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性红颜》 第一章云无心以出岫 这是一九九零年的盛夏,久旱未雨,持续近一月的太阳的炙烤,使得这座长江边上的千年古城云岫,仿佛一个陈旧却不失其厚重的火炉。云岫人民生活在难耐的酷暑的煎熬之中。 至于我(傅心仪)和立夫(孙立夫)二人,与一般云岫人民所不同的是:我们正忍受着双重的煎熬。一重来自太阳,一重来自分配。寒窗十年,为的是考大学。那时的考上大学,与若干年后的大学,那完全不是一个概念。那时考上大学,意味着铁饭碗在手。而我和孙立夫,现在正等着那个铁饭碗,等着那个分配结果。 是一个什么类型的铁饭碗,已经没什么悬念了。我们双双毕业于a师大,我学的是中文,立夫学的是数学。对口的单位自然就是学校。摆在眼前的是什么问题呢?学校分很多种,大家都想尽可能留城,尽可能地不要到太偏僻的地方去。虽然这想法透着那么点可耻,而且也不十分地现实,但人性它就是这个样子的!当然了,这个想法对我来说,着实有点奢侈。 来云岫短短的一个月,我已经知道了:留城对于我来说,四个字可以形容痴人说梦。 小小的县城里的三所中学,早就人满为患了,现在留城的纯属照顾关系,既然如此,那哪还是一般寒门之人可以问津的?但同样毕业于a师大的立夫的同班同学加好友吴常念说:不能放弃!得努力!他还说:我和立夫,至少得有一人留城,以备将来调动之用。调动时你得有理由对不对?只要一人在城,那么将来的调动理由自然就充分了照顾夫妻分居。 关于我们的分配,孙立夫之父孙名凯是不管的!他早就旗帜鲜明地指出:他一辈子最讨厌求人。这位有可能成为我未来公公的孙名凯同志,是相当有特色的:他姓孙,但不愿做孙子,奉行万事不求人;他在外未曾显身扬名(不过是一个工业局副局长而已),但在这个家庭里绝对权威,整个一封建家长。他没多少文化,但好教训于人,常有惊人之谬论! 环视云岫官场,我们还真有那么一点微不足道的关系。什么关系呢?乔县长的儿子乔若虚是立夫的高中同学,那时的立夫,和乔若虚相交甚厚,厚到什么程度呢?不管是追女同学时需要打架,还是失恋后需要喝酒,两人就总是在一起的。究竟是立夫的朋友,乔若虚和立夫有着相同的义气和血性。立夫的分配,孙名凯不管,但是乔若虚要管。乔若虚承诺对立夫的分配负责。 但乔若虚毕竟不是县长,他父亲才是!于是乔若虚的承诺究竟有多大胜算,谁也说不清楚。为了尽可能地让承诺变成现实,我和立夫提着烟酒去送了礼。立夫去乔家打了近一个月的短工,主要是帮乔家做做清洁,抹抹地板什么的,在乔若虚母亲面前表现表现。 关于立夫把分配寄托到乔若虚身上的事情,立夫之父孙名凯是这样评价的纯属扯淡! 立夫自己的分配算是寄托了,但我的分配,却无从寄托,也无处寄托。乔若虚虽然义气,但我们认为:人贵有自知之明,和乔家就这么一点可以忽略不计的关系,你不可能贪婪到同时去向乔叔争取两个留城的名额吧?按我的意思:我的分配,就听天由命算了!但立夫不甘心呀,他觉得男人大丈夫,既然有本事在大学谈恋爱,那就要负起相应的责任。立夫之所以不甘心,还有一个原因,因为按正常情况,我原不会出现在云岫这地界上的。 我不是云岫人,我是江城人。江城是一个地级市,云岫县是隶属于江城的。按那时分配常规,是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的,但毕业分配时,为了传说中的爱情,我竟然无知莽撞地向学校提出了放弃江城选择云岫的申请。因江城较云岫发达,从江城去云岫属弃明投暗的支边类型,有关部门当然乐于通过,我的档案得以顺利到达云岫。 我做出这样的选择,依后来的成熟的人们来看,确实是不可思议的!但你要说那属于幼稚,我一定不答应!因为对我傅心仪而言,幼稚应该早已离我远去了。 年龄我是只有十九岁,但我是在中国古代文化的熏陶中成长起来的,我是唱着《河中之水歌》长大的河中之水向东流,洛阳女儿名莫愁,莫愁十三能织绮,十四采桑东南隅,十五嫁作卢家妇,十六生儿字阿侯……从小,父亲傅良玉同志,就是以古人的标准要求于我的。蔡文姬、李季兰、薛涛、李清照、苏小妹,这些人都是我的榜样。我那笃信道家学说的父亲傅良玉同志,在对女儿的管理上一贯奉行道家无为而治的思想。这样无为而治的后果,就是我这人比较地率性,比较地不羁,比较地大胆,比较地不知天高地厚。当然了,父亲的无为并不是真正的无为,他的无为只是不从性格上,不从日常的细枝末节上对我横加约束。 父亲从小教习我四种本领琴棋书画。除了这四种本领外,每逢周末、节假日,他总带着我去江城的青少年宫学习舞蹈,后来也学电子琴。再有空闲的时候,他就带着我去垂钓,一边钓鱼一边背诵杨慎的《临江仙》。于是四岁的时候,我嘴里经常蹦出的就是“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既然这样,你也就明白了,十九岁的傅心仪其实已经比较成熟老到了。放弃了江城选择云岫,它不应该是幼稚,我觉得应该把这解释为一种率性、一种豁达。正因为傅良玉同志奉行无为而治的思想,所以在分配去向这样的事情上,他是毫不干涉的,一切听从女儿的意愿,愿去云岫就云岫吧! 今天是宣布分配结果的日子。立夫早早地去了教育局。他不让我同去,我想这里面包含着对分配结局没有把握的非自信情结。我就这样在三楼的居室里徘徊着,脚步却放得很轻,否则又会让楼下那位很可能就是我未来婆婆的人增加一条数落我的理由。我明白,我已经发自内心地怕她了。 立夫回来时已经快到十二点,神情异常地沮丧,一种强烈的挫败感让他看上去换了个人似的。立夫妈连忙凑了上去。我知道她只关心立夫的分配情况。其实我已经从立夫的脸上知道了事情的结局,但到底怎么个差法,究竟被发配到了何处,却还是想知道的。 一切都在意料之中,一切又都在意料之外,我和立夫没有一个能留在城里,两个都被分到了区中学。立夫的学校离城较近,大家比较熟悉,至少听说过。而我将要到达的桑榆区中学,却陌生得厉害,隔壁邻里问了一大堆人,竟没有一个人听说过,其偏远的程度可想而知。 立夫妈已经愤愤然地唠叨开了,我知道,她很大程度上是为她提供的烟酒叫屈。公公孙名凯先生则照例在客厅里踱着规则的方步,事不关己地用他惯常的粗大的嗓门非议道:“反正我早就说过,分配的事我帮不了忙,我这人一辈子最讨厌求人!我就说嘛,你立夫想问题就是简单,就凭你和他儿子是同学,人家乔县长就帮你?还自作主张地大老远把傅心仪也弄了来,我看你怎么办?” 短短的一个月,我已经明白自己这个未来的儿媳在孙名凯夫妇眼中压根是不受欢迎的。孙立夫曾说,他有着非常开明的父母,一切大事均由他自己定夺,我信而不疑。不曾想到立夫的爸妈对我的前来反应非常地强烈,他们通过种种方式充分展示了对于我的诸多不满,他们努力想让我明白:做他孙名凯的儿媳妇,那不是一般人就能做到的!我,傅心仪,一个江城中学教师的女儿,母亲还只是郊区菜农,进入孙家明显有高攀之嫌。这极大地动摇了我先前头脑中的自信。也许是因为在学校时追随者不少,我曾为自己的容颜沾沾自喜,加上在学校时曾被人称为品学兼优,就丝毫不曾考虑到和立夫在门第上的细微差异。然而我自视的优点丝毫不能成为孙名凯夫妇的择媳标准。我曾反复地思索,也难以确认他们不满意我的真实的原因,直到立夫嫂子的出场,我才有些明白:我是一个普通教师的女儿。而孙名凯,却是一堂堂工业局副局长(虽然这官职在外间算不了什么葱,但他自己却深为自得)。可惜这位工业局副局长太过拘泥,死要面子,连儿子分配的事也不闻不问,还要妄言什么万事不求人的清高。 然而孙名凯在刚刚拿到分配通知,我们本就万分沮丧的时候不知安慰,事不关己地妄加责难,使我不得不看出这位未来公公的冷血与无情。 乔若虚打电话寻问分配的结果,立夫如实以告,没想到这位昔日同窗竟气愤难当,扬言事情不会就此罢休!他让立夫先别急着到学校报到,他一定向他父亲问个明白。我们仿佛又看到一线希望的曙光。 一同回本县的同学当中,立夫的好朋友吴常念被分到县第二中学,他的为官的父亲长于人事又重视儿子分配;我的同班同学梁阿满分到县第一中学,她父亲是县一中骨干教师,全县闻名,这种分配结局早在情理之中。立夫辗转打听了一些其他留城人员,一路打听过来,没有一个不是以当权的官员做为背景的,公然宣称走的是乔叔这条路的就不下三人。不过人家那花费,是近十倍于我们的。立夫之所以没能留城,乔婶解释为教育这口子不归乔叔管,然以现实的情形观之,实在不是乔叔管辖范围的问题,而是礼之轻重的问题。 作品前言 一九六五年,为洗清成份,省城官僚资本家后裔柳源,只身前去云岫县桑榆区一个大山深处寒烟山庄,在柳源的精心打造下,寒烟山庄如同现世版的世外桃源。 一九六六年,文化革命如火如荼之时,柳源离开寒烟回省城,从此杳无音信。 二十四年后,毕业于a师大中文系的十九岁的傅心仪,因情敌陷害,沦落到云岫县桑榆中学。初见赵若怀,便发现这人和a师大同班同学柳咏颇为相像。 为追随傅心仪,名门公子柳咏不辞劳苦,长途跋涉而来桑榆。在傅心仪和赵若怀等人合伙创办的小食店里,赵若怀之母陈春梅,为柳咏的相貌而大为惊诧…… 江城民族资本家后裔傅心仪,从小有一个信念,就是替母亲杨柳找回失散多年的哥哥,在寒烟山庄,她能如愿以偿吗? 一九六七年秋,年仅五岁的孙思遭人贩拐卖,颠沛流离中,他学成一身武艺,从此开始艰难的寻亲历程。在患难与共中,他和赵若怀情如兄弟,但两人却同时爱上傅心仪。于是,他在友情与爱情间挣扎不已…… 九十年代初,经商浪潮正盛,为摆脱困境,傅心仪带着赵若怀、孙思、陈忆开始经商,商海沉浮中,她看惯秋月春风。却固执地坚守自己精神的家园,执着地捍卫古代文化,执着地固守古代文人的道德准则。也执着地追求爱情…… 梁阿满是傅心仪的大学同学,这人最大的特点是彻头彻尾的拜金主义,时代大潮下,她玩弄众男人于鼓掌之上,博踩众男人的肩膀,残酷前行。梁阿满所过之处,陈忆、柳咏等人凄凄惨惨戚戚…… 梁阿满和傅心仪这两位知性红颜,在各自不同的价值观和人生观的指导下,渐行渐远,经过陈忆事件后,两人彻底反了目。后梁阿满在柳咏的大力支持下,和傅心仪商场恶斗。 围绕在她们身边的名门才子布谷、螳螂、黄雀、柳咏,分别成为两人商战的坚强后盾。 错综复杂的情感纠葛中,赵若怀和傅心仪的一段刻骨铭心、凄婉动人的爱情故事,将是怎样的收场?赵若怀和孙思起于微末的友情故事,又将怎样地落幕?赵若怀和柳源的身世纠葛,又将如何演变? 柳咏、孙思、秦为、郑元直、丁聚鑫、晁建阳等人,是世俗男人众生相。而黄雀、布谷、钟诚、赵若怀等人,则是对无情无爱现实的修正和补充。除此之外,我们尚能在老一辈的傅良玉、杨柳、杨木、陈春梅、柳源等人的身上,看到人性的闪光点,看到时代付予我们的诸多无奈。 孙思操作了傅心仪的人生,可是她恨无所恨,欲恨不能。 全篇构思精巧,以语言艺术见长。注重语言的锤炼和反讽。行文如行云流水,娓娓而谈中,诸多生活的哲理、生存的智慧尽现眼前。细细品来,字里行间,诙谐、风趣,无处不在。不无危苦之辞,但以幽默为主。 第二章曾经的公婆 恰逢立夫在天津工作的哥休假,将带着女朋友回家。对于这位尚未谋面的兄长孙文新,我早就有所耳闻。他十五岁考上军校,公婆早就习惯于以他为荣。据说目下的这幢房屋,也有一半的钱是由他出的。而孙家未来的大儿媳,据说是一高干女儿。连立夫在云口供销社当营业员的妹妹孙立群也特地请假赶回。孙名凯夫妇满街购买好吃的东西,菜品几天前就已经开始谋划了。对比二月前自己刚来立夫家的时候,那是三日不知肉味,第四天,立夫妈前去割了一斤肉包饺子。我无意吃肉,却无法忽视这种待遇的天壤之别。立夫兄妹和我则忙于洒扫庭厨。房屋已由立夫新近抹上了一层白白的石灰,屋内张灯结彩,一家人随时准备着到码头迎接。 我面带微笑,虔诚地忙碌着,内心却一阵阵发冷。孙氏夫妇对两未来儿媳的态度大相径庭,让我深刻地感受到自身的卑微。百姓和官员的手真的就连不到一起吗?可孙名凯又算是什么官员?难道人性就只能是这个样子:对富于自己者巴结逢迎,对穷于自己者睥睨斜视。我由此联想到父母传奇而辛劳的人生。论文化、论修养,父亲胜孙名凯何止十倍,可叹造化弄人。父亲当年如果不是被母亲美貌所迷,如果娶了一个城里的老婆,如果不是教书而是选择了从政,这么些年下来,也能做上那么一个小小的官吧?这样是不是就能算是和立夫门当户对了呢?那样的话,孙名凯夫妇或许能够对我客气一点……荒唐!若是那样,父亲和母亲的婚姻就不存在了,那我傅心仪又哪里还有存在的可能? 一家人在江边夏日的热风里翘首盼望了一个小时,轮船终于姗姗而来,当衣锦还乡的孙家长子挽着一袭白衣,长发飘飘的高干女梅若云出现时,一家人立即谄媚着拥了上去,竞相问寒问暖并争提他们手中行礼。孙家大儿子把未来的媳妇介绍给大家,我惊诧于一向威严的孙名凯夫妇竟有如此展颜的笑容。没有人介绍我,连立夫也没有,想必是我父母的半教师半农民的身份让他失却了勇气。倒是梅若云睁大眼睛打量了我良久。我谦和地笑着,在这样暖意融融的家庭聚会里,感到难耐的孤独和失落。 吃完晚饭,我和孙立群收拾碗筷,其他人坐到客厅里陪文新夫妇说话。梅若云不愧是高干女儿,可谓天真无邪,大谈她在西藏部队时养的宠物如何如何,谈到高原的自然风光,紫外线如何强烈,以致在同一人身上,背光一面和向光一面产生强烈的温差。我开始发辉自己遐想的能力,对高原的风光神往不已。梅若云声音柔和、音调发嗲,加上迥异世俗的率真,让我认识到养尊处优的人那种独特的富贵气质。发展到后来,梅若云竟然大谈她在部队之时,好几个军官同时追求她、对她大献殷勤的感人场面。这就率真得有点过了,我暗叫不好,心里为小梅同志捏一把汗,一向封建守旧的孙名凯夫妇怎能欣赏这等坦诚?碗既已洗毕,我自然也加入旁听的行列。趁此小心翼翼向二老投去快速的一瞥。二老果然神色尴尬,有些坐立不安,但都没忘了维持着皮笑肉不笑的状态。我明白了,孙家这二老的表现也就仅限于此了,谁叫人家是高干子弟呢?何况又是功勋卓著的长子媳妇,忍着吧!连孙文新都没有让梅若云停止的意思。但梅若云的故事听得最认真的莫过于我了,不要说她的天真无邪早就让我大为折服,就算了解点高原的风土人情也能长长见识,何乐而不为呢? 关于孙文新二人的安寝问题,孙家老太早就精心布置过了,床上一切都是崭新的,电扇是新买的,梅若云被安排和孙立群睡,可她不从,和孙文新窃窃私语,说是和别人一起睡不习惯,婆婆谄媚着说:“我是怕你在我们这种小地方,晚上怕黑,才安排立群和你一起睡,那你一人睡间房吧!”梅若云撒娇说:“就是,就是,我就是怕黑的。”又和孙文新私语了起来……这下我明白了,她是要和孙文新一起睡,才能既习惯又不至于怕黑。小梅同志就是高啊!敢于在这种情形下表白自己的真实想法,堪称纯洁无瑕、耿直无限!我不禁大为感慨。再看看我未来的婆婆,脸上早就红一阵白一阵,大有无地自容之势。结局自然是孙家二老沉默地接受了现实。当晚我和小姑同榻而眠,回忆着自打来到云城后婆婆如何在明里告诫立夫,在暗里严加防范,生怕立夫有越轨的行为。至于她老人家的苦心,效果到底有多好,这倒难说,但至少她尽了力了啊!为何梅若云低语那么几句,她就能放弃自己的原则。思前想后,再次加深了对孙家二老的认识:百姓之女自然要恪守古训;而高干嘛!政策宽松一点又有何妨? 第二日是全家一起参观关公庙,这是云城唯一一处景点,各家来了远客或是逢年过节外出走走,就不得不选择这个地方。公婆从自家带了酒菜,兴致很高的样子。可惜梅若云不以为然,嘟囔着并不好玩,给我们依次讲述了故宫、大昭寺、武侯伺等风景名胜,使得本就够寒碜的关公庙显得更加寒碜。她两手提着长长的裙子,穿着高跟鞋的脚在江边的乱石丛中一颠一颠、艰难地躬身向前……后来一跺脚干脆不走了,撒娇让孙文新背她。孙家的两儿子都高大帅气,两儿媳看上去也都不是凡品,加上梅若云脱离现实的纯洁,在这尚且保守落后的小县城,我们这一群人原已十分醒目,招来好些路人的眼睛,等到孙文新背着梅若云,自然又多了一道风景。公婆沿途不停地和熟人打招呼,真不知是自豪多还是尴尬多。 晚上,立夫的几位堂兄、堂姐赶来助兴,一家人在餐桌上海阔天空地乱侃。酒至半酣,立夫的一位好事的堂兄终于又提到那个敏感的话题,问起我分配的情况,我一笑置之,准备移开这个话题,哪知他不愿移开,直接对孙名凯发问了:“心仪怎么会分到桑榆那地方去了,二叔你没有找找人呀?老表不就在教育局吗?”孙名凯说:“你老表他管得了个啥事呀!他说话算得了数吗?说起这事都烦,我早就给立夫说了,我没那个能耐,可他就是不听,把人说弄来就弄来了!”立夫妈在一旁附和:“本来嘛!你二叔最怕求人了,这些年,为他自己的事他都没求过人。” 我耳中反复出现着孙名凯极其厌恶地说出的那句“说弄来就弄来了。”觉得今儿不说句话自己会活活憋死,就尽量平静地说:“我被分到桑榆一事,孙叔你帮忙与否,我可曾说过什么,你老怎么一说到我,就仿佛一大包袱似的,有那么恼火吗?我自己都不觉得!” “你自己不觉得,将来一大堆事,你知道个啥?你要是能想到这些事,也不会……”孙名凯一脸怒容地说。 我续上他没说完的话:“也不会怎样?也不会擅自跟来?但这不是因为立夫在这里吗?如果立夫和你们有相同的观念或者他不住此地,我是一定不会再在这里打扰各位的!” 一向以家长制闻名的孙名凯显然从没面临过晚辈的如此挑战,他咆哮着说:“这是哪家的规矩,还是受过高等教育的,难道你的父母不曾教过你?哪有对长辈这样说话的!你少拿立夫说事,我告诉你!这个家我说了算,这房子,立夫没有出半分力,立夫要不听话,一起滚掉好了!” 话说到这份上我就没话说了,只是表情已经不能如前般正常了。大家的脸色都凝重起来,孙文新在一旁息事宁人地说:“为人父母,子女的事哪有不帮忙的,小傅你这事爸也曾找过人的,连我都知道。” 我看看立夫,他铁青着脸,显然内心很是激动,但似乎并不打算有所作为。我知道了,在这个家庭里,他永远说不出话来。他只是在我面前颇有个性,颇有男人气概,却绝不会为我而驳斥自己的父母兄长。孙名凯在一旁继续找他的感觉,他说:“你立夫二人,吃我的用我的,我不怕得罪人,我一辈子不会向儿女伸手要钱,我老了有退休金。”我这公公自我感觉忒好,关于他一辈子不向儿女伸手要钱一事,我虽然和他认识只二月,但早已耳熟能详。 我才吃了你几顿饭呀?怎么成了二人吃他的用他的了?我想:你找感觉也得靠谱一点。便似笑非笑地说:“孙叔,你能干!谁不知道你能干呀?一辈子不向儿女伸手,这话我都已经听熟了,立夫他刚分配,学校没分住房,这儿子借住一下父母的房子,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他实在是没地方滚呀!”立夫显然想制止我,但这些话我都是一气呵成的,没给他阻止的机会,说完我就知道自己闯祸了,孙名凯那神情…… 第三章梁阿满登场 立夫妈已率先在一旁作泪眼婆娑状,说:“这个家从来就是和和气气的,没人敢顶撞他爸爸,才来这么几天,就把个家弄得乌烟瘴气的,真正这读了书的人,我们惹不起!”孙立群和孙文新连忙劝她的妈别气坏了身子,梅若云本来是惊疑地圆睁着天真无邪的眼睛,这会儿也加入劝说行列,殷勤地给她未来的婆母递着纸巾。我悄悄从后门溜了出去。 那瞬间只有一个想法,要是从来没认识过这一家人该有多好啊!溜出来透透气是好的,可是再溜进去就需要有勇气了,怎么办呢?这才发觉这县城说小不小,自己竟然没有个可去的地方。这么晚了,回江城早就没船了。摸摸口袋,离开江城时父亲给的钱还在呢!这些钱住一晚上旅馆应该没问题吧?在街上找着旅店时,忽然想到一个问题:自己这样溜掉,按常理立夫应该很快追出来才对呀,可都这么久了,他竟然没追来!这也太岂有此理了!但他等会儿万一觉得还是有必要追一追呢?找不到我,他今晚该怎样过活?忽然就觉得立夫怪可怜的!这家人我这辈子不见了也不会皱眉,可立夫,自己还真放不下他!矛盾啊,造化弄人啊,这孙名凯夫妇他们怎么就生出了立夫这样优秀的儿子呢?得了,为立夫起见,只好先去找一下我那大学的同班同学梁阿满了。 梁阿满的父亲作为本县教育行业的骨干人物,在云岫第一中学颇为闻名,也就因为这个缘故,阿满才能顺利地进入云岫第一中学。阿满家稍一打听就到了,前来开门的阿满衣衫不整,当她一如既往地夸张地抱着我大叫大嚷之时,我看见沙发上另一衣冠不整的男人。 “这就不好意思了!”我拱了拱手,戏谑地说:“多有打扰!多有打扰!”阿满大气地说:“不存在,打发了就是!”说着挥一挥手,那男人朝我笑笑,就带上门出去了。 “佩服!由衷地佩服!招之即来,挥之即去!敢问这技巧到底师承何方呀?” “过奖,过奖,纯属自学!纯属自学!”阿满也用起了我们一贯调笑的口气。 “耽误你谈恋爱,中止了一些你们正在进行的勾当,我是不是罪该万死?” “不存在!中止就中止吧,不可惜!又不是什么宝贝。恕你无罪,欢迎打扰!” “妈妈的!这是传说中的谈恋爱吗?你这翻书的毛病还没改呀?这都是第几届了,你得有个数,将来要写总结的。”关于翻书的说法,是因为阿满在学校的时候换男朋友太频繁了,男同学都说她翻脸比翻书快,也就是因为阿满的这点癖好,我觉得有必要和她保持一定的距离。 接着开始讲述关于分配的事情,阿满表示打死都不相信我会被分配到桑榆,她说分配到桑榆不只是对我本人的不公,甚至是对我们a师大的亵渎,她说你去打听一下,这历年a师大毕业的,哪有被分到桑榆那地方的,没有!绝无仅有!这事太不容易,真是太不容易了!这一定有人故意作梗。一向玩世不恭的阿满严肃的神情让我不得不信,但谁故意作梗呢?这似乎也没道理呀!这云岫我来之前认识的人就四个:阿满、立夫、乔若虚、吴常念。来后好像也没得罪谁。阿满还问,孙立夫他爸好歹也在云岫混了二十多年呢,不会一点法没有吧?怎么能到了桑榆呢?我就学着孙名凯的神情,把他平常挂在嘴边的那几句关于他最不喜欢求人,是立夫自己说弄来就弄来的话给阿满复制了一遍,阿满笑得前俯后仰的。 我说:“没办法呀,小女子出身寒微,没有高干家庭背景,得不到公婆的赏识。奈何?” “你是自作自受呀!咱班那‘四公子’,哪一个不是富而且贵?尤其柳咏,追了你整整四年,你都无动于衷。你这么无情的一个人,竟然为了那么木讷的孙立夫被发配到了桑榆。你不就瞅着孙立夫帅吗?这就是好色的代价!”说到这里,阿满忽然话峰一转:“喂,既然这样,你怎么就没想过,有可能是你公公故意把你分到桑榆的哟?” “不会!不会!”我毫不犹豫打消阿满的推断:“立夫他爸虽然说话的水平差点,有些家长制,但做人怎么也算光明磊落,不帮忙不愿求人符合他的个性,但故意把我分到桑榆断不至于!” “你真准备去桑榆那破地方?换了我,不要工作算了!” “说得轻巧,辛辛苦苦读了十多年书,不就是为个工作,岂能说扔就扔,你呀!是大小姐当惯了。” “什么工作不工作的,人活着不就是挣钱吃饭嘛!现在是改革年代,刚被我轰走的那崽儿,他以前是补皮鞋的,三年前办起了皮鞋厂,现在红火着呢,那崽儿现在是二十万的身价。” “哦!你怎么不早介绍一下,好不容易可以见识传说中的大款,又给错过了!”我调侃着,作啧啧叹惜状,“崽儿崽儿的,我看少说也三十多了吧?你什么时候和补皮鞋的人谈起恋爱了?阿满同志啊!不要玩得太过火了,你和他有共同语言吗?” “迂腐!补皮鞋怎么啦,他只要不在我面前补皮鞋就行,你瞧,我们这一月九十来元工资,你要多少年才能挣二十万。” “那你也得注意点人的质量,视觉效果啥的,不然那恋爱的感觉从何而来?” “那不存在,我看中的又不是他的人。”阿满毫不在乎地说。 “那你总得睁着眼呀!视觉上不受苦吗?要不这样,我人性化一点,为你想个办法,你放本存折在衣袋里,感觉受苦的时候,就拿出来看看上面的数字。” 阿满煞有介事地点点头,说:“有道理,可以参考!” 于是我俩都放声大笑起来,在一阵笑声中,阿满拿出了自己新近购买的衣服,都是皮鞋商送给他的,阿满一一声明,哪套是在上海买的,哪套又是在北京买的,竟有上千元的衣服。用钱堆砌起来的衣服,果然质地款式都不同凡响,阿满穿上去高贵迷人,与我的素朴形成强烈的反差,想想自己就这样的穿着,立夫妈还和邻居议论呢!我不觉哑然失笑,对比真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那补皮鞋的崽儿属于身材和容貌都比较谦虚的类型,压根进不了我的视野,阿满竟然能忍受着和他相处在一起,我真佩服她惊人的适应能力,但二十万啊!多么诱人的数字呀!我父亲如果有二十万,孙名凯夫妇对我该是什么表情?我但凡有那么一万,至于到桑榆去受苦吗?我也学那皮鞋商,做生意算了! 接着阿满讲到同学们的分配情况,我因太专注立夫了,又感于得和‘四公子’划清界限,所以有意和同学们断了联系。 “你知道吗?柳咏直接进了省政府,在省政府办公室做秘书,将来会做大官的,你后悔去吧!他还打听你的分配呢!你说我要是把你被发配到大山的事告诉他,他会是何表情?他一定会说……” 阿满说到这里,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很是逗趣的样子,她开始模仿柳咏的声调:“活该!这小妮子真是犯贱!” 晚十一点钟,立夫果然找来了,比我晚到了二个小时,看来他是经过一翻挫折后才推算出我应该在阿满这里。我不想告诉阿满,今晚是因为在孙家无容身之地,从家里跑出来的,那也太没面子了!立夫素来少言,不该说的话是绝不说的(该说的话也不一定说)。我起身给阿满告辞,这样我今天的目的就很简单,专程来看看阿满,和她玩玩,立夫是应约来接我的。我也不想继续赖在阿满这儿了,有什么意思呢?这个她和皮鞋匠共同厮混的地方会是理想的长期的避难所吗? 临别阿满说:“其实你还有一个办法,可以一试。到教育局去闹,你这种由江城到云岫,属于支边,不应该是这种待遇。” “怎么个闹法?”我问。 “当然你得有点吃苦耐劳的精神,我听我父亲讲过,年年都有闹的,但有的成,有的不成,就看自己怎么把握。同样是分配,凭什么有些人留城,有些人下乡,这就是闹点。” 第四章沦落异乡 (W oo1 8 . V i p) 别过阿满,我本想将阿满对我分配到桑榆一事的看法告诉立夫,但立夫的表情让我打消了念头。他脸上明显有责备的神情,沉默着,还得我先问他:“你是直接找到这里来的,还是……?” “先去码头,你也是的,这大半夜的,早跟你说了,我爸就那人,他也就是嘴上说说,你理他干什么呢?哥几年才回来一次,让梅若云笑话。” 我不想继续说家里的事情,换题说:“去码头干啥呢?这么晚了,哪还有船?这不很明显吗?就这个县城,我有且仅有阿满这一个地方可去! 没有人问及我昨晚出逃之事,这就很好。公婆依然虔诚地组织着家庭的盛筵,只是并没有正眼看我一眼。我明白,自己和公婆之间的心里界限更加不可逾越了,今生想讨他们喜欢,只怕不比登天容易多少。 按规定明天就得到桑榆报到去了,怀着最后试一试的心态,我来到云岫教育局,这个本来可以与我无关现在却决定了我命运的地方。阿满说对了,还真有人去闹。我到时教育局门口已经聚集了十来人,陆续还在增加。但闹的地点仅限于门口,得止步大门三米之外。年年分配、年年调动,这地方操纵了多少人的命运,又酿就了多少的不平。对此种现象,局里人员大约早就见惯不惊了。他们早早作了安排:门口两边站着两排身强力壮的人,一律秉公办事、严肃岸然的表情。对来闹人员的质问乃至谩骂充耳不闻,只负责一条,禁止入内。稍一留意,就知道这些人员当中,今年新分配人员只占很少的比例,骂得很投入的多为中年人。这些人以这样那样理由申请调动入城,那理由经过多年实践,已明显公式化了,大致为:夫妻分居;照看小孩;本人身体不好;父母年老多病。申请写了,相关证据也都确凿。然而调动未遂,却看见别人遂了。(毕竟年年都有人在调回城里)所以就闹。 旁边一中年妇女长于骂人,骂得是有声有色、有板有眼、声泪俱下、惊天动地。她说跑调动跑了十五年。就有看热闹的问:“那你找了人没有?送了礼没有?”答曰:“年年找了人,年年送了礼。”看热闹的废话道:“那你一定是人没找对,礼没送够。”又有人怂恿说:“没调成就让他吐出来,把礼要回来。” 听着这些,我心都碎了:送礼十五年,进城未遂,一旦去了桑榆,再想回城……我未来可怜的那点工资啊!这真是调动猛于虎啊! 那女人是真能骂,采用的是泼妇骂街的方式和语言,好多我都是闻所未闻。斯文扫地呀!毕竟为人师表嘛! 我开始在心里和自己对话:“傅心仪,你能放弃面子效泼妇骂街吗?”答曰:“不能!”“傅心仪,这些骂人术语你真能下得去口吗?”答曰:“不能!”既然这样,阿满的提议就只好辜负了。 就在我准备撤离的时候,刚才那妇女骂着骂着,突然倒地了,口吐白沫。看热闹的人急骤增加。教育局门口的守门人慌乱了,有人进去汇报,余人奔了过来,威严地维持秩序、驱散人群:“有什么好看的!散了!散了!”转瞬间,妇女被抬了进去,葡萄糖水伺候。 一些人啧啧叹惜;也有人说:“这就对了,这下这人的调动是没问题的了!”我一听有道理,想起阿满说过:得有点吃苦耐劳的精神!遂深恨自己无能,努力不够。于是,又开始心灵对白:“傅心仪,就凭你这死要面子的德性,就凭你这身体素质,你能达到那口吐白沫的境界吗?”无奈答曰:“不能!”“不能你尚有何话可说?” 八月二十六日,立夫送我去桑榆报到,问了好些个人,竟无人知道本县有一个桑榆区中学,我想既然调令上明文写着,本县版图上就一定有这么一个地方,最后只得到教育局去打听。 在本城的沙湾河坝,停泊着一艘破旧不堪简陋异常的低矮狭窄的乌篷船,一艄公在船头大声地招揽着乘客。这里不是正规码头,自然没有趸船一说。只用一根粗大的绳索把船与岸连接起来,绳索的一头系有一很大的锥子,深深地扎进岸上的乱石缝里,另一头则拴在船上。所以轮船并不平稳,随着此起彼伏的大浪摇晃不已。我在立夫的协助下战战兢兢地上得船来,即闻到一股刺鼻的三臭合一的浓烈的臭味,那是汗臭、烟臭、猪臭的融合。满船尽皆衣衫褴褛、着帆布胶鞋的农民,大都旁边一个背筐,里面放着今日刚参加完交易的小猪崽,在这炎热的八月,有人兀自穿着厚重的咔叽布衣服,源源不断地生产汗水。好几人手里拿着长长的烟袋,大口大口猛抽着劣质的烟叶。我和立夫好不容易找着一个可以落脚的地方,旁边筐里的猪崽立即凑过来亲啃我们的脚。 如此艰于呼吸视听地忍受了一个小时,轮船停泊在长江边上一个叫葫芦湾的地方,船员宣布已到了终点站。远远望去,沿江的半山坡上稀稀落落有一些农舍,一打听,才知道要到桑榆中学还得走两个半小时的山路。我和立夫不由面面相觑。 两边是高耸入云的光秃的大山,中间一条蜿蜓而上的狭窄的沟壑,水流却若有若无,近乎干涸了,大约是久旱未雨的缘故。自葫芦湾一别,那些一同下船的农夫各自散去,沿途再没有碰到一个行人,只有零星的散落的少量农舍,也是柴门紧闭,不见人影。我们算是明白了什么叫做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山坡上不时掉下一些小石头、小沙子之类,从晒得枯死的干草间滚过时,产生出一些莫名其妙的哗啦啦的声响,走在山脚的我们有些毛骨悚然。理智地想:这或许纯属正常。然而在这荒凉的渺无人迹的地方,你会疑心是鬼怪作祟居高临下地抛下石子,后来学校的老师们果如是说。我玄想着今日要是没有立夫同行,我一人走过,真有被活活吓死的风险。 如此走了两个多小时,我们迎来了一坡长长的石级。石级两边是即将枯死的红薯藤、已然枯死的水稻。石级顶部已能依稀看见低矮的成排的瓦房。 我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总算又有了点人类的意思!”待气喘吁吁地爬完那些石梯,我们已是大汗淋漓。一排砖木结构的长方形的瓦房映入我们的眼帘,那应该就是传说中的教室了。旁边一建筑物简单明了,那规模一看就知道是公共厕所无疑。除此之外,尚有两排虽然破旧但毕竟有明显分层的楼房,或许就是住宿和办公之所在了,另有一幢五层楼高的建成不久的砖混结构的教学大楼,算是给这偏僻之所增加了一点现代元素。我仰天慨叹:这就是十几年辛苦读书挣来的工作场所了! 不远处有一村妇模样的人,大约刚从厕所出来,正朝着我们驻足观望。 只一瞬,便在后排二层楼的房屋前聚集了一大群人,纷纷伸长了脖子,有说有笑地张望着。我顿感不适,不曾领教过如此露骨的群体围观。要是眼前站着的是一堆农民,则此种眼神此种情景大约要算正常。然而这是一所学校,这就不能不让我有些吃惊。 一精瘦干瘪的老头面带微笑,自信、派头地走出了人群, “请问二位是……” “我是傅心仪,来校报到的,请问陈校长在吗?” “我就是,那么这位是……” “是我男朋友,叫孙立夫。” 几个妇女便惊奇地圆睁了眼睛,随即挤眉弄眼地咧嘴对笑,继之以热烈的交头接耳。 校长招呼我们入座,看着我的档案,说:“傅老师,你是a师大毕业的,本科生?我们这里的本科生很少。你才十九岁呀!怎么可能?” 我回答说:“十九岁,没错,怎么不可能?五岁读书,小学五年,初中二年,高中三年,大学四年,就这样十九岁。” 旁边一围观妇女问:“初中怎么会两年呢?” “跳了一级,就两年了。”我回答说。 “难怪呢!读书读得小,又跳了级。学校今年一共分来三名女教师,她俩都只是专科,都大你五岁以上,都是多次复读后才考上的。”校长接着介绍学校情况,不曾料想这样一桑榆之地,初中高中六个年级学生竟有一千五百多人,教职工也有近八十人。 校长又带我们简单浏览学校,原来转过这片山梁,在另一山凹处还有一幢新建不久算是有点现代气息的砖混结构的教学楼,一幢尚未完工的宿舍楼。一个大大的有些原始的操场。 寝室安排在位于前排的两层木板楼房的尽头,木板有些稀疏,走在上面咯吱咯吱响个不停,两人脚步稍稍合拍,即会引起共震。那感觉很是独特。房间倒挺宽大,足有三十平米,向左靠墙是一老式柱子木床,本色的,窗前一张简单加工的勉强可算是推平了的本色办公桌。接下来我们本能想到的就是找水了,可是里里外外、上上下下看了个遍也看不见什么关于水的装置或者用过水的痕迹。 精↑彩↓收║藏:wоо⒙νiρ (W oo1 8 . V i p) 第五章桑榆之苦 经过打听,原来学校吃水全靠旁边的一口池塘,每年夏天,池塘都会照例干涸,今年旱情尤甚,据说已经二个月不曾下雨,老师们聊以度日的水来自一条河沟,此去来回需一小时。老师们洗衣、担水全在那里。 校长倒很慷慨,从自家桶里舀出一瓢水来,说是让我们洗洗脸。那神情透着莫大的恩惠。 “这么大热的天,流了这么多汗,今儿要是不能洗澡,这活着怕是没多少意义了!”我说。 立夫说:“我们去找找那条河沟吧!反正你以后也免不了要去的。” 于是借来两只塑料大桶,用绳索缚在扁担上,立夫一本正经地挑着,形象不但没有因此而被颠覆,我反而产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只要能和立夫在一起,艰苦尚有何可惧?可惜周围一片荒芜,触目处一色的枯黄,连绿色也很难看到,与陶渊明笔下的田园生活实在相去甚远。 沿途问了几个农民,终于找到了目的地,果然有一畦并不清澈的生命泉。原来这就是来校途中看到的那条河沟的上游。河水的发源地不甚明了,但最终的归宿是长江。只不过上游来的水实在已经小得过分,似乎随时都有中断的危险。自上而下的涓涓细流汇集在这块天然的凹陷区域,形成一个小小的潭。潭边有一片天然的石板,几个农妇在那里洗衣,高声谈笑着。为凉爽起见,干脆挽起裤腿踩在水里,临走时干脆不约而同地解去外衣裤,擦洗身子,神态自若,不存在丝毫难为情的意思,那天经地义的神情让人意识到水的宝贵和神圣。这样擦洗一番后回家,大约今天的洗身用水就可以免去。这潭里的水在行使了洗衣洗脚擦身子的功能后,还得担回去做饭吃,虽然是流水,但在感觉上还是有些别扭,但别人都这么做,远近的田梗上都走着前来挑水的人,有的甚至直接用手捧起水来,先喝它个痛快。 我们当然也不能放过就此洗洗的机会。但要能洗得痛快彻底一点,就只得等到无人时候,于是故意磨磨蹭蹭。所以当立夫担着满满的一挑水行走在田间小道上时,天已微黑,可叹路太崎岖,水在桶里不堪颠簸,一会儿就只剩下半桶,汗水却汹涌而来。我说:“瞧!这澡洗得有什么用,换一身新鲜汗水而已。” 学校食堂尚未开工,幸好早有准备,来时自备了一煤油炉。我张罗着做饭的事,立夫从桶里倒了水在盆里,正欲把抹布放进去。我手疾眼快,一把夺过抹布说:“别!简直太浪费了。这抹布配享用如此干净的水吗?”然后把洗脸帕放在里面,把脸重新擦拭一遍,将帕子递给立夫说:“你再将就这水擦擦。”立夫擦洗完毕,我们再依次洗脚,最后将淘米水、洗锅水、洗脚水三者合一,这才将抹布放在里面说:“这下可以用来擦屋了!” 立夫笑着说:“亏你想得出,用洗脚水擦屋,你不是一向爱干净的吗?” “没办法,非常时期。况且脚刚在河里洗过,与这个被尘封多时的房子比起来,谁脏谁净呢?清洁与否,有毒与否,其实归结起来都是一浓度而已,就如同长江,经年累月地藏污纳垢,可有多少人得赖以生存。虽然在饮用前经过净化,可谁能保证里面不再有粪便分子。” 立夫的神色变了变,他语调低沉地说:“唉!没想到这学校是这样子!”立夫不长于言辞,也不具备多少怜香惜玉的素质,甚至连安慰人都没能学会。对于女人的心思,他更是了解甚少,当年我得以和他谈上恋爱,多多少少有些毛遂自荐的性质。所以他能说出这样一句话来,已经使我太为感动。 “有什么办法呢?档案还能再要回来吗?我能再分回江城去吗?想想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那天,爸妈那高兴的神情!早知如此,不如在家和杨柳妈学学种菜。毕竟还能呆在城郊。”我自嘲地笑笑,接着说:“偏僻艰苦倒也罢了,关键是艰苦到没水,这是生平最难以忍受的事情,记得在a师大读书的时候,看到西部那些缺水的报道,真是触目惊心啦!就庆幸自己生在长江边上,今生不会有缺水之忧的……唉!已经这样了,你也别太往心里去,你自己的分配还没着落呢!不是说人生得学会面对吗?这里有这么多人在生活着,况且这毕竟是工作,可以挣钱的工作,就如同这间分给我的房子,想想感觉还是不错的。” 两人在昏黄的灯光下就着仅有的一张办公桌吃饭,虽然简陋异常,不过稀饭咸菜而已,但这样单独地和立夫在一起吃饭,感觉硬是不同,竟然有了家的感觉,心里温馨不已。 立夫二日后回到县城,工作果然已经搞定。乔若虚不依不饶,乔叔只好亲自给有关部门打了一个招呼,于是挤不进也得挤,立夫最后被安排在早已严重人浮于事的县二中,和他的好友吴常念分在了一所学校。接到电话的我大为感慨:分配的事说难就难,说易也易,于乔叔而言,也就是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话,可部分老师终其一生,也不能完成进城的宿愿。 我担任高中一年级两个班的语文课。这样偏僻的贫穷的区中学,生源是很差的,是各级学校层层筛选后的剩余物,就算本地的学生,稍稍有钱者,也会不惜重金到异地求学,所以出现在这里的学生,大多穷而且弱,年纪也普遍偏大。大约是生性使然,我不愿拉下脸来做严师状,倒更愿意成为他们的朋友。学生对我的出现表现出极大的兴趣和惊喜,按他们的说法:从未看见过如此漂亮又平易近人的老师。刚去的一段时间,常常会有学校教师、各年级的学生、周围的社员、桑榆镇上的人赶来看我,有的围在寝室门口,有的围在教室门口,还有就是在操场、在伙食团,都会不时出现一些引颈张望的看客。 困难接踵而来,先是洗澡的问题,经过启发、引导和借鉴(其它老师都让学生代为担水),学生们答应去河沟洗衣回来,每天轮流给我带上一桶水,水的问题算是缓解了。然而却没有可供洗澡的场所,老师们都用木盆洗澡,可是此去集镇购买木盆需步行两小时,实在没能耐把它扛回来。只好每天晚上到旁边老师家里去借,想想那时真是荒唐,岂有和人家共用澡盆之理呢?那是一个厚厚的木盆,沉沉的,洗完后倒水极不方便,洗时需非常谨慎,动作稍大,一旦有水溢出,便直接沿木板房的缝隙渗透滴落到楼下,楼下的老头老太便叫嚷不已,难听的话便会汹涌而来。我渐渐明白,凡落后的地方的人们,骂人的本领都特别地强,他们惯于釆用诗经复沓的句式,系统地不厌其烦地骂人,骂完很有成就感。我曾简单分析了一下出现此种状况的原因,结论为:娱乐活动太少! 然后是停电的问题,学校的电是自制的,每晚发电到九点,学生下自习就停。偏我生来胆小,小时候长在农村,农村人没文化,没文化地方的一大特色就是鬼文化特别有市场。满天星光的夏日夜晚,但凡社里的小孩们聚集在一起,总是在听自以为是的人讲鬼故事。我那时对人性了解太少,对这些桑榆村民的无聊程度认识不够,竟然在食堂吃饭时把自己胆小的事情透露了出来,有好事者自然来了劲。伙食团锅炉工小陈是校长的侄儿,他老婆嘴特别好使,说三道四的本领闻名桑榆。这两口子有校长作后台,身份就不再是锅炉工那么简单,在学校算是实力派人物了。一天,也是在伙食团的餐桌上,小陈绘声绘色地向我描述:楼下的老头老太原是有一个女儿的,竟然在家上了吊了,小陈还有些模仿能力,伸舌头模仿了当时的情景,末了问:“傅老师,你住在吊死鬼楼上,怕不怕?晚上那吊死鬼全身白衣,一飞就飞到你楼上了,你怕不怕?” 这于我来说实在太残酷了,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我常常害怕得需要睁大眼睛,密切注视着周围的一切,唯恐眼睛一闭,即被鬼魅缠绕。这样的恐惧一夜连着一夜,真让人受不了。真希望自己在九点熄灯前沉沉地睡去,一觉睡到天亮才醒来。所以早早地上床,听着窗外轰轰隆隆的发电声,总是担心那声音突然停止,而自己尚未入睡,就这样越担心越睡不着,越睡不着越焦虑恐惧,如此恶性循环。我于是想尽办法去和另一位刚刚分来的女老师套近乎,希望和她成为朋友,希望她也和我一样胆小,然后我就可以和她做伴。这人不愧是政治老师,是一个彻底的唯物主义者,她头脑中不存在鬼神一说,还旗帜鲜明地指出她不习惯和人同睡。好在有一个孟君老师,据说是去年从民小调来的,看上去还算热情。连续三天不敢睡觉后,我就厚着脸去旁边孟君老师的房里和她同睡了一晚。 第六章与君初相识,尤如故人归 桑榆的学生大都来自本区六个乡镇,最远的乡距离学校五十公里。不通车,通船的地方也很少,学生回家大都采用步行。来回近一百公里的山路,还得背着粮食,所以回家一趟路上就得花费二十来小时。有鉴于此,学校放假不放小周,放大周。即每月放假两次,一次放假三天。 学校食堂只为学生提供蒸饭业务。学生预先将盛在盅里的自己要蒸的米、土豆、红苕、豆类淘洗干净了,按规定时间摆放在食堂规定的地方。如果错过时间,不好意思,就只好饿一顿了。上午十点半,下午四点前后,由伙食团工作人员(大多为女性、长舌)把盅子往锅炉里集中转移。每放满一层后,拿着大瓢往盅里集中注水。注完水再放一层盅,再注水……如此一来,上层的盅底就紧挨下层的水面,由于盅底先前在伙食团肮脏的不时被伙食团工人踩踏的案板上摆过,蒸熟的食物上层就常常是一层泥垢,吃在嘴里沙沙作响。这倒也罢了,关键是盅子由案板上向锅炉转移的过程中,存在很多不确定因素。我曾多次目睹那场景:那些食堂长舌往往一边转移、一边大声饶舌,往盅里沾点口水就不必说了,她们用黑黑的手指从上面抓下,四五个盅一起转移,一旦发生倾斜,就把学生盅里的粮食洒在了地上。学生下了课,饥肠辘辘而来,发现盅里饭的数量大打折扣,与期望值相去甚远,或是稀得可怜,便愤愤然地骂上几句,心里承受力差的或哭上一场,然后无可奈何地选择饿肚。当然,因拥挤而撞翻了人家的饭盅,或是去晚了饭盅被没素质的人误领或是偷去都是常有的事。总之,伙食团吃饭的时候,经常能在那里发现因这样那样原因吃不上饭而痛哭的学生。 按规定,食堂每餐为学生提供一样素菜,或是土豆、或是豆芽(凉拌的)。每顿一大盆,五分钱一份,一份一小勺(勺子还得按规矩抖上两抖),先来后到,来晚了卖完了,就只好吃白饭,下顿请早!至于传说中的荤菜,食堂是鲜为学生提供的,周围根本没买菜的地方,哪里荤得起来?桑榆镇三天一赶集,再说了,食堂人员也忙不过来,据他们说,就每天这蒸饭供开水业务,加上两三桌教职工用餐,已够她们忙碌了。 教职工有吃食堂者,一律实行合餐制,凭自购餐票入场,每餐三毛。八人一桌,一般每桌五菜一汤。哪五菜?先说土豆,这是每餐必有的。伙食团那阴深深的贮藏室里,一大堆严重发芽的土豆。刚到之时,我不知天高地厚,曾和刨土豆皮的人员力争,说发芽土豆有毒,不能吃,引来一阵哄笑,人家的回答分两个层面:一、不吃土豆,吃什么?二、有毒?我们这些年都这么吃过来的,怎不见毒死?结论是:傅心仪是日子过好了,娇气!伙食团那负责刨土豆皮的妇女,是一接班工人。在学校刨土豆皮多年,动作那娴熟!那发芽的发青的惨不忍睹不成个模样的土豆,一到了她手里,三下两下,那芽就没了踪影。一会儿功夫,就是一大盆。而且因为用力方面的技巧掌握得好,浪费很少。这人不仅手好使,嘴也好使,说话频率又快,在学校一帮长舌中,她算一高水平的长舌,模样在食堂工人中,也算个出类拔萃,在餐桌上,学校男老师喜欢和她开点荤玩笑。因为这些缘故,她每天刨土豆皮的时候,总能找到学校工人或是老师家属前去和她聊天。于是,在轻松愉悦的氛围中、在东家长西家短的嚼舌过程中,能上桌的土豆就这样诞生了。不但土豆皮刨得娴熟,此人另有一绝活:切土豆片土豆丝不用菜板,用掌心!闲时我常抽空去欣赏那用掌心切土豆片的场景:快速!厚薄均匀!我辈纵然是在菜板上操作,速度也不能及她一半。叹为观止!行行出状元!庖丁解牛、熟能生巧,今日始信!再后来就发现,桑榆这地方,于掌心切土豆丝,竟然算不得什么,十分普及,五岁小儿都会。你就知道这些人吃土豆吃得有多频仍。 土豆之外,就是豆芽,豆芽菜由食堂工人自制,至于豆嘛!咱桑榆实在不缺这个!家家户户最多的就是这豆那豆。然后是鲊红苕丝,鲊辣椒炒腊肉。怎么个鲊法,就是将红苕切丝、辣椒剁碎,用米粉、面粉加盐和花椒面等拌制,然后盛在坛里,密封起来。至于腊肉,伙食团一年四季都有,自己喂的猪,但腊肉到了这个时节,早就哈喇了。偶尔也会在餐桌上发现野生动物,这里的人习惯打猎。附近农民缺钱了,会把猎获物拿来食堂换钱,挺便宜的。然后就是盐菜汤,这是出现频率最多的汤菜。 吃食堂是件难以忍受的事,难忍受不仅指吃食的质量,还有那八人一桌的合餐制下混杂抢食又为势所逼难免被动饶舌的局面。说荤段子,开荤玩笑这是每天都有的,一般发生在男老师和食堂女工人之间,在津津有味的说笑声中,食物的难吃也就算不得什么了。但说着说着就会把几位年轻女教师牵扯进去,她们会问“傅老师你和孙老师是不是这样?”这些话题常常让我恶心异常又发作不得。想避免那些忍无可忍的废话,就只有自己做饭。 当然食堂吃饭人员中也并不都是粗人,至少有一名雅士,名曰赵若怀,赵若怀之雅在于:此人不但长身玉立,容貌俊秀,更有甚者,他能在完全不考虑有无听众,完全不考虑受众有无接收能力的情形下,自顾自地在伙食团餐桌上大谈柏拉图、黑格尔、费尔巴哈,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我曾留意他那狂侃时的神情,竟然与大学时咱班柳咏颇为神似,再一定睛,就发现甚至长相都与柳咏有几分相同,只不过柳咏较为壮实,而赵若怀则是修长飘逸的类型。他谈论时面对的虽是教务主任老汪(这人比较忠厚、又身为教务主任,被强充了演讲对象,纵然有不情愿,也不便发作),但谈论的声音太大,所以这就等于是在演讲。对于赵的演说,老汪从来不置可否,从不进行反馈,只埋头扒他碗里的饭,老汪有没有听能不能听懂那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至于伙食团工人乃至部分老师,他们知道柏拉图、黑格尔是谁呀?于是赵若怀有了绰号:狂人!神经病!疯子!我曾仔细聆听他的演说,觉得这个地方,或许就此人还有点才学,有点品味。但他何至于要在那些人面前演说呢?学魏晋名士风流吗? 第七章球场奇遇 到桑榆历经近十天的酷暑后,终于迎来了一天阴凉。就桑榆这地方,就咱中学所处这风口上,一旦太阳有所收敛,暑热也就顿解。这天上完下午第二节的课后,夹着书本走出教室,见操场上正打篮球,学生四面围着,发出此起彼伏的吆喝声,我一边顺着操场的边沿往寝室赶去,一边抬眼准备正眼瞧瞧那所谓的球赛。就在这时,一篮球径直朝我飞来,躲闪已经不及,我本能地扔掉书本,跳起来想要接住那球。就在这时,一高大的男子重重摔倒在离我约二米处,球已被他扑落。我稍稍过了过脑,他显然是来接球的,本来可以安然无事,我这样一伸手的动作让他猝不及防,他要避开我的手,又要抓那球,所以就摔倒了。我连忙上前扶他,发现这人模样还不错,也挺俊的!真没想到:这样一个地方,短短几天之内,居然碰见两个高大英俊的帅哥了!他摇手止住了我,很痛苦的样子,看情形摔得不轻,一时半会儿是站不起来了。这一扑地行为太过突兀,其他球员学生都已经围上来了。原来是区公所人员和中学老师打比赛,摔倒的人是本校体育老师,叫做孙思。大家看看我看看孙思,看看孙思再看看我。我有些不好意思,调侃说:“你刚才的行为太不划算了。这礼也太大了!”孙思说:“篮球赛砸到行人,这怎么好意思。”我微笑说:“你也太有职业道德了!就算那球真砸到我,能有多厉害呢?至于把自己脚伤成这样吗?”有人问孙思还能不能打,问话者正是赵若怀,他问的是孙思,但视线一直在我的脸上。孙思试着站起来,试了两次,都失败了。另一被唤作韩磊的人不时看看我,说:“孙思你这是何必呢?我是故意吓吓这位大美女的。”这人好大的口气,竟然故意将篮球砸向我,他以为他谁呢!赵若怀嬉皮笑脸地说:“这纯属巧合,要不是亲眼所见,真是难以想象,咱孙大侠,也会有马失前蹄的时候。傅老师,这一定是受了你长相的影响。”我不大明白姓赵的在说些什么,选择微笑不语。韩磊在一旁催促:“赵若怀,另外找一老师顶上吧!我们从区里来一次不容易,还没分出胜负呢!”赵若怀为难地说:“学校能打球、愿打球的老师就这几个,本来可以找孟君顶替一下,可她今天又到县里去了。”我迅速跑回寝室,端了水拿了毛巾,拿来了云南白药。上次离开云岫时,考虑到桑榆之地的特点,我备了点药,其中就有云南白药。我给孙思受伤的脚踝处用湿毛巾擦洗了,然后上了药。旁边一人说:“孙思今儿赚了,早知道这样,还不如我去拦那球。”引来一阵哄笑。他们把孙思扶到操场边一棵树下坐着。我去寝室给他端了杯水喝,孙思竟然眼眶都红了,这让我大感诧异。赵若怀还在张罗找替补的事。我说:“顶替的人可以不分性别吗?如果你们实在找不着人,我顶替怎么样?反正这缺人的局面也算是我造成的。” 人群里好几人同时说:“你能打球?”神情很是夸张。 我笑笑说:“瞧你们那神情,打篮球既非男人的专利,又不是什么尖端科学,赵老师,你们只需淡化成败,等会儿输了不怪罪我就可以了。” 上去还没怎么找到感觉,赵若怀就传球过来了,他显然是要试试我,我迅速搜寻着下家,发现除赵若怀外,其他队员是敌是友暂时都搞不大清楚,将球传给谁呢?一念之间,干脆选择投篮,这一投竟然中了,全场喝彩。当日在a师大时,曾和阿满一起在校篮球队混过,也曾代表系里、代表学校参加过篮球比赛。又因为我那170厘米的身高,在那时的a师大女子篮球队里,也算是高个子了,队长就重点训练了我投篮的本领,后来跟了立夫,立夫也是一酷爱篮球之人,所以篮球于我而言,实在并不陌生。加上今日占了这性别的优势,我方队员逮机会就传球于我,敌方区公所同志大约碍于性别和初次见面,防守时又不敢靠我太近。区公所的失败就这样决定了。比赛结束,全场掌声雷动,大有经久不息之势。完毕后我趁其他队员尚在握手、商量睌上喝酒事项的时候,立马溜回寝室,张罗洗澡的事,实在不喜欢这样出汗的感觉,所以通常我是不大从事篮球运动的。洗澡完毕,正收拾房间。赵若怀和另一叫陈忆的老师来了,说参加球赛的同志正在食堂喝酒呢!让我务必前去,我谢绝,说:“你喝你们的,本来我就不是那什么球队的成员。心里想的是:一大堆男人,我一个女的夹在里面,喝什么酒呢?学校那些长舌正愁没有议论话题呢!陈忆嬉皮笑脸地说:“哪里都是球队的,校长和校长太太都在,区里那些人他们来一趟不容易,他们就想认识你一下!”这一听就更加兴味索然了。遂一脸严肃地说:“有劳二位了,我是无论如何不会去的。孙思呢,去食堂了没有?他要是没去,等会儿你们别忘了给他送点吃的就成!” 晚上正在寝室批改学生作文,有人敲门,门一打开,赵若怀、陈忆、孙思三人鱼贯而入,全是低着头进来的,我看看这三人,赵若怀最高,但同时也最瘦,孙思稍稍矮那么一丁点,陈忆又比孙思矮那么一丁点,但最矮的陈忆,身高应该也在一米八以上。我调笑说:“瞧这门做的!就咱桑榆这绿色都看不到的地方,你们是吃什么长高的?”赵若怀微笑着回答说:“主要是喝风,这地方风特别养人。” 孙思是一瘸一拐着来的,三人进门的同时,另一房门口露出一女性家属的头来,探头探脑张望,不过只略一闪现,便龟缩了回去。有意思,这就是桑榆特色了。这些人对别人的闲事总是那么关心,时刻不忘的就是刺探点情报,然后另找人嚼点舌头。三人手里都没闲着,自带酒菜。我微笑说:“什么意思,看样子你们要强占我的地盘?” 赵若怀弯腰放下手里的啤酒,说:“你不会赶我们出去吧?本来是想请你到我们那里,可又怕请你不动。” 陈忆倚在门边,手里端着一盖着盖子的锅,没打算立即放下,一副随时准备退出去的样子,嬉皮笑脸地盯着我。我对他说:“不错,这采用的是进退自如的战术。” 陈忆说:“不是进门看脸色吗?我看你生气没有,你要是生气,我们立马走人,下午你那严肃的不给面子的样子,可把我们吓坏了!” “你会那么胆小?怎么看怎么不像!”我调皮地上下打量陈忆一番,有感于这人的表情实在很逗,说:“不错,一看你就是一颇富娱乐精神的人,这时代需要这种人才。怎么?你们在食堂喝了还不算,还得再喝?一晚上喝两台酒,这日子过得够奢侈的!”我一面调侃,一面把仅有的两张凳子上放着的书移开,然后说:“不好意思,学校就这配置,只有两凳子,余下一人只好坐床了。”赵若怀转身出去,回来时已多了两凳子。 “心仪老师,你还不知道吧?听说中学分来个美女老师,人家区公所那些人,今天是专门跑来看你的,打篮球那只是顺便的事,你倒好,一点面子不给……”陈忆煞有介事地说。 类似的话刚才去食堂打开水的时候,已有伙食团民工说了。当时唯一的感觉是这里的人实在无聊。 我于是淡淡地说:“是吗?那可真是麻烦他们了,对这些人的无聊我表示深切的同情!” “一语中的!”赵若怀说:“建议对这地方的人实施灵魂救助工程!” “还灵魂救助!先救助你自己吧!心仪你到校第三天,赵若怀就撺掇我们仨来看你了,你当时和几个学生有说有笑,根本没搭理我们。”陈忆嬉皮笑脸地说。 我调侃说:“陈老师,你这张嘴可不简单呀,将来一定会产生效益的。咱初次见面,你第一句话就省了姓氏,直呼心仪老师,我这心里正思忖这是不是来得太陡了点,你倒好,第二句干脆连老师都省了。”说得几人都大笑起来。 赵若怀装模作样地训斥陈忆:“还不给心仪老师道歉!” 我看着赵若怀,继续打趣道:“算了,看在尼采和费尔巴哈的份上,恕你无罪吧!”赵若怀愣了一下,果然领会了我话里的话,随即带头大笑起来,于是,在楼下老头老太的叫嚷声中,我的房间里是一片欢乐的笑声。 开始喝酒。卤豆干、盐花生、猪头肉,据说是赵若怀和陈忆二人,送区公所的人员回去的时候,骑摩托车到五公里外的镇上去买的,我感叹:“这桑榆地方,喝点小酒都这么艰难!” 第八章初识赵陈孙 “怎么会这种情况还让上课呢?”我问。 赵若怀说:“进学校时他是正常人,后来为追一女教师,未遂,就疯了,这种人是受政策保护的,你又不能开除,工资得一分不少地照样开给他,当然,他也可以只拿工资,不做事,可是,老陈不干啦!老陈是谁,他能容忍别人不干事白拿钱吗?所以,课还得上!” “这也对学生太不负责了嘛!你们去听过那课没有?”我问,有些匪夷所思。 “没事儿,学生都知道他们是神经病,那课嘛!我们是没有去听过的,据教务处汪主任讲,偶尔还是有正常的时候。”孙思回答,语调轻松自如,神情正常得让我忍俊不禁。 “就没有学生对这种安排提出抗议?”我问。 “这些学生懂个啥呢,还抗议!弄个神经病给他们,有学生高兴得很,说不但上课轻松,时不时还能拿老潘取个乐!”赵若怀回答说,那轻松加玩皮的神情让我忍俊不禁。 “说到学生,倒想请赵老师不吝赐教才好,这些学生基础似乎也太差了点,都高中了,对部分学生好像仍处于识字教学阶段。” “嗨!你也太认真了,不过,这有个过程,刚来的时候都这样,谁不想有所作为呀?久了,你就明白了,混日子罢了!你还别说学生,这学校的老师,需要进行识字教学的大有人在,拿着个书本照念,还常念错字呢!就这样的人,还年年评先进。”赵若怀说。 “那其他的老师就没意见?”我问,心里直往下沉,先前还心存一念,在教学上很下功夫,用学生的成绩说话,只要教出好的成绩,就有了调进城的资本。 “像这样公然误人子弟的人,这学校能数出一串来,大都是接班的,先做工人,后来认几个字就转成了老师,既然能由工人转老师,就说明人家和老陈(校长)、乃至区里关系都不错。再说意见也是有的,怎么能没有呢?年年评职称、先进,都会吵架,那阵势,你不久就会见识的。不过,吵归吵,最后还不是老陈说了算。这里老陈就是政策,谁硬得过政策?” 赵若怀音量已日渐增大,为了防备赵若怀对学校老师进行进一步地中肯评价以及可能引起的被偷听风险,我想尽快转移话题。就转到寻问三位是如何沦落到这所学校的话题上。 孙思的来头有些模糊,他本人似乎不愿提及此事,只知道他是学校的体育老师,进校较早,比赵若怀更早。陈忆呢?去年刚分配来的,b师大物理系毕业,家在县城,大约受性格驱使,在89年的学潮中难免就跟人瞎起哄了,分配时就被当成问题人物发配到这里了。截至目前,桑榆中学本科生也就三人:赵若怀、陈忆、傅心仪。 原来这赵若怀是土生土长的本区人,也是桑榆中学历史上考上的屈指可数的几个大学生之一。三年前毕业于b师大中文系。家在距本校三十公里的大山深处,正宗贫苦农民出生,分配时压根没想到找人,分到这学校自然就算是情理中的事。赵若怀的这一番坦诚的不无自嘲的介绍让我有些匪夷所思什么样的大山深处能长出这样一个人来?这样一个潇洒不羁、玩世不恭、睥睨红尘、清峻通脱的人怎么会是这桑榆山上长成的呢? 第九章赶集 三人边喝边畅所欲言,我的职责基本就是陪着聊聊天,没大动筷,晚饭已经吃过了,野味我又不吃,这三人大约先入为主地认定我滴酒不沾,所以也没人有给我倒酒的意思。 吃完饭我收拾碗筷,陈忆和孙思闲聊,讲的是发生在理化教研组的趣事。赵若怀面墙而立,用手抚摸斑驳的墙壁并试图抹掉那上面陆离的字迹。 “哦,不必抹掉,这字写得不错,笔力遒劲,笔风飘逸,想必是此屋的前主人留下的。一位颇有境界的前任主人……”我连忙说。 “颇有境界?何以见得?”赵若怀问,饶有兴趣的样子。 “‘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李益《写情》诗里的句子,你我这样学中文的除外,在桑榆这个地方,有人知道李益的这首诗,这已经是一件不寻常的事情。在墙上写下此句,写得入木三分、心潮澎湃,你看这夜字,这一捺太长,明显破坏了前面几字的布局风格,可以想见笔者当时内心是何等的不平静。这显然是有感而发,产生了强烈共鸣,而能够对此两句诗产生强烈共鸣者,在我看来,就是至情至性、有境界之人。” 赵若怀默然,以探寻的目光审视我,缓缓冒出一句:“你怎么来了这种地方?” 学校周围是没菜可买的,只能三天一次的赶集的日期,到五公里外的集镇去买,大凡在这里久居的人,无论成人、小孩(一定岁数以上)都学会了自行车。其实集镇上也没有多少鲜活的东西可买,新鲜蔬菜少得可怜,多的是土豆、板栗、核桃之类山货。鸡蛋一毛钱一个,绝对正宗土鸡蛋,土得不能再土!也有卖些野兔、山鸡、野生菌的。那集散得快,上午三节课下课去就已经散了,所以学校的资深老师,排课时就已经得到校方的恩典。 鉴于三四节常常有课,那集我尚未光顾,眼见大周放假在即,我想去集镇看看有没有便宜山货,买点回去,婆婆那里进门的时候看能不能好进一点。 和赵陈孙一起喝酒的第二天,总算有个空档,就和去年从乡民小调来的现任邻居的孟君老师步行去了。在集镇上,碰见同样赶集的陈忆、赵若怀两人。孟君提议搭他们的自行车回去。提议完毕,她就不容分说地上了陈忆那辆自行车,双手抱住了前面的陈忆,整过程显得自然、流畅、娴熟。赵若怀将自行车停在我身旁、微笑以待。我僵在那里,犹豫不决。他说:“傅老师,上车吧!你已别无选择!” 我上了车,直挺挺坐着,道路崎岖,感觉随时都有掉下来的风险,吓得我神情紧张。赵若怀把车停了下来,苦笑说:“拜托!你前前后后看看,哪个搭乘自行车的是你这样直挺挺坐着的?你这样子,我稍稍加速,你可就掉下去啦!若一直就这速度,今天回去可就赶不上伙食团的中饭啦!来!像孟君那样,死死抱住我!”他说得有理,公路狭窄且并不平坦,两边都是坡地,摔下去后果会很严重。这会儿提出不坐车了会得罪人的,而且自己一人在这种路上走着恐怕也不是上策。不抱确实是有问题的!但是抱了也有问题,这无异于免费给长舌们贡献了一个话题。我迟疑着,赵若怀微笑着,调皮地捉弄地说:“非常时刻,不要太拘泥了!放心!就这样抱我一下,对你家孙立夫不构成违约和侵权。”我玩笑说:“是吗?这是男人界普遍奉行的观点呢?还是仅代表你本人的观点?”想来想去,我只好抱紧了赵若怀,尽管心里有点别扭。 第十章时代大潮下的云岫 下午,学校声称是我老辈的那位傅姓本家打发人叫了我去,他老婆李老师语重心长地对我说: “心仪,我们一直拿你当晚辈待,所以我们才要说你,这里不是县城,你为人师表,行为举止要慎重些才好!” 我愕然。 “怎么,你自己还不知道吧?大家都在议论……” “议论什么?” “你带了男朋友来学校报到,这已经被人家当成了笑话,今天赶集,你居然又和赵若怀……” 李老师的话音有些激动,她用重音处理过的居然二字让我明白了,她不仅是在诉说别人对我的非议,而是骨子里对我已经有了某种看法。 “我和赵若怀怎么了,我搭乘他的车,路太陡,我不能眼睁睁让自己摔下来吧?当然只好拽着他。” 姓李的一脸的惊愕,显然不敢以我的是非为是非,我突然就明白了:和眼前这有着一脑袋封建观念的政治老师辩解,那简直就没有必要!按她的意思,那是情愿摔死也要维护男女之大防的。 傅本家在一旁说:“以后孙立夫来了,要是没有地方睡,可以来我家睡。” 脑袋轰地一响,一瞬间,很多事情联系起来了,上次孟君对我说,校长太太曾问过她,立夫来的那两晚上,傅心仪有没有到她那里去搭铺,当时听了,只觉得无聊,压根没有深想,那次在伙食团吃饭,烧锅炉的小陈问过类似的问题,我一笑置之,没想到,这些人还真把这当个事了。非要整个答案出来。小陈的老婆还问过我一个更离谱的问题,她说:“傅老师,你这么大老远地跑到我们这地方来受苦,就是为了嫁给孙老师,未必你们江城那里就没有好男人?”这种人斗大的字不识一箩,基本就算愚人,孟君说了,这些人不能理睬,不然什么脏话都说得出。然而现在看来,这帮长舌的能力不容忽视啊!她们显然把这当娱乐了。这帮长舌有陈校长夫人做首领,在学校定然大有前途,看来以后自己得加倍小心了。 带着满腔的愤懑回到寝室,就把晚上吃食堂的念头也打消了。没意思!真没意思!这桑榆的日子真是太难了,自己咬着牙苦熬了这么久,掐指一算,竟然只有十多天。按云岫教育局的调动标准,分到区乡的老师,三年内不得调动进城,就是说连资格都没有,入不了闱。任你是谁的亲戚,也不好使!当然,具体的操作中,是有例外的。吴常念就曾举例于我:说那谁谁谁都是一年就调回城了的。但人家那关系,那花费!也就是说,纵然立夫在乔叔乔婶那里搞通了关系,我回到县城,也是三年之后的事。三年!想到十多天和三年的比例关系,我就吓出一声冷汗。这样独自郁闷了一会儿,就想到眼前这件高兴的事了,那就是,明天该放大周了,明天可以回县城了,明天可以和立夫重逢了! 逆流而上的小船慢慢摇到县城时,夜色笼罩下的县城已是万家灯火。沐浴着江面清冷的夜辉,不觉百感交集:立夫啊立夫,阔别半月,我终于又能见到你了。随即想到还将见到的公婆,不觉忧从中来。待看见前来码头接船的衣袂飘飘长身玉立的立夫,就瞬间忘掉了桑榆和公婆的存在。 立夫微笑着迎了上来,声音有些异样,就这样我已经明白了:我在他心中是有份量的,他是在意我、牵挂我的,不能指望也并不希望大庭广众之下他有什么进一步的语言和动作。他是孙立夫传统、面浅、木讷、大男人主义、重面子的孙立夫。简短的几句对白后,我和立夫并肩走着,不时用眼睛打量他。不管正面侧面,怎么看怎么顺眼。时不时情不自禁地拉拉他的手,倍感温馨,好不惬意。真想和他就这样浪迹天涯,真不想回到公婆的视野中,心念及此,我说:“我们暂时不要回去,晚点再回去好不好?”立夫看看我,也就犹豫着点头通过了。 我们沿着云岫唯一的一条主干道无目的前行,这一古老但并不繁华的县城此时正华灯初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嘈杂无序的喧闹、恣意摆放的路边地摊,拂面而来的热风,使得原就不宽敞的街道倍显拥挤。立夫带我拐进一狭窄破旧的巷子里,止步在一卖砂锅的地方。临时搭就的店面破旧、寒碜,有长条形的桌椅十套,居然座无虚席,人声鼎沸。地上纸屑狼藉,不忍逐睹。我免不了皱眉。立夫会意,说:“那天我和吴常念来吃过了。这砂锅不错,你吃吃就知道了。”我不好扫他的兴,只得勉强坐了下来。接着涉及到点什么砂锅的问题,品种不少:三鲜的、牛肉的、煎蛋的、排骨的、肥肠的,各配料加上干粉丝、蔬菜都盛在砂锅里,看上哪个,老板便端到灶上,加水烹制。果然不错,开始时尚碍于碗筷、环境之脏有些张不了口,吃着吃着,就淡忘了环境。在桑榆的日子,吃饭的目的只是为了活着,已经很久没有注意到食物的味觉意义了。 走在大街上我还在唠叨着:“乖乖不得了!一个砂锅三元!折合一下,在桑榆苦熬一月,也就值三十个砂锅。早知这样,读什么书呢?卖砂锅算了!” “就这地方,整天呆在这里,你能做到?再说了,也得味道好吃才有人吃。”立夫说。 我审视一下氛围,是啊!就这种艰于呼吸视听的地方,整天呆在这里,生活的意义何在?再说了,这么美味的砂锅,那是我能做出来的吗? 这时的大街就更热闹了,到处是叫卖的地摊商贩,衣服、鞋袜、发夹、各种饰品,都能在地摊上买到,比百货公司便宜不少。我感叹说:“市场繁荣啊!以前好像不见这么多摆摊的,改革的春风是真正吹到这小县城来了,有没有发现世界正发生巨大的变化,越来越多的人开始不耻经商,以各种形式加入商人的行列。咱们是不是也应该换换思维了?” 第十一章情敌操控下的分配真相 一处写数字的游戏摊吸引了我的视线,从1到100依次书写阿拉伯数字。游戏规则为:二分钟之内一气呵成,不间断、不停歇,次序不能有错乱、重复、跳跃,失败一次输两元、成功一次得五元。案板上已有三人写着,我觉得有趣,不相信自己竟没这点能力!第一次在写完79,写80时出错了,因为速度太快,受惯性思维影响,下笔时笔峰所指方向不对,仍然沿着写7的方向运了笔,于是功败垂成。第二次输写成功,这样一结算,我就赚了三元,老板当然不服气,游戏规则虽然在那里,但他原本也没打算有人真能够成功,他是怀着必胜的信心的,哪里肯爽快拿出钱来,于是鼓励我继续写。正在这时,两打扮入时的女子手牵手经过,一女子率先驻足,看一眼立夫,挑衅地看看我,似笑非笑,似嗔非嗔,丢上一句:“喜欢玩这个嗦!”然后下意识正了正身子,拉着同伴很派头地扬长而去。 “你认识她,这什么人?”我问。 “我中学同学,和立群关系好。”立夫回答说。 “不对,恐怕没这么简单,我和她素未谋面,怎么就得罪她啦?何苦要实行差别待遇。她看你那眼神,于抱怨中有温情,看我的眼神呢?有如秋风扫落叶一般,她丢下那句没有称呼的话里,明显有高高在上的不屑和轻慢……” “你也太能分析了!我怎么就没看出你说的这些个东西。”立夫回答,一脸的坦然。 “这人要是正常的话,那刚才的表情足以证明你俩关系非比寻常,当然,如果她不正常,那就另当别论了。” 磨磨蹭蹭地回到家,已是晚上十一点过了,按常理,公婆已经到二楼睡觉去了,这正是我要的效果,在他们已睡觉的情形下悄然进屋,这样就可以换得今晚一夜的自由。但现实显然不能如愿,婆婆看见我,皮笑肉不笑的脸色让我觉得真是对不起她老人家,一个不满意的不想见的儿媳,却碍于情面不得不让她进屋,真够难为她的! 次日上午,吴常念来家里把立夫叫走了,说是高中同学聚会,在城西某某饭店,立夫本邀我同去,我得到城东邮局给父母寄信,就相约中午前去和立夫会合。然后我到立夫卧室寻找东西,却意外地发现一封已然启过封的信件。信的内容是约立夫乘次日八点的船到小三峡游玩,不见不散云云,信的落款是兰梅。日期却是上周末了,不知立夫赴约没有?这个兰梅是谁不知道,但无疑是一女人。立夫以前曾告诉我,他有一中学同学,一向对他很好,在大学时还曾多次寄来毛衣之类。我也知道女人寄毛衣于男人这一举动中包含的暧昧,但仅从立夫谈及这个女人时的口气和神情即可推断:这女人没能进入他的视线,他对这个女人基本是无动于衷的。我一向不欣赏动辄吃醋的怨妇。何况这人喜欢立夫,正说明她眼光不错,和我有共同的爱好,所以我先前甚至对她比较地有好感,真没拿她当外人。但在目前的情形下,在明知我的存在,并从大老远跟来的情形下,她单独地请立夫出游,这就太不给我面子!算是无视我的存在了。 楼下传来敲门声,我从二楼立夫卧室的窗户望出去,恰好可以看见楼下站着的两女子。孙立群和另一似曾相识的着装华丽的女子。来人向开门的婆母招呼着,并递上了手中一个盛满东西的袋子。她这一发音,我就恍然大悟了,这就是昨晚在街上碰见那女子!尽管她昨晚和今天说话的语气差别很大。听见婆母用热情欢快的声音说:“兰梅来啦!又带这么多东西,这女娃子就是这么客气,以后别买东西了,就这样来玩就是!”我疑心自己听错了,孙立群下面的话帮我巩固了一下,我就知道来人正是信的作者兰梅了。联想到昨晚相遇的场景,这兰梅对立夫的那点心思也就昭然若揭了!从大家欢快的口气听来,兰梅显然已得到婆母和孙立群的认可,那立夫呢?立夫他意下如何?好你个孙立夫,这才半月呢!这么快你就不声不响地换了人啦?那自己站在这里还有何立场,怪不得立夫妈昨晚见到我时的表情更加别扭了。完了!这是二楼,要出去怎么也得通过一楼,被孙立群兰梅她们看见有多难堪呀?这立夫也真是的,换了人你也打打招呼啊!我就不用再到这里接头了嘛! 绝望、寒心、难堪、心痛,多种情绪交织在一起,我真不知该怎么办了。时间在流逝,下楼吧?若是招呼不打就悄悄从后门溜出去,立夫妈又有说法了。再说了,万一开溜时被发现了,又当如何?管不了那么多了!我硬着头皮下楼去,孙立群和兰梅却不见了,我觉得应该找句话说,就问:“立群好像刚才回来了,怎么,又走了吗?” 立夫妈的回答是:“你还知道立群回来啦!那也不下来一下,来了客得来招呼,要理得起事,以后这家里客人又多,都像你这样,来了客到楼上呆着不下来,那还得了!” 真是自讨没趣,不如刚才少说一句,但现在不说还不行了,我如果就此保持沉默,按照惯例,她得向立夫数落我动不动就赌气了。 我只得笨笨地继续找话说:“家里来客了吗?” 立夫妈开始新一轮数落:“立群不是客吗?她这么久才回家一次,你不应该对她热情点呀?何况还有兰梅,为了你的分配,人家到处托人,还经常买东西来,多好的人啊!就你那处事的态度,哼!那差得可就远了。” “到处托人?不是说我的分配没有托人吗?原来我的分配托了人,托的不是别人,正是这个兰梅?”我自我惊叹着,头脑里却瞬间弄明白了一件事,原来一切的一切竟是这个叫兰梅的人所安排的。阿满的话言犹在耳,是啊!a师大毕业的人,分到桑榆,实属不易!没有她兰梅的特地关照,我何至于沦落至彼。这个女人真她妈歹毒!想要孙立夫你就打声招呼,何须出此损招。 “你以为立夫容易呀!他能认识几个人?还好有兰梅答应帮忙。兰梅说了,人家还是给了面子的!桑榆虽然交通不便,但离县城不算最远的。”立夫妈在一旁继续唠叨,目的是让我记住兰梅的好。 “兰梅她是干什么的,想必很有能量吧!不然怎么能把我分到桑榆去?”我问。 “兰梅就能干哟!”立夫妈感慨地说,里面充满着不能立时纳兰梅为儿媳的无限怅惘,压根没听出我话里的讽刺。“人家在银行工作,高中毕业都工作了,都已经是科长了,她爸是银行的行长的嘛,云岫这么出名的兰半仙你都没听说过?” 第十二章这就是孙立夫 这下一切的一切就更清楚了,我就说嘛,我傅心仪相貌堂堂,受过高等教育,淡泊不争,走到哪里都不是让人讨厌的人,这孙名凯夫妇怎么就是看我不顺,原来如此!说到底是输在孔方兄身上。兰半仙,想必是此人很有能量,才被大家送了这么个绰号。这就对了!兰半仙先生想发配我到桑榆,那自然是容易得很,真是荣幸啊!想不到我的分配竟然要惊动半仙。 我踉跄出门,脚下踩棉似的虚无。立夫啊立夫!你怎么能够奇傻如此?你对人性尚有点基本的认识么?你怎么能够将我的分配托付给另一对你居心叵测的女人!怎么办?我远在桑榆,鞭长莫及。外有兰半仙银行行长显赫身份的诱惑、兰梅处心积虑加厚颜坚韧的不懈追求;内有本就趋炎附势又屡遭糖衣炮弹轰炸的父母妹妹的大力怂恿,如此内外夹击,立夫他还能坚持多久?如果立夫真改投兰梅,还有谁来过问我的调动?自己难道就这样在桑榆扎根了吗?傅心仪,你幼稚呀!你对得住父母吗?你对得住自己吗?阿满呀!还真让你说对了,我怎么就相信了传说中的爱情呢? 我将如何面对立夫?声泪俱下地大吵大闹,还是满腔愤怒地严辞质问?不!不!立夫是谁,对他大叫大嚷只会弄巧成拙,轻则让自己白白失了风度,重则促成事物向相反的方向加速转化,为他和兰梅的关系推波助澜。面对此人此境,我只能“道家”一点,以柔克刚。对了,刚才忽略了一个问题:立夫真会喜欢兰梅吗?可能吗?综合昨天和今天的观察,此人虽着装讲究,但究其相貌,实在只是平平,甚至说平平都有点勉强,加上虎背熊腰的身材,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神情,立夫大男人主义惯了,这种女人如何能引起他的共鸣?就算她有一号称半仙的父亲,那又怎的?立夫是谁,他能仅仅因为兰半仙就成就这桩婚事吗?不能!还有父母妹妹天长日久的怂恿呢?立夫诚然是孝顺的,他从不顶撞父母,对父母的唠叨、苛责,他采取容忍、不置可否的态度。但内心,他从来不以父母的是非为是非,他坚持的永远是自己的观点,在大是大非的关键时刻,他是有主见的,不屈从的。最后,立夫是一个很有责任心的男人,这一点自己断然不会看错,在我飞黄腾达、呼风唤雨、养尊处优之时,他或许尚能置我于不顾,而今我身陷桑榆,为了他而身陷桑榆,弃旧图新这种不义之举,岂是他所能为?自己刚才真是气糊涂了,昨天和兰梅街头偶遇,立夫那坦然的神情,便是极好的佐证。立夫对于兰梅,那就是完全没有感觉的感觉。 我去了邮局,给江城的父母寄信一封,在信中简要报告自己的分配情况,对于桑榆生活的艰苦和公婆的冷遇却只字不提。只说一切均好,勿需挂念。 第十三章‘钱人’梁阿满 然后去和立夫会合。来了五位同学:吴常念算是熟悉了;王范只是认识,在a师大之时,此人以霹雳舞闻名校园。其他三人都是他们高中时的同学。五位都是今年大学毕业,刚刚分配的,除王范分到鹿鸣区中学外,其他都留了城。其中一人叫周毛的,因其父在教育局人事科,所以直接分到了教育局。 吴常念介绍完毕,我决定在周毛这里做点文章。立夫这人太实诚、太磊落、太忠厚了,他有时忠厚得让我忍无可忍。他不了解女人,又习惯于以君子之心度女人之腹,何况兰梅这样一直对他关爱有加的女人。他会不会爱上兰梅是一回事,但以他之为人,对兰梅一定是心存感激的,我若这样直接地去和他宣讲兰梅的歹毒,他非但不会相信,还会顺便怀疑我的人品。 原来今天的聚会是为王范饯行。王范在完全不托人的情况下分到鹿鸣区中学。这王范还真有种,晚了十天才去学校报了到,报到后在学校只忍耐了三天,就拍屁股走人了。说是那学校不是人呆的地方,现准备只身到沿海闯天下。吴常念一一介绍,介绍到我时,他说:“这是立夫的女朋友:傅心仪!我们a师大的美女,她是江城人,跟了立夫来支援我们云岫,唉!立夫这事确实没弄好,分到桑榆去了……” “桑榆中学啊!怎么会呢?”周毛说,一脸的惊诧。 “周毛同学,你去过桑榆中学吗?”我连忙发问。 周毛说:“我只是知道,没去过,那地方估计我爸都没去过,他们办公室那些都不愿去,每逢下乡去检查,总是躲过那里,据说偏僻得很,得走两三个小时山路。但你a师大毕业的,怎会分到桑榆中学呢?按说不会呀!” “我同学梁阿满也这样说,历年a师大毕业学生,分到桑榆我算空前的,她还说,我分到桑榆,那是对a师大的亵渎。”说完我自嘲地笑笑。 “她这话是对的!桑榆这种地方,一般都是中师生才分在那里,最近几年开始有了大学生,不过大都是专科,只是好像听我爸说,有那么一b师大的本科生分去了,是因为在学校打架受了处分。” “没办法,我们不认识人,我分配的时候没有托人。”我一面说着,一面注意观察立夫。 “没有托人也不至于这样啊!王范就没有托人。没有托人最多是进不了城,怎么的也要安排在像鹿鸣这样的几个条件较好的大区。”周毛说。 “何况你是江城过来的,属支边,按政策属照顾对象。”另一同学插话说:“莫非你们在教育局有仇人?” “你是说有人故意从中作梗,怎么会呢?这里的人谁认识我、知道我呀?”我回答说。 “我也觉得这事蹊跷,”这是吴常念在发话了:“当日立夫给我讲,分到了桑榆,我就不信,立夫你们真是太老实了,根本就不应该去报到,要去闹啊!这年月就这样,专整老实人,你在教育局门口闹他几天,说不定就重新分配了。” “事情难道真的可为吗?闹了就能好转?我去了,在门口看了会儿热闹,根本进不去嘛!”我说,心里因悔恨而发冷。 “他肯定是不让进,你要想办法嘛!找熟人嘛!今年还不是有人在那里闹成了的!”吴常念说。 是啊!当初怎么就放弃了呢?如果当初找吴常念说说,凭借周毛的关系,自己就能进教育局去问个明白。悔呀!我怎么就这样盲从呢? “周毛,我已去桑榆上了半月的班了,闹也没用了,也不想闹了,只是想弄个明白,为什么我会被分到桑榆?你能找你父亲帮忙了解一下吗?” 周毛说:“这容易,”他抬眼四处张望,然后指指前台说:“那里不就有电话吗?等会儿我就帮你问问。” 周毛和父亲通了电话,通话时我就站在他的旁边。通完电话周毛直接走向餐桌,然后说:“我爸说了,今年是有一江城过来的a师大的分到了桑榆,她托了人,主动要求分到桑榆的……” “立夫,这怎么回事,你托了人?你主动要求把我分到桑榆?”我一脸茫然地问立夫。 立夫铁青着脸,懊恼得想要打架的神情,说:“我那时根本就不知道有这样一个桑榆中学,又怎会主动要求?” 到此为止了,姓兰的,我看你今后还怎样在立夫面前装好人。 立夫茫然片刻,然后说:“你在怀疑我爸吗?你认为是他安排你去了桑榆!你怎么能怀疑他呢?” “当初阿满如是说,我就反驳了,你爸就是你爸,虽不欣赏我,但怎么也算一磊落之人,不会背后捅刀子。但我能怀疑谁,你能给我提供一合适的可供怀疑的人选吗?”我问。立夫无言以对。 饭局快要结束的时候,梁阿满华丽出场,一身的华服加上满面的春风,再加上她父亲在本县教育行业的赫赫声誉,在场人全都站了起来,给她让座。她微笑说:“不好意思!今天确实有事。”然后表示已经吃过饭了。大家客套一番,梁阿满对我耳语说:“小妮子,我是专程来这里找你的,走!立即跟我走,有事!”她的神情很严肃,我还真得给她这个面子。于是在立夫面前敷衍一番,和大家告个别,然后跟着她一起告辞出来。 到大街上我问啥事,她不让问,说到了就知道了。我俩在大街上这样一路走下来,引来不少看客。于是我调侃说:“梁阿满同志,你能不能稍稍低调一点?你看看你自己,衣服的奢侈就算了,关键是这全副武装,这从头到脚的黄金,整个一位‘钱’人。在你的映衬下,咱这整个的县城,都金碧辉煌起来!你那皮鞋商,二十万的身价,二十分之一,被你穿戴到身上去了,你下手会不会太狠点?我给你说,你这样下去,风险太大了!很容易被别人连人带金一起抢去!看见没有?咱俩所过之处,街上那些人,全都垂涎三尺。男人垂涎三尺的原因,可以另行讨论,但是女人也垂涎三尺,那就没什么悬念了,肯定是因为黄金。” 第十四章柳咏 梁阿满很派头地看看我,大气地说:“小妮子,说实话,这里面嫉妒的成分占多大比例?” “至诚地说一句,梁阿满同学,不存在嫉妒。真是本着爱护你的立场。” “不用嫉妒!就你这条件,傍款很容易的!信手拈来。怎么样,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一个?世界观一改,你就可以不用去桑榆了。” “算了,谢指点!我还继续去我的桑榆吧!” 梁阿满带我去了她家,然后马不停蹄地去拨了一个电话,按下免提,对面一个男人接了电话,没来得及分辨清楚是谁,就听梁阿满对着电话说:“人,我给你们带来了!我可是面子给足了哈!大老远去找来的。” 对方说:“辛苦辛苦,有劳有劳,一定物质犒赏!”正是柳咏的声音。稍停一下,就说:“提傅心仪来见!”梁阿满指指电话,示意我接招。 我走近电话,调侃说:“柳公子,何事审问呀?我亲自把自己提来了!”电话那边沉默了,沉默片刻,柳咏说:“我好像几个世纪没有听到你的声音了。”声音居然有点哽咽,显然刚才是在酝酿情绪。旁边一人说:“柳咏,你正常一点,不然就闪开,让我和黄雀先说了来。”正是螳螂的声音。 我于是招呼说:“哥几个都在呀?这厢有礼了!”黄雀抢着说:“傅心仪,不管一会儿你和柳咏通话是个什么结局,都不准中途摔电话走人,黄雀已经眼巴巴地在此恭候多时,你得给我个说话的机会。” “好的,黄少游同学,准奏!”我玩笑说。 螳螂说:“别忘了,还有我。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任何情形下,黄雀永远排在我后面。” “柳咏在省政府,我已经知道了。螳螂、黄雀,你俩是分别落到哪个福窝里去啦?” 螳螂回答说:“我在省报。”黄雀回答说:“省电视台。” “不错!果然是世家子弟。去的都是该去的地方。布谷呢?听说了没有?”我漫不经心地调侃着,却极分明地感到:心里还真有些空落,有点底气不足。 柳咏说:“喂,太不够意思了吧?我一句话还没说上呢!先一边去!我说了来。”显然是斥责螳螂、黄雀的。然后换了一副口吻,说:“布谷在你们江城市人民政府办公室。和我一样,也做秘书。怎么样,傅老师,近来可好?学校一别,你就杳如黄鹤了,还记得柳咏这个人吗?我可是不敢稍忘。” “记得!当然记得!我什么记忆力,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是靠背课文起家的,小学课文现在都还背得。何况你们仨,再怎么也应该算作大学课文。” “是嘛?难为你了!田园生活挺好的吧?听了同学们的分配,感觉如何?” “谢讽刺!首先,对你们四人的分配,表示祝贺!至于田园生活嘛,凑合!尚可!当然了,与桃花源相比,还是有些距离的,主要是季节不对……” “行了行了!我们几个面前,装什么呀装?该委顿就委顿,该开号就开号。” 第十五章螳螂与黄雀 “委顿?开号?为什么?柳咏,你个性化一点!我是傅心仪。傅心仪的特点在于:任何时候,都能保持高昂的革命乐观主义精神。” “不对,是阿q精神吧?” “差不多吧!虽然常常只有精神的胜利,但阿q的壮志永远不会消沉!” “不可救药!还精神胜利,孙立夫自己呆在城里,却把你发配到那山上去呆着,这就是你追求的爱情?”柳咏讽刺加愤然地说。 “算了,柳咏,我俩的对话可以考虑结束了。我俩正常情况下,是说到第三句上开掐,你数数,今天已经几句了?早就超水平发挥了。我不想和你吵架,真的!”螳螂、黄雀、梁阿满都大笑起来。 柳咏更气了,他说:“你什么意思?我好不容易让阿满把你找了来,就这么两句,你就想把我打发了?谁要和你吵架啦?我说得不对吗?算了!不说这些了。你老老实实回答我一个问题,你错了没有?后悔了没有?你只要认个错,分配的事情,咱们再商量。” “柳咏,至诚地说一句:向前看吧!别再这样了,啊!” “你什么意思?一定要呆在那山上吗?” “哦!忘了告诉你们了,此山非彼山,这山上不错。刺猬、野兔、麻雀,长年供应,你们想不想吃?想吃的话立即报名,我想办法给你们送过去。” “你少给我打岔!”柳咏在电话那边说。螳螂说:“傅心仪,我想吃,什么时候可以开始?” 我玩笑说:“螳螂啊!今天肯定是不行了,你先凑合着吃点别的。别饿坏了啊!对了,你们仨今天是怎么凑到一起去的?” 梁阿满在一旁发言说:“停!我有话说。麻雀的事情,是真的吗?” “当然真的,煮的、炸的都可以吃呀!你要吃哪种?” 梁阿满就在一旁欢呼雀跃了,说:“下次!下次回来,必须提麻雀来见,不然,我唯你是问。” 我打趣说:“瞧你那点可恶的爱好!好,就这样了!下次回来,一定带麻雀给你。省城的三位,你们就先忍忍,过年吧!过年的时候,我一定托人带刺猬、野兔给你们。” 黄雀说:“傅心仪,先申明一下:对于一切野的东西,黄雀本能地鄙弃之。不过你送过来的,我可以考虑看在你的面上,给它们一点被吃的面子。黄雀现在想说的是:我只想保留和你做朋友的权利,这不过分吧?你不能不理我们!现在先问你一个问题,问问你在那里的日常生活。” 梁阿满抗议说:“黄雀,你什么意思啊?非议我们的爱好吗?那行!傅心仪,野麻雀我不要了,你看哪里有家养的麻雀,给我组织点来。” 螳螂斥责黄雀说:“你洋气!不吃野的。我不怕,除了野鸡,其它的我统统……” 柳咏打断说:“野人呢?包不包括在内?” 我接过说:“行了行了!家麻雀、野鸡、野人,不在经营范围之内。恕不提供!” 黄雀说:“你那个地方,听梁阿满说,叫什么桑榆。” “对!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东隅已逝,桑榆非晚。就那个桑榆。” 柳咏冷冷地说:“哦!这样啊,那个桑榆可是指老年的时光哟,你们那里是不是盛产老头老太?” 第十六章柳咏,可以考虑收手了 “对!失之东隅,收之桑榆的桑榆,确实指的就是老年的时光,但咱们这里叫桑榆,是因为这里的桑树和榆树比较普遍。至于我们这里的人嘛!刚生下来的时候,还是要年轻一阵子的,并不是学老聃那样,一下地就须发皆白了。所以盛产老头老太的说法,似乎不能成立。不过,柳咏说的也不是完全没道理。表现在年轻人去了那里,可以速成老头老太,换言之,可以快速致老。你们要不要来试试?所以我现在,感觉那就是老之将至。”我玩笑着抑扬顿挫地说完这段话,电话两边都大笑起来。 黄雀说:“真的假的?你别吓唬我们?喂,你还没告诉我,你的日常生活。” “日常生活嘛,教教书、打打猎、钓钓鱼、喝喝酒、打打牌、聊聊天,比较简单,基本就这样了。桑榆离现代文明比较遥远,差不多就是农耕时代的生活。你们别担心,我是属于古代的,所以无所谓。” 柳咏说:“是吗?没有谈谈情什么的?” “琴吗?不知道有没有?电子琴,钢琴这些,应该是没有?不知道有没有古琴之类,如果有的话,那我的日子就更容易了。再说了,你不是说了吗?一个盛产老头老太的地方,尚有何情可谈?” 柳咏说:“行!你就这样一直胡扯吧!我再问你一遍:你真的要执迷不悟,一直呆在那地方?你想好再回答。” “想好了,柳咏,谢谢你!真的,大恩大德,来世再报吧!别再耽误时间了……” 柳咏打断我说:“你是傅心仪,你不是别人,那不是你该呆着的地方?你冷静一点!你打听打听,咱们班上的同学,哪个像你一样?分到那种地方!说出来也不怕别人笑话,我都觉得丢人。” 黄雀说:“傅心仪,我说句话,柳咏说的不是没有道理。那真不是你应该呆的地方。黄教授那里,他问起你的分配,我都没法说出口,他让你留校,你不留,结果……” “那这样吧!柳咏,你要是真有办法,就帮帮你同学我,把我调到县城,多少钱,我慢慢还,好不好?” “调县城干什么?要调就调省城。”柳咏说。 “省城也可以,那就再麻烦你一下:孙立夫一起。欠你多少钱,记在账上,我慢慢还,行不?” “我吃霉了,孙立夫一起,你以为我是活雷锋呀?没那么高的境界。”柳咏没好气地说。“再者说,我自己哪有那能力,自然得靠父母,你让我父母给别人调媳妇?” 我忍俊不禁地说:“这不就结了吗?” 黄雀说:“傅心仪,柳咏刚才这话,基本代表我们三人共同的心声。对了,也许还有布谷。怪只怪黄雀自己无能,父母又太功利,不愿替别人调媳妇。不然,我是真想帮你。要不这样,你坚持一下,等黄雀自己出息了,就来救你于水火。” 我玩笑说:“行!我就先坚持着!你们放心,这里没有水,所以不存在水深火热。黄雀你不必急着救我于水火。干旱了两个月,哪还有什么水?好了,就这样了。你们三个呢?好好干工作,好好找对象。今天就这样了吧!阿满家的电话,电话费贵着呢!”然后给阿满指了指电话,退到了一边。 黄雀在那边说:“喂!偶尔打打电话!” 阿满一脸严肃地说:“喂!别忘了,我也是你们的同学,你们三个,不觉得太厚此薄彼了吗?过分了啊!”螳螂说:“不敢不敢!”阿满说:“柳咏,奉劝一句:人各有志!我就是马蜂那句话:差不多了!可以考虑收手了。”柳咏在对面没有说出话来。 第十七章旷工 九月十四日下午,我就得回学校参加晚上的周前会议了。孙家固然呆着难受,但这里有立夫,比起桑榆来不知强了多少!要动身去桑榆实在是需要很大的勇气的。 立夫说:“你不是明天下午才有课吗?明天早晨去吧!” “周前会怎么办呢,得去给陈校长打电话请假才行。隔壁黄家有电话,你和他们家人熟,带我去吧!不然还得上街去打。你爸不是口口声声他有钱,不向儿女伸手吗?你建议他,给家里装一电话,我在桑榆寻着机会,也可以偶尔给你打打电话,听你说说话也行啊!不然这样十天半月的,咱俩才可以说说话,桑榆的日子就太难熬了。当然,你建议的时候可千万别提到我,这样电话就一定装不成了,你得拿你哥说事,几年见一次面,他们就不想听听大儿子的声音吗?” 学校那电话是装在校长门口的墙上的,和校长比邻而居的都是伙食团几个工人。学校没有安排专人接听电话,平常接电话的多是伙食团那几长舌,谁愿接谁接,谁听到谁接,当然,也有装作听不到的,毕竟耳朵长在人家身上,她要说没听到,你能奈何?但只有一条,如果误了校长的电话,后又被校长知道了,他就要骂娘,然后追查当时都有谁谁谁在家,所以通常情况下,只要听到了电话,一般都还是倾向于选择去接的。 这天我的电话打到学校,竟然没人接听,一连打了三次,总算来了一女人,从声音上我竟然判断不出来者是谁,看来我平常对那些长舌,实在是不够关心和了解的。我说自己是傅心仪,然后问她是谁,对方不回答我这个问题,我说找校长听电话,然后对面就没了声音,我以为她找去了呢,等了半天,电话嘟嘟嘟,竟然断了。这是在邻居家打电话呢!需知那时的云岫城中,电话尚且是个新生事物,是有钱人家才能配置的奢侈品,自家人打电话,还得一催再催,一句废话不许说。我这样一站半天,人家会心疼的,你要说给钱吧?她一定又拉不下脸来接受。这样折腾一番,邻居大婶那脸上,已经有些挂不住了,校长仍然没能来接电话,我也只好罢了。 当晚,我和立夫大谈桑榆生活的艰苦,然后说:“这一切都是我自己命苦,你千万不要因此而自责,因此而勉强自己,我虽然跟了来,但你仍然是自由之身,不管什么时候,你若变了心,看上了别人,你只需对我履行告知义务即可,我绝不是那厚颜无耻、死缠烂打的人。但是有一条,我孤身一人,离乡背景地呆在桑榆,实在经不起别人的算计了。你周围的人员,他们有不满意我的地方,让他们来明的。” 关于我目前的处境,立夫的办法是:继续到乔县长家当长工。他表示:每周会到乔县长家去做做清洁,陪乔婶打打牌,然后择适当的时机将我的事说出,并求乔婶帮忙。但我们谁都明白,这种办法那是何等的漫长。 第二天走在那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的渺无人烟的山路上时,我才知道自己犯了一个多大的错误!若是昨天这种大家返校的时候去,不论学生老师或许还能碰上几个走这条路的人。错过了机会,眼见今天要一个人走完这长达二小时的山路了。那是怎样的一种触及灵魂的恐怖啊!只感觉脊背发麻,每根毛发都竖将起来。我不敢回头,深恐一回头就发现后面有鬼怪跟随,可又不能不频频回头去看,因为不管是深一脚浅一脚的脚步声,还是重重的呼吸声,都会给自己一个错觉:后面有东西跟随。多么希望能在这条路上看见同样走着的人呀!待到翻过一座山,好不容易在山旮旯里看见两人影时,我下意识地擦了擦眼睛,又开始怀疑那到底是不是人!等到能基本确定那真是人时,人家却又拐向另一山坡,再也看他不见了! 奇怪,这个时候都已经快八点了,天色怎么还如此地昏黄。定睛一看,乖乖不得了!顶上黑压压的一片,天边朝霞如血色残阳,映在这山谷中,就造成了昏黄、朦胧的局面。这分明是山雨欲来的样子。昨天还艳阳高照的天,今早五点多出的门,天刚蒙蒙,哪有出门看天色的机会。雨伞是没带了,这九月的天,何况久旱未雨。狂风暴雨、电闪雷鸣那都是很正常的。在这完全不见人又唯恐见到鬼的山谷里,要是再加上大自然的不配合,今儿自己……不敢想象,不能想象!毛骨悚然、瞻前顾后地发足狂奔呗!跑到学校下面那长长石级的底部时,真是心都跳到了嗓子眼。雨就在这时开始了,总算天可怜见,没有雷电、狂风。只是雨和正常风力而已。到学校时已基本属于落汤鸡的范畴。 兀自喘息未定,孟君就来了,面对一落汤鸡,她顾不及慰问,就无限神秘地说:“你娃遭了!(倒霉了),昨日周前会没来,校长大发雷霆,点名批评了,说是按旷工处理。”孟君报告完毕就上课去了。我心直往下沉,旷工一次二十元呢!四分之一的工资泡汤了。要扣钱就扣呗!大发什么雷霆呢,至于吗?又没耽搁课。本打算到校后去给校长解释一下今日方到的事,看来没那必要了,都已经在大会上点名批评我了。下午上完课,校长叫学生喊了我去,板着脸孔,很是吓人。 “开周前会,这是学校多年的规矩,你不知道?” “知道!” “知道还不来?“ “刚好家里有点事……” 校长一拍桌子,提高嗓门吼道:“就你家有事!哪家没有事啊?都像你这样,这学校的工作还不要开展?成何体统!今天到了也不来打个招呼,像你这样目无王法的老师,以前学校还没有?”伙食团的一帮长舌妇起初是探头探脑地偷看,然后试探着一步步靠近,这时已改为公然围观。 我先是悔过、不安、接着是难堪和气愤。既然大家看闹热来了,我也就豁出去了,没必要再扮那可怜悔过状供这些恶心人赏鉴了。我挺了挺身子,不卑不亢地说: “我昨天打过电话给校长请假,可接听电话的人不帮我叫,把电话挂了。那我有什么法?都已经在大会上点名批评了,旷工也算了,该扣钱扣呗!打不打招呼的,还有关系吗?我又没耽搁课。”老陈气得嘴歪一歪的,没等到他第二次发话,我就正了正身子大踏步离开了。留下一群议论纷纷的长舌。 第十八章天凉好个秋 第十九章校园特色的争斗 认识孟君以来她的种种表现立时出现在我脑中,这个人就长相而言,实在太谦虚了点,一米五不到的个子,眼睛正常状态下就只有一条缝,一旦笑起来就基本可以忽略不计了,平常总觉着她的笑容有些拘泥、勉强,还以为是眼睛太小引起的,平常她讲话时总是言辞闪烁,小眼睛不停地一眨一眨,先前以为那是智慧的表现,现在有点明白了,这或许就是传说中的言谈中有机谋,嬉笑间含周旋吧!但我是谁,于她又有何厉害关系呢?她有必要和我玩周旋吗? 见我沉默无语,赵若怀改变了话题:“算了,咱别说老陈了,说点其他的吧!来学校也有半月了,习惯了吗?” “能习惯吗?凑合着熬呗!这些都在其次,真正要命的不是这些,关键是学校到葫芦湾那路,那是怎样恐怖的一条路呵!”说着将今天早晨的沿途种种叙说了一番。 赵若怀听完,说:“你好像只把害怕集中在鬼神上,你有没有想过,有比鬼神更可怕的东西。” “什么意思?你可千万别给我讲世上没鬼那些空话。” “最可怕的是人呀!你想想,要是在这沿途,于某一旮旯处埋伏两坏人,要劫个色啥的,你怎么办?”赵若怀一半严肃一半玩笑地说。 “赵若怀同志,我被人算计,沦落至此,举目无亲。如今又被那该死的葫芦湾吓得惊魂未定。你能不能有点起码的人类同情心,还忍心开玩笑!”我可怜巴巴,无限凄惨地说。 “能把你的故事讲给我听听吗?”赵若怀把凳子挪了挪,再次靠近了些,至诚地说。 就在这时,一中年妇女推开了虚掩着的房门,先探头张望,随即面带微笑而入,手里兀自打着毛线,我连忙在赵若怀旁边给她让座,自己快速退到窗前。她说:“赵老师也在嗦!你就是傅老师吧?我来看看学校新来的大学生,你可能还不认识我吧?” “怎么能不认识呢?你是罗老师,教音乐的郭明月老师的妈妈。赵老师刚好来还书,我们正谈起这天气,这场雨过后,今年桑榆这地方应该不会再热了吧?对了,外面这么大雨,罗老师从哪来,没淋着吧?”我说。 “没有,我家明月不就住楼下吗?今儿下雨,我就在她那里。听说傅老师是江城的,怎么分到我们这山旮旯来啦!” “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这都是命吧!”我回答说。 “听说傅老师的男朋友都留在了城里,怎么会这样呢?应该把你留在城里嘛!男娃娃嘛!下乡倒没什么,吃点苦就吃点苦嘛!” “哦,这个嘛!是我自愿的。”我回答说。看看赵若怀,他先是对此人的出现明显不耐烦,将扫兴的神色清晰地写在脸上。这会儿听姓罗的问起这个,作为听众的兴趣便明显增加了。 “你这个女娃娃傻哟!你太老实了,怎么能够让他留城你下乡呢?他在城里万一看上了别人,把你丢在这里就不管了,你怎么办?”说着又是挤眉又是弄眼,大有替我捏一把汗的神情。 “谢谢罗老师关心,这种风险是客观存在的!严格地说只要有人的地方,就存在这种风险。但这有什么关系呢?等他找到别人再说呗!”我轻描淡写地说。 “真找到别人你就来不及了,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你傅老师这么漂亮,还愁找不到对象?