,那些有保送护身符的学生已经撒丫子欢快的到处旅游了。除了个别嗜学成爱的,保送了还捧着大学的高等级教科书天天来班上打卡学习。 除了保送,还有出国留学的。 关风眠是其中一个,听说已经收到录取通知书,奔赴米国的怀抱了。 蔡湉清点一番,感叹班里居然少了十四个人,可羡煞死其他高三党了。 课间,谈樱扭头问谈时:“你想考哪个学校,学什么专业呢?” 少年冷冷看她一眼,别别扭扭移开头。 然后脑袋瓜被蔡湉拍了下,“嘿我说你个呆瓜,怎么这么没礼貌哪!” 谈时脸刷地红通通,气恼道:“别没事找事啊!” 蔡湉扮了个鬼脸,拉谈樱去小超市买零食。 两人蹲在顶楼的楼梯口啃玉米。 蔡湉:“你有没有去你空间看过?” 谈樱晃了下,才反应过来她说的空间是qq空间,现在听起来居然像个古老的玩意。 “你去留言板看看。”蔡湉神神秘秘补充。 谈樱摸出手机,登上万年不登的qq号,一堆群消息挤出来,这号是苏檀樱的,可她也神奇的知道密码。 苏檀樱的留言板打眼一看只有个位数的留言,点进去最上面一条安安静静躺着行: 【祝你幸福,高考加油】 备注名称叫“风眠哥哥”。 谈樱轻轻一叹。 关风眠的祝福是给苏檀樱的。 可惜苏檀樱,已经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了。 她敲上屏幕,替苏檀樱回复:谢谢,共勉。 那些未萌芽的爱情,埋没在时光洪流里。至此以后,只悄悄地,掩藏在少年关风眠心底。 这小半年过得极快,转眼就来到高考那天,参加了学校组织的誓师大会,缺席的同学除了出国的全员到齐,谈樱感受到青少年期独有的血脉沸腾。 盛夏之初,暑热初至,谈樱想起去年和段修与初见的时候,那个吵嚷火热的夜晚,隔着人潮,他们遥遥对视,只一眼,仿佛冥冥之中便确认了彼此。 他先认出了她。 步步为营靠近。 结束最后一场考试,随人流走出学校,心头仿佛卸下所有重担,谈樱不禁扬起唇角,眉梢飞扬。 她站在人来人往的校门口,一眼望到对街立在树下的男人。 他阔步走来,凤目深邃醉人,剔透瞳仁虚幻万物人海,清晰只映着她一人。 第251章 番外(终章) 七月盛夏,谈樱和段修与飞往纽西兰举行婚礼。 婚礼来的突然,谈樱在高考结束那晚被突然求婚,后来才知道无论她有没有当场答应,婚礼也已经暗中筹备了大半年,只等她点头答应如期举行。 那场浪漫的婚礼只邀请了双方的亲人挚友,地点定在奥克兰一个私人庄园,现场并未邀请任何媒体人,却因伴娘和伴郎皆是娱乐圈中当红流量明星,一夜间上了热搜。 原来庄园的工作人员因新郎新娘极其伴郎伴娘团颜值过高,添颜之余把数张婚礼现场照片传到ins上,被舒旎旎和段不惊的粉丝画个圈圈了出来。 两家粉丝接着深扒,发现两人几乎在同一天发了相似的祝福信息,又因这低调奢华的婚礼及来到场的各路重量级嘉宾,网上炒翻了天。 回国前,谈樱去机场送舒旎旎,“真是谢谢你跟段不惊,我一个普通人,有生之年居然还能上热搜。” 舒旎旎捏下鼻梁上的墨镜,潇洒甩了下长发,“网上一堆夸你长得漂亮的,你就暗中得意吧。” 谈樱笑笑,递个她一个小礼盒,“这是恭喜你成功成为国际咖的礼物。” “嗨,八字还没一撇呢!”她摆摆手,笑嘻嘻地接过礼物。 舒旎旎上个月成功试镜了一部电影,好某坞制作的科幻灾难片,在其中虽只是个配角,对她来说却是事业生涯里的一大跨步。 “不过拍完戏你真打算歇影修学两年?”谈樱问。 “嗯,到时候来加州找我玩。”她笑眯眯揉了把谈樱的头发。 舒旎旎的决定在外人看来有点任性,正值国内事业上升期,却在和天谊解约后不再签任何公司,告诉经纪人等结束手头上最后几项工作,要去美国修学。 留学申请早就偷偷递给南加州大学,并成功收到了入学邀请,进的还是电影学院。 虽然两年不接任何通告,但这几年舒旎旎工作基本没歇过,还有两部ip热剧未上映,外加一部刚开始拍摄的某坞电影,可谓是姐虽不再江湖,可江湖上到处流传姐的影子。 之所以做这个决定,是觉得这些年似乎过得太浮躁了,人在成长到一定年岁时,不经意间往往失去自我,舒旎旎打算把自我找回来,而找回来的方式只有让自己安静、沉淀下来。 她才二十七呢,如今事业算是有成,也有一两部拿的出的作品,可容颜易逝人心易变,不做出改变,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更重要的是,远走他乡,可以不必再见到那个人了。 