真有那一天,我负责给你介绍。”姓罗的慷慨地说。 我苦笑着看看赵若怀,后者正一脸研究的表情看着我。 “听说今天老嫖客批评你啦?你和他顶嘴啦?顶得好,不要怕他,这个老嫖客!”我正揣测此人到访的真实动机,这姓罗的倒也体谅,开始切入正题。只是老嫖客这一称谓,我实在是首次接触,但显然又不能直接问老嫖客是谁这样的傻问题。我于是看看赵若怀。 “罗老师,我不大明白,你这说的是……”我谦虚地问。 “哦,这里的老嫖客指的就是老陈,陈校长。”赵若怀爽快地说。 “狗屁校长,哪个喊他校长,都是喊老嫖客!”姓罗的恨恨地说:“他是个什么东西!连个伙食团倒泔水的女人都能看上,这不,今年夏天修这两幢房子,又不知贪了多少!整天和伙食团那几爷子大吃大喝,吃的都是公家的钱。”罗老师停了下来,她大概是在等我的表现了,按照常理,我起码应该惊奇地问上两句“真的呀?原来这样!”但是我没有,赵若怀也没有。我微笑着、沉默着。她只好自己继续了:“傅老师,别怕他,就是不开周前会!凭什么嘛?什么政策嘛?家在桑榆镇上的人就可以长期不用开会、有课才来,还多有道理的!说他们家近,反正不耽搁课。” “就是!这政策确实有些问题,我虽住在城里,我也没耽搁课呀!凭什么镇上的人就能有课的当天才来,我们就得提前一天到校,没来开周前会就算作旷工。”我忍不住说,罗老师笑了,很有得色的笑,她这一笑,我就意识到自己可能犯错了,我怎么能在这种人面前直抒胸意呢? “这烂规矩都兴了好多年了,我们这些人在没课的时候悄悄去趟城里,就被他发现了,扣这扣那的,镇上的那些人呢?除了几节课外,几个时候看得到人毛,他是过都不敢过问那些人,只把眼盯着我们这些。”姓罗的挤眉弄眼地说。 “哪里,他盯别人是有可能的,但他哪敢盯着你家?你们老郭老师是谁呀,这学校谁不敬他三分。”赵若怀发话了。 这时孟君来了,她推开门说:“有人的嘛!刚才孙老师来过,没进门就走了,我还以为没人呢!罗老师、赵老师都在呀?”说着笑嘻嘻地一蹦一跳地跑到罗老师跟前,摸着姓罗的打着的半片毛衣说:“唉呀!好漂亮呀!打得真好!罗老师就是能干。心仪呀,我们学校老师好吧?这么大雨的天,罗老师都跑来看你。” “今天我刚好在楼下我们明月家里,反正打毛衣嘛!也没事,顺便走走。对了,我得下去了,明月还不知道我在哪里呢!”姓罗的说着就走了。 “罗老师来干什么?”孟君问。 “你刚才不是说了吗?她来看新老师,对新老师表示关心。”赵若怀说。 “她关心新老师?我知道她来干什么!”孟君皮笑肉不笑,神秘兮兮地说:“她一定是为心仪今儿受批评的事儿来的。” “哦,是吗?难道我来之前,学校就没批评过人吗?怎么受个批评在学校这么受人关注?”我说。 “心仪,看不出你这么大胆,今天你和校长顶嘴啦?”孟君扬扬眉毛,笑容可掬地问。 “我不认为那叫顶嘴。现在明白什么叫做不胫而走了,这学校就这点好,有点什么事情用不着开会,一会儿就家喻户晓了。对了,这些为学校的新闻事业奔走的人,他们享受什么津贴没有?你不能总是让人家白忙活呀!”我面无表情地说。 赵若怀忍俊不禁,说:“咳!这些人多无聊啊,成天不就靠说点小话度日吗?这就是她们的娱乐。”说着看看孟君。 这时来了一学生,找孟君有事。孟君走后,赵若怀说:“现在我来告诉你这罗孟二人的来意:这姓罗的,是来发展会员的,她最高兴的事情,就是一边打着毛线,一边和人一起大骂老陈。这姓孟的,是来窃取信息,好去报告给老陈。” 第二十章舆论漩涡 原来弹丸之地的一个学校,居然帮派林立,争斗不止。最基本的是两个派别:亲陈(正校长)派和亲姚(副校长)派。按说老姚和老陈不在一个档次,不应该和老陈作对,可万事都有特例,老姚虽是副职,可在县里面有过硬关系,加上老姚那老婆,虽明为老师,实乃一悍妇也!所以老姚夫妇在学校特别强势。而这姓罗的,目前暂属于亲姚派,但姓罗的仗着一家两辈四口都在学校,有些老资历,所以在学校以霸道闻名。他家四口基本可以独立成派。 “姓赵的,那你是哪派呢?”我调侃着问。 “怎么成了姓赵的啦?” “你可以喊人家姓罗的、姓孟的,我怎么就不能喊你姓赵的呢?” “好!恕你无罪!我吗?基本没有派别,算是第三世界吧!你呢,准备加入哪派?” 我思考一下,玩世不恭地说:“这两帮派我都没兴趣,我倒真想加入一派:以校长太太为首,伙食团工人为组成成员的长舌派。我是这样想的:或许加入她们,能让她们在背后少戳戳我的背脊,少编排点谣言。可是不行呀!加入她们又不是交点会费这么简单,你得拿出实际行动:天天手里编织着毛衣,在她们常聚的小屋里,去和她们一起东家长西家短的说姑娘小伙的闲话。这倒也罢了,关键是我若加入了她们,让她们去说谁呢?她们不是就少了很多话题吗?这也太不人性化了!这样算来,至少在目前,我对这些长舌的业余生活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忍忍吧!或许到明年这个时候,来了新人,我也就顺利解放了。” “算了吧!你想解放,我看是没希望了,谁让你自己长成这副模样,这桑榆地方自存在以来,哪有如此美貌、如此智慧、又如此贫嘴薄舌的一个人!”赵若怀玩笑着,用了种似嗔似怨的语气,我寻声望去,竟然看到满目柔情。 赵若怀临近熄灯方才离开,大有依依不舍之态。他走后,我受到他关于先前孟君夜晚请女学生陪伴的启示,立即前去发展了班上一女学生干部,学生自然应允。有她的相伴,桑榆的夜晚不再那么可怕,总算可以安寝了。 第二天校长又派了学生来叫我去,我寻思,自己除了没开周前会以外,再没有什么违规行为,又联想到此人那难以让人释怀的老嫖客称谓,就推说有事,如此重复两次,他竟亲自来了,说:“傅老师你面子越来越大啦,这么快我就喊不动你啦!行!你不来看我那只好我来看你!” “我好像没有犯什么新的错吧!”我诚惶诚恐地说。 “问题是你认识了你的错误了吗?还说学校政策有问题,这么多年都这么过来了,我这政策有什么问题呀?既分到这里了就得热爱学校,我就看不惯你们动不动想往城里跑。”老陈道貌岸然地说。 “动不动想往城里跑和动不动想往镇上跑这不一样吗?镇上的人怎么就可以有课才来?” “人家住得这么近,有条件回去,你不能死死把人家固定在学校吧?” “城里来的老师住得远,一大周才能回家一次,校长你更应该仁慈一点,既然镇上的人就可以不用开周前会,难道刚好就差了住在城里的那几人?” “你要有那个能耐,你去做工作,让镇上那些人必须来参加周前会,反正我是没办法的!”老陈气愤地说。 这样我就觉得没必要再说了,说什么呢?我再说下去,他的回答只能是:我管不住镇上那些人,我只管城里那几人,你能奈我何? “你才来,不知学校深浅,我劝你不要去跟罗势利混,这人不是什么好人,还有,你离赵若怀远点,这人不知天高地厚,学校老师都叫他疯子。” 赵若怀是疯子吗?他比你可有水平多了!学校倒是有两真疯子,可你让他们祸害学生,继续上课来着。我在心里反击着,嘴上却说:“校长,学生在教室等我呢!我得去一趟。”就离开了寝室。 晚上我到孟君那里,说:“罗势利昨晚在我寝室来坐了一会儿,校长今天就知道了。” 孟君愣了一下,旋即眯起眼睛,笑着说:“咳!罗势利那人,当然是她说的呗!我也是在别的老师那里听来的,说你穿着睡衣,和赵若怀面对面坐在一起,赵若怀目不转睛地盯着你,罗势利去了,赵若怀不高兴,立即就拉下脸来……” 这是他妈的什么地方!我气得无语,连忙回到寝室。正在心里诅咒罗势利,一学生前来,捎给我一包核桃,说是孙老师让他转交的,还说孙老师来了三次,我寝室都有客人。联想到孟君所说昨晚孙思曾经前来一事。这两人怎么搞的?怎么都拿东西送我,又不一同来送。此刻在我心里,已将孙思三人当成了哥们,并暗暗发誓,将来若有出头之日,一定助此三人脱离桑榆。 第二十一章杨柳岸,晓风残月 接下来的几天,我没到伙食团吃饭。上完课我就进寝室,进寝室就关门,任凭敲门不作理睬。我想:这样长舌们总无话可说了吧!接着事情就来了,去教室上课,或者上完课回寝室的途中,常常有学生跑过来,递给我一包东西,说:这是赵老师让我转交的。或者说:这是孙老师让我转交的。是些什么东西呢?蔬菜、豆类、鸡蛋,甚至有油炸好的麻雀,也有新鲜的已经解剖好的可以立时下锅的鲫鱼。 第四天,孟君在过道碰上我,一把拉住我,神秘兮兮地说:“心仪,这几天晚上你都到哪里去了?怎么总是看不到你。”我想说我就在寝室,但我一看她那神情,就觉得回答什么都是多余。就问:“有事吗?” “是有事啊!昨天我都想找你了,你不在。”姓孟的回答,然后开始宣讲事情:九月二十二日,学校迎新,同时对上期表现出色的学生予以表彰,要搞台文艺节目,区里领导要来。作为辛苦的报偿,当晚老师要免费在食堂吃一顿大餐。按老陈要求,各年级学生出两个节目,各教研组老师出两个节目。学生节目要参加评比。教研组节目只做表演,不参加评比。语文教研组除赵若怀、孟君我们三人外,其余全是事不关己、油盐不浸的半老头子、半大婆子。作为教研组长的孟君,拍马逢迎,确实一流,但文艺细胞,是实在没有!她说但凡有那么一丁点可能,她都自己去了。她这话是对的,我信。以她之性格,岂能放过这种可以在区领导面前表现自己的机会。但大庭广众之下出丑,她是不愿意的,她于是要把这出丑的机会让给我,表面是商量,实际是命令。她说:“我们教研组,赵若怀那节目,是肯定了的。剩下一个,陈校长说了,就是你,这是迎新,你是新老师代表。你不去谁去?” 在桑榆这地方登台,我实在是提不起一点兴趣,就推辞说自己不行。我这么一说,孟君就更坚决地要我去出丑了。 她说:“没事!反正老师节目又不评比。凑个数就是。” 我说:“我们班学生倒是能出一个节目。” 孟君说:“你们年级的学生节目已经够了,老刘老师班和老郭老师班。他们都已安排好了,再说了,两天时间准备节目你也来不及了。”我说:“那你们高二年级的节目呢?”她看看我,似笑非笑地说:“哦!我们三班和四班各出一个。赵若怀他对学生节目不感兴趣。” 和孟君对话完毕,回头已经有学生恭候多时了,这学生是赵若怀班的,这几天因频繁地跑腿送东西,我已经熟悉了。她递给我一本书:《古文观止》。 我顺便招她进屋,说:“转告赵老师:我不是有所吃有所不吃吗,麻雀的事情,我还没学会吃。前两次送的,都转给我班学生吃了。所以就不要为难麻雀了,放它们一条生路吧!还有,这地方旱成这样,鲫鱼太奢侈了!吃的时候会产生强烈的罪恶感如鲠在喉。也让他别麻烦了。” 学生说:“傅老师,赵老师他们钓鲫鱼的地方,离这里有十五公里,他们是骑自行车去的。是水口乡,那里地势要低得多。” 我想起孟君刚才的话,就是那句:赵若怀那节目,是肯定了的。就问:“你们赵老师出的节目,通常是唱歌还是跳舞?”学生立时来了精神,她说:“你说赵老师呀?那可有得说了,唱歌跳舞都行!我们赵老师是全校同学的偶像,同学们称他情歌王子。他舞也跳得很好。所以,每逢学校有大型的活动,同学们都高兴得不得了。” “既然这样,你们班为何不出节目?”我问。 学生笑笑,凑近我,神秘地说:“傅老师,不是我们不出,是孟君老师不给我们班机会。孟老师是教研组组长,节目由她决定。她班学生出了节目,以后学校评先进什么的,孟老师就可以加分。” 孟君当晚又在寝室做糯米饭了。糯米饭也是桑榆特色,用土豆、糯米、鲊肠混合烹制而成。做糯米饭最讲究火候,孟君做糯米饭很是拿手,成了她良好人际关系的一个帮手。当初我刚来之时,也曾荣幸地吃过那糯米饭。孟君今天请的是学校两音乐教师,显然她准备在学生节目上有所作为。 我信手翻着学生刚刚送来那《古文观止》,就从里面掉出一纸条来,我立时被吸引了,被那潇洒自如、干净利落、赏心悦目的字迹吸引了。这简直就是值得珍藏的书法作品!这书法和赵若怀的人一样,是那样的卓越! 上面写道:“流言的根源在于长舌的大量存在。而长舌大量存在的根源在于本地意识形态的落后,文化水平的缺失,精神生活的单调、贫乏……等等,等等,不是一时半会儿所能解决的。所以,赵若怀认为:闭门不出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方法。面对现实吧!难道你不觉得:丰富本校长舌的业余生活。咱俩具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有道理,太有道理了!孟君刚才的表情就足以说明了,天天关着门,闭门不出,对长舌们而言,这无疑又是一个话题了。就我和赵若怀这样的两个人,长舌们不说我们,让她们去说谁呢?得了,牺牲我们俩,幸福一大群长舌,值! 我拿着那纸条,和墙上的字迹一对比,就知道那‘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正是出自赵若怀了。 连续几天的秋雨后,天气已逐渐转凉,学校后面的池塘里重新盛满了水。就没人再到河沟提水了。只是池塘那水的质量,实在讲究不得。附近社员洗脚、洗菜、洗粪桶都在里面,伙食团煮饭、烧开水用水也都出于其中。那水喝着,味道独特,感觉别样,想不皱眉都难。白开水是根本没法喝的。 我一边喝着那水泡的茶,一边思绪万千。窗外传来悠扬的乐曲声,是琴箫合奏吧?竖耳聆听,没错!柳永《雨霖铃》(杨柳岸,晓风残月)。如泣如诉、缥缈忧伤、缠绵凄婉。我放眼窗外,远处是桑榆黑魆魆的山,近处食堂昏黄的灯光,照着刚刚停歇的秋雨后满地的泥泞。此情此景,那飘扬在空中的渺茫的忧伤的音符,再次赋予我凄婉而诗情的心境。联想到李益《夜上受降城闻迪》中的句子:“不知何处吹芦管,一夜征人尽望乡。”音乐对心灵的感召是何等强烈,岂是我能抵挡?这桑榆之地,也会有如此雅士吗?这乐曲出自何人? 第二十二章寒门与名门 带着对立夫和亲人的浓浓思念,我寻声找去,止步在体育教研组窗外,我在灯火阑珊的地方向内窥视,竟是赵若怀和孙思在琴箫合奏。赵若怀正拨弄古琴、孙思吹箫,陈忆散乱坐在桌上。赵孙二人正沉浸在音乐的意境中,神情深沉、感伤。这两人散漫的外表下,有着怎样不为人知的故事呢?在此之前,自己竟从未用公平的心态看待赵若怀、孙思。在潜意识里,他们分到这所学校,便是无能,如此无能之人,又怎能进入我的视线?自己不过一时和他们调侃调侃、玩笑玩笑而已。浅薄呀!傅心仪,如果就因曾身陷桑榆就要被打上低贱的烙印,就要终身被人瞧不起,那你自己又算什么? 我心事重重地回到寝室,竟然辗转难眠。想想父母,再想想立夫,孤苦伶仃的感觉让人很是怅然。第二天吃过午饭,就想去给立夫打个电话,更想给远在江城的父母打个电话,结果未遂!校长太太不让打,还被她抢白了几句。 从校长太太那里出来,我就有些失魂落魄的,看看其他班级的学生们,已经在陆续往会议室走了。就去了自己班里,组织学生们入场。 赵陈孙三人已经在布置会场了,正往主席台搬桌椅、以及一些相应的设备,居然好些常见的乐器都有:电子琴、吉它、贝斯、爵士鼓、大号、小号……没想到啊!这桑榆学校,竟然有这些东西!我问问旁边的学生,学生回答说:“这不是学校的,都是赵老师、孙老师他们自己的,赵老师、孙老师、陈老师、他们会很多乐器,尤其赵老师,不但会很多乐器,唱歌也唱得很好。”这个赵若怀!他怎么可能是这桑榆山上长出的人呢? 会场上不时可见赵陈孙三人英姿飒爽的忙碌的身影。平时调侃、玩笑的神情在他们脸上早就荡然无存。谁说这几人是在这里混日子?真干起事来,那是毫不苟且!这几人论容貌、人品、才能,哪个会比乔若虚差?所差之处,不过是没有乔县长那样的父亲而已!这样想着,又联想到了自己,想到自己就又自然地想到父母和立夫。立夫还好,和家人在一起,又有吴常念乔若虚一帮哥们,他至少是不会寂寞的,可父母呢?他们还不知怎样牵挂自己呢!自己为了立夫,就这样擅自跟了来,置他二老于不顾,是不是太狠心啦? 轮到我上台时,我还是处于这种恍恍惚惚的状态。我唱的是徐晓凤《明月千里寄相思》。选这曲目是缘于a师大一位音乐老师,三年前他在听我唱歌后,曾对我的嗓音大为赞赏,那惊喜羡慕的神情至今在我眼前。他说我这种女中音在人群中特别稀少。然后表示惋惜,说我走错了路,高考时报错了学校,应该去读音乐学院。还就歌唱技巧上给了我一些指正。 在远离父母、远离立夫的氛围中,这当是最能表达我心境也是最能引起我共鸣的乐曲,赵若怀用二胡、孙思吹笛,为我伴奏。我用几分苍凉、几分萧索的表情,几许哀怨、几许感伤、几许落寞、几许怅惘的音调唱出,歌声反馈到耳中,荡气回肠、有点如泣如诉的意思。唱完下面竟然掌声雷动,大有经久不息之势。学生吼道再来一个,主席台上,老陈和镇领导交头接耳一番,凑近扩音器说再来一首。我就又唱了一曲龙飘飘的《成长的岁月》。这次参加伴奏的人就稍微多一点。这一曲目,相对动感一点,我就酌情配合了一些舞蹈动作。 学生开始在下面失声尖叫,这一刻还真有点飘飘然了,感觉学生个个都那么可爱。 赵若怀的歌在最后压轴,他没让乐队伴奏,自己边弹吉它边唱,他唱的是郭富诚《我是不是该安静地走开》:‘我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爱情不是我想象……’三句下来,全场已尖叫一片,不愧是情歌王子,声音都有些接近郭富诚。 我忘了喝彩,也忘了尖叫,那一刻我首先想到了一个词暴殄天物!暴殄天物呀,老天!这样的一个人才,你让他陷在桑榆这样的地方,你不该呀! 我很想去给他伴舞,如果父亲在此的话,也一定会让我前去给赵若怀伴舞。但是不能呀,这一场舞伴下来,后果不堪设想呀! 不但不能伴舞,我甚至都不敢拿眼去看赵若怀。事实上那天来我寝室聊天的时候。这人的模样,我已经看得很清楚了檀郎玉貌啊!为此我甚至专门去查了《晋书》,查了里面有关潘岳(字安仁,潘安是也!)的容貌记载。真的十分合拍。 我在赵若怀的歌声里听出了无奈与不屈,听出了挣扎与惶惑。这样我又想起左思的咏史诗来‘郁郁涧底松,离离山上苗,以彼径寸茎,荫此百尺条,世胄蹑高位,英俊沉下僚。 地势使之然,由来非一朝,金张藉旧业,七叶珥汉貂。冯公岂不伟,白首不见招。’赵若怀,你就是那涧底之松,柳咏、乔若虚等人,他们就是那山上之苗。地势使之然,英俊沉下僚呀!寒门与名门的背景差异。导致前者身陷桑榆,后者高居省城。不!赵若怀,看在文学、音乐、书法的份上,也看在潘岳的份上,我一定助你离开这个地方! 带着寒门无路叩金门的凄怆,我失魂落魄地回到寝室。收拾一下后,准备去食堂吃那免费的晚餐。出门前特地对镜审视了一下自己:浅紫色的绸面套装,宽松、大气、飘逸,视觉效果还行。 赶到食堂时,老师们竟然都已先行到达,我到的时候,各式各样的眼光一下子就聚集了过来,我统计了一下,有嫉妒的不共戴天的,有欣赏的艳羡的,当然也有少量例外的,完全是满眼痴迷,比如赵若怀、孙思。我看一下场面,够喧闹,够热烈。却不知该在何处落座。本来想去挨着孟君坐,但她和校长夫妇及区领导坐在一起,那就不可能了!再看看傅本家,他们那桌早就坐满了;赵若怀倒耿直,和陈忆两人直接在校长的旁边一桌向我招手,赵的旁边倒有一空位。我倒是想去那里就座。但今天这种场面,一旦去那里坐了,和赵若怀的关系只怕从此就不用再解释了。 第二十三章酒宴 迟疑那么一瞬,校长就微笑着站起来,说:“看什么呢看,你是坐我们这桌,人家龚区长点了名的。”我当时就懵了,妈妈的,和这些人一桌,今儿这饭局比鸿门宴可好不了多少。就这一迟疑,校长太太阴阳怪气地说:“怎么啦!傅老师不想坐我们这儿?”我白她一眼,老陈怎么把这长舌放出来啦,就这种老婆,难道还要带着搞夫人外交?他也不嫌寒碜。校长说:“来来来,坐在这里,傅老师,今天一定得把区里来的领导陪好!”我连忙深鞠一躬,说:“龚区长好!各位领导好!” 校长开始介绍,这桌成员是这样设置的:校长夫妇、教务汪主任、孟君、龚区长、秦为、胡来、韩磊、孙思。韩磊是上次打篮球成员之一,和孙思关系较好,孙思大约就是因了这个原因,坐到了这桌上。秦为和胡来是县里来的,今天刚好在学校附近进行什么水电站选址。至于学校为何连这些人也要负责接待,那就不知道了。我被安排在龚区长和秦为之间坐下。汪主任到教室去了,目前尚未到场,所以大家都坐着闲话,尚未举箸。 校长命孟君开始倒酒,孟君今天看我的表情异常复杂,她一定深悔把上台唱歌的机会给了我,我也没那功夫去分析她表情的那些成因了,连忙说不喝。老陈很大气地很有顿挫地说:“不喝怎么行呢?专门让你来陪领导们喝酒。”我说:“要不然,我还是换个位置吧!让能喝酒的人来这桌陪领导喝酒。”韩磊说:“不会喝没关系,可以学嘛!”校长太太故意把死鱼眼一眨一眨,把自己弄得尽可能狡诈地说:“笑话,像傅老师这种人,怎么会喝不来酒呢?想是看不起我们这些乡巴坨的人,得了,你看不起我们没关系,可这里有韩磊、龚区长,还有县里来的领导呢!”我寻思:这长舌今儿看来是吃定我了,她在报上次生日未送礼金的仇吧? 就微笑着说:“校长太太,你可真有意思,我傅心仪是哪种人,怎么就一定能喝酒呢?” 龚区长说:“不会是不可能的,女人自带三两。” “噢,女人自带三两,那男人呢?带几两?”我笑着问。 姓龚的哈哈一笑说:“男人没听说…” 我笑着说:“照区长大人这么说,男人倒不如女人啦,你就不怕天下男人不答应?”几个小伙子都笑起来。 校长太太说:“她哪里不会喝,她是人不对,上次不就和……”她迟疑一下,做了一个豁出去了的表情,然后说“和赵若怀他们在寝室喝酒了吗?”我一听心就凉了,这还了得! 我寝室里发生的事她还有没有不知道的呀? 我微笑着说:“校长太太真是辛苦你了!你虽然是以家属的身份呆在学校,连工资都没有,可是对学校的老师,那可真是关怀备至呀!发生在我们寝室的芝麻大点的事情,你都能不耻打听!也不怕操劳太过?” 第二十四章舌战 韩磊说:“傅老师,你架子够大的,上次打篮球后,大家都等你吃饭,硬是没等着,今儿怎么都得先罚三杯。” “韩大哥,你在篮球场上,怎么看都是一大英雄,对一个女同胞,初次见面就扬言要罚她三杯,这恐怕不大妥当吧?”我笑着回答。 韩磊说:“傅老师,你是江城人,江城怎么也是地级市吧?云岫只是小小县城,更别说咱桑榆了,你人这么漂亮,哥又唱得好,怎么被发配到我们这旮旯来了,不会是犯了什么错吧?” 校长太太用幸灾乐祸的表情对韩磊的问话表示了支持。 我看看韩磊,微笑着淡然地回答:“在座各位之中,老家不在桑榆的可是大有人在呀!难道各位也都犯了错?桑榆怎么啦?这么优秀的龚区长和韩大哥不也都在桑榆吗?” 韩磊说:“你当我们不知道啊!傅老师是为了爱情才到这里来的,傅老师,爱情的滋味是怎么样的?” 我回答说:“你这个问题可就太超前了!就咱桑榆目前这意识形态,估计二十年后方能探讨这个问题。” 龚区长哈哈一笑说:“算了,韩磊,你是说不过傅老师的。” 校长太太皮笑肉不笑地说:“傅老师,他们说你跑到我们桑榆这旮旯来,就是为了能嫁给孙老师,我不信,未必你们江城就没有男人啦?” 我差点气晕过去,但众目睽睽之下,还得硬着头皮,我微笑着抑扬顿挫地说:“校长太太,你这个问题可真够新鲜,一般人问不出这样的问题。要是没有一点定力,就你这个问题,就能直接把人气死。”说到这里,不要说本桌,就是旁边桌上的赵若怀、陈忆也跟着笑了起来,我没笑,继续说:“这个简单,校长大人!如果有人问你:除了眼前的这位校长太太,难道你们家乡就再没有其他女人啦!你怎么回答?”孟君到底比校长太太智商高点,听出了我话里的讽刺,她看了看兀自面有得色的校长太太,说:“这怎么能一样呢?我们校长太太和校长都是同一个地方人,而傅老师你是从江城到云岫嘛!”说完和校长太太挤眉弄眼一番,我回答说:“问题是法律它也没规定找对象只能找本地的人呀!其实刚才那问题,我相信校长的回答和我应该是一样的,三个字足矣!我高兴!”这句话一出口,这桌那桌就都怔住了。孟君的脸微微泛红。老陈这时说:“有什么可高兴的,都是年轻时没有眼数,现在是赶都赶不走…”老龚带头,秦为、胡来都跟着笑起来,说:“傅老师,都说你很傲,不大搭理人,今日一见,名不虚传!不过,你可不能不搭理我们,以后我们到中学的机会多着呢!” 我回答说:“怎么可能,我傲吗?我一从江城到了桑榆的人,有什么可傲的?又不是名门望族!秦大哥你们在城里呆惯了,对桑榆不了解。桑榆这地方比较特别: 第二十五章酒瓶底下见分晓韩磊败北 汪主任到场,吃饭开始,我寻思这样注意力也就转移了,不会有人再盯着我了,就没有再说不会喝酒的话。那样一推辞,又会成为焦点。在校长提议下,全桌的人干了第一杯。孙思递给我一个关切的表情,那表情翻译过来就是:“你能喝酒吗?”我递给他一个表情,表示的意思是:放心,没问题!然后就开始分头表现了,校长先敬了龚区长韩磊,然后敬秦为和胡来。孟君大约酒量不错,在校长尚且打批发的前题下,她选择一对一地单挑,并从陈校长开敬,老陈忙说:“别把顺序搞错了,得先进龚区长他们!”孟君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很大套地说:“没关系,龚伯伯是看着我长大的,韩磊就更不用说了,我们是一起长大的,今儿这酒,得先敬校长,感谢校长对我工作的支持。”说着一饮而尽。这下至少明白了一点,孟君她爸是在区公所工作的。看她这么大套,他爸在区里应该还算个角色吧? 孟君接着敬校长太太,两人互相吹捧一番,说了一大堆恶心的话,龚区长两次想插嘴,都苦于两女人气势太盛,硬是没能插进。两人为彰显酒量,展现巾帼不让须眉的气质,一起干了三大杯。龚区长赞了句“好酒量!早就听说中学女将了得,果然名不虚传!”但表情上却看不出多少由衷。姓龚的此言一出,校长太太就有些按捺不住了,开始端着杯主动出击,我寻思这下我就更安全了。再结合龚区长刚才那语气表情琢磨一下,就发现一些问题:按孟君的叫法,加上他爸的关系,他应该视孟君为侄女,他赞一个自称是他侄女的人为中学女将,明显有划清界限的意思。可见在姓龚的眼中,他父亲实在算不得什么,可能在区里也就是一小角色。等到孟君敬完汪主任再敬龚区长时,老龚什么也没说,端起酒就仰脖子喝了,然后开始继续和秦为、胡来讲笑话。他们讲那笑话,都是黄色,万变不离其中,不管开端有多玄妙,最终归结都在男女之事上。 孙思也已经开始依次敬酒,他是从龚区长开始、然后是校长夫妇、汪主任、然后才是韩磊、秦为等人。校长这时说:“喂!傅老师,别坐在一边只管看热闹哟!给领导们敬酒!”我按着孙思的顺序敬酒,轮到韩磊时我说:“余下的现都是年轻人了,我们就一起共饮一杯如何?”其他人都没说什么,就韩磊不干。我对秦为、胡来说:“谢谢理解!”然后和韩磊又单独喝了一杯。这样我今天应该就算过关了,然后我就开始聆听龚区长谈话,这人喝点酒后,话是真多呀!这时候已经不全是荤的了,有些是居高临下的总结人生表达高明见解性质的谈话,谈着谈着还不时看看我,我只好貌似津津有味地听着,不时地点点头予以反馈,这样姓龚的当然就吹得更起劲了。 此时这桌那桌之间、同桌互相之间你敬我我敬你敬得一团糟,我瞥眼一看,孟君和校长太太俱已脸红如鸡血,两人端着酒杯全场见人即敬,大有颠狂之状。 我寻思差不多可以溜了,这时姓秦的径直朝我走来,嬉皮笑脸地在我耳边说:“傅老师,你倒真会钻空子,这就是真人不露相,你可千万别说你喝不得,就你那喝酒的架势……”我连忙用眼神止住他,对他拱拱手,做了一拜托的手势。就举杯和他碰了这杯。赵若怀端着酒杯朝我走来,我做了个‘我醉欲眠君且去的表情’,他就深深地看我一眼,朝孙思走去了。趁他们喝时,我微笑着说:“各位领导,我已吃好了,有学生在等着我。我先走一步。” 刚走出两步,韩磊从临桌敬酒回来,径直朝我走来,他说:“傅老师,我看你哪里跑? 我俩的酒还没开始呢!”我回答说:“我俩还有什么酒?刚才已经喝过了吧?我还单独和你喝了一杯。”姓韩的说:“一杯,一杯你就把我打发啦!”姓韩的不容分说把我拉回到桌前,满上两酒杯,然后塞一杯在我手里,我没说什么,喝了,喝完转身离去,他说:“这哪行哟!自己先喝三杯,算是上次的惩罚,然后再说下文。”我不理他,继续迈步,姓韩的干脆做出一副发酒疯的样子,一手挽在我脖子上,另一手端酒非让我喝。孙思想要制止韩磊,但没能止住,赵若怀过来了,仍然没止住,还被校长抢白了,说不关他的事。我意识到某种复杂的局面可能就此展开。连忙眼巴巴地看着龚区长说:“龚区长!我是真不能喝了!”姓龚的说:“韩磊,就一杯,对女孩子嘛!咱不能太较真!”哪知姓韩的根本不听他的话,非缠着我喝。又说:“不会喝酒也行,不会喝酒你就唱歌,我喝一杯你就唱一首。”这时其他桌上的人也都准备看热闹了。面对韩磊的无理取闹,汪主任、陈校长竟然奴颜媚骨地说:“那行!唱歌可以,傅老师你就唱歌吧!” 我的心直往下沉,一瞬间思绪如潮,伤感到了极点,想到自己无端端被命运扔到这桑榆地方,受这样一群乱七八糟的人欺负……我又不是卖唱的,凭什么在人家的饭桌上说唱就唱。瞬间的自怜自叹后,叛逆之心就不可遏止了。 我凄然一笑,说:“真是笑话!你们当我什么人了,这是唱歌的地方吗?行!不就喝酒吗……”我看看韩磊,快速估算了一下,这人目前为止,是没有真醉的!但是从开始到现在,至少也喝了有二十杯了,差不多六两酒已经下肚了,他还能喝多少呢?我继续说:“既然如此,我也不再说什么男女有别我能不能少喝点那些没用的废话了,我也不占那点性别的便宜,咱就你一杯,我一杯,喝到一个趴下或者两个同时趴下为止……” 一杯又一杯。汪主任、龚区长、孙思也都一旁劝韩磊,姓韩的根本不听。就这样旁人数数,喝到第二十杯上,姓韩的扑通一声,掉地上去了,自己再没能力站起来。我拍了拍手,站起来扬长而去。 第二十六章酒量是怎么测出来的 校长在后面宣布:“所有人等,到会议室跳舞,尤其女同志,有一个算一个,一个都不能少!”回寝室的路上,我一直在想:这脸也不知红了没有?可千万不要像孟君那样才好。回到寝室,对镜一照,还好!就是涂了点胭脂的感觉,稍稍有点红而已,尚在可以容忍的范围内。 赵若怀、孙思、陈忆鱼贯而入。我不好意思地解释说:“我是怕脸红成孟君她们那样,这人那可就丢大了!”三人傻傻地不相信自己眼睛似地看着我,陈忆说:“大家都以为你醉了,原来你是回来照镜呀?乖乖不得了,你太厉害了!心仪,我崇拜你!我真是太崇拜你了!你简直就是全能呀!”赵若怀、孙思什么都不说,就那么傻傻地望着我。 我们走在去跳舞的路上,赵若怀责备说:“喝了这么些酒,还健步如常,这是老手了,你怎么不早点透露,让我们白担心一场,那天我们哥几个到你这里喝酒,你可是滴酒未沾啊!”我说:“那你们也没问我喝不喝?我不能主动要酒喝吧?再说了,我又不喜欢喝酒,喝就喝,不喝就不喝!”几人互相摇头,面面相觑的样子。赵若怀说:“小小年纪,怎么就学会喝酒了呢?这可不是好事啊!”我说:“咱立夫特别爱喝,经常和他朋友在一起喝,我在酒桌边坐多了……”这样说着,发现赵若怀和孙思都神色大变,就连忙住口。陈忆问:“心仪,那你的酒量到底是多少?”我说:“酒量是怎么测出来的?我不知道,可能也就今天这些吧!现在就已经有点飘飘然了,幸亏姓韩的先倒了!” 孙思说:“那要是韩磊不先倒呢?你就真这样一直喝下去!女孩子,不可以太意气用事了。真要醉了,那可就麻烦了!” 我说:“你也太小瞧我了!我还是先经过了一番估算的,再说了,真到了实在不能喝的时候,我是坚决不会喝的!我会用另一番话让自己脱身。喝醉那还了得,成何体统?今天这姓韩的,他是自找的,他实在欺我太甚!” 陈忆说:“姓韩的姓韩的,心仪,你知道他谁吗?他是区里韩书记的儿子呀!”我愣了一下,瞬间明白了许多事,早就听说韩书记那儿子是桑榆这地界的混世魔王,刚才自己怎么就没从他的姓氏中联想到呢?不过知道了又怎么样呢? “是他强迫我喝酒在先,韩书记关我什么事啊?”我回答说。 会议室霓虹灯一闪一闪,录音机放点音乐,这就是所谓的舞会了。我们几人到时,男男女女已经跳开了,看他们那别扭的样子,我煞时觉得跳舞真是天下最无聊的事情。孟君和陈校长扭在一起,龚区长和校长太太扭在一起。我寻思,这两女人已经脸红成那样,到舞池还是别人扶来的,再这样扭来扭去地大幅度折腾一番,等会儿恐怕是尊严难保啊!正这样想着,校长太太哗地一下,舞池就算是被玷污了,霓虹灯照耀下,隐隐约约。但是那气味却足以让人艰于呼吸。 第二十七章舞会 正跳舞的人立即停了下来,尽可能朝边上走去,校长忙大声嚷着赶快收拾,可他的指令很苍白呀!没有一个老师有响应号召的意思。我是不敢响应号召的,事实上听到那哗的一响我就很不舒服了,不知怎么的,我对这种声音特别敏感。况且还有一层心理负担:自己毕竟也喝了酒,这哗的一声弄不好是有诱导效应的。 一些老师趁势溜进了旁边一小屋里,校长把龚区长、秦为一行人安排到旁边小屋里暂坐。我连忙屏气凝神,窜到外边操场上。赵若怀跟了来,他说:“谁让你逞强,不舒服了吧?活该!”我说:“风凉话就不要说了,你要还有点人类同情心,就给我找点水来。”赵若怀去了。龚区长、秦为等走出房间,起身告辞,校长说:“这怎么行呢?你们要这样就走了,让我怎么过得去?没关系嘛!收拾收拾就好了,再说了,韩磊不是还没醒吗?还睡着,这会儿也不方便走。”就听见校长对傅本家说:“去给我把小陈叫来做清洁,让他带了工具来,他不在自己家里就在伙食团,就这两个地方。” 秦为朝我走过来,他笑容可掬地说:“大美女,你不是一直有几人跟着吗?怎么落了单?”我笑着调侃说:“秦大人你说话要注意措辞,一直有人跟着,那日子还怎么过?” 秦为问:“傅老师,你住在城里什么地方。”我回答说:“就在半山坡止,独立的一幢,自己建的房。”他说:“你公公是干什么的,怎么不想法把你调回去?你呆在这个地方,太浪费了!”我回答说:“或许我的人生中注定要经历一些浪费的环节吧。对了,秦大哥,你是干什么工作的?今天晚上也浪费在这里了。”他回答说:“移民搬迁,这次来主要是为水库和电站选址。”我说:“学校这块地势这么高,应该不涉及搬迁吧?桑榆的移民工作任务重不重?”他回答说:“学校是不存在搬迁的。桑榆是移民大区,政策是就地后靠,所以很多淹没线下的村民要往学校附近安置。就地后靠了,这山上人住多了,自然就涉及到水和电的问题,所以要建水库,还要建一个小型电站。以后我们来桑榆的机会就多了。” 赵若怀端水来了,秦为就走开了。老陈在上面吆喝,舞会重新开始。十多个女人在两旁呆头呆脑地站着,任男人挑选。男人们呢,胆小的先在某个角落筛选一番,然后径直出击,胆大的则直接走进女人丛中,近距离点将。反正我是不大 第二十八章权是何物 中间没有停顿乐曲突然就变了,变成了恰恰恰舞曲。孙思开始拉着我旋转,转着转着,我就感觉头晕目眩起来,灯光一闪一闪地越来越暗,终于站立不住,清醒过来时,我们在会议室门口漆黑的一个角落,我正整个人倒在孙思怀里,这一下炯得厉害,我说:“不好意思,刚才竟不省人事了!”他神色怪怪的,呼吸急促地艰难地说:“没事,我发现你晕了,就趁灯熄的那一瞬把你拉出来了。”我说:“现在没事了,我们一前一后地进去吧!该有人找来了。”我进去刚刚坐下,赵若怀和秦为就不约而同地伸过手来,我笑笑说:“我能不能歇歇?其实跳舞没什么意思,你看看现场这些人,这哪里是跳舞?分明就是木工拉改锯!” 下一曲和赵若怀跳时,他故意挪到舞池边上比较偏远的地方,恨恨地说:“你什么意思,专整熟人和老实人!”我笑笑说:“避嫌嘛!要是咱俩跳了第一曲,这些人又该嚼舌头了。再说了,我也看不出你有多老实!” 他说:“我本来挺老实的!不过认识你之后,不打算继续老实了。”又说:“你知道你喝了酒什么样子?”我心里一沉,硬着头皮说:“什么样子,我估计还是人样子”他凑近我耳边说:“艳若桃李啊!简直惨不忍睹!”我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他说:“看着你这样子,说实话不想犯错误都难。这要不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我……”说着手用力拽了一把,我说:“赵若怀同志,请你严肃点!现在明白了,为何人家叫你疯子。你这人有很多优点,清谈水平较高,又是音乐才子,就这几步下来,我又发现了,跳舞也是一流。但是有一缺点率性太过!记住,我们就是哥们儿,忽略了性别的可以凑合着吹吹牛的哥们!只有在这样的前提下,我们的清谈大局才能长治久安!你的……明白?”他摇摇头说:“我的……不明白,也不想明白。至少现在不会甘心明白。” 一会儿陈校长摇摆着走了过来,他说:“心仪,我可一直在等你来请我跳舞,你架子还真大,你不见其他女老师都主动来请我吗?”我一看,完了!就他那左脚打右脚的拉改锯的熊样,还跳舞!硬着头皮说:“不是有老师争着请你跳吗?你这么忙,我又怎么好打扰你?” 他结结巴巴地说:“心仪,我虽然年纪长点,但也还不是很老嘛!我很喜欢和年轻人打交道的。你怎么要和我作对呢?”我淡淡地说:“我哪里和你作对了?”他说:“我知道你们这城里来的人,一天在这里不安心,想着这里只是一个过渡,迟早回城去,所以不把我放在眼里,不过我告诉你,就算回城那也得我放人才行!” 原来还有这一说!那可如何得了?不要将来立夫在乔家把工作做通了,却生生被这老嫖客卡住了!他继续说:“我老实告诉你,刚才龚区长就向我要你了,说区里需要你这样的人才,但被我拒绝了!” 第二十九章赏月 妈妈的,不想就这会儿功夫,他竟然就断了我一条路!所幸,那区公所也不是什么好地方,离云岫更远,我才不稀罕去呢!但心里还是感激龚区长。承蒙他看得起,说什么也该表示点谢意。下一曲开始时,我就主动去请龚区长了。他说:“傅老师呀!我也一直想去请你,可是你太忙了,根本就没空下来的时候。”我说:“谢谢龚区长今天为我解危,对了,那韩磊怎么样了?”龚区长说:“他没事,在陈校长家里睡着,咳!他是这个样子的,傅老师可能还不知道吧?他是我们韩书记的儿子。”我连忙说:“我是真不知道。怎么就没人告诉我呢?”龚区长继续说:“傅老师真不错,这么优秀还这么谦虚,刚才我在酒桌上说事,数你听得最认真了。我刚才对陈校长说,调你到区公所去,可他不答应,说什么中学老师本身就差人,今年他向教委要了五人,只分来三人。他实在不答应,我也不好强求。”我连忙说:“承蒙龚区长看得起,心仪已是感激不尽。今后还要请龚区长多多关照呢!” 舞会完毕时,校长宣布:因下了雨,从今天开始,葫芦湾水电站恢复发电了!这一消息的意义在于,今晚开始不用实行灯火管制了。可怜的桑榆人!竟然为了这一消息兴奋不已!走出会议室,就见皓月当空。我找了一个没有遮挡的地方,抬头仰视那轮圆月,再扫视一下月色笼罩下的四野,然后视线就定格在那黑黝黝的远山上。想起了远方的父母和立夫:天涯共此时!江城的夜空,是不是也有这样的一轮圆月呢?父母此时在干什么?一定坐在二楼的阳台上赏月吧!他们一定也在念叨着我。老傅说不定正吹箫呢!但箫声中一定会传达出对远方女儿的淡淡忧虑,还好,在他们的想象中,自己无论如何是和立夫在一起的。他们压根不会想到,自己会独自一人在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深山里。立夫呢,此刻在哪儿? 记得去年中秋节,在a师大旁边那小酒馆的楼顶上,立夫、吴常念、陆羽,我们四人在那里喝酒赏月,畅谈人生,何等快乐!短短的一年,吴常念和陆羽在分配时散伙了!自己被发配到桑榆。如今的自己,孤零零,冷清清,想到这里,不由得潸然泪下。不对!自己不是一人,不是有赵若怀他们跟在旁边了吗?思绪一回到现实,才发现自己竟然是坐在地上的。这一吓非同小可,再看看左边,赵若怀正定定地看着我,昏黄的月色下,一脸的痴迷。右边是孙思,也是差不多的痴痴的神情。孙思的右边是陈忆,这人是一脸的茫然。我连忙站起身来,擦擦眼睛,再拍了拍身上的泥土,然后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对不起!我走神了,忘了三位跟着我呢!那些人都散了吗?”陈忆说:“早散了,那姓秦的临走还招呼你呢!你没搭理人家。”我说:“不好意思,耽误你们了,回寝室吧!我也回寝室了,对了,谢谢三位不声不响地陪我赏月。” 第三十章孙思之来头 赵若怀提议到我寝室打牌,其他二人也都通过,我考虑到楼下的那老头老太,就谢绝了。赵若怀说:“今晚不用停电,老师们都在打牌呢!你楼下那老头家里,早就有人打牌去了,回去你也睡不着。”我想了想说:“那行,你们先回你们的寝室打牌去吧!我先回寝室洗个澡,然后去找你们打牌。” 回到寝室洗漱完毕,饥饿已十分明显,加上先前的酒意,就感觉心里空落落的,这种空落又引发了先前的那份怅然。我出门倒水,已经不打算去三人那里打什么牌了。出门本能地四处一望,就望见走廊的尽头,灯光阑珊的地方,赫然是赵若怀在那里矗立。按他的风格,他应该是在我门口站着的,刚才我说洗澡,想是为了避嫌,他选择了在那里等候。我只好实践诺言。走到外边,黑地里冒出陈忆和孙思来,原来三人都在等我。我连忙找话,说:“韩磊今天喝醉了,不会有什么麻烦吧?” 陈忆一本正经地说:“你这下知道厉害啦!我告诉你,他这一去,你在桑榆,那可就成了名人了!这倒没什么,你在桑榆本来就成了名人了,怕只怕韩磊不会就此罢手,你可能从此永无宁日了!”他这一说我真是吓得不轻,就责怪说:“你们也真是的,也不早点给我透个信,说他是那什么书记的儿子。”赵若怀没好气地说:“书记怎么啦?书记的儿子可以无法无天啦?瞧你把心仪吓的,别怕!”陈忆玩皮地说:“真吓着啦?放心,瞧瞧!咱这些……”他说着拍拍孙思肩膀,继续说:“这都是些武林高手,有他们保护,你怕什么?” 原来孙思竟会传说中的武功,有徒弟二十多人,或来自镇上,或来自学校,对他忠心耿耿的,颇有点师徒的味道。我问他师承何方神圣,他回答说小时在少林寺学的。我再问他是哪里人氏,又为何会去少林寺,他就缄口不语了。我断定这孙思一定有故事,而且不是寻常的故事。又鉴于自己刚才问了不该问的问题,就打趣地拱拱手,调笑说:“失敬失敬!原来是孙大侠,这厢有礼了!只是孙大侠身手既如此了得,又为何在刚一见面就给我送了个扑通倒地的见面礼,让我都产生了保护弱小的念头。”孙思不语,但表情似乎又回归到跳舞时那种怪怪的状态。赵若怀说:“瞧你那没心没肺的样子,要不是护你心切,要不是严重走神,咱堂堂孙大侠怎么会倒地呢?什么时候轮到你保护弱小了?” 跟着他们走到了上面的公路,赵若怀说:“我们去我姨父家,饿了有我姨妈煮吃的,某些人晚饭时只顾喝酒,等会儿岂能不饿?” 赵若怀姨父家就在上面去镇上的公路旁,与乡政府几步之遥。两楼一底的房屋新建不久,每层是五间房,一层的面积就超过二百平米。我对赵若怀说:“你姨父在这地方算富翁了吧?”他回答说:“都是咱表哥、表妹在深圳打工挣的钱。”我感叹说:“传说中的深圳难道真的是遍地黄金吗?你为何不去?”赵若怀姨妈说:“傅老师你快别这样问了!他就是要去,他爸妈死活不让,这才拦了下来。”陈忆嬉皮笑脸地说:“赵若怀说好要去的,那天我们都已经为他饯行了,不晓得是为什么变了卦。” 我说:“去呀!为何不去?我要是有一表妹在那里,我明天就辞了工作去!” “果真?那行!我表妹就是你表妹,我们一起去,如何?”赵若怀一本正经地说。 我察觉到赵姨妈别扭的神情,连忙增加了一句:“你爸妈是对的!桑榆再怎么艰苦,这也是所谓的正式工作呀!苦读了十多年,不就为了这?不要说老人家舍不得,就是我们自己,真要放弃也是心有不甘的!” 第三十一章月下品茗 赵若怀带着我们径直上到楼顶,月色正好,柔和地洒在赵姨妈家的屋顶花园,也洒在我们四人的脸上,这就使得现场的气氛,增加了几分朦胧、几许浪漫。赵若怀吩咐他姨妈倒水、摆桌、拿牌,并让她做点吃的,很是随便。他姨父姨妈应着,一脸的慈祥。 我说:“这可真是个赏月的好地方!你姨妈家有茶吗?折腾了大半天,还真困了,喝点茶解解困。” 赵若怀略一思索,吩咐姨妈说:“就把我从老家带来的那玩意儿泡一壶来!”一会儿茶端了上来,壶底整片整片的茶树叶。我玩笑说:“这就是传说中的茶?”赵若怀说:“咱老家那山上长的,绝对是茶树的叶子没错,只是加工方面有点问题,是我父亲自己简单加工而成。”我喝了一口,顿感神清气爽。连忙称赞道:“不错!果然是品香茗令人神清呀!”赵若怀说:“几片树叶就神清啦?行!我回去的时候背一箩筐来就是。”我一连喝了两杯,然后说:“本来还想喝,但实在又不能喝了,你说这妙玉也真是的,好端端地说什么‘一杯为品,二杯即是解渴的蠢物,三杯便是饮牛、饮驴了。’”陈忆玩笑说:“不好!我刚才已经连喝三杯,说这话的人在哪里?我找她拼命去!”赵若怀说:“在《红楼梦》里,你可以去了!”然后转向我说:“已然一蠢物了!又何必再在乎牛驴之说。”我说:“也是,那我就不客气了!”孙思说:“你什么时候学会喝茶的?” 我回答说:“十四五岁吧!我父亲爱喝茶,我就陪他喝,边喝便聆听他茶如人生的教诲。现在我们也边喝边说点正事吧!咱们得想办法尽快离开这个地方才是。那晚我在体育教研组窗外听了你俩的琴箫合奏,当时我就感慨:这几人都是人才呀!可惜和我一样,不走运,陷在了桑榆。我暗暗发誓:将来我要是发达了,第一件事就是助你们脱离桑榆,可是我离发达还早着呢!我们得另想办法脱身。” 几人都若有所思地望着我,沉默无语。半晌,赵若怀玩笑说:“难为你记挂着,你的大恩大德我们铭记在心。”我说:“赵若怀你是三年前的本科生,三年前的云岫县,本科生应该是更稀少的吧?这桑榆中学,何德何能,竟然能要到一本科生,除非你自己主动申请,还有一种情况,就是你在学校打了架……”三人就都笑起来。陈忆惊奇地说:“心仪,你怎么知道?太对了,他还真是打了架?”我说:“不好意思,纯属巧合!”赵若怀说:“那你呢?你也打了架?”他这样一问,可就算是问到我的痛处了,现场一片沉寂,场面有些尴尬。赵若怀说:“对不起,我随便问问,不答也罢!” 我漫不经心地笑笑,目光幽幽地说:“没什么!是啊!我倒是没打过架,在学校也没犯过什么错误,还年年被号称品学兼优,是以优秀毕业生毕业的,当日学校让我留校我都没答应,一不小心给发配到这里来了。我一大学的同班同学,叫做梁阿满,分配在县一中,她对我分配的评价是:这不仅仅是对我本人的不公,还是对a师大的亵渎!我这罪过可就大了!几天前我还为这事纳闷呢!不过这次回城,算是弄清楚了,被人陷害了,操作了!唉!无知呀!对人性太不了解了。” 赵若怀做出愿闻其详的表情,我说:“算了,说这些干啥?面对现实!其实有一个办法,咱狠狠地教那些学生,用高考成绩说话,二三年后,学生在高考中打两翻身仗,教育局就知道我们是谁了,那时,城里学校就会主动到桑榆访贤……” 赵若怀脸露玩世的笑容,用手拍拍我的肩膀,说:“方法不错,有点乌托邦的意思。年轻人,精神可嘉呀!就咱这些学生,在高考中打翻身仗?苏武牧羊,等公羊生了崽,你的愿望就实现了,傅心仪同志!” 我说:“不至于吧!咋这么悲观呢?我班有几学生,我感觉不错,我有信心,学习嘛!只要兴趣上去了,哪有学不好的学生?我现在每天以优美的文学作品引诱那些学生,激发学习兴趣。你看啊……”说着我给他们朗诵几句:“渐霜风凄紧、关河冷落、残照当楼,四处红蓑翠减,冉冉物华休,唯有长江水,无语东流…”稍稍停顿了一下,我朗诵起另一首词:“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层层楚天阔,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霄酒醒何处,杨柳岸,晓岚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美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我抑扬顿挫、表情十足的诵读完毕,接着说:“你们看,多美!多有境界!学生能不被吸引吗?” 陈忆说:“我以前读书的时候,那语文老师读起来怎么就没你这么有意思?” 我说:“文学作品讲究意境,意境你知道吗?书中所写,在你头脑中应该有一幅画面,而你要将自己融合在那画面中,这样才能体会到美,所谓的情境交融、身临其境是也!” 孙思说:“心仪,以后没事就来听你上课!挺有意思的!” 赵若怀说:“我说你这才出学校门的人,怎么就把老汪给征服了呢?原来这样!你知道吗,那天老汪对我说,傅心仪那课是真有意思!我还以为他也被美色迷惑了呢!就你这普通话、这声音、这表情已足以引人入胜了!你知道我们学校其他语文老师怎么读吗?我试着给你模仿一下。” 赵若怀开始用具有桑榆风情的地方话,结结巴巴面无表情地读刚才那些句子,手还不时摸摸下巴。读完,我们几个都笑得前俯后仰,他说:“你看这样还有美吗?你知道孟君怎么上课吗?孟君上课,全体学生得背着手,眼望黑板,挺胸抬肚,干什么呢?跟她一起念黑板上的生字。她自己拿着教鞭,啪!啪!啪!打在黑板上或者不认真的学生桌上。如此单独念、分组念、全班念地折腾一番后,再抄写,根本不分析课文,话说回来了,她分析得来吗?在她眼里,语文教学那就是识字,小学高中都一样。问题是,高考的时候人家不考识字呀!对她的课,老陈是这样评价的……”他开始模仿老陈的腔调、手势,说:“‘孟君老师的课,认真、负责、纪律好,学生都依理伏法,中规中矩!这才像上课的样子嘛!’孟君就这样评了先进,当了教研组长。” 第三十二章似曾相识燕归来 孙思说:“老陈是当兵出身,能认识几个字呀?听孟君的课他还能跟着认几个字,其他的课,他听得懂个啥呢?” 我调侃说:“还是孙思了解咱校长!孟君那课对于咱校长来说,还真人性化啊!” 陈忆接着说:“老陈自己不懂教学,也不重视教学,你让这学校教学质量怎么上得去?心仪,就算你努力了,你也成功了,那也只是语文成绩,其他学科呢?高考又不是只考语文。” 我说:“那还有你的物理呢?我们一起努力呀!” 赵若怀说:“那不还是杯水车薪吗?你不信可以试试,就你班那数学老师,你随便找学生借本辅导书,随便翻上一页,找一道稍稍难点的题,你去问问他,看他能不能做?他自己都做不来,你让他怎么教?” 我说:“我那天听你上课,很认真!上得很不错的嘛!怎么又对学生如此没有信心?” 赵若怀说:“身为教师,站在讲台上一天,就要对得住学生,不能误人子弟!” 我大为动容,至诚地说:“由衷赞同!咱不干则已,干一天就要对得住教师这个职业,来,为赵若怀刚才的话干一杯!”说着端起茶杯和他们碰了碰。 赵若怀端着茶杯,围绕着姨妈家的屋顶,边举步边吟诵:“一曲新词酒一杯,去年天气旧亭台。夕阳西下几时回?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小园香径独徘徊。”诵毕神情缥缈,如痴如醉。受此感染,我以柳永的《八声甘州》予以反馈,目光幽幽地诵读道:“不忍登高临远,望故乡渺邈,归思难收。叹年来踪迹,何事苦淹留?想佳人妆楼颙望,误几回、天际识归舟?争知我,倚栏杆处,正恁凝愁。” 赵若怀回到座位,招手让我归位,似嗔似怨地说:“我抗议!不公平!我要彰显的是‘似曾相识燕归来’一句,着眼点在新人!在眼前人!可你的心思,不在这里,对我们三人,你有视若无睹之嫌,这也太不够意思了!” 我玩世不恭地说:“抗议有效!‘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何况你们仨,已经不声不响地陪我赏过一次月了,思过一次旧了。故乡、故人、归思就暂放一边,怜取眼前人吧!晏珠的这首《浣溪沙》,我挺喜欢的!尤其‘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两句,此情此境,对我而言,也是颇有感慨……” 赵若怀饶有兴趣地问:“是吗?这是为何?” “不瞒你说,你酷似我先前一大学同学,主要是形似,神的方面,却是泾渭分明的……”说到这里,见赵陈孙三人都做出愿闻其详的表情,又想到那句‘似曾相识燕归来’包含的暧昧,瞬间惊醒过来:这话题似乎不应过多涉及。就轻描淡写地作了结:“算了!按照我对人物性格的分析,我那大学同学,将来或许大家会有见面的机会,到时再说吧!”赵陈孙三人的脸上,显现出多有不甘但同时又无可奈何的表情。 赵若怀姨父送上吃的来:稀饭、炒花生、炒土豆片、腌萝卜干。赵姨妈不好意思地说:“若怀没早说,不晓得你们今天要来,早晓得的话,早晨到镇上买点菜噻!就咱桑榆这地方,过了时候,拿着钱都买不到东西,只好将就吃点了。腊肉倒是有,可一时半会儿也煮不熟。”我连忙称赞,说土豆片真好吃,萝卜干真好吃,并对赵姨妈说了些麻烦感谢之类的话。 赵若怀说:“这就好吃啦?结合刚才那树叶,现在这土豆看来,你这人也容易打发!”我说:“真的很好吃!不瞒各位,我平生最害怕的就是做菜,我不愿琢磨,有时间我情愿琢磨琢磨古人也不琢磨那玩意儿!咱立夫就说:‘你一个女人,不琢磨做菜咋行呢?一个不愿琢磨做菜的女人不能算是纯粹的女人!’” 陈忆说:“有道理,赞同!” 我不服气地望着他们说:“难道你们也都这样想的吗?为什么呢?不是君子远庖厨吗?” 孙思说:“那又不见你在食堂吃饭,你天天呆在寝室吃什么?” 我说:“做不好不等于不做,不做怎么行呢?咱立夫大男人观念根深蒂固,在家务事上他能保持绝对的纯洁!我未来那公婆就更不用说了,整个一对儿封建余孽!知道俺婆婆怎么教育我吗?她说:‘这女人出了嫁就得侍奉丈夫,侍奉公婆,早晨要把洗脸水端在手里,晚上应把洗脚水……” 赵若怀忍无可忍地打断我说:“咱桑榆的妇女都已经解放了,傅心仪同志!你可是受了高等教育的,你对得起陶渊明,对得起李白吗?你应该学习李白‘仰天大笑出门去!’” 我说:“那怎么行?你要爱那房子就只好连同房上的乌鸦一起爱了吧!就是苦了咱立夫了,此生别想吃美味佳肴了,跟着我凑合着吃呗!” 赵若怀义愤填膺地说:“是吗?他受苦了!那你替我转告他,说赵若怀恨不能代受其苦!” 第三十三章命运之神直指寒烟 接下来大家说到国庆六天假期如何度过的问题,陈忆约孙思一起去寒烟山庄打猎,说回城里也没什么意思,不如赵若怀那家乡好玩。赵若怀说:“对了,傅老师,上次你不是说想亲自去摘板栗吗?这次是一个好机会。”孙思连忙附和,说寒烟山庄值得一去,风景如何地好。我表态说:“其实我挺喜欢山里的生活,但好不容易放大假,我当然得回城。”几人就很失望的样子,让我再考虑考虑。 在赵姨父家去了两次后,我就发现他家和乡政府关系不错,后来又知道孙思和那乡长,简直就是哥们。这点发现对我太重要了!乡政府最大的价值在于:他们那里有电话。我给立夫打了一个电话,打到县二中的。立夫告诉我:就在前天,他给我打过电话的,学校接听电话的人没给他叫,就挂了。这一消息让我气愤不已。我将乡政府的电话告诉了立夫,让他有事打这个电话,并说让赵姨父代为转告。立夫还告诉我说:我爸来信了,寄到他学校的,说一切都好。杨柳妈这段时间身体还不错。简短地这么报一下平安,对我就是莫大的慰藉。听到立夫的声音,我就彻底打消了去寒烟山庄的念头,只想尽快回到城里去。 九月二十八日,赵姨父通知我说,立夫打电话来过,约定我下午三点钟给他打电话过去。立夫在电话里说,他得陪乔若虚去趟省城,办点事。说争取十月三日赶回云岫过中秋节。 这消息让我好生失望,立夫都不在家,我回到他家里去干什么?白白去遭公婆的冷眼,实在不划算!干脆回江城吧?可立夫十月三日会回来的呀!此去江城,六天时间还差不多,如果只是三天,一去一来,路上就去掉了两天,那就没什么意思了!我正纳闷着,赵若怀在一边说:“去寒烟山庄呀!正好,十月三日下午,你再从寒烟山庄坐船回县城。”他显然听到了我和立夫的对话。我犹豫着,他又说:“放心,又不是你一个女同志,陈忆的女朋友,还有他女朋友的女朋友,都要去的。” 晚上孙思陈忆再劝说一番,我也就答应了。赵若怀说有两种到达方式,第一种,徒步。第二种,先由上而下去葫芦湾乘船,需步行两小时;然后乘船沿江而下,需要一小时,最后在他家乡所在地码头下船,登山到他家,这次是由下而上,历时一小时。我表态说:“算啦!你们何必这样由上而下再由下而上地折腾呢?反正都得走路,不如干脆徒步的好。” 从赵姨父家出发时,门口竟一字儿排着三辆摩托车,摩托车主人兼驾驶员都是孙思徒弟。陈忆现任女友小黄,小黄的朋友小丁,都已经整装待发,据说两人都是供销社营业员。小黄为何要带上小丁呢?在赵若怀诡秘的笑容中,我找到了答案,这是陈忆两口儿准备介绍给孙思的。大家等孙思的时候,我和赵若怀进行了一轮对话。 我问赵若怀:“你女朋友呢?怎么不一起带上。” 赵若怀答曰:“此位置暂时出缺。” “意思是曾经谈过几谈的,现在青黄不接?” “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算是谈过一谈吧!” “谈过一谈就曾经沧海啦?这就是那‘从此无心爱良夜’的上墙背景?” “你怎么知道的?” “这简单!我闭门不出那几天,你不是送我一纸条吗?我把它和墙上的字一对比。再说了,就你那书法所达到的境界,我不相信这桑榆还会有第二人能够企及。” “不错,我算是着实被恭维了一把。” “在学校打那架也是因为争风吃醋?” “明察秋毫!还真瞒不过你。” “那这女同学现在还找得回来吗?也许我帮你做做说客。相信我!可以将稻草讲成金条的!”他玩皮地叼起嘴角,漫不经心地笑笑,说:“相信!但是不需要,不用花精力去找,只要愿意,她自己会主动回来。” “是这样?我明白了!此一时彼一时,现在轮到她求你了,现在轮到她吟诵‘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了。不错!回头是岸,发现错误及时纠正,这姑娘到底是有眼光的,识货的!” 赵若怀意味深长地看我一眼,调皮地说:“谢谢夸奖!可是,我觉得没必要了,现在回想起来,那也许就是一个错觉。” “可见真不能相信男人所谓的海誓山盟。‘士之耽兮,尤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脱也。’” “是吗?你又没被无情弃,何必学别人发此感慨?” “我是替女同胞们发发感慨!至于我自己,纵被无情弃,也会潇洒地走,不发感慨!” “那是!你有说这话的实力。” “这小黄怎么能厚此薄彼,何不顺便也给你介绍一个?” “你也太小瞧赵若怀了!就小黄认识的那类人,怎能进入我的视线?” “也是!还是曾经沧海的问题。不过,这里资源有限,你得因地制宜。还有,你是何时跑到我寝室的墙上,去留下那些字的?” “你那房间的前主人,是我一位哥们,现在调走了,当年赵若怀失意的时候,常常在那里喝酒。所以……” “咱们得琢磨琢磨,我是说:桑榆的日子,或许不能就这么过!或许能过得相对充实一点,有意义一点!课文里面是这样说的:‘自然是伟大的,人类是伟大的,然而充满了崇高精神的人类活动,乃是伟大之中尤其伟大者!’能在这桑榆之地认识你们三人,算是老天的一种补偿吧!我决定:做你们的哥们!从此走我们自己的路,做我们自己的事,让长舌们说去吧!自然就这么个自然,环境就这么个环境。物质决定意识,但反过来,意识是有能动作用的。或许我们四人携起手来,会让这个荒凉的地方,增色增趣……” 第三十四章知青故径 摩托车出了桑榆镇,前面的路就只能称作基耕道了。在基耕道上又颠簸着行驶了半小时左右,前面就连基耕道都不存在了。我们的徒步行走正式开始,赵若怀说,此去他家也就只剩十五公里了,预计四小时完成。 天空蔚蓝、空气清新,带着湿漉漉的山里气息。这秋日的原野原是多情的,极易引发人无限的诗情。这一带的山川可比学校周围生气多了,由于长绿乔木的大量存在,深秋萧索之气也就没那么明显。加上远山姹紫嫣红的漫山黄叶,对于此去寒烟山庄的决定我已经不存在任何疑虑了。我们行走在两山中间的峡谷里,路旁田梗上随处可见成排的柑橘树,上面那正处于由青转黄阶段的累累果实伸手可及。这种东西在桑榆实在太平常了!对于太过平常的可信手拈来的东西,人往往也就失去了拥有的兴趣。 三五里之内就能看见一竹篱围成的较为独特但又每隔一段重复出现的四合院。第三次碰见时,我终于忍不住发问了。赵若怀解释为:这是六十年代末建的知青点,知青集中居住地。我惊诧了,意思就在这片土地上,曾住过不少知青?赵若怀说:极盛的时候,整个桑榆区有知青一千多人。桑榆是偏僻的,但就因了这种偏僻,在那个特殊的时期,这里成了避祸的乐园。尤其一九六六年春夏到一九六七年秋这段时间,本县那些系着红领巾的小将们,曾经何等厉害,何等闹腾?可硬是苦于交通,没能闹腾进来。桑榆因此成为当年本县唯一没有受到骚扰的地方。派遣知青是受土地面积影响的,桑榆地广人稀,所以派来的知青也就不在少数。 在我的提议下,我们来到一知青点,当然现在已成为好几户社员的房屋了。除了墙上隐隐约约的“广阔天地大有作为”、“毛主席万岁”等字样外,室内实在已经难觅当年的印记了。我抚摸着外墙上那些斑驳的字迹,思绪不由得跨越时空,完成了一次和历史的交流。遥想桑榆当年,外面天翻地覆,此地却秩序井然,社员安居乐业,自给自足。刚来的知青们砍柴担水,社员杀鸡作食,炊烟缭绕中,田间偶然歇脚的知青眺望远山,深切思念远方的亲人……这桑榆就是那时的世外桃源了!昔日知青们,你们都好吗? 整个四合院只看见两农妇,经过对话后,原来整个院子只剩下两农妇及四个孩子做了留守大臣,其余都沿海打工去了,由此可见桑榆农民下海浪潮之盛。这里的山川何等秀丽,却阻挡不住他们奔钱的步伐。 离开知青点,我长时间地静默着。赵若怀说:“至于吗?一个知青点,一间破房子就引发你长时间的沉思默想。” 我回答说:“自然总是会打上历史的烙印,打上人物精神的烙印,那不是一个简单的房子,那是一段逝去的历史,多少人的青春岁月!”陈忆说:“你们学中文的都这样善感!赵若怀和你差不多,你说天上的星星有什么可看的?夏天的夜晚他老爱在操场上去看星星,还让我们陪着他一起看。” 第三十五章纯粹的女人 我说:“看星星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你是没有静下心来。美学大师朱光潜说:人生乐趣一半得之于活动,一半得之于感受。他还说,世界上最快活的人不仅是最活动的人,也是最能领略的人。所谓领略,就是能在生活中寻出趣味。暴发户这一称谓里面,所包含的若有若无的那点微妙的贬义,我想就与感受有关。暴发户由于受到知识修养的局限,他们的乐趣更多的是从活动中得到的,他们通常不大能够领略,不大能够感受。所以这些人可能三天两天换一个老婆,但终其一生,恐怕也不能知道情为何物。” 赵若怀拍拍陈忆说:“知道了吗?暴发户!”我抬眼看看前面与我们保持一大段距离的路上一直叽叽咕咕只顾两人聊天的小黄和小丁。说:“陈忆你可千万别多心啊!赵若怀他在偷换概念。你那换女朋友的速度,那是完全正常的!”赵若怀义愤填膺地说:“谢谢你的鼓励啦!半年时间换三个,这速度还正常?”孙思已经一旁忍俊不禁了。我调侃说:“你以为像某些人呀?失那么一次恋就‘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了’,像这种人,陈忆你应该把他从朋友中驱逐出去,以保持负心汉队伍的纯洁性。” 赵若怀先是做了一个用梅超风“九阴白骨爪”灭我的动作,待听完全句,就和孙思一起大笑起来。陈忆继续着他那没心没肺的笑容,说:“我那是没办法,桑榆这地方,女的质量太差!那小黄,她要是能有心仪你一半的水平,我也就不再换她了!”他这一说,我们仨就都傻了眼,孙思匪夷所思地说:“怎么的,意思你还要换?”赵若怀笑得前俯后仰的,说:“你看看,你说的那是人话吗?什么叫咱桑榆女的质量太差,这要是传出去,你不怕那些女的联合起来灭了你呀?”陈忆说:“你们要不前去问问,看我们说的话,她们可有一半听得懂的不?不但听不懂,还不承认差距,整天就知道鸡毛蒜皮,织个毛衣纳个鞋垫。这种人就算娶了,也只能放在家里做事,外面还得另找才行。” 赵若怀拍拍陈忆,说:“你小子不简单啊!有前途,你说不定就是那引领时尚新潮流的人了!既然如此兴味索然,又何必这大老远带人家来走这山路?还有,你都有看法的人,你又给人家孙思瞎掺和个啥!”陈忆说:“聊胜于无,聊胜于无嘛!先找个人谈着,等将来有了机会再换。 赵若怀问孙思:“孙思你也这么看?” 我靠近孙思说:“此次相亲,小丁那边已经通过了,你通过了没有?” 孙思一脸的无奈说:“都是陈忆自己找的事,他自己解决,我懒得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我说:“人都这样,生在福中不知福,按照咱家孙立夫的观念,你家小黄那样的女人,那才是纯粹意义上的女人。”陈忆说:“那是!这太纯粹了,它也是个问题呀!”赵若怀问:“你怎么知道小丁通过啦?不对,你还没有单独和她说过话吧?”我说:“在你姨父家的院子里,或者更早,就已经通过啦!否则,谁愿意陪咱徒步走这十五公里山路。再说了,就咱孙大侠这品、这貌、这才、哪有相不中的道理?”孙思居然脸红了,窘得厉害,就他这一特点,我颇为纳闷,一堂堂大男人,怎么一说到女人她就窘成这样! 第三十六章知青之后 我只好转移话题,说:“咱还接着说知青,这些知青,现在还有没有留下来的,哪怕一个?”赵若怀回答:“怎么没有?我父亲就是省城来的知青,已在广阔天地作为了二十多年,现在早已被改造成了地地道道的农民。”不经意的一句话,引来一重大秘密。 “后来不是都大返城了吗?他为什么没有返城?因为你母亲?因为你?”我问。 “不是说返就返的,还得城里有关系、有人。他城里好像是没人了。” “你爷爷奶奶呢?” “亲生爷爷奶奶死得很早,我父亲都没多少印象。正因为父母都死了,所以就送给了省城姓赵的人家。姓赵的夫妇到四十岁都不生育,就收养了我父亲。父亲去后两年,他们的亲生儿子降临了,所以对父亲的态度也就每况愈下了。老头儿稍微好点,那老太太,对父亲基本就剩下嫌弃和虐待了。后来下乡运动一来,城里每家都得有至少一名子女下乡,父亲不下乡,难道让他们的亲生儿子下?等到知青大返城时,那赵老头早就死了,赵老太太顾他的亲生儿子还顾不过来,哪有闲心管我父亲?” “那你父亲和省城养母,现在还有来往吗?” “刚刚下乡那几年,父亲还偶尔寄点钱回去,后来老头儿死了,就渐渐的没了联系。” “那你父亲真正的老家在哪里?你们怎么会选择姓赵,不姓回你自己亲生爷爷的姓呢?” “不知道,这里面可能另有隐情,父亲一直讳莫如深。我母亲也不让多问。也可能是他自己都不记得了。我父亲这人,语言很少,就刚才那些事情,也是我从我母亲那里断断续续打听到的。” “你父亲被送人时多大了?” “六七岁或者七八岁吧!也不是很清楚。” “那就是你父亲不愿意说罢了!六七岁的人不可能不记得自己的出生地和姓氏吧?四五岁的孩子都记得。”我这样说着,心里想到了杨柳妈。杨柳妈正是在五岁不到的年龄被送给了后来的王家外婆。而我的亲舅舅,也是在六七岁的年龄被一远房亲戚带去了省城,从此音信杳无。那岁月酿就了多少惨剧呀?母亲在讲述那段离别的场面时思路何等清晰,清晰得我常常耳不忍闻。赵若怀的父亲,又怎么会不记得呢? 孙思在一旁插话说:“四五岁的记忆是模糊的,只记得一些零散的片断,理不出什么头绪来。”他的声音明显有些哽咽。我看他一眼,竟然眼睛都有些发红。这个孙思!一身武艺、铁骨铮铮的汉子,被赵若怀父亲的故事感动成这样,至于吗?这人又有怎样不为人知的故事呢? 我们途经了一段长长的峡谷,峡谷里看不见任何农户,最窄的地方简直就是遮天蔽日,只能抬头看见一线天。如此阴森可怖的氛围,与学校去葫芦湾的那条道的恐怖程度颇为类似。赵若怀一人行走在这路上之时,不知是不是和我有着相同的毛骨悚然?走出这段约一公里长的峡谷后,豁然开朗,大山居然离我们又渐行渐远,两山之间的开阔的地面越来越多。 第三十七章二石二狗 途经一很大的院落,两条狗失控地朝我们奔来,犬吠声中,走在前面的小黄和小丁关键时刻散开了一直牵着的手,各自向两边田地里仓皇逃窜。孙思第一时间喝令让我们散开,然后箭步上前,迅速在地上摸了摸,双手同时那么一扬,迎面而来的一前一后两条狗居然同时倒地,动弹不得。但兀自狂吠不止。这一变故来得太突然,前后不到一分钟时间。我叹为观止,好半天才说出一句:“孙大侠果然名不虚传!二石二狗,干净利落。狗啊狗,你们能死在孙大侠手上,也算死得瞑目了!”赵若怀说:“两狗都是伤在腿上,跑不动了而已,又怎么会死呢?真死了社员不找我们索赔呀?”陈忆说:“是呀!那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我啧啧赞叹说:“这左右两手同时操作,同时扔出的两石子,刚好分别砸住一前一后奔跑着的两条狗的腿,让狗受伤倒地,就孙思刚才这一动作的难度系数,赵若怀,这辈子就够你研究了!” 听到犬吠,院子里出来一老头,待看见地上躺着的狗,往回去了一躺,再出来时就已经是五女三男外加二小孩了。围上来的老乡脸上都是很不友好的神情,赵若怀将经过情形叙说了一下,一中年男子蛮横地说:“我不管你这些那些,你打伤我的狗,就得赔钱!”赵若怀说:“我们这是正当防卫,而且防卫一点都不过当,狗又没死!不要说躺着的这是两条狗,就算是两个人,在法律上我们也没一点责任的。”老乡们显然听不懂什么正当防卫,那男子不耐烦地打断说:“你现在给我讲这些有啥子用?晚了!你刚才怎么不给那狗讲道理,你吼它几句,它说不定就跑了,这两条狗还是通人性的,平时也不是啥子人都咬。现在说啥子都没用了,说齐天说齐地你伤了我的狗,今天不赔钱走不到路!”然后大气地将两手交叉着抱在胸前,将两腿之间的距离放大,做出一副蛮横的我不要命我怕谁的二皮脸表情。 小黄小丁二人此时都是阴着脸,满面委屈地分头坐在田地里,先前亲密交谈的状态已经结束。小黄嘟哝着嘴看着她自己的脚,大约被荆棘划伤了。陈忆正一旁陪着笑脸,要去看那脚,却被小黄恨恨地一掌推开。大约这小黄受了惊吓,发作迁怒到陈忆身上了,只是不知这迁怒的因由何在。我上前解释说:“大叔,不是我们存心要伤你的狗,是狗先进攻我们,我们也想跟它讲道理,要文斗不要武斗,可这狗它不讲道理呀!我们没办法,才扔了两石子。你换个角度想想,狗要真咬伤了我们,你们不赔钱又怎么成呢?是人值钱还是狗值钱?”那人把头扭在一边,蛮横无理地说:“那我的狗咬伤你们了吗?咬的哪里,弄来看看嘛!问题是狗并没咬伤你们的嘛。” 这人还真能胡搅蛮缠,孙思和赵若怀都是一脸的怒容。我在衣袋里摸了摸,然后说:“这样,狗毕竟是伤了,这十元钱你们拿着,买点药敷敷。”一农妇就要伸手接钱,那男子蛮横地拦下农妇伸出的手说:“不行,哪有这么便宜,两条狗十块钱?今天少了二十块走不到路!”赵若怀拉回我悬在半空中的手说:“心仪你退下。”然后冲那人说:“就这样的癞皮土狗,到哪里去卖得了五元钱一条,你居然不要!现过期作废了,一分钱没有,你想怎么的?”那男子对旁边的女人说:“回去操家伙去!” 孙思冷笑着说:“行,你去操家伙,我等着你来……”我说:“大叔,两狗都只是受了点腿伤,这不是巧合,是这位同志手下留情,他不想伤你的狗,只是想阻碍狗伤人。一方面要考虑人的安全,不能让狗再有能力伤人;另一方面要顾念狗的安危,不能让狗伤得太重。这里面是需要很大的技术含量的!你可以用心想想,这样的技术你没有吧?你旁边的人都没有吧?”陈忆这时走过来说:“心仪,你不用跟他讲道理了,就这些人道理讲得通吗?让他操家伙去吧!”然后转向那男子说:“看见没有,那边那女娃划伤了脚,被你的狗撵的,这笔账我还没算呢!要打架,你这几人太少了,不经事,可以再多叫几个来!” 先前那准备接钱的妇女这会儿嗫嚅着说:“算……算了,十块……就十块吧!把刚才那十块钱给我们。” 我正要掏钱,赵若怀捏住了我的手。人群中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个少年,说:“钱!钱!你就知道钱!”然后扒开众人,跑过来用惊喜的口气顺序称呼我们。原来是学校初二年级学生,孙思上他的体育课,却因所教学生太多,没有形成什么印象。农妇这会儿难为情地说:“原来是老师嗦!我们又不知道是你老师。”那蛮横的中年男子训斥学生说:“就你多事,你跑出来做啥子嘛?是老师又啷个嘛?老师伤了狗,一样的走不到路。”学生说:“二叔,你少说两句,不行吗?什么走不到路啊?我们孙老师武功可好了,徒弟都一大群呢!还有赵老师,陈老师,都是跟孙老师习了武的,他们想走就走,你拦得住吗?他们是跟你客气。”然后转向我们,难为情地说:“刚才我在后边院子里,出来晚了。对不起了,各位老师。”那中年男子气焰慢慢地消了下去。几个大人就缓缓地悻悻地嘀咕着回院子去了,带着深深的讹钱未遂的惋惜。 两老头儿将两条受伤的狗抱了回去。那学生嚷着要让我们到院里坐坐。我寻思此地不宜久留,但小黄在刚才逃跑时划伤了脚,正和陈忆闹别扭。我们只好在院落旁边的一竹林里稍事修整。 学生不肯离去,留下来与我们搭讪,稚气天真地微笑着说:“傅老师,同学们都很崇拜你哟!”赵若怀逗他说:“为什么呢?”学生回答:“傅老师和赵老师一样,唱歌唱得太棒了!还有……”说着脸上不好意思起来,忸怩一番后,这才红着脸继续:“傅老师长得很……漂亮。同学们有时……有时还专门跑到她们教室去看她呢!”我说:“小同学,谢谢你了!以后你在学校有什么困难,不管学习上生活上,你尽管来找我。但今天碰见我们的事,你能不能不到学校去说,就当是我们之间的一个小秘密,好不好?”学生允诺,我逗趣地和他拉了拉钩。 第三十八章商机就在身边 学生跑回院落取了一瓢花生来,我微笑说:“同学,花生就算了!狗的事情还不知道你二叔能不能饶恕你,再让家里损失了花生,你罪孽可就大了!放着卖钱吧。你们家有开水的话,倒点开水给我们喝喝,大家都渴了。” 学生让我陪他一起去,考虑到又是水瓶又是水盅的,他一人是有可能拿不走,我就陪他走了一遭。又考虑到狗受伤的客观事实,我坚持要把十元钱给那学生,可他坚持不要。 在院子里转上一圈,发现一个问题:几家的堂屋中间都摆放着一个巨型的簸箕,我问那是干什么的。学生回答说:里面盛的都是花椒。花椒不适宜暴晒,只适合阴干,所以就这样了!原来这是采摘花椒的季节。 我问学生说:“这么多的花椒,肯定自家是吃不了的,你们通常是弄到什么地方去卖?” 学生回答:“只有赶集时到桑榆镇上去卖,便宜得很,值不了几个钱。我们这一带,有劳力的人大都出门打工去了,没法搬到集上,所以只好阴干了暂时存着。” “这花椒是只有你们院这几户有,还是……” “这一带多得很!一直到寒烟山庄,沿途都是,野生的,不摘白不摘!” “坝子里那些小簸箕里,那些成片的东西又是些什么?” “黄柏、杜仲、厚朴……我也说不好,都是从树上剥下来的树皮,就我们这院子后面那些树,都是的,大人说是药材。” “这些药材也是到集上去卖吗?” “没人卖那个,不值钱,便宜得很。晒干了,贮存起来,生了病,自己家里用。哦!对了,倒是有黄连、山药这些,稍稍贵一点,大人们会弄到镇上去卖,好像有人收购。” 原来这样啊!我在心里开始琢磨起来…… 喝完水,我对学生说:“今天我们伤了你家的狗,这事情记在傅老师账上!回学校以后,你可千万别客气,务必要来麻烦我才对!还有,我会在寝室煮饭给你吃,至少五次!不过先说好,我厨艺不怎么样,只能凑合!为表示诚意,每次都会有赵陈孙三位老师作陪。到时候我来请你,你一定要赏脸哟!” 说笑了一阵,告辞了学生,赵若怀催促着上路时,小黄赖在地上不走了,苦着脸看着自己的脚,我看那脚,不过一小小的划伤,但身上那条时下正流行的五十元方能买到一条的丝裤,有了一个小小的洞。显然是心疼那裤子,就借题发挥,使小性子。我笑着问:“陈忆,你什么地方得罪了小黄?还不赶快道歉!” 陈忆苦着脸说:“她说我不该没和她走在一起,这才让狗吓着了。” 赵若怀说:“活该!早就催你到前面去,你就是不听,还说怕妨碍了她们谈话。这下错了吧?”说着转向小黄:“小黄啊!你们是没经验,狗来了不能跑……” 小黄没好气地抢白:“狗来了不跑,等着让它咬呀?” 赵若怀不以为意,继续把话说完:“你只要蹲下身子做一个捡石子的动作,狗就会立刻后退,当然,后退一下,它又会上前,然后再退,它是试探着前进的!狗这种东西,和人是一个德性!最是欺软怕恶,总之你只要和它对峙,脸露匈相,它是不敢轻易靠近你的。跑不是不行,关键是狗最喜欢追赶一看见它就跑的人,你跑它也跑,你得跑得过它。不然被追上那就惨了。”小黄阴沉着脸讥诮:“我们那地方又不像你们这山旮旯,没见过这么多狗!哪来那么多对付狗的经验?” 不管神情还是语气,小黄这种对赵若怀的轻慢惹恼了我!若不是看在陈忆的面子上,我早就反唇相讥了。我用眼神安抚了一下赵若怀,微笑着建议:“小黄,我们还是尽早离开此地的好,刚才学生那二叔并没怎么服气,回到院里三个四个那么一挑唆,别再生出什么事来。小黄脚要是没法走了,陈忆你背背人家。”谁料小黄竟口不择言地说:“管他什么二叔,我又没打伤他的狗,他找得着我吗?”这就完全无理取闹,胡搅蛮缠了!我正思忖着下一步的话。小丁这时发话了,她阴着脸说:“陈忆,你们去吧!我不去了,没意思,我自己先回去了。”说着站起来迈步。陈忆很是恼火:“你一人怎么回去呀?路都不晓得!”小丁抢白道:“路不晓得可以问嘛!有嘴就有路!”陈忆提高了恼火的层级:“刚才那峡谷,你一人走不怕吗?”小丁恨恨地说:“峡谷怎么啦!它还能吓死个人呀?”能从她的声音里听出胆寒,明显是气话,并非真的不怕那峡谷。 这阵儿小黄哑巴了似的,一言不发。我有些明白了:小黄为了那裤子而迁怒,这迁怒对象范围较广,在场人员包括小丁可能都在内了。为什么有小丁呢?两人先是手牵手走着的,狗一来袭,就松开手各自向相反的方向逃命了。小黄会认为小丁关键时刻不义气,所以抱怨的时候夹枪带棒地,小丁当然会意,而且在小丁看来,关键时刻你小黄不也舍我而去了吗?到底谁弃谁呀?小丁这么一想,当然觉得自己冤! 我正思忖着如何扭转局面,陈忆这时候崩溃地说:“行!行!那就回去吧!你俩都回去,不送了,你俩走好!走!我们四人继续赶路。”小黄一下怔住了,面部已有所扭曲,眼看就要开号。我抢先一步,长叹一声,无限惋惜地说:“陈忆呀陈忆,你可真厉害呀!你此言一出,就算华佗在世,恐怕也无法医治这个局面了。得了!那只好大家一起回去吧!真让她们二人走那峡谷,谁能忍心?遇上坏人怎么办?坏人恐怕比狗更不讲道理呀!赵若怀,为答谢你诚挚的邀请,回校后我一定为此次旅行记上一笔:1990年国庆,西去赵若怀家,因二狗途中作梗,不得已委顿而返!”我落寞地抑扬顿挫地说完,赵陈孙三人都大笑起来,小黄也跟着破涕而笑。那又哭又笑的神情让我为陈忆的未来捏了一把汗!在一片笑声中,我给陈忆递了个脸色,陈忆会意,伸手拉了坐在地上的小黄一把,小黄重新站了起来,算是下了台阶。我再微笑着给小黄递了个脸色,小黄说:“小丁,我们走吧!”小丁别扭着,但还是踏上了和我们相同的方向。 第三十九章儒商理想 于是一行人又上路了。赵若怀递给我一个心照不宣的表情,然后拉过我,附在我的肩膀说:“你呀你!亏你想得出!”语气是责备的语气,但神情却是欣赏的神情。我知道他是就那句‘因二狗途中作梗’中的双关说的。便回赠以一个意义模糊的滑稽的表情。他于是再次附耳过来,用视线扫了一下小黄小丁,小声说:“其实本来没打算要这二狗同行,只是没了她们,你肯定不会答应去寒烟山庄。所以……” 陈忆老老实实地陪在了小黄身边,小丁不再和小黄并肩走了,一人居中走着。赵若怀孙思我们三人断后。我挥手示意孙思上前陪陪小丁,孙思耸耸肩,做了一个事不关己的表情。我调侃说:“关于小丁,你有那么一点意思没有?如果有,现在是一个表现的好机会。”孙思毫不犹豫就摇了摇头,噘着嘴说:“没有没有,完全没有!不存在你说的意思。”我在他肩膀上拍拍,语重心长地说:“三思!年轻人,桑榆这地方,人力资源匮乏呀!得因地制宜!”然后改为探寻的口气争取:“要不,咱先凑合凑合?”孙思倔强地说:“宁缺勿滥,没得商量!”赵若怀竖掌于胸前,幸灾乐祸地奚落:“贫僧心意已决,女施主不必费心。” 我突然觉得这小丁处境怪可怜的,小黄带了她来,却完全不照顾她的情绪,离开那有狗的大院,小黄就不怎么走路了,一直是陈忆背着。这可怜的陈忆哟! 我于是走到小丁身边,围绕供销社生意这个话题和她攀谈起来,在她那里,我获取到一个信息:那就是桑榆供销社那生意,那是相当地好啊!关于为什么那么好,小丁解释为:只此一家,别无分店。桑榆天远地远的百姓有且仅有这样一个可以购物的地方,我本能地觉得这是个问题,这问题也许预示着某种机会。等到前面陈忆背上的小黄开始回过头和小丁对话时,我就趁势移交了对话权,退回到赵若怀身边。到底是和赵若怀说话比较有意思!陈忆也趁势放下了背上的小黄。于是小黄小丁又走到了一起,走在前面,自去讨论她们供销社的家常理短去了。 我问赵若怀说:“姓赵的,《史记》那《货殖列传》你认真读过没有?” 赵若怀先是点点头,既而又茫然地说:“读过!但是不怎么认真,没什么印象。” “不瞒三位,司马迁那《史记》,我最感兴趣的就是《货殖列传》。原文基本能够背诵。”赵陈孙三人都做出愿闻其详的表情。孙思问:“讲的是什么?心仪你给讲讲!” “好!让我们四人的交往就从这《史记?货殖列传》开始吧!《货殖列传》是司马迁为商人列的传。这里的商人,指的是先秦到汉武帝时期的大商人。里面主要讲了这样几个人:范蠡、子贡、白圭、猗顿……这几个人,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富可敌国!现分别简单介绍一下:范蠡,也就是陶朱公,中国商人的始祖。辅佐越王勾践灭吴后,毅然辞官经商。‘十九年之中三致千金’;子贡:孔子弟子,大名是端木赐。子贡在孔子那里学成后,离开孔子到卫国做官,同时在曹国和鲁国之间买卖货物,经商致富。孔门七十二高徒之中,子贡是最有钱的!子贡带着束帛重礼,进献诸侯。所过之处,各诸侯的君王们,也只能是和他分庭抗礼而已!孔子的大名得以传扬天下的原因,也正是因了这个子贡。酒香也怕巷子深嘛!对不对?春秋时候又没有现在这样的媒体,孔夫子再厉害,也得让人帮着进行广告宣传。这个子贡,对孔子就起了这么个作用,宣传的作用!不过他是骑着四马并驾齐驱的车子,这样去宣传,这种车子,古代叫做‘驷’。白圭,魏国人,这人特能观察时机的变化,特能察觉商机。他的观念是‘人弃我取,人取我与’。他说:‘是故其智不足与权变,勇不足以决断,仁不能以取予,强不能有所守,虽欲学吾术,终不告之矣。’什么意思呢?简单地说就是:一个人,如果智慧不足以随机应变,勇气不足以决断,仁德不能正确取舍,强硬不能够有所坚守,就算他想学习我,我也不会告诉他!再简单一点,要做生意,智慧、胆识、仁德、坚持,缺一不可。这里的仁德,我用发展的眼光来看,姑且把它理解成商业诚信,理解成职业道德,理解成儒商风范。因为白圭追求的商人境界,就是儒商。前面所列举的范蠡和子贡,也正是古往今来两个儒商的典范。而我傅心仪的人生理想,正是做陶朱、子贡一样的儒商。‘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善天下’。要想兼善,只能让自己先‘达’起来!在a师大的时候,有一次,我们十来个同学聚在一起喝茶聊天,领头的提议:让大家谈理想。我当时毫不犹豫,表达了上面所述的理想。结果我们班的四公子之流,一起笑话我生错了性别……” “四公子?这几人怎么回事,能讲来听听吗?”赵若怀饶有兴趣地说。 “容后再禀!现在不是说这四个人的时候!说了一半天,我的意思是:这时代商业已经不再是末业,我们应该不耻经商。你们三个,首先,这个观念确立了没有?” 赵若怀、孙思一脸的茫然,陈忆说:“我们本来都不耻经商呀!” 我指指路旁那些随处可见的花椒树,对赵若怀说:“赵若怀,至迟从初中一年级开始,你就一直在这条路上走着,我能跨越时空,遥想当年的幼小羸弱的赵若怀,如何背着粮食,独自一人艰难地行走在这条道上,也许是赤日炎炎,也许是大雪纷飞,也许是狂风骤雨、电闪雷鸣。尤其是那段峡谷,‘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和葫芦湾那恐怖程度,毫不逊色。”说到这里,赵若怀、孙思都大为动容。可能纷纷想起了自己苦难的过去。我继续说:“这些年下来,这些野生的花椒树见证着你赵若怀的成长,你多少次从它们身旁经过,对于它们,难道你从来都没有过任何想法?当然了,就音乐方面的才能,你肯定是超过了前面列举的几人。但比起白圭来,你明显差了点商业灵敏度……”这时小黄小丁停了下来,驻足观望我们,小黄问:“傅老师,你说什么呢?他们三个听得那么来劲?”小黄小丁在场了,我的生意经就只好暂停了。留下赵陈孙三人一头的雾水。 第四十章现世桃源 第四十一章山里人家 赵若怀母亲背着一大筐的猪草匆忙而回,后面有另一妇女紧随,显然是她义务去坡上帮着找回来的。赵妈妈看见我们,微笑着远远地说开了:“屋里坐!屋里坐!这若怀也真是的,怎么不屋里坐呢?”陈忆小黄小丁三人懒懒地坐在那里,原地未动,一个表情也没有。我觉着这样太不够意思了!只好克服一身的疲惫勉力迎上前去,说:“阿姨好!是我们自己要在外面坐的。”然后帮助她歇下背上沉沉的满满的一筐猪草,说:“这真够沉的,阿姨辛苦了!” 赵妈妈微笑着歇下重物,讪笑着看看大家,就直奔厨房去了。接着就炊烟升腾,然后赵若怀招呼大家进屋,桌子上已放好六碗冒着热气的荷包蛋,每碗三个。小黄小丁不约而同地兴味索然地说:“荷包蛋呀?荷包蛋我不吃!”赵妈妈这时出现了,笑嘻嘻地张罗大家趁热快吃。我朝赵妈妈微笑一下,连忙端上了碗,赵若怀孙思紧跟着响应。小黄小丁陈忆三人不为所动,这样赵妈妈的表情就有些尴尬。我面朝陈忆说:“阿姨做都做了,不吃也是浪费,走了这十五公里山路,陈忆你们不饿吗?”陈忆说:“饿是饿了,可这荷包蛋,我真吃不惯。”赵妈妈讪笑着走开了。小黄天真地仰着下巴问:“赵若怀,还有好久吃饭哟?”赵若怀说:“我妈刚回来,起码一个多小时吧!”小黄惊呼道:“天啊!一个多小时啊?我肚子都饿得咕咕叫了。”小丁附议,说:“我也是,一辈子没走过这么多山路。今天惨了。”小黄说:“陈忆,都是你,是你让我来的!给我捏捏脚,再去厨房另外给我煮点什么吃的来,我可饿不了一个小时了……” 我听得皱眉,仓皇逃出那间房子,到赵妈妈那里领到一个到后园摘刀豆的活。一会儿赵若怀和孙思都跟来了。赵若怀说:“跑这么快干嘛?”我回答:“没办法,我天生命贱,和大小姐级的姑娘搞不到一处,在那里完全是艰于呼吸视听。”孙思说:“陈忆究竟看中小黄哪点了?”我回答:“我这一路都思考这个问题,想来想去,有且仅有一点可供解释,那就是性别。好歹是个异性呗!”赵若怀孙思都笑了,赵若怀说:“恋爱中的人不都是这样的吗?你在孙立夫面前,一样是这个德性。”我正色道:“那我就不了解了!在我的观念里,无论如何这恋爱中的男人他应该还是人嘛!他怎么能因为恋爱就变成可供驱赶的牲畜了呢?孙立夫要是胆敢在女人面前如此没有气节,我毫不犹豫就休了他!”孙思说:“女人要是都这么难侍候,咱就一辈子打光棍算了。”我说:“瞧瞧,陈忆让你俩都有了心理阴影了。放心!这绝对不是典型化的女人。赵若怀,你以后还是不要干这样的傻事了,你妈冤呀!她那么忙,咱有什么理由来麻烦人家。对了,你的知青爸爸呢?怎么没看见?”赵若怀回答说:“哦!忘了禀报了,出门打工去了,和我妹在一起,家里只剩下我和妈。” 赵若怀之妹赵羽,现年二十二岁,只比赵若怀小了一岁,高中毕业就外出打工了,据说已经在深圳干得颇有眉目了。在赵若怀闪烁的言辞间,我大致找到了她的成功秘诀傍款!这也是目前南下打工的年轻女孩较为普遍的一个捷径。再去看看赵若怀家的全家福,就知道这赵羽实在是有傍款实力和傍款资本的。综合起来一观察,才知道这一家四口人实在都有着不错的相貌底子,尽管长年的农活让赵妈妈面目黧黑,但那大大的眼睛、挺直的鼻梁、轮廓分明的面庞,都不难证明这曾经是一个大大的美人!赵若怀的知青父亲也是仪表堂堂,只是表情比较拘谨,一看就是那受了压迫的人,眉宇之间深深的忧郁和不甘,我仔细端详他的照片时,竟然感到了一丝亲切,甚至是似曾相识,这种感觉只那么一闪念,就被我克制了,这可是赵若怀的父亲!我有什么立场去品评他的长相呢?赵若怀可一点不像他父亲的风格。他的父亲是温良敦厚的,而赵若怀是散漫不羁的;不只是风格,甚至在相貌上,也看不出赵若怀与他父亲有任何相似的地方。赵羽的脸上较能找到她父亲的影子。 赵若怀说,不但他姨父家的表哥表妹是赵羽引荐去的,这村子里去深圳打工的人,十之八九也都是由赵羽举荐而去。加上赵若怀的爸爸和舅舅都是村委会干部。可见他们家在这个村是相当有影响力的。也就难怪刚才有人围观了。楼下已来了两个帮厨的大婶,正忙于杀鸡作食,我去了厨房,原想力所能及地帮忙打打下手,那赵妈妈客气得厉害,坚持不让我进灶屋。 赵若怀家里居然电视机录音机都有,这让我大为惊讶,我问:“这家伙拿来干什么,是看电视还是看电视机?”赵若怀说你什么意思,我说:“这里会有信号吗?咱学校那地方还只能收一台节目呢!就一台节目还抖抖抖抖个不停,就伙食团小陈那电视机,学校发电到九点那阵子,天天围着几个老头儿,那时段刚好也就是收看点饲料广告,什么‘催猪不吹牛’之类。还真是熟能生巧啊!小陈那父亲多大年纪啦,背起饲料广告来,一溜一串,简直如数家珍。”一群人都笑起来,赵若怀跑去摁下电视机按扭,惊喜地说:“哟!今天运气不错,这个时候居然有电!我们这里白天一般都是没电的,睌上也经常没电。”看那电视荧屏,抖得那叫一个厉害!视野里就只剩下点雪花。大家可能是结合了我刚才的话,都大笑起来。我忍俊不禁地说:“你家买电视机就为看这点雪花吗?”赵若怀调皮地说:“哪里哪里,偶尔还是有正常的时候,也会隐隐约约看见上面有人影,在说话,在走路,乡里人家,这不就够了吗?”我和孙思率先大笑起来。赵若怀说:“这是我妹非要买的,她是出于对我娶媳妇的大业考虑,她说这电视机有和没有那是完全不一样的,现在相亲不都讲究个家用电器吗?”我说:“明白了,可怜天下妹妹心呀!这电视机在你家没有实际意义,你们图的只是它的象征意义,大家都记住了,将来有机会帮赵若怀介绍对象时,一定不要忘了这电视机。以后你们就甭客气了,要看电视机,尽管到赵若怀家来好了!”小黄小丁笑得直不起腰来。陈忆捂着肚子大笑一阵后,强忍住笑,说:“赵若怀,你们这地方计划生育搞得不怎么样吧?刚才院坝里那来的,一家那么多小孩!”我不假思索地皱眉说:“那你还能要求人家怎的?刚才不听说了吗?晚上经常都处于停电状态,社员们天一黑就只能上床睡觉,这种情形下要搞好计划生育,该有多难?那也太不人性化了!所以,要想计划生育有成效,首先,把这电的问题解决了,其次,把这雪花的问题解决了。”赵若怀一面笑,一面戳戳我的肩说:“小小年纪,这是你该说的话吗?”小丁捂着肚皮,呻吟两声说:“这傅老师说话太搞笑了!我们笑,她自己倒不怎么笑。” 第四十二章淡定与超然 中饭之后,赵若怀带我们访问大山。临走他问我:上次你不说要亲自去捡板栗吗?现在还有兴趣没有?我玩皮地说当然有,只要是白捡,我一般都会有兴趣! 赵若怀和孙思一人背着一大竹筐,我惊诧于他们做这一切时那坦然的安之若素的表情,自打认识赵若怀以来,似乎从没在他脸上看到诸如自卑、腼腆、怯懦之类的表情,他永远从容不迫,永远一脸坦然,永远大气磅礴,在桑榆学校如此,在如此偏僻的寒烟山庄仍然如此。喝酒弹琴时如此,替他妈妈赶牲畜进圈时也是如此。是什么力量赋予他如此的淡定与超然? 正这样想着,赵若怀跛着脚把手伸到我面前,做了一个乞讨的手势,嘴里说着行行好之类的语言,小丁小黄笑倒在一旁,然后他问:“怎么样,还像讨口的吗?”我一本正经地点点头回答:“像,相当到位!”他就去拿了根木棒,塞到我手里,我问这是为何?他笑着说:“我讨口你当然只有拄着拐杖跟着呗!”一旁的孙思陈忆笑了,甚至赵妈妈都一旁暗自发笑,我才知道这家伙开我玩笑呢。就把木棒扔在一旁,漫不经心地说:“拄着拐杖跟着没那回事,但可以考虑看在哥们的份上,我陪你讨口一次。” 然后我提议说干脆每人都带上一个家伙吧!这样晚上也可以考核一下各自的业绩,业绩差的怎么的也得多喝两杯。于是我也给自己背上了一个竹筐,赵若怀前前后后地端详一阵,说:“这就对了,这样子甚好!比较像我们村里的媳妇儿。” 一行人开拔,我们随赵若怀走进一条幽深的山谷,山谷两边的坡地上零星分布着一些低矮的木房,小径的两边随处可见不知名的野花,谷底一条小河静静地流着。情形颇似我头脑中巴尔扎克关于幽谷的描述,便诵读起来:“那里展现一座山谷,起自蒙巴宗镇,延至卢瓦尔河,两边山恋有腾跃之势,上面古堡错落有致,整个山谷宛如一个翡翠杯,安德尔河在谷底蜿蜒流过……”赵若怀立即接过:“可能你已经知道她就是这座幽谷的百合花,为天地而生长,满谷飘溢着她美德的馨香,而她自己却毫无觉察……”我惊诧道:“怎么搞的,连你都背上了,你也喜欢这段?”赵若怀回答:“当然,在你寝室看的,某人不是说过吗?爱一间房子,就得连同屋上的乌鸦一起!” 陈忆感叹道:“为了那间房子,赵若怀可是煞费苦心呀!”小黄连忙问是一间什么房子。我笑着解释:“一传说中的房子,和赵若怀家电视机一样,没什么实际意义!”弄得小黄一头的雾水。陈忆对小黄解释说:“爱屋及乌,这成语听说过吗?到赵若怀和心仪嘴里,爱屋及乌就成了这个样子了!” 走完这条约一公里长的河谷,前面岔道,我们开始拐弯。果然有片野生栗林,地上裂开的栗包、散落的板栗随处可见。几个村妇背着竹筐,正扒开杂草拾捡乱草丛中板栗,先前还有说有笑,看见我们,便都停了下来,一门心思观看我们,我调侃说:“在城里的时候,怎么也还凑合着享受点人的待遇,怎么一到了你们这里,就只能享受动物的待遇了,动辄遭受这露骨的群体围观。幸亏动物的数量较多,有六个,不然这场面还真有点不适应。” 我从地上拾起一密生尖刺的栗包,里面尚有三棵板栗,赵若怀忙说小心,果然很是刺手。 “栗包落地前应该先除地上杂草,你们村怎么这项工作都省了?”我问。 “没人管啊!这些山林是集体的,又没有分到各户,队里倒是想承包出去,可交通不便,换个钱艰难,没人愿意承包。”赵若怀回答说。 “意思是这些板栗都是无主的,可以就这样随便乱采?”我问。 “那是自然,愿采多少采多少?”赵若怀回答。 “令人神往的地方啊!这就是我心中的桃源了!虽然没有桃花,有野花勉强凑合。我还去那学校干嘛?就留下来天天捡板栗,吃板栗了!”我玩笑着说。 “此话当真?这想法甚合赵若怀的意,”陈忆接口道:“你们学中文的都这样,成天桃源呀陶渊明的,我问你,心仪,要真让你嫁给陶渊明、李白这号人,你嫁不嫁?” 我想了想,说:“说实话,还真不能嫁给他们!这两男人起码有一个共同的特点:毫无责任心,为了一己之尊严不顾妻儿的死活……这种男人聊聊天是可以的,真要嫁给他们,有饿死的危险啊,同志!” 赵若怀说:“这就矛盾了嘛!这就是传说中的叶公好龙!” 我辩解说:“这矛盾了吗?欣赏他们的率性,欣赏他们不肯折腰现实的节操,但并不意味着欣赏的人就一定得嫁给他吧?” 陈忆说:“心仪,那是你不了解男同志,我们的观点是:只要是有欣赏的人,就当竭尽全力娶过来,有一个算一个!量不怕多。”我连忙制止陈忆说:“小心闪了你的舌头!”但已经来不及了,小黄的脸已呈灰紫,眼看就要发作。赵若怀说:“你怎么搞的,屡屡顶风作案,如此艰难的情形下你都要坚持说大话,不说大话你会死呀?”孙思说:“说完大话又得承认错误,你累不累呀?” 我一脸逗乐的表情看着小黄,说:“也就是咱小黄宽宏大量。就凭你刚才这话,换了其他女人,小心你的小命!小黄,要不?咱就看在他刚才来的路上表现还不错的份上,原谅他这一回!陈忆这人其实是话大胆小,他就这么一个缺点,喜欢贫嘴。”赵若怀孙思再配合那么一笑。小黄总算是缓过来了,但仍然用眼挑衅地看了看陈忆,算是警告作结。 我抬头望了望高高在树的栗包,说:“就只能用这种守株待兔的方式采摘吗?在树下守着,掉一个捡一个吗?” 赵若怀介绍说:板栗采收方法有两种,拾栗法和打栗法。拾栗法就是栗充分成熟后,会自然落地,然后人工拾栗实。拾栗法的好处是栗实饱满、产量高、品质好、耐藏性强。打栗法就是分批地将成熟的栗苞用竹竿轻轻打落。此种方法弊端有二:一是容易伤树,正确的方法应由树冠外围向内敲打小枝,振落栗苞,以免损伤树枝和叶片。二是容易将成熟度不同的栗苞全部打下。介绍完毕又补充说:现在都这季节了,就不存在没熟的了。所以树上剩下的也就不多了。 由于地上是丛生的灌木和枯枝落叶,板栗淹没其中,从地上捡拾也得披荆斩棘,不是件易事,真是粒粒皆辛苦啊!已经散落没有即时拾捡的栗子,难免会出现已经霉烂的状况。为今之计,自然是从树上打栗质量较有保证。但由于已经过了最佳的时节,低处能打的地方都已经被社员打了,如今都没被打落的栗包都是因为位置较高,社员们可望不可及,无可奈何。由于栗包密生尖刺,栗树上是不敢去的,好在栗林中杂生着少量其他树种,还有零星的一些石头可以帮帮忙。 孙思在地下信手拈来一根木棍,三下两下制成了打栗的工具,然后轻轻那么一跃,再手脚并用那么一攀爬,就上了一块大石上,然后开始敲打位于树顶的零星板栗。我和赵若怀忙于丛林中捡拾。另一组的陈忆也已经爬上高处开始打栗,小黄负责捡拾。小丁自己选了一个较远的地方,专拾丛林中先前已经散落的栗子。于是孙思陈忆在树与树之间跳跃着,从一个高地转向另一个高地。先前拾栗的社员看着他二人兴叹不已,他们的结论是人高就是好,会爬树就是好!我看着这时正在一棵大树上打栗的孙思,对赵若怀说:“你不也跟着孙思习武吗,你能爬上去吗?”赵若怀满不在乎地说:“这有何难?我从小就是爬树长大的,我爬一个你看看,我是考虑到你一人捡不过来,才在树下帮你。”然后他拍了拍手,三步两步就蹿上了那棵大树。 两个小时下来,各人盛栗的家伙里差不多半满。赵若怀说可以了,得空点地方,待会还得盛银杏果。孙思的裤子上有了青苔,衣服也留下了树叶的印记。我看着他调侃说:“孙大侠辛苦!跟着孙大侠真好,有果子吃,就咱孙大侠这能耐,每进一次山,这山林等于是遭受一场浩劫。”孙思拍着手上的灰尘说:“你这算是夸我呢还是损我?没关系,就算是损,听着我也一样高兴。”我微笑道:“当然是夸,我夸人一般就这模式,洗衣服的事算我的。”低头看看自己,脚上裤上也都沾上了泥土。小黄正就弄脏衣服的事情数落陈忆。赵若怀看着我满脚的泥土欲言又止,我欣赏着弄得黑黑的手,不以为意地说:“衣沾不足惜,但使愿无违。”赵若怀忙问:“那是个什么愿?”我回答说:“‘愿’就是旅途愉快,陈忆和小黄能够安定团结。” 第四十三章柳色寒烟 赵若怀带着我们继续前行,前面却被山挡住了去路。赵若怀披荆向前,树木掩映中,一山洞呈现在我们面前,洞极狭窄,仅够一人通过。出得洞口,呈现在面前的是一片金黄色的世界,静谧中透着安详,古朴中不失华贵。漫山遍野都是古色古香的银杏,树龄较长的几人方能合抱,较短的也就一二十年光景。树上是累累的果实,树下是铺地的黄叶、银杏果零落其中。微风过处,清香习习。 我离开队伍,选择一处相对平坦的地方,然后在黄叶丛中席地而坐。开始贪婪地审视这大自然的杰作。四周一片阒寂,完全没有了尘世的喧嚣。大自然的天籁之音因而分外明显,鸟儿在看不见的地方啁啾,秋风袭来,黄叶果实萧萧而下,发出诗情的沙沙声。间或也夹杂有少量其他植物:水杉、金钱松……好一个世外桃源!当年的知青们,曾在此片黄叶铺就的树丛中纵横嬉戏吗?面对如此自然,她们作何感想?如此盛景能让她们淡忘了远离亲人的苦楚吗?如此盛景能让他们原谅那段颠狂的莫名其妙的历史吗?如此盛景足以慰藉那些受伤的灵魂了吧! 不远处传来嘈杂的人声,是小黄和小丁,这二人一边拾银杏果,一边已经聊起了发生在供销社里的俗事。陶渊明啊!世上能有几人能如你一般“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呢?南山能悠然而现,那得让观景者首先放弃功利、放弃物欲;摒弃尘俗之念,根绝非分之想。可世间之人,有几人能够做到?我做到了吗?暂时而已矣!渊明啊,你自己做到了吗?你的内心就真的那么恬淡?你的金刚怒目似的作品呢?你的《咏荆轲》呢?就算“性本爱丘山”是完全真实的发自内心的说法,你实现了自己的信仰,可你的责任呢?你对得起你食不裹腹的孩子吗? 我苦心经营的片刻的宁静被破坏了,同行几人已经吵嚷着跟了过来。 陈忆嬉皮笑脸地说:“心仪,你知不知道你刚才那表情,让赵若怀都嫉妒死了,他悄悄跟我说,你从来都没有这么看他一眼。” 我喃喃地说:“以前在老君洞看得一副楹联,中有一句‘听晨钟暮鼓一洗尘心’,深为感触,其实听听大自然的声音,更能洗却尘心。人在自然面前,何其渺小!面对如此胜景,各位仁兄还是严肃点好!以免亵渎了大自然。再说了,赵若怀哪能如此不才?连大自然的醋都要吃!”说完就觉得这话有点走火。 几人又都大笑起来,赵若怀说:“就是,连大自然的醋都要吃,早迟要被醋死掉。” 我说:“这银杏林好像要比栗林有组织一些,处处透着人类的痕迹,不纯粹是大自然的作品。” 赵若怀说:“完全正确!听我母亲讲,原有的银杏林规模不及现在一半,六十年代初期,是省城来的一位知青,让这片林子扩大了,那知青家底不错,好像是因为属于黑五类,成分不好,所以要通过下乡来洗清成分。就是这位知青的到来,让咱寒烟山庄发生了大的变化,我们村的木建筑风格也正是由此人倡导的。” “那知青呢?现在在哪儿?”我饶有兴味地问。 “回城去了!大约是六六年的秋天,那场众所周知的运动,正如火如荼,城里正乱得一团糟那会儿,说是回去看看家里人再来,此后就再没来了。” “从此江湖上就再没这人的踪迹啦?怎么会这样?”我有些落寞和不甘:“不对,这好像不合人性吧?辛辛苦苦经营的银杏林,哪有不来看看的道理?这人一定是遭了什么事了。你们村就没人去打听打听?” “人一离开这里,就没了音信,到哪里去打听得到?” “这知青姓什么,在这里呆了几年?” “好像是姓柳,呆了有三年多接近四年吧!好像听说是六二年来的。” “柳?柳永的柳吗?” “应该是吧!” “他们家在省城是干什么的?大致在省城什么地方?三年多的时间,就算藏得再深,他也会有个心情郁闷,酒后吐真言的时候,他不可能完全不透露的!你们村子里一定会有人知道。找到这个人,就可以去省城查访了。” “查访他干什么?他们同一时代的人都不愿过问这事。记得那年路过梅园,我曾向我父亲问过这人的下落,被一旁的母亲骂了,以后就没再问了。” “梅园?什么梅园?” “哦,在山的背面,也是这姓柳的雇人垦荒栽种的。两亩左右一林子。梅花盛开的时节,在我家里都能闻到梅香。等会儿翻过山去就能看到。” “这姓柳的还真是个雅士,没有辜负这个姓氏!木房子、银杏林、梅园,无一不诗情,无一不雅意,这人的心中,一定有一个桃源,他是在按照自己的标准,构建他心中的桃源。如此用心良苦,他怎能轻易忘了这个地方,那么解释就只剩下一个,在那乱世的年月,他没能存活下来。”我感慨地说。 “刚才你说什么?什么叫没有辜负这个姓氏?姓柳的人很多雅士吗?” “当然!北宋柳永柳三变,不是雅士吗?因为爱柳永,所以连柳姓都一起爱了。‘今霄酒醒何处,杨柳岸,晓岚残月,’什么样的人生境界?还不够诗情吗?其二,柳者留也,柳留谐音,古人都有折柳送别的习惯,杨柳依依的氛围,何其雅也!王维阳关三叠的送行名曲里面,不处处都有柳的踪影吗?其三,你知道中国柳姓的得姓始祖是谁吗?柳下惠是也!柳下惠还不够雅吗?连孟子都称其为‘百世之师”,《孟子》一书曾把柳下惠和伯夷、伊尹、孔子并称四位大圣人。后世的柳宗元、柳梦梅、柳如是、柳湘莲、请问哪一个不雅?” 孙思饶有兴趣地听着,赵若怀并不甘心我的胡诌。正一旁思索对策。陈忆嬉皮笑脸地说:“妈呀,心仪,你是说那坐怀不乱的柳下惠吗?这样的人怎能算是雅士呢?一点情趣都没有!这男人都柳下惠了,女人还有什么盼头?” 第四十四章心仪的蓝田 我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对赵若怀嘀咕了一句:“陈忆就是陈忆!高度个性化的花痴型语言。”小黄在一旁发问:“哪个柳下惠,你们学校的吗?”陈忆无语地摇了摇头。 孙思跟着问:“柳下惠是干什么的?他有什么教育意义?” 我调侃说:“呜呼!看来柳下惠知名度并不高嘛!赵若怀你给大家解释一下。” 赵若怀一脸无奈地说:“这个人其实不是你我学习的榜样,我都不想说他!但既然心仪让讲,我就凑合着讲讲。关于柳下惠坐怀不乱的故事,有几个不同的版本,大致是这样的:春秋时,鲁国人柳下惠,一次出远门,晚上住在都城门外。当时天气严寒,有一位路过的女子前来投宿,柳下惠怕她冻死,就让女子坐在他怀中,把自己的衣服脱了盖住她,就这样一直僵持到第二天天亮,居然任何故事都没有发生!”说完唉唉地一阵叹惜。 我忍俊不禁地说:“行了行了!真是难为你了,都二三千年的事了,你还跨越时空地为人家惋惜!”小黄莫名其妙地说:“这能说明个啥嘛?”孙思笑着回应:“不说明个啥!我只知道,反正你们陈忆是没那定力的。”陈忆一边笑一边回应:“说我,你和赵若怀呢?我就不相信你们俩是柳下惠!” 我一本正经地说:“是这样的!关于那女子的相貌,书中没有记载,所以哥几个可能的表现呢也就不好推测!如果那女的长得绝丑,坐怀不乱也不是完全不可能!当然,如果那女的貌若天仙,这柳下惠确实有点矫情了,不合人性嘛!” 在赵若怀孙思的大笑声中,陈忆面有得色地说:“该是我说对了嘛!男人都柳下惠了,这社会还怎么进步?尤其那新兴行业夜总会啥的,那不就关门了吗?” 赵若怀对我发难说:“如此没有情趣的柳下惠,能够进入你所谓雅的范畴吗?” “哦!看来你不够了解柳下惠,柳下惠其人,身居高位时不忘推举贤能的人,被遗忘在民间时能泰然处之,毫无怨气;不因贫穷困顿而忧愁,与乡下百姓相处,也同样悠闲自在,洁身自好。柳下惠为士师,曾三遭罢黜。人曰:子未可以去乎?柳答曰:直道而事人,焉往而不三黜?枉道而事人,何必去父母之邦?意思就是,一个人太过直接,太过耿直,不知迂回,在任何一个国家、任何一个地方做事,都是同样地有问题!同样地要吃亏,同样地被罢黜。如果愿意以歪曲的圆滑的迂回的方式,耍手段来谋取地位,那在哪里不是一样?又何必离开自己的国家,离开自己的祖宗呢?” 孙思点点头说:“有道理!太有道理了!赵若怀,你听见没有?像你这样太过耿直,总是和领导做对的人,在哪里都会吃亏。” 赵若怀反驳道:“二位原来在这里等我呢!我总是和领导作对吗?我只是和老陈作对,和老陈作对而已呀!老陈他算个啥领导?” 我回应说:“至于老陈那对,该作的还得作!我的重点在强调后半部分,赵若怀你不去深圳,一样可以达成自己的目的。” 赵若怀意味深长地看我一眼,然后附耳说:“这能算是你对我的挽留吗?” 我回答说:“算是对我自己的挽留,这同时是一种慰藉。”赵若怀开始沉思。 孙思不理会我俩的嘀咕,还在发问:“那其他那几人呢?柳宗元在我记忆中,就一钓鱼的老头儿,他怎么也成了雅士了?还有那谁谁谁……” 我微笑着说:“柳宗元多雅呀!现在你头脑中开始想象这样一幅景象吧:在‘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的环境氛围中,一老头儿孤舟蓑笠,独钓寒江。何等诗情雅意,此乃雅之至也!至于其他几人,柳梦梅:《牡丹亭》主人公;柳如是:明末秦淮名妓,后成为钱谦益的小老婆,仅这二人的故事就够说一下午的了;柳湘莲:红楼梦中的冷二郎。这几人的故事,回去后听赵若怀给你细细道来。” 孙思说:“赵若怀态度不端正,心仪,回去后你慢慢讲给我听。”柔柔的恳求的口气,我以为在开玩笑,看看孙思,居然一脸的至诚。我说:“孙思这人吧!有时候是一大英雄,有时候呢!他就是一嚷着听故事的孩子,你小时候是不是天天都嚷着要爸爸妈妈讲故事?”孙思的脸迅速阴沉下来。赵若怀看我一眼,我就知道我又犯忌了,只好在心里一阵嘀咕:这个孙思,到底怎么回事? 小丁好不容易说了句话,她说:“柳如是,柳湘莲我都知道,在电视里看的。”小黄没好气地打断:“知道又怎样,有个啥用啊?当饭吃吗?我是真不明白,你们成天说那些过去的死人干什么?”陈忆向我耸了耸肩,附加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我笑笑说:“我错了,都是我的错,小黄批评得有理,咱说那些人干啥呀?行了!休息到此结束,咱开始拾银杏果吧!” 我们开始新一轮的大扫荡,拾着拾着,我感觉似乎不对,这是不是也太无厘头了,这么多银杏果就这样想采就采吗?就向赵若怀提出质疑。赵若怀解释说:这银杏林原是承包出去了的,还是因为交通的问题,收入有限,那先前承包之人下海打工去了,今年刚好呈无人承包的状态。 我问:“赵若怀你如果想要承包,有困难没有?” 赵若怀回答:“那有何难!问题是承包来干啥?承包多少还得交钱,这样想捡就捡不好吗?” 我回答:“问题是别人也是想捡就捡,得想法只能自己捡,不让别人捡。” 赵若怀说:“这东西值不了几个钱,而且运输困难,算不过来账。“ 我说:“通路是迟早的事,真到了路修通的时候,再想承包就晚了!” 陈忆说:“心仪说得对,真通了路,那时还不知有多抢手呢!” 我说:“你要是不愿意,我来承包,你看能通过吗?” 赵若怀说:“当然能,等你做了我们村的媳妇儿,你自然就能了。” 我说:“那就算了!承包个银杏林费那么大劲,就像你刚才说的,算不过来账!等我将来发达了,就到这里建一幢别墅隐居,咱也学学王维,这里就是我的蓝田辋川了。我也没什么更远大的志向,这就算人生目标了!” 第四十五章谶纬一梦 近五十亩的银杏林,只有很少量的金钱松和水杉相伴,我盘算着这银杏果的产量,却看见树上的松鼠窝以及由此树到彼树跳跃的松鼠的身影,大家的话题于是转移到打猎上。小黄小丁不知何时已经跑出我们的视线之外,赵陈孙三人约定今天晚上打猎,并邀我参加,我说:“行行好吧!真拿我当兄弟啦?今天把十九年没走过的路都走了,我的脚早就不是我自己的了,现在简直就精疲得有些力竭!我可怜的脚后跟应该早就磨破了。” 三人便都送上同情的目光,然后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你怎么不早说呢?”我反问:“早说怎么啦,效果有何不同?”“我们都可以背你呀!”又是异口同声,连陈忆都跟着掺和。我回答道:“得得得!谁要你们背啦,大家都是人,谁走路不辛苦?干嘛在人家背上作威作福?”然后转向陈忆继续说:“这种便宜话你就省了吧!一个小黄还不够你背?这一路,我们看得都心疼,你倒好,还嚷着要背两个。” 回家的路上又采集了一些野菜、松蘑。赵陈孙三人背着沉甸甸的背筐回家。回到家我就彻底来不起了,自己到厨房烧水洗澡,被赵妈妈赶了出来。等到热水洗澡完毕,赵妈妈领我到赵羽的房间。躺到床上,就沉沉睡去了:很快回到了江城,在江城家里的客厅里,一大桌人围着吃饭,父母、立夫、赵若怀、孙思都在,还有三位素不相识的人,其中的一位老太太指着三人中最年轻的那位说,这就是你失散多年的舅舅了!我仔细看舅舅的面容,看着看着,忽然就觉得这人在哪里见过,但就是想不起来……这时脚好像被人抱住了,我用力地一蹬脚,人就醒了,周围一片昏黄。然后我就看见了赵若怀,他正站在床前,傻傻地盯着我。那眼神……我本能地在身上摸了摸,衣服都整整齐齐。但我慌乱的神情反而惹了祸,首先,这一行为包含的意义让我自己情不自禁就红了脸,我的红脸然后又传染给了赵若怀,这样一来,场面就非常的尴尬加非常地暧昧。我于是急于坐起来,这样一动,就发现脚上痛痛的凉凉的,扭头一看,脚后跟及小脚丫磨破的地方都已被敷上一层青黄的东西。这家伙显然趁我熟睡的时候在我脚上敷了药了!这么说来,他已经在这里呆了很久了,自己的睡相算是彻底暴露了,不知道会不会很难看。自己怎能睡得这么死呢?是了,他在敷药的时候,一定倍加小心,这样自己才没有很快醒来,这样一想,不知怎么的就百感交集了,心情的复杂难以言喻。我寻思能摆脱尴尬的最好办法就是说点什么。但说什么呢?问他:这药是你敷的吗?这不明显废话吗?太没有技术含量了!或者说一句谢谢?那就非但没有技术含量,还得加上没心没肺了!如此情谊,什么都不说还行,若是说了谢谢,那就完全亵渎了!我于是只好顺其自然地目光幽幽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应该是内蕴丰富的,有感激、有柔情、也有无奈和歉意。赵若怀完全领会了我的眼神,他似乎总能对我的言行心领神会。他俯身忘情地抱住了我,我本能地挣扎一下,无效!他带着重重的心跳艰难地说:“不用挣扎……我不会……冒犯你的……我就是……”我居然就采纳了他的建议,没再挣扎。这种状态维持了有两分钟,我就听见有东西倒地的声音,然后有人快速下楼,完了完了!刚才的一幕一定被人看见了,会是谁呢?能有什么后果呢? 我和赵若怀下楼吃饭,脸上又是平常的淡然的微笑的表情。寒烟山庄果然赏脸,居然晚上也没有停电!考虑到电弱,赵若怀舅舅特地装上了100w的灯泡,这样就基本能看清每个人的脸了!大大的圆桌坐了两桌。一桌是我们六人,一桌是赵若怀的舅舅姨娘老表乃至村里的干部都有。赵若怀领着我一一介绍,我只好个挨个地陪着笑脸点头哈腰地称呼着,赵若怀说是舅舅我就跟着说舅舅好,他说是姨娘我就跟着说姨娘好。喊着喊着我就渐渐感到没对,这叫什么事啊?这怎么能行呢?这不就引人误会了吗?平时以赵若怀哥们的身份,他叫什么我叫什么,这是能行得通的!但这姓赵的一家人,他们怎能理解这种哥们身份呢?这种情形下随赵若怀一起称谓,是会产生歧义的!这个赵若怀,他怎么不带上陈忆孙思他们一起介绍,他是故意的!我感到上了当,那一刻我一定是采用了懊悔的恼火的恍然大悟的表情,我责备地挑衅地看了看赵若怀,他也正看着我,显然他再一次洞悉了我的心思,脸上是可恼的阴谋得逞的得意之色。我在他面前嘀咕一句:“不行,我得纠正一下。”然后朝邻桌迈开一步,说:“那啥,我刚才…”错字还没有说出来,就被他硬拉了回来,他做了一个拜托的手势,嘴里嘀咕着:“你还真做得出来,喊都喊了还能收得回来吗?我真服了你了,这你都能纠错?” 陈忆说:“你俩干什么呢?坐下喝酒!坐下喝酒!”我坐了下来,扫视一下眼前的人,陈忆、小黄、小丁都还正常,但孙思似乎不正常了他脸色微红,神情有些沮丧,眼睛没有看我,也没有看赵若怀,而是看着他面前的酒杯,他已经在自斟自饮了。我瞬间心凉如水:天!刚好就是孙思吗?刚才匆匆跑下楼梯那人!这下怎么办?自己以后将怎样在这三人之间维持安定团结的哥们局面。不错!一定就是孙思了,孙思就是孙思,他不但不会撒谎,连藏谎的本领都一点没有。这人说起来是大侠,但在男女关系上,他就是一张白纸,我问过赵若怀,他说先前学校那些老教师曾经很卖力地为孙思介绍媳妇,可每次都是交往三五天后,孙思就坚决地毫不犹豫地把人家给回绝了,后来就没人敢给他介绍了。孙思从未认真谈过恋爱,他怕接触女孩子,他不知道怎样和女孩子交往。孙思之纯洁,有时真让我叹为观止,他比赵若怀年长,岁数也应该不小了。是什么样的环境孕育了他的单纯?我给自己斟上一杯,对孙思说:“来,辛苦了,我敬你一杯!”就主动去碰了碰他的酒杯,他没有抬眼看我,端着酒杯一饮而尽。 我思考着今天晚上要怎样才能摆脱困境,回到从前。孙思端着酒杯到邻桌敬酒去了,不愧是哥们,他和赵若怀家的亲戚都已经很熟的样子了。陈忆问:孙思今儿怎么啦?没有人回答。我看看赵若怀,他也心事重重的样子,想来已经明白了怎么回事。这事情本来简单,我只需郑重申明:我是孙立夫媳妇,这二人就还是兄弟。问题是发生了刚才的一幕,那又如何解释,孙思怎么看我?而且最最恼火的是:刚才那事情连解释的格都没有,当时和赵若怀只有眼神的交流,孙思不可能同时看见我俩的眼神,就算看见了,他也不会懂。还有赵若怀对我耳语的话,他也是没法听到的,他看见的就是赵若怀紧紧抱着我,而我一点反抗的意思都没有,这还怎么说?现在去说我是孙立夫媳妇,和赵若怀没有关系,那不是自己打自己耳光吗?于是吃饭变成了两桌之间互相敬酒,我也到邻桌敬了酒,赵家亲戚的神情口气,他们已认定我是赵若怀媳妇了。我只有苦笑的份,不能解释,这种解释除了越描越黑外,无任何功效,还有那个赵妈妈,她慈祥的样子让我简直没有扫她兴的勇气。 大人们吃完散了,但我们这桌甚为寥落。陈忆可能也察觉到点什么,他试图说了几次笑话,但没有收到什么效果。小黄一个劲地喊没意思,小丁就更没意思了,她是来相亲的,可从头到尾孙思连看都没正眼看她一下,我都替她感到没意思。今儿如果不欢而散了那明天该怎样收场?想到这点,我问赵妈妈说:“我们这桌人还没喝好,估计还得继续,今儿可能玩得晚点,会不会影响到您休息?”赵妈妈说:“没事,你们想玩到什么时候玩到什么时候,只是别喝醉了就行!” 我提议换个地方。于是我们重新来到银杏树下,远处是黑黦黦的山,周围是静谧的山村静谧的夜晚,包围着我们的是大自然的天籁之音。赵若怀起用了他家的停电宝,放在银杏树下的石桌上,这样,在座每人的脸上都有了点迷离柔和的光亮。一切都那么朦胧,朦胧得恰到好处。这深秋时节山村的清新和凉意,混合着银杏果淡淡的古香,是那样地沁人心脾!赵若怀在我的脚周围燃放上一堆熏蚊的草药。我心中煞时一股暖流,感叹面前的这个夸夸其谈的男孩有时竟是如此地细腻!一阵秋风吹来,不由得打了几个寒颤。小黄小丁连忙喊冷。赵若怀于是说:“那就还是进屋,去我的房间吧!” 第四十六章载入个人史册的夜晚 于是一行人把杯盘往二楼东头赵若怀的房间里搬,房门开启处,迎面而来一阵淡雅的古香,沁人心脾。我抬头一看,整个房间可谓一丝不苟。进门右边靠墙处是两个大大的书架,书整齐分类地排着。书架前面是一架古琴,古琴上一本大大的曲谱,墙上挂着吉它。进门的左边是衣柜,上层堆放着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下层挂着大衣之类。中间靠近窗户的地方是一个书桌,上面放着箫。床是紧挨着窗户的,床上整洁一片,被子之类也都一丝不苟地叠着。在衣柜、书架、窗户等地方都挂着一些不知名的香草。那淡淡的香味显然是这些香草和书香的混合。我调侃说:“这里住着一位真正的雅士、隐士、香草美人。赵若怀之雅,实在不亚于柳下惠呀!”然后就径自坐到那古琴上,拨弄琴弦,自我陶醉地演奏了一曲《高山流水》。在这静谧的山间小屋,琴声听起来格外悠扬。曲终回到现实时,发现现场的人,除小黄外,都痴迷地望着我。陈忆率先说话:“心仪,你怎么什么都会呀!你还有什么不会的没有?”我淡淡一笑说:“这就怪了,许你们会,不许我会吗?我可听说了,你们仨,可都是音乐才子。这古琴,我从七八岁上就开始玩了,我爸老傅同志,从小教习我四种本领:琴、棋、书、画。好了!好了!喝酒喝酒!不能喝的找我帮忙,今儿务必整高兴了大家才能散。”赵若怀到楼下去搬来那录音机,放上磁带,大家一边喝酒,一边听音乐。 我提问说:“赵若怀,你是怎么走上音乐之路的?” 赵若怀学着我的口吻说:“我爸从小教习我四种本领:琴、棋、书、画。”又说:“夸张了,书法是我自己上学后练的,但琴和棋是他教的没错。我对音乐的爱好是我爸培养的,他那养父赵老头是文工团的,会很多乐器,他算是耳濡目染,加上骨子里自己也喜欢音乐,很小的时候,他就教会我古琴、箫、吉它,大学四年,我在学校找老师学习了其他一些乐器,当然,在经济上,也是得益于他的支持,还有我妹的支持。” 我说:“来,为赵若怀的爸爸干杯,一个很不错的很有见识的爸爸!这就难怪,先前我一直纳闷:怎么寒烟山庄会长出这样一个人来!”赵若怀感动地看了看我。 陈忆说:“心仪,你还不知道吧?当年赵若怀在咱们师大的时候,那可是叱诧风云,著名的情歌王子!女同学追得他成天东躲西藏……” 我给自己和赵若怀斟满了酒,说:“来,同是天涯沦落人,干杯!”赵若怀痴痴地看我一眼,然后一饮而尽,这时录音机里传出音乐:《潇洒地走》,我立时来了精神,说:“不行!我先唱完这歌,咱们再继续喝!大家一起来吧!”然后我就敲着筷子,跟着录音机,自顾自地唱了起来。 旁边的人都跟着唱了起来,赵若怀那歌,唱得是真好啊!听着听着我就陶醉了,我放弃了自己的歌唱,开始在旁边的空地上跳起舞来。一曲终了,演唱者都意犹未尽。陈忆说再来一个。于是大家又一起演绎了一曲《成长的岁月》。这一曲唱完,大家都开心了不少。小丁说:“心仪,我太祟拜你了,你唱得太好了!还有你这表情,这舞蹈,唉!我也不知道怎么形容。”我说:“过奖了过奖了!大家都不错,关键是大家开心就好!”我看看孙思,他和赵若怀一样,都傻傻地望着我,眼睛都直了。赵若怀问我:“能讲讲你的故事吗?你是怎么沦落到桑榆来的。“我说:“人生是这样的,有时一不小心就会去一些料想不到的地方。你自己呢?那么多女同学追着你转,你干嘛要拘泥局限于一个女同学,要为了她冲冠一怒,你要不打那架,以你各方面的才能,也不至于沦落到桑榆的!” 他说:“你怎么知道我是为女同学打架?”我玩皮地说:“那还有假,你这种人,打架通常都是为女同学。”陈忆说:“对了!对了!心仪,赵若怀这人,别的缺点没有,就 第四十七章寒烟之盟 这样目光幽幽地边讲边喝,那调侃的玩世不恭的神情加上夸张的自嘲的语气,有点类似于用喜剧手法表现悲剧,这样一来,几位表情就显得很困难,尤其陈忆,他本来很想笑的,可能又觉得这不是适合笑的事情,得配合我的情绪,所以就一直就那么中间状态地模棱两可地,那滑稽的哭笑不得的样子逗乐了我,让我都有些忍俊不禁。我于是说:“陈忆,你想笑就笑!恕你无罪,没那么惨!”我就这样讲了又喝,喝了再讲,也不知喝到多少杯上。赵若怀终于受不了,他出面捂住我的酒杯。孙思也说:“心仪,别再喝了!”然后冷冷地问:“那人是哪里的?”我说:“哪人?”他回答说:“就那使了手脚让你到桑榆那人,你告诉我!”他说着说着不自觉就捏紧了拳头。 我心头一热,真难为他这义气。但表面上不动声色地淡淡地说:“唉!民不与官斗,这种事情,又上不得台面,不要说没过硬的证据,就算有,法律上也没这条啊!阴了就阴了,人家也正是吃准了这一点,才这样肆无忌惮……”孙思打断我的话说:“我告他干什么,他来阴的,我也来阴的,意思意思,教训他一下。”我感动地说:“你能说出这话,我就觉得这桑榆没有白来,教训他,现在不是时候,咱斗不过人家。何况,我也不会让你卷入这样的是非。我现在想说的是,咱四人,比谁差了?我们为什么得呆在桑榆?这归根结底,是因为咱们出身寒门,没有后台,没有靠山。就因为误了一次周前会,老陈在会上点名批评我,我并不气他的批评,也不气他算作旷工扣钱,而是他说的那些话,什么‘既然都分到这里来了,就不是什么名门望族嘛!那还娇气个啥!’这句话一出,我和老陈之间的梁子算是结下了。我也知道,既然来了,要调回去,难如登天。我拿到分配结果后,阿满曾对我说,让我不忙于报到,先到教育局去闹闹。我还真去了,那里闹的人真不少,不过不让进门,都是在门口闹,都是为了调动,惨啊!好多人都已经奔走了近十年,年年送礼,年年托人,可就是不成。闹着闹着就有一人口吐白沫,昏死了过去。我就这样没张嘴没进门就悄悄离开了……”说到这里,我停顿了一下,看看时间,然后说:“小黄、小丁,今天走了这么多路,你们也累了,反正洗澡得排队,你俩就先去洗吧,洗了早点休息。”赵若怀嘱咐说:“灶上有热水,我妈准备好了的,不够水瓶里有。灯在门背后。”嘱咐完毕回过头问我说: “孙立夫是怎么留在城里的?” “乔县长儿子乔若虚是他的同学加好朋友,立夫是因了这层关系留在了城里。” “那为什么不两人一起?”陈忆问。 “哪有那么容易,人家凭啥帮你?当时我们想到这一层,根本没好意思告诉乔若虚我来了云岫的事。立夫自己的分配乔若虚是早就拍了胸脯的。结果分配下来,立夫和我都没能留城,我们当时就傻眼了,立夫告诉了乔若虚,乔若虚就去找他老爸质问。你们道怎么的,乔县长说他忘了有这回事了,然后训斥乔若虚说:你急什么嘛?乔县长这才在乔若虚的监督下给教育局打了个招呼。立夫送我到桑榆来报到后,回去分配就改了,改在了县二中。这就是权力的作用,打一个招呼就成。” “孙立夫他爸是干什么的,他就不能帮点忙吗?”孙思问。 “你问到这人就有得说了,我在他家呆了二月,他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他这辈子最怕的就是摊起手手儿求人!他自己不帮也就算了,还讽刺我们找人家帮忙。这人,整个一封建家长!我和立夫在他家里,大气都不敢出。当然,除了态度问题外,这人也确实没什么能耐,确实也帮不上什么忙。立夫估计也是实在无法可想,这才上了那女人的当。” “孙立夫他妈呢?他妈也不管。”赵若怀问。 “我这未来的婆婆就是一正宗封建式的婆婆。对丈夫,百依百顺,对儿媳,百般挑剔,她是致力于把她由媳妇熬成婆的艰难报复在我身上。她认为现在的媳妇太容易了,所以她想复古。当然,她也不是对任何人都想复古,主要是她不喜欢我,对我不满意。她满意的儿媳正是那把我发配到桑榆来的人。那女人在立夫家,有很深的群众基础,和立夫他妹好得不行。不瞒你们,我现在最大的希望就是在云岫能有另一处可以落脚的地方。我婆婆每次开门那表情,太意味深长了!我有时真觉得我对不起她,那种很不想开门但还得看在立夫面上违心开门的表情,让我常常不寒而栗。现在为了我的调动,立夫准备去乔县长家做长工。一周三天地去,陪着县长太太打打牌,给他家做做清洁,搬点东西,逢年过节,生日啥的,都得去送礼,就咱们现在那点工资,一年下来,就送乔家那点礼就差不多了,而且这样的日子不知何时是个头。在乔若虚家等着调动的人,一大串。人家多少还沾点亲戚。我有时候想:如果立夫跟了那女人,首先是他自己解脱了,不用帮我调动了;然后他爸说不定还能跟着沾点光,被那女人的父亲提拔那么一小下下;再然后就是经济基础,这么一换人,连经济基础都发生了根本改变。我还真有了让贤的打算了。可是我分析了那女人,除了有个好父亲,有点钱外,其他方面实在都太谦虚了!那长相,说个一般都勉强。还有就是,那叫一个俗!而且不可耐。如此俗不可耐的女人,跟她一起生活,生有何趣?纵然有一坐金山在旁,那也是食不甘味,夜不能寐。后来我又想,这人要是脾气好,贤惠点也成,立夫暂时地跟了她,至于感情,将来可以到外面发展,反正眼下这社会,只要有钱,再加上立夫那长相,何愁没有漂亮女人来投?那样立夫也能过上幸福的生活。可是不行啊!偏偏那女人又骄横跋扈。立夫跟了我,说不定将来还能有机会走个神有点插曲什么的。可是跟了那女人,那是绝对没有那空间的!老谋深算心狠手辣加上有那么一个父亲,牢牢地生生地被控制在她的魔爪之下,立夫哪里还能有操作的空间。家有恶妻,娶妾无望呀!所以呀!我不能忍受让立夫去过这样的生活。” 赵陈孙三人饶有兴趣地听着,听着听着脸上就有了匪夷所思的表情,再后来就都忍不住笑。待我讲完,赵若怀率先嗟叹说:“苍天呀!我面前坐着的这算是个什么女人?怎么的,你家孙立夫还能有机会走神?允许有插曲?这是哪一国的政策,怎么这么宽松?”陈忆连忙附和说:“就是!就是!” “这是改革开放的必然,思想解放的必然,也是经济浪潮下人性的必然,不以女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大家拭目以待吧!” “这是谁的预测?如此地振奋人心!”赵若怀感慨说。 “我们中文系一位老师。” “有机会见到孙立夫,我把你刚才的话送给孙立夫共勉,让你死于自己言不由衷的观点之下。”赵若怀幸灾乐祸地说。 “孙立夫那里,你就甭操心了!类似的观点我经常向他宣扬。我经常劝诫他:在我和他的关系上,完全不必拘泥,不要因为我沦落桑榆,就觉得对不起我。任何时候,只要看上了另外的人,想要换人的话,尽可如实相告。我一定会在收到通知的第一时间自动辞职。感情不是靠避讳、靠引导、靠观点、靠阴谋来维系的,那种微妙的事情岂是强求得来的?我从来不怕被谁抛弃。” “这天底下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女人?这样稀少罕见的品种居然被我赵若怀碰到了,赵若怀你何德何能呀?赵若怀你又何其无辜呀?苍天啊!你既然生了赵若怀,又何必再生个孙立夫呀!”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用眼神制止赵若怀,唯恐引起孙思新的误会。然后接着说:“既然不得不呆在桑榆,我们能不能换个呆法,这才是我今晚想说的正题。咱哥们相识一场,给大家谋点小小的富贵吧!”几人睁大眼睛看我,做出愿闻其详的样子。 我斟了一杯酒,然后给他们仨也都满上,然后说:“咱先干了这杯,我再说下文,若有不当,你们尽可质疑,千万别勉强。”然后我问赵若怀:“赵若怀,咱们能勉强算读书人吗?”赵回答:“算!算!还不是勉强地算!”我继续:“读书人的任务是什么?”赵若怀背书式回答:“以天下苍生为己任,为了国家民族抛头胪洒热血……”我说:“不错,算你没有忘本!现太平盛世,抛头胪洒热血你就免了吧!咱现在处于穷而且困的阶段,天下苍生咱是没那能力顾及了,咱就以桑榆人民为己任吧!”赵若怀语调夸张地玩皮地问:“桑榆人民需要我们?”“需要,那是相当地需要呀!”我回答,一脸深沉的天将降大任的表情:“桑榆中学,全校师生员工一千多号人,还有方圆数里之内社员,没有地方购物,学生拿着钱买不到东西吃。惨啊!日常用品得步行三公里到镇上去买,误了蒸饭,就只能饿一顿,放大周回家才能过上有菜吃的日子。更有甚者,桑榆很多很多的土特产,在山民的手里,卖不出去,换不成钱。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商机呀!” 第四十八章生意 赵若怀看着我,不以为然地说:“瞧你那兴致勃勃的样儿,哪有什么商机?那些学生精穷……” “谁告诉你那些学生精穷啦?” “那不是精穷还是咋的,就我班那谁谁谁,长期打赤脚上学;那谁谁谁冬天就一条裤子;那谁谁谁,家里一床垫絮都买不起,长期用枯草垫床;那谁谁谁……” 赵若怀见我一个一个地掰手指,就停了下来。我说:“继续!继续!我看你还能数出几个来。对了,下周我回到学校后,你通知那谁到我寝室拿裤子,那谁到我寝室拿鞋子,那谁到我寝室拿垫絮。” “不会吧!心仪,他这样说说你就要一对一进行帮助啦?这样下去那还了得,学校这样的情况可并不少见啦!”孙思在一旁插话说。 “能力就那么大,没听到的只好算了,能帮就帮呗!继续正题。诚然,穷学生是会有的,没有穷学生怎么体现我桑榆特色呢?但穷得如此彻底的学生,总比例不会超过10%。我在我班统计了一下,60%的学生抱怨学校拿着钱买不到东西。学校小陈那小卖部我去看过了,惨不忍睹!要什么没什么?要多寒碜有多寒碜!试问?这怎能满足人民群众日益增长的物质需要?我也纳闷儿,如此商机,这些人不是傻子,怎么会看不到呢?可我刚才明白了,他们和你一样,都过高估计了学生的贫穷,过低估计了学生的购买力。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现在到沿海打工的农民越来越多,最近我暗访了一百名学生,有四十多人称家里有人外出打工。这个队伍还会逐渐壮大。你再想想你那表妹、表哥,还有你自己的妹妹,凭什么他们能挣回一套房子,别人就不可以为儿女、为弟妹挣点日常生活用度。” “我是怎么都没法把你和做生意联系在一起,做生意多庸俗的事情,你就不怕坏了自己的风格。而且还是如此卑微的小生意。纵然成功,又能赚得了几个钱?”赵若怀说。 我回答说:“我不这么认为。别忘了,中国商人的始祖可是陶朱公,陶朱公难道不够高雅吗?咱如若经商,自然也是做陶朱似的儒商。那你觉得范蠡是后来在齐地经商的时候幸福,还是在勾践朝堂之上幸福?孙思我暂时不知道,至少你我,我俩先天不具有在宦海中游历的潜质。来学校后的所见所闻,让我更加看清了这点。远的不说,就是孟君那样的行为模式,是你我能够效仿的吗?又是你我能够做到的吗?然而,在学校诸人的眼中,明显她那种行为模式更有市场。还记得庄周钓于濮水,对前来聘请他出山的楚王的使者说的那话吗?像你我这样受老庄影响甚笃的人,是宁愿选择在泥水中艰难前行的。至于你说到生意的小,咱出生寒门,寒门无处叩金门呀!没有本钱,又刚刚开始做生意,在这种情形下,自然只能从小做起,慢慢积累经验。” “那你到底打算干什么?商店还是饭馆?”赵若怀问。 “不是我,是我们,陈忆你如果愿意,你老婆又能不干预,那当然是最好的,咱四人合伙。先是饭馆,紧接着商店,第三种生意更重要收购桑榆所有出产干货,弄到城里换钱。桑榆之穷不同于别处之穷。桑榆之穷有一个特点,这些人家里穷在缺钱,但绝不缺物。家里那山药、灵芝、天麻、杜仲、厚朴、黄柏、鸡蛋、腊肉、山羊、板栗、核桃、各种豆类、竹笋,甚至于地里刨出的是不是古董尚且待定的乱七八糟的东西,五花八门。就因为交通不便,就因为地广人稀,就因为无商人出面收购,这些东西在他们手里,根本就换不成钱……” “我还是觉得有点乌托帮……”赵若怀说。 我打断说:“当然啦,做生意,肯定会有风险,是生意就不可能保证100%成功,能确保100%成功的那就不叫生意。我们只能是尽可能地把风险控制在我们可以承受的范围,所以就只能从小生意做起。其实,我觉得做这生意,赚钱是一个方面,但不能算是唯一的目的,有这生意混着,能让桑榆的岁月不那么难熬,客观上也解决了学生的实际困难。” “你不打算调回去啦?”孙思问。 “打算啊!不但我要调回去,你们也都得进城,但要想调进城去,就得花钱,而且不是小钱,咱就算为了这笔钱,也得奋斗。但我知道,调动绝不是短时间可以解决的事情,有时候我会这样想,这样求人送礼的长达几年,去追求一个调动,这样到底有意思没有?把工资的大部分拿去换成礼品,分批送给别人,送的时候还得顺带谄媚的笑容,迎接人家不屑一顾的表情,还得任劳任怨地长年累月地在人家家里做长工,让你干啥你干啥,而且,最最关键的是,这一工程动辄历时数年,连一棵定心丸都没有,要是n年后仍没有调成,又当如何,礼也退不回来了,你还能去啃人家一口?所以,我是想,我们走一步看一步,咱先挣点钱,要是调动可以追求的话,咱就调,要实在不是你我可以追求的,咱积累点经商的经验,积累点本钱,干脆拍拍屁股走人。出去也开个公司啥的,有什么了不起啊?干点什么不能活人呀!” 孙思拍拍桌子,激动地说:“爽快!好!心仪,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跟定你了,坚决听你的话!”我主动握握孙思的手,做个鬼脸,玩皮地说:“谢孙大侠支持,小女子没齿难忘。” “你准备投入多少?”赵若怀问。 “开始投入不需太多,走一步看一步,只投入两千元,我们四人每人出资五百元,万一我们真亏了,我是说万一,真亏了我也不能亏你们,你瞧我这人,连同我这智慧,两千元是要值的吧?我就算把自己卖了,我也一定把你们的亏空补上,怎么样?这样你们可以放心了吧!” “好,咱们就一言为定!”赵若怀举手和我击击掌,然后嬉皮笑脸地接着说:“将来要真亏了,我也不要你补我什么亏空了,你不是要卖身还债吗?咱就简化一下程序,就直接把你抵给我就行,如何?” “想得倒美!你也不怕太便宜,放心吧!没那种可能,我们是不会亏的!”我调侃说。 现在只剩下陈忆了,我转向他,至诚地说:“陈忆你呢?虽然我一直认为,你是我们这个集体不可缺少的一个成员,但考虑到你家小黄,所以,你自由选择,就算你不加入,咱哥们还是哥们。” 陈忆说:“我就是孙思那态度,一切行动听心仪妹妹指挥!至于小黄,咱们不告诉她就是。只是这本钱的事情,我倒有个法子,咱明天可以再去捡一天板栗,然后将捡来的这些东西弄到城里去卖,这样估计就能筹到一笔钱,开个小店没问题了,先开个小店,看看效果。” 我说:“这办法也不是不行,可这样一来,就等于本钱全是赵若怀出的了。还有,这样的话,寒烟人民会不会有意见?” 赵若怀说:“这哪能呢?反正在地里烂了也是烂了。不捡白不捡。” 我说:“行!只要你没意见,咱就试一试了。” 陈忆说:“心仪的提议不错,怕冒险就一点机会没有,咱就斗胆试一下,只是这生意,咱们得仔细谋划谋划,还有,我们走一步看一步,设个上限,要实在没法做,就果断刹车,把损失控制在可以承受的范围内,就当打牌输了。”陈忆说,这次没有嬉皮笑脸,而是一脸的严肃。 “好!哥们就是哥们,兄弟同心,其利断金。今生得遇你们三人,我得感谢我那可恶的情敌!”在三人的笑声中,我继续慷慨陈辞:“这里面很多事情,都涉及到赵若怀姨妈,所以,我先对此时或许已在睡梦中的无辜的赵姨妈说声多谢。房子得租用赵姨妈的房子,放心,租金绝对合理公正,商店还有饭馆,那都得打着赵姨妈的招牌,你们想想啊!老陈要是知道我们四人联合做生意,他不得想尽一切方法迫害剿灭我们呀?至于饭馆,那就更得靠赵姨妈,我是根据那天在她家吃那土豆片和腌箩卜干得出的结论。赵姨妈做菜不错。你们也知道,我不怎么纯粹,做不来菜,现在的情形,至少暂时我们又不可能去另外请人。” “行啊!大小姐,你是吃定我了,你不但吃定了我,连我姨妈你都盘算好了!”赵若怀阴阳怪气地说。 “没办法,谁让她挨学校那么近呢?谁让她有这么通情达理一侄儿,而且又对这侄儿百依百顺呢?凭那天在她家时她夫妇二人对你那毕恭毕敬的态度,我基本确定,赵若怀,你姨妈的思想工作你能够做通。” 第四十九章孙思之离奇身世 “我的天啊!你这个脑袋整天琢磨些什么呢?你多大年纪啊?”赵若怀匪夷所思地说。 “脑袋长着不就是琢磨事情的吗?红楼梦里薛宝钗贾探春之流,谁不是十五六岁就开始管家理事,人家那可是豪门,咱出身寒门的人,自然得更早地琢磨事情。先说好了,这做生意可不比从前,首先第一条,这脸皮的厚度得达标,生意场上,需要的是没心没肺的二皮脸。说实话,这一条说着容易,做起来可就难了,我自己能不能做到都很难说,但我一定努力。你们呢,都表个态!” “这个你放心,咱爸妈在县城是卖早点的,我从小给他们擦桌子,吆喝。我这脸皮的厚度早就达标了,咱小黄经常说的一句话就是:看你那脸皮哟!”陈忆率先表态。 赵若怀轻松地说:“陈忆确实没问题,他向来不要脸惯了!”我和孙思都笑起来。我说:“赵若怀,我最担心的就是你,咱这学中文的,多多少少都沾上了点清高的毛病,你能拉下脸来吗?”赵若怀毕恭毕敬地说:“放心!只要你一声号召,赵若怀誓与城墙比皮厚!” 陈忆回敬道:“心仪你多虑了,赵若怀是谁,依我看他那脸皮的厚度早就超过城墙了!在伙食团那餐桌上,赵若怀嫌伙食团工人说的话太俗,为了压倒他们,他天天扯着喉咙在那里自顾自地演讲什么黑格尔费尔巴哈,大家喊他疯子他都不当回事。” 我感动地说:“失敬!失敬!真是小看你们了,原来二位天生就是二皮脸。孙思呢?” 孙思说:“我怕什么呀?除了学校几个人,我一个人也不认识,怕谁笑话呀?” 我接口道:“还有家人亲戚朋友呢?万一咱在大街上叫卖时,碰上了亲戚,还是怪难为情的!不瞒你们说,我都有点怕。” “我是孤儿,没有家人,也不存在什么亲戚,朋友就你们几个。”孙思不经意地说着。 于是,在那棵银杏树下,我得知了孙思离奇的身世。孙思不知道自己父母是谁,不知道自己的生日是哪天,因而也不知道自己具体多大年纪。在孙思有限的断续的记忆中,我们获取到以下信息:那是一九六七年的秋天,云岫城某狭长的巷子里,孙思父亲带着大约四五岁的孙思在朋友家玩川牌,小小孙思趁父亲不注意溜出了房间,来到了房前的巷子里,一位叔叔笑容可掬地答应带他去看大船,并以糖果相赠,孙思答应让叔叔抱着。上了贼船的孙思沉沉睡去,醒过来时周围陌生一片。人贩带着大叫大嚷的孙思到了一户人家,据孙思回忆,那家人对人贩是笑脸相迎。孙思仔细倾听他们的谈话,记住了一个事实,那就是自己是来自一个叫云岫的地方。二日过后,在这户人家的男人的带领下,人贩带着孙思来到了另一户山里人家。孙思在这里见到了后来的养父,也就是在人贩和养父母商量价钱的那一刻,年幼的孙思终于明白了点什么,在银钱交接完毕,交接小孩的关键时刻,孙思突然发难,狠狠地咬住了人贩的左手手臂,那一口孙思用尽了平生力气,咬得相当务实。人贩怒不可遏,狠狠抽打孙思。养父母出面交涉,理由很简单:打坏了的小孩他们不要,让人贩退钱,人贩只好恨恨咬牙而去。 孙思慢慢从养母那里知道:这是一九六七年的秋天,此山叫做少室山,离此地不远的茂密丛林中,有一寺庙名叫少林寺。少林寺里面有和尚,和尚很厉害,有功夫。养父母自己没有生育,对孙思还算够意思,虽然打骂是家常便饭,但毕竟送孙思进了村子里的学堂。在学堂里,孙思认识了一位体育老师,这老师曾是少林僧人。开始于一九六六年的那场史无前例的革命,使得本就处境艰难的少林寺再次遭到破坏,少林僧人生计难为,为了生存,不得已还俗,做起了小学体育老师。这老师见孙思资质不错,遂教孙思习武。孙思遂改称老师为师父。在那食不裹腹的年月,村民家的小孩习武的意愿难免有些受损,但孙思例外,从小在养父母的打骂中成长起来的孙思,最大的特点就是不怕吃苦,这一点甚合老师的意。老师偶尔也带着孙思重返少林寺里面去,去干什么呢?切磋武艺。因为那里仍有十来名在坚守阵地的僧人,这些人虽然度日艰难,但仍然没能忘了习武的本分,在艰难的生存形式下,他们津津乐道的仍是习武,他们唯一的乐趣就是将自己生平所学所悟,传授给愿意习武的孙思。 十岁那年,养父生病去世,养母张罗着改嫁。在那贫困的年月,多一张嘴可不是什么等闲之事,买一送一的情形是男人们所不愿接受的。面对一个并非亲生儿子的绊脚石,养母的态度很明确,连犹豫的意思都没有,就把孙思给抛弃了! 师父收留了孙思,孙思一边种田一边和师父习武,师徒二人经常在少林寺出入。那时的少林寺,门前冷落,游人稀少,但稀少不等于全无。偶尔还是会有前来参观的人。 一九七八年的一天,孙思在寺里伺候香烛的时候,无意识地听到了一对前来寺院的老年夫妇的谈话,他们在对话中提到了云岫。孙思上前便问:可是长江边上可以坐船的云岫么?老婆婆一脸慈祥地做了肯定回答。孙思再问:可是城对面有一座庙的那个云岫?老婆婆惊诧:你怎么知道?于是孙思知道了,这对夫妇正是从爸爸妈妈的地方来的。他决定跟踪他们。 孙思提前埋伏在下山的必经之路,一直尾随着他们,途经一处集市,老头老太在人丛中看闹热之时,小偷用两手指夹走了老太太衣袋里的小小布袋,这一切被孙思看得仔细,孙思追上去,随小偷左弯右拐了一阵子,总算追上了小偷。此时的孙思,习武已近十年,那小偷虽然也小有功夫,但哪是孙思对手,除了乖乖交出布袋外,哪里还有什么别的选择。等孙思拿着追回的钱袋找回到原来的地方时,老头老太早已不知所踪。那袋里银钱不多,但孙思经过打听,做盘缠回到云岫是没有问题的。另有一大一小两个本子,孙思从较大的本里知道了老太太是云岫桑榆小学老师。至于那较小的本,虽然上面写着中国人民银行的字样,翻开后还能看见几个汉字,几个数字,但孙思实在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当晚孙思回到了师父那里,给师父讲明了自己的身世,师父告诉孙思说那小小的本叫做存折,里面那几个汉字是老太太的名字,那数字代表的是钱的数量。但师父不准孙思立即回云岫去,说将来的某一天,等他有空的时候,等他们足够有钱的时候,他会带着孙思一起回云岫。师父就在这一年患了病,临终的时候,让孙思自己回云岫找亲生父母。 孙思找出了那套他珍藏多年的衣服,那套他离开云岫时穿着的蓝底白花的薄薄的毛衣毛裤。人贩离开养父家后,孙思本能地觉得,那套衣服对他太重要了!于是,他珍藏了那套衣服。 一九七九年的春天,孙思踏上了归途。他终于回到了阔别十二年的故乡,可是他记不住自己的家,记不住自己父母的姓名,他只知道自己叫做孙思,他记得小时候别人问他:你是谁,你叫什么名字,他就趾高气扬地回答:我叫孙思,孙悟空的孙。他知道妈妈会缝衣服,孙思在旁边睡觉,妈妈双脚踩在缝纫机上,缝纫机嘀嘀哒哒地响个不停。还有一点他记得很清楚,从家里的窗户上可以看到长江,长江上有大大小小的轮船。然后是江的对岸是个庙子。不错,这一点没有变,长江依旧,庙宇依旧,足以说明这就是自己的家乡了,但爸爸妈妈在哪里呢?孙思在云岫的街道上走来走去,看到裁缝铺他就上前去问:你们家丢孩子没有?这样的结果是,客气点的打发他赶快走,不客气的还得加句:神经病!你们家才丢孩子呢! 孙思露宿街头,每天只吃两个馒头,但纵然如此,他带的那点少得可怜的钱,在除去路费后,还是很快消耗殆尽。孙思放弃了,几经打听后,他坐船到了葫芦湾,然后沿着我所走过的那条艰难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山道,到了位于山垭口上的桑榆中学,然后在中学老师的指引下去到了位于桑榆镇上的桑榆小学。 原本就体弱的老太太,在旅途劳顿又丧失平生积蓄的打击下,一病不起,孙思赶到时,已经气息奄奄。那可是老两口平生省吃俭用辛辛苦苦地积攒下来的唯一的一点积蓄啊!孙思拿出那个存折。失而复得的存折让老太太缓过一口气来。老两口膝下无儿无女,仅有的儿子在十三年前的武斗中斗没了。老太太危在旦夕,为了老头后半身能有个依靠,也为了老太太能走得放心,孙思成了他们的养子,生平第二次有了养父养母。老太太数月后就辞世了。在老头儿的帮助下,孙思成了桑榆中学的高中学生。一九八二年,孙思接了养父的班,成了桑榆小学一名工人。不久,老头儿也追随老太太而去,孙思再次成了孤儿。在桑榆小学,孙思的武学本领开始显现出来,韩磊等人也就是在那时就开始跟着孙思习武了。孙思也就是在那时开始有了自己的徒弟。就因了这一身的武艺,孙思很快由工人变成了小学体育老师,两年后又调到中学当了体育老师。 第五十章清晨寒烟 一九八七年八月,年仅二十岁的赵若怀分到了桑榆中学,两人很快亲如兄弟。赵若怀开始跟着孙思习武,与此同时,赵若怀开始教孙思学文化。在赵若怀那里,孙思开始了解文学、历史、哲学、音乐。也就是说,赵若怀将一个纯粹只知舞棍弄拳的一介武夫,变成了现在的孙思。除此之外,孙思从赵若怀那里,还学会了吉它、贝斯、箫等乐器。后来两人干脆合力在学校组建了乐队。利用平时积攒的钱和寒暑假外出打工挣的钱购买了乐器。学校乐队那些乐器,全是这二人私人花钱买的。自从认识赵若怀后,孙思的春节就在赵若怀家度过了。这就是孙思为什么对赵若怀之母毕恭毕敬以及赵若怀家亲戚孙思都能精熟的原由了。 孙思是首次这样系统地讲解他的故事,赵若怀做了他三年的兄弟,也仅仅是知道他是个孤儿,如此而已。所以当这个故事终于在孙思断断续续的叙述中讲完时,现场沉默一片。我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认识孙思以来的点点滴滴,这时都得到了融会贯通。篮球场上我给他敷药时,他眼眶都红了,这是个严重缺乏母爱的男孩(截至目前,他的心理也就是一大男孩的范畴,他头脑中基本没有女人的观念)。也是个严重缺乏亲情的男孩。根据推测,如今的孙思,再怎么也应该是二十七八的年纪,他从未谈过传说中的恋爱,他不知道如何和女人交往。而据我的推断,他应该是一方面渴望和女人打交道,一方面潜意识里害怕女人。直到碰上了我,我的独特在于:我是以哥们的方式和他们打交道。这就打消了他的顾虑,让原本尴尬的复杂的男女交往场面变得随便、随和。 沉默终究是要打破的,我拉着孙思的手,把赵若怀和陈忆的手心一一放到那上面去,然后,我从外面紧紧握住了这三人的手。至诚地说:“孙大侠受苦了!我发誓:有生之年一定帮你找到你的亲人。从今往后,我们仨就是你的亲人,我们的家就是你的家。” 赵若怀说:“其实这也不难,到电视台,一九六七年的秋天,云岫城丢失的名叫孙思的孩子应该也不会太多吧!在电视台多播一段时间,总会有亲戚朋友看到,然后你的亲生父母就出来了。” 陈忆说:“理论上是可行的,可电视台不会白白帮我们播吧?而且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那价格……” 我说:“这方法有弊端。那个人贩,他是谁呢?他现在怎样?如果他现在生活在这个城市,如果他竟然成了官员,这种情形也不是没有可能,再如果他压根堕落成了一个不要脸不要命的下三滥,咱这样一上电台,就打草惊蛇了。我怕他对孙思不利。就算我们不说出孙思现在的位置,在电视台使用另外的联系人,但这人明显是认识孙思父母的!他要是因为害怕孙思父母知道真相而狗急跳墙,不就弄巧成拙了吗?” 孙思想了想说:“我是不怕他的,我巴不得他送上门来,可是父母那里……算了!还是别这样!” 我问:“那个人贩,有什么特征没有,如果现在在人群中看见他,你能认出吗?” 孙思咬咬牙,很肯定地说:“一定能认出他来!这人右脸挨耳的地方有一很大的黑痣。很显眼,痣上还有毛,另外,我咬他手臂上那一口,是一定会留下印记的,而且他那说话的声音,我一辈子都记得。” “可怜的小孙思呀!你咋就那么爱看船船爱吃糖糖呢?根据你的描述,这人的形像得有多狰狞呀!想想都恶心,这种人的糖你居然都愿吃?”我感慨地说。赵若怀用手指指我,警告说:“你呀你!这什么时候,严肃!严肃!” 陈忆说:“可能孙思从小就胆大,天不怕地不怕的!” 凌晨五点半,我被物体落地的砰砰声惊醒,才发现周围的世界,已被此起彼伏的鸡鸣声笼罩,远远近近的鸡鸣连成一片,在这山坳中间的村庄里,汇成震天阶的声响。看样子村子里的鸡已经起床有一段时间了,若不是昨天太累,睡得太沉,自己恐怕早就被鸡叫弄醒了。这种情形下想要再行入睡,显然已经不可能了。两脚一落在地上,全身酸痛得那叫厉害!天边刚刚有了鱼肚白,朦胧的远山在晨曦的映照下,透出神秘与安详。家家户户都有了星星点点的灯光。小腿的酸痛在下楼时得到充分体现,我只好侧着身子,一步一挪地下得楼来。 赵若怀的母亲陈春梅同志,已开始在厨房里忙活了,见我下楼,忙劝我回去再睡睡,说昨天走了山路辛苦了。我回答说睡不着了,然后微笑着表示歉意,说:“阿姨,这次可真麻烦你了!害你这么早起床。”赵妈妈回答说:“平常也是这么早起床的。我们乡巴坨不比城里,天亮了还睡在床上别人会笑话的!”我问:“这么早起来干什么?”她的回答是:“又要煮猪吃的,又要煮人吃的,鸡得从鸡圈里放出来喂食,赶到坡上,山羊得赶到有草的地方,鸭子得赶到池塘里去。”我感叹说:“阿姨,你一个人,做这么多事,太辛苦了!昨晚我见了动物回家进圈那场面,这样一早一晚一进一出,就够你累了!还得做农活。赵羽和叔叔都在深圳挣钱,赵若怀有工作,你不必这么辛苦的!”赵妈妈说:“若怀他爸刚去深圳不久,这都是他在家时节都喂养起了的!明年就养不了这么多了。”然后赵妈妈开始和我谈赵若怀,她很慎重地将赵若怀托付给了我,她说:“心仪呀,我们家可全靠你了!你不知道,那段时间若怀死活不要那工作了,非要去下海。就是你来了,才留住了他,他不再提下海的事。这么多年了,我这当妈的从没见他这么开心过。心仪,我代表我们全家谢谢你了!我们大人的意思呢,无论如何要保住这个工作,我们供他上大学不容易,那可是正儿八经地硬考出来的工作,城里人,城市户口,大学生,多了不起呀!我们村这么多年就出了若怀一个大学生,谁不羡慕呀?我们大人脸上有光呀!工资不高没什么,钱的问题,你们俩不用操心,有赵羽在挣,他爸在挣,只要你俩放心工作就成。”我先是听着很温馨,听到后来更温馨,但是不对呀!什么叫做钱的问题你俩不用操心,我操得着那心吗?什么叫做只要你俩放心工作就成。怎么搞的我和赵若怀在她口中就成了你俩了,完了完了!这个赵妈妈真的以为我是她家未来媳妇了。这个赵若怀!我得把孙立夫的事说出来,但张了几次口,都被赵妈妈那一脸的慈祥和高兴给生生挡了回去。几次欲言又止后,我只好抽身来到了坝子里。 天已微明,雾岚笼罩下的村子朦胧一片。呼吸着清新的润湿的空气,我来到那颗银杏树下坐定。想起这两三天来发生的事情。赵若怀、孙思,我该怎么办?赵若怀真能做到止步于哥们吗?他要是勇往直前怎么办,我真能拉下脸来伤害他?想着想着,一个人从后面来到我的身边,径直将双手放在我的双肩上。一定是大胆的赵若怀!他什么时候开始和我这么随便了?我不经意地闪开了身子,他就开始看我的脚,然后说还得再敷药一次,我拒绝了。他进屋取了药碗,煞有介事地在碗里一阵地调和,然后不容分说开始敷药,我说自己来,让他放下碗,他不听,然后我就怒了,大声责问了句你听到没有。他怔怔地看着我,然后放下碗,很受伤的样子。我心有不忍,喃喃地说:“你让我拿你怎么办呢?”他看着我,满目的无可奈何,说:“就是啊!你让我拿你怎么办呢?”我说:“赵若怀,这玩笑开大了,你怎么能让你妈她们误会,说我是你的什么……”说着说着脸红了,说不下去。他饶有兴趣地看着,幸灾乐祸的样子。我继续说:“你这是作茧自缚,知道吗?将来真相大白的那一天,我看你怎么跟你妈交待。” 孙思朝我们走了过来。我说:“怎么不多睡会儿?昨天都累着了吧?你们仨那肩膀,都被背筐压出血印了。”他满不在乎地耸耸肩,问:“你们呢!怎么这么早起?”我说:“赵若怀他们这地方的鸡呀!一定是被周扒皮施了手脚了,那么早就起来一阵乱叫。还叫得那么惨!这改革年代,鸡也得改革,人民都富裕了,不需要早起了,作为鸡,你得与时俱进嘛!还那么早打鸣干啥。这不是扰民吗?”赵若怀笑着说:“那行!有关咱这村子鸡改革的事情,就拜托给你了!”孙思看着我俩,笑笑说:“陈忆赖在床上不起来,说是腿肚酸痛,咱们今天怎么安排?” 第五十一章进城 赵若怀说:“银杏果今天就不去拾了,那家伙没多少人爱吃,没有核桃值钱,咱今天去摘核桃吧!” 我兴奋地说:“什么?核桃也可以随便摘吗?妈妈的!这寒烟山庄,怎么能这样啊?真要乐不思蜀了!” 赵若怀说:“核桃有啊!可是对于你来说,有等于没有,可望而不可及!好摘的能摘的地方,早就被人摘了。剩下的全在树顶上,树都长在悬崖峭壁上,咱要是没有孙思,那就完全只能望桃兴叹!” 我说:“那就算了吧!咱怎能为了一点核桃,让孙思去冒这个险。” 孙思说:“不存在!不就摘点核桃,那能有多难多险?”我还是坚持说不行,赵若怀说:“难和险那是对于你这种常人,对于我们,那就不叫难险。” 赵若怀挺孝顺的,干家务很积极,很能替母亲着想。在赵若怀的带领下,我们仨帮赵妈妈把那些鸡鸭羊赶到了该去的地方。赵若怀训斥起动物来一整套,那些动物也似乎能听懂他的训斥似的。他一边训斥,一边模仿着鸡鸭羊的叫声。我和孙思笑得不行,我调侃说:“你这气质完全就是一鸡妈妈的气质,一个能把鸡哄得团团转的人,哄人的本领也差不到哪儿去,以后注意点方向,把这哄骗的本领更多地用到人身上去!” 吃完早饭我们上路,临出发时我去看了看我们昨天的劳动成果,被赵若怀薄薄地摊在二楼阳台通风的地方。说是得进行什么发汗处理。我说:“原来这么麻烦,还以为采回就完事了呢?”他说:“板栗极易霉烂的,不光是发汗处理,还得进行熏蒸杀虫。放心吧!我妈知道该怎么做。”我难为情地说:“那不是太为难你妈了吗?她已经够忙的了!意思核桃采回来也要处理?”赵若怀说:“那是当然!”我感叹:“你们村子里这些人家,家家户户应该都有处理好了的现货,要不咱们出钱收吧!到城里把价钱探明了,只要有得赚,你就回来收。让你的村长舅舅陈春宝同志,帮忙宣传一下。你们村这核桃板栗花椒生意,咱们算是做定了!” 赵若怀说:“我们村原有两人在做这生意,今年这二人都出门打工去了,要收那就得尽快了,不然肯定就被别人抢先了。” 带着竹竿、水、背筐,今天我们走向了和昨天去板栗林完全相反的方向,这寒烟山庄可真是地广物博呀!出门的只有我们四人,小黄小丁喊脚痛,死活不跟来了。 这里的核桃树果然都生长在陡峭的斜坡上,垂直地面生长着,能够结果实的核桃树通常都有二三十米高,赵若怀说对了,一般人还真只有望桃兴叹的份。当然,有一个守株待兔的做法,直接在树下等,等它自己掉下来。不过这种方法显然效率太低,并不可取,不被广泛采用。地上倒是有零星散落的,不过由于满地的荆棘,加上悬崖峭壁,拾起来也并非易事,何况掉地下久了的,又有变质变坏了的风险。但尽管如此,任由树上这么多的核桃,村民们硬是能够抵挡住这种诱惑,这点让我有些难以释怀,这可是核桃也!我把这层意思表达了一下,赵若怀说:“不能抵挡诱惑又能怎的?大小姐,采核桃很危险的!你难道看不出?何况,家家户户的壮劳力都打工去了,这才没人采摘。” 赵若怀孙思那爬树的架势,让我再次叹为观止,果然没有他俩摘不下来的核桃。赵若怀孙思在树上俯瞰着我和陈忆,我在树下大声调侃说:“其他人我不知道,事实证明,你俩确实是由猴子进化而来的!”然后感慨地想:凭这二人的本领,加上那早就被我认可了的吃苦耐劳的精神,做点什么不行呢?真有必要死守那所谓的正式工作吗? 我们选择了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核桃树生长的斜坡外边有一个天然的沟壑,这样打落的核桃就自动掉到沟壑里,我和陈忆负责在沟壑里拣,或是力所能及地打落那零星的位置较低的核桃。刚开始的时候,新鲜加兴奋,感觉有用不完的力,一两个小时过后,感觉腰酸背痛,直不起腰。加上本就已经酸痛难耐的腿,这才体会到这白摘核桃原来也并非易事。再换位思考一下,就想到赵若怀孙思,该是怎样地辛苦!就提议这二人先下来歇歇。我们四人坐在树荫下喝水,沐浴着林间稀稀落落的太阳,感受着凉爽的秋风,目睹着金黄的果实混合着青皮,堆满了小小的山沟。于是,我体会到一种新的境界:带着满身的疲惫和酸痛,直面着自己劳动的成果,只有这样,才能切实体会到收获的喜悦。只有这样,收获的喜悦才会分外刻骨。有苦趣也有乐趣,痛并快乐着! 第三天上午十点的船,离开赵家时,赵妈妈陈春梅把油炸好的麻雀包好后递给了我,我问赵若怀麻雀是谁捕的,怎么捕的,他笑着回答说:“这你就别问了,就你眼前这孙大侠,要捕捕麻雀,简直就是信手拈来!小菜一碟!”我问:“那你呢?你有办法没有?”陈忆接口说:“当然有,孙思捕麻雀用手,赵若怀是用嘴,他能把天上飞着的麻雀哄下来!”赵若怀点头说:“是呀!我是说服教育,让麻雀直接碰死在我面前。”我笑笑说:“那我也行!我说笑话,让麻雀直接笑死在我面前!我很欣慰,我们又多一条活路了,将来就算生意亏了,有麻雀帮忙,三五天之内也饿不死我们了!那还担心个啥?放手大胆地做!”完全不经意的一句玩笑话,哪知一旁的孙思至诚地说:“心仪,你放心!永远不会有那样的时候,我不会让你挨饿的!”这样现场的气氛立即就尴尬了起来,连赵妈妈的神情都充满了别扭。 赵若怀的舅舅和小姨父帮我们送东西到江边,但赵妈妈好面子,怕人家看见我们是运了免费摘来的东西去卖,所以走的时候很是费了点心,选了一条相对隐避,碰到人的可能性相对较小的路。盛货物用的是麻袋,一共有六麻袋。一麻袋的单重应该在一百五十斤左右,其他几位男人一人一袋,孙思一人扛两袋,居然健步如飞,比我空手走路还快,我才知道这孙大侠,牛皮真不是吹的。 我们在江边等了有二十分钟,远远地看见船从对面开来。船就是个小机动船,与我第一次从云岫到桑榆中学时坐的那船差不多大小,私人的,船老板就住在长江对岸,这船就是专跑桑榆到县城。途中也要停靠葫芦湾的。远远近近来赶船的有三十人左右,轮船到了河中心时,赵若怀跑到江边的一个小小的烟摊,回来时手里多了几包烟,每人递了一包,放了两包到兜里了,然后打开了自己那包烟,给四人各递一支,自己叼了一根在嘴里,然后打燃打火机,一一递给其他四人,最后自己点上,一面吐着烟圈一面吩咐着什么。船缓缓靠岸,赵若怀吩咐我们暂时别动,自己径直走向船头上那个正拿着绳子往岸边的石墩上套船的艄公,远远地看见他和那艄公讨价还价,说着从兜里拿出那两包烟来,递给艄公,艄公先是摆摆手,做了个拒绝的手势,赵若怀满不在乎地笑着,把烟径直塞到了他兜里,那艄公迟疑了一下,举起了三个指头。赵若怀点点头,然后向孙思他们招了招手,孙思等会意,就扛着麻袋上了船。六麻袋货物买了三张货票,一共六元。小黄和小丁在葫芦湾就被陈忆哄下了船,让她们自己回供销社去。 到达县城时是中午一点,按照规定,所有这种规格的船统统是停靠沙湾码头。好在陈忆的家就在沙湾码头不远。我负责看管货物,三人负责搬运,决定先将货物搬到陈忆家,吃过中饭就分头推销。我们来到那条副食街上,然后分配下来,一人打探几个门面。最后敲定的成交单价为:核桃二元,板栗一元五毛,白果一元。我从那些老板的神情里面,悟出一个道理寒烟山庄出产的这些山货,那是品质卓异,相当受人欢迎的!尤其那核桃,又大又饱满,剥起来还非常容易。老板自己都在付清钱后,价格已不可能再有更改的情形之下,忍不住赞叹说:“这整条街都找不着这么好的核桃!”还嘱咐我们说:“只要是这样的核桃,这样的价格,有多少我们要多少!” 每样东西,赵若怀都留了二十斤左右。我以为他留给陈忆,哪知他说:“拿点回去,你婆婆那里,至少开门时给你个好脸色。” 结算下来一共是1189元。截至目前,我还不曾一次性看到过这么多的钱。这笔钱,赵若怀非要递给我,让我管着。我没答应,说:“这是你家乡弄来的东西,当然由你看管。我们就用这笔钱,再倒腾几回,开食店商店的钱就都有了!”赵若怀说:“那些事慢慢再说,现在说重要的,今天晚上,我们无论如何得庆祝一下,大家开心一下,所以,虽然进了城,你暂时不能回到孙立夫那里去。”我略一迟疑,他就说:“你看,不够哥们了吧!你以为我真是为了卖这什么山货吗?我主要也就是陪你回城,要是这个要求你都敢不答应的话,那我们仨就跟着你,去参见你的婆婆妈去了!”我说:“可是……立夫他……”赵若怀打断说:“你就知道孙立夫,他要是现在在这里,我就亲自开口跟他说,我就不相信孙立夫这点肚量没有。”陈忆和孙思也准备了一套说辞进行挽留,我只好答应了。于是把准备拿回去孝敬婆婆的核桃等物找地方寄存了。 第五十二章街头邂逅 走在街上,赵若怀贫嘴说:“妈妈的,一不小心就挣了这么多钱,装在口袋里怪沉的,我提议,今天晚上首先把零头除掉!先是找一家上档次的饭店,然后找个地方娱乐一下!”陈忆立即欢呼雀跃。赵若怀问我:“这城里你熟悉。饭店的事情,你介绍一下!”我回答说:“惭愧!我就知道两个地方,其中一个,勉强有点饭店的意思,不过吃的并不咋样。另外,就是知道一个砂锅店,立夫带我去吃过一次,店面环境异常恶劣,简直不忍逐睹,但如果不考虑视觉的因素,仅仅考虑味觉,那还是可以的!要不,我们闭着眼睛去吃。”赵若怀说:“去你的!我花钱吃饭,还得闭着眼,闭着眼不就连你都看不到了吗?我还吃什么吃?再说了,就那砂锅店,它能让这装钱的口袋减负吗?”我仔细端详一下赵若怀,然后啧啧赞叹道:“我怎么看你都不大像是生在寒烟山庄的人,倒像是大户人家的儿子,大家拭目以待吧!咱面前这人,说不定就是未来一大款。咱老套一点,就是陈胜吴广那话:‘苟富贵,勿相忘!’”赵若怀毫不谦虚地大气地说:“那是自然,你要不要抓住这个机会赌一把?”“赌什么?”我问。赵若怀诡秘地说:“赌什么,赌我是大款呀!你不想嫁给大款呀?我告诉你呀!要排队请早,迟了要是让别人抢了先,可别怪我没给你机会啊!”我说:“我这人一向大方,机会总是爱留给别人。” 四人正这样前后两排走着,调侃着,兰梅就迎面而来。今天的兰梅上面是一件珠光闪闪的超薄型的羊绒衫,下面是时下最流行的丝裤。脖上手上耳上则是一如既往,都是象征富贵的黄金饰物。两相映衬,自己穿着的这件白色毛衣也就分外寒碜。既然都已经四目相对了,想装着没看见就有些矫情了,我于是微笑着打招呼。兰梅仍是她那居高临下的眼神,扫视周围一下,然后阴阳怪气地说:“哟!这不是孙立夫家傅老师吗?从桑榆那乡巴坨回来啦?这前前后后的人都是一路的吗?你们学校的老师啊?不错,确实有本事,这么快就有三个跟着了!还别说,土是土点,都还人模狗样的!不知道孙立夫父母知道了,会是个什么表情?”我回敬道:“你呢!虽然只是狗模狗样的,但有这满身的铜臭,在孙立夫父母那里,还是有一定诱惑力的!你去告诉他们,自然就知道他们是个什么表情了!但是,有一点我得告诉你:孙立夫,他喜欢乡土气息,不喜欢铜臭!”说完继续走我的路。赵若怀诧异地问:“这人是敌是友?你俩这算是哪一帮派的对话,我怎么不大明白呢?”我说:“这就是我传说中的情敌了!”孙思皱眉说:“就这人,一脸的横肉,你家孙立夫怎么会搭理上这种人呢?”赵若怀怔了一下,随即满脸的失望,落寞地说:“就这人呀?我太失望了!太没有竞争力了!我原指望她帮帮忙呢,看样子,这人帮不上什么忙了!”陈忆接口说:“是呀!完全没有可比性呀!难怪赵若怀失望。心仪,你这个情敌,有等于没有。你是可以放心了,可是这样一来,赵若怀……”我打趣说:“喂,哥们,给点面子,好不好?那可是我的情敌也!不能说得这么难堪吧?还是价值观的问题,怎么就没有可比性呢?那得看比的是什么,你们没见到她那满身的黄金吗?要是换了梁阿满,她一定不会这样说的。” 我们找了一家店堂看上去相对清洁的饭店。点菜的时候,赵若怀把手从上到下那么一挥,说:“给我狠狠地点!千万别客气,千万别手软。”我压低声音说:“姓赵的,咱这钱得留着做本钱,现在不是大吃大喝的时候,你低调一点好不好?”他说:“低调从明天开始,今天高调!”等菜的间歇,我说:有了这笔钱,我们可以在赵若怀姨父家贴个告示收各类山货!对!首先就是花椒。还记得孙大侠二石二狗的那院子吗?还记得那些陪伴赵若怀成长的花椒树吗?放心!不愁没有学生给我们送货来。至于货物如何从赵姨父家转运到船上,那就有劳孙大侠的徒弟了!孙大侠,你那些徒弟,交学徒费没有?”孙思茫然地说:“什么学徒费呀?”我啧啧称赞说:“看吧!孙思是这个社会仅存的好人了,你就这样白白地教他们吗?”孙思说:“那当然了,也不白交,这些徒弟对我挺好的,我的话他们准听。”这就是那时纯洁得有点白痴的孙思!我继续到:“我寻思回去我们把食店先开起来,记得当日我们在大学里的时候,每到冬天,食堂卖饭的地方会支起一口大铁锅,里面煮火锅菜卖,边煮边卖,一元一大勺,生意很火!这种混合菜做起来也简单,里面不外乎豆腐、大白菜,奢侈点的话可以放少量的肉,味道也简单,放点郫县豆瓣,味精、姜呀什么的。这次去寒烟山庄,沿途不是看到很多种大白菜的地方吗?学校周围我也看见不少社员种着。至于肉和豆腐嘛!自然是骑自行车到桑榆镇上去买。这只是举的其中一个例子。基本原理是这样的:学生想吃菜,就得要钱,没钱怎么办?把家里的山货弄来换钱呀!” 从酒店出来,在陈忆的介绍下,我们去了一号称金利来的夜总会。 远远就看见门口闪烁的霓虹灯,卡拉ok正唱着《把根留住》,这个正唱歌的人实在不敢恭维:严重走调,等于重新谱了一遍曲。长长的过道进去就是大厅。面向我们进门的方向,一面大大的电视墙上,mtv正进行中,一男人拿着话筒,不顾节奏地随心所欲地引吭高歌。 紧接着是一舞池,有三五对人在里面翩翩起舞,舞池再往后,较为密麻地摆放着一些长方形的几案,几案两旁各置一长方形沙发,一个桌台就这样形成了。光线很暗,隐隐约约中,仿佛坐了有十来桌人。大厅的右边通向一长长的过道,两旁是些独立的小小的房间,称为包房。我们刚刚立足张望,一前台工作人员朝我们走来,问:“大厅还是包房?”陈忆看了看我们,算是征求意见,可我们仨都是一脸的茫然,我们这一行人,截至目前,显然只有陈忆开过这种洋荤。陈忆最后说:“就大厅吧!大厅还热闹些,我们主要是来唱歌的!” 第五十三章梁阿满变身夜总会老板娘 前台把我们引到中部靠窗的一桌前落座,然后问:“要不要小姐?” 这问题让我着实有点发懵。瞬间的迷惑后,我大致明白了:这种新鲜事物,应该就是那传说中的三陪了。 服务生进一步介绍说:“小姐可以由我们安排,也可以自己去那边的公主房挑选。” 我看着赵若怀,调侃说:“你不是扬言要让装钱的口袋减负吗?这肯定是个减负的好机会!既然来了这烟花之地,干脆咱们就名副其实,要不要我亲自出马,去给你们挑三小姐侍候侍候?” 赵若怀挑衅说:“那你就试试,你要敢去挑,我就笑纳了。” 我跟着服务员来到那所谓的公主房,赵若怀尾随而来。里面桌上登上,横七竖八、东倒西歪、叉腰分腿地分布着十来个浓妆艳抹的传说中的三陪小姐,摸鼻子,抠指甲,互相打闹的都有,实在低俗得有些不堪。这深秋的时节,兀自穿得十分地单薄,袒胸露腿、衣不蔽体,好几个手里叼着香烟,正吞云吐雾,一律长长的红红的指甲,嘴里互说着污秽不堪的脏话。从朦胧的烟霭中透露出的表情,全都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不知羞耻、我卖自己我怕谁的表情。见有人前来,一个个依然故我、视若无睹,竟没有一个愿意换上一副稍稍低调的表情。旧社会的青楼女应该不是这种表情吧?不曾想到,今日的三陪,会是这种扬眉吐气的表情,难道她们趁着改革开放的大好时机已经登上大雅之堂啦?她们那面容何曾有丝毫的羞耻,何曾有丝毫的羞涩?我忍受着被小姐轻贱的不平,委顿而返,对赵若怀说:“你还是亲自去挑吧!我眼晕,看不出好坏。” 我们回到座位上,陈忆又带着孙思去走了一遭,回来孙思说:“心仪,咱走吧!这地方不是我们该来的地方,没意思!”说着眼睛的方向朝向邻桌,我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隐隐约约中,邻桌共有四个男人,都请了小姐,小姐在对应的男人怀里磨蹭着,嗲声嗲气地说着专业术语。不管是神情还是语气,职业特点都挺鲜明的。这情形让我们四人脸上都有些挂不住。视觉听觉都忍无可忍。尤其孙思,纵然是在昏暗的光线下,我也能看出他为之脸红的过程。但陈忆不肯走,陈忆说:“为什么呀?来都来了,现在走一样要给钱,唱几首歌再走!” 服务生让我们点了歌,坐了一会儿才发现这里实在并不好玩,不如赵若怀姨父家。更不如寒烟山庄,寒烟山庄聊点天多轻松呀!这里几人对点话都艰难,彼此听不见,非得加大声音说。可有些话,只能是在特定的音调下才有意义,提高了分贝,效果也就大打折扣了。唱歌吧?现场人太多,又不容易轮到一回。终于等到一首《情网》,赵若怀点的,他刚唱上两句,全场就响起了掌声。听起来那几乎就是原版。但听着听着我就难为情起来,这歌指向性很明显,有为我而唱的嫌疑。关键是孙思陈忆也都听出了赵若怀的意思,这不就昭然若揭了吗?陈忆和孙思合唱了一曲《爱拼才会赢》,也还凑合。再次轮到我们这桌是半个小时以后的事了。我唱了一曲《飘雪》,唱着唱着,全场杂闹的声音逐渐衰退,大厅里只有我的歌声在飘荡着。完毕后全场也是掌声雷动,旁边两桌人巴巴掌尤其拍得起劲。 两男人朝我们桌走过来,张望了一下,其中一人说:“果然是傅老师,我就说这声音听着耳熟。”我一看,是秦为和胡来。敢请先前邻桌上,搂着小姐亲呢的是这二人?我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感觉,里面有很重的恶心的成分。 正自恶心着,梁阿满就来了,她在桌与桌之间穿梭着,走到我们的台前,辨认了一下台号,我才看出这来人是阿满!她走过来拉着我,说:“小妮子,果然是你!我听见歌声,就和旁边的服务生说,这声音像极了我一个同学。蓬荜生辉呀!咱夜总会开业以来,首次迎来如此美妙的歌声……” 我惊问:“等等!等等!你说这夜总会是你开的?” 阿满说:“怎么啦!不可以吗?咱老王开的。” 我问:“哪个老王?怎么又成老王了?你这晃来晃去跟整百家姓似的,这是第几任的老王?” 阿满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说:“我得规范一下你的语言,以后不许说类似的混账话了!大惊小怪的!” 我凑近她耳边问:“那补皮鞋的业已被淘汰啦?” 阿满说:“是你说的嘛!我和他不会有共同语言。” 我啧啧赞叹说:“看样子,现在这个老王更有钱了,怎么天下的有钱人都被你认识了?” 我从包里掏出麻雀来,说:“兑现承诺!这就是传说中的麻雀了!还说明天早晨到县一中去找你呢!”然后把梁阿满介绍给赵陈孙。梁阿满傻盯着赵若怀,不相信地揉着眼睛,我当然明白出现这种状况的原因,只是保持缄默。她揉过几揉后,也就释然了。陈忆目不转睛地盯着梁阿满,我玩笑说:“怎么样,不打诳语吧?梁阿满比麻雀可爱吧?”阿满说大厅太吵,说话比较费力,让我换个地方说话,就玩皮地对赵陈孙说:“把你们的傅心仪借用一下,半小时后一定原物奉还!” 阿满带我去了一个空着的包房,包房里除了沙发茶几之外,什么都没有。我们在沙发上落座,阿满让服务员上茶,上果盘。我问:“这包房里又不能唱歌,那它原则上是干啥用的?”阿满说;“现在刚开始不久,处于尝试阶段,不敢投入太多,以后如果生意好,包房里也会有独立的唱歌设备。”“那现在包房是不是暂时没什么生意?”我问。 阿满说:“除了这间,其他的全都有人。就这间的人也是刚走一会儿,包房安静,不受多大打扰,可以聊聊天呀……” 我接话说:“聊天?花这么多钱到你这里聊天,这天聊得也太奢侈点!” “当然也不只是聊天……”阿满停顿一下,然后诡异地说:“你怎么搞的,你的想象力呢?人家请小姐来干啥,你以为白花钱吗?” 我诧异道:“这与小姐何干,难道小姐还能有什么大的作为?” 阿满说:“你以为请了小姐都像大厅里那样抱着跳跳舞吗?小姐坐台分素台和荤台,大厅里那只叫素台,坐荤台的,还能在大厅吗?” 我怔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有些明白阿满话里的意思,但仍然未敢相信其真实性。但从阿满诡异的神情看来,又似乎不象是在危言耸听。我匪夷所思地说:“这里面竟这么大学问?妈妈的假洋鬼子!就秦为他们那素的,已经让我目不忍视了,你再这么一说,真的是让我耳不忍闻,我还有什么话可说呢?” “你是不是已经懂得衰亡民族之所以默无声息的缘由啦?”说话的是赵若怀,他和陈忆孙思居然也一前一后地跟了进来。阿满说:“你俩这是干什么?比赛背鲁迅课文呀《纪念刘和珍君》。这位帅哥面熟得很,刚才我乍一看到,还以为是柳咏呢!与柳咏还真有几分相像。” 我说:“是有几分相像,不但相貌,有时还颇为神似,刚到桑榆时,我也有些迷糊,不过看得多了,两人差别还是很明显的!”我指指赵陈孙三人,继续道:“这都是我在桑榆认识的哥们,这三人都是开明的头脑灵活的能与时俱进的人。继续聊小姐的话题,不要顾忌他们,当他们不存在!” 阿满调皮地笑着说:“原来桑榆产帅哥。行啊!给自己伺候得不错!” 我玩皮地说:“谢阿满同学夸奖!其实桑榆那帅哥也不是十分盛产,有且仅有这三个,而且这三个也并不都是产在桑榆的。” “柳永是谁?北宋词人柳三变?”赵若怀一旁问。 “咱们班的词人,是咏叹的咏不是永远的永。这人也挺能填词的,给某些人写了整整四年的词,可这人铁石心肠,硬是没被感动,巴巴地跑来支援咱云岫,结果被发配到桑榆去了,你们说说她是不是活该?”阿满打趣说。 赵若怀说:“原来这样啊!明白了!怪不得某些人盛赞柳姓,说柳这个姓氏都透着浪漫,连柳下惠都跟着沾了光,答案原来在这里。” 阿满问:“他在嘀咕什么?” 我连忙说:“没什么,你别和他一般见识,这人是靠说瞎话长大的,他妈妈说了,一天不说瞎话,这人就活不成。” 赵若怀反驳:“我妈啥时候说过这样的话啦?阿满!那你们班这柳咏,是不是也和北宋那柳永一个德性,喜欢在青楼流连忘返。如果是那样的话,以后可以让他天天来这里照顾生意。” “咱班的柳咏可比北宋柳永走运多了,人家直接进了省政府,哪有机会到我们这小县城?唉,可惜呀!梁阿满做为鸨母的风采他是看不到了!”我回答说。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梁老师,先前你们学校追求傅老师的是不是特多?”孙思在一旁发问。 梁阿满唯恐天下不乱地说:“那是当然!这小妮子一出宿舍门,后面总跟着黑压压的一片。那场面!还有,这小妮子不是爱读书吗?见天往图书馆跑,我们学校那图书馆门前,每天都是一大群引颈张望的醉客。” “这样的一个人,沦落到桑榆去了,真正是暴殄天物!”赵若怀啧啧叹惜说。 “有意思!他和黄雀说了一模一样的话。”梁阿满指着赵若怀对我说。 “黄雀?最近你们又电话联系过啦?阿满,你给我留点面子好不好?不要再给他们讲桑榆的情况了。” “你说得轻巧,自己躲到那与世隔绝的地方了,又不与他们联系,这些人成天追着我问,我能不回答他们吗?再说了,你人性化一点,他们怎么可能不打听你的下落呢?人嘛!当然都会想知道:自己望尘莫及的一个人,如今是个什么下场!不光是黄雀,还有螳螂、布谷这些人,都做好了拯救你的准备,你只要一声令下,愿意以身相许……” “喂,注意一下你的语言!这些可都是大侠,挺纯洁的!别把话扯远了。阿满!转告他们:我傅心仪的事情,就不劳他们牵挂了,我就这样了!不需要他们拯救,没那么惨!你说我现在过着田园牧歌似的生活,算是得偿所愿!” “前天柳咏还和我通了电话,问你的情况,他说:‘傅心仪在那地方,呆了有一个月了,应该很委顿了吧?你给她说,还是那句话,只要她认个错,给我说说好话,我就来想办法。’” 赵若怀问:“这么说这些家伙随时都有卷土重来的可能性?” 阿满故作高深地点点头,说:“嗯,完全有可能!依我看,不只是柳咏,就连螳螂、黄雀、布谷这些人,整个‘四公子’阵容,到现在都没死心。” 自从进入这门以来,我的视线每一次经过陈忆,他那眼睛就总在梁阿满的脸上,这时发话问:“阿满,你们班同学,这名字,怎么都这么怪呢?” “螳螂、黄雀、布谷,自然都是绰号。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然后阿满开始补叙这螳螂和黄雀的由来。这二人是这样得名的:大一刚进学校那阵子,我只有十五岁,什么都不懂。一天,螳螂约我到学校后面的树林里去见面,说是要问我一件事情,我就去了,结果黄雀跟踪了我。到了地点,螳螂说他 四公子的由来 阿满这一段讲完,赵陈孙都忍不住大笑起来。赵若怀取笑道:“皱七嫂的女儿,你一贯是这么稳扎稳打,留有余地的吗?‘过几年再说!’我要是螳螂,现在就让你兑现你的承诺。”说着又转向梁阿满说:“我错了!阿满,你可千万别把刚才这话告诉了那螳螂!” 阿满两个眼睛滴溜溜转着,看看赵若怀又看看我,诡秘地说:“我明白了!只是赵老师,你这不就昭然若揭了吗?” 我连忙打岔说:“阿满!替我谢谢柳咏的好意,分配的事,我就不麻烦他了!说到委顿,我刚才还真委顿了一把。”然后就把刚才选小姐的所见所闻讲了一遍。结尾说:“阿满,你得把你的小姐调教一下,让她们认识到一个问题:做小姐或许是天下最轻松的职业,但绝不是天底下最高尚的职业,你得让她们适当地低调那么一点,不然你让咱广大劳动人民情何以堪?” 四人都大笑起来。阿满前俯后仰地说:“拜托!谁让你一女人前去挑选小姐?她们准保认为:这是新来的,和她们抢生意的!她们一定在心里想:妈妈的!这妞儿长成这样,她来了我们还有活路吗?”又说:“干脆这样,你也甭到桑榆了,就到我这里,保你当个头牌……” “你就缺德吧!才几天不见,你居然当起鸨母来了!你这才是对咱师大的亵渎!那头牌的位置,你还是留给你自己吧!你就身兼鸨母和头牌两职。还有那房,居然敢称公主房,这不明显僭越了吗?说到底,这社会进步太快了,我等旧脑筋人可真是消受不起啊!”我打趣说,相当无奈的表情、相当无奈的语气。几人又都大笑起来。 “这个社会你要是还整天一根筋地沉迷在唐诗宋词里,那人家才是真正消受不起呢!”阿满说。 我打趣说:“我呢,在时代的大变革中,还是勉强能挺过来的!关键我担心咱桑榆人民呀,她们还处于男女授受不亲的阶段,她们要是知道社会已经这个样子了,你让她们怎么活呀?” 赵若怀说:“阿满,那什么‘四公子’,又是怎么回事呀?”梁阿满指了指我,算是把解释权交给我了。 我解释说:“‘四公子’指的当然是四个人,分别是柳咏,螳螂、黄雀、布谷。这四个人,首先,都是世家子弟,父母都是做官的,算是我们班的几个贵族;其次,在傅心仪这个人身上,这四人曾经表现过相同的爱好,所以曾经一度,四人之间互为情敌,后来因为孙立夫的出现,这四人又开始惺惺相惜起来,互相慨叹同是天涯沦落人!后就结成了统一阵线,成了好朋友。至于为什么称他们为‘四公子’,那是因为战国四公子。贾谊《过秦论》也有涉及的‘齐有孟尝,赵有平原,楚有春申,魏有信陵。此四君者,皆明智而忠信,宽厚而爱人,尊贤而重士。’孟尝君是田文,平原君叫赵胜,春申君大名黄歇,至于信陵君嘛!唤做魏无忌。而咱班这四公子,螳螂真名田文卫,黄雀本名黄少游,至于布谷,他干脆就和信陵君一个名,叫做魏无忌。唯一有个柳咏,他不姓赵,不是平原君赵胜的家门。但大家没办法,勉强让他冒了个名。偏偏现在有个赵若怀,算是平原君赵胜的家门,所以呀,赵若怀你要是在我们班,这四公子的称谓或许会更加贴切一点。” 挣扎 这时一服务生推门进来,对阿满说:“梁经理,你刚才不是说中断一下卡拉ok,放一会儿舞曲吗?现在还放吗?”阿满回答说:“刚才有客人要求的,那就放吧!对了,先放一段拉丁舞曲。”然后拉着我的手,说:“走,很久没有一起跳舞了!咱俩去跳跳舞。”我立时来了兴致。说:“行,咱俩去折腾一下,算是找找当日在学校时的感觉!” 于是我和梁阿满到舞池中跳起了拉丁,赵陈孙一旁观望。一曲完毕,赵若怀陈忆走了过来。陈忆嬉皮笑脸地说:“你俩跳得太好了!不过,赵若怀说,性别搭配有问题,这样跳着太悲哀了!”赵若怀接过说:“得讲究资源的合理配置!”然后笑容可掬地朝梁阿满拱拱手,说:“可以换换舞伴吗?”随即面向我说:“姓傅的,挑战一下你的拉丁舞技!”与此同时,陈忆脸上挂着灿烂的会心的笑容,朝梁阿满深鞠一躬,说:“请阿满妹妹赏脸!”梁阿满意味深长地笑着,对我附耳说:“有苗头!有端倪!看来我已经别无选择,成人之美呗!”我说:“看在麻雀的份上,麻烦你老人家了,陪陈忆跳跳舞!你家那王老板,现在在这里吗?就这样陪别人跳跳舞,在他那里,不会有权属纠纷吧?他不会出来维权并打架吧?”阿满满不在乎地朝里间呶呶嘴,说:“他在里面!应该是正和某位小姐调情!” “乖乖不得了!人说宰相肚里能撑船,不会你梁阿满这肚皮,比宰相更能撑吧?” “那不存在!各取所需,我看中的又不是他的人。” “喂!怎么又是这样?上次那皮鞋商,你也是这么说的!阿满,你能不能态度端正一点?老王果真在里面吗?不行,我得去帮你过过目!” “别去了!你不是讲视觉效果吗?你不是怕视觉受苦吗?我可告诉你,这老王比那皮鞋商,更难看!” 赵若怀说:“喂!你俩嘀咕什么呢?舞曲开始了!陈忆躬身一旁,已经恭候多时了,你俩有点同情心好不好?” 于是我和赵若怀,陈忆和梁阿满,跳起了拉丁。为了避免暧昧和尴尬,也为了赵若怀刚才那句挑战舞技的说法,我选择全神贯注地跳舞。赵若怀当然也不甘示弱,跳得相当用心。我们很快吸引了全场的眼球,下面叫好声此起彼伏。眼看着朝舞池边涌过来的人愈来愈多。我意识到一个问题:我和赵若怀那拉丁舞,简单配合得天衣无缝。于是在乐曲声中,我回到了当日的a师大校园,依稀仿佛中,眼前的这人,就是当年的黄雀。就这么一走神,我也就品出来了,其实四公子当中,自己应该是比较在意黄雀。当年我和黄雀配合那拉丁舞,曾经在学校传为佳话。可如今的赵若怀,不管是相貌还是舞技,实在已经超过黄雀。和他跳舞时那种配合无间的默契,让我从未有过的放松,未尝有过的愉悦。这种念头在头脑中一经闪现,我不由得浑身一个激灵。不知不觉中,某种情愫似乎正潜滋暗长着。那一刻,我感到了挣扎,感到本我和自我之间剧烈的较量。赵若怀捕捉到了这种挣扎,他用手抬了抬我的头,让我不得不直面着他的眼睛。于是,我在他的眼里,看到了同样的挣扎。这一场本我和自我的较量,最终自我胜出了。自我做出决定: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这拉丁舞必须立即终止!于是我绕到梁阿满身边,让她换舞曲。 静如处子、动如脱兔 梁阿满朝里间做了个手势,于是响起了霹雳舞曲,我趁势放开了赵若怀的手。但梁阿满意犹未尽,没有下去的意思,让我陪她一起霹雳。我这边其实也是舞兴正酣,于是爽快答应,随即和着音乐的节拍强劲起舞,旋转、飘浮、滑动,费力地折腾着,现场一片沸腾。不知什么时候,赵若怀、陈忆、孙思都已经加入进来。赵若怀那霹雳舞,比起当日a师大那首屈一指的霹雳舞王子来,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赵若怀孙思一边滑动着,视线却在我这里。而陈忆那视线,在我和阿满的身上来回转移。灯红酒绿的氛围,欢快强劲的乐曲,加上动感十足的舞蹈,人在这种状况下,是极易狂热和兴奋的,全场欢声雷动,气氛达到高潮。这段霹雳舞持续了有近十分钟,我和阿满都累了,下来了,然后改为欣赏赵陈孙三人。 阿满指着赵若怀说:“小妮子,这人形似柳咏,却比柳咏更帅,你看他那霹雳舞,比当时的王范,好像是更胜一筹啊!这人还有点意思!” “刚才那曲《情网》,也是他唱的,你听到没有?” “还真是啊?刚才我就猜测,不错,情歌王子!”梁阿满研究地看着我,拿腔拿调地说:“小妮子!从实招来,是不是已经为其所迷呀?” 那一刻我一定红了脸,而且感到了一丝慌乱。慌乱中,我故作镇定地强辩说:“这人现在尚未婚配,我的意思,你可以考虑,把你那什么老王淘汰了!我乐意做了这个红娘。” “他有钱吗?那怎么可能?一个呆在桑榆中学的人,有钱怎么会呆在那里?” “喂,拜托!你能不能俗得稍稍轻微一点?动不动就是钱!” “那没办法!”梁阿满摊摊手,做了一个忍痛割爱的表情:“没钱只好免谈了!” 舞曲这时换成了慢四。大家于是坐上原来的桌台休息,赵若怀惊奇道:“霹雳舞可是男人玩的,你俩竟然有这兴趣?有这体力?”我调皮地说:“我和梁阿满最大的特点就在于:我们坚信只要是男人玩的,我们都能玩!当然了,除了小姐。”几人又都笑起来。陈忆一张脸笑得稀烂,差不多眉飞色舞说:“太有默契了!我们几人至少有了一个共同的爱好,那就是霹雳!赵若怀!找个词形容一下这两位大美女。”赵若怀看看我,感慨地说:“静如处子、动如脱兔,此之谓也!”。 秦为走了过来,微笑着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我笑笑说:“刚刚折腾了这么久,累了,你让我缓口气再说。”秦为不容分说地把我从座位上拉起,然后附耳说:“给点面子!我和我们桌那几人打赌了,他们正看着我呢!”我转过头去,果然看见胡来等人正朝这边看着,一边幸灾乐祸地大声议论着。我只好给了他这个面子,回头却看见赵若怀气急败坏的脸。 旁敲侧击 刚才小姐在秦为怀里那撒娇发嗲的场面还在我的头脑中闪现,我心里别扭着,将身子站得直直的,故意往后倾,尽可能地和他拉开距离。但这样一来,身高并不比我占优势的秦为就和我面对面了。总低着头吧?到底面子上过不去。秦为问我:“这几人怎么一天到晚地和你在一起?”我说:“哪有?这就是一个巧合。”又问:“傅老师,你看男人的标准是怎样的?”说着用眼睛朝赵陈孙的方向斜了斜,继续到:“就这样会唱个歌,跳个舞,顶什么用?汉子无钱三声哑,男人是靠实力说话的。”我听得皱眉不已,没来得及发作,他继续说:“你男朋友呢?你和他们仨混在一起你男朋友没意见?”这话说得我更加反感,但风度要紧,我勉力挤着笑容,反问道:“你这样把老婆晾在一边,请我跳舞,她一定恨得咬牙吧?” “我老婆?哦!你说她们呀?那哪是什么老婆,那是小姐,请的小姐呀!” “我好像听见她叫你老公哟!” 他满不在乎地说:“唉!小姐不都这样吗?逢人就叫老公。她们就是靠这吃饭的!”又说:“今天刚好有两个生意上的朋友。”我问:“生意?你不是负责移民的吗?”他诡秘地笑笑,说:“那只是一方面,靠单位那点工资,哪能养家活口?”我问:“那你做的是什么生意?”他很大气、很自得地回答说:“不固定,见什么做什么。没什么搞头的小生意,我们一般不做。你们桑榆的生意我们也做的。”我问:“桑榆有什么生意可做?”他说:“比如蚕茧,比如山羊,总之什么赚钱,就做什么。”我说:“蚕茧不是国家统购的吗?”他故作高深地说:“操作!操作!什么办法都是人想的。” “做桑榆的生意,运输好像有困难哦?” “哦!运输好办!我们自己有船,运到长江边上就行了。” “运到长江边上,好像也不是什么易事哟?” “没问题!只要有人的地方,运输就不会有问题!” “理论上是这样。可是,雇劳动力不得花钱吗?那运输成本高了,生意恐怕也没什么赚头了吧?” 秦伪大气地笑着,说:“不存在!都是廉价劳动力,有龚区长呢!老龚替我们发动群众。傅老师,可不能小看这些乡镇干部哟!”说着朝他们的桌台呶呶嘴,说:“就那两人,也是乡镇干部,同时也是我们生意上的合作伙伴。不说这些了,说说你吧!”我说:“我就这样,没什么好说的。”他迟疑一下,然后说:“过段时间我和胡来又会来桑榆,到时到你寝室讨点饭吃,如何?”我说:“你来了自然有老陈请你吃,关键是:我做的饭,那不是人能吃下的!” 这曲子有点长,好几次我都想结束了,可又总拉不下脸来。赵陈孙三人晾在一旁,自己去和不相干的人跳舞,这算个什么事儿? 兴尽悲来,觉盈虚之有数 好不容易一曲完了,秦为让我到他们那桌坐,说是介绍朋友我认识。我认识他的朋友干啥?莫名其妙嘛!见胡来和另外两男人都看着我,就欠一欠身,朝他们挥了挥手。然后回到自己的座位,赵若怀孙思脸上都有些不大好看。孙思一脸的严肃,正自斟自饮着,陈忆倒是笑着,不过笑容干干的,没什么实际意义。赵若怀更直接,他狠狠地捏了捏我的手,我差点痛得失叫出声,但总算忍住了,只是歪了歪嘴。气氛就这样转入沉闷了。人的情绪往往是这样的:狂热过后往往伴随着寥落,大喜之后随之而来的就是怅然,情绪本身遵循一个发生发展衰亡的过程。兴尽悲来,觉盈虚之有数! 阿满没收我们的钱。临走她说:“小妮子,我挺想念你的,经常来玩玩!对了,柳咏可能到桑榆来看你,如果他来了,我就陪他一起来桑榆。”“别!你可千万别让柳咏来!好,我答应你,经常来看你。”陈忆和阿满告别,竟然有点情辞依依的味道。 走在送我回家的路上,三人都心事重重的,谁都没怎么说话。我没打算让立夫见到他们,寻思着在离家不远的地方就打发他们回去,哪知就在离家不远的地方,碰上了同样回家的立夫,他是从乔若虚家回来,这时刚好走到这里。这样几人就不得不照面了。我解释说一个同事家里有事,回城后先去他家里吃了饭并玩了一会儿,这三人是负责送我回来的。立夫给每人递上一根烟,一一和他们握手,然后说:“真是麻烦你们了!进屋坐坐吧!”我连忙说:“他们回去还有事,就算了吧!” 第二天早晨碰见婆婆,她嘀咕说:“一个月又没几个工钱,不知省着点花,买那么多白果板栗的干嘛?”我就说不是买的,是学生送的,她就带点讥笑地说:“我就说嘛!会舍得花钱买这么多东西回来!”这样我就彻底无语了。她接着说:“你们桑榆那旮旯买东西便宜,注意一下猪肉的价格,过年的时候帮家里买点腊肉回来。这么大一家子人,要吃东西的嘛!”我知道她所谓的这么大一家子人,其实就是多了我一个,便在心里顶嘴说:放心,我是不会在你家里过年的。但嘴上说的却是:“好!我留意着这事,合适的时候就买回来。” 然后我到城东头去找赵陈孙三人,陈忆的父母在门口街边支了一小摊卖早点:是些油条、包子之类。她母亲把我带到面临着长江的阳台上。孙思到徒弟那儿去了,赵若怀、陈忆正促膝谈心,面前一人一杯茶。我把手里提着的小笼汤包放在茶几上,说:“我可真是多虑了,还以为你们仨睡懒觉,没早饭吃呢!这是咱云岫城里著名的小笼汤包,吃点吧!” 今天的赵若怀看上去有些委靡,见我前去,瞬间的一抹喜色后便严肃下来,用似嗔非嗔、似恼非恼的神情定定地看我,却并不打算说话。 目光对峙 我微笑着打趣:“怎么啦?不会是为昨天请小姐未遂的事情,后悔了一个晚上,连觉都没睡好吧?” “他倒真是一夜无眠,不过不是为……”陈忆嬉皮笑脸地说:“是因为你家孙立夫长得太帅了。” 我愣了一下,然后没心没肺地调笑说:“赵若怀你怎么搞的?就算孙立夫太帅,那最多也就是轮到我睡不着觉,又岂能影响了你的睡眠?” “也难怪赵若怀了,怪只怪你和阿满,你俩太有杀伤力了,人长得漂亮也就算了,还如此大才,男人认识了你们,那就是劫数难逃。当年咱同在一座城里读书,我怎么就不知道a师大女孩如此了得,怎么就没早点认识你们呢?”陈忆感慨万千地说。 我饶有兴趣地看着陈忆,微笑着说:“这么大感慨!这好像不是你的风格吧?还劫数,劫什么数?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只要心中无物,冷静超然,烦闷自然就化解了!” “当然,这话大部分是赵若怀说的,其实我内心也这么想。”陈忆说。 赵若怀说:“你家孙立夫呢?你不和他呆在一起,跑到我们这里干啥,不怕他有意见吗?” “一大早就上班去了,别忘了,我们学校实行的可是独特的大周放假制,现在还只是星期五呢!说好今天中午请你们吃饭的嘛!现在还早,看样子你们昨晚没睡好,要不要再去睡睡?我到大街上转会儿再来。” 陈忆说:“睡什么呀睡?晚上都睡不着,现在有你在这里,他还能睡得着吗?对了,你俩先聊会儿,我出去给我妈办点事。” 陈忆走后,我目视着不远处的长江,不知道该怎样面对赵若怀。 赵若怀说:“就算你家孙立夫帅,但咱这模样,也还凑合吧!你怎能重长江而轻我呢?来,过来坐这儿。”我挪近一点,故作端详一下他的脸说:“嗯,不错!人模狗样的,凑合!相当凑合!” 他说:“那你要不要集中赞美一下?” “还集中赞美?低调!低调要紧!” “那你想不想听我集中赞美你一下?” 那声调足以让我颤抖,但我故作轻松,嬉皮笑脸地调侃说:“用不着!用不着!咱随便一点就好。” “你好像从来都不敢坦然地面对我,这是为何?”他看着我的眼睛,探寻地目光灼灼地说。这个问题太突兀,我实在难于回答,大有力不从心之叹。尝试着没心没肺地去面对他的目光,但终于在他逐渐失控的眼神下落荒而逃,忙不迭地收回视线。我于是选择沉默。 “你今天不打算和我说话吗?”他说着站起来走向我,我吓了一跳,连忙说:“我不知道说什么,你想让我说什么?”说着往门口挪了挪,做了一个随时准备开跑的姿势。 他忍俊不禁地说:“你要是敢跑,我把你抓回来,你可就死定了!”又说:“你坐过来,我不再威胁你了。好了,我们现在就先谈谈柳咏。” “柳咏没什么可谈的,我和他什么都没有,真的!”我至诚地说。 “你不说他很浪漫吗?他都给你写了些什么词,念两句我听听,我品品这传说中的大才子的水平。” “拜托,我是说北宋那柳永浪漫,再说了,人家写给我的词,那是版权所有,我怎么能出卖人家。” “那不叫出卖!就随便两句,不算侵权。再说了,谁知道是不是他自己写的,哪里抄来的也未可知。” “好吧!他写给我的一首诗里面的,他说因为我的出现,就‘把一个坚强的男儿……撕成……梁祝的碎片……纷纷……扬扬!’我有那么大破坏力吗?” “你有!你还真有!不错,这两句还行!那你要不要我每天给你写点诗词什么的?柳咏能写,我也能,而且不一定比他差。” 我连忙说:“你可千万……千万别这样,一大堆学生作业等着批改呢!我哪有功夫批阅这个。” 他说:“瞧你那没心没肺的样子!你别想蒙混过关。柳咏在你心里,有那么一点份量没有?” 我摇摇头,严肃地说:“没有,一点都没有!” 他说:“四年!一个男人坚持了四年,不容易,你居然一点没把人家放在心上,你是不是太狼心狗肺了?” 我说:“我也知道不容易,我挺感激他的!关键是他现在走运我现在倒霉,如果倒霉的是他,我会力所能及地帮他。再说了,不容易的人又不止他一个,那螳螂、黄雀、布谷,人家哪个是容易的?我哪里……哪里顾得过来!” “对了,差点忘了,这几人之中,你好像对那个黄雀黄少游,神情上要客气那么一点点,你和黄雀,一定是有故事的吧?” “没有,真的没有!就是感激,黄雀对我挺好的。他追过我,后来发现我没那意思,他就不再强求,但还是一如既往地关心我。黄雀对我的好,那是完全不求任何回报的那种好,一般人你跟他说,他可能不相信,但确实就是真的!要解释或许只有一个:黄雀他是一个纯粹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 “妈妈的!