舒旎旎笑容淡下来,目光悄悄环视一圈人来人往的机场大厅,在触到某一点,眸光微微一凝,很快移开了视线。 她的小举动,皆被谈樱收入眼底。 正巧登机播报响起,谈樱送别了她,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 祝福已到位,她还要和阿与美美地度蜜月,旎旎的事情,相信自己回解决好。 …… 登机前,舒旎旎预料之中被拦住。 顾深怔怔站在她面前,一贯冰冷的脸庞此时有些落寞,清朗的嗓音因情绪低落也沉了下来。 “旎旎,我等你。”他说。 如今面对顾深,舒旎旎心中再无滔天的波澜起伏,她抓紧包,淡淡一笑。 相视一眼,就此别过。 …… 纽西兰特卡波的星空静谧而璨烂,抬眼便可看见银河还有大团的星座,在这里可以看到只有在南半球才能观测到的南十字星。 星空美丽而浪漫,仿佛置身在梦幻的童话世界。 为了更好的体验这座因美丽星空而出名的城市,谈樱特别提出野外露营这一项目。 在群山环抱的特卡波湖湖畔扎营,八月的南半球正值冬季,受海洋气候影响,冬季的纽西兰很温和,只是早晚温差到,晚上睡在荒郊野外,格外考验体力和意志力。 听说晚上有流星,谈樱勒令段修与带好装备,找一处地势开阔的地方等星星降落。 段修与说她脑子可能有包,地球是圆的,同一个地方山上能看到,住在舒舒服服的酒店里照样也能看到。 “亲近自然懂不懂,亏你以前成天野外求生,现在过惯安逸日子,在泥浆里打滚的美好过去就统统忘了?” 谈樱教训起他来有板有眼,段修与举手投降:“你说的很有道理,确实,咱还没在夜晚睡过。” 某人着重强调睡一字,别有深意的眼神不停往她身上瞟,谈樱闹了个大红脸,差点拿起相机砸他。 “我们今晚的主要任务是看星星!” “你问问星星爱不爱看动作片,我应该可以胜任表演。” “滚!!” “哪个滚,动作片带床单的那个滚?” “……” 自从两人再度“滚”在一起后,姓段的越来越没脸没皮,那张嘴也不知被哪路神仙开过光,满嘴跑火车。 谈樱嗔他一眼,摆放好装备,在折叠椅上坐下,外面套了件厚厚的长款防寒服,为求舒适,里面只穿了件亲肤的保暖衣。 段修与布置好帐篷,也在她旁边坐下。 夜幕深沉,繁星璀璨,不远处也有露营的游人,彼此间皆保持着较远距离,互不打扰,夜很静。 因满目星河与繁星,远处湖泊与星辰交相辉映,美不胜收,谈樱赞叹陶醉不已,耳边还有段修与进行科普,他认识好多星座,哪怕不认识,也能跟你瞎胡诌出一个。 说着说着,身体就不太老实,谈樱连什么时候被他抱进怀里都不知道,等反应过来,是发现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正不老实的往衣服里钻。 谈樱啪地拍掉他的蹄子,气道:“请问您能正经点吗?” 段修与低低笑,咬了她鼻尖一口,哑声:“我想吃你。” “流、流星还没看到呢。”她红着脸,小手象征性推搡了下。 “是不是看到就可以了?”他笑着逗道。 谈樱哼哼唧唧,仰头看星星不再说话。 天气预报说的没错,今夜果然有流星,不止他们看到,摄像机也记录了下来,几十万的设备实力优秀,谈樱后来把拍摄的超高清视频传到网上,狠狠地吸引了一波粉丝。 不过现在,对段修与来说有件摆在第一位的进食计划——刚把设备收好,饿狼就迫不及待把她扛了起来。 小小的帐篷晃荡一整夜,帐篷顶用的特殊材料,躺在里面一抬眼就能看到绚烂夜空,那一夜,不止星空烂漫,还有团团簇簇地烟花一波一波在脑中绽放。 “给我生个宝宝好不好。”男人哑声慵懒。 谈樱咬住唇,绷直脚背,轻轻呵出一声,羞赧地抬手拍他,“才不要,你见过有几个大学生还没毕业就带娃娃了?” 况且她也还是个宝宝呢。 段修与轻轻地笑,不再说话,再度挺劲折腾。 …… 谈樱在国内读了两年大学,转战留学德国杜塞尔多夫深造,好巧不巧,刚到德国国土,一阵旋晕反胃的不详预感涌上心头。 段修与在而立之年喜当爹,二十岁的谈樱简直哭晕在厕所。好在德国也有段家产业,为了照护两个宝宝,他特意把工作重心转移到德国,暂时定居在这边。 舒旎旎得知消息,特意飞来看她,捂着嘴乐开花,比哭丧着脸的谈樱兴奋多了,“我当干妈了!