这么高的评价?曾经一度,你们班那四公子,是不是天天打架?” “打架倒没有!开始挺好的兄弟,后来反了目,我懒得搭理他们,后来干脆投到孙立夫那里去了,这几人就消停了,回归到了兄弟的状态。” “阿满不是说柳咏长得和我像吗?也就是说,你对我们这种长相的人,是完全没有意思,就只有一点同情和感激?” “赵若怀呀赵若怀,再这样没完没了下去,我可就把你归入伙食团那长舌派了啊!” “要不说这个了也行,我再问你一个问题,你要回答得好呢,就可以考虑放过你了。你先看着我……”说到这里,他一把拉过我,用双手放在我的双肩上,死死地固定住我,继续说:“我在你心里,到底有没有那么一点位置?一小点点也行。”我不敢闭眼,也不敢低头,就只好直视着他咄咄逼人的眼神,我所能做的就是尽力不被他满目的深情所感染,尽力不被他失控的神情所打败,尽力使自己处于没心没肺的状态。我坚强地用尽全力地直视着他的眼睛,然后轻松地没心没肺地扭头说:“这个问题……回答起来风险好大……”他把我扭开的头重新归了位,这次双手干脆固定在头上,我实在没能力直面他的眼睛,就正色说:““赵若怀,我想做你的哥们,你要是还想长久地相处下去,就最好正常一点。你的……明白?”他愣了一愣,最后极端无可奈何地说:“我…尽量。” 第六十一章第一桶金 中午吃饭时,谈及生意的事,我说:“这还有三天的假,其实你们仨可以拿着这钱,坐下午二点那船再回寒烟,这次自己不亲自去摘了,直接收购村民家里的现货。”陈忆立即赞同,他说:“一不做二不休,再辛苦一趟,生意的本钱就够了。”孙思也赞同,说:“这几天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找点事做。”我说:“我留在城里,做两件事情:第一:我得再去摸摸价格,检验昨天有无上当,争取找到更加合适的买家;第二:我试着去给孙思找找家人。” 于是我们商定,卖了第二批货,坐七号早晨的船去学校,不耽误课程。周前会的问题,赵若怀说:“汪主任城里的家就在这附近,让他给老陈带一份书面的请假条去,然后就让老陈扣我们每人二十元吧!老陈反正喜欢扣钱,咱们成全成全他!” 两次的收入,加起来是三千二百元,这就是我们的第一桶金了。这第一桶金大部分是拣来的。但如果没有孙思,没有孙思习武的那段经历,我们就无力采摘到那些核桃。 晚上回立夫家的途中,碰见住在他家并排的一位天天提着篮在码头卖瓜子的妇女。我就和她攀谈了,问起瓜子花生的价格,然后自然地引到板栗,核桃的上面,她表示:我们卖的价格太便宜了,被人家骗了,她说要是零售,起码多卖一半的钱,应该自己弄到市场去卖。我和她分路的时候,她说:“你以后有这种东西,可以卖给我呀!我又不固定卖瓜子,我出的价格保证比你昨天的高。”我说行,以后有了货就找你。晚上我对立夫说:“上次我们在乔若虚家吃饭,好像同桌有一个人是食品公司的,对乔若虚很巴结的样子,你还记得不?”他说:“那怎么不记得?这人三天两次地在若虚家打牌,我和他都熟得很。你问他干嘛?”我说:“这不是快过年了吗?你给他说说,卖点山羊给食品公司有问题没有?”立夫莫明其妙地看着我,说:“我怎么不大明白你在说什么?”我说:“这有什么不大明白的,山羊,就是那可以吃的山羊,蒸羊肉格格的,你妈很拿手的。”他说:“山羊和你有什么关系啊?”我说:“山羊和我是没关系,但咱可以通过买卖山羊来挣钱,你知不知道?桑榆的家家户户都养山羊,每年都有人在那里做山羊生意,别人可以做,我们怎么不可以做?”立夫笑笑说:“就你……做山羊生意,你不是闻着那味就恶心吗?你以为做生意那么简单呀?靠嘴上说说就行呀?女人家家的,一天乱七八糟想些什么?再说了,咱有那本钱吗?一头山羊多少钱,你知道吗?你如何将山羊赶到江边,又如何运输到县城,专门包一个船?那得多少钱?还有,万一在路上死了一头,你什么钱都赔进去了。做事情得周密考虑,得有可行性!不要只凭头脑发热,要想点切合实际的东西。”他说的不是没有道理,至少有一条是成立的,那就是本钱的问题,目前我们并没有那么多的本钱,或许山羊这种生意,就只有秦为、胡来这种有实力的人可以问津吧!但立夫言辞间的轻慢,让我有点淡淡地受伤,我自然地想到了赵若怀,如果我对赵若怀说这事,他一定不会是这样的口气,这样的神情。但这能说明什么呢? 何为幸福 第二天早晨返校,和三人同时走在葫芦湾的山道上,先前走这路时那恐惧的感觉早就不存在了。代之而起的是放松、惬意和愉悦。感觉天空是那样的蔚蓝,空气是如此的清新,弯曲的羊肠小道因远离俗世,与世隔绝,因而平添妩媚和诗情。以前因恐看见鬼怪,根本不敢抬头欣赏两边的大山,今天有这三人同行,方得以诗情地审视,这才发现:这山形原来竟是如此地柔和!就连半山腰那些枯草,由它们传达的深秋萧索之气,这时候在我眼中都转变成缕缕诗情。间或仍有小石子沙沙而下,但此时此境,它们算得了什么?心念及此,我感叹说:“何为幸福?每逢走这条山路时,就能有活人同行,这就是我现在对幸福的理解。”赵若怀说:“你就这点要求啊?”我说:“你们是日子过好了,没有机会领教那种触及灵魂的恐惧。”赵若怀说:“那行,这点幸福生活还是可以满足的。很好!你总算也有怕的时候,还以为你无法无天呢?你这人也真是的,不怕活人怕死鬼。” 我说:“我在江城上小学的时候,上学之路必须经过一片坟地,而且是在一片山坳里,一公里之内没有人烟,当时有一从事迷信活动的人说,其中一个坟里的人埋葬多年,并未腐烂,变成了青口獠牙。会不定时出来吃人,或者吃狗,据说有人亲眼看见:狗在那坟前跑着跑着就没了踪影。当时我的左邻右舍当中,在那所学校上学的只有我和另外一名女同学。早晨我们经过那山坳一般是在六点左右,你们也知道:冬天的六点,天根本就没怎么亮。我们俩都怕得要死,但都不敢说一个怕字,因为说出来会更胆怯,既然都怕得要死,就存在着两人都想让自己走在前面,但又不能明说,于是两人都不约而同、争先恐后往前赶,以致于在那狭窄的羊肠小道上,我们俩常常不约而同地走成了并排。四年级的时候,杨柳妈病了,病得很重,医生说没治了,白花钱而已,于是只好让她回了家。这样朝不保夕的情形下,一整天就显得很长,于是我选择每天中午都回家。但那女同学显然不可能陪我,于是我只好自己一人,每天都吓得毛骨悚然,但每天都还得坚持被吓。有一天中午,走到那山坳正中间的位置,突然从路旁一地洞里窜出来一小狗,面向我汪汪汪地狂吠几声后,朝我相反的方向跑去,我紧接着回头,却再也没看见那小狗的身影。回家我老爸给我的解释是:小狗一定是又钻什么地洞里去了!但我总觉得有些勉强,那地方没那么多地洞。我想大约在那时我就被吓破了胆了。” “那你母亲后来……”赵若怀问。 “在床上瘫了一年,找了一位民间医生,吃点中草药,命不该绝吧?居然好了!但从此身体很弱,现大病没有,小病是常有的事。” “你父母是干什么的?”赵若怀问。 “傅良玉同志呢,是江城市第一中学的语文教师,为方便起见,后面就简称老傅了!” “老傅,你平常这么称呼他吗?” “当然啦!我是小傅,他是老傅嘛!老傅一辈子笃信道家学说。所以,我基本是在道家思想的熏陶下长大的。老傅率性惯了,对女儿的管理,奉行无为而治。他坚信:无为而无不为!另外,老傅酷爱音乐,古琴、二胡、箫、都很拿手。所以我也算是在音乐的熏陶下成长起来的。我母亲杨柳同志呢!这人就复杂些,她的生父曾是江城有名的民族资本家,后来家道中落了,家破人散,被送给了另外的人家。现在她在江城郊区躬耕,种菜。” 不同的人生观 “阿满的父亲也是教师吗?”陈忆问。 我回答:“是的,县一中,这也就是阿满能分到县一中的原因。” “她家这么有钱,能开夜总会?” “不是她家的钱,是她老公,哦!暂时还只能叫男朋友,她男朋友开的。阿满找男朋友,一向以银钱的多少为考核的第一要素,所以能侥幸被她看上的人,都不是穷人。” “那你呢?是不是也这样?”赵若怀问。 “在学校的时候,我和阿满,也包括柳咏、黄雀,我们都是校学生会的,所以在一起的时候比较多。学校有什么篮球赛,文娱活动之类,我和阿满常常联袂为我们系出征,为我们系拿回很多奖项,不谦虚地讲,我和阿满为我们班乃至我们系的荣誉立下过汗马功劳。加上我俩这模样,当日的a师大,没有人不知道我俩,我们俩一般都是相提并论的,结伴出现在人家的话题中。但事实上,在我看来,我和阿满应该属于完全不同的两类人。” “为什么?”陈忆饶有兴趣地问。 “咱就拿文学的两基本派别来说吧!阿满倾向于现实主义,我倾向于浪漫主义;阿满侧重物质我侧重精神,阿满只相信客观存在的东西,我呢?比较神往头脑中的虚拟世界。阿满选男朋友,首先看的是背景,当然,还得辅以存折,我呢?首先得看长相,要是人长得太丑,你就算一座金山在前,我也是岿然不动。” “你就直说阿满好钱你好色不就得了吗?”赵若怀忍俊不禁地说。 我抑扬顿挫地回答:“迂回,迂回你知不知道?古代文学不就讲个迂回吗?动不动就那么直接,那人生还有什么意思?人和动物的区别不就在于动物只知直接,而人知道迂回吗?” “算你有理!”赵若怀愤愤地说:“那你呢?你就不好钱,那天还说嫁给陶渊明有饿死的危险。” “这样给你们举例吧!一个有二万元的帅哥和一个有十万元的丑男同时摆在我和阿满的面前,阿满一定毫不犹豫地选那有十万元的,她的操作策略是先拿下存折,等将来有了钱再到外面发展帅哥。如有夸张,敬请海涵!而我呢?肯定是选那有二万元的帅哥,先过上赏心悦目的生活,然后凭着智慧带着帅哥去外面发展金钱。当然,等帅哥有了足够的钱我就可能被人取代了,那是后话。所以,我和阿满的区别事实上也就是个顺序的问题。说高尚一点就是物质第一性还是精神第一性的问题。说实话,有时候我真的比较佩服阿满那股子忍劲和吃得苦中苦的精神。” “忍劲,吃苦,这是从何说起?”孙思问。 我回答说:“只要有钱,对什么长相的男人,她都能容忍,这不是忍劲是什么?至于吃苦,主要是针对视觉遭遇来说的,截至目前,梁阿满找的那些个男朋友,容貌是一个比一个谦虚,有日益丑陋的趋势,连我都跟着遭殃,每次去到那里,视觉都会饱经沧桑。”赵陈孙三人都大笑起来。 有个过程就行 陈忆说:“果真如你所说,阿满只认钱的话,那倒简单不少。钱都是人挣的!” 赵若怀说:“大小姐,你这话算是给陈忆指明了方向,他准备挣钱去了!” 我看看陈忆和赵若怀,前者一脸的幸福和憧憬,后者现在一脸的严肃。我瞠目结舌地嘀咕到:“见过不怕死的,没见过这么不怕死的。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赵若怀说:“这就是杀伤力的问题,你要是只认钱,我也可以马上去挣钱的!” 我说:“你俩倒是说得轻松,钱哪有那么好挣?”然后看着陈忆,坚定地说:“陈忆!我十分严肃地告诉你:到此为止了啊!我绝对是为你作想。梁阿满这个工程,那太大了!不是你能拿下的!你呢,即时回头,给自己留条小命吧!” 在赵若怀孙思的大笑声中,陈忆发烧地说:“那就更有意思了!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心仪,无论如何,以后你多提供点见面的机会。” 我说;“先申明一下,我和阿满同学一场,她是我在a师大最好的同学,最好的朋友,我绝对没有非议阿满的意思,我这都是真实地反映原作的精神色彩。但实在是,阿满那不是一般人能够消受的!你经历了风雨,不一定能见到彩虹。” 陈忆说:“不试试怎么知道。” 我说:“陈忆呀!你是一定要作死吗?你让我怎么说呢?阿满那换人的速度,跟翻书也差不了多少,你这是何苦来呢?” 陈忆说:“就算到头来被她当书一样翻掉,那还是有一个过程,有个过程就行!” 我彻底无语。只好把经自己篡改后的诗经《氓》又念了一遍:女之耽兮,尤可脱也,士之耽兮,不可脱也。 两个半小时的山路,就这样在轻松愉悦的说笑声中走过了。沿途橘子橙子柚子随处可见,渴了就信手拈来,也就是伸伸手的问题。站在那坡长长的石级顶端,再回头去看时,联想到上次一人走这段路的情状,我感慨不已,大为动容。那一刻我坚信了一件事情,我得紧紧拉着这三人的手,才能熬过在桑榆的艰苦岁月。 回到学校,十点还不到,下午才有课呢。我一面备课,一面等着老陈让学生来叫我前去挨批评。左等右等,都没等到,又感觉伙食团今天异常地热闹。就出门去,碰见傅老辈,我忙问昨晚周前会的事,傅老辈说:“昨晚没开周前会呀!陈校长家接儿媳,不空!这周周前会停开。”妈妈的!不开周前会,我们书面请什么假呀?生生把昨天没来的事给暴露了!怎么总是这么倒霉?心里这么懊悔着,我继续问:“伙食团那么热闹是干啥?”傅老辈说:“陈校长接儿媳呀!请全体老师吃酒,就今天中午。”我找到赵陈孙,把情况叙说了一遍,然后说:“妈妈的,有什么办法?赶快预备钱呗!”中午一人出了五十元,在伙食团吃了席。老陈今天高兴,居然没有提到昨天请假没来的事情。 食店 晚上赵若怀提着一个纸袋子来我寝室,我说:“可怜的陈忆,他是怎么被阿满迷上的?” 赵若怀说:“你那位同学,她不愧是鸨母,眉宇间自有那么一股轻佻和风骚,像陈忆这种定力较差的人,很容易为其所迷。” 我想了想说:“有道理,太有道理了!相传男人都喜欢这种风骚。赵若怀,你被迷住了没有?如果被迷住的是你,我说不定还乐于撮合撮合。”他问:“为什么我你就愿意撮合,你想让我去送死呀?”我一本正经地回答说:“关键陈忆和阿满,这实力太悬殊了!陈忆他实在不是阿满的对手,你呢!凭着这嘴,勉强能逃出命来也未可知。”他说:“你少嫁祸于人,我没被她迷住,我是被你迷住的!”然后他从袋子里拿出一女式套装来,白色的。问我好不好看。我回答说:“不错,有品味,看不出你还有两下子!你妈还是你妹?”他说:“什么妈呀妹的,这是给你买的。”我说:“开什么玩笑?不存在你说的事情,自己拿回家给你妹去。”他很委屈的样子,说:“买都买了,给点面子,好不好?”我调侃说:“我穿得太简陋了,伤了你的视觉,对不对?咱立夫还没嫌我呢!你这审美观点得改一改,素朴也是一种美!”他支吾着说:“不是,你穿什么都漂亮。只是……那个兰梅……她那样说你……唉……你就收下吧,求你了!昨天卖完核桃,我撒了个谎,悄悄溜出去买的,把整条街都转遍了。我容易吗我?看在我辛苦一场,你怎么的也得试试,就算帮我妹试一下,看看衣服效果。”我就试穿了一下,还真不错。赵若怀一旁傻望着,然后说:“这身材!这皮肤!这模样!喂,姓傅的,看你那没心没肺的样子,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有多美?得了,这话不能告诉你,免得你骄傲。”我回敬到:“姓赵的,回你的话,我照过镜子的,知道自己什么样儿。”他又嘀咕说:“你就是那十足的祸水样,你知不知道?这衣服就是按照你的身材买的,我妹没你这么高。你就是我迄今为止看到的最高同时也是最漂亮、最智慧、最幽默、最大气……”我连忙微笑着拱拱手说:“打住!打住!这种拍马的方式太露骨了,消受不起!”他可恼地笑笑,继续说:“我告诉你!在云岫县城,你的衣服可并不容易买。你得尊重我的劳动成果。”我说:“你就甭再说了,咱立夫要知道了这事,他非撕了我不可,我就算是彻底给兰梅挪地儿了!”他说:“反正也是浪费,这样吧!你就买了它,钱先欠着,先说好了,不急着还,我们做生意分钱的时候,我在里面扣除。”我说:“这样还差不多,但先说好了,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在赵若怀姨父姨母的大力配合下,食店很快就开张了,每天早晨,赵陈孙三人轮流骑自行车到镇上走上一趟,买点肉呀菜什么的,刚开始买得很少。一九九零年的桑榆是不存在冰箱这一说法的,这阳历的十月中旬,天气还是成问题的!我们备的只是一些能够贮存的东西,鸡蛋、花生米、干黄花、干木耳、干竹笋。腊肉腊蹄赵姨父家有的是!一年四季都有,鸡是赵姨妈家喂着的,好几十只,一天两天是吃不完的,吃完了还有左邻右舍家的,有人要吃了,就按市场价从赵姨父家里买过来就是。 食店的招牌和收购各类山货的广告早就贴出来了,赵若怀写的,那书法!看看牌子都是一种享受。开业之初,来的客人不多,主要是孙思徒弟,那些家在桑榆镇上的徒弟。看见赵若怀陈忆我们都在店里,自然只好一同请了。这样一来,食店开张的一个星期内,就基本是这种格局:赵姨妈掌勺、赵姨父厨房打杂、我和赵陈孙负责吃喝、孙思徒弟负责买单,我于是觉得有点太那个啥了!一般都再三推辞,但孙思非让我去,说没我就不成席。我又唯恐这种格局下赵若怀姨父姨母会有意见,就尽可能地多去厨房帮帮忙打打下手。 这样吃了几天,隔壁的乡政府来人考查了,他们的意思:如果食店还行,还像那个架势,以后来了客人,就可以考虑来食店吃,免得总是吃食堂,人家觉得怠慢。他们看了一下环境。那环境,是我和赵若怀用浪漫主义的基调布置的,绝对温馨、绝对雅致、绝对浪漫、绝对清洁,再加上赵姨妈的手艺,那是相当凑合! 乡政府来考查的是乡长本人。这人和孙思熟,是孙思的铁哥们。考查的当日我们就把他弄来狠喝了一顿。酒足饭饱后,他醉眼迷蒙地说:“那以后就是这里了!但是,记住了哈,傅老师必须在这里,陪客人喝杯酒。”再以后学校就有年轻老师来喝酒了。但这样一来,我和赵陈孙三人就算是暴露了。 这天上完课正走在去食店的路上,碰上陈校长。他很威严地拿腔拿调地说:“我说傅心仪,你这是到哪去呀?没事你总往人家赵若怀姨父家跑干啥?你注意点影响好不好?”我回答说:“校长,我最近没有违规违纪吧?你重点抓的周前会,我也按时参加了,比谁都到得早。我没耽搁课,没耽误改作业,至于课余时间,我想往谁的姨父家跑这是我的自由,就跟你晚上想到哪位老师家喝点小酒是一个道理,不存在你所谓的什么影响吧?”他恼怒了,说:“课余时间你就可以到处乱跑啦?不行!我说不行就是不行!课余时间得老实呆在寝室备课!”我说:“行!但这政策不可能只针对我一人吧?哪天你先在会上宣讲一下,只要老师们认可了,家住桑榆镇上的老师也都乖乖地来学校备课,学校的老师也都不抽课余时间进城,大家都老实呆在寝室备课的时候,我一定执行!”他扯高嗓门,增加点咆哮的意思,说:“我说你怎么就这么脸厚呢?知道学校老师都怎么议论你吗?我都替你害臊!那是赵若怀姨父,又不是你姨父,关你什么事?”他这样一说我还不能不生气了!我回敬到:“你少拿学校老师说事儿,什么学校老师,就是伙食团那帮长舌,对了,还有你老婆,她是长舌领袖,老师才没那么无聊呢!长舌不就靠说小话过日子吗?我又哪能剥夺人家过日子的权利。我忘了告诉你了,赵若怀姨父还就是我的姨父,我们是亲戚,但这事没汇报你不算是违规吧?”“你是存心和我作对是不是?好!你去和赵若怀混吧!有你后悔的时候,我看谁能翻得过我的手掌心!”老陈最后差不多是咬牙切齿地说。 合伙关系正式形成 这样我桑榆的生活就在教室、寝室和食店之间流动了。由于晚上大部分时间得在食店,上午大部分时间都有课,我只好选择下午没课的时间在寝室备课、改作业、看书。晚上大家虽然见面,但那么多人在场,赵若怀就基本不能瞎说,而他这人,你让他不瞎说话怎么行呢?于是,他只要上完课,就匆匆往我寝室赶。哪怕我在上课,他也情愿赖在我的寝室候着,俨然我的寝室就是他的寝室了。这样一来,长舌们哪有不加紧饶舌的道理? 事实上,长舌们受校长太太委派,已经好几次聚集在楼下老太老头的屋里,履行偷听的职责,但我和赵若怀说的都是陶诗的淡远、杜诗的沉郁、苏词的豪放、柳词的婉约,还有就是曹子建、秦少游、李义山、纳兰容若、薛涛、李季兰、李清照……这些人她们是一个也不认识,一个也不知道,记在本上去向其他老师寻问,有时都问不到答案。就是赵若怀偶尔忘情,对我说点暧昧的试探的话,那也是夹杂在诗词歌赋的成句里,那是有且仅有我才能意会的。当然,有时我们也会在一起讨论一下某篇课文该怎么上,采用什么方式效果最好,这等于就是教研活动了,只不过是在我们二人之间进行的教研活动。这种情况通常是我请教赵若怀,他毕竟比我有经验,我多次去听过他的课,每次都能有所收获。但长舌们不懂,他们对教研活动一样地不感兴趣。偷听来偷听去,除了说这赵若怀和傅心仪二人关系非比寻常,一定有问题外,居然找不到什么发挥的题目,长舌们气得扼腕责骂,得出结论为:傅心仪和赵若怀一样,都是疯子!不晓得成天乱七八糟说些啥!又进一步归结为:凡是古书读多了的人,都要成为疯子!孟君就没读那些乱七八糟的古书,所以孟君正常。原来疯子是这样形成的!这下我就和赵若怀在一个战壕里了,既然同为疯子,还有何理由去责备教训他呢? 我们四人签订了一个书面的合伙协议,房屋租金、赵若怀姨父母的工钱都写在协议里。孙思提议让我管钱管账,理由是我比较细心。好在乡政府旁边有一信用社,多余的钱可以存在那里,我也就答应了。我也觉得我管账相对合适一点,我们的商店经常用到赵姨父家菜地里的菜,让赵若怀记账管钱,他就省略了,不给他姨父钱,这哪是长久的办法?有时候没买到足够的肉,还得动用赵若怀姨父家的腊肉,我管账了,就当天按市场价给他们结清,一笔一笔算清。让赵若怀姨父母打消顾虑,我寻思这才是长治久安的办法。每天银钱的收支、记账,都由我掌管着,这样也可以避免赵若怀直接和他姨父母产生经济关系,同时也是一种避嫌,对陈忆孙思有所交待。同时我给他们哥仨规定:咱们是利用业余时间做生意,主业仍是教书,绝对不能因为食店的事情影响了上课的质量。学生基础差是一回事,但我们要在现有条件的基础上力求最好的教学效果,要追求卓越!将来咱要调进城去,也得拿教学质量说话。 分房 这天,我召集我班的班委在我的寝室开会,收集她们在学习上、生活上有什么困难。有学生提到了上面公路边的食店,但另有学生表示:进食店太奢侈了,没那钱也没那时间,不如蒸点烧白、格格之类,一份一份的,卖个一元钱一份,一大周吃上个两次,也就可以解解馋了。我就问:你说的这两样东西,学校食堂不是有时候有卖的吗?学生的回答是:份量少,只有四片;垫的盐菜上有砂,吃在嘴里沙沙响;有且仅有一个咸味而且咸味长期过分;不容易购买,只有身强力壮的人才能够挤得到。我觉得这学生说的太有道理了!于是食店就同时上了几个项目:蒸烧白,蒸丸子汤,蒸猪排。后来随着气温的降低,又增加了蒸羊肉,火锅大白菜两个项目。烧白和丸子汤是用碗盛的,猪排和羊肉是用竹格子。我看着赵若怀亲自做的那蒸格,这人会篾活,据说也可以兼任木匠。我可真是小看他了!开始的份数不多,每样荤菜一天只准备了二十份。到了后来,学校老师就偶尔放弃了食堂,来买我们的蒸肉吃。住家的老师懒得做菜的时候,也会拿着盆前来购买。这样的结果就是赵若怀姨父母很是忙碌,所以我们四人就不能再置身事外了,我们都得干活。 每天中餐和晚餐时间,从学校到赵若怀姨父家的路上,就活跃着前前后后三三两两的学生或者老师。这情形让伙食团工人小陈眼红不已,气愤不已!学生饭吃得饱了,当然就不会再到他那小卖部去买劣质饼干充饥了。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小陈的生意难免就受到了影响。小陈状告到陈校长那里,陈校长本身也很气愤,但是鉴于赵若怀姨父确实不归他管,他只好对小陈表示理解加同情,同时表示爱莫能助。小陈于是开始了迁怒,他对校长说:“很多学生是看在我们学校那四人的面子上去的!尤其是那个傅心仪,她有事没事的跑到那食店去干什么?”校长认为有理,这天又让学生来叫我去。我问学生大致是哪方面的问题,学生就把旁听到的小陈和校长的对话如实告诉了。我没去。晚上孙思说:“其实老陈这人就好喝喝小酒,就喜欢别人巴结他,要不我们也巴结一下,把他请来喝喝酒。”陈忆赞同,我和赵若怀坚决反对,我表示绝不向老陈屈服。考虑到孙思和陈忆的感受,我说:“咱现在是二对二,为实现民主,所以掷硬币决定要不要请老陈,但先申明一下:如果结果是要请的话,那么请的时候我是绝不在场!赵若怀立即表示了同样的立场。于是掷硬币,我和赵若怀胜出。 学校那幢新建的教师宿舍已经竣工了,现开始分房。分房的依据是各教师考评所得分数,至于考评分数由哪些单项组成,自然是老陈说了算数。工龄,学历,在学校获奖情况,担任职务,教学任务的多少都将成为系数。但各单项所占比重,自然还是老陈说了算。在这些比重中,老陈决定:学历占的比重最轻,教学任务占的比重倒数第二,比重最重的是班级获奖情况。就因为孟君班上次迎新会出了节目,仅这一项她就获得占总数20%左右的加分。还有她上期被评为先进,她担任语文教研组组长,这些都是加分环节。结局是:赵若怀以本科生加三年教龄再加担任两个班语文教学工作和两个班班主任工作的资格,分到一间十平米左右的楼梯间,而孟君中师毕业,从小学调到中学仅仅一年,总工龄也就三年,担任一个班班主任和一个班语文教学,分到了两室一厅。同时分到了两室一厅的还有孙思。这是我们聊以慰藉的事。 轰轰烈烈的吵架事件 我问赵若怀:“你服不服?气不气?”他回答说:“不服,免气!”我打趣:“那你算个好人!”他回答:“和这些人斗气,对不起老庄。” “嗯!有骨气!不过这种时候,老子、庄子的道家思想,好像应该暂时搁置,咱是不是先儒家一点?先积极入世,你说呢?” “怎么入世?怎么个入法?有些事情你不知道,山高皇帝远,老陈是这里的土霸王。 “那你准备一直住在楼梯间,将来娶个媳妇在楼梯间,来个楼梯间藏娇?”他傲慢地仰仰头,说:“似赵若怀这样的人才,岂能久居吴下?” “有道理!你从来就不是吴下的旧阿蒙。吕蒙当时,可是不大认字的,和你没法相提并论!当我们在生活的下一十字路口相遇的时候,你的成就一定超过东吴当年的吕蒙。”沉默一瞬,我再问:“要不要我为你冲冠一怒?”他看看我,不相信的样子,然后说:“不用!不出三天,学校就热闹了,那时自然会有人让老陈焦头烂额。” 我问:“你主要不服在什么地方?”他说:“班上节目的事情。不是我们不出节目,是孟君根本不给我们班出节目的机会。”我说:“理解!上次迎新会,我也要求班上出节目的,被孟君拦截了。”他说:“还有她那教研组长的头衔。她懂个什么呀,就当教研组长?还凭这个加分。一开教研会,她除了强调课堂纪律,对学生从严,其他的就没话可说了。” 我见识了传说中的学校帮派。轰轰烈烈的吵架事件发生在学校比较有实力的两个大姓之间,一方正是老郭家,主吵者:老郭的老婆罗势利也!参与者:老郭家两辈四口人。后台:以姚校长老婆为首的学校亲姚派。另一方是老刘家,主吵者:老刘一家三口。后台:以陈校长太太为首的学校亲陈派。吵架原因自然是分房(这两家都分到了房),现在所争是楼层和房屋朝向。罗势利认为老刘家分到的那房无论楼层还是朝向,都是最好的,理所当然应该属于她家。由于事关帮派立场的问题,一般老师也不敢苟且,天天到吵架现场观战,站在自己一派人中间,然后互相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对吵架内容进行评说。那声势之浩大,音频之刺耳,语言之低俗难听,持续时间之长久,实乃生平所罕见也!总之是吵架双方都发扬了大无畏和吃苦耐劳的品质,见天在食堂门口吵一架,有时还得动动手、过过招,极大地丰富了老师们的业余生活。 学生们都不用上课或是上自习了,任务变成了评论吵架内容。有些半傻不傻的学生还针对一些生僻的下流话向老师提出质疑,我的回答是确实没研究过,不知道语出何典。她们汇集了古往今来的骂人术语,直往下流难听话上下嘴。有时候对骂的双方同为女人,大家也都大致相同的身体结构,我是真不知骂那些话有什么意义!当然在骂人的过程中,罗势利肯定不会忘了分房的幕后策划者陈校长,连同陈校长一起骂也就在所难免,你道陈校长太太是干什么的?她可是专职长舌呀!要别的本事她也没有啊!正好在吵架项目上显一身手。所以,她算是使出了浑身解数,把泼妇骂街、跳梁小丑这些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老陈找了这样的女人做太太,这不能不说是桑榆人共同的悲哀。伙食团群长舌眼看表忠心的时候到了,怎能不施展一下平生最为自得的骂人功。再到后来,连陈姚二位校长都直接跻身了吵架第一线,亲自操纵那些通常只有在泼妇口里才能蹦出的低级下作的不堪入耳的话,这就完全是一群体事件了!怎奈山高皇帝远,上级部门无从知道因而也无法过问。这次事件以及吵架过程中陈姚二校长近乎女人加小人的表现,让我彻底坚定了一个观念:这真他妈不是人呆的地方! 走!去教育局反应情况去! 这几天对于我来说,倒是不错的日子。由于注意力的转移,长舌们已经暂时放弃了对我的非议。老陈也暂时没精力注意食店的问题。沉湎吵架就难免耽误了做饭,到我们食店端菜的老师大有上升的趋势。按理,我们应该尽可能地呆在食店帮忙。但赵若怀的意思是:这样热闹的场面也不是经常能碰到的,就让姨父姨母先辛苦一下!好几次,他在食店弄了酒菜,搬到我寝室共享。我们一起于闹中取静,安然地面对窗外激烈的争吵现实,一边品酒一边清谈。长舌们都去关注吵架去了,没有了被偷听的风险,这种时候我们的聊天就能随意一些。赵若怀也就更放肆一些。 争吵持续到后来,就开始搞串连了。主要执行人是罗势利的女婿唐三。串连目的:一起到教育局反应情况。赵若怀因为那楼梯间的原因成为主要的被串连对象。我估摸一下,我应该不具备被串连的主体资格。为什么呢?因为学校政策,参加工作不满两年的教职工不参与分新房,这一点我是毫无意见。分房的事既不涉及到我,发展我干什么呢?但罗势利仍然来了,我不得不感谢她,毕竟在这需要棋子的困难时候,她是想得到我这个人的!我就把我不涉及分房,因而不具备串连价值的情况说了,但罗势利鼓励说:“没关系嘛!反正我们准备周末去,周末你得回城里,和我们去趟教育局,凑个人数也是好的!”我只好暂时以沉默作答。 赵若怀经不住动员,人家一进门,三言两语他就爽快答应了。我取笑说:“你不是不在乎楼梯间吗,又跟着瞎起哄干啥?”他说:“这你就不知道了,我去教育局,没有什么诉求,就是去看看热闹。这种热闹要择年择月才能碰上一回,岂能错过?”我说:“你这热闹也看得太远点!长途跋涉、舟车劳顿去看这热闹,就我们学校这群老师,再怎么折腾,有那么高的观赏价值吗?”他说:“他们没有你有啊!这样就可以和你一起走到葫芦湾,两个半小时啊!再坐船,又接近两小时,四个半小时了,城里上了岸还得一起走会儿吧?”我说:“咱不是经常在一起清谈吗,这还不够,至于为了聊天陪到城里去吗?”他说:“不够,远远不够!” 孙思也被动员了。他虽然分到了两室一厅,但动员人鼓励说:“我们去教育局也不是仅仅反应分房的事,姓陈的做的烂事多了,你难道不恨他吗?比如建这房,姓陈的黑了多少钱?分摊到每一教师身上,又是多少?姓陈的他吃了我们的血汗钱!”对孙思的动员没有成功,孙思以有事为由拒绝了。他非但自己不去,还对赵若怀、陈忆履行了一下劝告职责,让他们不要跟着瞎起哄,说这样没意思。我由此看出:孙思和赵若怀,还是有很大区别的两个人。但赵若怀坚持要去,陈忆更是,他说:“咱四人还一起去吧!不是已经收购到几百斤花椒和几百斤核桃了吗?咱顺便弄到城里卖了。卖了东西,咱们再到金利来夜总会去!”孙思最后说:“心仪,你决定吧!你说去就去。我听你的!” 说客 周末的前一天,傅本家亲自来我寝室了。记得第一次去他家吃那野兔野猫的时候,他夫妇二人曾对我说:有事尽管去找他们,没事也常去坐坐。刚到桑榆那阵子,对他夫妇俩还真是有点自家人的感觉。两三次交往后,我就发现他老婆实在是一点乐趣都没有!人与人之间交往是这样的:你自己的语言风格可以不幽默,但你不能对别人的幽默永远听不懂,永远白眼相待,而且还是居高临下的轻蔑的白眼。你不能永远一本正经的样子,永远教训人的口吻。有那孙名凯夫妇的教训就足够让我喝一壶的了,我还能再为了那点本就不爱吃的野味和那所谓的同姓家门的虚名再为自己增设一位婆婆?加上这夫妇二人说到赵若怀时那异样的表情,让我实在难以无动于衷,我就基本上不去他家了。但不去归不去,对这二位(尤其傅老辈本人)我还是比较尊重的。直到后来赵陈孙三人告诉我说:傅本家夫妇之间非常、十分、极其不团结,傅本家的岳母,骂他时常见用语是:‘打猎、打猎、都打到别人床上去了!’据说傅本家和当地社员有染。在这一点上,傅本家和陈校长可谓爱好相同(陈校长和那位每天到伙食团倒泔水的女社员,那事情在学校是公开的秘密。)也许就基于这相同的嫖客爱好吧!傅本家对老陈忠心得实在有些耿耿,经常性地请陈校长到他家喝喝小酒、赌赌小钱。这一情况掌握后,我先前头脑中的同宗情结就基本瓦解了。但他既然亲自来了,我还得有个晚辈的样子:称呼、看茶、让座,亲切地予以接待。然后对话开始: “心仪,明天有部分老师要去教育局的事,你知道了吗?” “好像听说过。” “你打算怎么办,去还是不去?” “关我什么事呢?我又不涉及分房,我对学校老师之间这些恩怨完全没兴趣。” “那我怎么听说你已经在联名信上签了字了呢?” “什么联名信?我不知道,纯属虚构吧?” “那就好!心仪呀!你年轻,不懂人情世故,这些场合跟着瞎起哄什么好处都没有,闹有个屁用啊!不要说校长没什么问题,就算他真有错,是几个老师都能闹得翻的吗?如果几个员工那么一闹,就把校长闹翻了,那还要领导来干什么?闹完了之后,校长还是校长!” “你老人家说得在理,我虽然年轻,这些道理却也明白,关键是我原没打算去闹什么,所以你完全不用对我进行劝说。” “那你能不能帮忙劝说一下赵若怀,赵若怀这人狂妄,又仗着读了几天书,写得来点大字报、告状信啥的,这种人最容易被别人利用、当枪使。你这也是为他好,别人兴许还能图个调动,可他赵若怀就住在寒烟那大山上,父母都是农民,他不呆在这里,还能在哪里?他得罪了校长,这辈子还怎么在这学校混?别人去劝他他也听不进去,但你的话他很可能会听。” 傅本家说到赵若怀时那轻慢的表情实在让我忍无可忍,换了别人,我一定是系统地反驳、辛辣地嘲讽,但他是傅本家,按辈份长我二辈,而且毕竟有去他家吃那野兔的记录。所以我最终还是选择了冷静。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我淡然地说:“您可能对赵若怀的认识有些偏差。赵若怀此人,应该是目前桑榆少有的有真才实学的老师,而且深黯人情世故,洞悉世态人心。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他都有自己的价值判断,他绝不会被人当枪使而不自知。他的缺点只在于太过耿直,不够圆滑,不知道讨好巴结。当然,这是不是应该算作缺点也很难说,总之一句话,他只是不愿意与现实同流合污而已。” 这一席话以平淡开场,说到后来,竟然慷慨激昂起来,完全忘记了面前的傅本家只是个大字不识几箩的工人。 傅本家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似的,说:“学校只要是个人,就知道赵若怀对你有意思,但大家都认为你会看不上他,原来,你对他评价这么高!这么说你硬是对他有意思?” 我差点气厥,不想和他再说什么了,但考虑到这时候是必须得说话的时候,不说话等于默认,最迟明天,学校就会流传一种说法:我和赵若怀是两厢情愿。我强忍着对牛弹琴的无奈情绪,平静地说:“傅老辈,这是我作为一个知情人对赵若怀做出的客观公正的评价,不存在你说的有无意思的问题。” 门外木板过道上传来脚步声,不很正常,仿佛故意放轻的脚步,一定是有人偷听了我们的谈话了。无暇顾及了,由她去吧! 傅本家说:“心仪,你说的有些话我也不大明白,无论如何,请你看在老辈子的份上劝劝赵若怀。我也不瞒你了,是校长让我来的。说是他们让赵若怀写什么檄文,赵若怀已经答应了。校长还说,赵若怀平时疯疯颠颠,没个正形,但是写点整人害人的文章,那可非常有那啥气势。所以你一定要劝劝他,只要他不出面写那啥檄文就成。” 我微笑着说:“好!我尽量,问题是学校对赵若怀确实不公呀!他课时最多,学生成绩也不错,据说去年全县统考,学校所有学科中,他班的语文平均成绩在县里排名是最靠前的。排在好几个大区前面,好像是全县第四名吧!也就是说,在教育局相关人员那里,对赵若怀这人不可能没有印象。你想啊!这么些人到了教育局,教育局不可能不理吧?那人家肯定一开始就问:‘你们说分房不公平,可有什么明证?’那房子朝向、楼层好坏这些都是虚的,说好就好,说不好就不好。但赵若怀不同啊!他住楼梯间直接就是分配不公的最强有力的证据!这明显不公的事,在任何时候都是个事儿。那您能不能给校长讲讲,给他适当调整一下?” 傅本家沉默半晌,然后说:“那行!我去给陈校长讲讲,看他怎么说。” 一会儿傅老辈来回话说:“陈校长说了,学校唯一还有一套一室一厅的房子,是校长准备留做客房的。校长说可以考虑把那房子先分给赵若怀。”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看看我的表情,然后嗫嚅着继续说:“但赵若怀必须亲自去找陈校长,必须态度好,必须承诺以后不再和校长对着干。” 这后半句话让我有点皱眉,好在赵若怀没有听到这话,不然他是绝不会要那什么一室一厅的。傅本家离开后,我立刻着人前去寻找赵若怀,果然是呼之即来。我把刚才的事对他讲了,只隐去了我对他评价那段。赵若怀听完,握着我的手半严肃半调侃地说:“大恩大德,赵若怀定用一生报答。从此当牛做马,刀山火海,以身相许都没问题。” 我玩世不恭地说:“果然大气!慷慨!如此大礼,断不敢受!区区小事,不图后报!那就这样,拿钥匙去吧!” 赵若怀暧昧地看我一眼,想继续挑逗,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然后换了一幅严肃一点的表情,说:“我刚才的话主要是针对关键时刻你对赵若怀的态度,还有你那勉强算是中肯的评价说的,至于那所谓的一室一厅,赵若怀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当然了,这个成语在此处,经过赵若怀使用后,意思已经走样了,不再是它本来的意思了。这里的‘为’声调不再是‘阳平’,应该是‘去声’,意思是‘为了’,而不再是‘作为’。” 我质问:“好你个赵若怀,我是察觉刚才楼道上有人偷听,原来是你!敢问今日之事,何为玉?何为瓦?” 赵若怀漫不经心地说:“先说偷听的问题,这绝对是我平生最有价值的一次偷听。玉就是我应得而孟君不应得的两室一厅,瓦就是那老陈现在才愿意拿出的一室一厅,赵若怀宁愿继续住楼梯间,也不会为那瓦委曲求全。” 我沉默半晌,然后说:“也许你是对的,那刚才的话就当没存在过。只是,你真要执笔写那檄文吗?这次讨贼的主角是老郭家,你只是一配角,但檄文一写,你就成主角了,我觉得你还是把主角的位置让还给人家老郭吧!那当然,檄文确实是很解气的一种文,那玩意经常写写,绝对有益于身心健康。如果你是出于对檄文的特殊偏好,那你就写,不过写了给我看看就行了。” 陈忆和孙思坐了第二天上午的船去了县城,由徒弟帮忙把货物送到了葫芦湾码头。下午两节课后,一行人吆喝着进城。校长太太站在去葫芦湾必经之路不远处的一个小山岗上,意图很明显:核实人员名单,以备秋后算账。今天中午,我已第二次对赵若怀履行劝谏义务,让他不要去教育局,到了城里,把货物处理了,然后在城里玩玩。我这样做不是为傅本家,更不是为陈校长,而是为了赵若怀,毕竟这事情意义确实非常有限。但赵若怀坚持要去,我也就没再劝了,凡事可一而再,不可再而三,再三劝说等于是强迫人家的意志。再者我也不认为老陈真能把赵若怀怎么样。已经是楼梯间了,还能再怎么样呢?工作是国家分配的,饭碗是铁的,你老陈总不能想开除人就开除人吧?这前前后后的人加起来至少也有二十来人,你不能一起开除了吧?何况,就桑榆这地方,这工作本身就充满了鸡肋的性质,开除说不定是一种解脱,是帮着做了一个决定。 罗列罪状 我们到葫芦湾江边的时候,先期到达的的老师们,已在沙滩上围成一团。唐三正指手划脚地布置告状相关事宜。我注意到雷平和伙食团一女工人正离群别站,贮立在靠近江面的乱石丛中,衣袂飘飘,翘首望着来船的方向。显然她们在表明一种立场,一种与上访告状无关,回县城单纯只是回家的立场。我朝着下游的江面望去,极目处,只有一个向下的渐行渐小的黑点,显然是刚才经过的那下水船远去的身影。至于我们将要乘坐那小船,显然还没有进入视线,根据经验:那小船从出现最初的一个黑点开始,到抵达我们脚下的停靠处,起码应该是半小时。 我收回视线,看着眼前的赵若怀说:“‘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就是这种情状吧?唯一缺者,刚才过去的那船上没有我们送别的友人。小船到达是半小时以后的事情,你去加入他们吧!这种场面的演说岂能少了赵若怀的身影。” 赵若怀走过去了,就听见有人说:“赵若怀,你怎么搞的,走那么慢,不怕踩死蚂蚁吗?”另有人说:“这你都不懂,他故意和我们拉开距离,省得我们碍事。”说完人群中一阵笑声。唐三接着将陈校长罪状一一进行了罗列,我听着听着,就预感到这只能是一场闹剧。 唐三罗列完毕,让大家补充,于是一女教师补充到:“刚才说掉了一点,还得把开周前会的事情说一下,凭什么一所学校两种政策,凭什么家住桑榆镇上的就可以不开周前会。”这人有一特色,就是说话的频率,那是相当快呀!我寻声望去,正是教政治的严老师,这严老师已在桑榆呆了好些年了,老公在城里工作,为调动的事夫妇俩也是年年奔走,就在去年,好不容易在城里联系到一所学校,愿意接收,哪知陈校长来了个死活不放人,以学校离了姓严的就没法开课为由,硬是把个成型的调动泡了汤。严老师在这种已吃了苦头的情形下,仍然坚持战斗在告状的第一线,这一点让我不能不佩服她。我还真有点犹豫了,是不是真该去教育局凑凑人数呢? 一会儿赵若怀回到我站的地方,说:“这长江有什么好看的,用得着你这样长久地驻足凝望?”我感叹:“‘千古兴亡多少事?悠悠!不尽长江滚滚流。’看长江好啊!多在江边静默一会儿,人就会多些宁静、多些淡泊。好了,现在说说你吧!等会儿上了那小船,那么大噪音说话也就不方便了。上了岸我就径直回家了。” 赵若怀立即抗议:“你这人也太无情无义了吧!我陪你走这么大一段路,你就不能陪我同去教育局看看热闹?” 我回答说:“这热闹是随便看的吗?我若去了,人家怎么看我?一刚分配的人,就跟着争这争那,瞎掺和,成何体统?何况教育局那门,也不是那么好进的,这么多人一起,我估计可能门都进不去。你记住了,如果真出现不让进门的状况,你可千万不要带头硬冲,这聚众冲击国家机关,你可知罪?但这么多人上访,他们也不可能完全不予理睬。那么,将大部分人阻挡在外,只让推举代表进去反映情况,这是最有可能的。如果真出现这种状况,你估计你充当代表的可能性大吗?” “只要我愿意,那是百分之百。”赵若怀一脸得色地说。我明白了:就这个人,天生就是为当代表而生的!你要去劝他别出头,那不是夺人所好吗? “我希望你明白,刚才他们列举老陈的很多罪状,都是上不得台面的。首先,老嫖客这一条,就不符合标准。你们的证据呢?都看见人家嫖了吗?人家校长太太天天守在身边,人家都没说啥,关你们啥事?这不是六十年代,就因为那莫须有的男女关系,就能扳倒老陈?其次,那贪污公款,大吃大喝的事儿就更不能说了,请问你证据何在?猜测?仅凭猜测就可以去反映人家吗?暑假期间既然有在建工程,吃吃喝喝又岂是能够免得了的,老陈作为校长,吃饭作作陪那是天经地义。什么叫大吃,什么叫小吃,这如何界定?至于开周前会之类,在教育局那里,那简直就是鸡毛蒜皮,这种事谁提出来丢谁的人!就是有关分房一事,你们有多少弹劾的可行性,那也难说得很。老陈他并没有乱分房,他是制定了分房标准的,他是组建了分房小组,由分房小组共同打的分。那什么系数,什么分数,加起来的账面数据人家孟君确实超过你。你能奈何?” 赵若怀打断我:“问题是他制定的标准本就不公,他是因人制定标准。” “你说对了,他就是因人制定标准,他操作的正是这个!昨晚我睡不着觉,一直琢磨这件事情,今天早晨还特地去了汪主任那里,迂回地向汪主任请教了几个问题。有关标准制定问题,既没有相关法律法规,又没有教育局制定好了的、让老陈必须遵照执行、不许丝毫改动的范本。如何制定标准本来就是学校自己的事,学校自己的事那就是老陈的事。老陈他就是标准!至于有部分人不服,在教育局看来,那是小事,再正常不过的事!再比如说那迎新会班级出的节目,那并不是你班没能力出或者不愿意出,而是整个高中部老陈只要两个节目,孟君在根本不告诉你有这样一件事情的情况下,就把节目定在她自己班了,她就这样多了一项加分。问题关键在于,孟君有没有征求你的意见,这事情你在教育局那里说得清楚吗?你说没征求,但孟君可以说征求了,是你自己不愿意参加。没有实质性的上得了台面的东西,这上访又怎么能够有大的价值呢?”我说。 云岫城著名的裁缝师 “那除了你说的这些。还有什么可说的呢?”赵若怀很不服气。 “那代表肯定不只一个,至少也得有两人吧!罗势利那女婿唐三是当之无愧的代表,你让他先说,再根据教育局接待人员的反应,酌情予以附和。如果教育局的人对前者列举的各项罪状提出与我刚才所说类似的反驳。你就不必再跟着列举老陈的什么罪状了,你可以另辟蹊径,只需将学校最近这次大规模的轰轰烈烈的吵架事件说说,那场面、那阵容、历时时间,老陈夫妇如何亲自出马,学生如何变自习课为听吵架课。最后,你可以避开唐三,邀请教育局人员到我校随意抽听那么几节课,未经老陈安排下随意抽听那么几节课,就什么都明白了。” 赵若怀尚在思忖我刚才所说的话。我扫视一下眼前的告状大军,继续说:“瞧你们这状告的!晚上还得掏钱住旅馆,唐三有统一安排没有?” “他能有什么安排?各投靠各的亲戚呗!”赵若怀说。 下了船,雷平等三人就迫不及待地和大部队分道扬镳了。严老师刚好走在前面,我得和她打打招呼,免得落下目中无人的话柄。谁知这一招呼就引来了她的攀谈,她说:“傅老师,你是要和我们一起去教育局的吧?雷平的家和教育局在一条线上,为了避嫌,她竟然绕道走了,这些人怎么这么怕老陈呀?”我笑笑说:“主要是我们这刚分配的人,分房又不关我们啥事……”话未及说完,就被严老师打断了,她开始动用连珠炮进行鼓动了,把上次我误了周前会老陈如何在会上拍桌子批评的事渲染了一番,最后附耳说:“你将来不想调回城啦?只要想回城,就得扳倒这老陈!这个老嫖客什么断子绝孙的事都能做出!”严老师说着,干脆挽起了我的手,和我肩并肩同行。可怜我那脸皮!我竟然就不敢说出要分路回家的事来了。 眼看已拐到了教育局所在的那巷子,我正思忖着到底要不要去,不去该如何脱身。前前后后那么一打望,就在一挂满衣服、摆满布料的裁缝铺门口,看见了一依稀熟悉的面容,仔细一辨认,可不就是吴常念吗!我一面和吴常念打招呼,一面对身旁的赵若怀和严老师说:“你们先去,碰见一熟人,我得去说几句话,顺便把东西寄放一下!” 吴常念看着这吆五喝六的一群人,问:“你们这都是一起的吗?这是要干什么?”我简要把这些人的意图说了一下。吴常念严肃地诧异地说:“心仪,怎么,你打算跟他们去?要不得!你一才毕业的人,这种场合,能避多远就避多远!” 赵若怀临拐弯时,回头看了看我,我连忙挥了挥手,示意他继续前进。吴常念继续说:“就你们那陈校长,我爸了解得很,文化&革命时造&反派的,还是个什么小头目,后来溜得快,68年二月就参军去了,躲过了后面的清查。你想想:现在本县说得上话的头面人物,有几个不是那时的造&反派?所以,那陈校长他还能在上面没一点关系?”“兰半仙呢?你知道这个人的的事迹吗?”我问。吴常念说:“兰半仙更不用说了,造&反派的三号人物,整个云岫,有几人不知道他?他和陈校长的经历差不多,先造了反、革了命,然后68年二月去参了军,躲过了追查,转业回来后,人家上面有人,本人又会搞关系,就混到现在这样,对了,还有一姓夏的,也是造&反派鼎鼎大名的人物,这人没有溜掉,坐了牢,现在出来了,云岫很多头面人物都要给他面子,他现在专门负责替人调动,比如你这事情,上次我还给立夫说了,找他,准成!只是收费有点高。”我眼前一亮,思绪沸腾起来,忙问多少。吴常念说出两个字来五千!我也就消停了。为掩饰窘态,我只好转移了话题,我问:“你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吴常念说:“我爸告诉我的,他是后来的革委会成员,能不清楚吗?” 里间数台缝纫机运转着,传来此起彼伏的嘀嗒声,一位皮肤白皙、雍容自信、神态严肃的中年妇人从里间出,从宽松闲适、质地精良的着装,脚上不经意的拖鞋,慵懒散漫的伸腰动作不难看出,这是个相当有底气的女人!再配合她的长相,我就知道这是吴常念的母亲了,遗传真是伟大,不管横看侧看,总能在孩子身上找到父母的蛛丝马迹。我连忙起身,微笑着称呼阿姨。吴常念将我介绍完毕,她母亲先前严肃的脸上便露出些许笑容,说:“是立夫媳妇嗦!”然后将我上上下下打量一番,招呼我坐,让我和常念多谈会儿,就又转身回里间去了,走到门口时驻足,回头对我说:“那什么心仪,你是叫心仪嘛?你先坐着,别急着走哈!我还有点事没忙完,忙完了出来和你说说话!”我连忙应允,却不知初次见面,这吴常念母亲有何话要跟我说。 吴常念说:“上午我还在操场上碰见立夫,他好像下午有课,说不定这会儿还在学校呢!干脆我叫了他来,等会儿晚上一起吃饭吧!”我还在推辞,他就从柜台下面拿出了电话,有钱人家就是好啊!如果立夫卧室也能有这么一电话,那是何等幸福的事情! 电话打到对面,可能是立夫不在办公室,接电话的人满学校找去了。吴常念拿着电话,等了足足有五分钟,我深感过意不去,两次催吴常念挂了电话,可他仍坚持着。立夫果然来了,吴常念问我要不要和立夫亲自讲,毕竟分别了十一天了,我是真想听听立夫的声音,但仍然摆了摆手。吴常念挂了电话,告诉我立夫一会儿就到,这消息让我着实有点高兴,不知怎么的,只要现实能提供给我和立夫见面的机会,而且又能不在公婆的眼皮底下,我就会很高兴。但高兴之余,我想到了一个问题,赵若怀他们哥仨怎么办?难道就这么不理他们啦?我不能这么不够义气吧?怎么的也应该等他们告完状,请他们吃顿饭,然后再打发他们到陈忆家去,这才能勉强说得过去。 校长从容迎敌,告状大军顷刻瓦解 吴常念这时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说:“心仪,你想不想看看他们告状的场面?来,你跟我来!”我莫明其妙地跟在他后面,穿过一间房又上了一层楼,吴常念在一间堆满成衣裤的房间的窗户前站定,指指窗外说:“瞧!对面就是教育局大门了,噫!怎么就这么几个人了呢?难道还真让他们进去啦?”“云岫这巷子有点意思,这转来转去的,原来你们家和教育局挨这么近呀?”我一面说着,一面看那对面,门口是两位身着制服的臂缠红袖章的门卫把关。门外是处于自由讨论状态下的桑榆老师,数数只有六人。严老师的嘴仍然一如既往地快速地运转着,还不时配合些手势,只是说的内容听不大真切。在她的旁边,陈忆手抄手地站着,还是那惯常的没心没肺的一脸笑容。不见赵若怀和孙思,也不见领头人唐三。这就奇了怪了,总共二十来人呢!不会其他人都当了代表,只余这六人不准进去吧?我观察了一下,这里可以看到教育局大门,但并无捷径可以直达,除非翻窗,但窗子已被铁条钉过了。我大声呼喊陈忆,几位老师四下张望了好一会儿,总算看到了我。我招招手,陈忆跑了过来,微笑着朝吴常念的方向说了声“你好!”但吴常念转身就离开了窗台,进里面去了,他这一举动让我有些难堪又有些沮丧,我寻思吴常念应该是转过身后才听见的那声“你好”,但不管怎么说,听是一定听见了的!既然听见人家打了招呼,说什么就应该回应一句,难道咱桑榆人就活该被人小看吗? 为预防陈忆误会,我微笑说:“这是我先前一同学。怎么回事,我还有没有必要过来?” 陈忆笑了笑,仍是平常那玩世不恭漫不经心的神情,说:“来什么呀来?散都散了!陈校长就在里面!大部队一到门口,就见陈校长和教育局一位领导有说有笑地迎了出来,一些老师当场就散了!”这个老陈,跑得比兔子还快!是了,他一定是坐的早晨那趟船,已经在教育局恭候多时了! “那赵若怀呢?”我问。 “他和唐三当代表去了!教育局只让选代表进去反映情况。我是在这里等赵若怀,不然也早走了,没意思,没多大看头!”陈忆失望地摇着头说。 “孙思呢?”我问。 “孙思他不肯来,在我家睡觉。”陈忆回答说。 “原来这样啊!那我就不过来了,过来了也没用,我今天晚上有事,你告诉赵若怀,明天上午我来你家找你们,然后再一起去处理货物。” 告别了陈忆,我才注意到吴常念的家,那实在是宽呀!仅一层楼的面积,就在一百五十平米左右,一层楼就胜过立夫家的三层楼房。可怜孙名凯井底之蛙,天天在那里沾沾自喜。 “这些成衣裤都是人家来料加工的吗?”我问。 “楼下挂着的,一般是针对单个客户的,自己拿料来的少,我们楼下也卖布料的,一般是就地买布料,就地加工。楼上这些成衣裤嘛!一般是直接卖给做生意的人,他们批发了再到区乡去卖。”吴常念说。 我看看那些衣裤,普通、正常、传统、果然是区乡特色。虽然不存在多少新意,但花色、款式、做工都还过得去,就指着一排适合学生的裤子问:“就这种裤子,批发价大概是多少?”“四元左右”吴常念回答说:“具体要问我妈才清楚!” 吴常念的妈在一层楼梯处说话:“我说你们到哪里去了呢?常念,来,帮我做点事,这是你刘姨缝的衣服,昨天打电话来问过了,当时没缝好,你先给送过去。记住!她要给工钱什么的,可千万不能要哈!” 吴常念嘱咐我几句,然后出了门。吴妈妈招呼我在一楼柜台处坐定,然后说:“心仪,立夫跟我们家常念,那是多年的朋友了,常念在家也经常提到你们,我们常念先前那女朋友,你和她挺熟的吧?”常念先前那女朋友,她是指哪一任呢?这吴常念在中学就开始有女朋友了吧!难道我得一个一个道来。不对,她应该说的是任期最近的陆羽吧!但她这会儿说陆羽干嘛?陆羽不是已被她淘汰,成为过去完成时了吗?这个吴妈妈,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就因为她的反对,陆羽和吴常念不得不撒泪而别,那场面至今清晰地呈现于我的记忆中。 陆羽的家在云岫下游的另一县城,毕业后我们四人同乘一船顺江而下,船上二人悲戚缠绵,情辞依依,你侬我侬根本无视周围人员的存在。当时的立夫和我,都认为他们这样露骨地表达爱恋,实在有些惨不忍睹!在我和立夫的观念里,中国人表达爱情的方式当以含蓄为务。陆羽几乎一直在哭,她可怜巴巴的表情让我甚为不解,甚至认为不无表演的成分,而且还是过头的表演。既如此不忍别又何必非要别呢?难道解放几十年后的今天,还真有棒打鸳鸯散的封建家长?但二人竟然真的散了,陆羽回了她自己的县城。那时我甚至庆幸,自己毕竟没有碰上一个像吴常念母亲那样不开明的婆母。 我略一思忖,然后小心翼翼地问:“阿姨你说的,可是我们师大那陆羽吗?” “不是她还能有谁?这女娃子来过我们家的,模样、身高、这些都不错,为人处事也还行。可就是岁数比我们常念要大,我给常念算过命了,算命先生说:常念不能找比他大的媳妇。所以我就不同意,借口说分配、调动的事麻烦。常念呢!他还是听我话的,两人就散了。可分是分了,我就感觉这孩子现在话少了,不大搭理人。这段时间,好几个婶娘都张罗着给他介绍对象,可他根本不理睬人家,连个见面的机会都不给。这不,就在前天,他一个电话打了半个多小时,一定是打给陆羽的,打完电话就更不对了,这两天基本没跟我们讲什么话。一定是陆羽有什么事,问他吧!他又不跟我讲。心仪!麻烦你和立夫帮忙给问问,探探常念那口气,他要是非要跟那陆羽,唉!我也只好认了,只是这岁数……唉!没办法,我就这么一个儿子,我不能让常念总是这样不开心吧?心仪,要是方便的话,你再帮我问问陆羽,其实调动的事对我们倒也不是什么问题。” 端倪初现 吴常念真是幸福啊!位高权重的父亲,时刻关注着他情绪的母亲,殷实的家底,这一切都是我和立夫所不能企及的。就凭吴妈妈轻松说出的那句有关调动的事不是问题的话,就足以让我心向往之。但是吴妈妈说话时的神情告诉我,对于陆羽的年龄,她仍然是心存芥蒂,在她的内心,要不要接受陆羽,也仍然是处于矛盾状态。 我答应了吴妈妈,态度至诚,并承诺尽快和陆羽取得联系。这时立夫来了,今天的立夫着一套深灰色西服,显得更加英气逼人。三人见面,淡淡的相视一笑后,吴妈妈招呼立夫落座,就自去她的缝衣车间去了。 我和立夫闲聊,说:“吴常念家竟有如此大的一间手工业作坊。这铺子应该有些历史了吧!” 立夫说:“可能也就几年,好像是常念上高中的时候,他们家才搬到这里来的。常念妈缝衣服缝得好,乔若虚他妈,就从不相信别的裁缝。他们家的人,都是长期在这里缝衣服的。” “常念妈姓什么?”我问。 立夫回答说:“也姓孙。论辈份长我两辈。” 姓孙的裁缝!我心里一动:这人和孙思会有关系吗?怎么会呢?常念不是姓吴吗,这么幸福的一家子,孙阿姨刚才也说了:她就常念一个儿子。 我说:“楼上那一层全是堆放的加工好的成衣,吴常念说是生意人批发了拿到乡下去卖的。他说那些裤子也就四元左右,我看了看这些布料价格,折合一算,缝制一条裤子赚的钱可能也就一元左右,还得除去雇工工资,也就所剩无几了,既然加工生意已经这么好,又何必做这费力不讨好的事呢?” 立夫笑了笑,凑近我说:“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里面那些,全是她妈招的学徒,学徒不但不要工资,还得交纳学费,学徒一年方能出师,但缝纫这这事儿,最难的不在于缝制,而是在裁剪,就算最笨的学徒,最多半年也就可以缝制成衣了。也就是说,每学徒至少提供半年的免费劳动后才能出师,陆续出师,再陆续招收新的徒弟……学徒既然不要工资了,价值四元的裤子就赚了近一元,利润率是多少?你还会觉得少吗?” 我感叹说:“原来这样!手艺人要能达到这样的境界,也是人生一大美事了。这样的裁缝是怎样炼成的,我怎么就没早点去学点手艺呢?” “所以呀!”立夫附耳说:“常念妈傲得很,和他爸关系一直都不好,两人基本上是各过各的日子,谁都不理谁。” 我诧异:“吴叔堂堂一商业局局长,在家里竟没有混到一统治地位?” “商业局局长怎么啦!常念妈说,就吴叔那点工资,她压根没放在眼里。”立夫回答说。 我赞叹不已,说:“好气魄呀!你应该把这事讲给你严重自我感觉良好的父母听一听,让他们知道知道外边的世界是什么样的,不要总是为自己那一月二百来元的工资沾沾自喜,满足不已!对了,常念是给什么刘姨送衣服去了,临走他妈叮嘱他,千万不能要人家工钱,这个刘姨,应该也不是等闲之辈吧?” 立夫欲言又止,但他的表情分明告诉我:他是知道这个刘姨的,只是不愿意说。吴常念回来时天已微黑,他带来了一个人,一个不可一世的矮胖子,右脸靠耳的地方一大大的黑痣,很是显眼,痣上有那么三两根夸张的刺眼的较长的毛发。我刹时联想到孙思的故事,想到孙思有关人贩特征的描述,不由得悚然而惊。难道这只是巧合?难道人群中那地方长痣的人并不少见?还是……遗传?天!如果这样……那就是……这人丑归丑,但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纨绔子弟,抑或是暴发户的儿子也未可知,除了高高在上目中无人的表情外,脖上一根粗如绳索的黄金项链,好几根手指上都带着大大的戒指。这神情加上这黄金,让我自然地联想到兰梅。吴常念跟着开始介绍,于是,从吴常念的语言中,从立夫的神情中,我得知一惊人的信息:眼前这不可一世的矮胖子,竟然真就是兰半仙的儿子!兰梅的哥哥!吴常念给姓兰的介绍立夫,这人仍是大大咧咧目空一切的表情,几乎没用正眼看我们,就把脸转向了闻声从里屋迎出来的常念妈。立夫脸上掠过一丝落寞。我悄悄对他说:“这个大舅子好像不大给你面子哦?”立夫就恼了,责备到:“瞎说什么!”与此同时,他的表情里出现了疑问。他还不知道我已经洞悉了他和兰梅之间的那点事呢!但立夫就是立夫,他宁愿选择疑而不问。立夫接着对吴常念说:“乔若虚回来了,在家的,干脆打电话让他也来吧!”吴常念看着那姓兰的说:“好啊!反正大家都是朋友,有些日子没和乔若虚在一起了。”立夫就在吴常念家打了电话。 走在去餐馆的路上,我对立夫说:“对不起,我没法和这姓兰的同桌吃饭,我先告退了。”立夫问为什么。我回答说:“他父亲把我发配到桑榆,他妹妹在街上看见我也会想方设法地损我两句,这也罢了,我没什么,关键是:姓兰的刚才那高高在上的样子,连你他都没瞧在眼里。有什么了不起?长得恶心成那样,至于这么显摆吗?银行的钱那是国家的,这兰半仙是不是把银行的钱都换成金绳子戴在儿女身上了,这么张扬!就差穿钱衣服了!”立夫这才有些明白了,但他还想解释,他说:“分配的事,或许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翻脸说:“孙立夫,你醒醒吧!你去打听一下咱那些同学,除我傅心仪外,哪还有分配得这么差的人?这是正常分配吗?事实摆在面前,你何必回避呢?”他想了一想,就说:“行!那你就先回去吧!反正我不能回,这样吴常念面子上过不去,再说了,乔若虚一会儿也要来。” 神经过敏 我和吴常念告别,他拉过我,眼看了看前面姓兰的,说:“有钱人家出来的,就这个样子,你们是不熟,熟了就习惯了,就吃个饭,没关系的。”说着看看立夫,笑笑说:“一大周才回家一次,你俩也不容易有个在一起吃饭的机会,吃了饭再回去。”吴常念不知道个中情节,我也不想再给任何人分说有关分配的事,但他既已出面挽留,若坚持要走倒显得自己容人无量。我只好别扭着留了下来。 吴常念居然让我们止步在上次和赵陈孙吃过的那家餐馆前,赞叹说这家餐馆味道不错。餐馆前台认识吴常念,笑容可掬地跑过来,卑躬屈膝地屁颠屁颠地把我们迎进了一个包间,解释说这是最大的最好的包间。吴常念大气从容地笑笑,说:“就是要最好的!都是贵客。”然后指指姓兰的说:“瞧见没有,这是兰行长的公子,等会儿还有贵客要来,他们要是满意了,你还愁没生意吗?”餐馆前台身子更低了,眼笑成一条缝说:“那是自然!放心,放心!”吴常念让姓兰的点菜,姓兰的面向前台很大气地说:“点什么点?有什么好的招牌菜尽管上来就是!” 乔若虚如约前来,和姓兰的开始竞相显摆,天上地下地乱吹,仿佛县城省城的名流,都在他俩掌握之中。立夫基本无话,一则他本来不爱讲话,二则这种场合他还真是无话可说。在这种情形下,我的感觉就是‘艰于呼吸视听,哪里还能有什么言语’。吴常念兴致不错,实在看不出有他妈妈所说的因为失恋而痛苦的意思。考虑到身上肩负的重任,酒过三巡,趁乔若虚和姓兰的一旁牛皮吹上天的时候,我终于忍不住,以寻问分配情况为话题问起陆羽,问完又害怕捅了马蜂窝,立即审视吴常念的脸。 “就她父亲那关系,分配能有什么问题?自然是进了她们县中学。”吴常念回答,再正常不过的表情。原来有关陆羽的话题是可以随便问的,并不涉及伤痛,完全不似先前想像的那样应当讳莫如深。我却在吴常念轻描淡写的回答中感到了气沮:是呀!放眼同学,除我傅心仪以外,还有谁会倒霉到需要发配到类似桑榆那样的偏僻之地。耻辱啊!如此一卑微的被贬弃的人,哪还有立场去为别人调解什么? 吴常念接着介绍:“前段时间我和陆羽基本三天就通一个电话,所以她的情况,一直都很清楚,她现在那男朋友,是政法部门的,27岁,据说已经是一科长了,那男的家庭条件不错,挺有钱的!” 我看看吴常念,不要说喝醉,以他的酒量,这点酒只能算是打了个底,再分析他的语气、神情,冷静正常!实在并无丝毫醋意。难道他就是传说中的那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人?抑或他是把痛深深埋在心里,努力不让它显现?如果真是这样,这个吴常念就太不寻常了!简直出神入化了。记得老师曾说:语言有时是最不可信的,能真实展现一个人内心世界的,或许倒是非语言的动作和行为。老师还说:一个人在内心动荡时,可能语气如常,但指尖却可能在发抖。但吴常念没有,他真的一切正常,仿佛述说邻里姑娘的口吻。那么,他和陆羽两人在船上分别时那缠绵的让传统人不敢睁眼的离情别绪又当作何解释?要是换了别人,我似乎不能再问什么了,但他是吴常念立夫最亲密的哥们儿,在他面前,我还真没什么顾忌。我于是鼓起勇气,笑着问:“瞧你轻描淡写的神情,是真能如此坦然,还是……” 吴常念淡淡一笑,说:“能有什么不坦然的?生意不成仁义在,恋爱不成还是朋友嘛!朋友找到好的归宿你不应该替她高兴吗?” 吴常念这样一说,我就彻底崩溃了,感觉自己真是太小样了!可怜的吴妈妈,你行行好,能不能指导一下,你的任务还怎样完成?你生了一个如此洒脱的儿子,居然担心他会为情所困,你不该呀! 大约因为吴常念是立夫的哥们,又大约因为非礼勿视,认识吴常念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先前我竟没有仔细看过他,今日这样仔细地观看他的表情,看着看着我竟然在他脸上屡次看到孙思的神韵。这一发现让我暗暗称奇,但怎么可能呢?为了证实,我当然就更加频繁地去盯着吴常念看,这样一来可能就过分了,连立夫都觉得不妥,他踩了我的脚两次。我鼓足勇气蹦出一句话来:“吴常念,你听说过一个叫孙思的人吗?”吴常念一连茫然地望着我,说:“孙思?是干什么的,当官的吗?这云岫有点份量的官员,我一般都是知道的,没有姓孙的呀!你是为调动的事吗?”这基本上已能说明问题了,但我还不死心,想再详细一点,但姓兰的打断我的话,他问了吴常念另外的问题,我当然就只好闭嘴了。想了想,又觉得一定是自己神经过敏,一会儿是赵若怀像柳咏,一会儿是吴常念像孙思,自己是不是视力出了问题了? 一会儿立夫附耳过来说:“你身上有钱没有,去把账结了!”命令的口气,同时他的手在桌下递给我一百五十元。我没有接,他就狠狠地拽我一下,把钱放在我的口袋里,再说了一个去字。我就彻底傻眼了。开始系统地悔恨:悔恨今天下午去了吴常念家,悔恨跟着告状大军进了教育局那条巷子。一百五十元,我们俩一月的工资了!还问我有无钱,意思一百五还不够!妈妈的!这个孙立夫,和这些人,你讲个啥义气嘛?让我眼巴巴地请仇人的儿子吃饭,你不如杀了我算了!但有什么办法呢?这就是孙立夫,孙立夫他就这样一个人!我只好朝服务员招手。 告状结果 服务员一会儿进来,问了句:“哪位先生买单?”立夫连忙说:“这边!”服务员朝我走来,欠身微笑说:“你们是贵客,给你们打了八折,一共是一百七十六元。”吴常念掏了一下钱包,被立夫拦了回去,他也就不再客气了,很大气地把买单的荣幸让给了我。姓兰的和乔若虚继续吹他们的牛,对结账这些俗事简直就不屑一顾。现在已经吹到工程了,都是大工程,月球装修,长江加盖之类,完全不着边际。联想到姓兰的刚才吩咐前台上最好的菜那表情,妈妈的!最好的菜是你点的,最贵的酒是你要的,现在结账的时候你倒纯洁了!事不关己的样子! 我的钱刚付出去,吴常念就提议说:“一会儿我请客,吃完饭上金利来夜总会玩!”姓兰的很为难的口气,说:“本来今天晚上还有事,那谁谁谁都排着队要请我,但既然是哥们你说了,没办法,只好让他们继续等了!”我恨不能到河里洗耳朵去。乔若虚跟着用虽然但是造了一个句,先陈述很忙的事实,然后一个但是,表示虽然忙,但还是要忙里偷闲地给了吴常念这个面子。乔若虚说着话峰再次一转,朝向我说:“只是,这种场合心仪你就不方便去了,你只有先回去了。”立夫连忙附合。奶奶的!我刚把票子挤干了,给这几爷子买了单。这些人就过河拆桥!我对立夫说:“我也去金利来,但我绝不打扰你们,我去找阿满玩。”立夫居然通不过,他的意思,乔若虚既然发话了,我就该立即消失,再逗留下去,他会在朋友面前很没面子。于是用坚定的勿需商量的神情,打发我回家。他这一坚定,我的个性就上来了。金利来又不是你们的,凭什么你们能去,我就不能去。于是朝大家拱一拱手,算是这一轮的告辞。分别三分钟后,我从另一条小路包抄过来,又和他们汇合了,立夫脸现不悦,甚至有些难堪,他一定认为我不给他面子,因而让他在哥们面前很失面子。我也就不再看他的脸,漫不经心地朝吴常念、乔若虚笑笑,说:“大家放松一点!不影响!我是有事找阿满,绝不打扰几位!” 到了金利来,吴常念走到前台,大气地甩下一句话:“一间大包房!”服务生不认识这几位大爷,说了句:“没有,满了!”姓兰的不耐烦地粗着嗓门说:“满了?你不会想想办法呀?”服务生愣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了,这时阿满就出现了。阿满看了看姓兰的,立即在脸上堆满了笑容,然后说:“有有有!既然是你们来了,没有也得有了!各位稍等,马上安排!”然后指着服务生对姓兰的说:“他刚来的,别跟他一般见识!”然后张罗着朝通向包房的过道走去,只朝我眨了眨眼,表示看到了我这个人。我追上阿满,对她说:“你怎么搞的,有就有,没有就没有。这事儿还有弹性的吗?”她笑着说:“这不是为了你的面子吗,你还倒打一耙?”我心照不宣地说:“不关我事哈!你真要给我面子,就应该说没有。”她诡秘地说:“不敢!我可得罪不起,这人我认识。”她是指姓兰的,又说:“还有白西服那位,像乔县长,说不定就是县长公子。”我说:“不错,有眼光,这才是你势利的本来面目!”她说:“等会儿还得麻烦你给我介绍介绍,以后让他们多来照顾生意才好。” 阿满让其他人门外暂候,我跟着她进了房,一个大大的包房,比上次我们聊天那间大多了,房里唱歌的设施一应俱全,显然是最近才添设的。这包房已经有了五对人,女的显然是配的小姐,扭麻花似的偎在男人怀里。我和阿满进了房间,房里各男女一点改变造型的意思都没有。见此伤风败俗的场面,我连忙躲在阿满身后。只听她说:“对不起各位,实在不好意思,这间包房早被人订了,刚才服务生不知道,才安排了你们进来,你们只有到大厅了。”听见有人结巴着说:“啷个搞的哟……进都……进来了……我们不让!”立即有人附合,阿满又说了句不好意思,一人结巴着说:“又……不是……不给钱。进都……进来……了。不……让!”这喝酒后扯着脖子结巴着说话的声音,感觉特别耳熟,我探头一看,说话人正是咱校长老陈!这老头!居然嫖到城里来了!这时一位小姐说话了,到底是阿满雇来的人,知道站在老板的立场说话。小姐们的意思:在大厅也一样!几人仍然没有挪地儿的意思,等在门口的姓兰的不耐烦了,说:“哪那么多废话?让保安来把他们轰出去!”我快速闪了出来,把立夫拉到一个阴影里躲着。免得让老陈认出他来。立夫仍在为我跟来的事情生气,不高兴地警告我说:“好了好了!去那边等阿满吧!别再跟着我们了!阿满这么忙,哪有空和你吹牛,少玩一会儿,自己早点回去。”我走出两步,他又追上来说:“一会儿再别来找我了!这样不好!他们会笑话的!”我愣了一下,仔细看了看面前的立夫。虽然我明白,立夫今天这表现,其实很正常。他一贯是这样重友轻色;他一贯是这样朋友至上,面子至上。他说的也不能说完全没有道理,这种场合我是应该引退,但我还是感到了不快。真真切切地感到了不快。 我来不及进一步分析,来了两保安,先前房间里的几人,就和小姐搂抱着出来了,一个个显然酒都喝得不少,走路都不稳,左脚踩右脚的,一边走一边嘴里还说着气话。我一看那阵势,突然明白点什么,忙悄悄对阿满说:“你最好别暴露了,这里面有四人很可能都是教育局的。”阿满看了一眼,然后朝我伸伸舌头说:“可不就是!其中两个我认得。那位不就是周毛的父亲吗?不过他们不一定能认出我。”周毛的父亲!我连忙看看闪在一旁的吴常念,还好,他正和乔若虚说话,应该没有注意到这出来的几位爷。 我猛然想到一事,连忙绕道走到老陈他们前面去,果然在西边角落里找到赵陈孙三人,见到我的一瞬间,三人的脸上不约而同地闪现出惊喜。那种发自内心的至纯的惊喜。于是立夫刚才的神情闪电般重现在我脑中。两种表情反差太强烈了。这种反差,让我百感交集……来不及寒喧了,我说:“老陈在这里,现正搂着小姐,你们要是知趣的话,就闪了吧!”赵若怀、陈忆煞时来了精神,差不多异口同声地兴奋地说:“真的?”赵若怀接着又问:“为什么要闪?”我说:“不妨碍人家玩小姐呗!你想呵!哪个当领导的愿意在玩小姐的时候被下属碰到?何况是几个眼中钉一样的下属。”孙思说:“有道理,我们换地方吧!”赵若怀说:“他倒有雅兴,一大群人到教育局告他的状,他竟然来这里玩小姐!”我说:“你就别提那告状的事了。知道老陈请了些什么人吗?四个,全是教育局的。这五人先是狠狠地吃喝了一顿,现五个人怀里各有一个小姐,这喝酒玩小姐的钱谁出?老陈自己出吗?还得是咱桑榆中学全体老师出!用罗势利的话说:摊到每个老师头上,又是多少钱了。这就是你们告状的结果!” 我们说话的时候,老陈他们已被安排在东边角落里落座。这样一来,如果我们四人留点意的话,老陈应该不会发现我们。赵若怀立即站了起来,说:“我过去给他们打打招呼!”我连忙拉下他说:“姓赵的,你不要命我们还要呢!这个时候你要是胆敢出现在老陈面前,老陈今生生活的目标就将转向了,变成不遗余力地打击赵若怀。知道你会说你不怕,你不怕我们怕!咱四人还要合伙做生意呢!咱们没那闲功夫去和老陈较劲,不值得!”赵若怀说:“好!听你的,我只是去证实一下,保证不暴露就是。” 走访回来后,赵若怀愤愤然地说:“是的!真的是的!今天下午接见我和唐三的人都在里面。妈妈的!这些人怎么这样?”陈忆说:“那我们今天怎么办,就这里干坐着吗?”我说:“目前情形看,要么走人,要么干坐,别无选择。” 赵若怀说:“咱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做点有意思的事吧?这样,你去找找阿满,看能不能找到相机。玩小姐的事情,对老陈还是有纪念意义的,咱做为下属,怎么的也得帮帮他。” “这不好操作!你想啊,闪光灯那么一闪,周围的人就警觉了,咱就成了众矢之的。倒是有另一个办法,不过不一定有效果,只是试试。”我让赵若怀附耳过来,说:“我提供给你一个电话号码,是立夫同学周毛家的。周毛和他的父亲都在教育局工作,周毛的父亲就是老陈请的四个客人之一,现在就在那边玩小姐。我们和周毛曾经在一起吃饭,他当着我的面给家里打了个电话,我就记下了。我是谁?过目不忘的傅心仪呀!你出去找个公用电话,这电话就打给周毛的母亲,目的是让他母亲亲自来一趟,顺便告诉她:今天是桑榆中学陈校长请的客。把老陈他们现在所处台桌的位置要讲清楚。当然啦,周毛的母亲也许会问你是谁。你是谁呢?你得说你也是教育局的,她要再问详细就没有了。赵若怀,该怎么说话她才能奋勇前来,那就是你的事了。记住!这事不能告诉阿满,阿满和周毛熟。就这样,你可以去了!出门向右拐约五十米处,就有一公用电话。” 陈忆立即发扬他的跟班精神,要和赵若怀同去。走出两步,赵若怀回头说:“你必须这里呆着,不许趁此溜掉。我有很多话要问。放心,我会送你回家的。” 悍妇 现场剩下我和孙思,孙思的表情立即复杂起来有腼腆、局促不安,也有兴奋。我只好漫不经心、没心没肺地应对着,思忖着是不是讲个笑话。但孙思先开口了,他说:“心仪,今天晚上,你怎么会有空来这里?孙立夫那里,他……”我笑笑说:“放心!孙立夫就在里面,我和他一起来的。”说着指了指立夫所在包房的位置。继续说:“立夫是和他几个哥们一起。孙思,国庆回家那次,我让立夫通过乔若虚,找到一个派出所管户口的熟人,据查,本城姓孙的人家,一共是九十六户,除去孙立夫的几个本家后,剩下九十二户,四十八岁到六十五之间的,一共三十五户,截至今日,我已经直接或间接地走访了十五户,至今毫无线索。”孙思很感动,似有很多话要说,但千言万语到了孙大侠那里,最终都变成了复杂的表情,他酝酿半天,最后说:“心仪,别麻烦了,把那些资料给我,我自己一家一家去问。” “今天我主要想说的,不是这个问题。我今天见到一个特别的人,吴常念带来的,一个矮胖子,右脸靠耳的地方一大大的黑痣……”孙思立即激动起来,伸手抓住我的手,急切地问:“这人现在在哪里?”这孙大侠,力气也太大点!我不由自主地皱起眉来,看看那手臂,已经好几个指印。孙思会过意来,难为情地说:“心仪,对不起!”说着要来看我的手,我连忙抽回手来,漫不经心地笑笑,说:“孙大侠,虽然,截至目前,我没有见识过你的真功夫,但我已经间接地品出些眉目。我的意思,任何情形下,你都得尽量保持克制。”孙思急不可待地打断我,说:“心仪,你告诉我:这人现在在哪儿?就在里面吗?”说着就站起来。我点点头说:“放心,一时半会儿的他不会走,走了我也能找到。孙思,我希望你明白,很多事情,得靠智取,不能单纯地力敌。孙膑和庞涓的故事,苏秦和张仪的故事,你都是知道的。一时兴盛在于力,千古兴亡在于智。尤其当今,号称法治社会。拳头能解决的事情非常有限,尤其对我们这样没背景的人,就更有限。时间关系,我就长话短说了,总之一句:从长计议!你这样直接闯进去明显是不合适的。吴常念很喜欢跳舞,中途他们有可能会出来跳舞,所以,你应该有机会仔细辨别。但立夫和乔若虚,却是一点不喜欢……” 这样赵若怀和陈忆就回来了。约莫二十分钟后,一女人匆匆而来,在门口服务生那里停留了一下,就径直朝老陈他们的台桌去了,这女人还真猛,一上场就看见她从一男人怀里拉起一小姐来,紧接着就一个耳光挥了过去,小姐也不省油,两人快速扭在一起。然后看热闹的就围了过去。陈忆本能地朝热闹处奔,被我一把拉了回来。阿满的人也到场调解了,好像没看见阿满,她大约是担心被认出。我们四人被看热闹的人围成的人墙给挡住了。陈忆拉了孙思,绕道而行,到了一个相对隐蔽的地方,伸长了脖子张望。那样子很是可怜。赵若怀指着陈忆,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说:“真难为他了!陈忆来到这世界,很大程度是为看热闹而来!”我摇摇头,说:“还真是吃苦耐劳!什么艰难的情形下他都不会忘了看热闹!这样的一个人,居然又对女人有那么浓厚的兴趣,难道也是基于看热闹的本能?又偏偏是阿满!唉!还不知到头来谁看谁的热闹呢!” 然后在旁边嘈杂的人声中,我和赵若怀继续我们的聊天。我朝赵若怀伸了伸指头说:“不错,得偿所愿。由此可见:你说话还行!”他就面有得色的样子,然后说:“只是便宜了老陈,对老陈好像没什么惩罚。”我说:“怎么会呢?这些人先是在包房里被赶了出来,心情已经不快,周毛妈这一闹,大家都颜面扫地,他们能不气恼?一气恼就会迁怒,迁怒谁呢?当然是老陈!以后老陈在他们面前,就没那么得意了。这是其一;我刚才不是让你说你是教育局的吗?这样一来,教育局几人之间就会互相猜疑,这些人疑来疑去,关系也就淡了,再团结在一起做坏事的可能性就小一些,这是其二;怀疑到后来,他们就会想到:这里或许曾来过教育局其他的领导,比他们几人更大的领导,发现了他们,掌握了他们和老陈勾结的事实,然后打了那个电话,毕竟那号码不是一般人能知道的,这恐怕是这几人最最担心的事情。这些人回去以后,想到这一层,如果明天有领导问起今天桑榆中学老师来告状的事,这几人恐怕打死都不敢包庇老陈,为老陈说话了。这是其三。有此三点,就够老陈喝一壶的了。你还觉得不值吗?”赵若怀和我一击掌说:“有道理,太有道理了!如此说来,这比我们今天下午告的状有意思多了!”我说:“这首先得感谢你会说话,其次还得感谢咱们的运气。咱们运气好啊!其实之前我也不确定,只是试试,刚好周毛他妈是一个妒妇加泼妇。老实说,如果换了是我这种人,这个电话就没那么大效果。”赵若怀说:“看不出来,你这人够损的!以后和你打交道,还真得留点心。”我说:“喂!姓赵的,你说话讲点良心,我可是为了你才这样,我又没得罪老陈,我不怕他整我,可你就不同了,让你不当,你非要当那代表,如果今天老陈请的那一群都玩得开开心心的,老陈有了这些靠山,他以后就更无所顾忌了,回去以后你们这些告了他状的人,他不往死里整才怪,让他受点挫折,失去了靠山,至少在表面上,他就不敢太过分了!”赵若怀握着我的手,嬉皮笑脸地说:“最近我怎么觉得你经常地处处地为我着想,我的待遇是不是提高了?你是不是开始喜欢我了?”我打趣说:“你这人本身就不坏,一开始我就挺喜欢你的,不然怎么会做你的哥们?”他睁大眼睛说:“真的?”我点点头说:“真的!你在咱伙食团餐桌上大讲黑格尔的时候,我是你唯一的听众。当时我就想,这整个学校,恐怕就这个人还行!还有点意思!”赵若怀激动得紧紧握住我的双手,调皮地说:“谢谢!谢谢支持!有此一句,可以过活一段时间了。”接着又问:“与柳咏相比呢?”我说:“柳咏哪能和你比?”他说:“和孙立夫相比呢?”我笑笑说:“人性三毒:贪、嗔、痴。看看今日赵若怀的嘴脸,为你诠释一个‘贪’字。”他嬉皮笑脸地说:“暂时没有是吧?没关系,慢慢来!我坚信,这是迟早的事!”我连忙打断他的话说:“记住: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这种有碍安定团结的话,以后休得胡说!回头是岸!” 一场大闹后,老陈那一桌就灰溜溜地走了。其他桌恢复到先前的状态,该唱的唱,该跳的跳,该搂的搂。阿满跑过来说:“喂!你们校长被周毛的妈狠狠骂了一顿,灰头土脸地走了,你怎么也不出来送送行?”我说:“对他老人家的遭遇,我表示深切的同情。”阿满啧啧称奇说:“真没想到,周毛有这么厉害一个妈,真悍妇也!”我说:“这样的悍妇在金利来的历史上,出现过几次?”阿满说:“绝无仅有。”我说:“这意思,咱们今天算是非常荣幸?”阿满说:“这种人要多了,咱夜总会可就难以为继了。”我说:“那可不一定,有小姐玩,还有热闹看,说不定会更红火!你瞧咱这位姓陈的哥们,刚才为了看这热闹,他可是竭尽了全力,现在脖子还酸痛呢!”陈忆就没心没肺地一旁笑着。说完这几句阿满要走,陈忆连忙踩踩我的脚,我于是腆颜说:“梁阿满!你这人除了爱钱以外,还有其他的兴趣爱好没有?”她说:“这小妮子,你什么意思?”我正色说:“一个人,除了 看看今日之孙大侠 话说到这份上,阿满也就只有留了下来,暂时陪坐一旁,开始调侃。她说:“小妮子,孙立夫里面玩,你在外面对着这三人夸夸其谈,你就不怕他出来看见了……” “这就是你不了解孙立夫了。放心!他不会出来。孙立夫是这么认为的:这时候出来了,乔若虚等人必然认为他是来找我的,在孙立夫的观念里,这就缠绵了,不够男人气了,有损男性尊严了,在朋友面前会很没面子的!”我把那个‘的’字加了重音,尾音拖得有点长,梁阿满旋即大笑起来,她的笑很快传染给陈忆。孙思笑得比较矜持,至于赵若怀,一双眼睛转动得飞快,可能是在琢磨我话里透露出的信息。 梁阿满笑过之后,打趣说:“孙立夫在里面玩小姐,你要不要进去看看?” 我点点头,严肃地漫不经心地回答说:“可能!完全有可能,乔若虚故意要支开我,说我在那里不方便。但是,看看就没必要了吧?非礼勿视!何况我这眼睛,一向趋利避害,何必自找没趣呢?”赵若怀打趣说:“孙立夫包房里泡妞,你大厅里恭候,你现在是个什么心情?”我说:“孙立夫是老实人,你们就不要背后中伤人家了!据我所知:他本人呢,应该是没什么玩小姐的意愿,就算你俩说的属实,那也是为了顾全大局,全其哥们义气,所以,属于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情况,属于情有可原的范畴……”赵若怀接过说:“我总结一下:你的意思是:你家孙立夫,是为了哥们义气玩小姐,因而,这一行为可歌可泣?”于是梁阿满、孙思、陈忆都大笑起来。梁阿满笑得很是放肆,其风情、风韵直追《新龙门客栈》里的金香玉,甚至也夹杂些梁山泊顾大嫂、孙二娘的豪迈,这情形在陈忆的眼中,无疑成了风景,陈忆放弃了自己的笑,开始贪婪地审视。孙思一边笑,一边不时地看看舞沲。我知道他的意思,就对梁阿满说:“老板娘,上次来这里,你没收我们的钱。我宣布:从今天开始,这种状况结束了。我们会如数付钱;我们会经常地来这里玩;而且,你要充分相信我们的支付能力。现在,麻烦你放一会儿霹雳舞曲。”梁阿满说:“既是你发了话,敢不遵命?我立即安排!”又凑近我耳边说:“你要付钱可以,不过记住了,结账的时候不用找前台,钱直接交给我就行了。还有,孙立夫他们那一桌,你转告他们一下,也直接找我。”我心照不宣、意味深长地看看梁阿满,两人相视一笑后。我说:“好啊!好!你和你那什么老王,王总,你们俩这种新型的恋爱模式值得推广。你们这种恋爱关系,实在比较罕见、比较隽永,耐人寻味。” 舞曲响起后,赵若怀、陈忆、阿满上去霹雳起来。我和孙思找了一个相对隐蔽的地方,目不转睛地盯着舞池。这强劲的乐曲对吴常念果然奏效,他很快出来了,兰梅的哥哥兰松也跟着出来了。孙思的视线,立即死死咬住兰松,同时沉浸在痛苦而艰难的回忆中,他是在苦苦地搜索记忆。二十三年前的记忆,搜寻起来当然比较费力。从兰松出现的一瞬间,孙思脸上那从未有过的惊诧的神情可以看出:这个兰松,和孙思记忆中的人贩,还真的比较吻合。惊诧过后,孙思显现出满面的迷惘。他说:“心仪,我忘了告诉你了,那人也是一个矮胖子,这身材,这长相,这黑痣,都像……只是这年龄,似乎不对呀?”他这样一说,我可就真的受了惊吓了!在心里狂叫起来:兰半仙兰行长兰大人,难道真是这样吗?这样一边心理活动着,一边不经意地说出两字:“遗传。”孙思大为动容,他问:“心仪,这人是谁?他父亲在那里?” 孙思说这话时,我发现他的指尖真的在发抖,抖得还很厉害。心理学老师真说对了:身体语言更能忠实地反应一个人的情绪。孙大侠这样激动,我还真不能告诉他了,真不能告诉他,那人就是云岫城著名的兰半仙。孙大侠,哥们,对不起了,我得暂时瞒瞒你,你虽然有过人的臂力,但是和兰半仙斗,咱俩都太嫩了!你先忍忍,我们只好从长计议了。 我于是说:“孙思,二十三前的记忆,四五岁孩童的记忆,你觉得可信吗?有说服力吗?就算我相信你,别人会相信吗?” 孙思想了想,果断地说:“心仪,我想听听这人说话。”我想了想,觉得有理。就说:“这样,一会儿立夫他们一行人离开的时候,你们哥仨跟在后面走一段……”孙思问:“心仪,这人是孙立夫的朋友?”我摇头说:“不是!咱立夫怎么会有这么猥琐的朋友,他是吴常念带来的,算是吴常念的朋友吧!”孙思再问:“心仪,依你看,这人会是好人吗?”我说:“好人肯定不是!至于坏到何种程度,我暂时还说不上。”孙思说:“好!这就好!”这两个好,他是咬着牙说出的,说的同时弯了一下腰,再然后我就听到舞池的方向传来了叫声,霓虹灯一闪一闪的,这个时候光线恰好非常的暗淡,我寻声望去,看见兰松在舞池里打转。脸上很痛苦的样子。吴常念、赵若怀、陈忆、阿满都停了下来,朝兰松张望着。兰松恶毒地咆哮到:“是哪个龟儿子?在背后下滥药,有种的给老子站出来!”又大吼到:“老板呢?老板!给我滚出来!你这里有人对付我,给我找出这个人来!把灯光打亮点!”与此同时,孙思坚定地愤愤地说:“没错!我不会忘的,那人正是这种声音,我一辈子忘不了!”我连忙做了个禁声的口形。孙思又说话了,这次是梦呓似的,他说:“心仪,你相信我!全天下的人都可以不相信我,但是,你必须相信我!”我看了看眼前的孙大侠,刹那间体会了他那种孤寂与无助。就理解地认同地重重地点了点头。 先前七彩的暗淡的光,这时变成了耀眼的白光。所有的人都把视线对准了舞池,对准了兰松,随着兰松咆哮的内容,大家又都用疑惑的目光互相对望了一下。兰松呢?他气急败坏、趾高气扬地在人群中走了一遭,视线挑衅地恶毒地掠过全场每一个人的脸。我看了看孙思,他的视线仍全神贯注于兰松身上,没有心虚和心慌的表情,仍是先前的搜寻记忆的表情。 兰松一圈走下来,没看出什么问题,只好悻悻地回到了原来的地方。人群开始窃窃私语起来,有认识兰松的,便对旁边的人交头接耳起来。我分析了一下那些表情,其中比较普遍的比较有代表性的是一种不以为然的表情,有那么一丝愠怒,但不敢言,而且也不愿意言。毕竟这兰松从头到脚,什么问题都看不出,于是大家自然地认为,这人太矫情了,太张扬了!太跋扈了!小题大作,也或者是故意寻衅滋事。兰半仙的儿子了不起呀?兰半仙的儿子就可以任意扰乱欢场秩序吗?人家先前和小姐调得正开心,你这样一中断,情绪又得重新酝酿了。 拳头有用否 兰松回到先前的地方后,吴常念关切地寻问着,同时在兰松背部打量着,上上下下地看过后,连吴常念的表情,也都变成了我上面所述的那种。他一定也认为兰松太矫情了。梁阿满也前去了,一同前去的还有另外一个用黄金装饰起来的人,和兰松差不多高度,差不多胖度,只是没那黑痣,丑的程度也稍稍轻那么一点。虽然我在心里狂呼:梁阿满,你可千万别告诉我,这就是你那什么现任男朋友,但其实我已经知道了,这确实就是事实。我看了看一旁看热闹的陈忆和赵若怀的脸,陈忆满面的惊疑,附加满眼的不解。准确地说:他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赵若怀的表情里,同样有一丝惊疑,但很快释然了,变成了淡淡的不屑。 梁阿满先是用微笑的至诚的表情和吴常念打过招呼,然后视线投向了兰松,改为了毕恭毕敬的关切的神情,随即开始动嘴,大约在说些解气的话。梁阿满就是梁阿满,她的脑袋是管用的,在她的带领下,舞池里的几个人开始在地上查看起来。很快,梁阿满从地上摸起几片花生米的碎屑来,大约现场除了这个,实在没有其他东西可寻了。但舞池中所有人的表情,都在彰显一个事实:没人认为那花生米会是武器。于是,梁阿满的表情,也变成了我上面所述的那种,她释然了,兰半仙的儿子,太矫情了!明显小题大做,寻衅滋事,但是惹不起,没办法。她选择赔笑脸,选择和吴常念对眼神,选择对兰松说些顺耳的话。只有我知道:那花生米还真的就是武器,孙大侠的武器,我们的桌底下,除了散落了几颗花生外,其他什么也没有,孙思刚才朝下面伸了一下手。而且我还知道:兰松是真的受了伤,至少是伤及了皮肉,真的比较痛,他刚才那原地打转的情形,以及脸上那痛苦的表情,那是生物体受到环境刺激后的本能反应,绝不是伪装。至于伤在什么地方?是了,一定是伤在一个不能告诉人的地方,一个兰松自己难于启齿的地方。吴常念虽然前前后后地看过兰松,但他哪能众目睽睽之下,去盯着那地方的裤子看? 我看着面前的孙大侠,忽然不寒而栗了。颤栗之后,我意味深长地问:“孙大侠,依你看,那人废了没有?如果真废了,至少眼下这夜总会,至少梁阿满那老王,是会有很大麻烦的!不出三日,梁阿满又只能换男朋友了,她可没与人共患难的习惯。”孙思定定地看看我,然后说:“心仪,你真聪明,什么事儿都瞒不过你!你放心,我只用了一成的力,最多是痛几天,没事的!我主要是想听听他说话的声音。”他这样一说,我就更加卖力地抖了几抖,一成的功力,已经这样!去寒烟山庄途中,那二石二狗,不知是几成的功力?十成的功力呢?会是如何?我这样抖过几抖后,孙思的神情变了,他说:“心仪,我很少有机会和你单独说话,是不是因为我没文化,所以你就……心仪,如果……我也和你们一样,上过大学,读过中文系,你会不会……”这孙大侠,这哪儿跟哪儿啦?怎么说到这上面去了?见我沉默着,他继续说:“心仪,你刚才说拳头一点用都没有,还说不能力敌,我……不这么认为。”于是我明白了,不知不觉中,我伤了孙大侠的自尊,为了证实拳头是有用的,所以兰松吃了一点苦头。我至诚地说:“孙思,你相信我,我绝对是为你着想,拳头是有用,看现在的情形,不只是拳头,就算树叶到了你手里,也是有用的,问题是,它们会有后遗症。我先前那样劝你,只是希望你平安。我们是哥们,我得对你负责,替你的安危着想。”我用视线扫了扫舞池,继续说:“孙思,立夫他们,应该很快会离开这里了,所以,我也得跟着回去了。关于上面那人的父亲,我会替你打听的,你千万不要轻举妄动。”孙思最后说:“心仪,今天的事,算是我俩的秘密,不要告诉赵若怀、陈忆。”我至诚地说:“放心!不要说赵若怀、陈忆,就算孙立夫,我也不会告诉的。” 异性哥们,有此一说吗? 回家路上立夫一直板着脸,我说了几次笑话都不管用,然后他质问说:“我不是让你少玩一会儿,就回去的吗?怎么玩到现在?”又问:“你和那三人,到底怎么回事?上次送你回家的,是这三人,有人在大街上看见你们四人走在一起……”看来上次街头偶遇兰梅的事,她还真去禀报了。只是不知是直接禀报立夫的,还是先禀报给了立夫的父母。我回答说:“那三人,都是我在桑榆认识的哥们。” “哥们?”立夫不相信自己耳朵似的,我才发现这人拉下脸来的时候,原来是非常可怕的,让人望而生畏。 “不错!哥们。你和你的哥们在包房里聚会,我和我的哥们在大厅里聊天,今天的情况就是这样。”我回答说,采用的是平静的陈述的语气。 “我听着怎么那么新鲜?”立夫没好气地说,这种生物异性之间的哥们关系,显然不在他的理解能力和接受能力的范畴。“男人结交朋友,那是没办法的事,社会需要这样,没朋友,还怎么在社会上混?我是什么人,我们家是个什么状况,你都是明白的,我也不想多说。自己好自为之。”立夫说到这里,果然就不再说了,不过神情气呼呼的,并没有消气。这种情况一般需要我主动出面缓和,如果我也气呼呼不说话的话,那我们俩就不知什么时候才可以开始说话了。总之,坚持赌气,不肯认输这块儿,我绝不是立夫的对手。我们赌气的次数不少,但每次都是以我的妥协告终。截至目前,我和立夫之间最长时间的一次赌气,我竭尽了全力,坚持了一个星期,后来实在不能坚持了,不说话的日子对我而言,过着实在比较困难。于是,我最终还是先举了降旗。经过那次后,我也就不再和立夫比拼赌气不说话了。注定败北的事情,何必继续比拼呢? 我于是说:“立夫,你不用生气。我知道,你的尊严要紧。你放心,我不会欺骗你的。至少目前,那三人,真的就是我的哥们。如果将来有一天,情形发生了变化,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这政策对你同样管用,我已经告诉过你了,你现在仍然是自由之身,任何时候,你看上了别人,只需对我履行告知义务。”这等坦诚立夫仍然不能接受,他生气的层级有所提高。我又腆颜说了几句笑话,想要挽回气氛,但都没有收到效果,他那边毫无反馈,毫无回应,我也就渐渐扫了兴,于是,新一轮的赌气也就在所难免了。 此次赌气只历时了一天,眼看又要去桑榆了,又得十来天才回城了,我就想:把这一轮的赌气提前结束了算了!于是想告诉立夫,有关赵陈孙是我的合伙人的事情。我选择这样的开场白:“立夫,就吴常念家那衣服,我拿到桑榆去卖,你觉得可行吗?” 立夫板着脸,别扭了一下,他不确定是不是要结束赌气,迟疑一下后,他还是决定下了我给出的这个台阶。于是换了一副表情,诧异地望望我,不敢相信自己耳朵似地,说:“亏你想得出,生意做到桑榆那地方去了,谁买?再说了,你在哪里卖衣服?在寝室吗?赶集摆地摊吗?女人家家的!成天瞎想些什么?”我正犹豫着要不要把已经和赵若怀他们一起做生意的事告诉立夫,他正色说:“记住了!你以后不许学阿满那样,在公开场合跳那霹雳舞,那是王范这种崽儿玩的,女人家家的!成何体统?”前后两个女人家家的这么一说,我就清醒了。这孙立夫是谁?孙名凯的儿子!那传统思想根深蒂固的孙名凯夫妇的儿子!这种氛围下长成的孙立夫,妇女在他眼里基本就算是没解放。罢了!罢了!和赵陈孙合伙做生意的事,能瞒多久算多久吧! 第二天上午,趁吴常念去学校的时候,我去了吴家。将陆羽已另有男友,吴常念一切都好的事告诉吴妈妈,然后说:“阿姨您放心,儿子大了,不愿意和父母交流也是常有的事,立夫也这样,有事情宁愿告诉朋友,也不愿告诉父母。但这并不能说明他们不孝顺,他们只是认为自己应该独立了。阿姨,你可真是天下最慈爱的妈妈,处处为儿子作想,常念有你这样又能干又慈祥的妈妈真是太幸福了,不瞒你说,立夫妈,我自己妈妈,她们可从没这么细心,从来不会去思考我们的情绪。但是阿姨,在常念女朋友这件事上,你真的大可放心!就您家常念那条件,不管是相貌、人品、才学、家世,这云岫城有几人能敌?所以,一般的女孩子,他又怎么可能看得上呢?” 一席话说得吴妈妈脸上已是多云转晴,但她仍然说:“这陆羽也真是的,先前还要死要活的,这么快就另找对象了,可见是假的,我早就看出这女孩子比常念要老辣得多,狡猾得多,现在好了,她的事解决了,我也算去了一块心病,不瞒你说,心仪,我给常念算过命了,算命先生说:常念如果找了一个年纪比他大的媳妇,两人必然不能同到老,所以我才……但是,你确定常念真的没怄气吗?” “阿姨,你家常念可不是一般人啦!他提得起,放得下,老婆在他眼里,那最多就是个配角,他才不会为女人的事操心呢!” 常念妈算是无忧了,我鼓鼓勇气,想要把话题引到二十三年前。这时就来了两进货的人,区乡来的,常念妈连忙招呼去了,我等了有十来分钟,发现人越来越多,只好知趣地离开了。 接着去陈忆家和三人汇合,审查了一下三人进的那些货烟、酒、小吃,以及一些学生日常用品。我们准备这次回桑榆后,就把商店运作起来。 孙思的表情有些不同寻常,我用探寻的眼神看了看他,他就拉我到一旁,说:“心仪,我已经知道那人的父亲是谁了。” 我略一思忖,问:“前天晚上,你跟踪了兰松,对不对?”孙思点点头。 “你已经和兰半仙照过面啦?”我再问。孙思再次点了点头。 “他看见你没有?”孙思这次摇了摇头,我总算松了口气。孙思疑惑地望着我,说:“心仪,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孙思,你冷静点!我发誓,前天下午,我是第一次看见兰松,看到他我就联想到你的故事。在金利来之所以没告诉你,兰松就是兰半仙的儿子,就是怕你冲动。孙思,你听我说,现在不能惊动了兰半仙,绝对不能让他知道你回来了。兰半仙,这个绰号不会平白无故地得来的。咱们四人的力量,不足以和他抗衡。孙思,都二十三年了,那时你也就四五岁,你真的能确定吗?” 你不能有事 孙思的脸上掠过一抹困惑,一丝迷惘,一缕矛盾。我仔细看看面前的孙思,才发现就这么一天多时间,他已经瘦去不少。他的眼睛有些发红,说不定已经连续两天未能入睡。是呀!二十三年前的事情,四五岁孩童的记忆,能不迷惘吗?但他严肃地坚定地说:“心仪,像!真的很像!说话声音也很像,这两天我把头都想痛了,我觉得,很可能就是他!我现在只需要看看他的左手臂,如果上面有牙齿印,就可以肯定了。” “是啊!我也想到这一层。那可是兰半仙,如何才能让他捋起衣袖来,让我们一睹那牙齿印,这是我们要思考的问题。你我目前的情况,要做到这一点,那也得从长计议。” “心仪,我想用强。抓住他很容易的!或者抓住兰松,让兰半仙拿自己来换人。我前晚就准备这么做,可是……我想……先和你商量商量。心仪,万一……万一我将来有什么事,你会记得我这个人吗?” “不!你不能有事!迄今为止,我的人生中,就碰上这么一个大侠,我不会让你有事的!”“心仪,你正面回答我,你会记住我这个人吗?” “我会了无生趣!孙思,别这样,相信我!有办法的,会有办法的!你给我点时间,我一定帮你找到父母。” 小卖部的业务也已经开展起来。货架是赵若怀及其姨父赶制的。我看着他和姨父一起,如何用刨子、改锯等工具将把一根圆木变成了货架,动作之娴熟、神情之专注,实在很难相信这就是食堂餐桌上大话哲学的赵若怀。布置店面这些事我负责指挥,操作都是由孙思的徒弟完成。这些徒弟对孙思的话可谓言听计从。兴高采烈地忙碌着,无有怨言,脸上会心的微笑中夹杂着恭敬的神情。能把徒弟治理成这样。这孙思还真有两下子!起初我还通过孙思对他们发指令,后来孙思说:“心仪,有什么事你直接对他们说就是,你就的比我说的更管用,这些徒弟都崇拜你,他们以能听你吩咐为荣。”我说:“怎么可能?他们之中好些人是镇上的或是乡中学的,恐怕都不认识我。”孙思笑笑说:“不要说我这些徒弟,就是现在桑榆镇上的人,还有几人是不认识你的?”我说:“这就怪了,他们啥时候认识我的呢?”赵若怀在旁边接话说:“还啥时候,先是大家竞相争睹一个传说中的美女,然后你又一唱成名,紧接着再一喝成名,不认识你可就难了。你对咱桑榆造成多大影响你还不知道吧?这桑榆不知有多少人恨得你牙痒痒的。”“我碍着她们什么事啦?怎么又牙痒痒的了?”我一脸无辜地问。赵若怀说:“‘来归相怨怒,但坐观罗敷。’就因为你长成这副模样,让很多女人恨得牙痒痒的,让很多男人…”然后走过来附在我耳边说“心痒痒的”说完又退回到原地继续:“你不是总说那杨意、雷平都避着你吗?她们为什么避你?你的光芒让人家抬不起头呀!”我有些恍然大悟,难道赵若怀说的是真?刚到学校那阵,自己曾多么希望和杨意、雷平成为好朋友,可每次笑脸前去,总遭遇到她们不尴不尬、十分勉强、并不由衷的笑容。我对赵若怀拱了拱手,漫不经心地说:“虽然你的话纯属危言耸听,无中生有!但我还是先谢谢你的恭维!”赵若怀姨父在一旁憨厚地笑着,说:“傅老师,那这事是真的!他并没说假话,现在就是咱们这村里的社员,也没几个是不知道你的了!”赵若怀说:“这下信了吧?”我听得心里阵阵发冷,我要这些人都认识我干什么? 习武 去教育局告状的事已被人们日渐淡忘了,老陈没有进一步追究,他也没有受到来自教育局的追究,但在他心里,是不是已经怀恨在心,是不是有那么一个黑名单,就只有他才知道了。 商店经过精心布置,看上去整洁雅致,和先前学校那小卖部相比,视觉效应是显而易见的。首先前来支持生意的是孙思徒弟和乡中学的学生。孙思在乡中学影响太大了,乡中学那校长是孙思的好哥们,平常在一起打球、习武、打猎、捕鸟、打牌、喝酒……乡中学的操场就是孙思徒弟的习武场。 桑榆的冬季是他们习武的好季节,没有了夏日的炎热,练功还有助于抵抗严寒,弟子们都很勤奋。晨起的跑步一般在六点进行,近二十人前前后后地往返在学校到桑榆镇的公路上,那情形颇为壮观。平常遥远的桑榆镇在他们的脚下已算不了什么。 我开始跟着孙思习武,晨起也跟着他们跑步。当然我没跑那么远,把徒弟们的跑步距离打了个五折。跑步时孙思总能和我步调一致,我跑多快他跑多快。这一点让我心里很是慰藉。这桑榆的冬晨,有大雾是常态。能见度也就是二三十米远,徒弟们的速度太快,一溜烟很快就不见了踪影。没有他的陪伴,还真有些胆寒。孙思永远保持高昂的运动热情,这人似乎永远精力充沛。 我的生活变得相当规律。晨起跑步练武,上午上课备课改作业备考,下午两节课后就到店里坐阵。中午有时也得到食店帮忙。食店和商店的生意可以说是互相补充、互相衬托。加上干货的收购,生意逐日向好,已有社员频频光顾。由于忙碌,我和赵若怀基本已没有多少在一起清谈的时间了。晚上我们就餐的时间通常都在九点之后,等食店忙碌完毕,我们四人连同赵若怀姨父母在一起喝喝小酒,把当天食店剩下的且又不能再存放的食物解决了,火锅炉煮点热菜。热气腾腾的场面,加上大家说的笑话,其乐也融融!这顿饭由于得花大量时间调侃,一般要吃一个小时左右,回到寝室就很累了,洗漱完毕还得坚持再看会儿书。这是我给自己定下的规矩,无论如何地忙碌,每天得挤出两小时坚持学习。这样一来,桑榆的日子就过得很快了。 冬天的桑榆可谓寒风呼啸、苍凉寥落,除了身体的的寒冷外,这天清地白的氛围倒很合我的心境。偶尔兴之所至,便和赵若怀到后面山梁上去吹吹寒风,看看远处深山里的白茫茫的积雪,回来时在赵姨父的坡地里摘点豌豆尖、大白菜;或是到山背面去赏赏红梅;或是和赵陈孙打打篮球。 日子过得忙碌充实,我甚至都忘了要调回城去的事情。赵陈孙有时晚上还得相约打猎。我去过一次,在我的拖累和临猎时的犹豫不忍下,赵若怀空前地一无所获。在打猎史上创下了零的记录。他没有抱怨,但我从此不再有跟去打猎的念头。 捕鸟 我们甚至也在乡中学的操场上捕过鸟,用的是《少年闰土》里差不多的捕鸟办法扫开一块雪地,设下圈套,撒下秕谷,远远地坐着喝茶观望,旁边通常还有烤火炉侍候着,等鸟雀前来啄食,把缚在筛子上的绳索一拉,鸟雀就罩在下面了。这种方法效率不高,需要一份闲情逸致相配合。赵陈孙三人另有捕鸟高招,赵若怀陈忆采用他们自制的简易弹枪,一旦出手,便百发百中,没有失手的!孙思更好,顺手抓起放在一边佐酒的干豌豆,手那么一扬,二十米外,徘徊在雪地里跃跃欲试,想要去偷食秕谷的探头探脑的几只鸟雀,居然同时应声倒地。好个孙大侠,真是叹为观止啊!走上去看时,居然有一只画眉生还了,腿一伸一缩,好不可怜!我于是小心翼翼地拾起来,把它拿回到小食店去,又是敷药又是喂食地伺候了三天,画眉到底没能存活下来。数天后,孙思打猎归来,送给我一只出生不久的野兔。于是我又得琢磨起野兔的饲养方法来。再后来我就不再提议捕鸟了,我说:“哥几个这手段,对鸟雀太不公平了!” 转眼就是腊月。这里的家家户户都开始杀年猪。赵姨父家杀了两头肥猪,我们四人在那里白吃了三天,乡政府的全体人员也跟着来吃了两顿。学生家里也都杀了年猪,有学生提来腊肉,欲换回商店里面的鞋子,这不就成了物物交换了吗?赵若怀有些迟疑,给学生阐述了一下本店收购范围。学生可怜巴巴地说:“干货卖完了,没了,就有这个。”我于是挥挥手,让成交了。赵若怀说:“你这人还有点原则没有?学生这一传出击,过两天都提了腊肉来,你又得改行去卖猪肉了。”我说:“多虑!哪有那么多人效仿,这东西算到我头上就是。”又漫不经心地说:“你说对了,我这人最大的毛病就是比较率性,原则性不是太强。”过两天以腊肉换鞋子就真成了风气。真得想办法处理腊肉了!加上商店食店也需要进货,我于是悄悄回了两趟县城,都是趁没课的时候,乘下午稍晚的那趟船回城,再乘早晨六点那趟船到校,每次都是赵若怀负责到葫芦湾接送。腊肉都交给了立夫,再由他转交给了婆母。婆婆配合做了宣传,她说:“桑榆那老山上来的!真正的粮食猪!老远都能闻到香气。”于是就有左邻右舍前来购买,中卖的就卖了,不中卖的自然就留给了家里。 按学校校历,还有半个月时间就得放寒假了。老师们一面做着期末的相关工作,一面一天天数着放假的日子。天气异常地寒冷。火锅菜生意是越来越好了。 这天上午,大雾笼罩在学校四周,地上明显有霜冻。早起上了一节课下来,冷得上牙和下牙碰撞不已。赵若怀说,第二节刚好大家都没课,先打会儿篮球。就找来陈忆、孙思到操场上打篮球。 生意得这样做 十分钟不到,秦为和胡来就来了,秦为并不和赵陈孙讲话,直接扯着脖子喊我过去。我跑过去,躬声行了一个礼,调侃说:“原来是两位大人!失敬失敬!许久不见了,这天寒地冻的,来这里喝风吗?”秦为说:“你躲到哪里去了,我们来了好几次,到你寝室去找了好几次,要见你一面可真不容易呀!”胡来嬉皮笑脸地说:“傅老师,我们想你了!尤其是秦为,上次在金利来,你歌唱得太好,舞跳得太好了!回去秦为几天都睡不着觉。你看,人都瘦了。”我笑着说:“胡大人!说话要注意规避风险,我倒无所谓,像这种话一旦被你们的老婆劫获,你俩日子可就难过了!”秦为说:“你还惦着去打球吗?也不请我们到寝室坐坐。” 我去和赵陈孙招呼,遭到赵若怀毫不掩饰的白眼。回到寝室,秦为来回走了两圈,上下左右地审视一遍,然后说:“美女的房间,就是不一样,空气里都透着股香味。”又说:“今天我们就不走了,你得兑现你的承诺。亲自做饭给我们吃。”我调皮地说:“是嘛?我有过这样的承诺吗?”两位都一致点头。我继续说:“那一定是我昏了头了,不瞒二位,我这人天生不是做饭的料,我做的那饭,那压根就不是人吃的,得有相当吃苦耐劳精神的人,才有勇气吃我做的饭,二位显然不具备这样的潜质,不过我可以请你们吃饭,我掏钱,在上面公路边的食店,如何?”秦为说:“那上面的食店到底和你什么关系,你怎么成天和他们三人在一起。”我顺口说:“那食店是咱亲戚开的,至于那三人,都是朋友啊!就如同我和你、你和胡来,大家都是朋友。”胡来笑容可掬地说:“秦为可不是单纯的朋友,他可是不怀好意的,难道那三人也都不怀好意?”我笑笑说:“瞧你说的,别把人想那么坏!哪有那么多不怀好意的人?”秦为说:“胡来说的没错,男女之间哪有什么单纯的友谊,纯属扯淡!我看那三人都不怀好意。”面对这种明显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嘴脸,我就不想继续探讨了。 我给秦为、胡来二人泡了茶,秦为一边和我说着话,一边和胡来谈论着生意,他们此次来仍然是表面为公,实则为收购山羊而来。据说已经联系好上千头山羊,准备用专船运到下游去。秦为当我面说这些,我总觉得他有故意炫耀的成分,所以在他们谈话的过程中,不发一言,不提一问。这样他就只好主动提问了,他说:“那上面的食店怎么成了你亲戚家的了,你不是江城的吗?在这里怎么会有亲戚?亲戚开的还差不多,我听人说是你开的,要是你开的,这生意做得就太不值了!”我说:“怎么就太不值了呢?”他说:“像我们傅老师这样的人,做生意也得做点像样的,哪能做这么贱的这么费力不讨好的生意?”我反问:“这生意怎么就贱了呢?”他就开始炫耀了,说:“你看我们,就这样联系一下,还是别人帮忙联系的,我们自己在这里喝点茶,自然有人把东西送到船上。到船上再喝会儿茶,东西就出手了,转手至少也是五位数。做生意得这样做!” 分明是你们不懂事 正这样聊着,赵姨妈来了,心急火燎地说;“心仪…不…不好了…若怀…若怀给他们…抓…抓去了!”我吓了一大跳,顾不得秦为和胡来,立即和赵姨妈往食店赶去。 公路边聚集了一大堆人,公然议论、窃窃私语、探头探脑的都有。我在人群里看见了陈校长夫妇,也看见了伙食团小陈夫妇,纷纷伸长了脖子,一边还大声议论着。那幸灾乐祸的样子让我恨不得上去每人两个耳光。 赵若怀已被带走了。我心里从未有过地空落和惶恐。赵姨妈急得说不成一句完整的话,我一面让她冷静,一面径直向赵姨父了解情况。赵姨父结结巴巴地道出了原委:大约是十点钟左右,店里来了三个人,说是桑榆镇工商的,到厨房和商店都转悠了一遍,然后就在店里坐下了,问赵姨父是不是老板,赵姨父回答是。其中一人说:“过年了!我们这是例行对商家进行检查,做生意不是想做就做的,得接受各方面监督检查。比如这食店,得注意清洁卫生。清洁卫生不好我们是可以让你关门的!”赵姨妈说:“我们可讲清洁卫生了!你看我们的店堂,干干净净,光光鲜鲜的,到哪里找这么干净的食店?”那三人就变了脸色,说:“这是什么话?什么态度?干净不干净得我们说了算,你说干净就干净呀!”赵若怀这时回来了,说:“事实摆在那里,还用得着说吗?我们又不是违法经营,该办的证办了,该交的税交了。”那三人就让赵若怀注意态度,又坐等了一会儿,三人就去食店商店门口贴封条,理由是卫生不合格,取消营业资格。又拿走了部分小食品,说是拿回去检验,于是就发生了拉扯,然后那三人就说赵若怀动手打人,妨碍公务。我连忙问:“赵若怀到底动手打人没有?”姨父姨妈都说没有。我说:“那不是有看热闹的吗?打没打人大家都看在眼里,难道就没人说句公道话。”赵姨父说:“哪个愿意站出来说话?就你们那陈校长,带头在那里说赵若怀动了手,当时反正是有拉扯,打没打的还不是他们说了算。”孙思这时已经赶来了,他是三四节有课,这才下课了。秦为和胡来也已经跟来了,站在我的旁边,我义愤填膺地说:“他们凭什么把人带走?我们是照章经营,清洁卫生的问题,还用得着他们说吗?我一向把清洁放在第一位。”秦为说:“这哪是清洁的问题,怎么到现在你还说这种话?分明是你们不懂事。卫生是否合格的问题,是他说了算,不是你们说了算,他说合格就合格。难道这道理都不懂,你们就做了生意啦?”秦为那漫不经心的嘲讽的语气让我甚为反感,但这显然不是发作的时候,我连忙问:“依你看来,他们到底想干什么?”胡来说:“想干什么,这不十分明显吗?人家已经提醒你了,过年!过年不得要钱吗?不找商家找谁?这桑榆地方商家本就不多,哪还有跑脱了的?人家在店里坐那么久,就是等你的表示,结果你们不开窍。还出手和人家拉扯。”我心里阵阵发冷:怎么能这样呢?世道怎么成这样了呢?这跟抢劫有什么区别?不对,有区别的!抢劫的人一般比较猥琐,过程中常常伴随着东瞧瞧西望望,心慌气短。可这些人,那是理直气壮的!过程中那是大气加派头的;其二,这些人是打了旗号的,那旗号叫执法。而抢劫之人,一般不打旗号。 本我和自我 看看秦为和胡来,他们的表情正常得足以让人窒息。如此匪夷所思的事情,他们竟能如此平常加平静,看来二人早就见怪不怪,深通此道了。我紧张地对秦为说:“他们想干什么,这种情形赵若怀会吃亏吗?”秦为毫不犹豫地回答说:“那还用说?肯定要遭打!”赵姨妈听到这话,已经在一旁哭起来了。我的心直往下沉,一种未尝经验的痛苦和屈辱煞时席卷全身,瞬间又转化成攻心的急火,我狠狠地一掌拍下去,咬牙切齿地说:“谁要是敢动手打他,我就跟谁拼了!”这一下太用力了!桌上什么东西挂了我的手,血跟着就出来了!秦为、胡来都变了色。孙思走过来看我的手,我哪有心情答理那手,立即将手缩了回来,任由血往地上滴去。同时用左手抓住孙思急切地说:“咱俩立即骑摩托车过去,无论如何追上他们,追不上也要第一时间找到他们,绝不能让赵若怀吃亏!”说着和孙思张罗着上车。秦为追了出来,没好气地说:“你动点脑筋好不好,这样有用吗?”我忽然想起点什么,连忙下了车,跑到秦为面前,急切地说:“秦大哥,你一定有办法,对不对?你帮帮我们!”秦为阴阳怪气地说:“我为什么要帮他?这崽儿平时不知道天高地厚,让他吃点苦头也好。”听到苦头二字,赵姨妈哭得更厉害了,我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对孙思说了句:“我们走!”秦为再次追了上来,他说:“你答应请我们吃饭呢?不算数了吗?”我没好气地说:“都什么时候了,还吃饭?放心!我说过的话一定兑现,下次来时再说吧!” 秦为幸灾乐祸地说:“别怪我没提醒你,你这时候去有什么用?他们一定是把人扔在一个地方,然后自己就下班了,回家吃饭去了,你们到哪儿去找?”胡来漫不经心地说:“是啊,傅老师,你要想让姓赵的轻松一点呢,最好按你秦大哥的意思办,先请我们吃饭,饭吃好了再说。” 秦为轻松说出的那个‘扔’字让我的心一阵痉挛。秦为火上浇油地说:“放心!最多就是十五天,行政拘留。十五天后自会放人。”十五天?我颓然跌坐到凳子上。孙思走过来,愤激地说:“心仪,别听他胡说!只要你一句话,我就去把赵若怀抢回来。放心!不就一个桑榆镇吗?不管在哪里,我都能找到。”于是在我心里,本我和自我开始较量,本我说:“孙大侠,爽快!就这么办!”但自我说:“不对呀!这样有麻烦的!而且麻烦还挺大!”争斗一番后,自我占了上风,我于是说:“孙思,韩磊那里,他有办法没有?”孙思说:“刚好韩磊今天不在镇上,去了县城。只要韩磊回来就没事了!” “可是,孙思,不能等呀!没听说吗?他们会打赵若怀的!”说着说着就悲不自胜,掉下泪来。 孙思豁出去似地说:“那好!心仪!我们现在就去,我就斗硬,把赵若怀抢回来。” 我也豁出去,本我这时占了上风,我说:“那行!到了那里,我先跟他们讲道理,求他们放人,他们实在不听的话,我们就斗硬!”秦为在一旁冷笑说:“斗硬?抢?算了,傅老师,不逗你了,这样,你求求我,我给你想想办法。”我看看赵姨妈,她的脸上煞时掠过一抹希冀。我于是上前,对秦为说:“秦大哥,求求你!我知道你有办法,麻烦你去乡政府,给龚区长打个电话,让他立即去过问这件事情,让…他们千万不要…不要…动手,有什么事情我去和他们交涉。秦大哥,麻烦你快点!不然就来不及了。” 有难同当 在乡政府,秦为拿着电话机,嬉皮笑脸地和对方闲侃了起来,一边看笑话似的看着急得团团乱转的我。这每分每秒的耽搁,就有可能导致赵若怀的皮肉之苦和心灵之辱,我岂能不急?秦为把我戏耍得差不多了后,终于转到了正题。他说:“老龚啊!有点事要麻烦你。”然后把事情简单介绍了一下,然后对着我发问:“傅老师,老龚问你和赵若怀是什么关系?”我只好信口胡诌到:“赵若怀是我亲戚,我表兄,他姨妈也是我姨妈。”秦为不相信地说:“果真?”我说:“麻烦你让龚区长快点,你看我姨父母都急成这样了。就说今晚我请龚区长吃饭。”秦为就在电话里扯声卖气地说:“老龚啊!傅老师说了,今晚要请你吃饭!”说着挂了电话,我说:“你怎么不让他快点呢?”秦为说:“求人家办事哪有你这么求的?还催促人家快点!”我说:“现在我们怎么办?”秦为说:“怎么办,请我吃饭呀!然后慢慢等呗!”我说:“还得慢慢等呀?赵若怀还没吃午饭呢!”“午饭?哦!你还想让他吃午饭呀?姓赵的今天是别想吃午饭了!”秦为幸灾乐祸地说。这人原来这么可恶!我在心里狠狠地骂着。秦为说:“算了算了,今儿看样子吃不上你的饭了!”说着招手让我过去,说:“你陪我们去镇上吃饭吧!今天下午在镇上帮我做点事情,就算是对我刚才帮忙的回报。”我说:“秦大哥,你这么有能耐,我们能不能现在就去找赵若怀,只要赵若怀平安出来了,帮你做多少事都没问题。” 我们来到镇上,龚区长表示:他已经打过招呼了。然后和秦为聊起了别的事情。我鼓起勇气问:能不能立即放人?他看我一眼,说:“那怎么行呢?人家办事人员吃午饭去了!关系再熟,你也不能让人家午饭都不吃吧?等他们吃了午饭,下午把情况问一问,赵老师既然来都来了,那就不能说走就走,该办的手续还得办一下,程序嘛!任何事情都有个程序,不是吗?”妈妈的!你们带人的时候可以什么程序不要,这会儿放人就要程序了。赵若怀在里面饿着呢。老龚和秦为胡来在一旁开起了玩笑,笑得很开心。秦为看我一眼,问:“傅老师,这么好笑的事,你怎么不笑呢?瞧你那样子,愁眉苦脸的。放心,饿一顿饭有什么关系嘛?一顿饭饿不坏!走,我们喝酒去!”妈妈的!那是单纯的一顿饭的事吗?赵若怀心里,这会儿得有多无助。 于是,龚区长、秦为、胡来在食店悠闲自在地喝着聊着,哈哈大笑着;孙思、陈忆在外面大街上站着候着;我心急如焚、如坐针毡,一边陪着笑脸,给那几人斟酒,说些感激感谢之类的话。一边想着此时此刻的赵若怀可能的状况。那种感觉还真有点断肠。整个过程,我都不曾举箸。只是被逼着喝了些酒。不要说这种状态下不可能有食欲,就算有,既然是哥们,自然有难同当,赵陈孙如今都没吃饭,都饿着,我自然也不能进食。 从别人的痛苦中寻找幸福生活的人 这顿饭吃得是真漫长啊!这顿漫长的饭吃下来,我对秦为又加深了认识,这人天生是那种习惯于从别人的痛苦中寻找幸福生活的人。有我这个断肠人在一边陪着,这顿饭他吃得很带劲。吃得很缓慢、很冗长、很拖沓,他讲了很多荤段子,还非缠着我这断肠人讲听后感。好几次,我都想端着酒杯朝他迎面泼去。 这顿漫长的饭终于吃完后,我买了单,花去二百元,老板很大气,说是看龚区长面子,几元零头就不要了。我微笑说:“其实你也可以考虑不给龚区长面子,收了那几元。”秦为说:“好了,这下可以去放你那什么表哥了,别忘了你的承诺!”然后很大气地看着老龚说:“老龚,去!通知他们把人放了,解决了这事,傅老师和我还有事呢!”我心里正一块石头落了地,哪知秦为说:“傅老师,过年盘缠的事,还得表示才行。人熟礼不熟嘛!人家要吃饭、要过年的嘛!虽然是老龚出了面,暂时解决了问题,但是你们要不懂事的话,今天放了明天还能再抓回来,你说对不对?” 这下我就彻底傻眼了!又开始系统地悔恨和追忆了,主要涉及以下问题:自己是不是太无知了?经商的事情,是我辈寒门之人可以问津的吗?这世界有纯粹意义的商业吗?然后就想到了司马迁,自己一定是被司马迁牵了巷子了。司马迁在《史记货殖列传》里,不是没讲到过年盘缠的事吗?陶朱公、子贡、白圭,你们当年有这一笔花销吗?你们的致富经验里,怎么没讲到这条呢? 瞬间的琢磨后,也就回到了现实,说:“秦大哥,就你看见的那个你不屑一顾的商店、食店,一二月下来,能赚多少钱,你这么聪明,应该能够估算,还有,我们的工资每月不到九十元,你酌情说出一个数字来,要是在我神经能够承受的范围之内,就成交。否则,就麻烦你行行好,把我投进去,把赵若怀换出来,再否则,我就到京城告御状去!” 秦为说:“这样,工商、税务、连同防疫站,一共是八人,你就表示一下。”然后朝我比了个手势。在一旁的胡来的解释配合下,我明白了,我得再掏八百元。胡来的意思,秦为帮了我很大的忙,很多该出的钱都替我省了。比如老龚龚区长,又比如秦为、胡来二人,他们都是白帮忙,没收取我任何费用。我只好到门口找到孙思、陈忆,和他们商量。这二人啥态不表,直接把决策权又归还给了我。我的态度当然是:赵若怀能够立即出来,越快越好,刻不容缓。 孙思、陈忆把钱凑齐后,老龚没再提到那什么程序的问题,门口等候的时候,关于程序的事,我问了问秦为,秦为大气地说:“程序的问题,说有就有,说没有就没有,那得看是谁来办这事。”十分钟后,远远地看见赵若怀出来了,仍然是从容不迫的样子,看不出柳咏经常挂在嘴边的想在我神情里看到的那种委顿。我很欣慰。我正要迎上去,被秦为一把拉住了,他附耳说:“上车,你答应我的事,这会儿你不能去和他们汇合,不然你那食店就消停不了!”我还没来得及反应,他就拉我到了摩托车上,立即发动了,故意把车开到赵陈孙面前晃悠一下,一溜烟走了!我回头看了看赵若怀,他也正朝我看着,神情里没有委顿,有的是满脸的困惑和愤慨。 威武不能屈 秦为带我到了一处所在,应该是集区公所的办公楼和家属区于一体的一幢楼。我们去的房间位于四楼,三室一厅,里面居然简章装修过,看上去还凑合,电视机录像机都有,更值得一提的是:居然装有电话。时序只是一九九一年元月,居民楼里安电话的事,在县城也是极其罕见的,更不要说桑榆了。我问:“这是谁的房子?龚区长家吗?”秦为很大气地说:“谁的房子?当然是我的房子。”我说:“你家不是在县城吗?在这里能呆多少时候,不嫌浪费吗?”他神秘地笑笑,说:“那是承蒙老龚看得起,知道我和胡来经常来,给我们俩配了这套房。”又说:“那哪能浪费呢?自然有它的用处。”我才发现胡来并没有跟来,就问起胡来,他说:“胡来嘛!我让他在哪儿,他就在哪儿。”我说:“你是他什么人?他咋那么听你的话呢?”他说:“我带着他做生意,带着他发财,他当然听我的话。”我说:“那龚区长呢?他怎么也那么听你的话?”他笑笑说:“这你就不知道了!关系!关系到位了,什么都好说,当然了,还有利益。老龚听我的话,不吃亏呀!只有赚钱的。他需要我,我也需要他。就像今天的咱俩一样,你需要我,我也需要你。”我忙问:“你让我帮什么忙?做什么事?这就吩咐吧!做完店里还有事呢!”他笑笑,说:“你是真傻还是装傻?陪我聊聊天,这不是事吗?这就是女人该做的事!”口气甚是轻佻,联想到那次金利来夜总会碰见这人的情形,再接合一下他暧昧的眼神,我忽然有些明白。我严肃地若有所悟地回答说:“估计是真傻?”他的神色慢慢地变化着,慢慢地向猥亵转化,然后停止了说话,只用两根手指招我过去。我视而不见,强忍心里的厌恶,正了正身子,然后若无其事地移开眼睛,去审视周围的墙面。秦为并不气馁,他说:“坐过来点!离那么远干啥?我又不会吃了你!”我微笑说:“秦大哥,今天你帮了忙,记在账上吧!将来我发达的时候,还你一个人情就是!放心,我一向言出必行。”他说:“还说还什么人情?我不过让你坐过来陪我聊聊天,你都不答应,一点诚意没有。”我说:“让你失望了,我可能不是你要找的聊天对象。聊什么?社会上那一套,我没兴趣,文学吧?你又没兴趣。对了,胡来呢?他啥时候回来?”他回答说:“什么都不聊,就聊聊我们俩,行吗?胡来今天下午不会来了。就我们俩!”我严肃地说:“我俩真的没什么好聊的。我这人‘贫贱不能移、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信奉中国传统文化、恪守传统道德。真把我逼急了我还能拼命。就这样一个人,搭理起来一点都不省事。你还是省省,好好琢磨琢磨生意吧!”秦为大气地说:“我不怕费事呀!我这人就信奉一个道理,只要我认准了的事,就必须做到。” 异乎寻常的茶水 秦为接着去放起了录像,看着看着我就觉得没对了,这种类型的录像我算是见所未见吧!但我小说读得多,把从小说中得到的知识那么一联系,我就知道这或许就是传说中的三级片了。秦为把我一人带到这里来,支开了胡来,然后放这种录像,他想干什么?实在已经比较明显了!但我仍然宁愿相信他是有道德底线的!无论如何,我都得立即抽身走人了! 我端着面前的茶,猛喝了几口。中午什么也没吃,喝的酒倒不少,从吃完饭开始,头和胃,都不是很舒服。所以我寻思,不管是想让头脑清醒,还是想让胃暂时止饿,都得靠那茶水。茶水喝下去后,饿是稍微止了止,但越喝越觉得口干,越喝越觉得躁热,而且头晕的症状一点都没能得到缓解。这或许是空腹饮酒所致,那就只能继续喝,多喝点茶,或许能够缓解这些症状。所以从进屋开始,我已经喝了不少的茶水了。这次端着茶杯喝茶时,为了表示要和那三级片划清界限,所以眼睛一直盯着茶杯。哪知这一盯,盯得我疑窦丛生,盯得我不寒而栗,我在杯子边沿看到一些粉末状的东西。我坐的那位置,光线不是很亮,秦为把茶端上来的时候,上面似乎也有极少量的悬浮物,但我以为是秦为在泡茶时,省略了第一道滤茶的工序,所以那悬浮物,是茶叶本身的脏东西。粉末是他故意放的!这几乎已经没多大悬念了,那粉末应该不是致死的,秦为他暂时没那个必要置我于死地吧?而且估计他也暂时没那么大胆量,那么那粉末可能的用途,会是什么呢?与此同时,我甚至觉得:呼吸都急促起来。震惊、愤怒、恐慌一起袭来,脑中却思维电转。不!不能惊动姓秦的!不能让他知道我看出了破绽!我得想办法……我强行让自己恢复镇定,然后抬头没心没肺地去看看对面的人。秦为也正观察着我,那一瞬间我看到了一丝狞笑。这就没什么错了!这姓秦的还真下得去手! 我笑着说:“秦大哥,我中午没动过筷,你也看见了,这会儿早饿了,先前还指望这茶水填填,看样子,茶水到底是起不了大的作用,我先下去买东西吃,买了就上来。端到你房里来吃,好不好?”他笑笑,说:“你还是别下去了吧!你要不要照照镜子?你现在这样子,走到街上,会让人笑话的!”我笑笑说:“没事,多喝了点酒!不就脸红一点吗?我不怕!我这就去了啊!”说着站起来开跑,这一迈步,发现脚是软的,竟无什么力,这一吓吓得不轻。连忙若无其事地坐回原地,微笑说:“秦大哥,在我眼中,你是一个英雄,商界的英雄,我很佩服你的!你总是那么有眼光,有胆识、有魄力。英雄最突出的特点是什么?就是救人于危难。我喝多了酒,你也说了,现在这样子,下去别人会笑话的,那能不能麻烦你,到楼下买点吃的给我?” 何以脱困 秦为心照不宣、胸有成竹地看看我,迟疑了一下,说:“这几句话还听得。行!那我就做一回英雄吧!”妈妈的,英雄这个词,算是生生被亵渎了。秦为起身,我想着那电话机,寻思危机已解。哪知他走出两步,又回过身来,走过去拔下那电话机,微笑说:“坏了,顺便带下去找人修修。”然后出了门。出了门竟掏出钥匙锁了门!这姓秦的眼里,显然已经没有王法了。 绝望了两分钟,开始重新凝聚精神,思索对策。今日之事,该如何才能解困呢?我勉力爬到门口,想把门从里面闩上了,这样姓秦的想再进来,就得费点神了,至少可以拖延时间。刚从地上努力地伸出手去,又发现不对了,秦为打不开门,他万一就走掉了呢?他索性不开门了,置自己于不顾了呢?那粉末究竟是什么,能不能致死,自己也没有足够把握呀!自己现在还暂时清醒,但是过会儿该是个什么状况,不知道啊!万一从里面闩死了门,秦为本来可以前来搭救,却在打门上延误了时间,那不就自绝于人民了吗?老傅、杨柳可怎么办呀?立夫那里,找老婆是没问题,不存在青黄不接的事情,可是多多少少,他还是要痛苦几天的!老傅、杨柳那里,他总得交交差呀,那还是比较麻烦的!想到立夫,忽然就有一种异样的感觉,那感觉非常难受,或者也不能单纯叫做难受,那是什么……赵若怀,孙思,你俩上哪儿去了?能听见我的呼喊吗?《呼啸山庄》里面不是说:人与人之间是有心灵感应的吗?赵若怀,你平常不是挺能懂我吗?这时候你不来救我,谁救啊?想到赵若怀,再次异样地难受。怎么会这样呢?我立即又思维电转起来,对了,那粉末的药效或许和绝情谷那情花是一个道理,中了情花之毒,便不可再想有情之事,否则毒性发作起来,苦不堪言,杨过小龙女都曾饱受此苦,但是赵若怀,他只是哥们呀!怎么也会这样?不对!想到赵若怀,又难受起来,罢了罢了!凝神定气吧! 秦为回来了,就这种地方,这时候能买到什么好吃的?自然是有且仅有面条而已,而且这面条是不是又被做了手脚,那实在难说得很!我微笑说:“秦大哥,这面条我能放心地吃吗?是你看着煮的吧?没什么问题吧?”他对我察言观色一番,神情里掠过一抹惊诧,也有一丝失望和疑惑。是了,他对我现在的状态不是很满意,他认为我太正常了!不应该是这样。于是,他甚至有些怀疑那粉末的药效了。估计,他自己也未曾试吃过,毕竟,买到假药的事情,也是很常见的!更何况这种江湖失传的药品?他警觉地说:“你什么意思?怎么不能放心吃呢?”我说:“中午食店喝那酒,说实话,有可能是假酒,我喝了很不舒服。已经喝了假酒了,要是再吃错什么东西,几样有毒物混合在一起,那样会很危险的!秦大哥,你也不想让我冒这种风险吧?”秦为说:“是吗?你感觉哪里不舒服?”我说:“头晕、发热、口干。总之就是喝了假酒的症状。”他狡黠地笑笑,说:“嗯!谁让你不吃东西?空腹喝酒,危害是最大的!你仔细想想,除了刚才那些症状外,你还有没有别的什么地方不舒服,如果有,就告诉我,千万别客气,我俩谁跟谁呀?放心,这面条是我看着做的,没问题,吃吧!” 清谈解危 虽然仍有疑虑,但我权衡一下,是得进点食才行,万一情况不妙,我得力敌眼前这人的话,没有点力气怎么行呢?先吃点东西,一方面有助于体能,另一方面,拖延拖延时间,或许软弱无力的症状就缓解了呢?就眼前这人,身高方面,差不多就和我一般高,他还明显发了福,属于人未进屋肚子先进屋的状况。再怎么说,我也跟孙大侠习武两月了,不能太脓包了!只要体力尚存,要力敌这人,应该问题不大。想到这里,我突然就想豪放一把,操作方法是:先仰天大笑数声,然后大声地痛快淋漓地说一句:笑话!姓秦的,你也不掂量掂量,我傅某人是那么好欺负的吗?但又觉得暂时还是低调,低调要紧呀! 于是我一边吃面条一边和秦为聊天。我说:“秦大哥,依你看来,就目前这桑榆镇上,你还有搞不定的事情没有?”他大气地说:“基本没有!”我微笑说:“今天上午,我们店去的那三人,是你叫去的,是也不是?”他作色说:“这什么话?我帮了你的忙,你倒怀疑我?好心没好报!”“我不是那意思,完了!真是酒喝多了,我都有些语无伦次了,我是说,他们明知道你是我的朋友,还来我的店里寻衅滋事,这明显是不给秦大哥你面子啊!除非是你让他们去的还说得过去。”“他们不知道!他们怎么会知道你是我的朋友呢?”我傻笑着说:“也对呵!我酒喝多了。但是过了今天,他们就应该知道了吧?以后他们要再来闹事,那就是不给秦大哥面子!那以后我就可以放心做生意了,除非……除非秦大哥亲自让他们来闹事。”“那怎么会呢?只要你那几哥们都规规矩矩的,那就没问题。” “秦大哥,你误会了,赵若怀是我的表哥,我已经说了,孙思和陈忆都是赵若怀的哥们,我在这里又没什么朋友,你知道的,所以和他们说说话,如此而已!秦大哥,我喝了酒,可能有些观点不是很对,你原谅。这男人与男人交往,男人与女人交往,其实是一个道理,大家是讲缘分,水到渠成,不管友情还是爱情,他都不可能是靠阴谋、靠手段来维系的,你说对不对?男人他得靠自己的人格魅力、靠自己的诚意去征服女人,这才是人生的乐趣。不瞒你说,我在省城读书的时候,好几个男同学追求过我,都是达官显贵家的孩子,毕业后分配得好,省政府、省报、省电视台都有。我为什么不 课文的妙用 秦为头脑挺灵活的,两眼珠快速转动着,表情也随之变化着,仔细地分辨着我话里的话。分析完毕,他狡黠地一笑,说:“不错!还真小瞧你了,挺能说的,算是软硬兼施。把省城的同学抬出来威胁我?不过,我不怕!”接着又狞笑一下,说:“放心!你不是说了吗?我是君子嘛!君子是不会趁人之危的,对不对?当然了,如果过会儿,你需要我帮什么忙的话,我还是乐于提供帮助的。”妈妈的,你倒大气!我求你帮忙?做你的白日梦吧!你还真以为就那点粉末,就可以坐享其成了?我心照不宣地看看秦为,微笑说:“果然聪明!大气!耿直,义气。乐于助人,算盘还打得不错!秦大哥,认识你真是太荣幸了,有点类似于岳飞碰上那金兀术。”说完在心里苦笑不已。 渐渐地,那种异样的难受不断升级,与时递增。我渐渐悟出了一个道理:必须分散注意力,不能想一些人,也不能看面前这个人,那能做什么?背课文,对,就这样。于是我微笑说:“秦大哥,从小到大,我的强项是背课文,后来就养成了习惯,再后来,背课文对我而言,仿佛一种间歇性的疾病似的,发作了就必须背课文。不好意思,你要听着难受就换个地方。”要知道,从小学课文到大学课文,只要是老师要求背诵了的,我这头脑中就都有,现成的!老师没要求背诵的,我自己有意无意地也记下一些,加上古诗词,混几个小时,应该是不成问题了。于是,我从《少年闰土》到《哀江南赋序》,从‘深蓝的天空中挂着一轮金黄的圆月,下面是海边的沙地,都种着一望无际的碧绿的西瓜。’开始,到‘况复舟楫路穷,星汉非乘槎可上;风飙道阻,蓬莱无可到之期。穷者欲达其言;劳者须歌其事。陆士衡闻而抚掌,是所甘心;张平子见而陋之,固其宜矣!’”背到这里的时候,估计已历时一个半小时了,口干得厉害。秦为终于受不了,他说:“怕你了,服你了,行不行?喝点水,白开水,我亲自烧的,真没问题,放心地喝。喝了水我们得下去了,老龚安排吃饭。放心,晚上你可以不喝酒了,吃完饭我用摩托车送你回去。” 到食店见到龚区长,当着龚区长的面,我说:“秦大哥,你那茶,可能过期了,喝了人不舒服,我也不知道过期到什么程度,你看,我需要到医院检查一下吗?你要说实话啊!万一有什么生命危险,你难逃责任哟!”秦为干笑两声,说:“没事!晚上回去关好门,睡一觉就好了!这里的医院,能检查出个啥呢?”我微笑说:“应该是这样,方方面面的事情,应该都在秦大哥考虑之中。” 胡来看见我,意味深长地笑笑,问:“傅老师,你身体恢复了没有?”看看那神情,我就什么都明白了,就回答说:“你这不明知故问吗?这应该是在你们的掌控之内才对。”秦为说:“你什么意思呀?哦!怪我让你多喝了酒?那酒可是你自己要喝的!还有,谁让你自己不吃东西?”胡来说:“是呀是呀!傅老师,以后喝酒呢!还是注意点,别那么傻喝了!女同志嘛!酒喝多了,是会乱性的。万一出了什么问题,反倒怪罪到我们头上……那就” 我冷笑两声,视线在秦为、胡来脸上移动着,平静地说:“见过不要脸的,还真没见过像你们二位这样不要脸的!说句由衷之言,你们俩不要脸的本领,真是超出了我的想像!你们俩刚才这一唱一合下来,胡说的水平还真不赖!” 胡来特色的笑话 秦为悻悻地说:“领教了!傅老师!你放心,我们的交往没有结束,只刚刚开了个头,你很傲气,没关系,我就喜欢和傲气的人打交道。” 晚上吃饭的一共是八人。龚区长指着我介绍说:“这位就是傅老师了!怎么样,名不虚传吧!”其中一位中年妇女,后来知道是区公所办公室的,就开始用敌意的眼光看我,赵若怀真说对了,我还真是让一部分女人恨得牙痒痒的;还有一位女同志,是秦为单位的,叫白雪,二十四五的年龄,这人倒没什么,一脸大大冽冽的样子,看上去很阳光,模样也不错。其余三位陌生男人,都是做生意的,这三人不时地拿眼睛瞧我,想必是要证实一下,我是否有负于传说。 开局不久,姓徐的中年女人就向我发难了,阴阳怪气地说:“这就是那个把韩磊喝醉了的傅老师嗦!”口气里有轻慢、有不屑,也有挑衅。我不置可否、若无其事地微笑着。龚区长说:“那除了她还有谁?我们倒希望能够多几个傅老师这样的人……傅老师,你觉得秦为这人怎么样?”我微笑不答。龚区长说:“秦为不老实,对不对?他是不是欺负你啦?他要是敢欺负你,你告诉老龚,老龚给你做主。”一桌人就都哈哈大笑起来。姓徐的除外,她是一直处于皮笑肉不笑的状态。我矜持地笑着,漫不经心地回答说:“龚区长放心,我这人没那么好欺负!再说了,秦为一向光明磊落的,他是那欺负人的人吗?”龚区长说:“秦为?光明磊落?难说,他对男人倒是光明磊落,对女人,欺不欺的那可就难说了。”在一阵笑声中,龚区长发话,大家开始举杯。 三杯酒下肚,几个人就开始玩笑了,都是荤段子。胡来讲了一个笑话,他说:“一家子,老两口住楼上,小两口住楼下,那楼是什么楼呢?对了,就是傅老师她们住的那种木板楼,不管楼上楼下,只要一边稍有动作,就会传入另一边两人的耳中,严重影响睡眠!偏偏这家的儿媳妇,那不是个省油的灯!动不动就大喊大叫,楼上公公婆婆哪里受得了啊?于是两爷子经过商量,决定:楼上楼下同时行事,以‘干杯’为号。谁想行动了,就大喊一声干杯,然后另一方就跟着响应。协商后的第一天,楼上的老头儿先喊了干杯,完事后,老两口就想:今天可以不用担心被打扰了,可以睡得着瞌睡了。哪知睡到半夜,儿子突然在楼下大喊:‘干杯’!老两口被惊醒了,不得已又跟着听了一回,耽误了半天瞌睡,好不容易昏昏沉沉地要睡着了,听得儿子又喊起了‘干杯’。老头儿忍无可忍地说:“儿呀!你老汉儿酒量不行,只有一杯的量!” 一桌人就都笑得前俯后仰的,我若无其事地保持着先前矜持的微笑的状态。胡来说:“傅老师,你那男朋友,他酒量大吗?”一群人定一定神,就又都笑了起来。龚区长说:“肯定不止一杯的量!”秦为说:“老龚你又怎么知道,大不大的,当然只有傅老师清楚。”说完满桌又哄笑了。白雪天真无邪地说:“那肯定没秦为的酒量大,秦为这家伙,酒量大得很,就这种杯子,起码十杯。”一桌人就又笑弯了腰。胡来笑得差点喷饭,边笑边打趣说:“白小姐,你是怎么知道秦为的酒量的?”白雪说:“那当然,经常和他在一起喝酒干杯的,能不知道吗?”话没说完,一桌人就都笑倒了。 纠结的情感 秦为无可奈何地摇摇头,看着白雪说:“那你是对的!还是你耿直!幸亏你男朋友不在,不然我可就冤大了!”见我沉默着,秦为又说:“你怎么老不讲话呀?关于酒量的问题,你也发表点看法。”龚区长说:“这傅老师,还真有些板眼,小小年纪,这么能忍住笑,你怎么就不笑呢?”姓徐的女人阴阳怪气地说:“她可能和白小姐一样,根本没听懂。”我微笑说:“那怎么能一样呢?白小姐那是耿直,我呢!纯粹是傻,无知,所以听不懂。”白雪没心没肺地笑着,和我碰了一杯,说:“真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笑的,你们怎么笑成那样?傅老师,听秦为说,你的酒量就很大。”几人就又笑了,胡来问:“对呀,傅老师,你到底是几杯的量?”我微笑着对白雪说:“白姐姐,咱俩现在是在同一战线,可不能内讧呀!你耿直率真,可这秦胡二人不是!这二人太不厚道了!仗了点性别的优势!就胡言乱语。唉!怪只怪咱女人弱势!这种情形我们基本说不上话。什么男女平等,纯属扯淡!连个平等的话语权都没有。现在和他们答话,等于是在雷区中穿行,左右都是踩雷的风险。”又是一阵笑声。老龚说:“秦为,听见没有,傅老师可不好对付呀!”秦为点点头,深有感触地说:“就是啊!不好对付!” 龚区长问:“傅老师,赵若怀真是你表哥?”我来不及答话,秦为看看我,说:“你听她吹!天下哪有这样的表哥?一天到晚跟在表妹后面。”胡来看看秦为,微笑说:“上半身是表哥。下半身不是。”说完居然连龚区长都跟着哈哈大笑了起来,姓龚的一边笑,一边对我说:“傅老师,他们开你玩笑呢!”白雪天真无邪地问:“这是个什么玩笑嘛?我怎么不懂呢?”胡来说:“表哥那身份只管到肚脐那里,肚脐之上,可以考虑认认人,人熟了下不去手,肚脐之下,管它是不是表哥,哪还顾得了那么多?”说完又是一阵哄笑。 吃完饭已经八点过了,迈出区公所那食堂时,一行人仍然在有说有笑,我走在秦为后面,有几步下坡路,考虑到今天的状态,我走得很小心,全神贯注于脚下的路,秦为忽然回转身,将右手搭在我的肩上,我抬起头来,发现三米外的公路边,昏黄的灯光下,赵若怀、孙思、韩磊,在那里矗立着。赵若怀的眼神,太意味深长了,可以说是怒目而视,恨铁不成钢,恨你没商量。也可以说是爱恨交织,妒火中烧。总之那神情解读过来就是:他很生气,很想打架,却苦于没有立场,因而很纠结。孙思的脸上同样地别扭。他别扭的神情里暗藏着愠怒,也有淡淡的失望,对于我的失望。韩磊呢?也比较别扭,上次我在伙食团餐桌上,在众目睽睽之下,和他比拼喝酒,把他喝到桌底下去了,他可是区委韩书记的儿子,在这桑榆镇上,没人敢对他如此无礼,没人敢如此不给他面子。现在他站在这里,自然是孙思的意思。韩磊是奉了师父之命,为了给师父面子,他来了,但是因为上次我让他出了丑,他是一个很要面子的人,所以比较别扭。 高水平挑拨 龚区长和他的下属那个姓徐的女人,异口同声地和韩磊打招呼,韩磊不冷不热地应对着,一方面回应着他们的问话,一方面心不在焉,用戒备而又不无傲慢的神情看我。今日之势,得对韩磊表示友好才行。但怎么表示呢?太热情,太谄媚了,大家都会有看法的,其他人的看法不要紧,他们怎么看我都无所谓,但是赵若怀、孙思的看法,我不能不在乎。太淡漠了,无动于衷,就更不行了,不要说得罪了韩磊,以后会引起相应后果,就冲着孙思的面子,就冲着韩磊这时候站在这里,为我而站在这里,我也得表示感谢。必须表示感谢,必须对韩磊今天的出场表示领情。但是不能用语言,这时候去对韩磊说:韩大哥,谢谢了。那也太无厘头了,让龚区长怎么看?这不就明显得罪龚区长了吗? 我走向韩磊,谦和地至诚地微笑着,腼腆地怯怯地说:“韩大哥好!”韩磊愣了一下,然后笑了,与此同时,神情恢复到吊儿郎当的状态,调侃说:“哟!今天怎么变了个人似的,这么温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龚区长就带头笑了,赵若怀、孙思也笑了。我拿眼去看赵若怀,四目相对的一瞬,他硬生生止住了笑,然后恨恨地盯我一眼,把头扭向了一边。龚区长微笑说:“是啊!傅老师能这么温柔,我可是第一次看见。”韩磊笑着说:“喂,上次喝酒的事,我和你比拼之前,已经喝了二十多杯了。我不服气,不算数的啊!改天得再比划比划。”我在心里嘀咕说:那是你自己找死,谁让你强迫我跟你比拼?但嘴上说的是:“韩大哥,不用比了,上次你喝了一斤二两,我只喝了六两,我俩已经决出雌雄了。虽然你到桌子底下小睡了一下,但胜出的人是你。我悔过,给你赔礼了,以后再也不敢了!”韩磊笑着说:“赔礼也不行!改天到你们学校打球,然后到你们店喝酒,我们再比划比划!”我微笑说:“还以为韩大哥生气了呢?看样子,赵若怀、孙思说的都是实话,韩大哥果然大气、爽快。那行!接受挑战,咱就再比划比划。” 这一过程中,秦为、胡来没有接茬,也没有发出过笑声。走到公路边,龚区长、韩磊等人就驻了足,我朝他们拱手告辞,然后回头和赵若怀、孙思一起,走向了回学校的方向。 秦为、胡来跟了过来。秦为大气派头地直了直身子,走到停在路边的摩托车旁边,说:“傅小姐,上车吧!我送你回去。”我看一眼赵若怀,他正对我怒目相向。那神情是说:你敢!我于是把视线改投到孙思那里,回答秦为说:“算了吧!就不麻烦你跑这趟了,我坐他们的车,顺便就回去了。”秦为说:“下午咱俩在一起的时候,你不是挺温柔的嘛!哦,看见他们,就又忘了我啦?所以嘛,女人的话,是不能相信的!”妈妈的,这人好阴险!这样的一句话,本就够引人误会、令人深思了,够歹毒了!被他阴阳怪气地那么一处理,就更显得暧昧了。我气得火冒三丈,真想上去扭住他拼命。看看赵若怀,他完全是一副耳不忍闻的表情。再看看孙思,他居然也把头扭了过去,不愿意再看我。我气得发抖,但抖归抖,该说的话还得说。我冷笑两声,对秦为说:“见识了!秦大人!说话挺有技巧,你的阴险再次超出了我的想象。恭喜你!你已经挑拨成功!我认栽!”声音抖得厉害,指尖也在抖。这就明显失态了,和平常的冷静有较显著的区别。说完这话,我不再理赵若怀、孙思,也不再理秦为、胡来,径直朝漆黑的夜色走去。 语言的空间 胡来并不打算至此为止,他抬高声音说:“傅小姐,你秦大哥到处托人欠人情,又费马达又费电,白帮了你们的忙,你这两位哥们,怎么这么没礼貌?连一句谢谢都没有!他们倒也不算什么,我们可以不当回事,关键是你的态度。你这么快就过河拆桥了,以后食店再碰上点啥事,谁还愿帮你?” 我说:“我很感激你们,这人情我记下了。至于这两位哥们,他们只是不善于表白,你俩的大恩大德,他们都铭记在心了。再说了,这忙也不白帮吧?客观上,你俩为工商、税务、防疫站那些人,代收了八百元过年盘缠,他们会记下你们一份人情。以后,你俩要在这地界上为点非作点歹,就更容易了。” “八百元?哪有什么八百元?傅小姐,你喝多了吧?这话可不能乱说哟!” 胡来这样一反问,我又只能气得发抖了。是啊!百口莫辩呀!中午孙思、陈忆凑的那钱,秦为不屑于亲收,用眼神示意我交给胡来。我是交给胡来手中的,只有秦为知道,龚区长都没有看见,就算龚区长看见了,他也会说没看见的。胡来不认账事小,关键赵若怀、孙思那里,他们会怎么想?他们不会怀疑我趁机讹诈吧? 这样一想,抖得更厉害了,我指着胡来,“你……你……你……”地发着颤音,差点气晕了过去。胡来、秦为转身而去的瞬间,我才强行让自己镇定了下来,发着颤音说:“行!领教了!不就八百元吗?孙思,你和陈忆中午凑的那钱,算我一人头上。放假前,我一定如数还清。姓秦的、姓胡的,你俩还有什么招数,尽管使出来,我等着!” 秦为驻足转身,冷笑说:“你有病啊?凭什么算你一人头上?被抓起来的人又不是你,有你啥事?”又说:“别太生气了!你今天喝多了,下午那些症状,晚上还会有的,回寝室把门关好,免得被别人钻了空子。”说罢和胡来扬长而去。秦为还真是高呀!挑拨的本领咱不能不服!这最后的一句话,明显又话里有话了,留下多少联想的空间?以致于赵若怀、孙思都满面的狐疑。 孙思拉我到一旁,问:“心仪,姓秦的……到底欺负你没有?你说实话!”说着不自觉地捏紧了拳头。 我摇头说:“没有!我没那么好欺负!”但孙思脸上的疑虑并没有因为我的回答得到缓解。 赵若怀又气又恼地走过来,径直摊开我的右手,看那上面的伤痕,上午在赵姨妈家的餐桌上拍下的那伤痕,非常醒目。纵然是灯光昏暗,也不影响辨别。然后扔下一句更加意味深长的话,他说:“我想知道:除了手上的这伤痕外,今天的你还是昨天的你吗?这么长的一段时间,你……你们……都做了些什么?” 我试着去看他一眼,这一眼看下来,全身如遭电击似的,刹那间整个人就瘫软了,今天下午那症状真的就重现了。我连忙跌跌撞撞地退到孙思推着的摩托车旁,结巴着说:“立即……立即送我回寝室!” 我们三人行走在寝室门口那过道上时,迎面碰上了罗势利,果真是人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偏偏在这种时候碰上她!罗势利在脸上写了一个巨大的惊叹号,随即脸露狂喜之色,那种终于又找到新闻线索、小话话题的狂喜。从这个惊叹号我知道了,很快学校会有一条爆炸性新闻。罗势利的视线在我们三人身上顺序扫射了一遍。然后说:“哟!傅老师这是怎么啦?脸这么红!嘴唇还这么干,都发裂了!跟变了个人似的!” 我没理她,礼节性地挤了挤笑容。双脚一踏进寝室,就把赵若怀、孙思关在了门外,然后对着门缝说:“欲知今事如何?请容明天分解!”留下两人脸上两个大大的问号。 理想需要固守吗 这个夜晚那可真是相当非人。楼下住着骂人功夫很厉害的老头老太,背课文自然不能诵读出声,那就只能默诵。默诵哪有诵读那样提神、带劲。到了后来,背课文就淡淡失去其分散注意力的功效了。于是思维开始活跃起来,可是很多事情,偏偏不能想,想不得,最后,我给自己拟定了一个话题,那就是:生意要不要继续?工商、税务、防疫站客观存在着,过年盘缠客观存在着,秦为、胡来似的人客观存在着。从1978年到现在,12年的光景,人性已经是这个样子了!人性照这种模式发展下去,要达成自己先前头脑中陶朱、子贡似的梦想,那可真是‘路漫漫其修远兮!’我需要继续上下求索吗? 折腾到五点钟,药效似乎渐渐消失了,症状得到了缓解。我照照镜子,就这样一个晚上,憔悴了不少,这样的面目明天怎样示人?还好,下午第一节才有课,得狠狠睡上一觉。可是赵若怀、孙思,一定会大清早跑寝室来找我的!为此,我写了一张纸条,夹在了门缝上,上写:不要敲门,更不必破门而入,里面之人,不过是正常睡觉而已。 这一觉睡到中午一点半,起来照照镜子,勉强有个人样了,脸也不怎么红了,在正常的视觉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但嘴皮仍然偏干。 下课后,右脚刚刚踏出教室,一低年级学生笑容可掬地站在门口,说:“傅老师,接电话!校长让我来叫你的!”老陈今儿怎么啦?怎么这么友好?居然肯让学生叫我接电话!立夫啊,不是告诉你了:电话打到乡政府吗,怎么又打到这里来了? 拿着电话我说:“立夫,我来了!”对方迟疑了一下,然后欣喜而又不无落寞地说:“对不起,让你失望了!我不是立夫。” “黄……少……春申君!”我结巴了,本来想直呼对方为黄雀,但眼角的余光瞥见了校长太太,她正用一双死鱼眼盯着我,竖起耳朵凝神监听。于是觉得黄雀这种称谓或许不可用,于是想改称对方为少游。但是这样一来,黄雀那里,恐怕又暧昧了,所以最终定称谓为春申君。 “春申君,怎么会是你?”我惊喜地说。 “三个多月的时间,咱们怎么陌生成这样了?一个称呼被你搞得这么别扭?你是不是已经不大记得有黄雀这个人了?” “怎么会呢!没听出我语气里的惊喜吗?记得!当然记得!不敢稍忘。” “上次在梁阿满家里,我不是告诉你了吗?偶尔打打电话。” “主观愿望是有的,但是受了客观物质条件的制约。” “我好不容易打听到你们学校电话,前三次人家都不给我叫,挂了!你们那里的人怎么搞的?怎么能这样啊?太岂有此理了嘛!今天我实在没法了,只好把单位抬了出来,说我是省电视台的,要电话采访你,总算把你给找到了。” “你现在是在哪里?” “在家里,出了几天差,下乡采访,现在刚回到城里。” 我瞥了瞥一旁的校长太太,她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正呈现出全神贯注的状态,这种状态下我能说些什么?我于是说:“春申君,久违了!我现在所处位置,刚好在76号旁边,左近的谍报人员,虽然没有李士群那样凶险,但是在舌头的长度上,优势是很明显的。这种情形下的遣词造句,得非常讲究,会非常辛苦,还有可能影响表情达意。十分钟之类,我换个地方给你打过去。” 然后给校长太太道谢,再到乡政府交涉了几句,拨通电话,黄雀说:“好险!差点又给你溜掉了。刚才我竟忘了问,立即把你现在那电话号码告诉我。” “你把学校那号码的尾数变成9,就可以了。黄雀,你那边有事吗?近来可好?” “没事!和你叙叙旧,可以吗?”黄雀说到这里,声调已渐入婉约。受此感染,我的思绪又开始跨越时空,回到当日的师大校园。 “黄雀,我以为不打电话,是为你好,所以……” “傅心仪,还记得黄教授那间书房吗?当时你、我、柳咏、梁阿满,我们常常在那里品茶聊天。有时只有黄教授、你、我三人,黄教授一边给我们煮茶,一边大谈宋元南戏……” “记得!历历在目。我记性一向很好。黄教授好吗?最近见过面吗?” “经常见面!我经常去他书房坐坐,我们常常谈起你。我表面是去看望黄教授,其实是去找找当日的感觉,你在时候的感觉。可叹‘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黄雀,别这样,何必呢?” “傅心仪,你偶尔还琢磨琢磨宋元南戏,偶尔还唱唱《牡丹亭》吗?” “黄雀,不说这些了!说说现在好吗?” “那年中秋晚会上,我俩代表我们班出征,凭借《牡丹亭》拿下大奖,这情景经常出现在我的梦境中,你怎么能淡忘了呢?” 天地之间,尚有净土乎 “黄雀,你那电视台的工作,干着还开心吗?” 电话那头的黄雀沉默了,对我这种擅自变更话题的做法,黄雀肯定会受伤。没办法,黄雀,我记得,都记得的!我怎么能淡忘呢?可是,黄雀你知道吗?这话题不能再继续了!它必须终止。为人为己,它都必须终止。黄雀毕竟不是柳咏,他不会发火,不会生气,他很快面对了现实,他说:“我和螳螂差不多的工作内容,都是采访,写文章。” “那应该是比较开心的,对你俩而言,写文章,等于是娱乐。” “不开心!此文非彼文。我和螳螂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我手能写我心,可是不能够!我们现在笔下所写,并不是心中所想,下笔千言,违心万里。领导让我们怎么写,我们就怎么写,对于事物,我们不能有自己的判断。” “怎么会这样?那得有多痛苦?” “傅心仪,你能理解这种痛苦?” “非常理解!从小学到大学,我最讨厌语文老师按照他自己的意愿擅自篡改我的作文,那不就等于剥夺我的思维权和话语权了吗?” “是啊!我和螳螂现在就是这样。一个物体,领导说是方的,那就是方的,哪怕它本身是圆的;在我们的笔下,包子可以是馒头,馒头可以是包子;有时为了需要,黑可以是白,白可以是黑。” “你抗争过没有?” “抗争过了!多次抗争,无效!多次被领导批评、洗刷,还状告到我父母那里,现在是父母都批评我,怀疑我的智商。还有马蜂、柳咏,他们也批评我。马蜂的意思,我和螳螂必须无条件变成色盲,以适应工作。” “这么非人?看来大家都不容易!生存艰难呀!桃花源呀,你到底在哪里呀?” “傅心仪,我真的不想干了,不如我辞了工作,去你那里教书,好不好?”黄雀这样一说,我可真吓坏了!这个公子哥,好日子过惯了,他不知道锅儿是铁做的。他哪知道人间疾苦,哪知道现世还会有桑榆这样原始的生活方式。 “黄雀,说什么傻话呢?我需要强调一下:我生活的这地方,不是桃花源,而类似于76号,刚才不是给你说了吗?打个电话还那么多不便。这里土豪、劣绅都有,长舌更是满眼都是,意识接近封建社会晚期,物质生活停留在农耕时代。昨晚我还为这事万念俱灰,情绪最低落的时候,我还想过要遁入佛门,不过,又有老傅、杨柳牵累着,尘缘难断呀!” “你怎么能这样想呢?你可千万不要动佛门的念头啊!佛门也在变,据说和尚也有处级局级之别。” “黄雀,依你看来,这天地之间,尚有净土乎?” “有!净土在我心中。为今之计,只有保持自己一方心灵的净土。黄雀心中的那片净土,与你不无关系。傅心仪,干脆我辞了工作,经商吧!你觉得怎么样?你的理想不是做陶朱、子贡吗?我准备和你的理想接轨。” 做时代需要的色盲 “黄雀,我不得不遗憾地告诉你:咱们生活的年代,已经不再是陶朱、子贡的年代了。所以,我再也不敢妄言做陶朱、子贡了。这世界已经没有纯粹意义的商业了。所以,经商之路,一样会荆棘丛生,一样会坎坷不已。你那工作,在世俗的眼中,是人人羡慕的工作,不要轻言放弃,好不好?” “你的意思,我真有必要成为色盲?” “黄雀,你也说了,佛门不可期,遁世是不现实的。咱们得生存呀!得苟活!为父母而苟活,为亲情、友情、爱情而苟活。为了苟活,我们只能适应。以前上《文艺理论》课的时候,老师不是重点强调了吗?文学的时代背景。典型环境中的典型人物。黄雀,记住一点:人不可能强大到彻底超越他生活的年代。” “是啊!人不可能强大到彻底超越他生活的年代。对个体而言,除了适应,或许别无选择。 “所以,你的工作,或许需要糊涂一点。马蜂说得对,最好是色盲,辨不清颜色,最好再没心没肺,那就更能胜任,少却很多痛苦。” “马蜂这么说,纯属正常。可你是傅心仪呀!你怎么能和马蜂持同样的观点呢?” “黄雀!马蜂在学校的时候,没有认真读过一天书,一到考试就早早地去占位置,去挨着成绩好的同学坐,去抄袭。他成天琢磨的,就是如何拍马,如何讨好辅导员,讨好系主任。马蜂这种人,我是坚决地鄙弃之,我怎么会以他的是非为是非呢?我也知道马蜂现在混得很好。梁阿满都告诉过我了。我常常想:或许这时代,需要的恰恰是马蜂这样的人。黄雀,我让你淡化是非,淡化黑白,只是为了减轻你的苦痛。至于我自己,我会继续抗争。” “傅心仪,你不觉得矛盾了吗?” “是啊!矛盾!矛盾存在于一切事物之中。本我和自我的较量,一个人的战争。人的一生,就是这样费力地折腾着。” “我在你的话里,听出了无奈、沧桑。傅心仪,你好吗?桑榆,真的那么艰苦?孙立夫呢?他几天到你那里去一次?” “开学时送我来的,以后就没来了。这里交通不便,要走两个多小时山路。”电话那头,黄雀再次沉默了,然后他义愤填膺地说:“怎么能这样?这是理由吗?”然后稍做停顿,换了一种语气,谨慎地小心翼翼地说:“傅心仪,斗胆问你一个问题,孙立夫,他对你好吗?你仔细拈量拈量再回答。” “应该是好的吧!什么是好,什么是不好,每个人标准不一样。孙立夫那里,大方向没问题。他只是比较粗心,不大注重细节;他只是认为:对女人不必太过客气。这与他大男人主义的观念是相匹配的;当然了,客观上他也没琢磨过:该怎样对女人好。不过,这些都没什么,不影响合作大局。你也知道,我这人,是从大处着眼的。”不知怎么回事,这番话说到后来,我竟然有些气短,有些心虚,明显缺乏底气。黄雀在对面苦笑数声,然后说:“那除了你上面所说的那些,还有什么是大处,你是如何从大处着眼的,能说得详细点吗?” “黄雀,今天的通话到此为止,好不好?为表诚意,今天晚上,我会给你写信一封,详细阐述道家学说。探讨现世生存法则。” 无法抗拒 告别了黄雀,又和乡政府的几位工作人员寒暄了几句,表达了谢意,我来到赵姨妈家。孙思、陈忆这会儿都有课,但赵若怀没有。可是赵若怀不在,赵姨父也不在。整个店堂空落落的,唯有赵姨妈陈春蛾,在厨房里没精打采地摘着白菜芯,见我前去,脸上掠过一抹慈祥的笑容,然后将视线停留在我脸上,说:“瘦了!心仪。”我朝她笑笑,她就去灶堂上揭开一锅盖来,下面是一碗汤,一碗粥。伸手摸摸碗,热的。赵姨妈说:“饿了吧?先喝汤!若怀亲手熬的,醒酒的!”我哽咽了,说不出话来,只好端着汤开喝,虽然自己并不需要醒酒。 赵姨妈继续说:“心仪,你昨天到底喝了多少呀?醉成那样!睡到这时候了,若怀一早去了你寝室门口,跑来跑去的不知跑了多少趟。孙思、陈忆也一样,他们怕你出事,都担心得不得了,好几次想砸了门,又怕影响了你睡觉。若怀又非要去找那姓秦的问个明白。被我和姨父拦住了。” “姨妈,我没喝多少酒。没醉!昨晚睡不着觉,到今天早晨五点才入睡,所以就起来晚了。” “来!桌上坐着吃。有你爱吃的萝卜干。”到饭桌前坐下后,赵姨妈并不打算离开,而是看着我,欲言又止、心事重重的样子。 我微笑说:“姨妈,有什么话,你尽管说。” 赵姨妈挪近了一步,怯怯地小心翼翼地说:“心仪,若怀对你那点意思,你不会不明白吧?你既然没醉,就该告诉他,害他担心了一晚上。他和陈忆喝了一晚上的酒。” “喝了一晚上的酒?没睡觉吗?”我惊问。 “睡什么呀睡?能睡得着吗?昨天下午,他和孙思只回来转了一圈,然后就觉得不对,就去镇上找你,他们到处找你,把个镇子都找遍了。心仪,你到底去了哪里呀?直到晚上,韩磊才告诉他们说,你在区公所食堂吃饭。” “姨妈,赵若怀现在在哪儿?” “刚走一会儿!抱着吉它,心事重重地出去了,你到后面亭子里找找。” 从赵姨妈家的后门开始,有一坡石级,沿石级而上,在一片桃李混合的树丛中,有一个简易的亭子。这亭子和乡政府并排着,是乡政府花钱,在赵姨妈家的自留地里搭建的。有了这个亭子,桃李盛开的季节,大家便可以在桃红李白的氛围中,喝酒品茶、聊天下棋、抚琴弄箫。 这隆冬时节的桃李林,自然只是一些光秃的枯枝,因而分外萧索。 赵若怀背对着我的方向,抱着吉它,正弹奏着陈百强那曲《偏偏喜欢你》,非常婉约的一首曲子:‘愁绪挥不去苦闷散不去,为何我心一片空虚?感情一失去,一切都失去,满腔恨愁不可消除……’ 赵若怀身着一件黑色的呢料大衣,仅从背部看去,也能看出质地、款式的卓异。他的衣服,全是赵羽从深圳给寄过来的,加上不俗的外表,出尘的气质,这人虽然生在寒烟山庄,处在桑榆中学,浑身没有丝毫土气,洋气十足。我蹑手蹑脚地上了石级,听着哀怨动人的乐曲,忽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尤其是这时候的他,该怎样面对?本我的意思:是要不顾一切地上去,紧紧地抱住他。然后查看一下,昨天他到底挨打没有。但自我立即提示说:开什么玩笑?这怎么可能呢?傅心仪,你想作死啊?你还讲不讲传统道德?春秋时的息妫都知道:看花满眼泪,不共楚王言。你还不如二三千年前的息妫了吗?从一而终,必须无条件服从!但本我又说:可是,赵若怀,他真的无法抗拒呀!息妫她碰上的是楚王呀,不是赵若怀,完全没有情调的楚王,怎么和赵若怀相比? 在本我和自我的艰难对决后,我止步在离他五米开外的石级处,又蹑手蹑脚地往回走。 “回来!”身后传来赵若怀冷静的果决的指令。那声音形成的磁场,让我第一时间止了步。我迅速在脸上堆起了玩世不恭的笑容,然后尝试着心无城府地、天真无邪地去面对他。 共同的目光中,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这种故作无情的尝试,在他的眼神下竟然一触即溃。在我有限的阅历中,在我所读过的古代、现代的小说中,赵若怀当是那最善于用眼神传情达意的一个人。他的眼神内蕴太丰富了!就那么一眼,爱、恨、情、仇,人生五味就都在里面了。另有挣扎与抗争,无奈与徬徨。一夜的喝酒不眠,使得他的神色因憔悴而风情毕现;眼睛因微红而韵味绵长。幸亏秦为那粉末已经失效了,否则就这么一眼,自己一定得乖乖投降。 这样对峙了一瞬,赵若怀示意我在他对面的竹椅上坐下,然后似嗔似怨、不无嘲讽地说:“哟!一夜的功夫,清瘦了不少!却平添一层妩媚,楚楚动人,我见尤怜,别样风情。算是千种风情中的又一种……” 我不敢看他了,连忙把眼神投向了桃李的枯枝,这样他就转入了气愤。 “自从昨天从乡政府食堂出来,你就没敢再看我一眼,为什么?心虚?”我没回答,他又转入嘲讽了:“现在明白你为什么喜欢薛涛、李季兰了!你现在走的就是薛涛的路线。整天混迹在男人丛中,八面玲珑。姓傅的,你和梁阿满有什么区别?你不就瞅着那姓秦的有点钱势吗?我还告诉你:别太小瞧自己了!你就算要傍款,那也不应该是秦为这样的款,秦为算什么?最多可以算个微款。你要傍的那款,那必须得是一个大款!巨型的款!那才对你自己有所交代,对倒在你面前的四公子之流,赵若怀之流有交代,我们才能输得服气!你才没有愧对老傅、杨柳赐予你的这模样。” 我饶有兴趣地欣赏着生气的赵若怀,觉得这人生起气来,那也是别有风韵!还特别逗!到后来就忍俊不禁了,不由得失笑出声。 “不许笑!”赵若怀斥责说:“没心没肺的样子!女魔头!我怎么就碰上你了呢?我就该在你没来之前,就去了深圳,眼不见心不烦。苍天呀!你对赵若怀不公呀。你明明掉下个馅饼,可是眼睁睁看着,硬是够不着,那什么滋味呀!” 我在心里嘀咕说:你才是魔头。乱我方心。害我整天跟自己做斗争,我都快累死了。姓赵的,你还我宁静!心里这么一嘀咕,嘴就跟着动了几下。赵若怀说:“你嘀咕什么呢?不服气呀?顶嘴?你给我严肃点!” 我忍俊不禁地说:“好!我就严肃点。姓赵的,麻烦你量化一下:那具体得是一个多大的款,你才能够服气?你也给我指明一个努力的方向呀!” 赵若怀煞有介事地想了想,调皮地说:“管他多大的款我都不会服气!要不?还是你来告诉我:到底多大的款能够拴住你,你就能够不再到处乱跑。你给我指明一个方向!然后我去争做那个款。” 这样说完,我们俩就都大笑起来,笑着笑着,他又慢慢严肃下来,气恼地说:“差点又着了你的道,你别想蒙混过关。严肃点!给我从实招来!” 情感沦陷悄变细无声 我也就严肃下来,用低沉的柔和的语气说:“什么八面玲珑?我现在是四面受敌好不好?赵若怀你讲讲道理,我是为了搭救你呀!” “我不领这个情!”赵若怀抬高声音,坚决地说:“你死了这条心!从此,任何情形之下,你不得再去求那姓秦的了。” “你这醋吃得有多冤呀!竟然吃到了姓秦的头上,你也太小看我了。我给你说,我这双眼睛,那可是相当挑人的!眼睛通不过的人,我可是誓死不从的!我负责任地告诉你:除了对社会现实、对人性多了一些认识外,今天的我还是前天的我。”这样赵若怀算是神色稍解,不过仍然将信将疑。“昨天,他们为难你没有?你说实话,一定要说实话。”我至诚地柔柔地问,然后研究着他的表情,他没有立即回答,沉默了一瞬,这一沉默或许已经是一种默认。我感到胸中燃烧的怒火。在心里对自己说:秦为、胡来,你俩要是真敢对赵若怀下手,我让你们见识见识孙大侠的二石二狗之功。我一定确保你俩像兰松那样原地打转。 我走近赵若怀,说:“把衣袖捋起来、脖子晾出来,我看看。”赵若怀迟疑一下,在嘴角叼起坏坏的笑容,然后脱去了外面的大衣,依次捋起了毛衣的袖口、领口,而后调皮地说:“你要不要再看看其他的地方?总之是有求必应,绝不讨价还价!” “去你的!严肃一点!他们真没有为难你?” “喂,回到正题!昨晚你把我和孙思关在门外的时候,怎么说的?你说‘欲知今事如何,请容明天分解。’你必须兑现!你要不说也可以,我直接去找那姓秦的。” “好!那我就从实招来。我发誓:以下所说句句属实,绝无虚言。但是你得承诺:第一,绝对保密;第二,听后不得去找秦为、胡来。” 赵若怀迟疑着点了点头,然后前前后后地一看,说:“慢!你冷不冷?要不,咱俩换个地方?到山背面那片梅林去!我先回姨妈那里,给你拿件衣服!”一种微妙的幸福的感觉席卷全身,但考虑到他昨晚一夜未睡,此去梅园,还得翻山越岭。就说:“算了吧!不如就回姨妈家去。” “孙思、陈忆一会儿就下课了!肯定得到食店找我们,说话不方便。你寝室吧?又有下面那老头老太;乡中学旁边倒有个亭子,不过去那里的话,孙思一定会知道的;去我寝室,你敢不敢?” 这我还真不敢!这时候进他寝室,学校那么多双眼睛,不可能完全没人看见,他住那楼梯间就十来平米,旁边就是过道,开着门哪敢说话,自然只能关门,可是进了他寝室,再关了门,从此还说得清个啥? 我于是摇摇头,他意味深长地笑笑,说:“高估了你的胆量!怕什么?怕我还是怕长舌?” “准确地说,都怕!这样吧,还去姨妈家里,到三楼找间房,孙思、陈忆很少去三楼的,他们如果回到食店,就让姨妈撒撒谎,说不知我俩去哪里了。说话的时候声音小一点,应该问题不大。” “有道理!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妈妈的!现在明白人为什么要有钱有势了。没钱没势的人,找个聊天的地方都这么难!我要是足够有钱,立即在这里建金屋一座,把你给藏起来!” 男人中的极品 我们去了赵姨妈家三楼东头的一间房里,此房原是一个客房,因而没有堆放什么杂物,因而还算空旷。赵若怀特地把餐厅的一束红梅拿了来,又从二楼搬来茶几茶具,摆上茶来,信手关了房门。虽然这是一个不经意的动作,而且客观上也需要关门,否则孙思、陈忆来了,会第一时间发现我们。但这关门的动作,还是让我心里起了一种微妙的感觉:微电掠过的感觉、美妙幸福的感觉、爱情的感觉、甚至是偷情的感觉。于是,在欣喜莫名的同时,自我又站出来批评了。于是,隐隐感到了一丝可耻,一丝对于立夫的背叛,一丝奈何自己不得的淡淡哀愁,一场无可奈何的情感失陷。 我们面对面坐了,四目相遇的一瞬,双方都感到了一丝暧昧。我竟然在赵若怀的脸上,看到前所未有的一抹羞涩。就因为从未有过,所以相当动人。我这样审视他的时候,发现他也正研究我,于是我明白了,我自己一定也是满面羞涩。于是,自我再次战胜了本我,我觉得不能这样下去,这样下去会无法收场。 我冷静淡然地开始了我的招供:“秦为在我的茶里下了药,药性一直持续到凌晨五点,所以,从昨天下午到今晨五点,我过了一段相当非人的生活,未曾经历过的非人生活!” “药?什么药?” “一种江湖传说中的药,我也说不清楚,以前只散见于武侠小说,哪知现实里也有。类似于绝情谷那情花。《天龙八部》里面,段誉曾好几次被人下了那种药。” 这样一说赵若怀当然也就明白了,需知孙思那寝室里,一整套金庸小说。对于段誉的事情,赵若怀岂能不知?焉能不晓?他先是惊愕的匪夷所思的表情,继而满脸的愤怒,最后转变为满面的痛苦和怀疑。他闭了闭眼,艰难地说:“你的意思是……那姓秦的说的都是事实?” 这样一来我就有了受辱的感觉。我抬高声音说:“什么事实?姓秦的想挑拨,想中伤我、毁我清誉,想让你对我敬而远之,这么简单的离间计你都不懂?我算是明白了,吃醋让人智商下降。” “可是……可是……怎么可能?我是说……这种情形下……你怎么能够……怎么能够幸免……那姓秦的那逮猫心肠……” “你相信他不相信我,对不对?人们常常抱怨听不到真话,我算是明白了:有些真相的本身,反而是不被人相信的;有些真话说出来,是没人愿意相信的。姓赵的,我再重申一遍:今天的我还是前天的我。姓秦的对我秋毫无犯。” “我不是不相信你,我是不相信他!这种情况下的局面,是你自己能够掌控的吗?你让我怎么相信?” “那是因为你不够了解秦为,又低估了我的智商。”于是把当时如何发现那药粉,如何装作不知,如何赞扬吹捧秦为,如何和秦为清谈以拖延时间的情况复述了一遍。然后总结说:“秦为或许是这样的一种人,我在小说里看见过类似的人物形象,我是根据昨天秦为的表现,觉得他比较符合。至于是不是很准确,有待将来考证。他是那种为所欲为又唯利是图、唯我独尊的一种人,这种人算盘打得特别精,自私到一种无以复加的地步。算是男人中的极品,极坏的极。这种人从不做蚀本的事,他们想要女人,但是不会为女人付出一丝一毫,绝不会为女人冒丝毫的风险,不愿在老婆之外的女人身上,花一分钱,最好是女人倒搭钱给他。最好是操作成人财两得。秦为的口号是:嫖情赌义。昨天晚上区公所食堂吃饭的时候,他和胡来的对话间说的。他说:‘嫖的是情,赌的是义,既然嫖的是情,花钱了那多没意思。’你别说,听起来还挺正规!挺上得堂面的!这种人很自信,他们以为凭借手段,凭借智商,就可以免费玩女人于鼓掌。具体到昨天的事情,秦为以为靠那些药粉,就可以变主动为被动,他才懒得亲自动手冒犯我呢?他指望我药性发作的时候,主动去冒犯他。然后他倒成了无辜了,成了乐于助人,成了雪中送炭。对了,有话为证!他原话是这样的:‘咱俩谁跟谁呀,一会儿你有什么不舒服,可千万别客气!一定要告诉我。一会儿你要是需要帮忙的话,我还是乐于帮助的。’怎么样?这算盘够精的吧?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吧?”这段话讲完,赵若怀呈现出哭笑不得,喜怒无定的状态。似乎想立即去抓住那姓秦的,一顿猛揍,又似乎觉得这故事实在可笑,为人世间竟有这种男人的存在而喜剧不已。加上我讲述某些话时,使用了非常搞笑的语气,这一切使得他在笑与不笑之间争斗了半天,终于还是没忍住,哈哈大笑起来。 相当非人 赵若怀大大的双眼转过几转后,又挑出了毛病来,他说:“这就明显矛盾了嘛!你说他不会为女人冒风险,那下药的事情,可是犯法的事情,他就不怕你去告他?” “告?上哪儿告去?他说了:‘这镇上的医院能检查出个啥呢?’何况镇上那几个屈指可数的脓包医生,恐怕早就被他收买了。一切都在他的算计之中!那药粉的效力,能够维持多久,他清楚得很,等我坐船回到县城,再到医院去检查的时候,药性早就不复存在了,还查什么查?何况就算查出点什么?谁来证明那药是他下的?胡来?龚区长?还是我自己?谁为我作证?而且据我的估计,这人在县城,应该很有背景。不然也不会如此胆大妄为。所以从头到尾,我都没有揭穿他下药的事情,何必呢?揭穿了一样于事无补。” “那你是如何战胜自己的?”他小心翼翼地问,饶有兴趣地研究我,这话题自然又暧昧了,要多暧昧有多暧昧。我尽量保持冷静、淡然,仿佛陈说的是别人的故事。 “首先:意志!一个人的意志,可以起很大的作用。意志可以战胜欲望。程朱理学讲:‘存天理,去人欲。’要做到‘存天理,去人欲。’就必须得有强有力的意志。其次:秦为的模样,以及我对于他完全没有感觉的感觉,客观上都帮了一些忙。换句话说,就他那副模样,就我对他那感觉,不需要动用太坚强的意志,就能克服困难。如果当时面对的是你赵若怀,那可能就更加非人一些。可能就没那么容易蒙混过关了。背课文可能也不管用了。”一口气说完这段话,我才发现这最后的一句,严重走火!太缺乏水平了!场面空前暧昧下来。字里行间的那点弦外之音,让赵若怀的神情近乎疯狂。现在他的模样,完全就是我昨天药性发作时的模样。看来有时候人不必吃药,也能达到这种效果。我知道自己闯祸了,做了个投降的讨饶的手势,然后站起来准备开跑。赵若怀站起身来,伸右手那么轻轻一挡,我站立未稳,于是只能老老实实地倒在了他怀里,他随即低下头来,我不敢看他,立即把眼睛投向了窗外,这样我就看见了窗前站着的赵姨妈,她的脸红得厉害,她压低声音,极其不好意思地结巴着说:“若怀……孙思……上来了!”话音未落,我一个箭步冲了出来,这时孙思已经上得楼来了,他意味深长地看我几眼,我感觉自己已经无所遁行,那点可恶的心思估计已经昭然若揭。还好,赵若怀在房间里没有出来。他是对的!这种情况下,在这么短暂的时间之内,你让一个人,在情绪的最颠峰突然刹车,完全恢复正常,那也是相当非人的!相当不可能的! 孙思问:“赵若怀呢?不在上面吗?” 我回答说:“在!房间里找东西。”然后孙思就没再问什么,也没有走过来验收赵若怀找东西的场面。而是止步在离我三米远的栏杆处,冷静地说:“心仪,你下来!我有话问你!”居然是不用商量的略带命令的口吻,仿佛规范他的不大懂事的弟妹的言行似的。 侠骨柔情 孙思提议去我的寝室问话,刚要出得店门,赵若怀手拿一本书,站在二楼楼梯口,一本正经地说:“你刚才不是说你饿得走不动了吗?让你吃粥你嫌没味。这样,我来做饭,你和孙思就去那边角落里说话,反正这会儿也不会有人来打扰。”然后走到我面前,将手中的书递给我说:“给!你要的《庄子》,黄雀那里,还等着你传授道家哲学呢!”又嘀咕说:“害我找了一半天,为别人作嫁衣裳!” 这个赵若怀!脑袋还真没白长,害怕我和孙思单独出去了,快速找出这么一本《庄子》来。这就把我刚才说他在房间里找东西的谎言直接变成了事实。这时候抬出个黄雀来,又转嫁了孙思的醋意。而且,我要给黄雀写那信,客观上也用得着这本《庄子》,简直是一石三鸟,一箭三雕。妈妈的,只是黄雀的电话,显然被他截获了,也不知他偷听到的是哪几句。 孙思看了看我,然后朝赵若怀给他指定的谈话地点走去。 坐下后他问:“心仪,那菜粥不好吃吗?你以前不是说你爱吃吗?” “不是,本来挺爱吃的!可能昨天酒喝多了,觉又没睡好,所以没胃口。” “心仪,你昨天真的只是多喝了酒吗?我希望你不要瞒我。”说着定定地研究着我,竟然有点心照不宣的意思,于是我明白了,他可能猜出来了!这孙大侠虽然读书不多,但智商是相当正常的,正常得近乎聪明了。而且还有那么一整套金庸小说放在床头,我当时那状况,再接合秦为的那点逮猫心肠,以及秦为昨晚说的那些话,昨晚孙思想必也睡不怎么着,靠床上翻翻书,核对核对,线索基本就出来了。这种情形下我再隐瞒,就没多大意义了。我于是想长话短说,快速翻过这一页。就看着他,至诚地说:“孙思,我早把你当我哥了,所以不能瞒你。秦为在我的茶里做了点手脚,不过,你放心,没事!一点事都没有!你要相信我的智商和口才,而且我还跟着你习武两月了,对付秦为是真没问题。那药起作用的时间,主要是昨天晚上,所以昨晚,没怎么睡着觉。所以今天白天就多睡了会儿,情况就是这样。这事从头到尾,找不到任何对我有利的证据,所以我希望你不要因为这事去找秦为,他不会承认的。而且他的行为,确实也没造成什么损害和后果,咱们要做生意,也没必要公然得罪他,你说对不对?所以我希望,到此为止。” 我在孙思眼里看到了爱怜,他说:“心仪,你受苦了!我曾以为我可以保护你,没想到……心仪,你真了不起,孙思佩服你!心仪,你的手还疼吗?如果昨天换了是我,你会不会也这样……着急?” “当然,你们都是哥们,哥们有事,当然是感同身受。” “不是这样的,心仪!在你心里,我根本没法和赵若怀相比。对不对?”我沉默着,无言以对,孙思停顿了一会儿,凄然地说:“没事,我早明白了。我很知足,只要能和你这样说说话,能够像现在这样……看看你,我就知足了。”又说:“心仪,昨天我和赵若怀在镇上找你不着,今天早晨你又一直不开门,这辈子我从来没这么着急过。我当时想:如果你真要有什么事,我活着……真的没什么意思了。要不是因为你,因为你劝我,我早就去找兰半仙了。” 你不能是赵若怀的女朋友 我和孙思面对面坐着,互相凝望着对方。赵若怀不时从厨房探出头来,有意无意地张望一下,孙思眼角的余光,想必应有所察觉,但是他一脸的坦然,说他想说的话,表他该表的情,除了看我外,可以说目不斜视,心无旁骛,不曾正式地看过厨房门口一眼。 “孙思,兰半仙的事情,找你父母的事情,无时无刻不在我心里。不瞒你说,我翻过法律了,兰半仙拐卖你的事情,早就过了追诉时效,就算打官司,我们也毫无胜算。而且凭借一个四五岁孩童的记忆断案,你不觉得荒唐吗?就算他手上真有齿印,那又如何?除了你自己外,谁为你作证?加上兰半仙现在如日中天的气焰,在云岫城呼风唤雨的地位,状告他,除了给我们自己添堵,给自己找麻烦外,没有任何的补益。所以我们现在的主要目的,应该是找你的父母,这才是有现实意义的。可是找父母的事情,哪能通过兰半仙呢?难道你让他亲自承认,他拐卖了你?你觉得有可能吗?你从兰半仙的口中,怎么可能问出你父母的下落呢?这明显是不合人性的,不现实的!当然了,我知道,你有一些方法,但是万一你使用了过激的手段,兰半仙还是不肯就范呢?又当如何?而且一旦使用过激手段,孙思,你觉得兰半仙会放过你吗?现在的情形是:兰半仙拐卖你的事情,法律已经追究不了了。但是你要冒犯了兰半仙的话,有关当局就会让你明白:这是法制社会。孙思,我不想让你有事。所以想拖延着,用另一种方法,那就是上次我告诉你的那方法,找出所有姓孙的人家,找出这云岫城的裁缝,然后一家一家地去问,去访。这办法有点笨,有点慢,但是比直接去找兰半仙,我觉得可行一些。当然了,兰半仙那里,也不是完全无法可想,总之很难,需要从长计议。” “心仪,这事你竟然考虑得这么多?好!我听你的!心仪,赵若怀,他,他有希望吗?” “什么希望?” 孙思顿了一顿,还是坚持说:“他能…能慢慢取代孙立夫在你心里的位置吗?”我连忙说:“怎么可能?不可能!”但是说这话时,还真的有些心虚。他嗫嚅着说:“那上次……上次……在寒烟山庄……他……你们……”我明白他想说什么了,就说:“孙思,当时的情形有些特殊,我没法解释,解释了你也不一定能信。总之,有时候亲眼所见的东西也是有偏差的。” “可是赵若怀,他这人认死理儿。我没有亲人,在我心里,他就是我的兄弟,我真担心他这个样子。但另一方面,我又不希望你和他真有什么……”我看看孙思,自我认识他以来,他脸上从未出现过这样的困惑。怎么会这样?我问:“这又是为何?”孙思居然脸红了,他结巴着说:“总之……我能够接受……你是孙立夫的女朋友,但你不能是赵若怀的女朋友!不能!你明白吗?”说到后来,居然态度很坚决。这样我还真不大明白了。这什么逻辑?但不明白归不明白,就眼前这孙大侠,还能多说什么?于是只好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头点到一半,又觉得不妥,孙大侠可是一言九鼎,言出必行的,自己不能对他使用敷衍的态度,那是要付出代价的!难道就这么一点头,赵若怀就彻底无望啦?这也太残酷了吧? 这只是个开始,算不得什么 放假前的最后几天,我们变得异常忙碌起来。食店生意空前地好,周围打工在外的人,都陆续回家过年了,带回了钱来,自然会给上学的儿女或者弟弟妹妹一点甜头,学生们手中有了钱,又打着快过年和期末备考的旗号,谁愿在饮食上刻薄自己?教师们呢,天气的严寒让他们不愿做饭,加上很多人放了假得回老家,真正愿意在这里过节的基本上没有,既然要走,家里便不能再囤留吃食,索性停了锅火,见天到食店买各种蒸肉格格、丸子汤、火锅菜吃。也有直接进食店吃的,过年了嘛!老师之间、同事之间、乃至同学之间互相请请客、聚聚,也是人之常情。食客来自本校、乡中学、乡政府,还有桑榆镇上的孙思徒弟,这些人也乐于在过年的时候请请师父和师兄弟的。再有就是村里外出打工现回家过年的人员,吃馆子在这里属新生事物,他们也要讲讲排场。先前的那几张桌子早就不够了,于是在二楼又腾出两间房来。食店的生意又带动了商店的生意,烟酒自然就销得多些,赵陈孙三人每天忙于买菜下厨陪客。烟酒以前是在县城买的,现在不行了,远水救不了近火,所以由陈忆到桑榆供销社的媳妇小黄那里购买,价格虽然贵那么一点,现在顾不得那么多了,有赚就好。姨父姨母根本就忙不过来,这样赵陈孙三人常常需要系着围裙上灶。我是忙于收钱管账,还有就是陪陪客人,闲时帮着洗菜。 赵若怀母亲陈春梅,来桑榆赶了一次集,顺道来看看我们,就被赵若怀扣住了,留在店里帮了两天忙,然后赵妈妈说家里实在没法,就回去了,临走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们四人连同姨父姨母放假前务必先去寒烟山庄团年。我婉言谢绝了。 孙思请来了韩磊,一同来的还有三人,都是区公所的,一起打球的哥们,下午我们召集人员先打了一场球,这次是韩磊一方胜了,韩磊兴致很高,晚上到店里吃饭,我谦和地微笑着,和韩磊亲热地嘘寒问暖,至诚地赞美他的耿直义气以及球场上的英姿。语气适中,并不露骨,但句句透出赞美。我给他敬酒,压根没有提上次那不愉快的喝酒,他也没提。果如孙思所说,韩磊只是个头脑简单的人。吃完韩磊坚持要结账,我们死活不受,他最后说:下不为例!以后他会带人来吃饭,谁再不收钱,他跟谁急。这天,我们食店的单日营业额居然超过了一千,除掉成本,怎么也有四百元的赚头,晚上当客人散尽,我给大家公布当天营业情况。陈忆说:“心仪你太棒了!当初打死我我都不相信会有钱赚。”我会心地微笑着,很大气地说:“这只是个开始,算不得什么,放心吧!只要你们仨听话,乖!我会带着你们发家致富的!”接着我们四人又喝了一阵,方才散去。 年终奖报仇没商量 学校已经开始考试,阅卷。领导们忙于开期末相关会议,据说主要是分配奖金的问题,老师们对这事很敏感,据说老陈要将奖金分成三个等级。一等三百元、二等二百元、三等一百元。老师们为此又开始拉帮结派。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猜测:究竟哪些人会得一等,哪些人会得三等。就是到我们店里吃饭的老师,近来热议的也每每是这个问题。为这事请陈校长喝酒的老师,其数目不在少!我听后哑然失笑。新来的雷平、杨意和我是不存在这个问题的,每人五十元。老陈说了,属见习期,适当表示一下。除我之外,我们语文教研组,孟君、老刘都得了一等,雷打不动的,其他人二等,只有赵若怀一人得了个三等。陈忆和赵若怀一样,三等!把得三等的人综合起来一看,就明白了:基本都是上次告状的!但告状的组织者罗势利一家四口,都是一等。罗势利的女婿唐三教育局去告状的急先锋,也是一等,更值得玩味的是罗势利那刚由工人转为音乐老师的女儿郭明月,也是一等,这是个五线谱都不一定懂的音乐老师,学校音乐老师好几个,纯粹因人设岗。郭明月平均每天不到一节课,赵若怀每天平均三节。郭明月从不用批改作业,赵若怀每天要批改一百二十多个学生的作业。常常在晚上食店关门后进行,有时需要到十二点以后。罗势利一家为什么会如此特殊,其实很好理解,这一家人太强大了!太难缠了!太无赖了!太能吵了!他们在吵架方面天生具有吃苦耐劳的品质。老陈也怕烦,怕吵,他也想耳根子清静些,所以这一家人老陈不敢惹。还有一个消息就是:这罗势利一家态度转变得很快,自从上次告状不成,教育局并没处理老陈,他们就倒戈了。罗势利那势利的奸笑在老陈面前就化作了满脸谄媚的笑容,据说她家最近频频地请老陈喝酒。 试卷是送到县上去统一阅的,这一点让我很满意,语文这种学科,灵活性较大,标准答案只能参考的!如果是本校这些老师阅卷,我真担心这些人乱整一气。阅卷老师到县城去了两天,一个教研组选两人,阅卷是有钱的,据说一天三十,这不是个小数,这么好的事自然轮不到我们,我们组是孟君和老刘去的。这样也好,不去县城阅卷,我们就可以去县城做点别的事,把最近收购的干货全部拿到县城兑了现。 我唯恐是孟君和老刘阅本校的卷,那可就惨了!她们哪里知道个对错。恐怕要生出很多冤案出来。还好,阅卷是分组的,针对部分主观性试题,比如阅读,拿不准的答案可以提出来大家讨论,阅完后有老师复核。孟君和老刘都成了语文阅卷组的新闻人物,老刘拿不准学生所答与参考答案是不是相吻合,这人还算厚道,就选择不停地提问,有些是很浅显的、显而易见的,这种低级问题问多了当然就引起大家的注意了,老师们不禁要问:这桑榆中学教高中的老师,是这种水平!他们怎样教的学生?还有,他们平常又是怎样阅的卷?孟君这人到底头脑灵活,她也拿不准,问了呢?不就显得自己无能吗?她选择干脆不问!比如阅读题,只要学生没有空白,上面写了字的,那就按照写字的多少,字写得多的多得一点,写得少的少得,她这样还真凑合了一天时间。第一天,组里的复核人员觉得是有点问题,但阅读题的事情,精确性本就不好把握,一点小问题是难免的。老师就忍了,没说什么。到了第二天就不行了,因为有学生卷子出现了这种状况,虽然字写得多,但完全不得要领,不知所云,所答非所问,纯属胡言乱语;有学生虽然字写得少,但人家言简意赅,切中要害,是应该得满分的。一个组的老师前后那么一联系,就破译了孟君改阅读题的方法。 千种姿态,别样风情 消息一传出去,大家对桑榆中学的老师就完全无语了,以致于带队的教务主任老汪抬不起头来。这老汪倒是个厚道人,他自己教物理的,教得不错,在桑榆中学的领导层,他算是唯一一个称得上正职并且有点追求的领导,但这个人口讷,性情温和,所以在权利斗争中,他完全是不沾边的!老陈虽然让他做了教务主任,但学校的事老汪一句话也说不上。但没权和说不上话却并不影响一个人内心对真善美的追求,老汪觉得丢够了脸!但后来在统计成绩时,高一年级全县前十名,我的两个班占了三个,赵若怀所教的学生,竟有五个位居全县高二年级前十名。这一结果让老汪震惊不已!欣喜不已!老汪很快调出了我和赵若怀名下全部学生的语文成绩,我的两个班语文成绩平均约101分(那时语文成绩采用一百二十分制),据说要排全县第四;赵若怀两个班平均约103分,应属全县第三。但教委不这样排,算平均分人家是以年级总人数算,我受了我们年级另外两个班的影响,四个班一平均,我们学校高一的语文平均分就变成了九十分,全县倒数第三。赵若怀和孟君老刘同在高二年级,自然也受到了严重影响,最终结果在全县也倒数第三。经过这道扯后腿的程序,排名就由顺数变为了倒数。为了显现我桑榆也不是完全无人,老汪故意在阅卷组把这事公开了,虽然平均分的算法不能改变,但毕竟前十名里有我们的学生,事实明摆在那里,这就多多少少为老汪挣回了一点面子。 老汪是个厚道的人,回了学校他就力挺我和赵若怀。在全校教学总结会上,他旗帜鲜明地表扬了我们。但老汪没有实权呀!他丝毫不能改变赵若怀得第三等奖金的命运,据说老汪为这事豁出去了,和老陈狠狠斗了几句嘴,学校好几位老师见证了这事,老汪说:赵若怀任务最重,课时最多,而且自己组建乐队,为学校集体活动出力不少。但胳膊扭不过大腿,老汪和老陈斗嘴完毕,愤愤然出来时刚好撞见操场上说话的我和赵若怀,老汪又表扬我们几句,然后对赵若怀说:“我本想为你说几句话,但我无能……”说着眼眶居然红了!这事让我感慨不已!激动不已!其实老汪不明白,赵若怀是真不稀罕那区区两百元,他虽然不是什么有钱人家的孩子,但这人天生一副视钱如粪土的德性。以前吧!我还真以为他是装的,但相处久了,就发现这人是真不怎么以钱为念。他是那种活在当下,只要今天还有饭吃就不考虑明天怎样的人。 为了我们两人取得的成绩,我已经兴奋了一大半天,感觉有生以来从未这么开心过,从未这么有意义过!也就是这时,我隐隐有点明白:传说中的成就感是一种什么感觉。我甚至感到了一点神圣。我劝学成功了!我以人格魅力征服了学生,让他们愿意为我而学。这是其一。其二,赵若怀果然优秀,果然不是凡品!他能在老陈的虐待下,在完全不考虑个人得失的情形下,顶着一个疯子的称号搞好教学。我打量着眼前的赵若怀:修长的身姿、英俊的面庞、永远微笑着的散漫不羁的表情、冷峻幽默的语言风格,头脑中煞时涌现出赵若怀的千种姿态:篮球场上的飒爽英姿、弹琴吹箫时的专注感伤、寒烟山庄上树采摘核桃时的敏捷、做木工活的娴熟、系着围裙炒菜时的别样风情、和我调侃时的玩世不恭、和我生气时的桀骜不驯以及看着我时那永远深情的眼眸。谁是最可爱的人?赵若怀就是最可爱的人!寒烟山庄何德何能?竟然能长出赵若怀这样的一个人来!内心虽激荡不已,但我却只能表现出矜持、淡然。 年终总结 老汪在全校大会上表扬了我们,我们太需要这份肯定了!尤其是赵若怀,老汪能够肯定他,我已经对老汪感恩戴德。操场碰见老汪时我正处于飘飘然的状态,看见老汪通红的眼眶我就彻底感动了,煞时思如泉涌:这地方,除了我、孙思、陈忆,能有一个人为赵若怀这样,对我来说,这意义太强大了!这就说明:不管世界如何地发展,不管人心如何地不古,不管人欲如何地膨胀,这世界永远有恪守正义、主持公道的人。老汪就是这种人!这种人虽然稀少,但只要有,对漫长的苦涩的人生就是一种激励、一种慰藉。 赵若怀一如平常那样,玩世不恭地拍拍汪主任的肩膀,说:“老汪,受累了!你不必为赵若怀争取什么,真的!”我接着说:“汪主任,你的认可就是对我们最大的支持。我们会继续努力的。”然后我们请汪主任到我们店里吃饭,老汪死活不干,我们又坚持了一会儿,老汪说:“这种时候,我去了你姨父的店里吃饭,陈校长要知道了,不好。”想想也是的,回到店里陈忆问:“请陈校长吃饭的事,还请不请?”其实几天前,在孙思的提议下,我和赵若怀都勉强同意:要在放假前请请陈校长夫妇吃饭的。为此我们还准备了烟一条,酒一瓶,准备吃了饭送给老陈。赵若怀不假思索地回答:“请什么请?东西拿去喂狗,也不给他!”我立即说:“严重赞同!向这种人妥协,那是堕落!我会看不起自己。从此不要再有去巴结他的念头,和他扛到底!我倒要看看,他能奈我们何?”又调皮地说:“不过那烟那酒,喂狗也是不现实的!你在哪儿看见过抽烟的狗?”三人就都笑起来。陈忆对我们的决定自然是严重赞同,孙思也不再说什么。我于是对赵若怀说:“把为姓陈的准备的这烟酒,再加上一腿腊肉,送给汪主任,不能让任何人发现了。赵若怀!你今天下午找个合适的时间去!” 第二天,也就是本学期最后一天,安排是这样的:上午学生拿通知书,开散学典礼。下午先是全校大扫除,然后是教职工大会。教职工大会干啥呢?具体地说就是听老陈的总结性发言,然后领取那点按等级发放的过年钱;晚上伙食团团年。 教职工大会的时候,老陈说什么呢?当然,先是讲了些放假的日程安排,然后讲到这学期学校的收入,以及奖金的分配,为什么要分三个等级呢?老陈的理由是不能搞平均分配。他说:“平均分配、吃大锅饭就不能调动积极性了嘛!那以后谁还听话?”然后话峰一转,说:“我这个人,最看重态度,态度比什么都重要,能上点课了不起呀?有点本事了不起呀?归根到底:我说你行你就行!再有本事,不听招呼,那也是白搭,我要你何用?还有部分年轻老师,仗着自己有点资本,分不清形式,就跟着人瞎起哄,男男女女地搅在一起,成什么体统?简直就自甘堕落!”老师们就都转过眼来看我和赵若怀。我心里气得发抖,但脸上是若无其事的、没心没肺的表情,老师们看我,我就微笑着也看看他们,仿佛与我不相干似的!但赵若怀不行,他几次想要站起来,都被旁边的孙思硬生生给拉下去了。 心仪,你闯祸了 但老陈不准备放过我们,他更加变本加厉地说:“赵若怀你怎么啦?心疼啦?想英雄救美?”赵若怀桌子一拍就站起来了,来不及等他说话,我抢先说话了声若洪钟,但声调却是漫不经心的,调侃的,又稍微带点落寞的。“那进城告状的有近二十人吧?校长你要报仇就男人一点,怎么玩起长舌妇那些招数来?男男女女搅在一起!搅什么搅?搅泔水吗?”下面就一阵哄笑。老陈那脸气得青筋膨胀,桌子一拍,大吼道:“这是开会!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了?”我不以为意,毫不动容地继续说:“县城那金利来夜总会,那才真是男男女女搅在一起,不成体统!最近城里流传着一个故事,对了,故事刚好就发生在老师们进城告状那个晚上,说是一区中学校长在那里请客……”老陈再次把桌子一拍,说:“开会!开会!谁让你讲故事了,再讲就滚出去!”我泰然自若地说:“这故事不能讲嗦?不能讲就算了!”然后坐到了位置上。下面一阵窃窃私语声,老陈在上面历经三次拍桌,声音这才渐小,继续开会,十分钟后老陈就心事重重地宣布散会。一散会赵若怀就要走,连那一百元他都不要了,我劝他说:“这又何必呢?这又不是他老陈私人的钱。”我去把自己那五十元领了,然后催促赵陈孙去领了钱。领完钱,赵陈孙三人立即带我到操场边一个无人的角落,然后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心仪你闯祸了,老陈不会放过你的!”我说:“那怎么的!他还能灭口啊?”赵若怀竟然一个颤栗,说:“以后晚上你绝对不能一个人走这条路了!”我漫不经心地说:“哪有那么严重?你们多虑了!” 一会儿老陈就让人来找我了,这次没让学生来叫,来的是傅老辈,我到那里时,老陈那脸完全就是黑云压顶,山雨欲来。我不理他,轻描淡写地说:“我是看傅老辈面上来的,有事请讲!”他说:“你刚才那话什么意思?”我说:“你什么意思我就什么意思,是你先发的难,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欺负过了头,我什么都不怕!”他说:“你知道些什么?”我说:“该知道的我都知道!证据也有。不过呢!还是那句话,只要你不过分,我这人一向不爱说三道四。你没觉得我刚才在会上实际上很为你留面子吗?重要的话压根都还没开说,你还真以为是被你拍桌子吓的呀?”他把桌子一拍,恼羞成怒的样子,说:“你知道个啥呀?完全是血口喷人,造谣!你以为谁信你呀?”我说:“既然这样,你怕什么,喊我来干啥?”说着就往外走,老陈在后面说:“你是怎么知道的?”这次声调没那么强硬了,我说:“只允许你在教育局有熟人,还不允许我在教育局有个熟人呀?”他冷笑一声说:“你骗鬼去吧!你有熟人,有熟人分到这地方来啦?”我淡然地说:“狭隘!一个校长居然这么狭隘!这地方怎么啦?还就是我自己要求到这地方来的!我那男朋友,他不是分在县城了吗?咱要是没关系,他能分在县城?记得上次你在我面前夸赞孟君时说的那话吗?你说:孟君是谁?你们敢和她比吗?人家那可是常在韩书记家出入,你当时是想拿这话来威慑我们。我告诉你,我还经常在县长家出入呢!而且不只一位县长。在他们面前,我可从来没说过你的坏话哟!”老陈将信将疑的表情,然后嘴上说:“哪个县长?”我说:“保密!你信就信,不信拉倒,我干嘛告诉你!对了,刚才学校好多老师为我捏一把汗,说你是一个报复心很强的人,我在会上顶撞了你,他们都让我小心点。我就告诉他们:‘我在这里没别的仇人,要出点什么事情,你们记得告诉教育局是老陈就行。’好了,我得走了!”老陈追了上来,脸上居然皮笑肉不笑地有了那么一点笑容,他说:“我什么时候成你的仇人了?我可从来没把你当仇人!我是批评赵若怀……”我连忙说:“欺负赵若怀也不行!我告诉你了,赵若怀是我表兄,关键是:他没犯什么错误,课时最多,任务最重,课上得又好,为学校集体活动奔走……”老陈打断我说:“这些顶个屁用!他到教育局告我,是他与我为敌。”我说:“听听你说的那话!别忘了,你是校长!”他问:“你把那事都告诉哪些人了?”我愣了一下,然后说:“哪事?哦!放心!一个也没告诉!都这么久了,我要是给人说了,就我们学校这些长舌,不早就传开了吗?还有,我其实还是挺尊重你的!只要你不是太过分。”这时傅老辈出现了,他说:“心仪,这事千万说不得的!说出来教委那几人脸上也不好看。你就当我的面,给校长保证一下!”我笑笑,很大气地说:“我有分寸!保证什么呀?