哈哈哈,是男宝宝还是女宝宝呀,咱们俩家的娃娃亲我同意了!” 谈樱:“想结娃娃亲你也得有人一起生,年龄差超过五岁我可不答应。” 舒旎旎翻去一白眼:“小小年龄都知道给姐姐催婚了。” 舒旎旎说到做到,微博上留了条国外求学两年后见的信息真的消失匿迹,偶尔发发动态也是在ins上,每天都有粉丝在网上鬼哭狼嚎求女神冒泡。 去年上映了部之前拍摄的古装剧,斩获某影视大赏的最佳女主角奖也缺席领奖。 这份韧劲谈樱还小小佩服了下。 “再勤学苦读也不必对回国避之如蛇蝎吧?”谈樱意有所指。 这两年,旎旎像是憋着一股气,愣是不回国,学校又不是不放假,可除了上课时能在学校找到她,其他时候行踪不定,谈樱也是翻了她相册才知道,这两年她去过不少地方旅行。 许是生活过得潇洒肆意,旎旎看起来比两年前还年轻,只看皮肤状态,好似二十出头的青葱少女。 舒旎旎往沙发上一躺,手背在脑后,一条小腿支在膝盖上摇晃:“我现在彻底好了,过两月回国,重新开机,也不知道国内这两年更新换代,还有没有我这老女人的行情。” 说着她又坐起来:“我自己成立了个工作室,以后完事只能自己扛咯。” “我一个穷学生,别的帮不上忙,不过要是缺钱缺人脉,你过来找我,”谈樱顿了下,“我找孩子他爹去。” 舒旎旎哈哈大笑,末了感慨:“你们俩真好,四五岁认识到步入婚姻殿堂,现在还有了宝宝。” 她趴过来,摸了摸谈樱还未有任何起伏的肚子:“小宝宝快出生时,我陪你待产呀。” 谈樱也摸着肚子,嘴上叹息,眼底笑意点点:“太突然了,说实话我当时第一个念头是把ta打掉,但阿与要是知道,肯定会哭的。” 脑补一大男人泪奔场面,舒旎旎不忍直视。 临走前,谈樱拉住她,“你现在还有跟他联系吗?” 即使没点明,这个“他”大家都心知肚明。 舒旎旎笑着摇摇头。 她从没打算给他机会,让他找到她。 谈樱欲言又止,出于有了宝宝后的那么点善意,只道:“他一直拖阿与拜托我打探你的消息,还亲自找过我那么一两次。” 舒旎旎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点头之后,又有些许茫然。 感情破碎了,还能破镜重圆吗? 她游边世界各地,路上偶遇许许多多的旅客恋人,听过许多可泣可诉的故事,自以为看透世俗和人心,可当事情落在自己头上,主观感觉占据大脑,依然会影响她客观谈判。 那茫茫然的东西,不如让它自己随风淌去。 回国之后,舒旎旎专注事业,接戏的剧本无比精挑细选,由电视剧流逐渐转战电影圈,还兼职起了制作人和导演,红的大红大紫。 后来还和一位美国男演员谈过恋爱,恋情被发现后掀起一片波浪,全网送上祝福,只是恋爱谈了一年半,最后和平分手。 小家伙知道,一叫干妈,干妈每次都会带来好多礼物给他吃。 谈樱捏着宝宝俊俏的小鼻子,“你瞧他,长得真的跟阿与小时候一模一样,就是比他爹圆润了一圈。” 小家伙在段修与手中挥舞小拳头,不高兴抱臂哼一声:“妈咪坏!你胖,我不胖!” 谈樱抬头就告状:“你儿子骂我胖!” “臭小子,你是不是屁股又痒痒了?”段修与老婆奴当得十分到位,立马抱远小家伙黑脸训斥。 一旁围观的舒旎旎:“……” 这儿子怕不是熊爸熊妈抱养的吧? 生日宴在段家老宅大办,舒旎旎特意空出当期来参加。 作为段修与的挚友,顾深理所当然在场。 这些年,两人几乎没怎么见过面。 三十五岁的男人极具成熟韵味,五官清俊,眉眼间多了分凌厉,西装革履立在窗边,便有一群女人趋之若鹜,万花丛中过,却片叶不染身。 听说这些年他未曾再和谁交往过,出席任何宴会也不曾带过女伴,舒旎旎知道,在她和前男友公布恋情那天,他曾在她家楼下站了整整一夜。 舒旎旎端着酒杯,深深看他一眼背影,转身去了二楼,二楼安静,不会有人缠着她敬酒。 落地窗外夜色浓郁,花园里亮着一盏盏暖黄夜灯,她忽然察觉身后站了一人。 “舒小姐。” 清朗熟悉的声音,似一股温暖泉流将她轻轻包裹。 顾深迈步,站到她身边,连身上淡淡松香,都是熟悉的味道。 她忽而想起,青春年少时无拘无束追在他屁股后面跑,肆无忌惮地在他怀里嬉笑打闹。 舒旎旎闭了闭眼,听他缓缓说:“楼下快正式开宴,可有荣幸邀你共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