你让校长保证就成,只要他不主动欺负我们。” 回头,可以吗? 从校长那里出来的时候,看见赵陈孙站在门外不远的地方,神色都很凝重,尤其赵若怀,完全是摩拳擦掌的样子。我淡然地说:“没事,云开雾散!” 回到饭店,我就和赵若怀商量分钱的事,我算了一下,三项生意合起来赚了有八千来元。我们四人,一人分了一千元,聊做过年的花销,算是过个肥年;姨父母除应得的房租和工资外,另发给了他们每人两百元过年钱。其余的存到了信用社,用做来年的本钱。赵若怀那里,本来我提议多一点,毕竟咱们这生意,归根到底是来源于赵若怀的,但他坚决不答应。也就只好罢了。然后我递给他三百元,说:“这是那衣服钱,我可是不敢稍忘!”他愣了一下,然后明白过来,说:“那衣服也就几十元,我要是收了那几十元,那还是赵若怀吗?一辈子没这么失败过!送个几十元的礼物还未遂,送不出去!”我说:“不好意思,我呢!算不上十分识货,但还是有点眼数的,差不多就是这价!要是少了,你只好吃个哑巴亏了,要是稍微多出那么一点点,就当是我聊表寸心,奖励你为我校教育工作做出的贡献。”他说:“这钱你要是强迫我收了,我会郁闷很长一段时间,这寒假估计就这么郁闷过去了。你想用区区三百元,促成赵若怀这整个寒假的郁闷?”罢了罢了!这钱看来不能直接还了,只好迂回了。寒假回江城,把这钱换成礼品送给他吧!然后我宣布说:“这期的生意就到此为止了,明天一早我就回县城去了,开学了咱们再从长计议。”赵若怀孙思的脸立即阴沉下来。赵若怀嘀咕说:“没想到放假这么麻烦,不放假多好!”然后问:“你寒假是怎么安排的?”我回答说:“先赶回县城,和立夫团聚,去乔若虚家送送礼。和立夫呆几天后,我得尽快地回到江城。老傅杨柳那里,半年没见面了,归心似箭呀!尤其我那杨柳妈,身体又不好。想到她的时候,我这心就一直悬着,只有尽快见到她,这悬着的心才能正常归位。” 赵若怀颓然而坐,说:“明天中午,我姨妈家团年。我爸妈、赵羽都会来,就因为你不答应去寒烟山庄,我才让他们过来的。吃了中饭,我送你去葫芦湾。”既然如此,我哪还有拒绝的立场?孙思说:“心仪,你有家回,觉得这时间短,可我们……我……还觉得时间太长了……”说着神情黯然。我头脑一热,按我的本性,立马就得邀请他和我一起到江城过年了,但转念一想,怎么可能呢?这在立夫那里,得引起多大的误会呀!就说:“我会在县城停留几天,去走访部分姓孙的人家。这个年,你还是和赵若怀一起,在寒烟山庄过吧!千万别一人在学校,放了假这学校的老师大部分都得走,基本不剩什么。留在这里就太没意思了。” 然后回寝室收拾东西,原本就没多少东西,通过一番整理集中,寝室很快看起来空荡荡的了。正准备拆床上用品,赵若怀就敲门来了,我开了房门,然后回转身又去收拾那床。赵若怀止住我,说:“能不拆这床上的东西吗?我是说……说寒假的时候……我想……想……偶尔来这里坐坐,可以吗?你放心,开学前几天,我负责把这些东西拆洗了。我向你保证:你来的时候,一切都是干干净净的!”我停止了收拾,哽咽地说:“赵若怀,你别这样!你听我说,回头!动用一点意志,回头好不好?别再继续往下陷了!” 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 赵若怀无可奈何地摇摇头,梦呓似地说:“回不去了!心仪,我真的回不去了!人也有拿自己没有办法的时候,这种感受不知道你有没有过?但我希望你有。”他说这话时,我能极分明地感受到他的情难自禁、欲罢不能。是的,最近这种感受正频频光顾自己,我何尝不是如此。但我能说些什么? 他又说:“那天在姨妈家,我以为你已经离我很近了,已经触手可及了,可是,这几天下来,你总在有意无意地拉开我们的距离。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为什么?我哪能告诉你为什么。因为本我和自我的较量;因为孙思说了,我不能是你赵若怀的女朋友。赵若怀你不知道,孙思说这话的时候,态度很坚决,根本不是商量的神情和语气。赵若怀,你做了孙思三年的兄弟,可是你知道孙大侠究竟有多厉害吗?我敢打赌,你不知道!他能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形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花生米做武器,用一成的功力让兰松原地打转。当然了,我见识的还不一定是孙大侠最高端的本领。这人咱们是不能激怒的,你知不知道?这人激怒了会有很大麻烦的,你知不知道?加上这人还不怎么怕死,把生命看得可有可无,这样可怕的层级就又提高了。赵若怀,我现在得保护很多人,你知不知道?我首先得保证:你不和孙思反目。这样做既是为了保护你,同时也是为了保护孙思。这被保护的人当中,甚至还有兰半仙。荒唐吧?荒唐。可是没办法。真把孙大侠惹火了,他才不管你是半仙还是全仙。当然了,保护兰半仙,归根结蒂还是为了保护孙思。孙思没有家人,读书又太少,更没有受过中国古典文学的熏陶,你怎么可能要求他婉约,要求他迂回,要求他遇事深思熟虑?他只能按照他自己的方式解决问题,但我不能任由他按照他的方式解决问题。我不能让他去挺而走险,我不能让他有闪失。这样的孙思该怎样引导?又该怎样劝诫?怎样的劝诫才能让他听得进去。这几天来,自己冥思苦想,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办法,道家的办法,迂回的方法,柔弱胜刚强的办法。老庄还真是管用的!幸亏傅良玉同志从小灌输我道家哲学。老傅啊,你知道你女儿我,一天得想多少问题吗?你知道我正用道家的哲学思想解决实际问题吗?《道德经》说:‘大柔非柔,至刚无刚’;‘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万物草木之生也柔脆,其死也枯槁,故坚强者死之徒,柔弱者生之徒。’我不能让孙大侠轻举妄动,不能让他盲目冒险,我得让他好好地活着。那就只能以己之柔,克孙思之刚。只能先顺着他。只能柔弱胜刚强。还有,赵若怀,立夫那里,我真是割舍不下。立夫他是无辜的。不错!他是有些性格的局限,可那是家庭环境造成的,不能怪立夫!然而这一切的一切,赵若怀,我能告诉你吗?不能!所以我们只能这样。继续做哥们,好不好? 鸿门宴 晚上到伙食团团年,远远就看见龚区长、秦为、胡来坐在那里了,旁边坐着校长夫妇。我微笑着和龚区长打过招呼,视线掠过秦为、胡来时,笑容的真切可就大打折扣了,可以说是矜持,也可以说是勉强,甚至可以说是皮笑肉不笑。这样我就检验出来了,自己到底没能达到那种上乘的境界,那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境界,那种喜怒不形于色的境界。秦为、胡来当然明白,这两人是聪明人,会察言观色的,但这二人脸厚,厚到了一种境界,就是前面所说的那境界。他俩无所谓。胡来微笑说:“哟!傅老师,你秦哥哥那天才帮了你的忙,这么快就翻脸不认人啦?笑得这么勉强?”校长太太连忙开始讥刺:“这你就是冤枉了,傅老师才认人呢!只不过你我不是她要认的人。”秦为似笑非笑地说:“美女嘛,自然傲一点,是这个样子的,我不生气。来,就这儿坐。我旁边这位置是你的。”我说:“不好意思,我得和他们仨坐在一起。等会儿我过来给你们敬酒!”然后径直和赵陈孙一起坐到了一个空桌。就有旁边桌的老师纷纷圆睁了眼睛。校长太太又开始卖力地和旁人挤眉弄眼了。我干脆将视线一一掠过那些挤眉弄眼的人,没心没肺地朝她们笑笑。然后学着她们的样子,对赵陈孙挤眉弄眼了一番,大约那表情特逗,三人也顾不得旁人,一起放声大笑起来。 秦为伙同胡来坐到了我们这一桌来,他说:“我们也坐这桌。”赵陈孙立即站起来,转移到了旁边桌上,我尚未来得及做出反应,秦为面有得色地说:“这样最好!傅老师,我们就想和你一桌,其他人,我们才不稀罕呢!”赵若怀遂用神情命令我立即转移过去,我于是起身,秦为、胡来也跟着起身。胡来挑衅地看看赵若怀,冷语讥讽说:“这位赵老师,脾气还真大!挺冲的!这德性要改,不然将来吃了亏,自己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又故意抬高声音说:“对了,傅老师,你那天喝多了酒,赵老师是不是没捡到什么便宜呀?所以脾气这么大!”就有旁边桌上的老师立即对这话表示了兴趣。秦为接过说:“是呀,很可能是分账不均,有的捡到了便宜,有的没捡到,所以就……”这样赵若怀就站了起来,伸左手直接捏住了秦为的领口,跟着伸右手挥拳,旁边的陈忆手疾眼快,硬生生接住了赵若怀挥出的手。孙思似笑非笑地看看秦为、胡来,示意赵若怀先坐下。我先是气得发了几秒钟抖,这会儿见情形不妙,我们这桌显然已成众人瞩目的焦点,老师们议论纷纷、等着看热闹自不必说,陈校长和龚区长都已经高度警惕并脸有怒容。赵若怀仍然没有消气,随时准备第二次挥拳,另一边,秦为、胡来哪里受过这等待遇,纷纷脸露凶相并摩拳擦掌,孙大侠呈冷眼看世界的状态。千钧一发,我突然就豁出去了,准备豪放一把。于是若无其事、漫不经心地笑笑,对赵若怀说:“坐下!都坐下!不必再转移了!就咱秦大哥、胡大哥这脸皮,咱们哪是他们的对手?我们走到哪桌,他们会跟到哪桌,难道大家一起绕着这食堂转圈子?对了,秦大哥,今天那厨房,你进去过没有?”秦为说:“我进厨房去干什么?”我漫不经心地说:“那就好!大家可以吃顿放心饭了!你要是进去了,你随身携带的那些个乱七八糟的江湖失传的药粉,要是不小心抖落点出来,那还得了?我给你说,并不是每个人都和我一样,那么能背课文的!”赵若怀拼命想忍,但实在没忍住,只好放声大笑起来,陈忆孙思随后也跟着笑起来。秦为、胡来先是尽力地维持着生气的模样,但最终都没能维持住,一起大笑起来。这样,其他桌上的看热闹的老师,自然就都傻了眼,如坠五里云雾,不知道我们这桌疯子到底要干啥!笑毕,秦为匪夷所思地望着我,很大气地说:“傅老师,厉害!厉害!佩服!对了,顺便问你一个问题,你到底多大年纪呀,那档案上是你真实的年龄吗?” “哦,这个,你要有兴趣,可以去查嘛!反正你手眼通天,又 貌似潘岳,神似嵇康 一会儿龚区长说:“小傅同志,一会儿吃完饭,陪我们打会儿麻将!怎么样,老龚有这个面子吧?”“打麻将,怎么打?”“放炮十元,自摸二十。”这是老陈在回答。秦为说:“你们今天下午刚发了钱。我们知道的!”我说:“是!陈校长今天刚恩赐了五十元的奖金,还有一月二月的工资,合起来差不多是个二百五。苍天啊,这钱在口袋里还没放热呢,你们不会就这样想阴谋了去吧?”龚区长边笑边说:“这么惨!老陈你怎么搞的,发给人家傅老师那么一点钱?傅老师,算了!开年你还是到我们区公所吧!就这桑榆区移民搬迁的问题,我们得大量增加人手,县里都支持我们,现在也不用老陈批准了,只要你愿意就成。”老陈说:“愿意去就去吧!当然是区公所有钱些。”这个老陈,居然变得这么爽快!是了,还是那金利来请小姐的事,怕我说出去了,如今的老陈,巴不得我早点离开了。赵陈孙都拿寻问的眼神看着我。我表态说:“谢龚区长的好意,暂时我还是想呆在学校。”老龚迟疑一下,说:“那就再说吧!今晚上这麻将的事,那就说定了!”赵若怀在一旁用眼神示意我拒绝。但今日这主,我决定自己做了,就说:“我从没打过麻将,是真不知怎么打。但龚区长这面子,是肯定要给的!那行!我就凭我这智商,临时学呗!先说好了,一会儿你们输了可别怨我。”秦为说:“这你要是输了,不会好哭吧?”我说:“笑话!你最多就是那个二百五嘛!对不对!为二百五哭,值吗?”陈忆就又带头大笑起来。 第二天去到赵姨妈家时,已是十点半了,孙思在一楼的饭厅里,在案板上摆放凉菜拼盘,指着旁边一人介绍说:“心仪,这是赵若怀的爸爸。” 见到赵若怀父亲的那一瞬,我很是发了一会儿愣,就觉得这人是见过的,似曾相识,但是总想不起哪里见过。赵叔叔也差不多,看着我的眼神似乎充满了惊诧。瞬间的迷惑后我就清醒过来,这可是赵若怀的父亲也!我哪能这样长久地和他对峙,便立即收敛起来,说了一句赵叔叔好!冲着对方傻傻地笑了笑,然后转身离开了。离开了又觉得有什么不对。这人是赵若怀的父亲吗?怎么不像!一点都不像!赵叔叔比陈忆略矮,身高估计在178厘米上下。这赵叔叔与赵若怀,完全是泾渭分明的两个人,虽然都比较俊,但分属两种完全不同风格的俊。赵叔叔温文厚重、质朴驯顺;赵若怀飘逸优雅、散漫不羁。当然了,神采的方面或许是后天的,可是这二人的相貌,尤其是脸形,是真的没什么共同点啊! 我在一楼与二楼之间的楼梯间这么磨蹭着、对比着,就听到了赵若怀的声音,他问:“我从二楼看见你在外边公路上的,怎么这么久才上来,在思考什么呢?”我回过神来,赵若怀正满目柔情地打量着我。今天的赵若怀穿了一件咖啡色的大衣,胸前散漫地敞开着,透出里面米白色的立领毛衣。浅笑盈盈、潇洒自如地在二楼的楼梯口玉树临风般矗立着,手里兀自拿捏着一个饺子。为了和赵叔叔的长相相比较,我利用爬这几步楼梯的时间,务实地对赵若怀进行了一次全面审视。他凑近我的耳边问:“你刚才这什么眼神?我怎么觉得那么贪婪呢?”我调皮地笑了笑,说:“有可能!知道我刚才干什么吗?我在头脑中对你进行肖像描写。”他立时来了精神,说:“是吗?说来听听!”我说:“根据《晋书》、《世说新语》里面有关潘岳和嵇康的描述,你应该是‘貌’似潘岳,‘神’似嵇康;这里的‘貌’,指的是五官及面部轮廓;这里的‘神’主要包括身材、气质、神采三方面。总之,这整个的人,具有典型的魏晋风骨。就刚才楼梯口这么一站,那简直就是‘岩岩若孤松之独立!” 昭然若揭 赵若怀听着听着,神情就狂乱起来,我连忙说:“罢了罢了!看样子,你这人经不起什么表扬!”然后在他肩上拍两拍,说:“冲淡!冲淡!”他惊喜交集地问:“你说的真话?”然后眉开眼笑又恍若梦中地说:“这夸张手法会不会太狠了点?”我看着他的脸,严肃地说:“至少在我看来,这应该已经非常接近传说中的‘檀郎玉貌’了!”他就手舞足蹈起来,说:“就这几句话,可以过活一阵子了!”抬起头来,发现陈忆嬉皮笑脸地坐在不远处的簸箕边,另有一时尚漂亮的女孩手里也在拿捏饺子,但眼睛一直傻盯着我,这显然就是赵羽了。 我微笑着向赵羽伸出手去,她回过神来,投给我一个惊喜的笑容。然后两人的手握在一起,赵羽说:“嫂子好!嫂子,你太漂亮了!我还以为我哥在信中是吹牛呢!果然……”这一称谓实在太突兀了!我调皮地说:“彼此彼此,你也很漂亮,而且阳光大气,典型的特区气质。不过,这玩笑开得大大了!我不是你什么嫂子。”赵羽又说:“当然了!叫嫂子还稍微早了点。本来深圳那边挺忙的,今年没打算回家过年。嫂子!我是特地回来看你的。”我刚要张嘴,赵若怀在下面踩我的脚,我不理他,踩我的脚我也得坚持真理。我说:“赵羽呀!你真的误会了,这不是早了一点的问题……而是……有可能早了一辈子。” 赵若怀拉着我的手,硬把我塞进了旁边的房里。拱拱手说:“拜托了!你行行好!不要穿我的帮,好不好?吃完午饭你就回县城了,就这么一会儿,你就委屈一下,暂时扮演一下赵若怀的女朋友。不然,我妈那里,我没法交待!”我说:“现在告诉她们是对的,不告诉,你以后才没法交待。”陈忆这时候也进来了,微笑着说:“心仪,你就帮帮赵若怀!他真的需要帮助。”我看着面前这二人,诧异地问:“你俩智商都正常吧?怎么搞的,这是帮助吗?”陈忆说:“心仪,你怎么不明白呀?你要是不承认是赵若怀的女朋友,赵若怀,就得被她妈逼婚。”看着赵若怀那可怜巴巴的样子,我忍俊不禁地打趣说:“原来这样!真是没想到啊?平素无法无天的赵若怀的脸上,能够出现这样的表情。陈忆,你看他现在有多老实。”陈忆说:“心仪,你不知道,她妈妈唠叨起来,挺厉害的!逼起婚来,那也是挺拿手的!” “这个赵阿姨,没想到她钻研的是这逼婚的学问,等会儿我真得问问她,这逼婚有何诀窍,具体操作是怎样的。” “你就幸灾乐祸吧!一点同情心都没有,真是白认识你了!”赵若怀责备说。 “这逼婚事件牵涉的女主人公现在哪里,是何方神圣?” “心仪,这人你知道的!”陈忆回答说。 “哦!明白了!就是你们那校友?赵若怀为了她,打了架,为了她,‘从此无心爱良夜’,多合适的人选!那还矜持个啥?就是她了!这是逼婚吗?无病呻吟!为赋新词强说愁!矫情!” “可是,赵若怀现在不喜欢她了!是那女的非缠着他。他妈妈那里,又不问青红皂白,就想着早点儿娶儿媳妇,早点儿抱孙子。”陈忆说。 我玩皮地看着赵若怀,打趣说:“反了你了!一会儿喜欢,一会儿不喜欢,谁让你这样反复无常的?由不得你了,就是她了!” 赵若怀可怜巴巴地说:“那好吧!你不配合就算了!这寒假完毕,你再来到这里的时候,有两种状况,一种是我已经不在这里了。第二种是,我成了别人的老公了,一个我不喜欢的人的老公。你选哪一种?” 是啊!我选哪一种?这问题太突然了,竟然问得我目瞪口呆,问得我脑袋轰然作响。赵若怀转身离去的瞬间,我突然说:“等等!有没有第三个选择答案?”赵若怀回转身,饶有兴趣地看着我。这样一来,我就明显有些气短了,我嗫嚅说:“我是说……能不能让你妈那里……稍微……缓缓。毕竟这‘貌’似潘岳,‘神’似嵇康的人,他得有个稍微像样一点的归宿。不然这浪费可就太大了,暴殄天物啊!”赵若怀的脸上流露出狡黠的得意的捉弄的笑,说:“有啊!就是你配合我……一起演戏。对了,你到底会不会演啊?等会儿记得投入一点,逼真一点!”我点点头,随即落寞地感叹说:“不好!我怎么有点中计的感觉!敌人太狡猾了!”赵若怀陈忆就一起放声大笑起来。笑着笑着他的笑容就凝固了,化作满目的柔情,他挥手让陈忆先走。然后关上房门,忘情地拥抱了我,在我眼睛上亲了亲。他说:“你知不知道,你刚才这神情,有多可爱?”我推开他,说:“你就是一个疯子,学校那些人对你的看法还真没错!”他说:“这话有失公允,我大部分时间还是正常的吧?”我忍俊不禁地说:“你说对了,你就是一疯子,间歇性的。”“这就对了嘛!间歇性精神病人在发病期间,其行为后果连法律都不追究。”说着又伸手过来,从后面搂住了我,在我耳边说:“就算我是疯子,那也是被你逼疯的!你难逃干系。”然后就耳鬓厮磨起来,我挣扎着,他喃喃地说:“别动!求你了!我得靠这点感觉维持这个漫长的寒假,你知不知道?”又梦呓似地说:“心仪,你已经爱上我了!你现在是不敢面对自己。”我感觉灵魂都在颤抖,但嘴上说出的是:“是吗?何以见得?”他说:“你不是追求视觉效果吗?你不是一惯标榜自己好色吗?一个‘貌’似潘岳,‘神’似嵇康的人,如今就在你面前,你能不心动?你早就昭然若揭了!” 谈笑风生包饺子 原来这里的习俗,团年宴必须先吃饺子,不但自家人吃,还得给左邻右舍送,据赵若怀讲,他姨父说了,连乡政府的人也都要逐一地送。所以,那饺子的数量就比较庞大。三人围着的那簸箕里,已包好的饺子规则地摆放在里面,然后是一个巨型面团,陈忆用刀在面团上切下一块,先搓成长条状,而后切成一些小块,赵若怀左手执切成小块的面团,右手执擀面杖,将擀面杖靠近面团的边沿用力,执面团的左手转上几个圈,很快一块厚薄均匀、形状规则的圆型饺子皮就诞生了。动作非常娴熟。我饶有兴趣地看着,说:“赵若怀,通过刚才这几分钟的观察,你至少又多了一个职业,卖饺子!”然后从他手里接过擀面杖来,尝试了几分钟,算是勉强能整出面皮来了!虽然整出来的面皮仍然免不了厚薄不均、形状不适,但毕竟有所进步,还真有点沾沾自喜。我用自己擀的面皮,再亲手包了几个饺子,放在簸箕里,仔细端详了一会儿,嘀咕说:“怎么就这么另类呢?”其他三人早在一旁忍俊不禁了,我只好又重新拿起来拿捏一番,结果一部分被弄破了皮,馅露出来了,只得又重新续上面皮进行缝合。边缝合边说:“今天不错,又学会一项本领,回江城去可以亲手给我爸妈包饺子吃了!”赵若怀说:“天啦!向老傅同志表示深切的同情!至诚地评价一句:如此狼狈的饺子,实乃赵若怀生平之所罕见也!”说完三人就又大笑起来。孙思这时也上来了,问:“笑什么呢?”赵若怀指着那些饺子说:“这是心仪包的饺子,你是没看见那过程,惨不忍睹呀!就这水平,还说要回去孝敬老傅,可怜的老傅啊!”孙思笑弯了腰。陈忆说:“心仪,这饺子是要送人的,先说好了,一会儿笑死人由你负责。”赵若怀说:“群众呼声很强烈,我看,有必要终止你进一步的破坏行为。自己旁边坐着,看我们包就可以了!”孙思说:“没关系,心仪,继续!一会儿你包的饺子不送人,我吃!”我说:“谢孙大侠支持,还是孙大侠有同情心,这第一次包饺子,能够这样,已经很不错了!也就是我傅心仪这样智商的人,才能够达到这效果。” 孙思问:“心仪,昨晚麻将打到那么晚,都两点十分了,没睡好吧?”这个孙大侠,他怎么知道我麻将打到两点十分,难道都在他掌握之中?难道他一直在看不见的地方候着?我看了看他的脸,就基本确定了推断。他继续问:“怎么样,输了没有?”赵若怀说:“那还用说,肯定输了,我都没敢问。”又说:“活该!谁让你答应去的?劝都劝不住!”我淡然地说:“可能是这样,我这人命中注定了,适合打麻将,不适合包饺子。打麻将昨天也是初学,可是大获全胜。对了,昨天晚上睡觉之前,我已经决定请客了,可是这里买不到什么,过完年从江城过来的时候,给你们仨买礼品。”陈忆说:“真的?赢了多少?”我大气地说:“我是真没想到,钱原来那么好挣!咱们在这里一年,工资收入是多少?一千多吧!可就昨天晚上,我把明年一年的工资挣回来了!你们说,我这人是不是天生就是赌命?”赵若怀将信将疑地说:“吹牛!”我伸手从大衣口袋里摸出钱来,说:“看见没有?就这些臭钱,全是的!你们可以隔远一点闻闻。我拿了这些臭钱,这手肯定是废了。放心!我不会再接着包饺子了。等一下我下去用肥皂狠狠地洗。怎么样,闻出味来了没有?”陈忆笑着说:“什么味啊?好像没什么味嘛!”我说:“泔水味啊!这下知道是谁的钱了吧?”三人就都笑起来。孙思说:“小声点!陈校长那倒泔水的相好,就在下面,刚才到姨妈家借楼梯,现在有可能走到外面公路上去了。”然后走到窗台去看,招我过去说:“就那位,看见没有?”我看了一分钟,回来嘀咕说:“老陈那眼光,不怎么样嘛!”赵若怀说:“你怎么不接合接合老陈自己那个熊样?这人配老陈,那还是绰绰有余的!比起咱们那校长太太来,恶心程度还是低了不少。”我说:“有道理!看上去挺质朴的,比咱那校长太太,老实不少,而且舌头估计也没那么长。”赵羽说:“心仪你好厉害,就这么一下,怎么连舌头都看出来啦?刚才也没听见说话声,难道那人不说话还张着嘴?”其余几人就大笑了,赵若怀说:“赵羽!你还没熟悉心仪的风格,慢慢来吧!你不知道,我们那校长太太,那是一位老牌的长舌妇了。”然后转向我问:“老陈输啦?”我回答说:“准确地说,除龚区长外,余下三个二百五,全输了。老陈,那是输得呱呱叫!所以,咱那校长太太,恨不得当场生吃了我。我无所谓,完毕后没心没肺地对他们笑笑,说:‘不好意思,我是打算来输钱的,我也没想到,事情是这个结局。要不这样吧?陈校长,你是领导,你输了多少,我退给你!’说着就拿出钱来数。龚区长说:‘傅老师!哪有这样的道理,打完麻将还退钱?’胡来说:‘是呀!你们校长,有的是钱,会差你那几个钱,那天晚上他才赢了我们二千多。’老陈讪笑了几声,校长太太说:‘哪有啊?他什么时候赢过那么多钱呀?输的时候你们看不见,就记着赢的时候了。’我们走出那门,里面就开始传来剧烈的争吵声。对了,先讲到这里,我先下去洗手去了!” 感受型的人 在楼下碰见了赵若怀妈妈陈春梅,正在剥花菜皮,很亲热地和我打了招呼,说:“心仪,吃饭还有会儿,饿了没有?饿了我先煮点东西你吃。”我连忙说没有,她说:“若怀说,你下午就要走,不能多留一天吗?”我微笑说:“谢谢阿姨!不能再留了,我得尽快回江城去!半年时间没见到父母了。”她说:“那你们几个年轻人先在楼上玩会儿,还得等若怀他舅舅,他们有点事,后面才来。他们到了就上楼来喊你们。”我说:“厨房有需要我们帮忙的吗?”她说:“不需要!有我们几个老的,忙得过来了!多和赵羽、若怀说说话。” 上到楼上,陈忆仍然在津津有味诉说麻将的事。赵若怀拉过一凳子,示意我坐下,然后捧上茶来,说:“你昨晚辛苦了,以另一种方式,伸张了正义!包饺子的事,就不麻烦你小人家了!这纤纤玉手,它本来不是用来做这些事的。”说着握了握我的手。赵羽在一旁偷偷地笑。我宣布说:“阿姨说吃饭还早,让我们几人就在楼上玩会儿,说是等你们的春宝舅舅。对了,赵羽,你们啥时候到的?走路来的还是坐船来的?”赵羽说:“走路。早晨五点出发的,到的时候九点半。走路到镇上,这一段是我哥和孙思来接我们的。”我说:“这也太辛苦了!五点出发,为了团年?咱桑榆人民这吃苦耐劳的品质,真的太令人感动了!”赵羽不经意地说:“团年不是主要目的,我们主要是来看你,在我们家这是件很大的事,五点钟算什么?半夜起来都没问题。”孙思诧异地看看我,然后去看赵若怀。赵若怀仍是那漫不经心的样子。陈忆调皮地和他的两哥们对对眼。然后果断把话题回归到麻将上。 “心仪,你怎么那么厉害呢?你真的是昨天刚学吗?” “当然啦!就我这种智商,学个麻将,会很困难吗?三言两语一讲,就明白了。至于能赢那么多钱,那就纯属巧合了。” 孙思半玩笑半责备地说:“胆子不小!打麻将之前,你想过没有?这要是运气不好,一晚上输下来,会输很多钱的!以后别再去了!” 赵若怀说:“是呀!没心没肺惯了!就你那点工资,敢打那么大麻将?” 我说:“我这是给龚区长面子!你们没发现吗?昨天晚上吃饭的时候,我一直在恭维龚区长,说实话,有点近乎谄媚了,我都对自己有看法,但没办法,为了生意,只能这样。龚区长虽然和秦为有狼狈为奸的利益关系,但他毕竟是一个独立的人,他会有自己的价值判断。为了生意,我想尽可能团结他。这姓秦的,不是省油的灯,在他那里,只有龚区长能说上话。至于钱的问题,我告诉他们了,反正就那二百五。二百五输完,我就走人。哪知那钱压根都没用上,一上去银钱就开始源源不断地进来了。这和做生意有点雷同,你在自己能承受的范围之内,设个上限,亏到上限我就不做了,止损!然后大胆地放开手脚去做,说不定就成了!” 赵若怀说:“这下麻烦了,下学期开了学,他们一定经常来叫你打麻将。” “放心!老陈、秦为、胡来这几人,是叫不动我的!至于龚区长,他哪会那么有空?还有,纵然是偶尔要打,我还是这样,反正我一月工资就那点,明摆着,身上能带多少钱?每次输个一二百,我就走人了。就昨天晚上赢的那钱,可以输很多次了!再说了,我不至于倒霉到每次都输吧?还有,昨晚我总结了一下,和秦为、胡来这些人打麻将,应该说胜算还是比较大的!为什么这么说呢?这些人太狂了,太不把人民币当钱了!盲目地追求卓越。放炮十元,自摸二十元。收入比例是1:6。白痴都知道自摸划算。所以秦为、胡来这些人,基本不和炮牌,总是追求自摸,有时候要和的那牌,明明场子里显现,已经不剩什么了,他们仍然坚持自摸。就这种人,他不输谁输?这自摸它是个概率事件,是有概率的,你得审时度势,哪是能盲目追求的呢?所以呀,我是这么认为的:读书永远是有用的!就算是打麻将,数学学得好的,胜算也相对大一点。我们五个人,放炮下,所以我有机会看他们打牌,还真是牌品看人品。咱那陈校长,就太没出息了!牌稍稍差那么一点,他就暴跳如雷了!把麻将掷得山响,桌上数他投入的劳力最大,他每打一张牌,我们都得跟着他心惊肉跳。这打麻将他是技术活,又不是力气活,那么卖力干啥?桌子差点被他报废了!嘴还不停地抱怨。出牌数他出得最慢。又假聪明,为了避免放炮,常常把不该拆的牌拆了。所以这打麻将,他不但是从业时间的较量,同时还是智力的较量,心理素质的较量,情商的较量。心理学告诉我们:情绪一上来,智商就下降,所以,热恋中的人,大多比较白痴。似老陈这种智商、情商都差的人,焉得不败?” 陈忆诧异地望着我,说:“天啊!打一次麻将,你总结出这么多道理来……” “我在一本书上看到的,说这人分两种,一种是活动型的,一种是感受型的。估计我属于后一种。我们这种感受型的人,特点就在于,某些方面,动手的本领不是很强,比如包饺子,比如做菜,再比如刺绣,我是没多大优势的!但我们这种人,最大的好处在于善于感受,善于总结。” 赵若怀打趣说:“简单一点说,你就是太不纯粹了!大凡女人正经该做的事,你就没优势了!幸亏你是出生在现代社会,这要是在古代,可怎么得了?” “还真是的!我要在古代,我就学花木兰,代父从军;或者学那冯素珍,女扮男装考状元去;实在不行,我就学祝英台,女扮男装去游学,认识个梁山伯,一起化成蝴蝶,那也不错。对了,说到这里来了,今天高兴,顺便给你们唱上两句《十八相送》,如何?” 批评式赞美 遂于旁边空地上摆好造型,开唱“‘清清荷叶清水塘,鸳鸯成对又成双,梁兄啊英台若是女红妆,梁兄愿不愿配鸳鸯?’” 几人饶有兴趣地看着,陈忆嬉皮笑脸地问:“这个你也会唱?” “当然!对了,是在一次中秋晚会上,我和黄雀同台给大家唱的!黄雀做了一回梁山伯。” 赵若怀皱眉说:“怎么又是黄雀?黄雀长什么模样,帅吗?” 我漫不经心地说:“不错!挺帅气的!世家公子,比较重视仪容仪表,风度翩翩、温文儒雅,在学校挺抢手的!一大帮女孩子追,可这人,有点死心眼,一根筋!” 赵若怀醋醋地问:“这么高的评价!还是世家公子,那这人是为什么被淘汰的?” “不存在淘汰,本来就没有入闱。至于原因吗?我也说不清楚,总之就是没那感觉,没往那方面想。” 赵羽问:“这人的名字好怪,哪有叫这种名字的?” 我微笑说:“这是绰号!他的真名叫做黄少游。黄雀告诉我说,他爸爸特喜欢那‘山抹微云君’秦观(秦少游)。所以就把儿子命名为黄少游了。黄雀也是多才多艺的一个人。” 陈忆问:“梁阿满呢?她会不会唱你刚才那《十八相送》?” “梁阿满会唱黄梅戏,我和她同台唱过《女附马》,在学校校庆庆典上唱的,我俩就那样一唱,学校就基本没有不认识我俩的了。” 赵羽说:“那你再给我们唱一段黄梅戏,就那《女附马》” “你们仨还愿不愿听?”三人就都老老实实地点头。于是我又给大家唱了一段。几人傻望着,都放弃了手中包的饺子。唱完赵若怀说:“你们学校怎么搞的?不是中文系吗?又不是学戏曲的。我们学校怎么没开这课。” “我们也没开这课呀!那是我们黄教授给我们开的小灶。黄教授是一个戏曲迷,平生除研究古代汉语、古典文学外,还研究戏曲,他自己会唱很多种。黄教授最喜欢的学生,就是我和黄雀。其次是柳咏和梁阿满。梁阿满是因为心思不在这些方面,所以学到的相对少点。” “挺有意思的黄教授!我明白了:你老老实实告诉我,黄教授有没有一点撮合你和黄雀的意思在里面?”赵若怀说。 “还真让你给猜对了!后来黄教授见到了孙立夫,还问我说:‘是不是因为黄雀太诗文了!不够阳刚?’” “孙立夫又是谁?”赵羽问。 赵若怀立即回答说:“哦!她们班另一个同学!普通同学。”孙思把诧异的目光再次投向我。然后问:“心仪,龚区长让你去区公所,这怎么回事?” “这已经是第二次了。这龚区长还挺赏识我的!所以我要给他面子。迎新会那天晚上,跳舞的时候,龚区长就对我说,让我去区公所。可是那时候老陈不答应,说学校老师不够使。昨天老陈居然又答应了!估计还是怕那夜总会请小姐的事,被我给说出去了。” 陈忆说:“心仪,你难道不认为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昨天在饭桌上,你居然不加考虑都回绝了!你知不知道,我们学校有多少人眼巴巴地想去区公所?去了那里,性质都变了,那是机关!而且工资比我们这里高很多。” “机关了不起吗?那是能去的地方吗?这说不定就是秦为的意思。不去是对的!咱现在这样,一样挣钱!”赵若怀说。 “我不会去的!区公所离县城更远,而且没寒暑假,就这两条,就排除了。对了,我今天下午就走了,临走得嘱咐你们几句,你们一定要听好。陈忆是要回县城的。赵若怀、孙思,我希望你俩能够尽可能在一处,互相有个照应。秦为这人,自我感觉太好了,太把自己当角了!他认为他的尊严是神圣不可侵犯的。赵若怀你昨天差点对他动手,当那么多人的面,你的手伸到了他衣领,就这样一个动作,他一定会怀恨在心,耿耿于怀,他不会善罢甘休的!事实上,不会善罢甘休的意思,当时就在秦为、胡来的神情里体现过了。食店你们如果愿意的话,可以考虑再营业几天。如果在营业中,秦为来了,千万要客客气气的!不要激怒他!这种人,不能用以强对强的方法。你们三个,最好不要单独出行,尤其是晚上。” “单独出行怎么啦?谁怕他似的?就我们三个,随便哪一个,都能打得他二人满地找牙。”赵若怀满不在乎地说。 “说了一半天,跟你白说了!你以为他会跟你摆下擂台,公然比赛呀?明枪易夺、暗箭难防。什么下三滥的招数他使不出来?” “怎么回事,哥!你有很多仇人吗?”赵羽忧心忡忡地问。 “不是!也算不上仇人,我只是觉得谨慎点好。赵羽,别告诉叔叔阿姨!让他们白白操心。赵若怀!鉴于你这牛脾气,我希望你和孙思一起,能尽快回寒烟山庄去。开学了再回到这里来。” “嫂子,你放心!我会让我哥跟我一起回去的!”赵羽说。孙思在脸上写了一个巨大的问号。 我于是说:“赵羽,你怎么又忘了!又叫我嫂子了?”这样一来,轮到赵羽在脸上写问号了。赵若怀又在桌底下踩了踩我的脚。我接着说:“还有,寒假这段时间,你们村支书那里,可以找他谈谈承包林子的事。那银杏、板栗、核桃,统统承包下来。昨晚打麻将的时候,获取到一个信息,桑榆到县城的公路,五月一号通车。寒烟山庄到桑榆镇的公路,开年了就动工,预计国庆节通车。知道这路是谁承包了吗?秦为、胡来、龚区长。他们找了另一个人挂名,昨晚那挂名的人也来了。” “也就是说,明年过年再到咱姨妈家来,就不用走这么多路了?”赵羽兴奋地问。我点点头。 赵若怀说:“这倒是个好消息,只是被那三人承包了去,修出来的路好不到哪里。” 赵羽突然发问:“心仪,你最 无论如何只能是意外 孙思下楼帮厨去了,不管是在寒烟山庄的赵若怀家,还是在眼下的赵姨妈家,他做事从来都很主动,很积极。临下楼去的时候,我在他的眼里看到了一抹不舍,瞬间明白过来:他其实是很希望像刚才那样,继续和我们聊天的。我下午就回县城去了,他不忍、不舍,想多和我呆会儿,但是他不得不去做事。为什么呢?是了,为了自觉。他没有家,没有家人,这样经常地出入在赵若怀家,赵姨妈家,他觉得应该自觉。于是,赵若怀、赵羽、乃至陈忆都可以随心所欲地呆在楼上,可是他不能。想到这一层,我就透彻地理解了林黛玉那种无家可归、寄人篱下的悲凉。这孤独的孙大侠,他有着怎样不为人知的内心世界?孑然一身在这个世界上闯荡了这么些年,苦熬了这么些年。辗转流离中,他吃了多少常人难以想象的苦。在寒烟山庄,他对我们讲述故事的时候,只说到师父对他的养育之恩。可在后来的一次酒至半酣的时候,陈忆不经意地透露了实情,原来孙思的身上,那可真是伤痕累累!我于是婉转地问起那些伤痕的来由。孙思这才告诉我们说,都是从小被师父打的。原来他那师父,是一个脾气异常暴躁之人。是啊!孙思那师父,没什么文化,一辈子没谈过恋爱,没结过婚,这样的一个人,又碰上那个动荡的衣食无着的年月,哪还能有什么好脾气?他教孙思习武,或许只是想找到一点自己存在的价值。于是,稍有不顺心,便会迁怒、发泄到孙思身上,对年幼的孙思一顿猛揍。换句话说,孙思没被他打死,纯属命大。这可恶的人贩子!兰半仙,不管你是半仙还是全仙,只要我查证属实,你果真手上有那齿印的话,傅心仪定当和你斗斗法!孙思是一个多聪明的人呀,如果不是幼年遭拐,如果能够上上大学……想到这里,我可真是心如刀割。如此说来,孙思心中对兰半仙那份恨意,那哪是自己能够切实感受的?梁阿满,你行行好!你帮帮忙!城里人多,姑娘满大街都是,你在城里帮孙思找个像样的女朋友,好不好? 我这里正内心活动,赵羽拉着他哥,一旁说悄悄话去了,趁此机会,我下了楼,来到孙思身边,于是孙思切菜,我看着他切菜,偶尔递递东西,打打下手。几位长辈在外面张罗着桌椅、碗筷,时有进出。说话多有不便。我嘱咐孙思早点去寒烟山庄。孙思快速地四面看看,确定并无旁人,便嗫嚅说:“心仪,你放心,秦为、胡来应该已经回县城了,这两人……都受了点小伤。”我和他对对眼,就明白了一些事情。明白他昨天晚上,确实是在某个地方候着,他不放心,怕秦为又有什么动作,所以候到打完麻将,然后目送我进了寝室,这才放心离去,然后送给了秦为、胡来一点小伤。 我沉默着,他又说:“心仪,你是不是认为,这不够光明磊落?其实昨天在饭桌上,我就想教训他们,这两人太过分了!可是,我知道,你一定会制止。心仪,从小师父告诉我说,要恩怨分明。秦为那天对你下药的事情,我是看在他毕竟帮了赵若怀,把赵若怀弄了出来的份上,放过了他。可是昨天,他……居然当那么多人的面,那样说你,太过分了!心仪你放心,我有分寸,真的,只是一点小意思。” “孙思,秦为、胡来都是相当聪明的人,你会功夫的事情,这桑榆可以说家喻户晓,他们能猜测到的……” 孙思淡淡一笑,说:“这个,心仪你放心,绝对不会!在他们眼中,无论如何只能是意外。” 持久战 不行!不能助长他通过此种方式。他所谓的分寸,是什么分寸?而且这次有分寸,下次还能确保有分寸吗?我得引导引导。可是赵若怀下楼来了,我用眼神示意他一边去,他居然用眼神表示抗议。我于是背对着孙思,用眼神安抚了一下赵若怀,然后,朝他拱了拱手,做了个拜托的手势。同时也用眼神传达了一些复杂的、难以言喻的、若有若无的暧昧的意思。前后组合起来,应该还有一种‘你应该相信我’、‘咱俩谁跟谁’的意思在里面。他竟然明白了!果然止了步。不但自己止了步,而且去到外面大厅,面对几位老人,临时发起了会话,这样就牵制了几位长辈的进出,让我得以顺利地表达对孙思的劝诫。 我于说:“孙思,其实秦为、胡来,至少截至目前,没有对我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法律通常也只惩治行为产生的实际后果,而不惩治行为的动机。秦为、胡来不是什么好人,是自私的人,这一点是没有争议的!他们是那种为达目的,不大考虑手段的人。他说那些话,其实就是想离间,想让赵若怀,想让你们对我敬而远之,他想这样来达成目的。还有,那天在区公所,我喝了那茶,自始自终,秦为并没有用强,我通过背课文过了关,这里面原因有多种,他有顾忌,怕把事惹大了,把我惹急了,不想和我彻底翻脸,这只是其一。其实我后来分析,还有一层原因,他或许被我背课文的举动感动了,这也从另一方面说明,这人的人性并没有完全泯灭。换句话说,他不能算是一个罪大恶极的人。孙思,我没有要责怪你的意思。我很感激你。我只是希望,以后你做什么事情以前,能先和我商量商量。我现在是你的哥们,同时也是你的妹妹,你的家人,我想对你负责,另外,虽然,相对于你而言,我很弱小,没有过人的臂力,但我也想保护你,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关于我对秦为、胡来的开脱之词,孙思是不敢苟同的。他用沉默、用皱眉,用严肃的神情表示了他的不敢苟同。但是我最后的一句话,得到了他的认同。他算是暂时以沉默接受了我的劝谏。但我知道,想要规范他的行为,那得是一场持久战。我说不定得从《道德经》开始,给他专题培训才行。这时赵羽走了过来,拉着我去到二楼,对我说:“心仪,我哥很优秀的!我从小就崇拜他,他做什么都做得好。”又说:“心仪,你是不是嫌我们这地方太穷了,其实我哥要挣钱很容易的!他只要去深圳,去我那里,只是我爸妈死脑筋,相信正式工作,非逼他在学校。”我正琢磨怎么措词,赵若怀就跟了上来,接过赵羽的话,说:“那是当然,我们这什么地方?人家能看上吗?”然后学起我的语气,继续说:“这里土豪、劣绅都有,长舌更是满眼都是,意识接近封建社会晚期,物质生活停留在农耕时代。”我一听,这话咋这么耳熟呢?于是明白了,这正是那天在乡政府和黄雀通电话时,我曾经说过的话。再回忆回忆当时这话出现的时间顺序,怕怕地说:“乖乖不得了!意思是我和黄雀的通话,被你偷听去一大半?” 在寒冬里顿感春风拂面 他调皮地捉弄地说:“客气了!岂止一大半,从头到尾,一字不落地听下了。” “岂有此理,姓赵的,你跟踪我?” 赵羽在一旁眨巴着眼睛,说:“哥,你咋这么老实呢?”赵若怀不理赵羽,示意赵羽下楼去。赵羽做个鬼脸,然后动身下楼。赵若怀看着我,漫不经心地说:“那是!不瞒你说,那天,自打你走出你那寝室门,我就一直跟踪你。我能不跟踪吗?你睡到中午一点过,谁知道里面什么状况?你还真以为我会一直等下去呀?不错,你是写了一张纸条,声明你是在正常睡觉,可我能相信你吗?一个吃错了药的人。我知道你下午第一节有课,所以决定了:我的忍耐极限就是下午第一节的上课时间,到时候你要再没出来,我就坚决地毫不犹豫地砸了你的寝室门。” 这最后一句话,赵若怀是咬着牙说的,说得相当冷酷,但对我而言,那可真是在寒冬里顿感春风拂面!虽是暖流掠身,但我还得保持冷静,我淡淡地说:“我明白了,你先是在乡政府偷听了电话,然后趁我和乡政府人员寒暄的时候,溜了回来,然后抱着吉它,去了后面的桃林。再安排你姨妈指引我,向着桃林的方向而去。” 赵若怀说:“姓傅的,看着我!在你心里,我和黄雀,谁占的位置多一点?”说这话时,他异常严肃,而又满目深情。我哪敢看他,又哪敢回答这个问题。只好若无其事、听而不闻地去看着旁边的墙壁。他于是说:“那我换个问法,黄雀和柳咏,在你那里,谁更重要?允许你仔细掂量掂量,弄清楚了再回答。” 我不假思索地说:“这问题可以回答,柳咏不及黄雀。” 赵若怀不满意这个答案!他愤愤然地嘀咕说:“我不过是想迂回地求证一下,没想到仍然未遂。”我怔了一下,瞬间明白过来:是啊,以前在梁阿满那金利来,我曾告诉他说,柳咏哪能和赵若怀相比。如果今天再回答一句,黄雀哪能和柳咏相比,这就可以凑合着做做不等式了!这样他和黄雀的顺序就排出来了,如果a>b,而b>c,那么a>c。可我回答的偏偏是:柳咏不及黄雀。这种情况下他和黄雀要排序,确实就比较困难了。 我于是说:“其实若论迂回的话,结合半小时前有关黄雀的话题,答案你应该能够迂回出来的。只是,这样有意思吗?何必没事找事。再者说,有些事物,属性异常的复杂,不能简单地用不等式的大于小于解决问题的。” 赵若怀于是呈现出意乱情迷的状态,他动情地说:“太有默契了!果然冰雪聪明!”但接着就说:“心仪,为什么?你告诉我:到底为什么?”他自然是想问: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要藏着掖着的?为什么不能耿直一点,直接承认了自己感情的变迁?在他的追问下,本我的意思,其实真的是想耿直一点,承认算了!何必咬着牙说些违心的话。但自我立即制止说:傅心仪,你要干啥?你想怎的?你还想不想构建和谐? 时代氛围 吃团年饭的人一共有两桌,另一桌都是赵若怀母亲那边的亲戚。在饭桌上我们自然地谈到了深圳,我问赵羽:“就你们村子里那些人,在深圳一般都干些什么?” “一般都是进厂,电子厂,玩具厂什么的。在流水线上。当然,女孩子在发廊里面的也不少?” “这些人一个月能挣多少?” “正经打工其实挣不了多少钱,也就二、三百吧!少一点的,一百多也有,在发廊里面的那就说不清了。” “瞧我们这书读的,十来年书读下来,一个月才九十多。” 赵叔叔说:“那不能这样比!你们这是正经工作。再说了,打工还是没你们轻松。” 赵羽说:“是这样的!打工挺辛苦的,一个月二三百那是加班加来的,经常加班,工作时间挺长的。” 赵叔接着说:“在外面挺艰苦的!住的、吃的都很差,又没有尊严。人家哪里把打工的当人看。哪有教师这么风光!” 我笑着说:“教师风光吗?我怎么不觉得。赵叔叔你在那儿干什么呢?也在厂里?” 赵叔回答:“我是帮赵羽。” 赵羽说:“我爸帮我们炒股,排队。” “赵叔你好酷哟,还炒股呀?那赚到钱没有?炒股怎么个炒法?”陈忆兴奋地抛出一连串问题。 “炒股还需要专人排队?”我问。 “全国各地的人都跑到深圳去炒股,很多人辞了职去。证券公司每天只发放200个号。我爸刚去那阵,就负责给我们排队拿号买股票。” “辞职去炒股,这么疯狂?买到股票就意味着一定赚钱吗?” “有段时间是这样的,我们炒的是深发展,股价从交易台上的十六元炒到了黑市上的120元。”赵羽说。 “妈哟,深圳钱这么好挣。”陈忆高兴得哇哇直叫:“黑市怎么个炒法?” 赵叔回答说:“简单,到处都有黑市股票摊,你可以在车站买进,码头卖出,反正赚个差价。” “这种黑市交易,有关部门不管吗?”我问。 “管!一边是宣传车的高音喇叭不停地告诫人们小心受骗,不要参与股票黑市交易;另一边的股票黑市依旧是红红火火。”赵叔叔笑着说。 “那还等什么呢?明天我就去了。”陈忆一脸兴奋地说。 “现在不行了。12月1日深交所正式成立后。黑市就被取缔了,这次是真的!现在行情也不行了,最近天天都跌。”赵羽说。 “唉!我怎么没早点去深圳。”陈忆在一旁悔恨地说。 “像陈忆这种情况去了深圳,能够做点什么?”我问。 “可以打工呀!当管理人员,另外,可以自己做老板,现在在深圳,早晨卖豆浆油条都能发财。” 陈忆说:“去吧去吧!我们都一起去深圳。” 赵若怀母亲陈春梅同志,早就在一旁皱眉了,这时忍无可忍地打断说:“吃菜吃菜!你们怎么只顾着说话了。赵羽,说点别的。若怀,你给心仪夹菜呀!”赵若怀看着我,扮了个鬼脸,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这样关于深圳的话题就被迫中断了。陈春梅接着开始问我们家的情况,我把父母的从业情况如实告诉了。赵叔叔问:“你们江城过年的时候,一般是怎样玩?”我回答说:“走亲戚。也会打打牌什么的。我们家没多少亲戚,所以呆家里比较多。” “在家里干什么?帮着爸爸妈妈做家务吗?”陈春梅问。 赵叔叔说:“那是一定的!心仪的爸爸,是教师嘛!教师一般都对子女要求很严格。” 我微笑说:“这就有点惭愧了!我爸从小对我奉行‘无为而治’,我基本是在无拘无束中成长起来的……”赵若怀插嘴说:“难怪你无法无天的!”我接着说:“家务嘛?那就更惭愧了!我不大擅长做家务的!洗衣服还好,做饭就只能叫凑合,勉强可以吃,能煮熟,当然了,偶尔没煮熟的时候也是有的!”赵陈孙率先大笑起来,赵羽跟着,陈春梅先是皱眉,但后来也被大家给逗笑了,赵叔叔笑得比较克制,没有出声,只有我自己没什么改变,还是先前微笑的状态。 友情客串 陈春梅笑毕,说:“没关系嘛!做饭的事情,只要勤快学,能学会的!再说了,我们若怀会做饭的!”这样一来,我脸上就只好哭笑不得了。大约我那哭笑不得的表情特逗,赵陈孙又笑起来了。吃饭之前,我已经让陈忆告诉孙思,说我今天背负着扮演赵若怀女朋友的重任。所以孙思才能笑得这样放松。 “你爸信奉道家思想?他都爱好些什么呢?平时在家里,你们怎么玩呢?”这是赵叔叔在发问,果然不是一般农民!他居然知道道家思想! “是!我爸一辈子笃信道家。他最大的爱好是钓鱼,其次是吹箫、古琴、围棋。我们家是这样分配的,我妈负责做家务,我和我爸负责玩。我们俩或者琴箫合奏,或者纹枰对弈,或者喝茶聊天,或者临渊垂钓。” “纹枰对弈?围棋还是象棋?”赵若怀、孙思差不多异口同声地问。 “围棋象棋都会。不过我那围棋水平,和做饭的水平也就差不多。和我爸不在一个档次,一般输过五局之后,可以趁我爸打瞌睡的时候,来个出奇制胜。”这次全桌都笑了,连赵叔叔都没能幸免。 赵妈妈说:“这么说来,你爸这人还是挺好相处的!这就好!围棋象棋那些东西,咱家若怀也会下……” 赵若怀打断他妈妈的话,说:“我和孙思下围棋的时候,她经常在旁边观看,先前还以为她看热闹呢!原来是观棋不语。喂,姓傅的!就我这水平,和老傅同志,在一个档吗?” “怎么说话呢?若怀!没礼貌!”赵若怀父母不约而同地出言制止儿子。 我微笑说:“没关系的!对赵若怀来说,这已经算是很有礼貌了!老傅那围棋,至少是无敌于江城中学。你俩那围棋,也都还不错。不过,想要胜老傅,那还得是等他打瞌睡的时候,出奇制胜才行!” “若怀!带着心仪去给旁边桌上姨娘舅舅们敬酒!”赵妈妈发话了。赵若怀看看我,说:“遵旨吧!”我看看孙思、陈忆说:“要不我们四人一起,大家都是哥们。”赵妈妈说:“那不行!各是各的意思,你们俩先去敬了再说。” 到了旁边桌上,赵若怀开始依次介绍,我只好又姨妈舅舅地跟着叫了一气。赵若怀一位表哥说:“赵若怀,你这媳妇了不得啊!我们在寒烟山庄都听到她的大名了。就吴老二家那小子,在你们学校,刚好是你媳妇班上的,叫吴江,怎么样,弟媳妇,有这个人没有?”我只好微笑着点点头。他继续说:“这小子,到村里逢人见人就显摆,说他们那傅老师,长得跟仙女似的,连区里的领导都要给她面子,说是其他班的同学为看他们傅老师,天天趴到他们班窗台上去围着。”赵若怀舅舅陈春宝说:“我也听说了,罗书记家那丫头,我们村委会老钱那小子,都在你们学校,讲起她们傅老师来,那洋洋得意的样子!说他们傅老师歌唱得好、舞跳得好、教书也教得好,说是读书比人家唱歌都好听。那天我还逗老钱那小子说:‘是你们傅老师,很了不起吗?她还是我的侄儿媳妇呢!’说得那小子一愣一愣地,还不相信!”这个陈春宝!居然到学生面前说这样的话!不是存心让我下不来台吗?我连忙说:“舅舅!学生还是不让他们知道这些的好,免得他到同学中说了……”陈春梅在旁边桌上插嘴说:“这有什么嘛?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老师也是人,老师也要结婚的,这事又瞒不住的!”我只好对旁边的赵若怀嘀咕说:“姓赵的,我跟你没完!”赵若怀嬉皮笑脸地说:“这样最好!我就喜欢你跟我没完!还有,你尚未进入角色,不怎么入戏,我妈那里,不是很满意!回到先前那桌上,记得给我碗里夹点菜。”我嘀咕说:“做你的美梦吧!” 抬起头来,赵羽正看着我们,她问:“嫂子,你们俩嘀咕什么呢?哥!你又挨批评了吧?”陈春梅说:“心仪,若怀要有什么不对,你告诉我,我来吵他,我吵他还是比较管用的!你们俩认识也有半年了,说句良心话,我们若怀,也是很优秀的!”我只好看着陈忆孙思苦笑,悄悄凑近陈忆嘀咕说:“我算是明白了,演戏这碗饭,也不怎么好吃!”陈春梅追问说:“心仪,我说得对吗?”我回过神来,赵若怀微笑地望着我,很大气地说:“我妈问你呢?我是不是很优秀?”我微笑着点头说:“优秀!那是相当优秀!谁敢说不优秀?那就是不讲良心!”赵陈孙就一旁笑起来。陈春梅说:“做家务这些,可以慢慢学,关键这两个人之间,应该互相关心,互相照顾。”赵若怀凑近我耳边说:“听到没有?两个人之间,互相照顾,我给你夹了那么多菜,你也得表示一下,才能过关!快!听话!”陈忆玩笑说:“心仪,赵若怀威胁你什么呢?”我回答说:“他强迫我给他碗里夹菜!”大家都笑了,但是陈春梅没有,她在使劲皱眉。她继续说:“我们若怀,也是很逗人 身不能至,心向往之 赵叔叔问我说:“心仪,江城有个叫鸡头寨的地方,你听说过没有?” 江城的鸡头寨?难怪赵叔叔这么眼熟,莫非就是在那个地方,自己和他见过面?我在头脑中仔细搜了搜,硬是没搜到任何有关鸡头寨的记忆,只好摇摇头说:“鸡头寨?似曾听过,但又仿佛没有,若有若无的,没什么印象,赵叔你去过那地方呀?” 赵叔叔吞吞吐吐地说:“不……随便问问……随便问问……也是!你哪能知道呢?鸡头寨只是个小地方。” “赵叔你明年还去深圳吗?” “不想去了,大城市好是好,但不属于我们,我还是觉得我们寒烟山庄那个地方自在些。” “是呀!寒烟山庄是个很不错的地方,完全就是世外桃源!生活在那里,人都长寿些。赵叔叔,你可以考虑把村里那银杏林、核桃林、板栗林承包下来。这事我给赵若怀讲过,就这几片林子,经营好了一样能产生效益的。” “林子要承包挺容易的!若怀他舅舅就是村长,关键是承包下来有没有意思。心仪,你和若怀认识也半年了,你们的事情,给你父母讲过没有?或者,今天下午,让若怀跟你一起去江城,去见见你的父母,反正迟早是要见面的嘛!”乖乖不得了!这可怎么是好呢? 赵若怀那里正拼命喝酒,赵叔叔却对我问起这个问题,赵羽在等待我的回答,陈春梅一边不解地看着儿子,一边也在等我的回答。我回答说:“暂时还没有……” “为什么?”陈春梅问:“你们认识这么久了,应该让你父母知道的!心仪,我这人喜欢直来直去,你对我们家若怀,到底有意思没有?” 赵若怀干了手中的一杯酒,差不多绝望地说:“妈!你行行好!我求求你,别再问了,好不好?”不管是语气还是神情,赵若怀都在向我传达一种真切的触及灵魂的伤痛,也可以说是一种来自灵魂的呐喊。我有些明白了,他认为我必然回答一句‘不存在你说的意思!’,他害怕听到那句话,他没有勇气面对那句话!他情愿自欺欺人、饮鸩止渴地生活在自己虚构的希望里,也不愿醒来面对那个真实。我决定要帮助他。 我看着赵叔叔赵妈妈,平静地说:“叔叔阿姨,我现在仅以赵若怀同事的身份,至诚地对你们说几句话:你们有一个非常优秀的儿子!他的才能涉及音乐、文学、书法、围棋、象棋、武术、篮球、乃至木工、蔑活、做菜等等方面,基本就是个通才。他在桑榆中学极其艰难的教学环境下,创造了极不寻常的教学业绩。可惜咱陈校长太昏庸、不识宝。他和孙思、陈忆三人,用私人的钱筹建学校乐队,为原本单调乏味的校园增趣不少。对部分成长中的酷爱音乐的青少年来说,此举甚至可以说具有灵魂重塑之功。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关键是他对于生活永远达观、永远安之若素的态度。对赵若怀来说,他在教室里讲台上拿着粉笔讲课,和在寒烟山庄背着背筐采核桃,脸上是相同的处之泰然、从容不迫的神情。这才是真正难能可贵的!叔叔阿姨,论年龄我不到二十岁,但我从小生活在古代文化的氛围中,从小,我爸就以古代文人的标准要求我,我读了不少的书,所以,我的见识应该超过我的实际年龄。请你们相信我的判断,不是任何人都能有机会碰上赵若怀这样的儿子,也不是任何人都能有本事培育出这样的儿子。赵若怀是很有主见、也很孝顺的一个人,你们不要过多干涉他的自由。不要因为他的孝顺影响了他一生的幸福。叔叔阿姨,我冒着得罪你们的风险,斗胆说一句,建议你们对赵若怀,也采用道家‘无为而治’的方法吧!” 这样一大段话说完,赵羽、陈忆快速地眨巴着眼睛,努力搜索话中的信息,孙思几许痴迷、几许神往、甚至也有几许淡淡的醋意,赵妈妈陈春梅仍然满面疑惑地望着我,她说:“我不明白,心仪,你说了半天,不还是没回答我的问题吗? 赵叔叔说:“春梅,别问了!若怀应该明白的!”孙思至诚地说:“阿姨,心仪已经回答了!赵若怀明白的!”赵若怀抬眼看了看他的好哥们。然后投给我意味深长的一瞥,那里面是二分感激,二分欣慰,二分怅惘、二分不甘,还有二分无可奈何。我也投给他一个意味深长同时又是意义模糊的眼神,是想告诉他说:“对不起,我只能这样了!我是身不能至,心向往之;下辈子咱俩早点认识吧!” 傅心仪和孙立夫爱情的由来 回到县城,听立夫陈述着过年的安排,第一件事就是去乔家拜年。 “最近去了乔叔家没有?”我有些多余地问。 “去呀,一周至少去三次。” “那调动的事到底说出来没有?” 立夫沉默了,许久才很为难地说:“总是……总是没有合适的机会。” 我明白了,这到底是孙名凯的儿子,孙名凯死要面子万事不求人,他的儿子岂能不有所秉承。加上立夫天生不爱讲话,说他腼腆呢有点牵强,反正就是惜话如金。 “这样下去不行啊!又当长工又送礼,为投其所好,还得在牌桌上输钱给她,都半年了连目的都未曾说出,这何时是个头呀?”我感叹说。 “人家又不稀罕你那礼,每次提的东西,正眼都不会瞧一下,她家的旮旯角落,哪里都是堆得满满的别人送的东西。” “那咱就不凑那个热闹,只当长工不送礼,如何?” “你想得倒美!”立夫笑笑说:“上次在麻将桌上,有人谈到元旦节哪些人来过,送了些什么礼的事情,你道乔若虚他妈怎么说,她说:‘谁来了,送了什么我不记得,我只记得谁没来、没送。’” “有意思,洋气!当官就是好啊!”我感叹说:“你说这些权贵能不能耿直点,直接说个数,哪怕下半辈子当牛做马,胜过这样慢慢煎熬,连个定心丸都没有。” “那不是有吗?吴常念说的,那姓夏的,专门负责调动,五千,你我拿得出吗?” 这样一说我就淡定了。“唉!还是将这钱以分期支付的方式,面带羞涩地去放在乔叔家的角落吧!”我无可奈何地说:“孙立夫同志,你对我犯下两严重的错误,你可知罪?” 立夫一脸的茫然。 “其一:既然你们一家都已认可兰梅在先,你就不应该同意我来云岫;其二:你怎么能将我分配的事情托付给兰梅呢,你怎么可能连基本的人性都不了解呢?” 立夫愣了愣,他不傻,很快明白过来,然后说:“不是认不到其他人吗?兰梅说教育局人事处长是她亲戚,我只好求她了。”神情很是坦然,就凭这坦然的毫不慌乱的神情,我大致可以判断,这个兰梅目前仍没能进入他的视线。 但他接着说:“兰梅没帮上忙是有可能,但我还是不相信是她故意把你分到桑榆,她这人应该没那么坏。” “上次周毛的话你可是亲耳听到的……”话说到一半,我看了看立夫的表情,就不打算再说下去了,我要是继续说,那是我不懂人性了!不管这姓兰的如何算计我,但她对立夫及其家人是很友善的呀!立夫颇为义气,本就一豁达大度之人,从来不把人往坏处想,何况兰梅?这就如同公婆一样,不管她们对我如何挑剔刻薄,也不会动摇在立夫眼中的父母形象。我能让立夫站在我的立场上思想吗?不能! 受这个有着根深蒂固传统思想的家庭影响,立夫骨子里是一个有着大男人主义思想的固执的自尊心很强而且颇有自信的人,他认为凡事需从大事着眼,对于女人尤其粗心得很,压根不会费神去揣摩女人的心思,也绝不会有功夫去哄女人,他基本不知甜言蜜语为何物。记得在学校的时候,自己情绪低落或者哭泣之时,他都不大会劝,最多一句“别哭了,有什么好哭的。”然后就没了下文,你要是再哭,那就悉听尊便了!就这么个人,自己竟然就爱上了!记得阿满在学校时曾问我:“孙立夫那么木讷,你俩是怎么勾搭上的?”我很老实很严肃地作答:“都是我自己毛遂自荐,尽力促成。” 我得以和立夫谈上恋爱,真的有很大的毛遂自荐的嫌疑。按立夫的性格,他是不会放下架子主动去追求某个女孩子的。但这人有很多优点,首先是长得帅,其次,立夫大气、义气、有责任心、非常自律,他从不侵犯别人,对朋友义薄云天,我见他处理过几件事情,很能吃亏,不计较个人得失;再次,对女人比较专一,一般的女人进不了他的视线,只要他认可并接受了的女人,一定会负责到底。 大学时几个系联合起来出去春游,柳咏是一个什么人呢?比较张扬,比较外显,随心所欲地表达自己当下的思想感情,旁若无人。而且还有一条,这人有浓郁的诗人气质,诗性一上来就要现场吟诵的。但是布谷不是这样的,他看不惯柳咏这样露骨,这样犯酸。所以一旦遭逢盛景,柳咏在我眼前手舞足蹈地激情诵读的时候,布谷就要出面,或是冷嘲,或是热讽。那情形有多狼狈就可想而知了。辅导员奈何不了柳咏,她选择从我这里下手,再三警告我注意影响。我于是带着黄莺、白灵等几个女同学,想尽一切方法躲避柳咏。那可是人间的四月天呀,非常善变的,一会儿就山雨欲来,狂风四起了。这阵狂风肆虐完毕后,我们才惊奇地发现,同学们已经离我们很遥远了,现场只剩下我和黄莺、白灵。此时天已微黑,心里还真有些胆怯了,加上雨过之后,满山的泥泞,步履艰难,正惶恐之时,数学系的孙立夫和吴常念就出现了。主动走到了我们后面,算是给我们垫后。这种状态下出现的孙立夫,显得尤其高大帅气。于是,吴常念负责和我们三人说笑,孙立夫无言地承担了为三个女同学提包的责任,到达目的地我们三人纷纷说谢谢,立夫矜持地笑笑,一句话没有。 吃饭时为了摆脱咱们班柳咏等人,我故意坐到了数学系一起,坐到孙立夫、吴常念那一桌,由于辅导员为同学们预设的菜根本不够吃,同学们追加了好些菜,等到结账时,先前嚷着加菜的几个同学,突然迟疑起来,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孙立夫主动结了账,就有同学提议,让大家分摊,被孙立夫用非语言的表情和手势拒绝了。就这样,我觉得这人还行。加上‘四公子’当时正互相斗法,几人关系紧张,见了面互相都眼红得很,辅导员屡次找我谈话了,说是让我注意影响,班级的和谐全在我身上了。立夫就这样成了目标,被我锁定了。但世上只有树缠藤,哪有听说藤缠树?万一遭到拒绝,让我傅心仪情何以堪?况且以我的脸皮和自尊,也没达到要主动出击的程度。只有投石问路,预设情节,营造氛围。天可怜见,希望孙立夫能够乘时而起,反守为攻。我于是带着黄莺有意无意接近孙立夫他们寝室,纯洁无暇、没心没肺地开始和他们寝室的同学清谈、神侃,当然了,也对他们寝室的男同胞提供了一些洗衣洗被之类的关怀。立夫果然配合,他很快上了钩。所以到底谁先追谁,最终也得不出什么结论。反正我们恋爱了,‘四公子’气得不行,几人紧张的关系顿时得到了缓解,开始同仇敌忾。柳咏得出结论一:女人的心,秋天的云;二:女人天生犯贱, 县长太太 分配的事我不想再追究了,到云岫的结局已经摆在面前,过程的真相就算寻清了又能如何?何况我也真不忍责怪立夫。眼下的事是我在立夫家处境尴尬,无立锥之地,得尽快回到江城父母那里。去乔家送过年礼之前,我让立夫先把我调动的事给乔若虚说说。 乔若虚大气地说:“立夫你怎么搞的,心仪分配的事你怎么不早说呢?早说了分配的时候就直接搞定了!现在已经分下去了,调回来反倒困难些……”他迟疑一下,接着说:“只有慢慢来了,就我家天天打牌的那些婆婆中,有好几个都是为子女调动的事在我妈那里周旋,好像都是教师,那谁谁谁都好几年了,都还没调成,不过,你立夫的事就是我的事,这事我来安排,先向我妈探探口风。” 乔若虚一席话说得我和立夫唏嘘不已,事情难道真的可为吗?如果我们分配时就告诉他,我果真就能直接分在县城?悔恨难啦! 乔若虚说,他母亲最近迷上了双扣,三副扑克六人打的那种,得找个合适的时候,家里人相对较少的时候,他再安排两关系近的人,我们六人打双扣,然后故意输给乔婶一方,让乔婶高兴了,再向她提出这事。 我奴颜媚骨地对乔若虚说:“实在太麻烦你了!乔婶她喜欢什么,你给指点一下,我们总得表示点心意吧!” 乔若虚满不在乎地说:“心仪你客气啥?立夫,哥儿们!他的事就是我的事!”略一停顿,接着说:“我妈不是腿脚不好吗?最近喜欢一种药酒,叫什么椰岛鹿龟酒。” 我和立夫来到商店,买酒花去了我近四个月工资。 由于乔婶生活的重点是打牌,她是习惯于昼伏夜出的,她家的门客或长工一般是下午三四点左右到,然后该做什么做什么,买菜的买菜,做清洁的做清洁,捶背的(给乔婶)捶背,搓脚的(给乔婶)搓脚,做饭的做饭,六点左右,吃饭打牌的人都陆续到了,吃完饭开始打牌,麻将的麻将,扑克的扑克,凌晨三点左右结束,乔婶开始睡觉,睡到次日中午起床。至于乔叔,他虽身为县长,却连个家长都不是,在老婆面前,从来都是毕恭毕敬,只能臣服。刚开始我有点纳闷,就乔婶那长相,那性格,何以竟命好如此?然而立夫说了,原因简单,越是身居高位,越得注意影响,就乔婶那跋扈的、从不饶人的性格,不让着她得天天吵架,寻常百姓之家尚可以休妻,被别的女人竞争掉,一旦扬名官场,休妻的事也就休谈了! 我们去的时候一点左右,乔若虚开的门。我们进去坐定,几分钟后乔婶就打着哈欠出来了。我和立夫连忙起立,谄媚地躬身喊乔婶。乔若虚说:“妈,听说你腿脚不好,这是立夫他们给你买的椰岛鹿龟酒。” 我不胜感激地看乔若虚一眼,只此一句,乔若虚在我心中便成了一个大大的好人!县长太太为表富贵,连正眼看一下那酒的意思都没有,说:“来就来嘛!来玩就是!还客气啥?立夫,这是你媳妇呀?不错,挺漂亮的!” 我先前业已去过乔家,立夫已曾向乔婶介绍过我了,但乔婶既如此说,立夫只得一本正经地再次介绍。 “你媳妇是干什么的?”乔婶不经意地问: 立夫和乔若虚对了一下眼,先前是约好打牌打到高兴处才说的,如今看来情形有变。 乔若虚说:“心仪和立夫是一个学校的同学,她家在江城,是跟立夫过来的,现在桑榆教书。” “怎么去了桑榆啦?桑榆条件很差的嘛!”乔婶说。 “就是嘛!”乔若虚接过话,撒娇地说:“看爸那里能不能帮忙说说,把心仪调一调?” “你娃娃说得轻巧!”乔婶开始高声训斥儿子:“你以为你爸就那么容易呀?立夫那分配的事,他都费了好大神呢!”乔婶意犹未尽,见我和立夫都眼巴巴地看着她,便降下二分语调,有些慈祥地说:“立夫,你打初中开始在我家出入,我早就不拿你当外人了,可这做官也不是你们想的那么容易,再说了,你乔叔他也不直接管教育,他得去求别人,可这年月,求人它哪有白求的?欠的都是人情啊!在这儿煮饭的那谁,他女儿也是在乡下教书,都说了三年了,乔叔这段忙得很,我都不敢给他说这事,反正,小傅还年轻,在下面锻炼锻炼也行,慢慢来吧!” 憋了半年,到底是把话说出来了。这就是一个突破。我和立夫都深感减负,立夫尤其如此,看他那如释重负的样子,我再次认识到让他说出求人的话来实在太不人道了! “毕竟乔婶说了个‘慢慢来吧’,至少没有回绝。”我很阿q地对立夫说。颇为慰藉。 艰难的寻亲历程 这两天之中,还做了一件事情,就是在城里拜访姓孙的人家,这种拜访是很讲技巧的,得结合当时的实际情况,能开口才开口,遇条件不合适时,就得果断退出,另找时间再去。所以这样的拜访,效率低下也就难免了。两天下来,我按照派出所那里打听到的地址,足迹从城东到城西,踏遍了大半个县城,累得精疲力竭,也不过访问了十户孙姓的人家。 这样的访问同时是颇费踌躇的,在表情和语言上都特别考究,你不能学十一年前的孙思那样,直接去问人家丢了孩子没有。孙思那样的问法,其实是最直截了当的,最省时的。他那种问法,属于封闭式问法,看上去很简单,人家只需回答丢或者没丢,二选一就可以。但封闭式问法自有它的缺点,那就是不利于收集更多的信息。我决定采用开放式问法,所以技术含量就有点大了。你得根据不同的对象、不同的说话场景,采用不同的开场白。而且还得是迂回的间接的方式,先仔细观察对方,努力从对方身上找到那么一点优点,微笑着以赞美和寒暄开场,先绕上几句,等对方情绪进入了状态,才能切入正题。 两天下来,访问了九家,都毫无意义,话倒说了不少,笑脸陪了不少。走到第十户的时候,我已经有些力竭,情绪也有些阑珊。 这家人位于临江的小河口附近,坡坡坎坎地几经周折,才问到了他家的门口,房门半掩着,门前的小小的院坝里一张石桌,两位应该都已经年逾花甲的老头在石桌上下象棋,旁边坐一更老的观棋的老头,看面像应该已经是古稀之年了。下棋的两人很专注,这种情形下要打搅人家,那就太缺德了,反正我也走累了,行!那就先观棋吧! 这两老头还真能耗,我到的时候已经是一桌残棋了,双方都不剩几颗子了,可就是这么几颗棋子,他们竟然又战斗了一个小时,站得我腿脚发软。我到的时候,其中的一方,本来已经可以一招制胜了。不是说观棋不语真君子吗?现在我明白了,要做到观棋不语,那其实是很难的,也很折磨人的。但今日的情形,我必须做到,我必须两个都不得罪,谁知道两个老头之中,哪一个是真能给我提供信息的。 这样的一局棋完毕后,两老头开始意识到一个问题:面前这个姑娘,可能不纯粹是来观棋的。于是开始发问,我微笑着,恭敬地诚恳地开始了我的说辞。几句下来,两个老头一脸的茫然,于是我明白了,这一个小时又白站了。孙思呀,这个任务可不好完成呀,你让我怎么办呀,我到哪里给你找家人呀? 我沮丧得快要转身的时候,那古稀之年的老头儿发话了。他说:“你……是说……闹派性的那一年……搞武斗的那一年?”我喜出望外,果断止了步,满面希冀地望着他,老头竟然又没下文了,妈妈的,白高兴一场,不对,老头儿在沉思,他仔细地费力地回忆了一会儿,说:“那年是丢了一个娃儿。不过,那家人好象不姓孙呀!” 我连忙去到他面前,问:“老人家,搞武斗的那一年,是不是真有人丢了孩子?” 他点点头,用手指了指左前方,说:“是的,那家人就住在前面那条巷子里,丢的是个男娃儿,好象听说……五岁的样子。不过,好象不姓孙,姓什么呢?我想想……” 我不敢打扰他,大气都不敢出,他想了有几分钟,然后摇摇头,说:“想不起来了。” “他家还住那里吗?”我指着他刚才所指的那方向,问。 老人家摇摇头,说:“哪还有什么家?家散人亡……” 我的心直往下沉,怎么能这样?不!他说的不是孙思,一定是另外的人,天啊!你可千万别这样。老头儿继续说:“那家的女人,好像是个裁缝,我那老婆子,晓得她,丢娃儿的时候,我不晓得,后来我老婆子说,那女的跳了河,我才晓得的。” “跳河?那救上来没有?” “救是救上来了,当时好像没死,不过,说是很严重,很久都没有醒过来……” “后来呢?” “后来这家人就搬走了,不知道到搬到哪里去了?” “那女的到底活过来没有?” 老头儿茫然地说:“后来的情况就不晓得了。” “你家的老奶奶呢?”老头儿愣了一下,才明白我问的是他那老婆子,说:“早死了,死了五年了。” 我又问了问下棋的两老头子,尤其是那个姓孙的,可是这二人竟一无所知,表示是几年前才住到这里来的。 “爷爷,你是当时就住在这里的吗?”老头儿点点头。“爷爷,麻烦你,你再仔细想想,那家人到底姓什么?那家的男人是干什么的?”老头儿想了想,茫然地摇了摇头。说:“我晓得的就只有这些。” “爷爷,从六七年开始,或者更早的时候,就一直住在这条街上的,都有哪些人家,你都说来我听听,好不好?” “很少了,现在住的,好些都是后来搬来的,我认得到的,当时就在的,我想想……” 最终,他给我提供了三户人家,我逐一寻访下去,第一家表示:他家是七一年才搬来的,是老头儿记错了;第二家接见我的老婆婆,快八十了,说点话都费力,问了半天,还是一脸的茫然。第三家总算没有负我,提供了和老头儿所说的差不多的信息,但也仅限于那些信息了,我没能获取到更多的信息。但是这一家的证辞,至少起了巩固的作用,也就是说,孙思的妈妈,真的跳了长江了,生死不明。孙思的爸爸,远走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走出那家的门,我是满心的萧索,一点力气没有,脚下虚无得厉害,感觉未尝经验的心冷、困惑。孙思他爸,你至少是活着的吧?你怎么能这样呢?你怎么能远走呢?你就不怕儿子回来了找不到你吗?不对呀,不合人性,他应该想到这一层的,他应该等在这里才对。那是为什么呢?是了,他可能等了一段相当长的时间,后来老婆……老婆死啦?他心灰意冷,又确信儿子回不来了,所以就……那他会不会……天啊,别这样,千万别这样!孙思啊,这样的结局可怎么办呀?我哪敢告诉你呀?兰半仙那里,还有必要不惜一切,去和他较量、斗法吗? 九十年代初的农村风貌 腊月二十五我们动身去江城,有关春节的安排是:立夫先到我家玩几天,腊月二十九返回云岫自家团年。然后他在云岫,我在江城,各自过各自的年。 立夫给他妈请假时,他妈嘀咕了好一阵子。明显不大愿意,看来她在思想上仍没有接受我这个儿媳,仍坚持不懈地想给兰梅留个机会。但我们仍如期实施了回江城的计划,这也是立夫的优点:小事情他可以不计较,但只要他认为对的事情,别人(包括父母)反对是无效的,他是该请示请示,该沉默沉默,该做的还得照做! 相比孙名凯夫妇对我的态度而言,我父母对于立夫的态度,那简直就是天上地下的差别。立夫的优点在于:他能安然地承受这一切,对双方父母对其女婿儿媳天壤之别的待遇不以为意。我似乎也不能以孙名凯夫妇冷遇我为由要求父母怠慢立夫。非但不能如此,为防止父母无尽的担忧,就连自己在孙家不受欢迎的状况也只能瞒着。 回到家听到最多的事就是儿时的女伙伴、同村某某某在沿海打工,挣了不少钱,给家里寄了多少钱,给父母买了什么高档东西,甚至出钱为家里盖了新房。这些话让我颇为难堪。那些儿时的玩伴,她们多的读到初中,少的小学都差几年毕业,长相也不足称道。我就追问这些人是怎么发的财,妇女们的脸色立时就神秘起来,说来说去,原来多是三陪,也有直接傍款的,算是批发。我就纳了闷了,那谁谁谁长相也都平平,沿海那三陪的门槛儿也忒低了点!还有沿海那款,难道也不讲究个质量?说到傍款我就想到了赵羽。就赵羽那模样的,傍个款还说得过去,没有辱没款的称谓。一位乡邻妇女说:“唉,心仪你是不知道,听说那些地方的人长得都不咋的!我们这地方的姑娘,稍稍打扮,到沿海都成了漂亮人了!” 头脑一发热,我就怂恿立夫,试图说服他一起下海。立夫说,我们没有本金,又无熟人引荐,到了那里,如果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工作,咋办?如果沿海没站稳脚跟,回来学校却不收留了,又当如何?放弃工作的事情你杨柳妈是绝不会认同的,她身体不好,如果因此气坏了身体……几个如果一问,去沿海的事也就休提了。 腊月二十六这天,是一个星期天,天气还不错。立夫和父亲在堂屋里下象棋,我在院里和煦的冬阳下看书,母亲独自在屋后的菜田里忙碌。邻居大婶来了,她来意很明显,几句话后,就进入正题,她说:“心仪呀,你怎么去了云岫桑榆那地方呢?听说那地方常有野人出没,你碰到过没有?” “是吗?我运气不好,暂时没碰到过。婶子你是怎么知道的?” “唉!村里那谁就知道桑榆,他说那个偏僻呀!不是我说,心仪你这书读的,有啥意思?咱队里和你一般大的孩子,现在谁不比你强?那谁谁谁,你们小学同学,人家现在做砖工,家里新房都盖好了,还有我家那老三,你一个班的,不没考上吗?没考上怎么啦?现在挣钱!一个月两三百,也不比谁差!我怎么听说你工资才九十多。九十多能做个啥呢?”我太了解这邻家大婶了,这是个什么人呢?正宗长舌!又喜欢争强斗狠,处处和人家比,处处都要超过人家,明明超不过的,她就用嘴上功夫进行迷补。她家三个儿子没一个喜欢读书,也没一个能读书,都是读个小学,成绩太差跟不上,父母又见识浅薄,就辍学了。于是这邻家大婶就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读书无用论者,多年来不遗余力地在村子里宣传:读书无用!不如直接兑现,弄去挣钱!她类似的语录很多,诸如:我最不喜欢那个动不动就拿一本书把脸遮住的人,我看着就来气儿!村里但凡能读书的孩子,都能受到她的关注和非议。我当然是首当其冲。她今天是以表达同情为由行看笑话之实。我微笑着,平静淡漠地看着她。对这种效果她显然并不满意,便进一步补充说:“心仪呀,你个女娃娃好糊涂啊!怎么就这样名不正言不顺地跟去了呢?那个什么……孙……立夫要是把你甩了,你一个人呆在那老山上可怎么办呀?” 我笑着,漫不经心地说:“婶呀!你自己三个儿子的事够得你操心了!我的事你就甭放在心上了。” 这人还真顽强,话说到这份上,她仍要坚持,她说:“我三个儿子有什么可操心的呀?个个身体壮实,个个能挑能扛,个个都能挣钱!” 我说:“婶呀!话怎么能这么说呢?一个当妈的怎么能只想着孩子的钱呢?做砖工多辛苦呀!这稍稍有点办法的人谁愿干那个?你得关心关心他们,除了能挑能扛外,他们还能干点别的什么呢?你当初要是劝他们多读点书,又何至于干这种苦力?还有,这挣钱的事,眼光得长远一点,社会是进步的!也罢,现在你是不可能认识到这个问题的!将来你会慢慢明白。孙立夫会不会甩我的事,现在提醒也来不及了,等到将来他真甩了我,你直接来看笑话就是!”说着立夫从堂屋出来了,邻家大婶只好搭讪着走了。 我嬉笑着说:“言之有理呀!这种风险是客观存在的!还好,她不知道还有个姓兰的候着,不然更得为我捏把汗了。” 立夫不屑地说:“就这种人的话你也听。” 杨柳妈就在这时回来了,背回一大筐的蒜苗花菜之内,看情形今天下午她还得去卖菜。看她的表情,我就知道她已经听到了刚才的对话,她说:“这最是个 依你的意思,要怎样才有意思 杨柳接着说:“也是!丫头!你们这工资,怎么这么低呀?就你这点工资,村里和你一般大的,确实都比你挣得多!” 我说:“杨柳妈!怎么这么比呢?你得比智慧,试问这村里一般大小的,谁有你女儿这样的智慧?挣钱少那是暂时的!就你女儿这智慧,她迟早是会转化成物质财富的!” 老傅在一旁帮腔说:“是呀!就咱丫头这才这貌,是这些人能相提并论的吗?和这些人瞎比什么呀比?就这些人,一个比一个无聊,我说了搬到学校去住,你又不搬。搬到学校你就不用和这些人打交道了嘛!” 我说:“妈,老傅同志说得对!真可以考虑搬到学校去住了!你身体也不大好,现在我工作了,虽然暂时帮不上你们,但养活自己没问题!家里这菜田,让给别人算了!” 杨柳妈说:“说得轻巧,就你那老山上的学校,不调回城怎么行呀?调动不得要钱吗?等你自己,等到什么时候?我种点菜,多多少少也有点收入,到你爸学校去干什么?我是那天天玩的命吗?” 老傅说:“所以嘛!杨柳同志!你就是那操心劳苦的命!” 我说:“杨柳妈,桑榆没什么的!离县城不远,就一个小时的船,再说了,车很快就通了。立夫本来是让我分在城里,他下乡去,可是,城里没房子,他不在家,我天天在他家去住着,算个什么事呢?” “当初不如就在江城,让你爸去他学校说说,说不定就成了。”母亲嘀咕着,向立夫问到:“立夫,调动的事,你爸妈是怎么打算的?你爸爸那里,难道就想不到一点法吗?” 立夫说:“我们家一向是自己管自己的事。心仪调动的事,我自己会解决的。” 母亲皱眉。我解释说:“妈!爸!是这样的,就调动这事,立夫比他爸更有办法。不过呢,爸你也知道,现在城里的学校,哪个不是人满为患,所以教育局有规定,只要分下去了,起码也得两三年才有资格调动。” “两三年呀?既然这样,当初分配的时候就该小点心,不该分下去呀!”母亲忧心忡忡地说。 吃过午饭,杨柳妈就得去卖菜了。看那菜篮子里面,蒜苗、芫荽、豌豆尖、花菜都有,这些菜昨天已经一天两趟地被弄去菜场卖过了。杨柳妈劳力有限,一次最多只能挑八十来斤的担子。我说:“别去了!昨天才卖了一天的菜,多累呀!能值多少钱?我数给你!我买了行不行?”她说:“就你那几个钱,还说大话!再说了,地里那么多菜,自己吃又吃不了,不卖怎么办?”她说得有理。 “除了这些,还有些什么菜急需出卖的?”我问。 “萝卜、莲白还多得很,一大田,这两样价格便宜,值不了几个钱,懒得搬。芫荽、豌豆尖这些,稍微值钱一点。” 我问立夫要不要跟去卖菜,他说没意思,我说那你还陪老傅下棋,他说也没意思,懒得动脑筋。我说那依你的意思,要怎样才有意思?他说:“一会儿我去市里找同学玩,我们数学系的。”我问:晚上回来住吗?他说:那就说不定了,可能打打牌什么的。我说:那你先把这菜负责挑到菜场去!他不置可否。杨柳妈在一边制止说:“不用!我自己挑。立夫哪是做这个的人?”老傅说:“算了,丫头!立夫要去哪里,让他去吧!”立夫仍然沉默不语,没有表示出个明确的态度。老傅本来愿意跟我们去卖菜的,杨柳妈不让他去,指着他对我说:“他去了有什么用?丫头你是没看见,他恭而且敬地直挺挺地那里站着,还一边看报。有人来买菜呢,他秤都懒得称,让人家要多少菜随便拿,钱看着随便给!”我打趣说:“老傅同志,你这‘道家’也太到家了吧!你能不能稍微入世一点,现在还不是共产主义社会。”老傅笑嘻嘻地说:“提着秤杆让我去称秤?就那斤斤计较、鸡毛蒜皮的事情,是我傅良玉同志该干的吗?断不可为!” 舅舅,我果真找到你了吗? 于是我挑着菜篮子,和杨柳妈卖菜去了。立夫自己坐车去了市里。此去菜市也就三里路。中途和杨柳妈轮换了一次,那担子也就显得比较轻松。杨柳妈本来不让我担,是我自己坚持要担的。她为什么不让我担呢?心疼是一方面,主要还是面子的问题,沿途会碰到很多的熟人,所以一路上挑着担还得不停地招呼,对方的话都是差不多的“杨柳啊!卖菜呀?这就是你家那大学生女儿呀?瞧这个子长的!”我呢!每当这种时候,一般都是选择向人家微笑着点点头。 杨柳妈看着我,慈祥地开始了对话:“丫头!你怎么去叫立夫挑菜呢?他哪里放得下这个架子?”又说:“怎么搞的,丫头!你现在好象脸皮厚了不少,挑着担子咋一点不好意思的意思都没有?” 我说:“为什么要不好意思?这是多神圣的事情呀!劳动最光荣!” “丫头!你好象力气大些了。桑榆那地方,吃了不少苦吧?” “说出来吓你一跳,杨柳妈!你丫头我现在跟着师父习武,很快就成侠女了!” “你就吹吧!和你爸一个德性,就喜欢说大话!立夫,是不是住不惯我们家这样的房子?本来你爸说了很多次了,搬学校去住。我总是想着这些菜,觉得卖点钱是点钱,浪费了可惜。真住到学校去了,那这些菜田可就完全顾不上了。” “多虑了!杨柳妈,立夫家又不是什么达官显贵,有什么住不惯的?” “丫头!隔壁那人说得对,在立夫面前,态度尽量好点。你现在呆那山上,他要是真不管你了,可怎么办呀?” “照你这意思,就因为呆那山上,我就得求着他啦?妈!不存在你说的事情。立夫不是那样的人!再说了,就你这丫头,你还愁没人要吗?纯粹多虑!” “我这丫头是不错,可你呆到那山上去了,谁认识你呀?还是稳当点好!立夫的爸妈,会不会瞧不起咱家,瞧不起我这种菜的。” “说哪里去了!他们凭什么瞧不起?我告诉你,就你和老傅,不管从哪方面讲,都不会比他们差。有过之而无不及。对了,妈!咱江城有个叫鸡头寨的地方你知道不?” “鸡头寨我哪能不知道呢?我老家就在鸡头寨嘛!” “那就怪了,这地名我怎么一点印象没有呢?你不是说你的老家叫做杨家山吗?啥时候又成鸡头寨了?” “哦!本来是叫鸡头寨,后来才改称杨家山的,就因为那个寨子,以前没住过别的人,就你外公的几兄弟住在那里。好端端的,你怎么问起鸡头寨来了?你在哪儿听说的?” 我心中怦然而动,忙问:“鸡头寨那地方大吗?出名吗?是不是旅游景点?” “出个啥名哟!就一个小寨子,当时总共就你外公他们三兄弟住在那里。” 乖乖不得了!赵叔叔怎么会问起这样一个地方呢? “那二外公三外公他们两家的人呢?现还在鸡头寨没有?” “没有!你二外公三外公都在国民党的部队里,四几年就去了台湾了。” “那现在的鸡头寨还有人住没有?” “我被送给你后来这外公家后,只回去过一次,那地盘被别人占了,修了房子。这些年就再没去过了,不知现在怎么样,你今儿怎么想到问这个?谁告诉你鸡头寨这地方的?” “是别人问的,说不定咱江城还有另外的地方,也叫鸡头寨。” “哪有?我都没听说过,应该没有吧?唉!你那舅舅,也不知道还活着没有?”母亲说着就皱起眉来,这皱眉沉思的样子……那天在赵姨父家团年的时候,我对赵若怀父母说那一大段话的时候,赵叔叔依稀也是这样皱着眉……怎么?我再仔细端详了一下母亲,竟然越看越像!再一定睛,刚才那感觉居然又没了!我神经病吧?大家都是人,想必人类皱起眉来,本身就是有相似之处的! “对了,杨柳妈!你那哥哥,我那传说中的舅舅杨木同志,我没记错的话,他是被三外公家那位好象是叫杨梅的女儿带去了省城,然后送给了别人。咱找到杨梅同志,不就解决了吗?” “这还用你说?你爸去找过的!好不容易打听到了杨梅的家。你爸去的时候,家里只有一个老人,应该就是你三外婆,老糊涂了!问不出来个啥?你爸在那里等到天都快黑了,家里都没其他人回来,回来的车票是早买好了的,那年月,买张车票容易吗?就只好走了!” “那还不简单,只要知道房子,咱现在再去。” “去也没什么用!前两年我碰见你一个表姨,她和杨梅有来往,她说杨梅能知道的她也都知道,她不知道的杨梅也就不知道了。她只说把你舅送给了别人,然后就没了来往,再没联系过。这么多年了,上哪儿去找?” “这个杨梅同志也太不称职了吧?怎么能送了就送了,不联系呢?” “那肯定是那家人不愿意联系嘛!这是送孩子的规矩。送了就送了,还联系着,人家会觉得不可靠,担心孩子又跑回去了。” “你仔细想想,那表姨有没有说过,是送给一家姓什么的人了?杨梅同志,她至少应该记住这点吧?” 杨柳同志一脸的迷惘,摇了摇头说:“还真没有!她说找不到了,我的心直往下沉,也就没再问什么。” “那表姨同志现在住江城吗?你知道她家吗?至少有两点可以再问问。一是那家人姓什么?二是那家人是干什么的?” “她哪里住在江城?很早就嫁到外省去了,远着呢!那次她是回江城办事,刚好碰上了。不要说现在碰不到她了,就算碰到了,那也还是没什么用,就算问出个姓氏,问出那家人是干什么的,又上哪儿找去?” 我开始思绪万千了:杨柳妈你哪里知道啊!对你没用,对现在的我,那就有用得很啦!那家人如果姓赵的话……天啊!赵若怀,我不会一语成谶吧?不会那么胡乱一说,就真的应验了吧?难道你真是我表哥?不!我才不稀罕做你的表妹呢!那多没意思!咱还做哥们!你还是那个陌生人家的儿子,好不好?宁愿做哥们,胜过做表妹,这是为什么?傅心仪,你能告诉你自己,这是为什么吗?找到舅舅不好吗?傅心仪,你怎么能这样?但是真的不能啊!赵若怀,我坚决不做你的表妹!舅啊!我求你了!你在另一个地方出现吧!你可千万不能是赵叔叔啊!天啊!怎么会这样?这样想着,我头脑中猛地一个激灵,忽然明白了另一件事。当初孙思对我说:心仪,你可以是孙立夫的女朋友,不可以是赵若怀的女朋友。当时自己真不大明白。可是现在,似乎有些明白了:朋友妻,不可以心存非分之想。可如果只是陌生人的妻呢?那就另当别论。这和人熟了不好下手,也就差不多的原理。是了,孙思是信奉柏拉图的。有关柏拉图的精神恋爱,那可是赵若怀亲自灌输给他的。是了,自己也信奉柏拉图,赵若怀,你若不是我的表哥,咱俩至少可以有一场精神的恋爱。可如果是了,有那违反伦常的顾虑在里面,那感觉可就大打折扣了。 菜场逢布谷 “到了到了!这边!丫头,想什么呢?”这是杨柳妈在说话,她把我拉回了现实。 杨柳妈张罗她的菜生意,我呢,自然是一旁走神。我很想立即回寒烟山庄去,向赵叔叔问个明白。他为什么要问起鸡头寨?问的时候还支支唔唔、结结巴巴的,这到底是为什么?赵若怀,你在干啥呢?还好吗?那天从葫芦湾回去,你到底醉了没有?你那天好象是喝了不少酒,我知道,你想一人送我去葫芦湾坐船的!可孙思非要跟着。我知道你有很多话想说,可从头到尾,你都没说上一句真正想说的话。那情形太惨了! 来人了!不像是买菜的。和杨柳妈打招呼,不对,是和我打招呼,我连忙微笑着,对方说:“傅心仪,你不认识我啦?”我微笑说:“认识认识!那怎么能不认识呢?”立即在脑袋里仔细搜索一番,天啦!除了知道这人同过学以外,其他一无所知,还真是不大认识!是小学同学?中学同学?还是高中同学?不知道了!从小学到大学,好像一般都是,认得我的人比较多,我认得的人比较少。我微笑说:“认识,同学嘛!看你这架势,就知道混得不错,怎么样,在哪儿发财呢?”她就开始介绍了,原来是初三的同学,我俩算是同了一年,为什么呢?因为我初中跳了一级,读了初一就直接跳到她们初三去了。这人成绩太差,普通高中没考上,读了职高,在高中学了几天施工,现在居然做了施工员。介绍完毕,她自然要反问我一些问题,比如现在在哪里?在干什么?为什么会来卖菜? 我微笑着,漫不经心地回答到:“主要职业暂时是教书,卖菜只是临时兼职。至于我呆的那地方,说了你也不知道,说实话,在地图上都不怎么好找,反正是在中国的版图上没错。还是你厉害,女施工员!太牛了!你都修过些什么房子呢?” 她就前后左右地看看,然后指着北边一栋八层楼高的房子,说:“看见没有?就那栋,我修的!”然后说:“我不打算做施工员了!没意思!我准备自己组织个队伍,自己当包工头。” “自己组织队伍?好组织吗?” “那有什么不好组织的,就我们村,砖匠、木匠、漆匠什么没有,就我们那些小学、中学同学,做这行的多的是!” 然后就有买菜的人来了,同学再打了声招呼,就挥了挥手,笑着走了。走出一半天,我才想起了问:“杨柳妈,这人姓什么?你知道吗?”她说:“怎么搞的,你同学呢,来问我?” “总共同了一年学,在学校,我的时间是用来读书的,又不是用来认人的。能被我认识的同学,一般都是成绩好的,优秀的,像这种普高都没考上的人,我又哪能认识呢?” “你可别小看她!挣了不少钱了!我只知道她姓彭,二队那彭大毛的女儿。她们家刚建了三楼一底的砖房,就在公路边,一会儿回去时,我指给你看。据说建房的钱都是她挣的。” “是啊!杨柳妈!今天沿途看到不少小洋楼,还有咱们那些左邻右舍,很多家庭都住房改革了。你是不是觉得,你女儿我特别没用?瞧这职高生,挣那么多钱。那样的一幢房子,大约要多少钱?” “三万左右吧!” “不得了!不得了!三万左右,按咱现在这工资水平,那得三十年呀!杨柳妈,干脆这样,我懒得要那工作了,我也学她一样,自己拉队伍,做生意,你看怎么样?” “找话说!你能做什么?再说了,你以为不辛苦呀?你看她,皮肤那么黑,脸上还一脸的疙瘩,身上还一身灰,再看看咱这丫头,跟朵花儿似的,能比吗?” “花儿有什么用啊?能换房子吗?” 和杨柳妈这样聊着笑着,我的笑容突然就僵住了,视线死死定格在旁边的萝卜摊上,乖乖不得了!是布谷!真的就是布谷!旁边那位妇女,应该是他妈吧?是了!他妈来买菜,布谷负责来提菜。这可怎么是好啊?布谷啊,咱俩这算是有缘呢还是无缘?说无缘呢,怎么一回到江城的地界,这么快就碰上你了?说有缘呢!为什么是邂逅在我卖菜这么狼狈的时候?要是我早一点发现你,说不定也就跑掉了,可偏偏那施工员同学插那么一杠,我就错过了最佳的逃跑机会了。现在怎么办呢?跑还是不跑?我这个子有点高,人呢!稍稍有那么一点出众,万一逃跑过程中被布谷发现了,如何是好?天灵灵,地灵灵,布谷,你配合一点,买完萝卜就回头,朝相反的方向转身!布谷还真配合,他真的向相反的方向转身了!就在这时,他妈妈突然说:“别慌!这花菜还行,买点花菜回去!”我的天呢!这下怎么办啊?倒是可以以手抱头,尽可能蜷缩起来,但布谷思想境界从来都比较高的,万一他误认为有人发病了,他会学雷锋的。那就低头,低头也不行!关键是个子,有点偏高,不大能藏住。但我还是打算暂时低头,万一过关了呢?布谷妈和杨柳妈讨价还价了两句,然后一边挑花菜一边问:“旁边这豌豆尖、这芫荽也是你的吗?不错,挺好的,一样买点。”杨柳妈说:“丫头,干什么呢?给阿姨拿菜。”完了完了!这还有什么好说的?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那就还是伸头吧!我突然就想起赵若怀来,想起赵若怀在寒烟山庄赶鸡鸭鹅归巢的那一幕,那是何等的气定神闲!学赵若怀吧! 抬起头的瞬间,布谷正呆望着杨柳妈出神,我和杨柳妈长得很像,大家都是这样公认的!我站起来,矜持、大气、从容地微笑说:“布谷同学,我们又见面了!”布谷喜出望外的样子,那种发自内心的非常会心的微笑,看上去十分动人。他一边伸手来握我的手,一边说:“真的是你!刚才我看见这阿姨,就觉得很像!”然后给旁边的母亲说:“这就是我那同学,傅心仪!”我欠一欠身,微笑着叫了声阿姨好。他妈妈一边上上下下地打量我,一边微笑说:“原来是你嗦!我们家布谷说起过你!”布谷把他妈拉到一边,打发他妈先回去,说:“放心!你要的什么菜,我一会儿一样不落地给你买回来就是!”他妈就微笑着去了。一边走一边频频回头。 让布谷为你陶朱、子贡的梦想,尽一分绵薄之 布谷回头,前前后后地搜寻一番,说:“那孙立夫……没一起来吗?”我回答说没有,他笑了,笑得很放松,明显的减负性质的笑,他说:“我们找个地方,说会儿话吧!”我指指杨柳妈,微笑说:“就这里吧!有点委屈,你只好和我一样,或者站着,或者蹲着。”他说:“换个地方吧?要不这样,这些菜……我买了!反正过年用得着。别处买也是买。”我说:“真用得着,你就拿回家去,不要钱!”他说:“不要钱怎么行呢?”然后去兜里掏钱。我说:“算了算了!这生意成不了!不要钱吧?你不会答应!让你掏钱违心地买这么多菜回去,我又不会答应。”他掏出五十元来,硬要塞给杨柳妈,说:“真的!本来就用得着嘛!反正得买!”我说:“布谷同学,我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早就认识了。傅心仪可杀,不可辱,把你的钱放好吧!” 杨柳妈把刚才那几种菜每样给布谷拿了点,放到了他篮子里,说:“不要钱!自己家里出产的,多的是!丫头本来也不让我来卖菜,她也要出钱买了我的菜。我是想着浪费了也可惜,这才来的。这样吧,丫头!菜一时半会儿地也卖不完,起码应该是一两个小时以后的事了,你先找个地方,和你同学说说话,一会儿再到这儿找我。”布谷说:“阿姨!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你这女儿,我们从来都……都……硬不过她。拿她没法。”然后左左右右地那么一看,说:“就对面那二楼上,是个茶馆,我们去那里说话,那里应该可以看到这里,一会儿阿姨卖完了菜,我们就回来。阿姨!我的菜篮子暂时放你这里。” 那是一个比较简陋的茶馆,我们选了一个靠近窗口的位置,刚好能看见对面的杨柳妈。布谷让服务员上铁观音,那人说没有,布谷让她到街上买买,还说把跑路费算在里面就是。服务员就真去了。喝铁观音的习惯是在黄教授那里养成的,应该只有黄雀、柳咏知道的。他们居然交流了,布谷居然记住了。 布谷打量着我,会心地微笑着,一边笑一边责备说:“从实招来!刚才你是不是没打算认我?” 我微笑着,玩皮地说:“还真是!我想了几个办法,一个是求上天保佑,你买完萝卜就回头。上天还真保佑了!可是你妈不配合,把你叫住了;第二个方案,是像刺猬一样,蜷缩起来,你就看不到我的面容了,但那样一来,我估计你会见义勇为,送我去医院;”布谷就哈哈大笑起来,我继续说:“第三个方案,就是低头,但你妈妈偏偏看中了我面前的菜。” “好险!差点就这样被你溜掉了!你这态度不对啊!我们是同学,你怎么能这样呢?我到处打听你的下落,你就那样不想见我?” “哪里?我也在梁阿满那里打听过你的情况。这不是卖菜吗?不让你看见我,是为你好!朱元璋发迹后,那些曾经目睹过他要饭的人,那是个什么下场,你不会不知道吧?” 布谷听着听着就失笑出声了,然后调侃说:“这么大的代价呀?我好怕!将来你发迹后,不会因为刚才这事,就灭了我吧?” “放心!我舍不得灭你!再者说,卖菜毕竟不是要饭,丢人的程度相对轻点。我是怕将来我做成陶朱、子贡以后,你会心理失衡这就是那个曾经在菜市场卖菜的丫头吗?” 布谷用恭敬的探寻的同时又不无欣赏的眼光看着我,若有所思地说:“十一月出差,去了一趟省城,和柳咏、螳螂、黄雀、马蜂几人见了面,大家一起吃了个饭,喝了点酒。柳咏喝着喝着就感慨起来,他说:‘可怜傅心仪那小妮子,不知道在哪个深山里号哭!’今天见了面,我很欣慰!没什么变化,还是那个傅心仪!” “从前你看见的是唱歌跳舞、吟诗作赋的傅心仪,今天却看见了卖菜的傅心仪,怎么样?感觉如何,反差会不会很强烈?是不是引发你无限感慨?” “感慨是会有的!我是真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形下相见。见过之后就明白了,傅心仪就是傅心仪!不同的环境氛围,不同的工作对象,在你那里最多是代表了不同的风情。” 这时服务员就把茶端上来了,布谷看了看,品了品,说:“怎么这么差呢?没更好的了吗?”我品了一口,说:“是铁观音没错!但等级确实有点差。铁观音本来也不是这种泡制方法,需要即泡即饮的,十多二十妙就可以了。这样长时间浸泡,根本不是那么回事了。凑合吧!我是寒门出身,对物质生活没那么高的要求。况且,你能知道我喝铁观音的爱好,我已经很感动了。” “在我的记忆里,你爸是在江城中学……怎么你们……” “哦!你是说怎么会卖菜。对,我爸是江城中学的语文教师。可我妈是菜农,念念不忘种菜的事。身体又不大好,我让她别这么辛苦了!她牵挂着我调动的事,说是要拿卖菜的钱,来给我调动。可怜天下父母的痴心呀!” “你们家住在哪里?” “我爸学校倒是有房子,这不,我妈要种菜,只好住郊区了,此去有三里路。” “这样吧!一会儿阿姨卖完了菜,我们一起去吃饭。你回到江城,我得尽尽地主之谊嘛!吃了饭,我用摩托车送你们回去。” “那不行!我爸还在家里呢!何况还有菜篮子,麻烦。” “孙立夫,没和你一起上来吗?” “来了!去市里找他们数学系的同学玩去了。说晚上要在同学那里打牌。” “这会儿我们先去把你爸接来,让你妈这儿等等我们。菜篮子的事,随便找个地方寄放一下。” “算了,布谷,好意我心领了。” “这事儿一会儿再说吧!你那分配,到底怎么回事呀?能给我讲讲吗?你怎么能去了那地方呢?” “被人做了手脚,操作了!陷害了!类似于发配。” “谁?” “女人!情敌!她想篡位。孙立夫忠奸不分,偏偏把我的分配托付给了她。这女人的父亲,在云岫能呼风唤雨,属于那种跺跺脚,云岫那地面就要抖三抖的类型。” “他是谁?我是说那女人的父亲。说不定我爸能知道这人。” “不说也罢!说他干什么?我现在告诉你,只因为你是布谷,务实的省事的不大废话的布谷。你知道了就知道了!别告诉你之外的任何人。” “你打算怎么办?” “得过且过!至少短期之内,调动十分渺茫。把在桑榆的日子过得尽可能像样点,这就是目前我唯一能够追求的。” 接着在布谷的要求下,我把桑榆的地理位置,生活环境做了一个大致的介绍。然后说:“我现在和几个同事合伙做点小生意,感觉日子过起来还比较轻快。你也知道,我有一个做陶朱、子贡的理想。” “做生意?如此艰苦的地方,能做成什么生意?” “桑榆最大的问题是交通不便,这是困难,但同时就是商机。应该说那里物产还比较丰饶。主要是一些山货,还有就是药材。桑榆那山上,黄柏、杜仲、厚朴随处可见。这三个多月下来,我们主要是收购花椒、核桃,运到城里去卖。暂时我还没涉足药材生意,主要是不知从何入手。” “你是怎么运到县城的呢?” “我在那里认识一位哥们,几岁开始习武,如今已近二十年了,他有一大帮徒弟,二、三十人吧!那哥们很单纯,这些徒弟从不交学徒费给师父。反正他们劳力好,那就不好意思了,让他们为师父出点力吧!由他们搬运到长江边,然后上船。” “那情敌篡位的事情,对你构成威胁吗?”布谷问这话时,脸上掠过一抹玩皮的同时又是意味深长的微笑。 我玩皮地说:“有!对方来势汹汹!走的是薛宝钗的路线从上层着手。孙立夫父母那里,早就倒戈了。现在是孙立夫自己,还暂时坚持着。” “你怕吗?”布谷微笑着问,脸上有一抹捉弄的神情。 我仔细想了想,玩世不恭地说:“说实话,还真…不怎么怕!” “有气魄!我佩服你!对了,你想不想做药材生意?” “想啊!当然想!核桃、花椒是下半年出产的,我正琢磨着上半年能做点什么。” “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回云岫?” “孙立夫腊月二十九就回去了,我可能正月初九。” “你们过年都不在一处?” “没什么,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这样挺好!我在孙家,处境尴尬,几无容身之地。我们家倒是欢迎他,可孙立夫那里,母命难违,必须回去。” “这几天你好好陪孙立夫。他回去后,正月里,你找个时间,咱们再见面。你不是要做生意吗?我妈在物资局,我舅在中药材公司,都是负责人,都能说上话。我请你吃饭。然后带你到中药材公司去考查考查,探探价格,认认药材,掌握一些辨认药材的常识。中药材公司嘛,反正就是收购药材的。收购价格也是公开公正的。只要桑榆那边有价格空间,运输上也有可行性就成。至于桑榆其他那些出产,也可以在我妈那里问问价格,如果江城这边价格合理一些,除去运费以后仍有空间的话,我也可以让我妈给你联系销路的。” “原来这样!布谷同学,你说不定就是我命中那传说中的贵人了!我就说嘛!我这人命好!今儿这菜,卖得太对了!” “那你还差点不认我呢?” “我悔过!对了,你那政府办公室,还行吗?秘书那工作,感觉怎么样?” “还行吧!就那样!每天就是整理材料,给领导写写发言稿,提一下包,开开会啥的!没事就喝茶看报。柳咏也差不多的情况。就是有一条,和老头子一个单位,天天在他们的眼皮下过日子,有点压抑,这一点,柳咏也有同感。” “洋气!柳咏和他爸,同在省政府。你和你爸,同在江城市政府。怎么?今天已经两次听你提到柳咏了,而且没有贬义,看样子,你对柳咏的看法,有向好的倾向。” “你还不知道,柳咏现在变了,好像比以前正常些了,不再动不动就诗朗诵,也不再发少爷脾气了。” “是吗?他会有这么大的转变?这倒有点意思!”我饶有兴趣地问,随即变更了话题:“算了,不说他们了。女朋友呢?这半年有什么奇遇没有?” “奇遇?有啊!今天下午,咱俩这算不算是奇遇?我觉得应该算吧!” “严肃一点!回到正题!女朋友的事。” “我妈张罗了几个,一个也没看顺眼。” 我仔细打量了一下布谷,调皮地说:“不会…这视力有什么问题吧?怎么会一个也没看顺眼呢?要不,咱不顺着看,咱横着眼看?或者…咱先去配副眼镜?” 布谷哈哈大笑起来,笑过之后,打趣说:“亏你想得出,不戴眼镜都看不顺眼,戴上眼镜不就惨不忍睹了吗?不是视力的问题,是视觉对象的问题。就眼前这视觉对象,不管横看竖看,怎么看怎么顺眼!”说到后来就严肃下来,严肃的同时也就自然地有了一丝暧昧,他自己也很快意识到这丝暧昧,就爽朗地笑上两声,说:“你先去考查考查,我也考查考查你,看你是不是真有做生意的天分,如果有,就让布谷为你的陶朱、子贡的梦想,尽一分绵薄之力吧!” 我端着茶杯,和他碰了碰杯,玩皮地同时又不无感动地调侃说:“好!将来我要做成了石崇,就送你一座金谷园;做成了袁枚,就送你一座随园;要是只能做陶渊明的话,那就只好送你一座桃花源了。” 布谷再次大笑起来,说:“桃花源也不错,只要有你在就行!” 萌生与时共舞之念 腊月二十九我们家团年。中午吃完饭,立夫就回云岫去了。我再三挽留,也阻挡不了他回家的步伐。原因只有一个母命难违!他得按照她母亲的指令如期回去。我心里空落落地,很不是滋味,真是悲哀呀,我们竟然不能在一起过年。我目送着轮船远去,直到轮船成为一个黑点,才不得已怅然举步。回家的路上我一直想:立夫的父母永远是阻挡在我俩之间的一道坎、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 除夕之夜,一边陪父母看着春晚,思绪早就飞到了云岫。想想立夫真是可怜,那是怎样的一个毫无温情的让人窒息的家!想到孙名凯夫妇,我就满心萧索。立夫怎么就摊上了这样的父母?此时此刻,立夫在干啥呢?也看春晚吗?孙名凯会不会又在一旁踱着方步,废话连篇。赵若怀呢?除夕之夜的寒烟山庄不会停电吧?孙思呢?天可怜见,但愿他在寒烟山庄,和赵若怀在一起,不然,这样的夜晚,让他怎样度过?不过,总是有一种感觉,孙思或许不会在寒烟山庄过年了。离开时,我曾再三嘱咐,但孙思的神情让我不能放心,他和赵若怀之间,真的有了芥蒂了,一种隐形的似无实有的芥蒂。这两人曾是多好的兄弟!怎么能这样?我都做了些什么?荒唐吗?荒唐吧!我原不该认识他们,没认识他们多好!赵若怀孙思就还是最好的兄弟,我心里对立夫也不会有愧疚。我愧疚了吗?还真是愧疚了!现在在立夫面前总是感觉气短。不!不仅仅只是气短,还有淡淡的恐惧!立夫要是知道了,以他之传统,他之要强,他怎能不误会?没有认识赵陈孙,那桑榆的日子又怎么过?做人可真难呀!在桑榆的时候,想念父母、想念立夫;现在在父母的跟前了,可又心不在焉了。 看春晚走走神,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很容易被识破的。老傅的眼光何等锐利,他可是明察秋毫的。他说:“丫头,走神的本领见长啊!”又趁杨柳不注意的时候,对我附耳说:“丫头,你这次回来,苦大仇深、忧国忧民的神情经常见诸眉宇,究竟所为何事,给老傅我从实招来!”我只好以漫不经心的笑容,模棱两可地蒙混过去,但不得不回到了现实,而且开始了愧疚。是呀,自己在家能呆上几天呢?几天过后,又得去桑榆了。又得半年的时间,才能回到江城,才能见上父母。珍惜!珍惜吧! 春晚还没结束,十二点刚过,爆竹声响起,由远及近,一会儿就汇成震天的巨响。我和父母来到二楼阳台,目力所及处,江城的夜空灯火通明,璀璨夺目的烟花直入云霄,然后是近处震耳欲聋的爆竹声,此起彼伏,左邻右舍的乡邻都在自家的院子里开始了行动。四处都是欢乐的笑声和喜庆的氛围。我对父母说:“村民是真的富起来了!逐年递增的这燃放爆竹的规模和社员的参与热情,那就是改革开放的成效啊!”话到此处,胸中霎时涌动着一种激情,一种大好形势下应当有所作为而不应蹉跎岁月的使命感。再联想下去,就又想到了云岫城中此时应该也正燃放着爆竹的立夫,这就算是天涯共此时了。 从正月初五开始,我连续三次去了布谷那里,该打听的都已经打听得很清楚了。布谷的舅舅已经对我进行了郑重的收购承诺。还让下属的员工,给我讲解了药材采收的相关注意事项。除此之外,尚有一个意外的惊喜去年在寒烟山庄的时候,那银杏果,曾经让我们不是很感兴趣,因为白果这东西,吃多了有毒, 人流术原来你也在这里 寒假完毕时,该来的一直都没来,在焦急的等待中,我意识到可能怀孕了,得面对现实。算起来可能就是去年快放假那段时间作的孽,因为进货,所以回云岫城比较频繁,加上立夫现在比较胆大,根本不把他妈的监视当一回事了。这样的事情当然不能在杨柳妈面前露出马脚,不然又得引起她新一轮的担忧。 我是在正月初八这天回到云岫城的。按照学校校历,正月初十就是教师报到的日子。我把情况给立夫汇报了一下,立夫的表现是一如既往地冷静。初九的下午,他把我带到云岫妇产科医院附近的广场边上,然后朝着医院的方向呶呶嘴,算是给我指明了前进的方向。没有到达医院的大门,他就转身了,说是要到学校去开会、报到,让我自己去。 我只好硬着头皮进去了,医生居然要问家属是谁,说是必须家属签字。我说家属有更重要的事情,没来。我自己签字,自己全权作主。医生居然也没再说什么。看旁边来做人流的,都有陪同。有一刚刚做完下来的,脸色惨白,旁边竟有四人陪护,分别是老公、自己妈、婆婆妈,还有一表姐。如此豪华阵容,让我开始觉得这人流术恐怕真不是轻描淡写的事,刚刚立夫在广场给我指医院的方向时,他那轻描淡写的表情仍在我眼前晃动。想来他是怕碰见了熟人,咱俩这尚未结婚的状态,按照传统观念,理所当然地应该属于可耻的范畴。 我这样为立夫开脱着,医生就叫到我的名字了。一进去就看见那让人不堪的产床,前面一个倒霉的人刚从上面下来,弯着缩着地出去了。想象过做人流术的状况,但委实没想到会如此的难堪。除直接执行的医生外,旁边还有二位实习医生赏鉴,起初我以为这二人是前面那被手术之人的家属,会出去的,就等啊等,迟迟不肯上产床去。医生不耐烦了,我才知道这二人是根本不会出去的! 我还想提出异议,想尽可能地赶走那实习的两人,这样就把难为情的程度降到最低了。正准备措辞,医生的神情已经非常不耐烦了,她霸气加大气地把一大堆金属凶器弄得哗哗作响。在苦难难捱的手术中,我开始拈量‘得失’这两字的份量,同时透彻领悟了一个词:得不偿失。并且深刻地体会到,在这一角逐中产生的男女两性的关系上,那绝对是大大地不平等!难怪诗经《氓》里面说:“士之耽兮,尤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脱也。”‘不可脱’原来还有这层意思!不仅仅是感情的沉溺,感情的难以解脱,身体上引起了相应后果,你还怎么解脱? 这些宇宙万物谁是谁非谁亏谁赚的事情还没有理得十分明白,医生就让我下来了,下得地来,第一感觉是身体有点虚,第二感觉是精神有点虚。但除此之外,似乎也没什么太大的不适,刚才那四人陪伴的豪华阵容是不是太矫情了一点? 我刚想迈步做扬长而去状,就看见我前面下来那人,还蜷缩在椅上,当然我只能是凭衣着判断的,刚才那人的模样,我也没看见。我为什么注意到她,是因为这人显然和我一样,没有家属陪同,这不就同是天涯沦落人了吗?我观察她的当儿,这人的脸翻转了一下,我就看出她是谁了!正是云岫城中我那唯一的同学、唯一的朋友梁阿满。真是没想到她也这么不争气! 看到阿满那蜷缩的委顿状我就开始了百感交集。我走上去在她肩膀上拍了拍。然后和她并排坐到了椅上。然后就那样意味深长地心照不宣地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地看着她。 阿满仔细端详了我,对我的状况就算是心领神会了。她的脸上洋溢着幸灾乐祸的笑容,弱弱地说:“原来你也在这里!” 关于爱情 我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说:“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然后我俩几乎是不约而同地,用手指指着对方说:“作吧!罪有应得!”然后我说:“看你刚才那狼狈样,怎么样,问题不大吧?” 阿满回答说:“放心,死不了!你呢?你的脸白得有些过分哟!”我故做轻松地耸耸肩,然后问:“谁造的孽?就夜总会那老板吗?他怎么不来行使他的签字权?” 阿满黯然无语,从这种表情中,我其实已得到了答案。短暂的沉默后,她缓缓地说:“他忙!忙着和那些小姐调情呢!怎能因为我的事耽误了人家呢?打发了三千元,让我自己处理掉!说是别人怀了孩子还没这么高的价呢!” “你让我怎么说你呢?”我气急败坏地说:“梁阿满!这种男人你要来干啥?你能不能有点出息,要那么多钱干啥?听话!离开他!离得远远的!咱另外找德才兼备的帅哥!” 阿满坚定地摇摇头说:“那怎么行?现在离开,就这三千元了!那也太便宜他了!我得拿回我该得的东西。我得让他明白:梁阿满不是可以随便玩的!玩梁阿满,那是要付出相当代价的!其实这也没什么,我原不是看中的他这个人,大家各取所需。”又说:“别说我了,说说你吧!你和孙立夫不是讲爱情的吗?他怎么也不来陪你?” “孙立夫他怕碰见熟人……所以就去学校报到去了。” 梁阿满嘲讽地说:“这什么理由?岂有此理嘛!回去让他另外编一个,编个像样点的!” 我嬉皮笑脸地说:“那我就实话实说了!主要是孙立夫吧,他也没做过人流,不知道做人流这么不好玩。” “你少这里装傻充愣,别怪我没提醒你呀!孙立夫这人,俊固然是俊的!但太大男人主义了,根本不知道怎样疼女人,你嫁给她,将来也不会有什么幸福。” 我竦然而惊,为阿满有这样的观察能力,她和立夫接触不多,竟然能够一语中的!梁阿满意犹未尽,仔细地审视我后,接着说:“小妮子,瞧你那一脸‘怒其不争’的‘恨铁不成钢’的神情,我有那么恼火吗?我告诉你:我活得比你明白!现在需要同情的人是你,不是我!我怎么啦?没人陪同,至少有三千元经济赔偿呀!你不也没人陪同吗?你又得到些什么?是发配到桑榆的分配结果,还是那传说中所谓的爱情?是!我是不讲感情,在你眼中,我从来没得到过爱情,可是你呢?你那所谓的爱情果真成立的话,孙立夫就应该不顾一切地出现在这里……” “阿满,别说了!求你别说了!咱俩现在的身体状况,不适宜说这么多话的!立夫,他真的有事……”我嘴上这样回应着,但心里想的是:妈妈的梁阿满,你简直一针见血!我和立夫之间,真有那传说中的爱情吗?立夫他爱我吗?他知道怎样爱一个女人吗?他知道什么是爱吗?自己是不是错了?是不是错把其它的什么乱七八糟的感情误当成了爱情?对了,一部电影的名字是这样的:《初恋时我们不懂爱情》。难道,自己和立夫之间,那感情纯属虚构?纯属无病呻吟,纯粹命名错误?是了,关于爱情,元好问早就有提示:‘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生死都可以不计了,还计较脸皮干什么?如此说来,立夫因为怕碰见熟人,就拒绝了陪我进妇产科医院,这理由确实说服力不够。如果那人换作是赵若怀,他会是什么表现?该死!怎么能这么想呢?必须赶紧让思维刹车! 梁阿满的金钱观男人的气质来源于金钱 我俩互相搀扶着来到外面的广场上,找了一个相对干净的石凳坐了,阿满说:“对了,忘了告诉你了,你们学校那三位帅哥,好象是……腊月二十八、二十九连续两天都在我们夜总会,还问起你呢?” “问我什么?” “问你那几天有没来过,我说没有,他们就很失望的样子。” “你就没花点时间陪陪他们?” “那怎么能呢?陪他们聊了一会儿。那姓赵的和姓陈的都挺贫的,就姓孙的那位,没什么话说。” “阿满,如果这三位帅哥任你挑选,你有点意思没有?” “那怎么可能?” “什么不可能?” “就桑榆中学这一条,就不可能!” “阿满,你能不能别这样势利?得用发展眼光看人!” “发展眼光?分到桑榆中学还能有什么发展?既能分到那地方,就说明他们的父母也是不中用的!这个社会,父母无所靠,自己又在桑榆那种地方,还能有什么发展?” “那算了,你梁阿满我就指望不上了。你行行好,积点德。成人之美、牵线搭桥这种事,上天是要记功德的!你们学校那些个尚未婚配的女老师,能不能给那姓孙的介绍一个?” 阿满怔了一下,随即在脸上露出狡黠的笑容,捉弄地说:“怎么单是那姓孙的呢?姓赵的不用介绍呀?嗯,有点眉目了!想留给自己?做后补还是长随?小妮子,虎狼之心,昭然若揭!别怪我没提醒你啊,这事可不能头脑发热的,桑榆那地方,你想呆一辈子啊?”说着啧啧而叹。 我实在是太没出息了,竟然在梁阿满的审视下红了脸。先前处于惨白状态的脸,这会儿突然红了,那还能说明什么?当然是昭然若揭。但我还得强辩,我说:“不是,赵若怀还小,过两年没问题,可是孙思,确实是到了找对象的年龄了。桑榆那地方,选择面太窄了,对男老师而言,找媳妇能提的条件,基本就只有性别。这样对孙思太不公平了!阿满,你行行好,帮帮忙,帮着介绍一下。” 梁阿满毫不动容地摇摇头,一脸没得商量的表情。我问理由,她说:“理由就是刚才那些,谁愿意嫁给一个在桑榆的老师,那不是找事做吗?” 我说:“阿满,你讲讲道理好不好,凭心而论,这三人哪点差了?” “不考虑家世、背景,不考虑桑榆,这三人是真不错!不过,你有办法让人家不考虑这些吗?” “怎么在你那里,难道从来都不考虑视觉的要求?” “考虑过!我也希望找那集大成的人有钱、帅气又有品味,但问题是现实里我没碰上!我碰上的有钱人都他妈无品无相。我有什么办法?” “如果你能放弃金钱这个着眼点,就会发现生活里其实很多有品有相的男人。” “这你就错了,男人的帅,一定程度来源于长相,但主要还来源于气质。男人的气质又从何而来呢?来源于金钱。没钱的男人,猥猥琐琐的、缩头缩脑的,一点精气神都没有,还怎么帅?你能期待陶渊明、杜工部、曹雪芹这些人的帅气吗?比起这几人来,西门庆不知帅了多少?街头小叫花,纵然长着潘岳的容貌,又能如何?你能感受他的帅气吗?” “似乎有那么一点点道理,可是,不敢苟同!太偏激了!有钱无钱之间,哪有那么泾渭分明的界限?总是有中间状态的嘛!再说了,有钱无钱是可以相互转换的!算了,既然咱俩谁也说服不了谁,就还是求同存异!你继续找你的西门庆吧!只是,身体要紧,以后尽可能少造点孽,这事不好玩!争取下不为例!” 人就得吃苦 回到家时,发现大门敞开着,里面欢声笑语好不热闹,立夫却尚未回家。 家里来了好些客人,都是立夫的堂哥堂嫂、表哥表嫂之类。婆婆已经在厨房忙碌开了。两表嫂一边陪着,一边和婆婆交谈正憨。我连忙强打起精神,从和两表嫂打招呼时她们那不尴不尬的表情,基本可以判定婆婆刚才正和她们非议我。看见我,婆婆用她那惯常的居高临下的威严的口气说:“到哪去了呀?一半天不见个人,家里来客了,也不来帮帮忙!”不等我回答,她继续命令:“赶快把那洗衣槽里的菜洗出来。” 我去洗菜,发现那水实在太冰凉刺骨。就本能地去提了提那通常会盛着热水的水壶,水壶里面很空,但还是倒出了几滴热水,不过对一洗衣槽冷水来说,那完全就无济于事,丝毫没能提升温度。但有了这个动作,婆婆就唠叨开了,她很大气地说:“炊壶里的热水刚才用来煮菜了,没水了。”然后转向二位表嫂,说:“看吧!这就是现在的年轻人,洗个菜还要兑热水!我们那个时候,生立夫的时候,那可是腊月,坐月子谁管你呀?自己在那个灶门口生火做饭吃。我记得烧那个煤炭炉,生火生不燃,就用一把蒲扇,在灶门口扇呀扇呀,那时候又没穿的,穿一条裤子……”一表嫂附议说:“是呀!我们还不是,坐月子自己什么不做?哪比得了现在的年轻人!”另一表嫂也不甘落后,说:“是呀!我们那隔壁现在就有一个坐月的,现在这些坐月子的,享福!吃得好,还什么事都不做。比起她们,我们那时候的人……那简直就不是人!”婆婆说:“依我说呀!这人还就得吃点苦,吃了苦的人就是不一样!你看你们俩,多能干!心仪,你也学着点!不是我说你,在持家理事上,就这俩表嫂,就够得你学了!” 身体上吃点苦就吃点苦吧!还得听这些人废话,这可惹恼了我!明天就得去桑榆了,不就今天晚上这顿饭吗?奶奶的,我不吃你这顿了!等到把一种菜洗完,婆婆吩咐我洗另一种菜的时候,我连忙说:“实在不好意思,我一同学约了我有事,我得出去一趟。今晚的饭就不回来吃了!”然后留下愣在一旁挤眉弄眼的三个人,径直上楼去了! 想到那医院的状况,就感觉实在不爽,上楼洗洗脸,刷刷牙,擦洗擦洗身子,再消消毒,把从里到外的衣服全换了,这才感觉正常了一点点。 走到街上才发现没什么地方可去,先前还可以去金利来找阿满,但今天,阿满肯定不在那里,一定是回娘家吃好的去了。唉!人家有亲生父母在这里,我哪能和她比呀?这要是在江城……唉! 街上的铺面有一半尚未开张,去什么地方呢?茶馆吗?一个人坐什么茶馆?这大过年的天,人家会当我神经病。那就找一个饭店,大的呢肯定不行,一则钱是个问题,二则一个人这种时候进大饭店,恐怕还得被当作神经病。一个人能消费得了多少钱,何况还有可能是个神经病,这样的客人商家恐怕也不大愿招呼。那就只有小面馆了!但小面馆能呆多久?吃碗小面你还长久赖在人家店里,这恐怕也会招人厌恶。思前想后,就排出一个人来,陈忆!或许他还在县城!只要他还在,这个面子他是不会不给的!有了两人,坐坐茶馆,聊聊生意,晚上一起吃个饭,把时间挨到十点,回家就可以直接上楼睡觉去了。 醉人的婉约 这正月的天,外面是寒风凛冽,吹在头上还真有些难受。尤其陈忆家所在的小河口,风那个刺骨!吹着吹着头就有些发昏,这才切实感受到手术后的虚弱。先前怎么没感觉到陈忆家这么远!走着走着我就开始同情自己了,傅心仪,你怎么会把自己弄得如此可怜呢? 好不容易走到陈忆家时,真的就有些精疲力竭的意思了。里面有吉它声,也有歌声,很不错的歌声,是赵若怀!他在自弹自唱,陈百强的《一生何求》:‘我得到没有?没法解释得失错漏。刚刚听到望到便更改,不知哪里追究……’听到赵若怀的歌声我就情难自禁了,表现为心跳加快,情绪激动,甚至有些轻微的颤抖,可能脸上还应该有些相应的表现,还好自己看不见,但能感觉到一丝羞涩,几分挣扎。其实刚才在路上,在寒风中,自己也隐隐想过,赵若怀有可能在陈忆家,当猜测和希冀变成事实后,忽然又举步艰难了,踌躇起来,难为情起来。但愿孙思不在里面,孙思如果在的话,今天我和赵若怀,必将经历一场大考。别的尚且不说,就是别后重逢这点表情,那就是让人头疼的事情。自己能够操作得恰到好处吗?难!到时会不会自然而然就流露出一脸贪婪的昭然若揭的表情?完全有可能!根据小说中的得到的经验,真情这种东西,是最难以隐藏的,常常是欲盖弥彰。是呀!别后重逢,虽然只别了十来天,但就是这十来天,对我来说,相当漫长!也就是此时此刻,当我坦然地直面自己灵魂的时候,我不得不承认了一个事实,自己对赵若怀,真的已达到魂牵梦萦的地步了。古人云:‘一日不见,如三秋兮。’先前总是认为,古人这夸张手法用得太狠了。现在知道了,古人说的,还是有道理的,就算有夸张,那也是合理夸张。 因为羞涩,因为不知道该怎样面对赵若怀,也因为害怕孙思在场,我停下了脚步,在门口驻足聆听。后面一个声音说:“在里面,进去吧!”回头一看,可不就是陈忆妈吗?原来她们老两口都在隔壁的茶馆里打牌。我对陈忆妈做了个嘘声的口型,让她不要惊动里边的人,我自己进去。 陈忆家的房屋布局是这样的:临街是一间较大的堂屋,然后向长江方向纵深,左边往里是陈忆的卧室,右边往里是他父母的卧室,两边的卧室分别都有阳台,阳台自然就面向长江了,正宗江景阳台。至于厨房,那是和堂屋并排着的。 我蹑手蹑脚地进去了,靠墙站着,心跳得相当厉害。赵若怀已经换了一曲,谭咏麟《水中花》,一首刚刚流行起来的歌曲。这是十天前,在今年(1991年)的春晚上,谭咏麟献给观众的。“凄雨冷风中,多少繁华如梦,曾经万紫千红,随风吹落。蓦然回首中,欢爱宛如烟云,似水年华流走,不留影踪。”在我看来,这首歌至少表达了这几层意思:年华易逝的惆怅、壮志难酬的哀怨、蹉跎岁月的不甘、人生无常的感慨,字里行间,其实更有一种深沉的东西,那就是一种身不由己、一种前途不由自己把握的无奈,这点味道赵若怀把握得十分到位,那种哀怨缠绵加感伤的情调,让我自然地联想到慷慨悲壮的魏晋风骨,而那种赵若怀借助乐曲,想要传达的纤细微妙而又无可奈何的温情,让我自然而然地想到了一个词婉约醉人的婉约。凄美的乐曲声中,我的思绪随风飘散,虚虚渺渺中,我已经来到了杏花春雨的江南。在江南的水乡,‘烟柳画桥,风帘翠幕。’‘云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更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细雨蒙蒙、杨柳依依的氛围中,亭台掩映下,我正抚琴低吟,赵若怀翩然而至,踏歌而来……这么出了一下神,这一曲已经终了,我只好进去了。然后我就看见了赵若怀和陈忆。还好,孙思不在。 大约是听见外面的脚步声,赵陈二人都站起来了,陈忆用惊喜又略感意外的神情打量我。至于赵若怀那神情,那就不是我能用语言表达得了的了。赵若怀身着一件花呢大衣,看上去英俊飘逸。十来天不见,比先前又清瘦了一层。我正想说句玩笑话,就感觉头晕目眩,连忙扶住旁边的东西缓缓坐下,努力定了定神,只是不敢立即开口说话。“ 情为何物 “心仪你怎么啦?”赵陈二人不约而同地问。我勉强挤了挤笑容,做了一个没事的表情。赵若怀诧异地说:“怎么搞的,你脸色好象不大对?” 我笑笑说:“没事,今天状态不好,刚才走得有点急,陈忆,麻烦你,给点水喝!”陈忆去了,给我倒了一杯水来,里面放上了红糖。这红糖水让我好生慰藉。对陈忆的哥们之情又加深了一层,我于是动情地对陈忆说了声谢谢,说得眼泪都差点出来了。我喝完水,陈忆拿着碗出去,竟随手带上了房门。一碗红糖水下去,感觉真的好了不少,我虚弱地靠向身后的墙壁。 赵若怀走了过来,在我的后面坐下,然后轻轻地把我挪到他的肩上,算是做了我的墙壁。我弱弱地靠着他,感受着他满眼的爱怜横溢、深情无限。两人什么都没有说。我沉醉在他的眼神之下,感觉天地万物都在刹那间化为了乌有,不复存在了,一门之隔的陈忆不存在了,有可能就在附近的孙思不存在了,孙立夫,不存在了,自我不存在了,所有的心里防线都溃败了,情感完全失陷了。现在明白什么是色胆包天了,准确地说,应该是情胆包天,情之为物,有时就是烈酒,壮胆的烈酒,让人失去心智的烈酒。我忍不住伸出手去,在他清瘦的脸庞上抚摸了一下。大约这一举动对赵若怀来说,意义十分强大,他整个人都颤栗了,意乱情迷了,随即俯下脸来,温存地贴在我冰冷的脸上。然后再尝试着温存地小心翼翼地吻我。我就那样无力地瘫倒在他的怀里,感觉此时此刻,自己才真正呆到了该呆的地方,就眼前这个男人的怀抱,就是自己唯一想要停泊的港湾,为了这个怀抱,自己可以不计一切,乃至不计生死,但他没我这么省事,要求也没我这么简单,他尝试着解开了我的大衣扭扣,把手伸进了毛衣里面,等到他继续试探着前行的时候,我终于清醒了过来,遂用力挣脱,这一用力,把大衣口袋里的东西掉了出来,里面有钱,有钥匙,还有……是了,刚才在家里换衣服的时候,把换下的衣服袋里的东西转到这件大衣里了。 赵若怀伸手去捡,然后把视线死死定格在那张人流手术的单子上。乍看之时,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所以闭了闭眼,再定睛一看。经过两次定睛辨别的程序后,他确信那是真的,然后那张单子,在他手上忽然就成了烫手的山芋似的,他惊恐地扔下了它,扔得十分卖力,尽管那只是一张重量可以忽略不计的纸条,然后他愤愤地沮丧地站起来,逃离了我,退回到房门处,我在他脸上看到了从来不曾有过的强烈的挫败感,与常态的赵若怀判若两人。 我失去了依靠,身子往后一倾斜,人就跌落到地上了。赵若怀本能地伸出手来,但伸到空中,竟然停住了,我自己勉力站了起来,他也就顺势退回了手去。那表情,太复杂了!太痛苦了!但归结起来,主要是埋怨、怒我不争气。他一定开始轻贱我了,这种情形,我还赖在这里干什么?知趣点!走吧!我站了起来,准备出门去。打开房门,门外的陈忆大约意识到某种不对,他走了进来,赵若怀迅速作出反应,故做不经意地退后一步,却一脚踩住了刚才扔地上的人流术单子,这个动作我看得很真切。陈忆的眼睛在我和赵若怀的脸上轮番扫视了一下,然后又退了出去。赵若怀迅速拾起那纸条来,撕得粉碎,然后摸出打火机,竟然把那些纸屑点了,把灰烬恨恨地从窗子扔了出去。于是那些灰烬就伴随着江风,飘飘洒洒起来。一张纸条能让他恨成这样,我还呆在这里干什么?我决定离开,手刚拿到门柄,赵若怀从后面抱住我说:“你要去哪儿?”我自嘲地笑笑,说:“这下可以死心了吧?放手!别再把时间浪费在我这里了!”他把我推坐到旁边的凳子上,问:“他是谁?”口气很威严。我看看他的神情,在里面看到了很深的疑问,于是我明白了,他想了一些不该想的事情,他在猜测那个人,他认为有可能是孙立夫,也有可能是秦为,毕竟有过那么一个被秦为下了药的环节。我淡然一笑,回答说:“哦!这点没有悬念,是且只能是孙立夫。”他神色稍解,但只有一瞬间,随即又开始了质问:“你不是说你很传统吗?口口声声你是以古代文人的标准要求自己。这是古代标准吗?”他质问得有理,在这件事上,我确实愧对古人,愧对传统道德,所以我无言以对。他继续质问:“孙立夫呢?这种时候,他在哪儿?”我没有回答,径直走到外面房里。 泾渭分明 一脚已踏出大门,踏到街上的时候,赵若怀追了出来,说:“傅老师,是你号召我们仨跟着你做生意的,为了商店进货的事情,我们在陈忆家恭候多时,等着你来传达指令。孙思出去了,一会儿就回来。你这时候走了,太不义气了吧?” 自从迎新晚会上一起喝酒以来,赵若怀初次对我使用如此正常的、如此陌路的、如此泾渭分明的语气。这语气正常得让我不寒而栗、满心萧索。我再看他时,他已经换了一副面容,先前的柔情早已荡然无存,完全就剩一副公事公办的,同事的表情了。陈忆也从另外一间房里走了出来,两只眼睛滴溜溜转动着,在我和赵若怀的脸上轮流辨认一番后,他说:“心仪,你就再坐会儿吧!不管怎么样,咱还是哥们、还是同事嘛!晚上吃了饭,我们再送你回去。” 陈忆家到立夫家,有三十分钟路程,这还是针对正常人、正常速度说的,我现在这种状况,恐怕不能算是正常人。说实话,现在又立即走回去,我还真没那劳力,也没那勇气了,所以,给个台阶就下吧! 我于是说:“行!那就……谈生意!不过,在此之前,我还想提示一下,赵老师,如果赵羽那里有好的发展,你真的可以考虑去深圳。” “谢傅老师提示,该去的时候我自然会去的。”我俩就这样赵老师傅老师地互叫着,把个陈忆完全整懵了!他圆睁着眼睛,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赵若怀对陈忆耳语了几句,然后对我说:“傅老师,你先和陈忆坐会儿,我去把孙思找回来,然后我们一起讨论一下生意的事。你看可好!”我连忙说好。对这种客气心里委实空落得厉害。失意的同时,我很阿q地想:这样也好!从此大家就只是同事了。这样大家都解脱了。他要真是我什么表哥,也没那么可怕了。开心吗?还真的感受不到!岂止感觉不到开心,完全就是相当地怅然!男人就是男人,赵若怀也不例外。记得一小说中说:女人是土地,男人是农夫,对于已被耕耘了的土地,任何农夫都会兴味索然…… 赵若怀走后,陈忆进厨房去了一会儿,就端出一碗热气腾腾的荷包蛋来。让我务必吃下。我寻思着这肯定是赵若怀给他安排的。不知赵若怀刚才对他耳语些什么。既然那么费心地踩住了那纸条,一定是深恐陈忆知道了实情,但又要说服陈忆给煮荷包蛋,所以一定是瞎排编了其他的理由。管他呢,自己实在是有些饿了,也就没再说那些客气的废话。吃完后漱了漱口,陈忆让我去里面屋里躺会儿,我是真有点倦怠,但这是陈忆家呀!哪能随便躺呢?陈忆说:“心仪,你就在我房间躺会儿吧!我爸妈他们晚上约了人吃饭,吃了饭还要打牌,要很晚才回来的。这样,你从里边把门闩上。”我说:“那好,等会儿你们仨到齐了,要商量事的时候就敲门就是。” 我被敲醒时已经晚上七点过了,周围漆黑地一片。开了门,进来的是赵若怀,端着一碗水,红红的,一定又是红糖水了。我谨慎地看了看门外。他说:“孙思到他徒弟那里去了,就是跑货船的那徒弟张先,货船今天刚好经过,在此停留一晚后去江城。他们可能一起吃饭去了。”孙思竟有这样一位徒弟?真是天助我也!这孙大侠,人力资源还挺丰富的。我喝了一口,怪怪的,不是红糖。就把碗搁一边,赵若怀一旁说:“这点胆量没有啊?放心!我不是秦为,没有江湖失传的药粉。”我再喝时,就喝出那不是别物,正是阿胶。喝着喝着就有点哽咽了,但是努力维持住面上的镇静,也不说破。 摊牌 一会儿,陈忆张罗着吃饭,居然有炖的鸡汤。先是阿胶,再是鸡汤,我就明白赵若怀下午出去干啥去了。他下午那番有关去找孙思回来的说辞,显然是纯属虚构。是了,这种情况下,他最想回避的人,可能就是孙思,他不但不会去找回,说不定正是他去做了工作,阻止了孙思的回。一阵暖流在心里蔓延,但嘴上什么也不能说。桥归桥路归路吧!好不容易能够互为同事了,就不要再去挑起事端了。开饭的时候,赵若怀盛了三碗鸡汤,然后率先端起一碗来开喝,显然是想起个模范带头作用,这种情况我觉得就不必矫情了,应该懂事点,于是立即响应。吃饭进程中,赵若怀没怎么发言,陈忆承担了找话说的职责。和陈忆说话的时候,我多次偷偷拿眼去看赵若怀,好几次,他也正偷偷看我,四目相遇的一瞬间,他立即变成一脸事不关己的坦然。两人又轮流着,故作不经意地往我碗里夹菜盛汤。最后陈忆相约:一起坐明天下午两点的船去学校。我把小卖部开业急需的东西列了一个清单,吩咐他们明天上午去办。 十点钟两人送我回家,送到离家十米处拐弯的地方,我让他们回头,两人不从,说进屋坐会儿再走,我只好委婉地下了一道命令,两人这才转了身。客人们仍在扯着嗓门喝酒猜拳,来开门的是立夫,他的第一句话是:“你怎么今天这种时候去阿满那里呀?” 我回敬到:“怎么啦?今天不能去呀?”他根本没听出我话里的火药味,说:“家里有客人,你不可以改个时候去呀?” 我无语了,自己朝楼上走去,他也不问我吃过饭没有,就径直回表哥堂哥那里喝酒去了。 立夫上楼来时,已经十一点过了,他是送走所有的客人后才上楼来的。立夫上楼来的第一句话是:“对了,你今天到底去了医院没有啊?”再次无语!但我知道,你无语就无语吧!吓不了人,我要是这时候选择不说话,立夫非但不会紧张,而且也就不会再问我什么问题了。然后他就会自己下个结论:情形一、我没去医院,到广场边上打了个转身,然后就转街去了;情形二、我去了医院,但是结果并没有怀孕。然后他会在心里抱怨我,没给他面子,竟然在家里有客人的时候去阿满家。这就是孙立夫。所以不说话还真不行,我于是说:“孙立夫同学,你是凭什么判断我去了阿满家的?” “你不是告诉我妈你见同学去了吗?这里除了阿满,你哪还有其他同学?”立夫平静地说。 “我回来了,你怎么连吃没吃饭的事也不问问?” “你去了阿满家,这时候才回来,自然是吃了饭的!再说了,没吃饭你自己不会去吃呀?” “有道理!阿满真是说对了。我俩是怎么谈上恋爱的?对了,我自己占了主动,毛遂自荐!” “你什么意思?后悔啦?后悔还来得及嘛!”立夫恼了,他的自尊心受到伤害了。我算是明白了,就这个人,你指望他细心,指望他以你为念,指望他来揣测你的心思,没门!在这人面前,耍小性子,生气,这些统统地不管用!面对立夫生硬的语言和生硬的表情,本我的意思,是想跟着生硬一把,现在就摊牌算了!反正在回家的路上,我已经想好了,耿直一点,把今天发生的事情老老实实交待了。人得老实,对不对?不能有欺骗的!就算赵若怀已经打算做同事了,但还得摊牌,无所谓,大不了不嫁人,自己做做生意,去达成那个陶朱、子贡的梦想。年轻时做做生意,上点年纪,就学薛涛算了。相传薛涛晚年隐居高楼,安然地面对老去的现实,因为心态平和,得享高寿。薛涛经历了韦皋,经历了元稹,在个人感情上算是曾经沧海,至于社会价值,她经历了蜀中女公关,大唐女校书的荣光,作为一个女人,大唐的女人,算是绚烂之极了吧?由绚烂之极而归入平淡,她不也坦然面对了吗?艳名是虚名,才名也是虚名,或许陶朱、子贡之名,更加真实一点,有实际意义一点。 但摊牌之前,我得先告诉立夫一些相关的其他的事实。为什么呢?因为我完全知道摊牌的后果,我摊牌的话一结束,立夫必然铁青着脸下楼,不再和我说话,也不再理我,或者到楼下狠狠地喝酒,这样会迎来他父母的立即追问,我会在今晚,在这个家,失去立锥之地,还得深夜出去找旅馆,就今天这身体状况,怕是折腾不起了。还有更糟的,立夫甚至可能出门,要么找乔若虚、吴常念,要么干脆自己一人,到大街上喝闷酒去,这样我又得担心他的安危了。他能做到不担心我,但我做不到不担心他,怪只怪自己没出息,没那么狠。所以没办法,我得仔细琢磨一下摊牌的程序和语言。得迂回一点,得循序渐进。 我于是说:“我没去阿满家,阿满和我一前一后做的手术,她下产床,我就上去,出来俩人蜷缩在椅子上说了会儿话。回来你妈就让我洗菜,那水冰冷,我想兑点热水,水没兑成,就被她当作了话柄,说现在的年轻人如何娇气。你两位表嫂跟着起哄,洗完一种菜,你妈让我洗第二种时,我就出逃了,没地方可去,想去阿满家吧!想着她必定是回县一中她娘家吃好的补身子去了,我在街上溜达,后来就去了我们学校一个同事的家里,在他家吃的饭。” 立夫沉默了,那情形不准备再说什么话了,表情比较平淡。我于是继续说:“还有,做人流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得问家属是谁,还得家属签字,有陪同多达四人的。” 立夫说:“那是少数身体差的,没什么的!女人不都这样的吗?有几个女人没做过人流?以前那些妇女,少的生三五个,多的有生八九上十个的,生小孩应该比做人流更恼火吧?不也没什么吗!” “嗯,有道理!你还真是你妈的好儿子!在你和你妈的观念里,女人和母猪,是一个档次的!行了,我要休息了,明天还得到学校去呢。你也早点睡吧!睡好了觉,明天早晨咱们谈点事情。” 下海之路 立夫居然站着没动,他说:“其实我也是九点过才回来的,心仪,有件事我想和你说说。我们学校今天开会,说学校人太多了,没事可干,鼓励停薪留职,我已经办了。” “你已经办了,现在只是对我履行告知义务,对不对?停薪留职,停了去干什么?” “其实这几天我一直和乔若虚商量这事,乔若虚要办厂,厂是办在云岫,但是得在省城设办事处负责采购和销售,乔叔想让我到省城办事处负责。” “乔若虚?办厂?他是干实事的人吗?他就是个纨绔子弟,吃喝玩乐还差不多!乔若虚办厂,不亏钱的可能性约等于零。” “其实乔若虚只是一个幌子,这其中的事你不明白,我都不大明白,县里一帮官员都有股份,乔叔、吴叔、兰半仙这些人都有股份。有他们撑着,亏不了!” “你是什么时候做出决定的?” “初五,那天我已经答应了乔叔。” “孙立夫同学,在你眼中,我算什么?” “大主义当然男人拿嘛!我还不是为了我们,我家里的情况摆在那里,结婚的事父母他们是根本不会管的,我得靠我自己。”立夫的语气里有一丝懊恼,但我在他神情里,看到的却是至诚,他说的是实话。 “如果我想挽留你,不让你去,承诺我们就在云岫挣钱,你能留下来吗?” “云岫!云岫能挣什么钱?我们没本钱,又没关系。我们那学校,混多久都是白混,可能一辈子房子都混不到一套,再说了,我也不喜欢呆在学校,吴常念已经调人事局了,吴叔有关系,人家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 “乔若虚给你出多少钱?” “现在是创业阶段,怎么好意思跟人家谈钱。现在只是拿基本工资,三百元左右,将来企业红火了,乔若虚自然不会亏待我。” “立夫啊立夫,让我说你什么好呢?这样的话你也信?那不是股份制吗?股东又不是一个两个,红火了谁还认得你?再说了,世事无常,白云苍狗。真到那时,控盘的还是不是乔叔、乔若虚这些人?这二人还能不能说上话?这些都很难说。” “乔叔也让我入股的,让我入一万元,可我们哪有钱入?他家那亲戚谁谁谁都入了股。” “你要有一万元钱,拿到我这里入股,我包你比他翻得快。那行!你实在要去,我跟你去吧!桑榆的工作辞了,你让乔若虚给我安排一个职位,不可能一个办事处就你一人嘛!反正也得招人。你给乔若虚说,就我这三寸不烂之舌,用在生意场上,一定不会辱没他开出的那点可怜的工资。我会给他们创造价值的。” “那怎么行!有懂事会的,也不是乔叔一人说了算,我开不了口,开了口也不行,何必自找没趣。乔叔说了,你调动的事情,他暑假尽量来安排。你就再在桑榆坚持半年,等我在省城站稳了脚跟,那时如果调动不成,你再去。” “你在省城,我在桑榆,两地相隔七百公里,意思得到暑假咱们才能见个面了!” “不就半年吗?放了暑假,你就可以到省城来了。” “你准备啥时候走?明天就该回桑榆了,又请不了假,怎么办?” “你就先去吧!省得又挨批评,应该还有段时间,如果等不到你下次放大周就得走的话,走之前我就来一趟桑榆。” “反正你也不用到学校去了,干脆明天和我一起到桑榆去玩两天吧!” “那怎么行?这边厂里还有事呢!” 就这样,立夫走上了他的下海经商路,于是对我而言,他的粗心、不体贴刹那间化为乌有,我心中开始了对立夫无尽的担忧和怜惜,当然还有分别在即的怅然。我知道留不住他,他决定了的事是没人能改变的。立夫这人特讲哥们义气,对乔若虚,他从来都是有求必应,何况他的分配还欠着乔叔一个人情,这也导致他对乔叔的邀请无法拒绝;其实我也同感:教师职业对于立夫,真的不是最合适的最理想的,何况严重人满为患的县二中,真的也就只能混混日子。再者,想想孙名凯夫妇,立夫呆在家里也确是无趣得很。这样权衡着,突然就觉得立夫真的好难好难。是啊!立夫只是不擅言辞,他只是不够细心,只是不知道何为体贴。从大方向上说,他是负责的,有责任心的,他在为我们今后的生活考虑。还有我的调动,这无疑也被他视作他责任的一部分,如果不是我的跟来,没有我的存在,立夫何至于这么累,何至于需要背景离乡。立夫啊立夫,我可真是苦了你了。 苦心孤诣 怀着对立夫的依依之情,第二天我开始了第二学期的桑榆之旅。中午吃过饭,立夫送我去陈忆家和赵陈孙汇合。在路上,因想到即将见到的孙思,我问立夫说:“立夫,兰半仙,这个半仙的称谓是怎样得到的?”立夫疑惑地看看我,我笑笑说:“放心,这问题与兰梅无关,也不存在吃醋的因素,纯粹只是好奇。”立夫说:“我只知道,本县的公安队伍,甚至是公检法队伍,都是他的人,或者和他有着这样那样的关系。”我怔住了,倒吸一口凉气,却装做不经意地问:“是吗?竟如此了得?这样的局面是怎样形成的?” “文化革命的时候,他是本县叱诧风云的人物,是反派的一个头目,后来去当了兵,而当时跟着他一起造反的那些人,也大都当了兵,这些人转业回来后,大都进了公检法的队伍。有岁数较大的,现在已经退了休,但是又安排儿子女儿接了班,所以转来转去,反正都是兰半仙的人,和他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明白了!立夫,你亲眼见过兰半仙吗?” 立夫再次疑惑地看看我,说:“当然见过,上中学的时候,就见过了。我爸也是当过兵的,这你知道,他们在部队的时候,都认识了,以前我爸和兰半仙,关系还不错,不过现在,有些疏远了,有权有势的人,是这样的。” “所以,你爸妈都迫切地希望,通过你,把这关系重新续上,或者说更进一层,来一个质的飞跃。立夫,你明白自己对父母肩负的使命吗?”我玩笑说。 “他们怎么想我不知道,反正我从来没那么想。兰梅你也认识的,你觉得就她……那样……可能吗?” “立夫,我听别人说,兰半仙这人,在长相上,有一些特征,不知道你注意到没有……” “你说他的长相啊,那可就不敢恭维了,就你这人,你这对视觉的要求,包你看了一眼不想看第二眼……” “立夫,兰半仙手上的牙齿印,你看见过没有?” 立夫诧异地看看我,说:“牙齿印?这……我还真不知道,也没看见过。怪了,你问牙齿印干什么?你看见过他?” “你到底有没有近距离看过他的手?有没有这样的机会?” “我注意他的手干什么?你以为兰半仙那么平易近人呀?我给你说,跟活阎王似的,很多人见了他就发抖,小孩见了他哭个不止……” “立夫,你们那企业,兰半仙既然是股东之一,他难免会去去省城办事处,将来要有机会,你留意一下他的手,注意:千万不要惊动他,让他看出,你在有意识看他的手。” “你这人今天怎么回事?这么奇怪……” 我漫不经心地笑笑,随即胡谄到:“哦!这是迷信的说法,我在一本小说中看到的,说是手眼通天、有权有势的人,在相貌上必然有异于常人之处,如果先天没有,成长过程中必然会因种种意外,发生破相的事件。最终都要在相貌上炯异于常人,以显出他们的不寻常来。包拯额上弯弯的月牙,曾国藩满身的鳞癣,汉高祖刘邦那卓异的相貌,还有明太祖朱元璋,那是怎样动人心魄的丑陋呀!以至大明传了两百多年,传到末代的明思宗崇祯,都没有传出一个帅哥,两百多年啊,不断有漂亮女人加盟,结果还是那样……”我脸现啧啧叹惜状,立夫早一旁笑了起来。我接着说:“这些都是明证啊!那天我在街上,偶然听到两个路人,在眉飞色舞地渲染兰半仙的威风,好象提到了他手上的牙齿印,说这种有牙齿印的人,那可真是不得了,了不得,厉害之中尤其厉害者!所以就想证实一下。立夫,今天我的这番话,你听了就当没听,以后万不可再提及。至于为什么,还是因为迷信!我知道你不信这迷信,但是我信了,所以你就当给我一次面子,好不好?还有,记得有机会的话,注意一下他的手……” 说声分手好难 这么一段话圆说下来,立夫对我的动机仍然只是将信将疑,但将信将疑也就够了,以立夫之寡言,他是不会有兴趣去转说这些话的;以立夫之粗心,过了这会儿,他是不会再费神去琢磨我的问话动机的。孙思和兰半仙的恩怨,不能让立夫知道了!不能让立夫卷入这事!刚才和立夫对话时,其实我的内心,好想从立夫那里得到这样一个答案关于兰半仙手上,确实没有任何牙齿印的答案。那样一来,兰半仙就可以不是那个人贩了,孙思就不用去和兰半仙斗法了,我和赵陈孙就不用再去鸡蛋碰石头了。一边是我和赵陈孙,一边是云岫整个的公检法队伍,力量悬殊到这种程度,还怎么去斗?反之,如果兰半仙手上真有那什么齿印,谁能有办法阻止孙思,让他放弃血泪仇,让他忍辱偷生?傅心仪你自己能吗?你不能!换个角度,如果孙思做到了,真放弃了复仇,那还是孙思吗?如此没有血性的怯懦的苟活的孙思,我傅心仪定会小瞧于他!所以,一旦确定了兰半仙手上那牙齿印,孙思必然将兰半仙默认为那个人贩,然后采取行动,后果不堪设想,真是不堪设想!不行!我得阻止,至少延缓这个进程,让那一天尽可能来得晚一些。计将安出?孙思,对不起了,我只能对你撒谎了,不得不撒谎!你妈妈投过河,尚在人世的可能性很小,你爸爸心如死灰,远走他乡,下落不明,这样的调查结果,我只好付之东流的江水,就当那调查压根没存在过。有关兰半仙手上齿印的问题,恐怕我得违心地做伪证了,孙思经不起太长的等待了,再找不到父母,他会果断去单挑兰半仙的。孙思,原谅我,为今之计,我只能最大限度地保你,我得让你好好活着。 这样心理活动了一会儿,已经到了小河口的陈忆家,陈忆的爸妈正张罗着面摊子,他爸把手中正端着的面条递给了客人,然后走过来说:“陈忆他们三个,坐早晨六点钟的那趟船,回桑榆去了。” 我立时傻了眼:“早晨六点?那小卖部……”我意识到旁边的立夫,立时改为:“他们那小卖部,不是还得进货吗?” “买啦!东西前天都买好了,他们每个都搬了不少东西。” 赵若怀你搞什么名堂?前天都买了,昨晚还让我拟进货的单子,不就看了一张手术单子吗?你就不屑于和我同路啦?有那么夸张吗? 陈忆妈插话说:“是呀!东西前天都采购好了。” 立夫看了看他手里提着的皮箱,用手掂了掂,然后有了一丝忧色,那皮箱里面,是我从江城带过来的东西,有我的衣物,也有给赵陈孙买的礼物,还有江城上船时,布谷强行送给我的一套茶具。立夫说:“这箱子不轻,下了船还得走两小时山路。你怎么提得起?乔若虚那里,刚好下午要开个会,所有的股东都要来,要不……” 陈忆妈说:“哦!差点忘了,傅老师,陈忆说了,会派两名学生,在那什么……葫芦湾……来接你的,学生会直接到船上来接。” 这还差不多!箱子是一回事,那两小时山路,没人陪着走,今儿我又得被吓个半死。 和立夫再往沙湾河坝走时,他脸色更凝重了,脸上有了不忍和不舍,他犹豫了半天,嗫嚅着说:“心仪,我去省城后,你就一个人……一个人……在这里了,自己万事小心……”然后说不下去了!哽咽了!眼睛一眨不眨,因为一旦眨了眼,眼泪可能就下来了,立夫他要维持硬汉的风采,所以不能掉泪。这是我认识立夫以来,他情绪情感上第一次大的失态。 其实刚才在路上,我还在想着摊牌的事情,想着鼓动立夫,去到省城可以开始物色新的女朋友。我想委婉地表示:我们其实并不是最合理的搭配。 我抬头看了看长江灰色的苍穹下,正无语东流的浩浩长江,忽然觉得:真要和立夫说出那话那分手的话真的好难好难。结束一段感情已然存在过的感情,那委实不是一件易事!志摩你说得好轻松‘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丝云彩。’那种洒脱是人可以做到的吗? 于是,我也哽咽了,无语凝噎。眼泪往心里滑落。 立夫努力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他说:“我去省城后,放大周你还是可以回我家去,那最终也是你的家呀,我爸妈那里,不管你喜不喜欢,都得和他们尽量搞好关系。” “这个,再说吧!我尽量!立夫,一人在外,少喝点酒,好好照顾自己!乔若虚给你的这个差事,不是什么美差,遇事三思而后行。如果将来,一大堆股东我是说那群乌合之众,众说纷纭,意见相左,却都想对你发号施令,这个这么说,那个那么说,让你无所适从的时候,你得冷静思考,然后执行自己认为正确的方案,对于其他一些明显有误的指令,你可以阳奉阴违。另外,江城老傅、杨柳那里,不能让他们知道你去了省城的事情,不然会引起他们无尽的担忧。至于我,我独立生活的本领还行,内心也比较……比较强大,你就放心好了。到省城安顿下来后,咱们通过桑榆乡政府,电话联系。” 雪中送炭 此去葫芦湾,直线距离也就三十来公里。那小船走走停停,竟然在长江的南北两岸分别泊靠了三次。我于是发现:这行业尚且处于无拘无束的状态。想在哪里停泊全凭船主自愿。只要岸边有那么三五聚集的人,把手一招,或者只有一人,但是旁有货物一堆,我们的船就被吸引过去了,经历一番讨价还价,然后装船。江面上,间或地也活动着类似的小船的身影,不分客货,见人装人,见货装货。当然了,只能是眼下这样的、不需要码头即可以泊岸的小船。不知孙思徒弟张先那船,是个什么样的船;也不知这样的一艘看上去简陋异常的船,究竟价值几何?下次有机会见到张先,一定详细问问。看看今日长江两岸这阵势,这行业的生意是勿需操心的,所需操心者,只是造船的钱从何而来的问题。 这样走走停停,一会儿上下货,一会儿上下人,一会儿江北,一会儿江南。二点出的发,小船到达葫芦湾时,居然已经四点过了。着急没用,骂娘也没用,同船的农民早就尝试过了,船是人家的,舵掌在人家手里,骂急了还有船主出来接招,回敬到:少废话!嫌慢呀,嫌慢自己包专船去! 我想起一个问题:按惯例,这船应该是三点钟就到达葫芦湾,如此地晚点,会不会引起赵若怀安排的那两名接船学生的误会,他们会不会久等轮船不到,已经调头回学校去了。果真那样,今天自己,怎一个惨字了得!看看船上,剩下的将在葫芦湾终点站下船的客人,已经不足十个,一律陌生的面孔。没办法了,一个一个地问呗!问有没有要经过桑榆中学的,如果有,至少就有了同路人,不用怕鬼了,如果再说点好话,求点情,对方说不定格外垂怜,还能帮着提提箱子。但是没有,一个都没有,都是附近这两座山上的。 迫不及待地提着箱子下了船,我立即放眼搜寻,哪有学生的身影?视野之中,有同船的几个正下着船的农民,不远外,另有两个江边正打捞的渔民,两个洗衣服的妇女,几只在江边的旷野里漫步的土鸡,再往上面,半山坡上还能看到零星的羊群,除此之外,就是非生物了,苍茫的天际,壮阔的长江,十米外有一间残破的竹篱茅屋,是渔民的避雨之处吧? 妈妈的!这下是真的委顿了。柳咏,你不是总想看我委顿的样子吗?你来呀!当年陈子昂在幽州台上,发出了‘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的感慨,他那份感士不遇的情怀,报国无门的凄怆,那种上乘的境界,是此时的傅心仪无力体会,也不敢体会的,但此时此刻,我透彻地领悟了他当时那种彻底的孤寂与无助。是啊!天地悠悠,我只需要一个人,一个同行的人,一个生物同类,这要求本来不高,可这一时候,这要求竟然显得如此地奢侈。 我抬头看看天,低头看看地,再平头看了看浩瀚的长江,然后把视线投向了长江的上游,江城的方向。人是这样的,在困顿无助的时候,往往就想到了父母。杨柳妈,在干啥呢?你有心灵感应吗?知道你女儿我,眼下正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吗? 如此凄凄恻恻、自怜自叹了一会儿,我决定面对现实。武松当年孤身一人,景阳岗都敢上…… 有人从身后伸出手来,接过了箱子,是赵若怀。他幸灾乐祸地说:“刚才我想起柳咏的话,忽然想看看你委顿的样子。所以……”我努力眨了眨眼,确实是个真人,活体的人,不存在虚构,也不存在梦境。而且,那散漫不羁、爱恨交织、似嗔似怨的神情,绝非他人可以复制。 心里一块石头立时就落了地,刚才还阴云密布的天一下就成了朗朗乾坤,天蓝蓝、水清清,加上身心的双重减负,整个人一下子就神清气爽、心旷神怡起来,这才发现,江山原来真的很美!有了眼前这人,不要说葫芦湾,就是景阳岗,我也上了,绝不皱眉! 潇洒疯一回 于是我笑了,发自内心地笑,会心地笑,展颜地笑,直到发现赵若怀傻望着我,神情变得非常艰难,我才打住了。回头看了看,就刚才视野中那茅屋旁,另有一人,腼腆地微笑着,向我招手,是我的学生钟诚(就这个钟诚,在我后来的人生中,起到举足轻重的作用,用实际行动诠释了他的忠诚,此是后话) 我微笑着朝钟诚挥挥手,然后回头,用手指点着长江,激情诵读到:“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涘。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语出《诗经蒹葭》) 赵若怀在离我两米之处的地方站定,语重心长地说:“周幽王当年烽火戏诸侯,为博褒姒一笑,落了个千古骂名,刚才看了你这一笑,我忽然有点理解他了。你来评评这理,这笔荒唐账,怎么能算到周幽王头上呢?应该算到褒姒头上!我算是明白了,‘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这些话还真是有道理的!唉!红颜误人。姓傅的,我可告诉你,就你刚才这笑容,在外面不能使用的,会有麻烦的!” 我忍俊不禁地调侃说:“那依你的意思,我得经常性地保持刚才那样的委顿状,以供你赏鉴?” 他煞有介事地想了想,然后摇摇头,一本正经地说:“也不能!还是有麻烦!那哪是什么委顿状?一样地要命!我描述一下你刚才下船后的神情,你就明白了。先是哀怨、凄婉、萧索、落寞,慢慢转入平淡、傲然,最后变成了倔强和不屈……” “那是当然,知道我刚才想到谁了吗?我是怀着武松景阳岗打虎的壮志上路的。不过实话说了,头皮有点发麻,脚还有点发抖,主要是缺少了那个喝酒壮胆的程序,武松上景阳岗打虎之前,那可是喝了几大碗的!对了,姓赵的,你刚才这拍马的线路,非常正确!直接拍到我的高级神经上去了。为表嘉奖,我给你即兴一曲张雨生的《大海》,mtv版的,注意,现在这长江,成了大海了。” 赵若怀说:“这可是你说的!这样歌,我俩一起唱,你同时还得伴舞,就现在,就这江边,你敢不敢?” “那有什么不敢的?最多是被那几个等船的人,当成疯子,行!疯子就疯子。我就让他们见识一下,两个高水平疯子的风采!人生难得几回疯,咱俩就潇洒疯一回!” 钟诚走了过来,接过了箱子,我脱去了外面的大衣,递到钟诚另一只手上,他就退到五米外的地方,当起了观众。赵若怀开唱:“‘从那遥远海边,慢慢消失的你,本来模糊的脸,竟然渐渐清晰,想要说些什么,却不知从何说起,只有把它放在心底……’”一边唱着,一边沿江边衣袂飘飘地缓缓走过来,背景是波涛翻滚的长江,酷似mtv中的场景,只是缓缓走过来的那人,更俊、更美、更风度翩翩,这样我就管不了有没有其他人了,顾不了别人的看法了,于是,古代、现代的舞蹈动作,甚至孙思教的武术动作,都被我融会贯通,即兴到了这曲《大海》里。 完毕,赵若怀忍俊不禁地调侃说:“你简直就是个天才!无法无天的天才!当然了,在某些人眼中,也可能就是疯子,你看看你背后……” 我回头看了看,不由倒吸一口凉气,瞬间就脸红了,刚才江边仅有的那些个人,渔民、洗衣服的妇女、等船的人,统统都围了过来。原来疯子效应竟是如此的明显!不对,还有多的,难道是临时从半山的农户里跑下来的?妈妈的,看来这两疯子,还有点观赏价值! 我只好面对着那些并排站着,引颈张望的人,拱了拱手,傻笑着,大声说:“对不起!对不起!惊扰了大家!不过,请你们一定要相信自己,你们看到的,不是两疯子!真的,正常的!疯子跳舞,一般不是这套路。”赵若怀率先大笑起来,然后大家跟着哄笑起来,钟诚笑得前俯后仰的。赵若怀前去从钟诚手中拿过我的大衣,批到只穿着白色立领毛衣的我的肩上,说:“放心,人家没当你是疯子,他们当我是耍猴的,不信你让钟诚拿个面盆,放到他们面前,他们一定会朝里面扔硬币。” 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 钟诚提着箱子,知趣地走到前面去了,与我们拉下了一段距离。我和赵若怀缓缓地走着,场面忽然就沉寂下来,两人都不再说什么,都不知说什么。可以看出,赵若怀正和自己发生着激战。激战一会儿,他终于打破了沉默,恨恨地扔下一句:“姓傅的……我好恨……我恨你!” 我看他一眼,平静地理解地说:“你恨得有理!好在昨天你已经明确了界限,从此咱俩就只是同事了,桥归桥,路归路,恨……会随着时间慢慢消解的……” 我这样说着,见他由恨转入气了,很生气的样子,就果断中止了,转入了另一个话题:“对了,你昨天的鸡汤、阿胶,今天的恻隐之心,我都已铭记在心了,大恩大德,来世再报吧!” “恻隐之心?此话怎讲?” “昨天让你生了气,你本来已经不屑于做我的同路人了,耻于和我同行了,所以,带着陈忆、孙思,一大早坐船走了,回到学校想了想,又觉得心有不忍,于是又带着钟诚来到了葫芦湾。此去学校,单面是两个小时,来回四个小时,这还是快速,可怜你一天之中,不得不跑两个来回,八个多小时花在走山路上了,劳动强度太大了,辛苦了!” 这段话说下来,赵若怀更生气了,气呼呼地,他说:“没心没肺!行了,懒得跟你废话了。傅老师,看在同事的份上,我现在要背你去学校,你看可使得?” “使不得!我自己能走,只是速度上要拖累你一下。” “能走?你到底有没有一点常识?人家这种事,是要请假在家里卧床休息的,你倒好……” “哪有那么娇气?人家战争年月,那些女红军……” “你是女红军吗?我不知道就算了,既然知道了就不能不管。孙立夫做的孽,他不管,我替他管。就这样了,走吧!”说着就要背我。 “你能陪我这么走走,我已经感激不尽了,这样背着象什么话?” “喂!我白白地多跑一趟,所为何来?如果有孙思同行,你能让我背你吗?我已让钟诚自己前面走了,你看看这前前后后,哪还有人影?所以不用难为情。来吧!” 原来这样!是呀,那么多的东西,要搬回学校去,如果今天下午,大家一起坐船返校,哪能挪出人来背我。有孙思在场,我又怎么可能容许赵若怀背我呢?成何体统?还有,那人流术的事情,陈忆那里,赵若怀尚且讳莫如深,深恐泄了密,急于要烧毁证据,更何况是孙思?既然要对孙思隐瞒,赵若怀和我又哪里还有背人和被背的理由。 思前想后,我觉得,为今之计,最省事的,莫过于配合,听从他的安排。于是和他约定:我自己走一段,让他背一段。只是隐隐觉得,自己这样越欠越多,此生如何是个了局? 走着走着,赵若怀说:“傅老师,孙立夫没让你请假在家休息吗?他竟然容许你今天就来桑榆,不怕你走坏了吗?” 我说:“你估计老陈那里能请假吗?况且我以什么理由请假,他也是怕我受老陈批评。再说了,哪那么容易就走坏了?” 他说:“那昨天呢?昨天他去了哪儿?” “昨天下午他们学校开会,他们昨天就报到了,讲重要的事情,不能请假。” “不错!你倒挺善解人意的。”然后就气呼呼地,不再说话了。 沉默了一会儿,我说:“这不过年吗?人应该长胖一点才对嘛!你怎么搞的,倒瘦去不少?” “我活该!想知道我这年怎么过的吗?我一会儿在云岫城找你,一会儿到江城来找你,昨天好不容易见到你,结果是这个样!” “你到江城来找我,为什么?” “为什么?自己发疯呗!我找到老傅那学校,可人家说你们根本不住那里。” “唉,怨我!上次少说了几句,我家住在江城郊外,离江城也就三里路的样子。杨柳妈要种菜,所以就住郊外了。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初三去的,初四回来的。初三的晚上,我在江城的街上徘徊,以为可以在灯火阑珊的地方找到你,所以频频回首。每次蓦然回首,不过是多增加一次失望。辛弃疾误我!江淹倒说了句实话:‘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姓傅的,这整个假期,你和孙立夫在一起……有没有想过我?哪怕一点点,哪怕一次。那种黯然销魂的感觉,你有过吗?” “除夕夜的时候,我想到寒烟山庄,想到孙思,我害怕他一个人在学校……” “我是赵若怀!”他气急败坏地说。 “李念,她过年到你家来过没有?” “你问她干什么?哦!自己想脱身,又怕赵若怀没人要,就想起李念了,是不是促成了我和李念,你就心安理得了?你放心,赵若怀不会没人要的。再说了,法律也没有明文规定:一个人必须找对象,必须结婚……” “听你妈那样说来,李念还是挺不错的!你现在在这种地方,选择面小,要不……” “喂,你再说!再说我就背着你跳到外面山谷里去,你信不信?反正刚才船晚了点,我以为船沉了,准备再等一会儿,等消息确凿了,我就到长江里找你去。”这样我就真不敢说什么了,事实上,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了,不知道还有何话可说。 遭遇伏击 葫芦湾到学校的这一段,左边是小小的斜坡,再往外是山谷里的长江支流,右边是高山,但是右边的高山并不陡峭,而是分层级而上的山坡,山势起伏,这要在古代战争中,这样的山形应当比较适于伏军,居高临下地作战。 这样的山路,弯道非常地多,转弯自然也就非常地频繁。除了风声,赵若怀的脚步声,我俩偶尔对话的声音,我总觉得还有其他的声音。但那是什么声音呢?对了,是脚步声其他人的脚步声。但我几次回头,又什么都没有看见。这就奇了怪了!再一联想下去,我心里就开始发沭了。于是频频回头,终于在一次快速地回头的时候,看见了一个黑影,只一瞬间,又倏而不见。于是紧紧地抱住赵若怀,极度恐惧地说:“赵若怀……我怕……有……有……我看见一个……一个黑影。” 赵若怀快速回转身,前前后后、上上下下地一阵扫视,打趣说:“真是大瞧你了!原来这么胆小!” “我真的……真的看见了。我还听见了脚步声,其他人的脚步声。” 看见我惊恐万状,结结巴巴的样子,赵若怀也动了容,有了一丝警觉,又在视野中仔细搜寻了一遍,安慰说:“别怕!一定是看花了眼。风太大了,吹动着路边的树叶,你回头太快,所以产生了瞬间的错觉;至于其他脚步声,也是错觉。淝水之战中,前秦苻坚所见淮南八公山上,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场景,估计就与眼下这情形有关。” 但我怎么能不怕呢?赵若怀捕捉到我神情中那点疑虑和余悸,说:“这样吧,我抱着你走,你就在我前面了,就不怕了。” “我自己走,走……走你前面……”正这样说着,赵若怀猛地向前面飞奔几步,一块飞石掉落在我们刚才站立的位置。尚未弄清怎么回来,兀自惊魂未定,另两石块在我们身边坠落,一块与赵若怀擦肩而过,另一块掉到他右脚边。紧接着,前前后后、左左右右,都有了石子呼啸而过的声音,比较密集。赵若怀背着我左闪右闪,眼睛快速地四处张望着。忽然,他纵身一跃。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他真选择了跳山谷了,不由得失声惊叫起来,同时宿命地闭上了眼睛。那惊叫的声音在山谷里回荡着,显得非常的凄厉。但没有听到扑通落水的声响,着地的声音只是有点沉闷。我睁开眼来,发现是置身在一个天然的凹陷区域,类似于一个山洞,不大,勉强够两人容身。山洞紧靠着刚才那山路,前方是一丛长在山涯上的灌木,再外边应该就是溪流了,能听见潺潺的流水声,它虽然是长江的支流,但现在是冬季,枯水月份,所以水很浅,只能凑合着叫做溪流。 赵若怀看着惊魂未定的我,说:“别怕!不是什么鬼怪,是人为。有人要对付我们。对方应该只有两人。放心!我能对付。不过他们居高临下地扔石子,我们比较被动。我们在这里呆会儿,等他们下来找我们,这样一来,就是我们在明处,他们在暗处了。”说着从地上觅到几个石子,放到了一处,然后去山洞的前方,选摘了两根较粗的灌木的茎条。我深恐此举被上面两人看出了破绽,他说:“放心,他们从上面山坡上下来,应该还有两分钟,而且,从上面往下看,看不到这个山洞。” “那你是怎么看见的?” “这就纯属巧合了!打猎。这曾是我和孙思捕猎的地方,就这灌木丛,就是标志。” “你们打猎打到这里来啦?” “这算什么?我们的足迹,遍布附近这几座山……”说着对我做了个嘘声的口型,仔细聆听起来。 果然有说话声,一个男人说:“应该就是这点,从这点跳下去的。走!下去找一下!” 从声音判断也就二三十岁的年轻人,不过不是本地口音,那声音……竟然……竟然似曾听过……有那么一点耳熟。 我大骇,以为顷刻之间,那两人就跳下来了,然后是一场恶战。赵若怀胸有成竹地摇摇头,用神情安慰了我,意思是不用怕,那二人不会跳下来的。 另一个男人的声音说:“这啷个下去嘛?外面就是悬崖了。格老子各人老命还是要紧噻,只要钱不要命嗦?就那些树藤藤,挡得住个么子嘛?这两个人,摆明是落到河沟里头去了。这点恁个高,格老子落下去还有命吗?你傻呀?这时候下去看,格老子万一被别个看到了,不怪我们才怪。反正她只说让那女的破破相,又没说非要把她的命除脱,这两个傻板,各人要找死。该背时!” 前面那人说:“是你龟儿说的哈!那要是那女的今儿个跑脱了,没得么子事,老板追究起来,你各人领起哈。” 后面那人说:“在你舅子走不走,你不走我走了,再不走就脱不到爪爪了,格老子人命关天哟!” 说着脚步声响起,赵若怀附耳说:“你就呆这儿等我,我很快回来。别怕!有我呢!”然后用右手迅速从地上拾起石子,放到了裤兜里,用左手拾起了木棍,随即沿山洞往上爬。 我死死地抱住他,不让他去,就在这时,只听上面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似乎成排的细小的石子穿风而过,均匀、规律。然后听见一声惊恐万状的声音:“有鬼!快跑!”接着是发足狂奔的声音,伴随着哇哇怪叫。 为什么灭我 我惶恐得厉害,似乎头发都竖起来了,原来不只是怒发才冲冠,极端恐惧的时候,头发一样地要站起来冲冠的。 赵若怀脸现惊诧之色,全神贯注地辨析着上面的声音。那声音持续时间很短,又似乎是移动着的,尾随着那两个奔跑的人而去。三五分钟之后,奔跑声没了,窸窣声也没了,只有呼呼的风声和外面潺潺的水流声。 赵若怀脸现不甘之色,显然是因为放跑了那两个人。我说:“这两人是从县城来的,和我同乘一条船,刚才葫芦湾下船的时候,我想找一个同行的人,于是一个一个地问了,其中一人和我对过话,现在回想起来,和我对话之时,他已经是眼露凶光,面带狞笑。对话虽然很简短,但他那声音,太有特色了,而我的记性,又太好了,所以,刚才他第一句话一出口,我就觉得耳熟。还有,这两人的口音,都在彰显一种地域特色,至于遣词造句方面,他们彰显出的,是文盲加流氓的双重特色,那说话水平,明显是小学差几年才毕业的人的说话水平。这世界上,有谁那么急于要破我的相呢?又有谁那么大胆,想破谁的相就可以直接化愿望为行动呢?答案已经十分明显。所以,赵若怀,今天我差点就连累了你。” 赵若怀颤栗了,狠狠地颤栗几下后,他紧紧抱住我说:“天啊!今天我要是没来接你,后果不堪设想啊!”又说:“心仪,你答应我!一定要答应我!从此以后,你一定要告诉我你的行踪,每次走这条路,都必须有我同行。”想了想,又接着说:“还是不行!你在船上,在县城的时候,她还是可以对付你呀!孙立夫,他怎么会去招惹如此蛇蝎心肠的女人?” “他也是被动的,不是他想招惹,是兰梅主动招惹他。唉!我可真是命苦啊!世界上,情敌分很多种,我却偏偏摊上兰梅这一种?苍天呀,你就不能赏我一个温和点的、省事点的情敌吗?而且现在的情形是,我并不把她当情敌,我对于当兰梅的情敌,一点兴趣都没有。而她,却偏要把这情敌的帽子,扣到我头上,我冤呀!” “那还不简单,你把孙立夫让给她,不就什么事没有了吗?” “孙立夫就算要出让,也不能让给她。如此蛇蝎心肠的女人,孙立夫怎能让给她呢?我得对孙立夫负责。” “心仪,你跟我走,我们去深圳,好不好?” “别太担心了!朗朗乾坤!父亲是半仙又怎么样?半仙也得受法律约束呀!姓兰的,她最多是使用使用今天这样的下三滥的招数,量她还不敢明目张胆地害我。赵若怀,经过今天这一劫难,你算是我的救命恩人了。你对老傅、杨柳立功了。今天我要是在这种地方,被人做了手脚,丢了命。老傅、杨柳,到哪儿去找得到原因呀?人生真是无常呀!走吧!一会儿天就黑了,又得怕鬼了!” 说到此处,赵若怀再次脸现诧异,显然是针对那窸窸窣窣的声响,那声音把他给搞糊涂了。他迷惑地说:“心仪,世间没鬼!刚才那声音,那应该是传说中的武林高手,可是,现实中,这一带,谁会这么厉害呢?匪夷所思呀!而且那人,明显是帮我们的……” 我心念一动,但随即否定了自己,孙思……他……他不至于已经如此出神入化了吧? 这时,外面响起了呼喊声,非常焦急,也非常凄厉,响彻山谷。“傅老师……傅老师……你在哪里?”“傅老师……赵老师……你们到底在哪里呀?”是钟诚! 我正要说话,赵若怀说:“是钟诚!他听见了你刚才那叫声,所以找回来了,赶快上去!”钟诚的叫喊声渐行渐近,到了后来,已经带着绝望和哭腔了。 赵若怀护着我往上爬时,我回头看了看,外面就是悬崖峭壁了,那叫一个险!也就是说,刚才赵若怀那纵身一跃,实在是有着较高的技术含量的,稍稍跃偏了一点,可能我俩就山谷里去了。估计这也正是那两贼人不敢跳下来寻找的原因。 我们到得上面,钟诚已经在十米处的地方了,带着一对中年农民夫妇,离开葫芦湾江边后,这整个的途中,总共就两户人家。钟诚带来的,是其中一户的男女主人,那农夫手里,还扛着一个长长的楼梯,显然是做了最坏打算,准备通过楼梯下到河沟里捞人了。还是山民质朴呀! 看见我和赵若怀,钟诚这个小我不到三岁的,平素最坚强的、最勤学的、酷爱古代汉语的、拿我当偶像崇拜的学生,我班的班长,喜极而泣了!感动感慨之余,我感到了严重的心理负担,因为刚才这一劫后,我真的已经不想再在这桑榆,甚至是云岫呆了。可是,有了钟诚这样的学生,让我怎么割舍得下呢? 谁硬得过谁 到了寝室,发现寝室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原来赵若怀自打从江城回来后,就没再回寒烟去了,住到学校,随时到我寝室坐坐。晚上七点开会,吃饭已经来不及了。到会场,我微笑着朝孙思、陈忆招招手,表示照过面了。孙思的神情很是别扭,笑得一点都不由衷。陈校长开始讲事情,除了那几句强调纪律的老话套话外,新增了一个内容:从新学期开始,严禁学生到校外就餐或者购买吃食。要吃菜,伙食团买。为此,学校伙食团加强了力量,由陈校长侄儿伙食团锅炉工小陈当伙食团长,还增加了两名工人,老陈那倒泔水的相好,就是其中之一。学生要买生活用品,只能到校内的商店里买,所谓校内的商店,其实就是小陈家的那主营劣质饼干的商店。关于为什么要这样,校长是这样说的:为统一管理,为了学生的饮食卫生。陈校长强调:各班主任务必把这件事当成当前的一件重点工作来抓,各班都要进行考核。老陈在学校大会上,能讲出这种话来,本来不奇怪,很正常。就他这么个人,别的太大的本领,太大的权力他也没有啊!但是诸如此类,干涉学生自由、无理取闹地管理老师方面,他还是有能力达到的。我想:你打着卫生的旗号,不准学生到校外就餐,这或许还勉强能说得过去,理由还凑合。但不许学生到校外购买生活用品,这一点是不是太牵强了?毕竟小陈那商店,那不是百货公司呀!商品很有限的!再说了,据我有限的法律常识,学生在哪里购买生活用品的事,好象不应该受老陈节制的!当然了,学校的老师中,也还是有很多有法律常识的,并不都是傻子,老陈讲的时候,就有一部分不怕死的老师,在那里玩笑起来。一位老师说:“哟!赵若怀,这样一来,你姨父那店,恐怕就只有关门喽!”另一位老师接口到:“今天早晨,赵若怀你们三个,还劳神费力地搬回那么多东西。看来只有自己吃了!”赵若怀漫不经心地笑笑,说:“没关系,放着自己慢慢吃呗!”我举手说:“校长,请问一个问题:以后学生要是到桑榆镇供销社买了生活用品,这算不算犯法?”老陈恨恨地盯我两眼,说:“态度端正一点!对了,我得重点给你强调一下,免得你不守规矩,回到班上,一定要认真地讲,这件事考核的事情,就从你们班开始。”我笑笑,说:“放心吧!校长,我不会去讲的!我从不干涉学生购买商品的自由。既不强迫他们在哪个店买,也不强迫他们不在哪个店买。至于考核,这两字对我构不成威胁,你看着考呗!该扣钱扣钱,够格开除的话就开除了吧!”校长咆哮说:“不够格是吧?我开除学生!谁要是不听话,不遵守学校纪律,我让他读不成书。这样一来,我看哪个还敢到你那里买东西?我看谁厉害?谁硬得过谁?”我说:“好啊!就为了这事,你开除学生?你开除一个试试!”老陈彻底恼了,于是口不择言,竟然当着全体老师的面,说:“哟!这下没借口总往别人的姨父家跑了,不高兴呀?”我说:“不存在!脚长我身上,课余时间,想往哪跑往哪跑,不需要借口!” 九点立夫打到乡政府一个电话,听到我的声音,确定我已到达了,他就要挂电话。我想给他讲讲下午的事情,他说他在乔若虚办公室的,不方便说话。我说你能不能出去找个电话,再打过来,他还是说不方便。又说:“你既然到了,就没什么了,那就这样吧!”这样一来,我就生气了,我说:“孙立夫,这事很重要,涉及到我还能否继续存活,你就再听我说两句吧!”他也生气了,恼怒地说:“你那里能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嘛?我说了,这几天正忙!有事不能以后慢慢说吗?”停顿一下,又说:“好吧!那你说吧!简短一点。”我说:“立夫,我就说几句话,你不用回答,心里有数就好。今天下午,在来学校的途中,我遭人暗算了。你现在忙,具体情况以后慢慢讲。首先,你回想一下:我坐今天下午两点钟的船到学校的事情,你告诉过兰梅没有,或者说她知不知道……” 立夫说:“你又来了,我说过,她没那么坏……” “孙立夫!我说过一定是她了吗?我只让你想想那个事实,她到底知不知道?第二,最近几天,兰梅如果旁敲侧击地向你你打听我的情况,你就告诉她说:我到学校来了。就这么一句就行了,她要是问你有没有和我通过电话,你就说没有。第三,今天我对你说的话,如果你再泄露到了兰梅那里,那我恐怕就活不成了。” 立夫说:“你到底在说些什么呀?算了,算了,你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于是我就把今天下午的事讲了讲。听后立夫说:“不是说派学生来接你的吗?你们学校那老师,他为什么去接你?” 我说:“那你现在到底方不方便,方便的话,我就详细给你讲讲这位老师。” 立夫说:“算了,改天再说吧!就算你说的是真的,真的有人暗算你们,那也只能是葫芦湾那附近的人,可能是为了抢劫,以后再走那条路的时候,小心点,必须有人同路。” 这样我就觉得没有必要再继续了,说:“立夫,我刚才说的那三点,我希望你引起注意,好好想想,动动脑筋。你就按我说的办。迹象会慢慢显现出来的。如果过得几天,有迹象表明,兰梅确实与这事有关,你一定要沉住气,就当我从没告诉过你这件事情。一个蛇蝎心肠的人,惹急了,会逮谁咬谁的,现在暂时是我。我希望她永远不会为难你,所以你和兰梅交往,要讲点策略。” 困惑 立夫五日后去了省城,说懂事会临时决定的,提前了。临走的前一晚,他说来桑榆一趟,我想着葫芦湾那山道,一个人去来走去的,实在不怎么放心。我自己回去呢,又得赵若怀来回地接送,也挺麻烦。于是让立夫别来算了。立夫也不坚持,说那就算了,反正暑假就见面,也没几个月。我问起兰梅,他支支唔唔地说:这两天之中,兰梅确实问起过我的情况,我来桑榆那天,他送我去乘两点钟那趟船的事情,是他事前亲自告诉兰梅的。为什么告诉呢,因为兰梅现在代表兰半仙,是懂事会的重要成员,懂事会那天有事,召集开会,立夫要请假,所以就说要送我上船。但他接着说:这并不能说明那确实就是兰梅干的。但同时又说,让我尽量不要去和兰梅照面,并承诺以后不会再和兰梅讲我的事情。我想对立夫说好多话,想对他说:我错了,当初我不该主动去启发你。我俩这感情,从一开始就是错的。你从来没有认识过我,你从来不理解我,其实我俩并不合适,你到了省城,可以另找女朋友。至于我,你不用担心,会有人接手的。但立夫这人,玩笑都开不起,我这番话要真说出来,必然伤了他的自尊心。他出征在即,正是需要鼓舞的时候,这时候去讲这些,是不是太不人道了。思前想后,话到了嘴边又收了回来。或者,等他到省城安顿下来,忙过开业这段,让他稍稍清闲的时候,再去和他说这事。至此,在我心中,我和立夫,基本算是无言地结局了。我期待着:他能在省城尽快碰到新的女朋友,然后主动提出休我,这是最好的状态,这样,他的自尊心就能最大限度地不受损了。 按照陈忆的提议,食店和商店还是再坚持一段时间,其实我们除了坚持,也没有其他的更好的方法,毕竟刚进了货。孙思这几天露面的机会很少,来食店也很少,见了我笑容不尴不尬的,已经明显地有了距离。其实我已经猜出了原因,返校那天,赵若怀对他撒谎了,但赵若怀和钟诚前面一走,他可能就知道了,于是,他很有可能也去接船了,他目睹了赵若怀背着我的场景,但他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让他背,于是认为,我背叛了孙立夫,又和赵若怀合起伙来欺骗了他。 生意在老陈的干预下,眼见已经难以为继了,立夫是那个样子,孙思现在是这个样子。我于是比较落寞,人在落寞的时候,往往就不管不顾了,管他呢?孙思,你爱咋想咋想呗!桑榆这地方,看来是真的没什么好呆的了。我给江城的父亲打去一个电话,对他说:“傅良玉同志,你是道家的忠实信徒,道家信奉率性,崇尚自然,你是知道的?对不对?” 老傅说:“丫头,少绕圈子,直达目的!” 我说:“那就好!我不要工作了,你看可使得?” 老傅斥责说:“胡扯!”又说:“丫头,你可千万别乱来呀!你杨柳妈身体摆在那里,你要把她气出好歹来,老傅找你拼命!”抬出杨柳妈来,我只好消停了,那这是真的!就杨柳妈那身体状况,我还真不敢惹她。 于是改说:“老傅,再请教你一个问题:我现在还有没有换男朋友的自由?” 老傅说:“胡扯!男朋友,是能随便换的吗?丫头,寒假回来的时候,你已经走了神了,对不对?你难逃老傅的法眼。我可告诉你呀,这事更不行!你杨柳妈那里,立夫已经是她的准女婿了。丫头,立夫不错!他就是嘴不大好使嘛!你要听甜言蜜语的时候,自己去书中查找!去唐诗宋词里查找!当然了,你那条件摆在那里,有人来打扰打扰,那是很正常的事情。不过,丫头,你一定要沉住气啊!” “我算认识你了,老傅,你什么道家呀?还动不动抬出老婆来压人!罢了罢了!当我没说!”父亲就在电话那边一阵哈哈大笑。 荒山能成为资源吗 走出乡政府,目力所及的地方,刚好就是学校那全体师生员工聊以度日的池塘,黄黄绿绿、污浊不堪的小半塘水,看上去触目惊心。放眼望去,是桑榆冬日萧瑟的原野寒伧的学校、低矮的农户、破旧的村庄、光秃的树枝。极目远眺,层峦叠嶂的山涯间,依旧可见皑皑白雪。再回头望去:乡中学、乡政府、赵姨妈家所在的院落,一字儿排着。往上是成片的果树,如今仍是枯枝为主,偶有那么三五朵争春的桃李,含苞欲放、红白交错地点缀其间,再往上,是近乎光秃的荒山。 前前后后这么一看,我的心绪就更加苍凉了。当年陶朱、子贡发家的地方,那可是齐鲁之地,东南沿海。经商得靠资源的。这里有什么?难道就靠那些个荒山?荒山!对了,荒山能不能成为资源?理论上应该是能的吧!六十年代的寒烟山庄,应该也是颇多荒山的吧?姓柳的知青,他硬是把寒烟山庄的荒山,打造成了世外桃源。不错,他是走人了,没得到什么,也没能靠寒烟山庄的银杏林、梅园发家致富,可是无论如何,这是件有意义的事情,相当有意义! 正这样发着呆,有人叫我的名字,我寻声望去,孙思在五米外的地方,研究着我。 他说:“心仪,你想离开了,对不对?”声音里有一丝悲凉。 我用视线扫了扫那池塘,说:“这里确实不是适宜人居的地方。太荒凉了!看不到什么希望。” 他说:“你呆在这里,确实委屈了。可是对我来说,这里是唯一能呆的地方。” 这话听上去更悲凉了,我有些不忍。说:“孙思,寒假的时候,我在县城花了两天时间,寻访姓孙的人家,可是,没有什么收获。对不起。” 他说:“我知道的,心仪。我也去过,他们说已经有位姑娘去问过了。” 孙思这样说,我真是吓得不轻。天哪,他都到过哪些人家呢,碰到过那位年逾古稀的知情老头儿没有?他妈妈投了河的事情,他不会已经探明了吧?那可如何是好?我小心翼翼地去看孙思的神情,他脸上除了感动和刚才那抹淡淡的悲凉,似乎也看不到更多的内容了。但愿他没碰上那老头儿吧! “孙思,除夕夜的时候,我在江城,最最担心的事情,就是你一人在学校,结果果然是这样。为什么……你为什么……” “除夕之夜,当然应该呆在自己家里,学校才是我的家……” “那……除夕之夜,学校都有哪些老师在这里?” “不知道!好象没看见其他人。”除夕之夜,他竟然一个人,一个人在这么一所学校度过了!想到这里,我悲不自胜,说不出话来,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于是背过脸去,扭头走了。 孙思追上来,说:“心仪,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前几天,你真……真生病了吗?”我看了看他,就明白还是那个问题赵若怀背着我,走在葫芦湾山道上的事情。这事情困扰着他,让他对我产生了看法。 我于是说:“是的!寒假在江城,生过一场病,开学的时候,身体有点虚弱。孙思,赵若怀永远是你的兄弟。如果他对你撒过什么谎,那都是为我考虑,情非得已。我替他,给你道歉。我希望我们四人,包括陈忆,永远是好哥们,不分彼此的好哥们。” 开荒 一会儿赵若怀到我寝室,说:“今晚乡政府、乡中学都有人要来食店吃饭,乡政府是接待县里下来检查工作的人,乡中学是给一位老师过生日,说好喝完酒要在姨妈家打牌,乡长点名让你作陪。带上洗漱用品,晚上就在姨妈家住了。免得大半夜跑来跑去的,不安全!” “这……不大妥当吧?” “什么不妥当?怕我骚扰你?放心!就你现在这种状况,就只有观赏价值,我最多是多看你两眼……”他似笑非笑、大可玩味地说。 “哦!明白了!你是想说,在你那里,我已经从此丧失了被骚扰的主体资格。有志气!一个貌似潘岳,神似嵇康的人,他就得有这种志气!” 赵若怀怔了一下,随即会过意来,故作严肃地说:“没有!没有没有!对赵若怀而言,至少在今后五十年之内,你都享有被骚扰的主体资格。姓傅的,要不是结合你现在的实际情况,就你刚才这话,我可以理解成:你在勾引我!” “不敢!不敢不敢!”我学着他刚才的腔调,调侃说:“感谢你格外开恩,看在五十年被骚扰待遇不变的份上,凑合着对你说声谢谢呗!” “喂!姓傅的,我可警告你呀:类似刚才这样煽情的语言,容易惹火的!其他男人那里,千万禁用啊!” 走到路上,赵若怀说:“昨天,在校长楼下那过道里,一位学生家长拉着我说点事,刚好电话响了,老陈接完电话,对一旁的老婆说:‘是教育局的!问老师都到齐没有,我说到齐了,他还不信,让我再好好想想,这个人简直莫名其妙嘛!我有多少老师,到没到齐的,这事还用想吗?’校长太太问:‘管这事的,反正就那几个人,是哪个嘛,这么格里格外的?’老陈说:‘就是哈!这人的声音,从来没听过,估计是教育局进的新人。’我当时也没多想。可是刚才在操场上,我碰到汪主任,他说今天在校长门口接到一个电话,对方是个年轻人,男的,问傅心仪在不在,老汪回答说:在!然后准备来叫你,刚走出两步,就听见撂在一旁的电话机嘟嘟嘟已经挂了。这前后两件事,联系起来,我觉得……” “我明白了!是兰梅的人!她在验收她的陷害成果。她想确认一下:跳下山崖的傅心仪,到底还存不存在?她认为应该已经不存在了。” 赵若怀说:“今天和昨天来电的大体时间,我都已经掌握了。这样,你一会儿给孙思讲讲,让韩磊在区里总机那里想点办法,看能不能查到对方电话,以后再慢慢调查。” 酒喝到后来,该散的人都散了,急于打麻将的,已经先行一旁打麻将去了,喝酒现场剩下乡长、乡中学校长,我、赵若怀、孙思。陈忆好赌,已经一旁打麻将去了。 我给乡长敬酒,微笑说:“乡长大哥,就后面这一片荒山,荒着也是荒着,能不能拿给我们玩玩?这事你能做主吗?” “荒山?拿给你玩玩?怎么个玩法?”乡长漫不经心地玩笑着,以为我开玩笑。赵若怀、孙思莫名其妙地看着我。 “就这个地方,我想来想去,实在没什么可玩的!开个食店吧,被老陈生生往死里掐。这地方离现代文明那么遥远,又不是可以享乐的地方。咱们不能白白呆在这里,浪费青春吧?所以我寻思,咱开荒!开荒玩算了!” “开荒玩?” “闲着也是闲着,现在不正是春天吗?组织点学生,周末的时候,种种树!乡长大哥,你可以遥想一下:两三年之后,濯濯荒山披上了锦裳,曾经的荒芜都被盎然的绿意取代了,不亦乐乎?” “那真要是这样的话,傅老师,我先对你说声谢谢!我替桑榆人民感谢你!”乡长打趣说,仍然认为我在开玩笑。“傅老师,想尝试一下种庄稼,对不对?好说!你让赵若怀姨父,给你一块地,不就成了吗?如果他家没有就近的、合适的地。这样,你看上哪块地了,告诉我一声,我给社员说说,没问题,包我身上!” “不!我就要那荒山。需要什么手续,我照办!该交点什么费啥的,乡长大哥,你容我先欠着,行不行?相信我!我有偿还能力的,绝不赖账!” 赵若怀用手在面前挥挥,说:“这人今天怎么啦?没问题吧?哪根筋不对?咋跟荒山较上劲了呢?” 孙思说:“心仪,我替你的乡长大哥,答应你了!这替他们开荒,他有什么不答应的?你要种多少树,我都帮你!我动员乡中学的学生,帮你一起种!” 于是,开荒的事情算是敲定了。孙思的乡中学的校长哥们承诺:种树、浇水、管理,他都可以负责。我是这样想的:无论如何,过了这学期,我就离开这里了,不再回来了。毕竟在这个地方,我认识了赵陈孙,认识了钟诚等学生,我得像寒烟山庄姓柳的知青那样,留下点什么。 柳咏来了 立夫离开半月,桃花初开的季节,阿满带着柳咏来了。来时我和赵陈孙正在操场上打篮球,阿满经过询问,一颠一颠地从土山坡下到篮球场时,我愣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还真不是梦境。 阿满上身着一件黑色印花绸衫,下身着一紫色紧身九分裤,脚上是黑色登山球鞋。气喘吁吁地说:“妈哟!一辈子没走过这么多山路,傅心仪,你这是人呆的地方吗?” 柳咏身着一套浅灰色的笔挺的西服,黑衬衣红领带,头发油光可鉴的。脚上黑色的皮鞋已被这无情的山路沾上了灰尘。但仍能依稀看出曾经的锃亮。他用一种恍若隔世的难以置信的眼光看我,有同情,但更多的是埋怨。他说:“傅老师,还认识我吗?” 我很感慨,也很感动,毕竟这二人都是大户人家的孩子,走这么远的山路来看我!还有,往昔岁月历历在目,四年的同学情份,加上此种环境氛围下的重逢,我怎能完全无动于衷。确定迎面走来的人确实就是柳咏时,我整个人都怔往了,任由篮球从我手上滑落了下去。我忘了采用高兴的欢迎的表情,只是满面萧索地看着面前这两个人。直到柳咏开始了问话。我才清醒过来。 我微笑着说:“嗯!似曾相识。”然后朝向阿满,说:“是哪阵风这么离谱,把你俩给吹来了。” 柳咏伸出手来,我摊了摊手说:“刚打过篮球,手上全是灰…”他拉过我的手,用力地握了握,然后把另一只手放到我的手臂上,刚才打篮球时捋起了衣袖,篮球落到手臂上就让上面沾了点灰尘,他拍了拍上面的灰尘,然后把捋起的衣袖给归了位。我以为应该差不多了,哪知他竟顺势拥抱了我!妈妈的,上面田坎上早就有伙食团长舌在观看了,这姓柳的任性惯了,他哪里能想到我们这地方的特殊情况。但立即就生硬地推开他,又势必惹他生气。我寻思,只好索性把场面弄混乱点,就顺手拉过梁阿满来,三人拥抱在一起。 拥抱的程序结束后,柳咏扫视了一下操场,在他的扫视下,咱学校那长满杂草的并不平坦的原生态的土坝子显得异样地寒伧。他无限感慨地说:“怎么会落到这样一个鬼地方?”然后声音就转入激昂。“我为黄教授一大哭!黄教授大约做梦都没想到,他最引为自豪的学生,如今淹没在这样一个地方。”阿满附议说:“哀其不幸,怒其不争,表示深切的同情,这爱情的代价也太大了点!”柳咏不屑地说:“休要提爱情两字!她知道什么是爱情?年幼无知,轻信盲从。活该!”我拱一拱手,玩皮地说:“谢二位大老远赶来同情我!”柳咏嘲讽地说:“知道厉害了吧?我就是来看你笑话的!阿满啦!咱俩得保密,今天看见的一切,回去不准告诉同学们。傅心仪呆在这种地方,我都觉得丢人。” 一见面就开掐 赵若怀的视线在我和柳咏之间流转着。陈忆则是目不转睛地盯着阿满,一脸会心的笑容。并殷勤地接过了阿满、柳咏手中的行李袋。 我指着赵陈孙介绍说:“这三位都是我的哥们,赵若怀、孙思、陈忆。这位就是传说中的柳咏了。”柳咏大气地居高临下地扫视三人,脸上皮笑肉不笑的,说:“是吗?哥们?傅心仪,你是真能入乡随俗、随遇而安啦!”柳咏这神情让我颇为不悦。陈忆倒没什么,反正是没心没肺,嬉皮笑脸的;孙思站得较远,处于冷眼旁观的状态;赵若怀就比较别扭了,他回赠给柳咏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然后嘀咕:“这人还真卷土重来啦?” 要爬上土坡去寝室,自然就得和长舌们近距离照面了!这些人的眼睛,那是正宗贼眉鼠眼的眼睛,除了动眼,嘴上还得评头论足。阿满显然还没习惯这种群体围观,不高兴地眨巴着眼睛问:“这些人是干啥的?老师吗?”我说:“这是我们学校全体新闻工作者,今天给你俩面子,该来的都来了,到得比较齐!”柳咏用眼角的余辉扫了扫,然后哼哼两声,不屑地说:“天啊!这什么地方啊?怎么还这么麻木?让人想起旧社会。”阿满说:“学校怎么会有这样一些人?她们能做点什么?”我正色说:“这些人负责的事还真不少!谁家来了亲戚,谁进了谁的房间,谁今天和异性对了对眼,拉了拉手,这些全归她们管。这些人同时是学校的评审委员会,女老师漂不漂亮,男老师帅不帅气,意向型男女是否般配,全得她们操心。比如说今儿你梁阿满和柳咏一起来了,那么按她们的推理,你俩肯定是一对儿,没得商量!”阿满再用眼角的余辉扫了扫,然后说:“看那呆滞的、愚弱的、麻木的神情,她们能知道个啥?”“这你就小看了,按照拉马克用进废退学说,用的器官就发达,不用的就退化。作为长舌妇,用得最多的当然就是嘴和舌,你看她们那嘴,哪张扯得不够宽大?还有那舌,当然了,这会儿舌暂时看不到。”说完赵陈孙就都笑起来。阿满接过我的话说:“对了,还有那眼珠,你们看,明显较常人要突出一点。妈哟,这样直愣愣地看人,要不是我们这几人一起,有多难为情?”我笑笑说:“那怕什么,我就是在她们这样的注视下成长的!”柳咏说:“活该!象你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就该受受这样的苦。怎么样,别死撑着了,想哭就哭呗!在路上我就设想,在看见我们的一刹那,你会哭着喊着跑过来,求我们带你离开这鬼地方……”我微笑着说:“柳咏同学,你就算是写小说,人物的语言和行为也得符合人物性格特征。要真那样了,那还是傅心仪吗?” 柳咏说:“行啊!气势不减!沦落到这么不堪的地方,还这么悠闲自在,不以为耻。是因为阿q精神领悟得透彻?还是因为这三位护花使者?” 我微笑说:“难为你这么千里迢迢地前来讽刺我,怎么的我也得凑合着说声谢谢!至于这三位,是哥们,不是什么护花使者。” 柳咏凑近我,压低声音说:“是吗?你是真傻还是装傻?你还真以为围着你身边转的男人们,会有人甘心仅仅做你的哥们?除非他不是男人。”抬眼时我瞥见孙思,他居然神情慌乱,脸色微红。 阿满指着赵若怀、柳咏,对陈忆、孙思说:“你们看看他俩,长得象不象?我觉得特别象!”陈忆忙说象。柳咏不以为然地话里有话地说:“象吗?哪方面象?是不是都一样地傻?” 赵若怀嘀咕一句:“我跟他象得着吗?” 一行人走进我的寝室。柳咏指指陈忆手中的袋子说:“这是极品铁观音,我特地从省城家里给你带来的。找我妈要的。怎么样,我够意思吧?”“够意思!太够意思了!”我玩皮地回答说。回头看到赵若怀一脸的醋意。阿满上下左右地看着,说:“行啊!傅心仪,就这么一间破木板房,你竟然把它布置得这么香艳,弄得跟新房似的!”我说:“这夸张手法太狠了吧?这世上哪有如此简陋的新房。” “是呀!这样的破房子,我是见所未见。也就这张床,布置得还勉强。可是……这孙立夫又不在这里,这是为谁辛苦为谁忙?”柳咏说着,径直坐到我的床上去,然后头枕被上,四仰八叉地闲适地躺了下去。赵若怀皱眉不已。柳咏感叹说:“累死我了!自从我来到这世上,还没走过这么多山路呢!傅心仪,这都是拜你所赐,害我受这份苦。这我妈要是知道了,还不定心疼成什么样。”说着在床上翻滚了几个来回。赵若怀再次皱眉。阿满把视线从赵若怀脸上移到陈忆、孙思的脸上,微笑着调皮地说:“这空气中有醋味,你们闻到没有?”孙思老老实实地说:“没有啊!哪有?”陈忆先是说没有,怔了一下,明白过来后,使劲地点头。我说:“我宣布:从现在开始,各位说话要注意迂回,据我的推断,学校全体新闻工作者现在应该是齐集楼下办公来了,不信你们试试。” 赵若怀开始大喊一伙食团妇女的名字,喊到第二遍,楼下随即传来那名妇女颇具特色的憨憨的应答声:“么子事?”赵若怀回一句:“大家都在吗?”我们这一群就开始大笑起来,阿满笑得直不起身,柳咏笑得捂住了肚子。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柳咏说:“傅心仪,你相当于是住在76号楼上,这种感觉爽不爽?有一种可能你想过没有,这些人是孙立夫请的侦探。” 我从水桶往面盆里倒了水,和赵陈孙三人共同洗了手,把脏水倒进另一桶里。阿满屋里屋外地找着什么,然后问:“傅心仪,水管呢?水管在哪里?”我笑笑说:“真是大户人家日子过惯了,那么奢侈的东西,是我们消受得起的吗?”柳咏不相信地站起来,前前后后那么一看,说:“不会吧!傅心仪,你不是一向以爱清洁著称吗?这种地方你是如何存活下来的?” 我问:“你俩打算什么时候回去?”阿满怪叫说:“喂!什么意思?这板凳还没坐热呢!”柳咏说:“这种破地方,谁希罕在你这里似的。我恨不得立即走。对了,我去给你请假,一起回县城,怎么样?”阿满皱眉说:“你们行行好!今天我是无论如何走不动了。唉哟!我的脚!”柳咏无可奈何地说:“还真是的!今天我也走不动了,只好赖这里了。”说着又闲适地躺了下去。 我说:“没出息!走点路累成这样!你俩就是温室里育出来的两棵秧子。既然这样,大家就一起,好好玩一天。”然后把视线投向赵陈孙,说:“今儿剩下的两顿,我请了啊!在场的一个都不能少!阿满、柳咏,来一趟不容易。这辈子也就这一次,你们仨尽可能放下其他事情,都来陪陪!”陈忆率先应允。柳咏从床上坐了起来,说:“没关系嘛!他们忙他们的,我们有你陪就够了!”我皱眉说:“柳公子!这里不是大都市,情况特殊。眼下你得洗手洗脸,等会儿你得喝水吃饭,就这几件事情,就都离不开他们三个。我能在这里存活到现在,也是因为有他们三人。他们也都很忙……”柳咏打断我说:“你什么意思?我不吃你的饭行不行?不喝你的水行不行?”梁阿满用双手做了一个制止的手势,说:“打住打住!真服了你们两个了!一见面就开掐。既然这样,这么大老远地跑来干啥?”又责备我说:“傅心仪,你照顾点情绪啊!柳咏走这么远山路,不容易。”柳咏说:“傅心仪,我真可以不吃你的饭。我只需到你们校长面前去走一走,他自然会请我吃饭。你信不信?”我说:“我信!但是有一条,恕我不能作陪了。我和我们校长势不两立,饭桌上有他没我,有我没他。你这么远来,我还是想尽可能争取一个和你一起吃饭的机会。希望柳公子赏脸。” 然后孙思说有课,得上课去了。赵若怀跟着他出了门,我连忙提着水桶跟了出来,对二人说:“别往心里去,看我的面子。柳咏就这么个人。从小日子过好了,我行我术惯了,从来都不考虑别人的感受。孙思!今儿这三四节就你有课,你去找找汪主任,把课调一下。”孙思答应着去了。 赵若怀说:“你放心!我把水给你提回去,然后就闪人!省得在那里碍眼。你和旧情人重逢,还让我一旁赏鉴,不嫌太奢侈点?” 我微笑说:“真不是什么旧情人。” 他说:“就你俩刚才那见面时的神情、表现,你敢说你们之间什么也没有?” 我说:“没有!真的什么也没有!天地可鉴!但他这么远来了,何况还有梁阿满,我也不能不管啊!你说是不是?你不能闪人!” 在食堂门口,碰见他班上一名学生,他说:“我让学生给你提水回去,好了,就这样了!”说着吩咐学生提走了水桶,然后就离开了。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我心里空落落地,忽然觉得好没意思。不由自主地想:不会哪一天,他真的一声不响地就离开了吧?想到这里,竟然一个寒战。 梁阿满的男人观 呆呆地出了会儿神,我没精打采地往寝室走去。赵若怀居然又回来了,在背后拍拍我的肩,说:“发什么呆呢?唉!算我倒霉,拿你没法!”我投去感激的一瞥,在他眼里看到的却是挣扎与矛盾。我说:“这才够哥们!”他说:“柳咏巴不得我生气引退,我为什么要让他高兴?” 柳咏正环视房间,他走向墙壁,开始对那‘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提出质疑,他问:“傅心仪,这是你写的?”我看一眼赵若怀,微笑说:“我的字你还不认识呀?我哪有这种笔力,这是一位高人留下的。” “是吗?你们这地方还能有这样一位高人?也对!这哪是你的风格,你哪能这么忠贞?你要是写,也应该是‘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丝云彩之类。’” 我正色说:“柳咏同学,我怎么就不忠贞了呢?” 柳咏拿腔拿调地说:“何为忠贞?我和孙立夫之间,你先认识谁?再说了,看情形对孙立夫,你也忠贞不到哪儿去?” 我正要还击,阿满警告说:“看情形又要开掐了。” 柳咏说:“没事,掐就掐吧!这大半年没掐,还真不大习惯。孙立夫舍得把你放到这种地方,我也看不出你在他眼里有什么份量。” 我倒上热水让阿满洗脸,阿满说先递给柳咏,我把大半盆热水端到柳咏面前,说:“带了毛巾没有?”他说:“就洗洗你的毛巾不行呀?”我递给他,他又说:“帮我把毛巾拧湿一下,这么远跑来看你,你也侍候我一下。”赵若怀在一旁不冷不热地说:“傅老师,你干脆好事做到底,替人家把脸洗了吧!这么远跑来,容易吗?”又对旁边的陈忆说:“陈忆,转移一下视线,非礼勿视!”梁阿满就一旁哈哈大笑起来。柳咏也不还击,还真把脸凑了过来,我把毛巾扔到他脸上,他一边伸手,一边说:“对了,傅心仪,帮我把皮鞋擦擦!还有,走了这么多路,这袜子已经不行了,拿去洗洗,晾干!反正今天也不走了。我包里带了换洗的袜子。” 侍候二人洗完脸,又按柳咏的吩咐给他洗了袜、擦了鞋。回过身来,柳咏仰躺在床,梁阿满斜靠在床。都是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这两根秧子,还真是累得不轻。赵若怀、陈忆二人,则站在窗前的备课桌边,赵若怀正在我的记事本上,一本正经地写着什么。我走过去一看,陈忆便大笑起来,赵若怀也不回避,狠狠地盯我两眼,只见本上写着:“某年某月某日,傅心仪为柳咏洗袜、擦鞋。其奴颜婢膝之状,惨不忍睹!是可忍孰不可忍?”我从他手中抢过笔来,在后面跟上一句:“此举实属无奈,敬请海涵!为表认罪之诚意,特承诺如下:为赵若怀洗袜三次,擦鞋三双,即日兑现!”然后在陈忆和赵若怀共同的大笑声中,梁阿满、柳咏站了起来,我连忙把本扔到了抽屉里去。 经过商议,我们决定到姨妈家后园那片桃林去玩。于是,赵若怀按我的吩咐,先回姨妈家做准备去了,陈忆在我的吩咐下,带着柳咏先去了操场。 然后我和阿满梳妆打扮起来,我换上了赵若怀为我买的那件衣服。自他送我那件衣服以来,我只在他面前试穿了一下,一直没好意思穿。寒假我在江城,为赵陈孙每人买了一根比较上档次的皮带。另给赵若怀买了一双皮鞋,瞒着陈忆、孙思悄悄送给他的。这样,穿这件衣服,就能心安理得了。 阿满前前后后审视一番,说:“傅心仪,自打我认识你以来,就这件衣服,还有点档次。”我连忙问:“是吗?那你给估算一下,这衣服值多少?”阿满跑过来摸摸,看看,然后说:“三百多吧!去年下半年我在广场那家服装店看到过的,咱云岫城中,就那家服装店档次最高。我也试过,觉得还行。当时是因为有老王陪着付钱,我就挑了件更贵的。” 我和阿满互相寻问身体恢复了没有,并问她今天走这么远山路有没有不适,还问柳咏到底为何而来,她回答说:“他是随省政府领导一同到云岫出差,前天就来了,昨天办完了正事,今天告了假。非缠着我一起来。为何而来?这还不简单,贼心不死!傅心仪你这个死妮子,你咋就那么大魔力呢?你让我都妒嫉死了,那姓赵的,姓孙的,都被你迷得神魂颠倒的。”我说:“那你知不知道那姓陈的被谁迷得神魂颠倒的啦?”阿满一脸的茫然,我说:“可怜呀!那姓陈的被你给迷上了,属于一见钟情。我当时出于同情,想给他留条小命,曾再三履行劝说的职责,说这工程太大了!不是他能拿下来的,可这人就是不听。他们为什么频繁地到你们金利来掏腰包?好好回想一下,那陈忆在你面前的种种表现。”阿满想想说:“还真是的!那又如何?他父母是干什么的?”我说:“拜托!你能不能别这么俗?一开口就是父母。”她说:“他本人的处境就这样了,当然得问父母,父母如果还适格的话,念他一片忠心的份上,可以适当参考一下。发展他做个替补。”我说:“剔除世俗的因素,对这个人的本身,你满意不满意?”她说:“怎么可能剔除世俗的因素呢?”又说:“他这种穷而且困的情形,不要说做老公,就是做个情人,都不够格!不过呢,有人喜欢总是件令人高兴的事嘛!行!等姐将来成了富婆,可以凑合着发展他做个小的。” 我瞠目结舌地打量阿满,说:“失敬失敬!此其志不在小啊!梁阿满,我算认识你了!如此荒唐荒誔荒淫的话你都说得出!莫非你是武则天转世?”她说:“瞧你那大惊小怪的样子,男人可以三个四个五个六个地乱来,凭什么女人就不能?” 然后我让阿满提着柳咏带来的那茶,我提着此次从江城带过来的那套茶具。出去和他们会合。柳咏看看天、看看周围的环境,然后看着我和阿满说:“你俩真是天生一对尤物,竟然同时出现在这种地方,真是太没天理了!”陈忆是一如既往的笑嘻嘻的样子,毫不掩饰地夸赞说:“你俩今天太漂亮了!” 桃李花下,柳咏大谈仕途心得 从姨妈家靠近乡政府的后院,沿着一坡石级上去,就到了那片桃李混合的林子。乡政府的人因利乘便,于林子的中央搭设了一个亭子,亭子虽然简陋,但比较宽阔。亭子中央有圆形的石桌石椅。边缘有石栏。靠在石栏上朝正上方仰视,蒸腾的岚气中,依稀可见一简陋的庙宇,隐隐约约。环视亭子四周,则都是桃李的世界。树上粉红的桃花、雪白的李花,正争妍斗艳。树下则是青青的草地,上面点缀着红白两色缤纷的落英。和煦的阳光穿过林子,撒下一点斑驳的恰到好处的明媚。这里虽是赵姨妈家的果园,但在乡政府诸人的眼中,已然成了他们的后花园。三四月的时候,他们于此处赏花,五六月的时候,他们于此处赏果,愿意吃果了,还可信手摘来。 我们到达时,赵若怀早就微笑着恭候在那里了。他从姨父家搬了六张竹圈椅在那里,那竹椅原是他亲自打造的,怎奈年久色衰,难免打上岁月的印记。竹椅沿着石栏,圆形摆放着。石桌上,葵花籽、南瓜子、花生、糖果、脐橙、红桔规则地摆放着。石桌底下,按我的吩咐,两水瓶恭候待用。亭子地面异常洁静,显然赵若怀刚刚打扫过了,就连那坡石级,也明显是被打扫过的。 赵若怀看见我,脸上流露出掩饰不住的动人的惊喜,然后走过来,一边接过我手里的茶具,一边凑近我悄悄问:“姓傅的,你什么意思啊?”我一下明白过来:我又错了!早不穿晚不穿,怎么偏偏在柳咏来时开始穿这件衣服呢?还有,刚才在寝室,我居然由着梁阿满,给我涂了点睫毛膏,还涂了点腮红。这化妆,也是平常基本没有的事。我微笑说:“梁阿满是黑衣,为了表示我和她是黑白分明的两类人,所以我就选择穿这件白衣了。” 柳咏将亭子扫视了一下,再看了看自己的衣服,然后疑惑地看着那竹椅。我说:“放心入座!干净的!看见没有?抹布在那里,赵若怀刚刚抹过了。我和我的三个哥们,都是爱清洁,讲卫生的。我们对清洁的要求,大于等于大都市标准。” 梁阿满做了个手伸衣袋的动作。陈忆连忙在自己口袋里,掏出纸巾来,殷勤地抹了两抹,然后将纸巾放到阿满眼前去,说:“看见没有?干净的!” 阿满靠在石栏上,视线由远及近地看了会儿,说:“不错!这地方还真不错!远离尘世的暄嚣,视野开阔,空气清新,桃李相伴于侧,也算是偷得浮生半日闲了。” 孙思这时候也来了,沿石级从容而上,他带来了腊肉、香肠等凉菜,还从商店拿来了酒和零食。我连忙上前接过,对他道声辛苦。 孙思说:“我顺便把我们四人下午、晚上的课也都调了,这样就不用总挂着上课的事情。” “这样最好!只是汪主任那里,四人同时调课,还真有点麻烦他了。” “我正在教务处调课,老陈来了,不让调。说不能随便调课。你们猜怎么着?老汪居然发火了,说了句狠话。我来学校这么多年了,从来没见过老汪在老陈面前说过狠话。老汪说:‘调个课的事情我都做不了主,你还让我做什么教务主任?’还说:‘依我看来,学校就这四人,还在认认真真搞教学,人家又不是天天调课,这不特殊情况吗?’” 孙思说完这段话,柳咏在一旁冷笑说:“傅心仪,你怎么混的?怎么一个调课的事情,你们校长都不给面子呢?还不是你们平时关系没处好。你们这四人中,但凡有一个在校长眼中有份量的人,他都不会是这种表现。这么一个破地方的校长,你们都搞不定。真不知道,你那些书,读来是干什么的?” 我说:“照你这么说,读书的目的就是为了媚上?” 赵若怀说:“为什么要搞定?不是每个人都有讨好的价值,也不是每个人都值得搞定的!” 柳咏坐到了椅上,借助着手势,开始了慷慨陈辞,他说:“傅心仪,这我就要给你上一课了!在中国社会,领导就是领导!上级就是上级!对领导只能讨好,哪怕只是佯装。这个形势你都认不清的话,你就乖乖回家去做饭好了。孔子为什么被尊为中国封建社会的圣人?那是因为他提出了‘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等级观念,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就这一观念,非常有利于维持封建统治秩序。整个人类社会的历史,就是统治与被统治的历史,下级服从上级的历史。当然了,谁都想当上级,谁都不想被统治,但上级是怎么来的?从下级一步步爬上去的。所以,要想做上级,必须首先学会如何做下级,要想统治别人,首先学会被统治。被统治只是手段,暂时的手段,统治别人才是目的。” 我感叹说:“精辟!柳咏,真是没想到啊!仅仅大半年的时间,这官场的脉搏,算是被你把住了。悟性高啊!难怪布谷说,如今的柳咏,已经不再是当年的柳大词人。” “谢谢你的讥讽!你还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刚才很多话,都是我爸告诉我的。刚刚参加工作那两月,我也是天天被我爸妈批评。现在我明白了,他们说的有道理。现在咱们班,在单位上最得志的人是谁,我说出来气死你。马蜂!以前黄雀常讥讽马蜂不学无术,现在轮到马蜂讥讽黄雀了。” “马蜂他凭什么讥讽黄雀?就马蜂那不学无术、胸无点墨的德性,侥幸混上了高位又如何?不过是多了个蠹虫,多了个庸官。柳咏,人各有志,不是人人都想做官。不是人人都有统治别人的欲望,客观上,也不是人人都能做官。都做官了,都统治去了,谁来被统治呢?对傅心仪而言,不管世道如何地变化,不管黄雀、马蜂二人未来的走势如何,我认同的永远是黄雀,不会是马蜂。” 赵若怀、孙思意味深长地望着我。梁阿满眼见柳咏又要开始新一轮辩论,说:“喂!小妮子,先对付一下眼前的人,我们还有四个人呢。柳咏,你是对的,当官肯定重要。不过,就这小妮子这德性,你认为她是那当官的料吗?生来不是池中之物,所以跟她说这个,简直对牛弹琴。说点别的事吧!” 柳咏说:“是啊,就她这德性,是做官的料吗?她也不需要做什么官,我看回家做饭更好,省事得多。我不是说她……我是说……” 赵若怀微笑说:“知道,她只是桑树,你要骂的是槐树,你是想让槐树认清形式,反省一下自己几斤几两。” 我连忙打岔说:“梁阿满,柳咏,是直接喝酒,还是先喝茶。” 阿满回答说:“走累了,走渴了!正是适合喝茶的时候。”柳咏冷笑着,敷衍着点点头。我于是说:“好!我们就一边赏花,一边品茶。我让你们见识见识传说中的茶道。” 茶趣 赵若怀和孙思于是转移了先前石桌上的东西。我在石桌上摆开了阵势。其他人沿着石栏,于我的正前方,各选竹椅坐了。 我一边往石桌上摆放茶具,一边说:“正宗宜兴紫砂,如假包换!这茶具是新的,未曾饮用过。考虑到这里水的困难,早在江城的时候,我就已经严格地清洗过了。尽可放心饮用。现在给各位讲讲茶道。茶道,简单一点地说,就是烹茶饮茶的艺术。是一种以茶为媒的生活礼仪,一种修身养性的方式。在沏茶、赏茶、闻茶、饮茶的过程中,人与人之间可以交流情感,增进友谊、实现和谐。茶道有如下讲究:首先,茶好,水好,茶具好;其次,人好。参与喝茶的人对路,氛围好。这是极品铁观音,从柳咏家来的,茶的质量直接保证了。水的方面,《红楼梦》里妙玉煮茶,那用的是旧年的雨水、雪水,还得罐装了窖藏起来。我们是没法和妙玉小尼相比了。但我们所用这水,是赵若怀姨父特地到山背面去挑回的井水,也还凑合。至于茶具,刚才说过了,正宗宜兴紫砂。这茶具也是有来头的!一会儿再交待。今天参加喝茶的六人,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才色品貌俱佳,而且都是讲点情趣的人。所以,喝茶的人很对路!天气不错,环境不错,阳光和煦,空气清新,桃红李白的氛围。群鸟在林间或啁啾或呢喃。现在唯一所缺者,是什么?梁阿满!你能回答吗?” 梁阿满狡猾地眨巴着眼睛,调皮地拿腔拿调地说:“傅老师,我知道了!只要喝茶的人不吃醋,不打架,就什么都好!” 陈忆就率先大笑起来。我微笑着调侃说:“这个学生表达能力比较差。不知迂回。但悟性还差强人意……”大家就都笑起来,我继续说:“唯一需要大家配合的,那就是心态!只要心态平和,今天这茶就能喝出境界,说不定就是终身难忘。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咱们这样的六个人,聚于此地喝茶,这绝对是一件雅事。而且,这辈子可能也就这一次,所以,大家要惜缘,放弃凡尘俗事,力争若干年以后,我们还能记得今天这次宴饮。” “好,现在开始泡茶。泡铁观音,水温九十度左右为宜。首先是洗杯。用开水洗净茶具,这一方面是洗杯,一方面是把茶具温暖一下,温度适宜,茶的味道会更好;第二步,落茶。把茶放入茶具,放茶量约占茶具容量的一半;第三步,冲茶。把开水提高冲入茶壶,使茶叶转动;第四步,去泡沫。用壶盖轻轻刮去漂浮的白泡沫,此举目的使茶尽量洁净;第五步,倒茶。把泡好的茶水依次巡回注入并列的茶杯里;泡铁观音,第一道水十五秒为香,以后每道顺延十五秒,最好不超过七道茶水,若是春茶基本是五道。”这样边行动边讲解着,巡回注茶完毕,才有功夫抬眼去看眼前的人。梁阿满、柳咏两人,都举起相机,正瞄准我。只有赵陈孙在观察茶艺。 “最后一步,就是喝茶了。先闻其香,后尝其味,浅斟细饮。方为品茶,如果喝得太猛,那就是解渴的蠢物了。来!有请!自己上来端茶!”除柳咏外,大家就都围过来了。柳咏躺在竹椅里,大气地说:“你侍候我一下!”原本已经站起来准备端茶的赵若怀听见这话,就又坐回去了。挑衅地拿眼看我。我给柳咏递了一杯茶,顺便给赵若怀递了一杯,然后对大家说:“先闻其香,后尝其味,再给点评价。”梁阿满先闻后品,然后陶醉地说:“不错,香!好喝!小妮子,还真有你的!我还要喝。”陈忆说:“好喝!就是不经喝,这么小的杯子,一下子就喝完了!还没什么感觉,就喝完了!”大家就都笑起来。赵若怀玩笑着斥责说:“解渴的蠢物!还好意思说!”孙思说:“心仪,从来没喝过这么好喝的茶。喝完还有点回甜味。”我称赞到:“不错,孙思算是认真品了茶。”柳咏看一眼孙思,说:“心仪?好洋气!梁阿满,我算是明白了,我们这些人,太老实了!这么些年下来,我们一直都是傅心仪傅心仪地叫。”梁阿满唯恐天下不乱地说:“说实话吧!这事情上,你还真是老实了一点。” 我自己也喝了一杯,陶醉地说:“至诚地说一句:这是迄今为止,我喝到的最美味的茶了!谢柳咏同学!谁敢说不好喝,我跟他拼命!”赵若怀漫不经心地说:“睢你那神情,喝点茶满意成这样!有那么好喝吗?我怎么没觉得。”梁阿满和柳咏同时手指赵若怀,梁阿满点火说:“听见没?他说了,他说不觉得好喝。实施吧!找他拼命!”我用表情对赵若怀表示了责备和愤慨。而后调皮地说:“算了!算了!刚才说什么来着?茶道啊,那是追求和谐的!这刚讲完就开始拼命。实在是有违茶道啊!”柳咏说:‘赵老师你待遇不错嘛!刚才我是开了口,她才赐了我一杯茶,你呢,没开口,效果一样。还有,我们都不敢说不好喝,就你敢。”赵若怀漫不经心地说:“没关系呀!我巴不得她找我拼命。”又看着我调侃说:“这泡茶的架势,还象那回事,比较专业。比起包饺子来,正常不少。这么看来,你还是能做点人事的!”大约是联想起了我包饺子时的狼狈相,赵陈孙三人都笑起来。我接过说:“就是!所以,傅心仪是饿不死的!卓文君和司马相如当年当垆卖酒,傅心仪可以当街卖茶,再配合着唱点小曲。我不信没人赏脸。”柳咏说:“你就这点志向?难怪处在这样的地方还沾沾自喜。梁阿满,我看这人在图书馆泡了四年,该学到的东西没学到,就一样领悟得透彻,那就是阿q那精神胜利法。” 惆怅庙前多少柳,春来空斗画眉长 我调皮地拱一拱手,说:“谢夸奖!一语中的!虽然常常只有精神的胜利,但阿q的壮志永远不会消沉!” 我给大家再斟了一次茶,说:“我们现在先以茶代酒,敬敬两位远到的贵客。二位这么远来看我,多谢了!感激感动加感慨。”柳咏说:“就这样啦?”我说:“还有,截至目前,你还记得我喝铁观音的爱好。记功劳一件。来,干了!”这一杯干下去,我端着茶杯去给柳咏斟茶。陈忆阿满都举着杯子,嚷着还要喝。阿满看着陈忆说:“看清形式没有?今儿我们俩,是没人疼爱的,我们只有脸皮厚一点,要喝茶自己开口。”赵若怀玩笑说:“那你俩就互相疼爱吧!陈忆,来,给你个机会,我俩换个位置,靠近一点。”我微笑说:“有个法律术语,叫做‘要约’。陈忆,反应要跟上!梁阿满此语,类似于一个要约邀请。”梁阿满红着脸斥责:“死妮子,敢拿我开涮,等着吧!” 我说:“都坐回自己的位置去!我们边品茶边聊天。要吃东西,石栏上有,尽可随便取用。要想喝茶了,就把自己面前的杯子举举,同时脸露可怜的乞讨之相,本小姐就来侍候你们,如何?”赵若怀发难说:“那可怜的乞讨之相,是怎么个露法?你先做个示范!”我就举着杯子,可怜巴巴地给大家做了一个示范。满座都哈哈大笑起来。 “好!再给你们上一课!这茶不是白喝的,喝茶就得悟茶。刚才孙思已经悟了,你们还没悟,尤其赵若怀、柳咏,态度不够端正,一点茶趣都没有!茶道与佛教之间有许多共通之处。中国茶道从一开始萌芽,就与佛教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古代的茶,大部分是寺庙的僧人种出来的。创立中国茶道的正是茶圣陆羽。陆羽是在寺庙里长大的,自小习颂佛经。关于陆羽的《茶经》,至少我们四个学中文的,都应该是知道的。《茶经》里面有大量对佛教的颂扬。佛理博大精深,但归结起来,就是四点:其一曰‘苦’。人生有许多苦,生老病死,爱恨情仇都是苦。佛说:‘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佛参禅的目的就是追求大彻大悟,求得对苦的解脱。茶性也苦。但苦中有甘,苦尽甘来。所以我们在品茗时,要顺带品味人生,参破‘苦谛’。其二曰“静”,佛道追求静,佛教禅宗便是从静中创出来的。我们在品茶时,同时也是在为心灵寻求一种暂时的宁静。其三曰凡,茶之本不过是烧水点茶,非常平凡的事情而已,但我们可以从这平凡小事中去感悟人生的哲理。其四曰放,人的苦恼,归根结底是因为放不下,所以,佛教修行特别强调放下。六根清静,放下一切,人自然轻松无比。品茶也强调放,放下手头工作,放下凡尘杂念,偷得浮生半日闲。” 梁阿满看看柳咏、再看看赵若怀,打趣说:“明白了没有?‘苦海无边,回头是岸’。还有,放下凡尘杂念。” 柳咏似笑非笑地说:“我看这个佛有点矛盾嘛!一会儿说‘回头是岸’,一会儿又说‘苦尽甘来’。” 赵若怀一本正经地点点头,说:“是啊!这佛立场有问题!这到底是鼓励勇往直前,还是鼓励临阵脱逃?若是因为怕苦,中途就回了头的话,那哪能等到甘来的时候?” 柳咏说:“我明白了!这佛是想吓退一部分老实人。我回了头,别人才有机会,这和他们‘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的说教是差不多的!” 赵若怀接口道:“好险!差点上当。我没那么老实,凭什么回头的是我?” 孙思、陈忆、梁阿满早在一旁笑倒了。 柳咏意犹未尽,继续说:“那当然还得审时度势,你总不能任何人都能苦尽甘来吧?总得有人回头。执着是一个褒义词,可必须是在有自知之明的前题之下。失去了自知之明,那就只能是痴人说梦。” 赵若怀说:“有道理!太有道理了!知其不可为而强为,有什么意思呢?该放手时就放手吧!” 柳咏说:“好东西,谁都想要,但不是任何人都有资格的!做男人,得有点责任心,得权衡权衡,自己是不是有那个实力……” 柳咏尚没有结束的意思,赵若怀正全力准备还击,我连忙微笑着说:“打住打住!这二人咋都这么无法无天呢?连东西都扯上了!搬出佛来都镇不住!这可怎么是好?”孙思陈忆阿满就笑起来,赵若怀随即也笑起来。只有柳咏未笑,气呼呼的样子。说:“为什么要打住?话还没说完呢!孙立夫就是一个没责任心的人,一个分配都搞不定……还……”我正要还击,梁阿满给我递了个眼神,意思是让我闭嘴。我只好无可奈何地耸耸肩,忍让地对柳咏说:“好!我敬你是客,我吃点亏,让你一个回合。”大家又都笑起来。 梁阿满站到石栏上去,极目远眺了一会儿,发现新大陆似地说:“喂!柳咏,你看见没有,那山顶居然还有一庙宇!”我抬眼望去,这时岚气已经散尽,沐浴在和煦的春阳里的破庙,竟然熠熠生辉。柳咏不屑地说:“一座破庙而已嘛!哪里称得上庙宇,你以为庙宇的‘宇’字,是可以随便乱用的吗?”我皱眉道:“柳咏同学,你怎么看什么都不顺眼?这些花草树木、自然环境,它们好象并没得罪你吧?” 梁阿满开始吟诵:“乱猿啼处访高唐,一路烟霞草木香。山色未能忘宋玉,水声尤是哭襄王。朝朝暮暮阳台下,云云雨雨楚国亡…”赵若怀接过:“惆怅庙前多少柳,春来空斗画眉长。” 柳咏说:“行啊!梁阿满,撺掇人来讽刺我?只是这惆怅庙前,赵老师你也算其中一柳吧?”赵若怀说:“那又如何?咱俩半斤八两,都不过是枉费心机、空劳牵挂而已矣!” 阿满说:“刚好抬头看见了那破庙,就想起了这首《谒巫山庙》。属于顺便讽刺!” 我说:“行了!大家就不要糟蹋人家薛涛的诗了,就咱这几个大俗人,也配?赵若怀、柳咏,你俩还真够洋气的,敢拿楚襄王自喻?人家再怎么荒淫,那也是一方诸侯!大家高抬贵眼,赏赏桃李吧!在我看来,大自然各花之中,数这两种花最具风情。不管是色泽、形状、大小、疏影横斜的分布态势,还是那一缕缕间或点缀其间的嫩绿。无一不恰到好处。每次看到桃李,我总不免心醉神迷,你们怎么能没感觉呢?” 淡泊以明志 梁阿满发难说:“我看你是春心萌动。”稍做停顿后又微笑着捉弄说:“恕你无罪!这不怪你,季节所致,这本来是一个容易躁动的季节。”陈忆和梁阿满还真合拍,傻傻地顺着她的话,说:“容易发情的季节。”梁阿满居然红了脸,孙思和柳咏同时拿眼去看陈忆,前者是责备,想要阻拦,但已然来不及了,后者的眼神里,明显充满了不屑。赵若怀数落陈忆:“你能不能别那么耿直?稍稍委婉一点!”陈忆摸着后脑勺,脸上流露出无辜的微笑。说“这有什么嘛?大家都是成年人。本来就这样。昨天我们办公室一个老师说,你们知不知道,为什么油菜花开的时节,被狗咬了,要打狂犬针,因为这个季节的狗,大部分是疯狗。这个季节,看见油菜花,连狗都疯了,何况是人?”一阵哄笑后,柳咏漫不经心地说:“陈老师说得有道理。季节所致,疯狗不少。或者那些狗的本意,也是不想疯的。怪只怪油菜花……”赵若怀说:“你们说的,那是动物。动物抵抗力差点,要原谅!陈忆,你不能以动物的标准要求自己。”其他人就一起大笑起来。陈忆回敬道:“动物?赵若怀,你不是动物啊?”我说:“高等!高等动物和低等动物的最大区别……”梁阿满打断我说:“照你这么说,小姐和那什么客都应该归入低等动物。就我们夜总会,现在生意好得很,那些个小姐,根本不够用,一天翻四五次台,还是忙不过来。这还是季节的问题。”其他几人就面面相觑起来。我数落梁阿满说:“喂!跑题了跑题了!你怎么处处与行业接轨?不谈风月!只谈风景好不好?”赵若怀忍俊不禁地说:“关于小姐的劳动强度问题,阿满你就别操心了。她们那行业,按劳分配原则历来都是贯彻得最好的,她们又不会白做贡献……”满座就都大笑起来。 赵若怀正色说:“傅老师,继续谈风景!不错,大自然各花之中,桃李确实风情卓异,非别花可比。所以桃李不言、下自成蹊。” 我接过说:“就因为桃李的风情太高妙了,所以历代诗人,都拿它们没法,没写出什么好的诗句、文句来。我查阅了那些写桃花的诗句,完全不得要领,没找到感觉。袁枚的那首《题桃树》:“二月春归风雨天,碧桃花下感流年。残红尚有三千数,不及初开一朵鲜。”崔护的《题都城南庄》:“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这两首算稍微好点的了,也是比较盛传的。但袁枚的《题桃树》,表达的是一种红颜易逝的感慨。崔护呢!那是物是人非的感慨。这二人都没从正面去描写桃花。至于那什么‘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类,那也太一般般了!至于那“癫狂柳絮随风舞,轻薄桃花逐水流”之类,就纯粹是心理不健康时的作品了。见桃花娇艳一点,就强行扣一顶轻薄的帽子。” 阿满点点头,故做严肃地说:“是呀!一个命犯桃花的人,难免站在桃花的立场说话……”阿满的话收到一阵哄笑。柳咏接着说:“是呀!她倒是心理健康得很!她就和桃花一个德性,随波逐流惯了。” 我警告说:“柳咏同学,你能不能稍微配合一点?再这样下去,我懒得组织这说话仪式了。我估计今日这局势,我要是放弃了废话,一会儿大家只好面对面地扮木偶人了!”看到柳咏一脸受伤的表情,我又有些不忍。就把声音转入柔和,说:“阿满、柳咏,今天这茶,很有纪念意义的!此时此刻,我人在这里,但心早就跨越时空,回到当年咱们师大的校园里。我想起黄教授了。还有那些同学。一个个生动的面容在我眼前浮现。” 柳咏没好气地说:“你好意思提黄教授,你已经没脸见他了!” “我怎么就没脸见他了?我呆在这地方,我一样能让黄教授为我自豪!黄教授现在见到我,最多是认为有点悲情,这种悲情只会增加他的自豪感。”我义正词严地辩驳。柳咏哼哼两声,说:“那是你自己痴人说梦。你知道外面的世界是怎么样吗?你就是井底之蛙!” “无论世界如何地变化,黄教授不会变的!你不了解他。你从未真正认识过他!人各有志。《论语?侍坐》里面,曾皙的理想是什么?‘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曾皙的理想同时也是黄教授的理想,现在也成了我的理想。面对曾皙的理想,夫子喟然叹曰:‘吾与点也!’所以我这理想,甚至是与孔圣人的理想接轨的。这理想今天我差不多就达到了。” 柳咏说:“完了完了!这人已经不可救药了!你脑袋没有坏掉吧?对这里的生活满意成这样?” 阿满说:“小妮子,别怪姐姐我没提醒你,三思啊!你还是现实一点。这里偶尔玩上一天两天还行……你得想办法与现代文明接轨呀!” 柳咏先前是躺着的,这会直起身子坐了起来。说:‘你不是说你想念黄教授了吗?那好!你明天就跟我去省城,见黄教授去!见同学们去!你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你放心,我帮你请假,你们校长不敢不答应。” “看了又如何?有何补益?”我问。 “有啊!只要你给我认个错,态度诚恳点。我可以大人不计小人过,再给你一次机会。一次改正错误的机会。” 场面一下就安静下来,赵若怀、孙思的表情凝固了,大家都观察着我的表情。我只有果断换话题了:“咱还继续说这茶吧!今天这茶,茶叶来自柳咏,茶具来自布谷,茶艺来自黄教授。” “布谷?”阿满和赵若怀异口同声地问。 “这茶具是布谷送我的!寒假回江城,和布谷街头邂逅,我们在邂逅之地就近找了一家茶馆。布谷让服务员上铁观音,服务员说没有,布谷让服务员街上买去,并对他表示不计成本。还真买回来了,可那是什么铁观音呀?不!也算是极品,极差的极。而且那服务员根本泡不来。直接装到两个玻璃杯里,倒上水就完事了。铁观音哪能那样长久浸泡的?喝起来和车前草差不多一个味。我给布谷说:凑合吧!你能从别人那里打听到我喝铁观音的爱好并记下来,我已经很感激了,我又不是出身名门,没那么高的要求的。可布谷,总觉得没对,过意不去。后来就送了我这茶具。所以,我的意思是:咱们现在喝着布谷的茶具,应该一起想念想念他。” 柳咏说:“那你和布谷一起喝茶的时候,有没有想念想念过我?” “那当然!人家布谷专门提到过你,说去年十一月,螳螂、黄雀,你们几个见过面。螳螂、黄雀……他们好吗?过年时,我托梁阿满辗转送给你们的野兔、刺猬,都收到了吧?” 梁阿满澄清说:“我可没有贪污截留哈!第一时间就托人转送给他们了。” 柳咏说:“我大老远地跑来,走了这么多路,你还没问过我好不好呢。一会儿布谷,一会儿螳螂、黄雀,要问自己问去,恕不回答!”接着又感慨说:“‘赌书销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还是在学校的时候好啊!那时候还可以一起到黄教授那里去喝喝茶。” 我说:“柳大才子,引用不当啊!这可是悼亡之作。纳兰容若用做悼念亡妻卢氏的。” 赵若怀说:“是啊!‘多少蓬莱旧事,空回首烟霭纷纷!’” 我说:“冤枉,哪有什么蓬莱旧事?” 柳咏说:“蓬莱旧事有就有啦!赵老师只是你的哥们,你那么急于澄清干嘛?” 我说:“在哥们面前更应坦诚相待嘛!哪能虚构故事的?” “布谷比我聪明呀!送个茶具摆在这里,这每喝一次茶,你就得念叨起他来。”柳咏说到这里,从竹椅上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然后说:“好了!坐了这么会儿,算是缓过来了。刚才那路,把我累坏了,梁阿满,来,给我们照相。”然后就拉着我照相去了。我提议大家一起合影,柳咏说:“你们几个要照相,什么时候照不行?等我们走后,再慢慢照吧!”赵若怀拉过我,说:“动心了没有?你得现在就告诉我答案。真要去省城的话,今天这午饭,我就不侍候了!”我说:“你原来是这么功利的一个人!”他说:“就是!果真那样的话,我现在就走,走在你前面……”我说:“放心吧!就今天,明天早晨这二人一走,一切依旧,生活还是原来的样子。” 你真希望我回头吗 柳咏拉着我在桃花丛中照相,摆了许多亲密的造型。我不敢违拗,唯恐伤他太深。但赵若怀在亭子里徘徊不去,远程注视着我们,于是柳咏拉着我渐行渐远,努力地想要逃离赵若怀的视线。负责照相的梁阿满虽然尽力地陪着笑脸,但我能透过那笑脸,看到她内心的别扭和妒意。是啊!这种当灯泡的角色本来就很别扭,加上梁阿满对于柳咏,心里是不是有那么一层或多或少的暧昧,我实在难以准确把握。毕竟在师大的时候,我们几人经常地搅在一起组织学生会日常事务、排节目、喝茶、聊天、唱曲、跳舞。后来随了立夫,又要忙于进图书馆看书又要忙于谈恋爱,学生会工作这边,就主要是梁阿满和柳咏了,他们俩在一起接触的机会,也就更多了。 退出赵若怀的视线之外后,柳咏就不再是先前那一本正经的政界面孔了。他的神情开始激动起来,拉着我的手竟然微微颤抖,说话也明显发颤。他说:“大半年不见,成熟了不少,象个小大人了。比以前更漂亮了!”我说:“梁阿满给我们照相呢!为摄像师想想,少说点话吧!”他就怫然不悦了,说:“那谁来为我想想?你啥时候考虑过我的感受?”我说:“柳咏,在学校的时候,我已经做出选择了,我俩不是一条道上的人。别再浪费时间在我这里了,我求你了!”梁阿满就在五米外的地方说:“喂!你俩到底是谈情还是照相?”于是回归到照相的状态,一会儿瞅准一个机会,柳咏又说:“你怎么就那么倔呢?越来越傻了!真要一辈子呆在这里?”我不好答什么,只好皱了皱眉,他于是说:“好了好了!这会儿我不逼你回答,我再给你一天时间,你好好考虑考虑,晚上去你寝室,我再跟你详细谈谈。” 中午饭是在亭子里吃的。一盆磨芋烧鸡,一盆风萝卜炖腊猪蹄,一大盘双椒野兔,炒了几个素菜,加上孙思带来的凉菜,石桌就摆得满满的了。 菜一上桌梁阿满就狼吞虎咽、大吃特吃起来。一边吃一边盛赞赵姨妈的厨艺,一会儿磨芋鸡好吃,一会儿风萝卜好吃,尤其对那野兔,赞不绝口。陈忆就在一旁,殷勤地夹野兔侍候。柳咏就不一样了,他为了表示他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哥,没把眼前这些菜放在眼里,所以吃得很矜持,刚开始时动筷动得很勉强,我只好去给他夹菜,但每次夹到他碗里的菜,他又还是吃了,可能到底是饿了。于是我只好不停地给他夹菜。 赵姨父把酸菜炒土豆片送上来时,顺手放在了赵若怀的面前。我连忙伸手过去,端着盘子对柳咏说:“这是你爱吃的!”就移到了柳咏面前去。回过头来,却接触到赵若怀大可玩味的眼神。于是又说:“哦!对了!你也爱吃土豆片的。”然后去给赵若怀夹土豆片。接着看到了孙思,又连忙给他夹了点。回过头来,看见梁阿满调皮地捉弄地挑衅地望着我,连忙又要去给她夹菜。梁阿满忍俊不禁地挖苦说:“小妮子!够忙的哈?我算明白了,你这人,挺公平嘛!难怪队伍带得好。”陈忆就带头大笑起来。我没心没肺地笑着,说:“是啊!我容易吗?做人难!做女人难!”赵若怀接着挖苦:“是啊!你还真不容易!赵若怀在此,给你道声辛苦!你辛苦了!自己还是记得吃点东西。不过,我可没感受到什么公平。”柳咏说:“是啊!我也没感受到什么公平。”赵若怀耸耸肩,说:“看见没有?事与愿违!大家都不买账。”孙思说:“这本身就不是件可以公平的事。心仪,你别只顾着看大家吃,自己也吃点东西。”其他几人就都把异样的眼光投向了孙思。 梁阿满说:“往好听的方向说,可以说是公平,不客气地说,就是……一个也不放过!” 赵若怀点点头,一本正经地说:“有道理!现象背后的本质,它很可能就是…企图…一网打尽。”还配合着做了个一网打尽的手势。大家没办法,只好又笑了一回。 我忍无可忍地说:“冤枉!苍天啊!你要是有眼,就替我作个证吧!我是真没有那样的狼子野心!” 柳咏忍俊不禁地说:“喊什么冤呀?你不冤枉!” 本来是挺好的喝酒场面,可叹柳咏不配合,总是用高高在上的、居高临下的眼光睥睨赵陈孙,弄得我十分紧张,深恐赵若怀和孙思的自信心受损。赵陈孙给柳咏敬酒,他总是爱理不理的样子,好几次我都忍无可忍。梁阿满时不时地抬头,望一望亭子周遭的花丛,望过几望后,发言说:“小妮子,那树上叽叽喳喳叫着的麻雀,怎么样才能到这桌上来?到碗里来?”大家就都笑起来。我说:“瞧瞧你那可恶的该死的爱好!一会儿野兔,一会儿麻雀,成何体统?有辱诗文!”阿满说:“就是好吃嘛!自打上次吃了你送的那麻雀后,就再没吃过了。”陈忆笑容可掬地说:“想吃麻雀?那还不简单?我这就去弄,要多少有多少。”于是陈忆和梁阿满就先行引退了,拿着弹枪,去树丛中寻麻雀去了。 吃完饭柳咏去我寝室睡午觉去了。孙思说去乡中学有点事,一会儿回来。 我和赵若怀于亭子里面对面坐着喝茶。开始接受他的审问。 “姨妈家团年那天,我请你给我夹点菜,你都不肯,对柳咏,你怎么就那么周到呢?你还敢说你公平?” “你是哥们,我没拿你当外人,所以就随便一点喽!柳咏,他只是匆匆过客。” “你那布谷同学,街头是怎么邂逅的?我怎么就没那么好运?我在江城的街头溜达那么久,也幻想着能够和你街头偶遇。你和布谷在一起喝茶的时候,想到过赵若怀吗?想到过我正到处找你吗?” “我俩交情不一样,不用想,赵若怀这个人,如今随时随地都在我头脑中。” “你那布谷同学,他情绪还稳定吗?” “哦!还好,情绪稳定!布谷是相当务实的一个人!”我忍俊不禁地说。 赵若怀今天穿着一件咖啡色的薄毛衣,里面白衬衣的领子一丝不苟地翻在外面,洁静异常。下面一条黑色的笔挺的长裤。这样单独地坐在他的对面,那种感觉真是难以言喻,说如沐春风吧?此时此刻本就是沐浴在春风之下,总之就是通体舒适、轻松愉悦、飘飘欲仙,凡尘俗事,尽皆抛之脑后。希望时间永恒停留在这一刻。大约就是陶渊明‘心与物遇,物我两忘’的境界,不过陶渊明面对的,那是胜景,而自己面对的,是胜情。一面是大自然的春天,春意盎然、桃李纷飞,一面是英俊飘逸的赵若怀,用他含情脉脉的眼光,探寻地小心地审视我。那种两情相悦的感觉,真是未尝经验地好。其时我知道,那种微妙的微电掠过的感觉,那才是真正意义上的爱情的感觉。柳咏、螳螂、黄雀、布谷那里,从未有过这种感觉,立夫那里,也不曾有过这种感觉。看来自己真的错了,可是这件事情,纠起错来,谈何容易呀? 我面部的表情可能正随心而动。赵若怀意识到这种变化,但这次,他误解了,歪曲了。他说:“想什么呢?心仪。回头是岸!心仪,你真……真希望我……回头吗?”这问题他问得好艰难,我要回答,就更艰难了。该怎样回答呢?肯定回答?那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否定回答?说赵若怀,你千万不要撤退?那多不好意思!不带这么耿直的吧?何况就自己现在这种状况,自己还有那立场吗?赵若怀会不会,已经嫌弃我了。还有,立夫那里,如何了结?杨柳、老傅那里,如何交待?孙思那里,又该怎么办?进退维谷!两难!这简直不是一个可以回答的问题嘛!他看透我的心思似的,脸上掠过一抹狡黠的笑容,说:“这问题回答起来很难,对不对?心仪,为你计,柳咏,可能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选择了柳咏,调动的事情,工作的事情,都统统不是事情了。还有……兰梅那里,你去了省城,她也不会再为难你了,更何况,以柳咏那样的家世,那也不是姓兰的可以为难得了的了。心仪,柳咏说得对,人得有自知之明。得靠实力。我……” 我可真是心凉如水,万万没想到,他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这还是我认识的赵若怀吗?看来人的自信心,到底是脆弱的、不堪一击的。 “心仪,柳咏说得对,我不能只想着自己。或许,我真该……真该……放手了。心仪,你认真回答我一个问题:如果……我有着柳咏……大体相同的家世,你会……我是说……我能有机会吗?” 柳源浮出水面 他这样费力地说着,眼睛却目不转睛地盯着我,似乎不打算错过我任何一丝表情的变化。 “赵若怀,你现在置身事外,冷静地想想:就凭你今天对柳咏的认识,难道你真觉得,对我而言,柳咏会是一个合适的人选?” “何出此问?难道你觉得他不合适吗?为什么?”就这样,赵若怀又把问题给扔了回来。 “你别忘了,我从小深受老傅影响,笃信道家哲学。就这个高高在上的,满肚子仕途经济的柳咏,他怎么可能是我的同道中人呢?你现在看到的还只是柳咏,高高在上的柳咏,你还不知道他妈妈,我看过他妈妈的照片,仅仅从照片,从黄雀他们关于柳咏妈妈的描述中,我已经见识了她的势利、她的跋扈。这样的家庭,哪是我辈可以问津的?傅心仪现在深知门当户对这几个字的份量。一个孙立夫家,我已经有高攀的嫌疑了,何况柳咏?老傅率性惯了,追求的是无拘无束、恬淡自然的生活,我不能让老傅、杨柳,在我未来的公婆面前,感到压抑,感到抬不起头来。” “可是,物质和权势,也是没法回避的。女人尤其看重这些。你看那个梁阿满……你何必在这里受苦呢?你现在还小,将来……” “是!我们是不能空洞地说,物质不重要。对于一个行将饿死的人来说,盲目地叫嚣物质不重要,那肯定是矫情的。陶渊明他不肯为五斗米折腰,结果饿死了儿子,这种情况下的盲目清高,至少在我看来,并不可取。但是,你觉得现行社会背景下,我傅心仪会被饿死吗?你赵若怀会被饿死吗?至少现在,我有这份信心,哪怕靠着我们自己,我们也绝不至于被饿死,既然不至于饿死,那对我而言,就物质这块,就没有说服力了。我说过,对于物质,我没有太高的要求。我举个简单的例子,就今天中午这顿钣,一种情况,吃的是满汉全席,但是一同吃饭的是陈校长夫妇、秦为、胡来等人。另一种情况,吃的是家常小菜,但参加吃饭的,却是我们今天这六人,你选哪一种?反正我选第二种。” “你真这样想吗?说的都是实话?”赵若怀这样寻问着,眼里闪着兴奋的光。于是我明白了:刚才所有的话,都不过是试探。“心仪,你现在就给我谈谈你对幸福的理解。谈谈你真正想要的生活。” “我喜欢魏晋的名士风流,非常喜欢!《世说新语》里面那句‘我本乘兴而来,兴尽而返’这就是我对人生的理解,我向往一种率性、不羁同时又有情有义的生活。国家民族,我帮不上什么忙,但是至少,我身边的人,曾经给过我关爱的人,我得对他们负责,我不能对不起他们。就柳咏来说,我深深知道,我和他,根本不是一路的人。但他坚持了四年,我很感激他,就因了这份感激,所以我不得置他于不顾。任何时候,他只要在难中,我一定是尽我所能地帮助他。黄雀、布谷等人也一样。至于孙立夫,就更是这样了。象我这样的一个人,这样的观念,哪个男人受得了?所以有时候我想,我这人根本不适合婚姻。我就只能凑合着,做做大家共同的哥们。” 这段话换来赵若怀较长时间的沉默,然后他说:“你把自己搞这么累干嘛呢?你多大年纪呀?我发现你这个人,在其他一些事情上还能决断,一旦涉及感情,你就瞻前顾后。我告诉你,这不是好办法,对有些人,倒是无情却有情!你这么聪明,这个道理,你难道不明白吗?” “我明白!你还让我怎么对他们无情?尤其黄雀、布谷这些,人家现在已经撤了,没说要继续追求我,他们只是要求我,经常地和他们通通话,写写信,这种情况我能拒绝吗?但是这一点搁孙立夫那里,他就不能理解,他不相信男女之间有单纯的友谊。” “心仪,兰梅那里,你准备怎么办?” “赵若怀,人生中,有一些人,是我们没法回避的。有一些劫数,也是我们没法回避的。兰梅这个人,我回避不了!所以也没打算回避。” “你可以回避的!” “不可以!为了孙立夫,我不能回避;我绝不能把孙立夫交到兰梅的手中,那样的话,我会寝食难安,还怎么生活?为了孙思,我们也不能回避。不只是兰梅,还有兰半仙,以及兰半仙身后众多的爪牙,那都将是我们没法回避的。” “心仪,你何必把自己弄这么累呢?那得多辛苦!心仪,你听我说,让我们一起面对,一起面对好不好?任何时候,你有什么想法,都要告诉我,一定要先告诉我,好不好?” “我很庆幸认识了你!其实有时候想想,两情相悦的两人也不一定非要走到一起。做夫妻反而容易做成冤家。还记得李冶那《八至》吗?‘至近至远东西,至深至浅清溪。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当然了,举案齐眉、相濡以沫的夫妻也有,但相濡以沫的背后,往往就是爱淡如水。从这个角度说,做知己也不错,就象李靖和红拂那样,不也挺好的吗?” 赵若怀的眼神渐渐狂乱起来,开始伸右手来摸我的脸。同时艰难地说:“心仪,你今天太漂亮了!过分了!太不人性化了!你既然无意于柳咏……你这个样子,让他怎么放得下?”我任由他的手在脸上抚摸了一会儿,然后把他的手拿了下来,放在手里握了握。问:“你爸最近会来吗?” 他愣了一愣,说:“怎么突然想到问这个?”又说:“明天就会来!我妈说不定这会儿就到了。” “明天?为什么?” “明天是三月十六日,我生日,怎么样?说你没良心吧!我生日都不知道。” “原来这样!你想要什么礼物?在本人可支付范围之内,但说无妨!” “这么大方?其他礼物我都不想要,我就想要……这人,你能不能……把人送给我?” “那怎么可能?对了,赵若怀,如果事实证明,咱俩确实有缘无分的话,将来找老婆的时候,千万别找个醋坛子。我希望,无论如何,我们能有一个做哥们的机会。” 回到赵姨父家,赵若怀妈妈陈春梅已经在那里了。孙思去学校我寝室,叫醒了柳咏。陈春梅看到柳咏,整个人怔住了,盆里端着的水撒了一地。好在柳咏贵人眼高,根本没正眼看她,就径直高昂着头进了里面的饭厅。但这一切被我看在了眼里。随后我们几个年轻人坐在饭厅里喝茶闲聊,赵妈妈没事找事地进来走了几遭,总是拿眼偷看柳咏。我去了一趟厨房,她招我过去,说:“心仪,有空吗?帮着剥点蒜。”然后她就盛了半瓢独蒜,让我跟着她去了旁边的房间。心事重重地问:“心仪,刚才那小伙子,他是你的同学呀?”我说:“嗯,我同学,柳咏。”她声音一下抬高了,说:“什么?他姓柳?”我看到赵妈妈一脸的惊诧,她这是怎么啦?姓柳怎么啦?不能姓柳吗? 她自己随即也意识到失了态,就主动把声音调低了,故作平静地问:“他是从哪来的?”我说:“省城。”“省城!”赵妈妈喃喃地说,在她的表情里,惊诧的层级又提高了。“他爸爸是谁?”陈春梅忽然又发一问。这样一来,我惊诧了!开始思维电转,想到了寒烟山庄姓柳的知青;想到赵若怀和柳咏的相象;也想到了赵叔叔和赵若怀泾渭分明的长相,甚至还想到了赵若怀有关问起梅园时如何被母亲大骂的情形。老天!怎么会这样?不会这样吧?我来桑榆,是来干什么的?难道竟是上天的旨意?是了,这就是上天的旨意了!陈春梅不容易来这里一趟的,柳咏远道而来,偏偏选在了这个时候赵若怀生日的时候。这么说,赵若怀不是赵叔叔的儿子!想到这里,心里突然一阵狂喜,好象某根紧绷着的神经突然就放松了!是啊!如此一来,就算赵叔叔真是我舅舅,我和赵若怀,也可以完全没有关系了! 既然这样,我得详细介绍介绍柳咏他爸了。我冷静淡然地对陈春梅说:“阿姨,柳咏的爸爸,叫做柳源……”先前搁在陈春梅两膝间的盛蒜的瓢瓜掉到了地上,伴随着清脆的响声,她手中正剥着的蒜也掉到了地上。我若无其事地捡起来,递在她手里,然后继续说:“省商务厅的,好像是厅长,不知道是正职还是副职。对了,他是1945年出生的,生日刚好是正月初一。”陈春梅眼里,眼泪泫然欲滴。我已经找到了答案,就不方便继续呆在那里了,于是我故意不看她的脸,漫不经心地说:“阿姨,我把蒜拿去大厅里,大家一起剥,好不好?”陈春梅清醒过来,快速地用手抹了抹眼睛,尽量冷静地说:“没事,我也就随便问问。你的同学嘛!我应该表示关心,对不对?”但她的声音,明显是哽咽的,带着一定的哭腔。又发问说:“心仪,你怎么对柳咏家里的事,这样熟悉呢?”“哦!我记性好!很多事情都能过目不忘。我和柳咏都是学生会的干部,在一起的时间较多,阿姨你也知道,学生经常都要填这样那样的表格,填表格难免就要填到父母的情况,看着柳咏填了几次表格,自然就记下了。”“那柳咏的妈妈……”“哦,他妈妈也是做官的,在省交通厅,好像是个处长。”陈春梅的脸上,表情就十分复杂了。有不平、有醋意、有愤恨、也有释然。然后她说:“心仪,刚才我问你的这些,你别给若怀他们几个讲,免得他说我闲事管得宽。”我说:“知道,阿姨,我不说就是。”走出那门口,她又叫住我说:“心仪,若怀明天过生日,你知道吗?”我点点头,她继续说:“若怀那孩子,从小吃了不少苦。他……今年……过年都没过好,跑上跑下的,你……我是说……对他……好点行不行?”我只好再点了点头。 天意 回到饭厅之后,就换作赵姨妈陈春蛾来偷看柳咏了。是啊!这么重大的谜底揭晓了,在陈春梅那里,自然得找个人倾诉,同时也是进一步确认。可是找谁呢?这种时候,自己的姐姐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我在陈春蛾的脸上,看到了她妹妹脸上同样的惊诧。 我们六点钟开饭。比起中午来,晚饭更丰盛了。梁阿满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陈春梅来桌上菜时,她指着柳咏说:“阿姨,你看看我这位同学,象不象你儿子。”弄得陈春梅荒乱地回答说:“我看……看……看不出来。”手中端着的汤碗随即倾斜了,孙思手疾眼快,果断接过了汤碗,但他自己的手,难免被滚烫的汤给烫了一下。我很想看看那手,但孙思快速收了回去,口中连说没事。柳咏皮笑肉不笑的,甚至都没拿正眼看看陈春梅。 柳咏说:“傅心仪,这食店与你颇有渊源吧?” 我问:“何以见得?” 他回答说:“这就是傅心仪特色的食店嘛!处处打上傅心仪的烙印,你是如何将唯美与小食店联系起来的呢?真是没想到,你竟然对当食店老板都感兴趣。你还真是能屈能伸啊!” 我说:“咱这些寻常老百姓,也就只能是小打小闹了,比不得柳公子,有位高权重的父亲。对了,柳咏,你父亲是怎么做上大官的?他做过知青没有?” “做过呀!好象就是在下川东一带,一个大山里,具体我不大清楚,我爸不大爱讲。他是六六年返的城。” “六六年就返了城?在我的印象中,知青大规模下乡应该是六八年以后的事。” “他是因为成份不好,那时叫做什么‘黑五类’,我爷爷是大资本家。为了洗清成份,自己要求去下的乡。那种下乡好象比知青的下乡,要早几年,六一二年就开始了吧?” 和柳咏这样对话着,我的眼睛不时地瞧瞧一旁的陈春梅陈春蛾两姊妹。和柳咏的这段对话原是为这二位设计的,听得最认真的也正是这二位。从这二人的表情看来,柳源和赵若怀的父子关系已经铁板钉钉了。我的心里打翻了五味瓶。感念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天意。我被孙立夫带来云岫,却被兰半仙和兰梅联合发配到了桑榆。在这里认识了赵若怀孙思。结果赵若怀竟是柳咏同父异母的哥哥,而兰半仙,他极有可能是那个拐卖孙思的人。还有那赵叔叔,他竟然问起鸡头寨。原来我来这桑榆,竟然肩负着如此重要的使命! 孙思和陈忆显然已经忘了寒烟山庄银杏林里的对话了。但赵若怀没有,他对我附耳说:“还记得咱寒烟山庄那银杏林吗?这人的父亲就应该是那人了。” 我一怔,随即想到了陈春梅的态度至少现在,她没打算告诉赵若怀真相。于是说:“不一定,不过同了一个姓,能说明什么?” 赵若怀说:“我只是随便猜猜,关我什么事啊?我对姓柳的事情不感兴趣。” 几杯酒下去,柳咏就有些忘形了,常常目不转睛地看着我,场面自然就尴尬起来。他伤感地说:“明天我就回去了!你真忍心让我就这样一个人回去?”我以沉默作答,他提高了嗓门,质问说:“你真的…情愿…就这样呆在这里?你把我弄糊涂了,你呆在这里,到底是为了孙立夫…还是…另有其人。”我连忙看看左右,还好,陈春梅、陈春蛾两姐妹刚刚出去了! “柳咏,别说这些了,求你了!今天晚上,大家好好喝喝酒,开开心心地玩玩。明天早晨,我送你们去葫芦湾。你这么大老远地来,我是真不想伤你。来,吃菜!乖!多吃点!”然后给他夹菜,把那麻雀、刺猬、野兔给他满满地盛了一碗。然后给梁阿满夹菜,同时给她递个眼神。梁阿满调皮地说:“行!那我就看在麻雀的份上,帮你说句话!柳咏啊!依我看,咱就今天有麻雀今天吃吧!先把今天整高兴再说,管他明天怎么样?过了今晚,又不知啥时候才能吃到这小妮子一顿麻雀了!”赵陈孙都笑起来,我伸出大拇指,对梁阿满表示了赞扬。梁阿满接着说:“还有,这小妮子哪点好啊?不识时务。连个麻雀都吃不来!刺猬、野兔统统地不吃!这种人找来干啥?一个共同爱好都没有!”一桌人尽皆大笑,柳咏也笑了,笑得有点苦涩。我接过说:“这还不是最要命的!更有甚者,人家那饺子皮,擀出来是圆的,至少也能是椭圆,而我呢,饺子皮擀出来,那是多边形的!而且那多边形,连具体有多少条边,都没法数啊!菜的事情,我是根本做不来的!想凑合着吃点饭吧?要么是生的,要么是糊的。套用一句梁阿满常挂在嘴边的话物质第一性呀!你说这一辈子,连个饭都吃不利索,这日子还怎么过呀?”我严肃地抑扬顿挫地说完这段话,一桌人全都笑倒了。梁阿满忍俊不禁地说:“可以了可以了!再说下去就没人要了!”我说:“没关系,哪怕冒着没人要的风险,我也得给你们指条明路啊!不能坑了同学!柳咏,就做同学多好啊!就象布谷那样,偶尔在一起喝喝茶,聊聊天,不挺好的吗?”柳咏气愤地意味深长地瞪我一眼,然后突然拉我起身,说:“去你寝室说话!”就拉着我往外走。我对抗着,他生气说:“不至于一个单独说话的机会,你都不给我吧?”我只好迟疑着朝门口走出, 刚要迈出门去,后面赵若怀说:“等等!过来一下!我先和你说句话。”我转身走了过去,快要走近时,只听哐啷一声,赵若怀连同凳子一起,掉地上去了。他是以醉酒的姿态跌倒在地的,我伸手去扶他,手这么一伸出去,就被他紧紧抓住了,哪里还挣脱得了。他让我附耳过去,说:“不许和他单独出去!你要敢走出这门,我让你……明天早晨……你就见不到我了。你最好相信我的话。” 按说平时这种威胁,对我是一点不起作用的,我这人还就不怕威胁。但这人是赵若怀,我还真就被他给威胁住了!陈春梅、陈春蛾慌张地跑了进来,看了看站于门口处的柳咏,然后走了过来,陈春梅说:“喝醉了!陈忆,搭把手,扶到沙发上去。”陈忆和孙思立于一旁,两人都是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赵若怀装醉的事情,这二人当然是心知肚明的。于是陈忆、陈春梅,我们三人一起,把装醉的赵若怀挪到了椅上。柳咏催促说:“喂!好了没有?走啊!”陈春梅的视线在柳咏、赵若怀、我们三人之间轮换着,神情里充满了疑问。我于是说:“柳咏,就在这里喝茶、聊天,好不好?”柳咏警告说:“你到底走不走?”我再一迟疑,他就回转身,大踏步朝门口走去。梁阿满冷眼旁观着,陈春梅倒急了,她着急地说:“孙思,陈忆,追呀!这么晚了,他能去哪里?赶快追回来!”这人还真善良,到底是认人的,还想着要对柳源负责,不能让柳源的小儿子出差错。 我补充说:“拜托了!孙思,追到了先带到你寝室去,我一会儿过来。” 梁阿满、孙思、陈忆刚走,就听到摩托车的响声,不只一辆,而后龚区长带着几个随从,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有两个随从的手里,还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龚区长在看见我的第一时间大声询问:“柳秘书?柳秘书是在这里吗?”我连忙站了起来,脸现疑问。赵若怀也坐了起来,不准备继续装醉了。龚区长补充说:“柳秘书!省政府办公室的,今天来的,来找同学的,傅老师,是不是找你的?我听你们陈校长说,你今天刚好来了同学。”我迎了上去,说:“哦!在的,在我们这里。龚区长,你找他有事?”龚区长说:“唉,来迟了!来迟了!我这也是刚接到电话,县里打来的电话,才知道有这么回事。柳秘书在哪里?” 我指指桌上,说:“没事!饭,我们已经吃过了。柳咏刚好出去了,散步去了!” 龚区长回转身,对两个属下说:“我就说嘛!就是刚才外面看见的那小伙子,赶快去请回来!”接着又说:“不行,我得亲自去请!傅老师,东西就先搁这里了。”然后几个人就退出去了。 现场剩下面面相觑的姨父母和赵妈妈。赵妈妈指挥她姐夫,把赵若怀扶到楼上去。赵若怀对三位长辈挥挥手,说:“没事,你们忙去吧!”陈春梅吩咐她姐姐说:“喝多了!熬点醒酒汤!”赵若怀指指旁边的两个空酒瓶,说:“真没事!就这点酒,能喝醉吗?”我说:“阿姨,放心吧!你也看见啦,总共就两个空瓶,就算是赵若怀一人喝的,也不见得就醉,何况是六人?”陈春梅确认了一下现场的酒瓶,也就放心了,然后打发走了姐姐姐夫。满脸疑虑地问:“心仪,这怎么回事呀?我还以为柳咏,和你那女同学是一对儿,原来……原来……老天爷…怎么会这样?”赵若怀诧异地看他母亲一眼,显然是对‘老天爷’三字产生了困惑。他说:“妈!与老天爷什么相干啊?忙去吧!没你的事。”陈春梅心事重重地收拾碗筷去了。 我责备赵若怀说:“你这脸皮到底什么质量的,咋就这么厚呢?就这点酒,就装醉,不怕孙思陈忆笑话呀?”他说:“没办法,这时候哪还有功夫要脸。”我说:“求你了!给点面子。一会儿柳咏追回来了,别再发疯了,对他好点!”他说:“可以,你必须保证:在他离开之前,你不能单独和他在一起,否则,我怎么知道他想做什么。”我说:“小人之心,你以为人人都象你一样发疯呀?” 千万不能小瞧 一会儿龚区长回来说:“我想请柳秘书到镇上去的,可是他不肯去。我请他回这里来再喝点酒,他又说刚吃过了……” “唉!龚区长,这么客气干嘛?你也看见啦,我们刚吃过。再说了,他不就一个秘书吗?你至于这么兴师动众吗?” 龚区长一脸严肃地说:“傅老师,这话可不敢乱说的!那句话怎么说的,宰相的家奴,还要抵几品官呢!那可是省政府的秘书啊!县里来个秘书,我们都是一点不敢怠慢的,且不说指望他回去帮我们说什么好话,你至少不能让他说你的坏话嘛,他要回去说,来到这里,我们不理不睬的,那还了得?你可千万别小看这些做秘书的,这些人将来都是要做官的,现在是秘书,三五年之后,那可就长大了。还有,我还听说了,你这位同学,那可是大有来头啊,他的父母,那可都是响当当的人物。”说着视线扫了扫旁边的陈春梅陈春蛾,说:“傅老师,我们俩得尽快下去,柳秘书要跳舞。我正愁这里没什么好玩的,还好,你那女同学提出的,说是跳舞,柳秘书也认可,你们中学那边,已经在布置会场了。我是亲自来安排一下伙食的,怕那些下面的人来,你不给面子。这样,一会儿跳完舞,还得在你们食店,再安排一桌菜,喝点酒。你们陈校长倒是说,学校食堂来安排,可是,就他那个食堂,弄得出来什么好吃的,难吃得很!不如你们这里。”说着再扫一眼旁边的几人,说:“到时辛苦你们一下,菜必须做得好吃!对了,赵老师,你负责安排一下伙食,舞厅那里,你就不用去了,刚才柳秘书也说了,你今天多喝了点,傅老师去就行。” 陈春梅的脸上,表情复杂得很,赵姨妈陈春蛾别扭着说:“既然是招待贵客,到镇上去吃嘛,我们这里,已经供了两顿了,也没什么菜了。”龚区长看着我,说:“傅老师,想想办法!你那女同学,她就要吃你们店里的菜,对了,她是不是柳秘书的女朋友?肯定是这样的,对不对?再说了,镇上这会儿,也找不到吃的了,我们区公所食堂那做饭的,手艺不行!还没你们这里做得好吃。”我看看赵若怀,他脸上也看不出什么内容。龚区长说:“好了!就这样了,赵老师,菜一定要象样点,丰盛点,我们区公所来的几个,晚上也是没吃饱饭的,接到电话的时候,我们刚端碗,接完电话放下碗就出门了,所以,还指着一会儿这顿饭呢!现成的菜实在没有了,管他鸡鸭鹅什么的,逮出来杀了就有了!” 我对龚区长说:“舞厅乐队那边,赵若怀不去,怎么行呢?” 龚区长说:“刚才陈忆也说起这个问题,可是柳秘书说没关系,他说凑合就可以了。” 赵若怀说:“行了!去吧!你们去跳舞,我留在店里,给你们做饭,接受柳秘书的安排吧!” 龚区长指着那些个大包小包说:“这都是些土物产,主要是天麻,送给柳秘书他们的,我在镇上很想了点法,才收集到这些,一会儿吃完饭送给他们。” 我说:“这些东西提到葫芦湾,有点伤力哟……” 他说:“没事,明天早晨,派三辆摩托来送,送到水口,去那里的码头坐船,走路走得最少。” 接下来,龚区长让赵若怀去商店,给他拿花生、瓜子、糖果之类,赵姨妈拉我到一旁,说:“心仪,你不能不去吗?这你要去了,若怀……他……” 我说:“姨妈,不去肯定是不行的,那两个,都是我的同学呀,大老远来的,明早就走了。” 她说:“那你让若怀跟你去。” 我说:“姨妈,其实赵若怀不去也好,你想想,他去是干什么,乐队伴奏。到时候,柳咏和我跳舞,他伴奏,你觉得……” 陈春梅这时候进来了,她似乎跟谁赌气似的,说:“那些个乐器,都是咱若怀自己掏钱买的!去搬回来!我看他几个跳什么跳。”说着含恨瞅了我一眼,看样子,她已经开始迁怒于我了。离开那间房时,我听见赵姨妈说:“白眼狼!老的是白眼狼,小的也是,眼巴巴煮了两顿给他吃,他凭什么不让若怀去?”然后陈春梅叹息说:“各是各的命啊!你看人家,区长都出动了……” 孙思、陈忆组织了几个乐队的学生,在会计室恭候待命,校长夫妇和区公所一帮人,在旁边的办公室里,正陪着梁阿满、柳咏闲聊,每人面前,摆放一杯茶。校长侄儿伙食团长小陈正给大家斟茶。我和龚区长到达后,小陈立即搬过来一凳子,让龚区长挨着柳咏坐了。我自己去找了个偏远一点的地方,入了座。小陈给龚区长斟茶,然后接过龚区长手中的糖果等,往除我之外的现场其他人桌前摆放。这样一来,就我面前既没有茶水也没有糖果。柳咏哂笑着看我两眼,那神情是说:你看看你自己,怎么混成这样?我若无其事地笑笑。校长太太显然并不满足,她一边嗑着瓜子,一边奸笑着说:“傅心仪,你的同学都分配得这么好,为什么,就你,分到我们这地方来了?你肯定是你们班上成绩最差的。”小陈立即接过说:“是呀!傅心仪,你在学校的时候,肯定是耍朋友去了,没认真读书。”我漫不经心地笑着。校长太太又说:“我们这地方的人,是没见过世面,以前总说傅心仪怎么怎么漂亮,今天看了她这位同学,那……傅心仪……可就给比下去了。到底是城里的人呀,要模样有模样,要……”然后接不上趟了,校长接过说:“要气质有气质。”校长太太再接过去:“对的,还有说话和为人处事这些,那傅心仪,可就没法和人家比喽!”柳咏再次拿眼来看我,见我若无其事地笑着,柳咏说:“傅心仪,你平时不是挺能说的吗?刚才要换了是我,你早就掐上了,怎么啦,这会儿这么老实啦?”我微笑说:“那你得看对手,有没有掐的价值。不是任何人,都有对掐的价值的。油菜花开的时节,要是碰上了疯狗,难道也和它对掐?”校长太太脸红筋胀的,立马准备吵架,刚做好口型,柳咏先发言了。他看着龚区长,说:“对了,龚区长,我做个证,我这位傅心仪同学,是我们班成绩最好的。”然后眼睛看着远处的墙壁,说:“校长,据我今天的观察,就算我们班成绩最差的,来到你们这里,那也会是你们这里的人才。”校长太太又要张口说话,柳咏站起来说:“算了!龚区长,就不麻烦了。舞,我们不跳了。傅心仪,梁阿满,我们走!” 柳体书法和早春寒梅图 走出那间房,柳咏责备我说:“活该!堕落!在这种地方,受这种人欺负!你脑袋是不是进水了?”龚区长跟过来,说:“柳秘书,那只是个家属,农村妇女,没文化,别跟她一般见识。”又向旁边的下属嘀咕说:“这个老陈,怎么搞的,动不动就把那傻婆娘喊在一起。”一行人走到会议室门口,龚区长和他的下属们,整齐地侍立一旁,毕恭毕敬地做着请的姿势。同时给我递了一个眼神,我于是拉着柳咏、梁阿满进去了。 和柳咏一边跳着慢四,一边对话,他问:“那姓赵的,你和他,到底什么关系?” “哥们,还沾点亲,表亲。你也看见了,就这个地方,没他们三人的关照,我活不到今天。” “你就编吧!表亲?那姓赵的那点意思,昭然若揭!谁让你呆这破地方的?” “就这一学期了,这学期完毕,我就走人了,决定了。” “调动有把握?” “差不多吧!行就行,不行就辞了算了。” “去省城的事情,你真的不再考虑考虑。” “柳咏,你何必呢?忘了我吧!象我这种情况,谈恋爱谈了有两三年了。一个谈恋爱达两三年的人,你能指望她有多纯洁吗?依你的条件,找什么女朋友找不到。”柳咏正待答话,这时舞曲变了,我说:“来吧!跳跳伦巴!找找在学校时的感觉。”于是在我和柳咏的带动下,梁阿满和陈忆,也一旁跳起了伦巴。两曲伦巴下来,人自然就兴奋了,面前站着的人,依稀又是学生时代的柳咏了。我对柳咏说:“咱先歇歇,坐着聊会儿。柳咏,你爸爸,现在是正职还是副职?” “哦,正职。去年就升了,问这个干嘛?你又不趋炎附势。” “你爸爸,是个怎样的人?我是说,有些什么样的兴趣爱好……” “对了,他也喜欢读古书的。唐诗、宋词,尤其喜欢。还有就是书法、绘画,他写得一手好字。主攻柳体。他自诩是柳公权的后代。” 书法?柳体?到底是父子啊,赵若怀那书法,那也是相当凑合呀!而且也是擅长柳体的瘦挺、劲媚的柳体。如此看来,至少在书法方面,赵若怀算是和柳源一脉相承。 “绘画?他一般都画些什么?”我问,还想再问出点什么来。 “今儿怎么啦?怎么想到问起我爸来了。” “我父亲傅良玉,是个讲点情趣的人,这一点我以前给你讲过。一次老傅问我说,丫头啊,你说那些个官员,他们除了吃喝玩乐说套话之外,还有点其他兴趣爱好没有?我就和他争辩说,官员里面,有情趣的人,少是少点,但一定会有的,比如我们班同学柳咏的爸爸,那就是一个相当有情趣的人。老傅没事的时候,也画画,画点岁寒三友松、竹、梅之类。所以我就想问问……” “是吗?照你这么说来,你爸和我爸,还真有些共通之处,我爸也喜欢画梅……” “画梅?”我惊问,差点失了态。 “是啊,画梅,他书房里面,尽是那什么早春寒梅图。那是年轻的时候了,现在画得少了。那个时候,除了梅,他也画画松竹,对了,还有那什么银杏林,大片大片的林子……” 柳源啊,如此说来,你还不是一个完全没心没肺的人!是啊,自己苦心经营的银杏林、梅园,怎么可能忘得一干二净呢?这么说来,你还是怀旧的,追忆往昔岁月的,那你是为什么?这么多年下来,你为什么,就不来找找陈春梅,找找赵若怀呢? “喂!想什么呢?”柳咏把我拉回到了现实。 “柳咏,你们家,谁是家长?我是说,你爸爸妈妈,在家庭里,谁更强势一点?” “当然是我妈,没办法,这么些年,一直这样,形成习惯了。” “意思是,你们家是处长管厅长。你爸爸虽然是厅长,但不是家长,对不对?” “是啊!你也知道的,我爸能有今天,是靠了我外公和我舅。” 好了,柳大厅长,柳源同志,不管你是哪种情况。我都得见识见识,你到底认不认儿子?咱就暑假见!拿赵若怀的柳体书法,做为觐见之礼吧! 主意打定,我跑到乐队跟前,伴唱去了。孙思演奏着贝斯,深深地看我两眼,我总觉得他今天不在状态,有意识地观察了一下,发现问题出在手上,这曲唱完,我迅速跑过去摊开了他的手,只见两个大大的血泡,一个已经磨破了。显然是被那汤给烫的。我说:“孙思,你何苦……何苦呢?你就说说……说说不行吗?”他说:“心仪,没事,真的,不算什么。心仪,你会去省城吗?”“不会!我答应过你,帮你找父母的!明天,一切都恢复正常了!”梁阿满、柳咏也来了劲,于是改跳舞为唱歌了。我让陈忆另外去找了两学生来,调整了一下乐器,这样孙思就不必亲自演奏了。当梁阿满和柳咏,争着唱歌,十分踊跃的时候,我悄悄溜走了。回到赵姨妈家,赵姨父和陈春梅姐妹俩正厨房紧张忙碌,赵若怀在二楼的房间里,悠闲地弹着古琴《高山流水》。那一刻,我彻底明白了赵若怀和柳咏二人的根本区别,那是道家和儒家的区别。我还明白了,就这个赵若怀,尘世之中,除我之外,至少还有一个知己我父亲傅良玉同志。就这个赵若怀,必然引起傅良玉同志的强烈共鸣……这一曲终了,我用手势请赵若怀让位,然后把箫递到他手里,我自己坐到了古琴边,然后我琴他箫,合奏了一曲《渔樵问答》。一曲琴箫合奏下来,发现这个夜晚实在很美,一切都很朦胧,如梦如幻。赵姨妈在后面傻傻地说:“好听!” 一会儿龚区长派人来说,柳秘书不愿走路了,要留在陈忆房里吃饭。这个柳咏,哪里是不愿走路,分明是耍大牌,刚才负气出走,不愿意再回到这里来了。龚区长让把菜送到陈忆寝室去。临走我让赵若怀自己早点休息,他淡淡一笑,说:“去吧!刚才那《渔樵问答》,你很用心,整个过程,都没有走神,赵若怀知足了。” 赵若怀在我门下,永远都没有机会 本来赵若怀那寝室,要整洁得多。但柳咏坚持要住陈忆那里,目前对赵若怀孙思,柳咏都是含恨的,只有陈忆那里,可能恨的层级要低一点。于是我们只有赶快做清洁,让陈忆那寝室在很短的时间内变了样。 晚上阿满和我同榻而眠。睡到床上,仰望着天花板,她一言我一言地开始了聊天,她说:“我要是你,就先答应柳咏,依附他先去了省城再说。” “我觉得你和柳咏倒挺般配的,性格也雷同,你怎么没想着嫁给他,以他那样的家世,应该抵得过一个夜总会吧?” “你还别说,他要愿意追我,我还真就答应了。不过人家看上的是你这死妮子。难不成我还主动去追,我梁阿满是谁,再怎么也得男人求我,断然没有我去求人家的道理。” “女人主动了,好象是没面子,主要是在以后的婚姻生活里少了些底气。但这事应该是可以操作的!你是梁阿满呀!风情无限的梁阿满,你可以变主动为被动嘛!你只需适当那么引诱一下,一个暧昧的眼神,一句似是而非的话,柳咏就上钩了,然后就变成他追你了。怎么样,要不要针对柳咏,量身定做一个方法?” “罢了罢了!柳咏那心思,从来都不在我这里,再说了,这么熟的人,也下不去手呀!”又说:“傅心仪,开食店挺辛苦的,我另外给你想一条赚钱的门路。”我做出一个愿闻其详的表情,她继续道:“我今天观察一下,这地方人的皮肤还行,当然,和你比肯定是没法比了。你那些学生,土是土点,但里面有那么一二成,长得还过得去。这种人只要把衣服穿好了,培训一下,女人嘛!可塑性很强的,你们这里能考上大学的也就凤毛麟角,那些没考上的高三毕业的女学生,条件好点的,你组织起来,送到我们金利来……” 我打断她,说:“过分了啊!梁阿满,这种玩笑咱就免了。” “这是玩笑吗?我很严肃的!现在农村多少女青年到沿海打工去了,你不是不知道吧?这打工大军里面,又有多少人是在当三陪女,发廊女。都一样的性质,在哪里不是做。” “打住打住,有所为有所不为,傅心仪情愿饿死,也不挣这种钱。” “你这死妮子就是迂。那不比你做这食店来钱快多了呀?”说完这些话,她换了一副表情,很郑重的样子,她说:“那个赵若怀,你打算如何处置他?”我说:“为什么要处置?”她仔细地审视我,然后说:“从实招来,你对他是不是动了心了。别怪我没警告你呀!对这种人,只能是铁石心肠!我是害怕你哪天不小心被他感动了,那这辈子可真完了!一辈子呆在这桑榆,以后咱连同学都没得做。我可不想有一个长期呆在这桑榆的同学。” 我嘀咕说:“打我来到这世上,就没见过比你更势利的人。” “不势利怎么行呢?比如穿衣服,你从来没有品牌这个概念吧?街上买个三五十元的衣服,沾沾自喜地觉得还是那个样!但这只局限于你们这地方,你们这阶层。柳咏那西服,是皮尔卡丹,你不知道吧?再看陈忆那衣服,那一看就是地摊货,这也就是在你们这种地方,柳咏愿意和你那三个哥们同桌吃饭,要是异地而处,这几人连和他说说话的机会都没有。”来不及等我分辩,她又说:“我知道你又要说出一大堆安贫乐道的话来,现在时代变了,这时代笑贫不笑娼,三陪并不可耻,没钱才可耻。当然你或许会说,我过我的小日子,干嘛要去和上流社会的人交往呀?但你想过没有,不和他们交往你哪有平台,哪有机会?机会永远是掌握在这些人手中的!当然开小食店也不是不行,赚点小钱,吃得上饭,问题你是傅心仪呀!以你这样的条件,你稍稍那么操作一下,就可以步入上流社会。我是害怕你输在这该死的观念上。” 我诚恳地说:“阿满,谢谢你对我说了这些话。其实你说的这些,我不是不明白,就算开小食店,工商税务那里不搞好关系,也是难以为继的。但明白是一回事,能不能做到又是另一回事。我就是不服这气,比如这赵陈孙三人,你说他们哪点比柳咏差了?为什么柳咏和他们吃吃饭就算是恩赐呢?在所谓的上层人那里,难道就只能有一种看人标准吗?” “哪点差,我告诉你,就差一点,差在爹妈上,谁让他们的爹妈不是厅长处长呢?穷人的手和富人的手是永远握不到一起的!所以,你首先得离开这个地方,不择手段地离开。离那赵若怀远点。不然你迟早被他俘获。” “阿满,你好像对赵若怀有很深的偏见,你对他不够了解,这人挺优秀的……” 阿满打断我的话说:“是啊!我没说他不优秀。站在旁观者的立场,他是挺优秀的!他和柳咏五官长得象,但坦白说,我倒觉得他比柳咏更帅,柳咏脸稍稍宽了那么一点点,胖了那么一点点。还有,这人虽然生在这种地方,但眉宇之间永远是一种无所畏惧的潇洒自如的表情。”我插话说:“三分傲然七分淡漠地睥睨这红尘。”阿满说:“对,就这种感觉,这点你俩倒挺相似!有时我都迷惑:他怎么会是生在这地方的人呢?还有,就说话水平,本人才能,这人都不在你我及其柳咏之下。可惜呀!生错了地方,生错了家庭。”说完嗟叹不已。 “阿满,自我认识你以来,就只有今天,你说了几句象样的话。就冲你这几句话,咱朋友关系又进了一层。” “那么高兴干啥,还没说完呢!还说没有动心?欣赏归欣赏,现实是现实,就他这个性,这率性,就是为当今社会所不容的!你知不知道?这人在现实里得碰多少壁,加上他那出身,他能有什么前途?所以我才让你尽早离得远远的。” “最近我也琢磨这事,或许这人需要适当塑造一下,才能适应当今社会。我在桑榆能存活到今天,这人功不可没。我欠他人情,所以不能就此一走了之,等到把他塑造成能适应这个社会的人了,我就功成身退了。但是,我常常有些迷惑,这种塑造真要成功了,可能赵若怀也就不是现在的赵若怀了,那还有什么意思?” 阿满最后说:“我也就提个醒,你难道不觉得,你和他就是一类人,在很多地方很相似。还塑造他,你自己呢?唉!这些乱麻你自己慢慢去理吧!” 第二天送别柳咏时,他说:“这一别,具有和以前完全不同的意义,傅心仪你明白吗?”我看看他,就明白了他想说的话,他是想说:从此将不再以我为念了。我回答说:“知道!代表一种了结,从此踏上新的征程。我会默默地为你祝福。”他说:“嗯!说得很轻快。我已经给够你机会了,没有下次了!这样的地方,我不会再跑第二次了。你等着后悔吧!你一定会后悔的!”这样我就不知道怎么回答了,肯定回答不对,否定回答似乎也不对。赵若怀主动伸出手和阿满、柳咏握别。我眼巴巴地望着柳咏,希望他给了这个面子。柳咏迟疑了一下,然后伸出手来。这两兄弟的手握在一起的一刹那,我感慨万千。不远处的陈春梅、陈春蛾姐妹俩,使劲地抹着眼泪。待梁阿满、柳咏上了摩托车,赵若怀朝他们挥挥手,果断地拉着我转身离去。我俩都没再回头,很长时间我和赵若怀谁都没说话。 回到食店,陈春梅让赵若怀前去受训,她说:“晚上多弄一桌菜,一定要把你们陈校长两口子请来,还有那什么汪主任,都请来。若怀,一会儿你就去请。”赵若怀自然不肯,陈春梅恼了,说:“从现在开始,再也不许说不要工作的事。工作不但要,而且还要好好混,一定要混个名堂出来。混个人样出来!你看看人家,连龚区长都跟着迎进奉出的。”我于是明白怎么回事了。这个陈春梅,她和柳咏他妈较上劲了,想拿赵若怀和柳咏比一比,但你就算要比,你也不能比做官呀,做官哪里比得过的,已经输在起跑线上了。赵若怀眨巴着眼睛,他显然没领悟到他妈妈的深意,他调皮地笑笑,说:“妈,多虑了!多虑了!心仪和我一样,她对做官不感兴趣。所以,柳咏对你儿子,不构成威胁。”这下陈春梅更急了,她说:“你给我严肃一点。我现在说的是正事。必须照办!必须马上去请。”然后语调突然就变了,声泪俱下地说:“若怀,你也给我争口气呀!”这下赵若怀彻底傻眼了。 母子俩僵在那里,一个坚持要请,一个坚决不请。只有我来和稀泥了。我来到学校,刚好在操场碰上陈校长,于是微笑着打了招呼。姓陈的奸笑着,说:“怎么样,同学都走了吧?我们这个地方,没人愿意在这里多呆的!外面的人,也没人愿意来。去年,赵若怀他们不是去教育局告我了吗?告下来没有?你知道为什么告不下来吗?我给你说,压根没人愿来,没有人愿意来接手。所以呀,这校长还得由我当着。千不该万不该,你不该来。现在既然已经来了,要想再调出去,那可就难喽!我给你说,谁想调出去,首先还得过我这关。”我笑笑,说:“那你厉害!”然后准备转身。心里嘀咕说:陈春梅你要请,你自己来请。走出两步,陈校长又叫住了我,他说:“现实一点,同学那些,是指望不上的。再说了,不就一个秘书吗?你以为老陈我,这么些年校长当下来,在上面还能没几个人呀?”我又转身要走,他说:“是这样的,学校要派语文老师到县里赛课,这是一个机会。你要是态度端正点,给我说说好话,求求我,说不定我可以考虑,让你去。”我毫不犹豫就恳求他说:“校长,让赵若怀去吧!他是一定能给学校争光的!”老陈冷笑两声说:“赵若怀?赵若怀在我门下,永远都没有机会。除非他跪在我面前求我……”我说:“原来你 我就是杨木 当晚在赵若怀的生日宴上,乡长和乡中学校长也来了,大家一起喝了酒。我安排了大周假植树的事情。赵若怀悄悄问我说:“上周你都没回城去了,这周又不回去吗?”我把立夫已经去了省城的事情告诉了他,听完赵若怀就大笑了,笑得十分滑稽。笑完他说:“这个孙立夫,他还真是放心得下!”一会儿孙思拉我到一旁,问了同样的问题,我如实以告,解释说:“立夫是为了我的调动,不得不答应了乔若虚的条件。”孙思说:“那你就尽量不要回去了,急需回去的时候,必须提前告诉我。心仪,你记住,以后只要是走葫芦湾那山道,就必须有我陪同。”我问为什么,然后看看他的眼神,我就明白了,上次和赵若怀在葫芦湾遇险,那个高人还真的就是他,可惜当时藏在山洞里,没机会见识一下孙大侠的厉害。我悄悄问:“那二人后来是个什么结局?”他怔了一下,说:“心仪,你又知道啦?”我说:“猜的,就这个地界,除了孙大侠以外,哪里还有第二个那样的高人。当时在那山洞里,听到外面的声响,我就开始猜测了。” 他说:“那赵若怀……” “哦,他不知道,所以他至今没搞懂怎么回事。” “心仪,这事,能不告诉赵若怀吗?就让它成为我俩之间的秘密……” “放心,不会告诉的。我这个人,保密能力超强。那二人到底咋样了?” “那肯定到处都是伤眼,和被蜜蜂围攻是差不多的症状,所不同的是,只痛不痒。两、三月之内,想出门干坏事肯定是不可能了。还有,他们可能最终都想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到底是什么让他们受了伤。” “那你有没有问问,他们是什么来历?” “这还用问吗?明显是打劫,抢钱的。”这个孙大侠,他还真是单纯呀!只能想到打劫的层面上。罢了!罢了!兰梅陷害的事情,还是不告诉他算了,免得节外生枝,何况自己也没有什么铁证。见我沉默着,孙思说:“心仪,对不起,我当时是想,尽量把和你们的距离拉远点,我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所以迟了一步。” 吃完饭,孙思去乡中学操场教徒弟习武去了,闲时我们也会去,但今天情况特殊,赵叔叔在这里,我得利用今晚,向他核对一些事情。我这一偷懒,赵若怀、陈忆也都跟着偷懒。不准备去练武了。 其他客人散尽后,我和赵若怀、陈忆继续喝茶聊天。赵叔叔和赵妈妈收拾完碗筷,也坐到了一起。赵叔叔说:二千元承包的那些林子,已经全部请人除过草了,施过肥了。我于是和陈忆商量,然后把工钱、肥料款补给了赵叔叔。二千元承包费的事情,暂时没那么多,只好让赵叔叔先垫着了。关于工钱、肥料款,二老先是死活不要,我给他们讲了一大堆道理,才算是说通了。然后赵姨妈提议到楼顶去玩,与此同时,大家轮流去洗澡,先洗完的人就到楼顶上会合,轮流洗毕就和赵陈孙一同回学校去,现在这基本是我们每天固定的形式了。我最先洗完澡,来到楼顶时,现场有赵若怀的父母、姨父母。我径直对赵叔叔说:“江城那鸡头寨的事我问了,那是我妈的老家,我外公先前住那个地方。”赵叔叔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似的,让我再说一遍,我依言再说了一遍。他惊问:“你外公是谁?”我回答说:“我外公叫做杨树……”赵叔叔正端着茶杯喝茶,我这句话一出口,直接导致他被茶水呛了,咳嗽了好一阵。于是,他咳嗽着,我继续讲故事:“在家里排行第四,是一个纨绔子弟。我外公的父亲,也就是我外祖,是解放前江城有名的民族资本家,曾经显赫一时。但外祖不善于教育孩子,导致我外公除了吃喝玩乐,什么也没学会。倒娶了好几房姨太太,我外婆就是其中一个姨太太,是解放前的戏子一个精通音律的戏子。后来民族资本家遭到改造,资产收了编。我外公的两个哥哥,也就是我的大外公二外公,加入了国民党,在四十年代初去了台湾。生活境况的改变,让外公无所适从,一病不起,早早地死掉了,一年之后,我那戏子出身的外婆也迫不及待地追随去了。留下我妈和我舅。当时我妈年仅五岁,舅年仅七岁。早在外公死之前,我三外公已经先死了,但三外公家有一女儿,名叫杨梅,这年十七岁,她决定带了她自己的亲妹妹一起去省城,据说是去给一有钱人家作佣人。临走她带走了我年仅七岁的舅舅,说是带到省城送人。我妈因为是女儿,女儿在那个年月,是没多少人愿意收养的,所以我妈被留下了,后来辗转被另外一户不能生育的农村老头老太收养。”讲完这个故事,我觉得我的任务是完成了,如果赵叔叔真的是我的什么亲人,他也就可以直接浮出水面,不用再问什么了。 赵叔叔发着颤音说:“你妈可是叫杨柳?” 我回答说:“正是,我舅舅叫做杨木。” “我就是杨木。”赵叔叔冷静地说,但他端着茶杯的手,明显在抖动。到底是我傅心仪的舅舅,这么地有城府!这简直就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气概。舅舅有城府,我自然不能输给她,于是以手抹胸,那么从上到下地一抹,强行让自己平静。然后面向江城的方向,开始在心里嘀咕:杨柳妈,总算为你做成一件事情。我这桑榆没有白来啊!老傅啊,你踏破铁鞋也找不到的那个杨木,居然就这样给我找到了!得来全不费功夫。这也太岂有此理了!只是这样一来,面前这几人,身份可就全变了。刚才还叫着的赵叔叔,这会儿得改称舅舅了。赵妈妈陈春梅同志,我得改称她舅妈了。这都不是最重要的,最最关键的是:舅啊!赵若怀是柳源的儿子啊!你当了冤大头,你到底知不知道啊?看情形你就生了那么一个赵羽,膝下无子啊,杨柳妈那里,还指着她老杨家有传人,要发扬光大呢! 底气 这样心理活动了一会儿,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现场比较安静,看来现在不是适合全方位走神的时候。得回到现实。我看了看那几个长辈,他们自然是不敢相信,面面相觑着!打破沉默的是刚洗完澡上得楼来的赵若怀,他恍若梦呓地说:“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不!这不是真的!你们在讲故事。”我不明白他为何如此大的反应。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他和我当初一样,是不服气咱俩这表兄妹的身份。就玩笑着说:“怎么样?我早说你是我表哥吧!一语成谶。”陈春梅先是对我这种说法采用认可的表情,截至目前,她仍然想隐瞒赵若怀的真实身份。但视线接触到她的儿子赵若怀,就立即发生了转变,变得不知所措起来。纵然是在昏黄的灯光下,我也能看出她表情的复杂。 “你妈现在好吗?”我舅舅小心翼翼地问。 “她在江城城郊种菜,身体无大碍,但比较体弱。老傅是教师,这已经告诉过你们了!他是返城后去参加的高考、上的大学。老傅插队的时候认识了杨柳妈,为了杨柳妈,和城里的爷爷奶奶反了目,直到爷爷快死的时候,父子才重新相认。”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赵若怀喃喃地念着,然后自己下楼去了,只听到一声重重的关门声,陈春梅连忙跟了下去。与此同时,陈忆上得楼来,匪夷所思地看着我和杨木。 “舅舅!这么多年了,你咋就没想过去江城找找我妈?杨柳妈可是到处托人找你呀!老傅也多次去省城找过你。” “说来话长啊!先是条件差,连个路费都没有,哪有能力找?后来孩子们大了,稍稍好点的时候,我去江城找过的,鸡头寨住了两户年轻人,他们也是一问三不知。” 陈春梅上来说:“陈忆,你下去劝劝,若怀死活不开门,不知道他在里面干啥,真是急死人了!”然后看着我说:“心仪,若怀都这样……你怎么……一点都不……”她是想说我怎么一点都不当回事,我怎么能够这么正常。 我看看我的舅舅,他表情凝重,但什么也没说。 大家静默地坐了会儿,陈忆上来了,他无可奈何地摇摇头。陈春梅急得团团转。不时拿眼看着我舅舅杨木同志,显然有话要说。我于是和陈忆下了楼,对陈忆说:“我去乡政府打个电话,赵若怀现在需要安静,这是正常的。你就守在门口,聆听着里面的动静就行。还有,关于我和赵若怀这复杂的关系,你就当什么也不知道,就当刚才什么也没听到,行不行?”他重重地点了点头。然后我到了乡政府,找到了乡长大哥,让他提供给我一个绝对不受打扰的通话氛围。然后就一直往江城中学打电话,二十分钟后,总算有人前来接电话了,我给他说了一大堆好话,让他帮忙去诓骗傅良玉同志前来接电话,并且嘱咐说,这事不能让杨柳同志知道了。为了让他不至于犯错误,就连具体的措辞,我都为他设计了。 老傅听到我的声音,吓了一跳,他诚惶诚恐地说:“丫头,你好吗?没事吧?”我连忙说好,他又说:“立夫呢?”我说:“立夫也挺好的。”他仍然焦急地说:“丫头!这么晚了,这么急着找我,到底什么事?老傅面前,什么都勿需隐瞒,说实话!”我说:“是好事,有好事急于要告诉你,所以想方设法把你找来。”他说:“好事?好事那你神神秘秘的,还不让杨柳知道。”我说:“老傅,我找到杨木啦!找到我舅杨木啦!这事,杨柳妈那里,得慢慢说,不能一下说出来,她那身体状况,我怕她一高兴,就高兴坏了。”老傅说:“丫头,到底怎么回事,你从头说来。”我于是把过程给老傅简单介绍了一下,老傅听完,唏嘘不已。他匪夷所思地说:“丫头!你确信这是真的,你没弄错?我是怕,到头来,你杨柳妈空高兴一场。”我说:“放心,错不了,我办事,你放心。刚才不是告诉你了吗,寒假的时候,我都已经有所怀疑了,就是因为尚未确认,过年在家里,不是只字未提吗。你丫头我,那是一言九鼎,不说没有把握的话。”他说:“那你去叫杨木来,我和他说两句。”我说:“杨木这边,这会儿正云里雾里的,你让他先缓口气。你这会儿回去,慢慢将这事告诉杨柳,注意,一定要循序渐进,注意观察杨柳妈的表情。明天早晨八点,你带着杨柳妈一起,前来接听电话,我让杨木给你们打过去。” 回到姨妈家,赵妈妈陈春梅同志,不对,现在这人的身份,变成了我舅妈了。舅妈拉我到一边,问我说:“心仪,你和柳咏,到底怎么回事?”居然是责备和质问的口吻,和先前我在寒烟山庄认识的赵妈妈,判若两人,我很不习惯,遂定睛看了一下她,在她眼里,我看到了一种东西,叫做底气。于是在头脑中开始探寻那底气的由来。是了,来自柳源,柳大厅长。昨天之前,她认为柳源已经死了,她们是来自寒烟山庄那大山里,是寻常百姓之家,在陈春梅的观念里,对我傅心仪,她是应该采用争取和讨好的态度。可是,昨天过后,赵若怀已经成了柳大厅长的儿子了,于是轮到我讨好她们了。这就是她的底气。人性啊! 我看看她,平静地说:“阿姨,虽然你已经是我舅妈了,但我习惯了,容我继续喊阿姨吧!阿姨,我和柳咏的关系,正如我和赵若怀的关系一样,什么事也没有!柳咏曾经对我,比较地有好感。就这样!而且,这次回去后,他不会再来了!”她说:“心仪,你对若怀,到底有意思没有?你怎么就那么不在乎他呢?你看看,他知道是你的表哥,怄气成这样,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呢?”本我的意思,是要立即回复说:因为我知道,赵若怀不是我什么表哥。但自我权衡了一下,觉得有必要暂时隐忍。于是平静地说:“表哥就表哥嘛,有什么好怄气的,表哥不是更好吗?”陈春梅指挥我说:“那好,你这就去敲门,对若怀讲这句话。表哥没什么的,搁解放前,这老表开亲的情况,多得很。” 只能远走 我去厨房烧了开水,泡了一壶茶。今天晚上和赵若怀这话,说来可就长了! 我去敲门,并报上了姓名,可我傅心仪的名,对今天的赵若怀不管用,他不给面子。我于是提着茶壶转身,结果舅妈在一旁威严地说:“你就不能想想办法呀!”这就怪了,她是以舅妈的身份命令我?还是以厅长前妻的身份命令我?我权衡了一下,估计两种成份都有,在陈春梅看来,现在不管是以舅妈的身份,还是以柳大厅长的大儿子的母亲的身份,她都有资格命令我。我于是再次去敲门,对里面的赵若怀说:“我手里端着刚烧好的滚烫的茶呢!要么放我进去。要么,我也找地方赌气去了啊!我给你说,就这件事情,咱俩损失是一样的!你有赌气的理由,我也有。我要不是考虑你们难得找,我早就跑了。我跑到后面那什么山上去赌气,我不信你敢不来找。” 这样一说,还真管用,他果然就开了门,然后又重重地关上了。这人是真的受了打击,短短的半个小时,看上去似乎沧桑了不少。我给他倒了茶,然后吩咐他在我对面坐下。他居然不敢拿眼看我,那样子真是又可怜又可笑。我调侃说:“喂,怎么这么输不起呢?不就是做我表哥吗?做个表哥能吃多少亏?咱有这亲戚关系垫底,多好啊!以后就可以常走动了。”他恨恨地说:“这不是真的!这就是你的阴谋!你多能编呀!编这个故事,目的是让我彻底死心……”我说:“就算你不相信我,那也得相信我舅舅呀!” “一定是你串通好他们,一起来表演的!” “他们为什么要被我串通?这算个什么打击,你就受不了啦?你平常也不这样啊!” “你不认为是个打击,那是因为你没心没肺,对我来说,没有比这个更大的打击了!” “暑假我就去和立夫会合了,你是不是我的表哥,根本没什么影响。”这样一说他更生气了,他说:“昨天中午,在后面那亭子里,你对我说那些话,什么意思?你这人怎么能这样?” “那你觉得我应该哪样?结果已经是这样了,你是我表哥,现在你认也得认,不认也得认!” 他突然拉住我的双手,激动地说:“心仪,你别这样,别这种态度好不好?你还是那个陌生人家的女儿,还是先前的傅心仪,好不好?咱们走吧!你跟我一起走!我们离开这个地方,找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然后,咱俩都忘了今天晚上这莫明其妙的故事。” “那怎么可能?你能忘,我不能忘,表哥就是表哥!” “表哥也没什么的!就算生育,后代患遗传病的概率也很小。贾宝玉、纳兰容若、陆游,哪个和自己的表妹没有故事?再说了,你要实在害怕,咱也可以不要孩子。我会一辈子爱你的!钱的事情,你要多少?我这就去挣!你相信我!”妈妈的,这个赵若怀,难怪他反应这么大。原来想得这么深远!这么些乱七八糟的话他居然一气呵成。说得我满脸通红。说完他自己也脸红了。红着脸他继续说:“但咱们必须离开这个地方,离开这些人,在他们的眼皮下,我没法忘记这件事,这种感觉很不好,你知不知道?还有,别看我父母以前对你挺好的,知道了这关系,他们就该反对了,还有你父母,也一定容不得我们,我们只能走得远远的。” “这问题很好解决。咱俩继续做哥们,就什么事没有,哪用得着远走他乡?” 揭秘 他就不再说话了,满面萧索地坐在那里,把绝望和心灰意冷清晰地写在脸上,仿佛一个输光了的赌徒,瞬间丧失了生活的意义。我不忍,但又一想:索性狠狠心,让他面对了这个现实,何尝不是好事。我说:“赵若怀,就这样了啊!早点睡!我也回去睡了!”他仍不说话。我走出门去,他一动不动,没有要来送我的意思。我哪里放心得下,下了楼又对跟来的赵姨妈说:“算了,姨妈,我不放心,我得再在这儿看看情况,等会儿把三楼东头的那间给我开着,今晚我就在这儿凑合一下吧!”赵姨妈一脸感激的求之不得的表情。比起她的妹妹来,她的态度,明显要端正得多。我在大厅的一个暗角里候着,想等到赵若怀接受现实,然后主动从房间里走出来。等得我眼睛都睁不开了,这房间里仍然没个动静,我稍稍打了一个盹儿,猛地一惊醒过来,突然想起了赵若怀,恐惧之情油然而生,随即感到心里一阵透彻的心凉,天!我居然睡着了!他不会有什么事吧?立即跑了去看,赵若怀仍是我先前离开时的那个造型:目光呆滞,面如寒霜,了无生趣。看见我再次出现他也没什么表示。罢了!罢了!这事早迟是要说的,与其两次重复受伤,不如一次伤个够。 我重新关上房门,摸摸赵若怀的脸,一片冰凉,我真吓了一跳,着急地说:“你别这样,说句话好不好?”这么一摇他的肩膀,他居然就顺势倒地了,我连忙扶住,用全力把他拖到旁边的木沙发上,然后倒了一点茶,送到他嘴边,他随即无助地抱着我说:“心仪,我不能这样完全无望地活着!由昏睡入死亡,并不感到就死的悲哀,现在你突然给我摆出一个理由来,生生拉开了咱们的距离,一个难以逾越甚至是无法逾越的距离。如置身毫无边际的荒原,无可措手的了,这是怎样的悲哀呀?”我调侃说:“妈哟!连鲁迅的话都用上了,还用在这种场合。鲁迅要是活着,也得给你气死。”我看看他,真的是相当无助,才感到面前这位平时不可一世的人,其实也就是个大男孩。遂大起怜惜之心。我看着他的眼睛,说:“赵若怀,我要和你说话,说好长好长的话,这中间你不许拍桌子,也不许大怒,不许急火攻心,总之,你得发扬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气概。”他惊疑地圆睁了原本就大大的眼睛。我继续说:“在我眼中,你一直是很优秀的!现在是考验你的时候了,你不能让我失望。”他惊恐地说:“还有比刚才更厉害的呀?心仪,你下手别太狠了!”我说:“刚才你说过一句话,你说我是你的表妹,这是对你最大的打击,再没有比这打击更大的了,对不对?”他点了点头。我继续说:“你记住这话!赵叔叔是我舅舅没错。但我不是你的什么表妹,我只是赵羽的表妹。你不是你爸的亲儿子。” “你又要编故事了!你咋现在喜欢上编故事了呢?我不是你舅的亲儿子,我是路上捡来的,对不对?”赵若怀插话说。我没理他,继续讲故事:“昨天晚饭时,我寻问柳咏的父亲柳源的情况,当时你曾对我说过一句话,你说:‘还记得寒烟山庄那银杏林吗?这人的父亲可能就是那人了。’还真让你说对了!当时我就知道你是对的!但当时时机不成熟,不到告诉你的时候。我为何突然在饭桌上寻问柳咏父亲的情况?我是为你妈问的。你妈看见柳咏,对他的长相大吃一惊,听说他姓柳,再次大吃一惊,然后她就向我打听柳咏的父亲是谁,当时我联想到寒烟山庄的事情,就开始了怀疑。后来我问柳咏话的时候,你妈就站在我身后不远处听着,我从她的表情里已经证实了你的身份。你想想,为什么你和柳咏长得那么象?我刚来学校的时候,第一次在食堂吃饭,就觉得你似曾相识,酷似柳咏。这不是我一人说,阿满也这样说。我第一次在寒烟山庄见到赵叔叔,就发现你和他长得完全不象,当时我就很迷惑。还有,你小时候向你妈妈打听寒烟山庄那梅园,为何被她大骂了一顿?昨天柳咏被你气走了,当时你妈也挺着急,急着让孙思、陈忆去追,你不会没印象了吧?还记得昨天中午,在后面那桃林里,梁阿满用薛涛诗《谒巫山庙》讽刺你和柳咏争风吃醋。当时你接了最后一句‘惆怅庙前多少柳,春来空斗画眉长。’当时柳咏回敬说:‘这惆怅庙前,赵老师你也算其中一柳吧!’现在想来,这几句竟似浑然天成。” 赵若怀目光幽幽地看着我,面色一阵白胜一阵,眼看他随时都有坐立不稳,掉摔到地上的危险,我连忙一把抱住他。罢了罢了!当日在陈忆家,我落难的时候,他曾作为我的靠山。今日我就做做他的依靠吧!我将他的头轻轻靠在我肩上,然后一只手在他胸前梳理着,希望他不至于太过激动。良久,他说:“是已经得到我妈证实了,还是仅仅是你的推测?”我说:“你妈那里,到现在为止,仍然想要保密。我舅杨木那里,我不确定他到底知不知道实情,但从他刚才的表情看来,他知道的概率比较大。想来也是,我傅心仪的舅,不至于这么糊涂吧?”赵若怀突然站起身来,说:“你就这儿等我,不许动!我去问问清楚。” “回来!不能告诉你妈,我已经知道了她的秘密。你得以另外的理由,旁敲侧击地去问,可以就拿你和柳咏相似的长相去试探她的反应。还有,我寻思,这事情,咱先要保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我给你说,厅长可是一个不小的官呀,据我在书中得到的经验,官场的人,皆以虚伪见长。你想想《笑傲江湖》里面,那君子剑岳不群,就明白了。官场的人,都是一个个岳不群。这些人,不管骨子里是怎么回事,但是表面上,他们都会是一个个君子。道貌岸然的君子。这些人,把脸面看得十分重要,那行业考核官员的时候,好象要讲究一个什么生活作风问题。你想想,这么些年下来,柳源都没出现过,这已经很说明问题了。加之柳咏那妈,跋扈得很,一点都不省油!这事情要闹出去,说不定反而惹来麻烦。你得给你妈、我舅、你姨父姨妈,都叮嘱一下,任何人不得泄漏。孙思、陈忆,绝对不得泄漏。我昨天已经洞悉了实情,但梁阿满、柳咏那里,我可是守口如瓶,一如从前,若无其事。” 面对真相,赵若怀选择放手 赵若怀走出门去,又很快退了回来,关上门说:“我……不知道如何面对他们。我问不出口。” “你姨妈也知道实情,你可以就问姨妈。” “没我妈的许可,姨妈那里,她不敢说实话。” “算了,这样吧!你先去三楼,去杨木和你妈房间走走,表示你已经正常了。让他们放心入睡。然后下得楼来,去一楼那堆杂货的房间,找个地方藏起来。一会儿我会带了姨妈,就那附近说话,你只负责偷听就成。” 一会儿我关上现在所在的这间房的门,去赵姨妈房里,让她去一楼说话,然后选择了一个方便赵若怀偷听的位置,对姨妈摇摇头说:“姨妈,我没办法,今天我的话,不管用了。就那样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一句话也不说,一个小时的时间,已经老去了不少。”赵姨妈心疼侄儿,脸露六神无主的样子。我接着说:“姨妈,依我看,不如将实情告诉他算了,你们不可能瞒他一辈子吧?早迟都有这么一天。”赵姨妈惊慌地说:“心仪,你说……说……什么?什么实情?” “姨妈,不瞒你说,我看出来了,昨天我都已经看出来了……”说这些话的时候,我眼睛还得随时留意着楼梯口,唯恐陈春梅这个时候忽然下楼来。 “你看出什么来了?” “柳咏和赵若怀……还有柳源……” “心仪,你已经知道啦?”赵姨妈惊恐地问。但随即她就释然了,她说:“难怪你一点不怄气,不着急,原来……我也是这么想的,早迟都得告诉,可是春梅那里……” “姨妈,我舅舅杨木,他知道实情吗?你们不会……连他都隐瞒了吧?” “那怎么会呢?怎么可能瞒着他呢?” “这么些年下来,我舅舅杨木,可有亏待过赵若怀?如果有,我就不认他这个舅舅!” “杨木是好人啦!哪有亏待?他对若怀,比对赵羽都好。心仪你不知道,那个时候穷呀!寒烟山庄那个地方,到哪里去挣得到钱?这也就是这几年,兴起什么下海打工,家家户户都拿人出去打工,这才好点了。赵羽成绩也很好的,可是只读到高中一年级,若怀要上大学,家里没钱,供不起两个孩子读书,这样,才让赵羽停了学,让若怀一个人上学……” “原来这样!赵羽只读到高一?我还以为她高中毕业……你是说,是我舅让赵羽停了学?”我惊问。随即对那个远在深圳的已经确定是我表姐的赵羽,表示了深深的感激和愧疚。 “是你舅做的决定,但赵羽这孩子也乖,打小,他们两兄妹的关系都很好。为了让她哥安心学习,赵羽硬说自己不想读书了。后来就去下海打工去了,供他哥上学,若怀那些个乐器,很多都是赵羽出钱买的。” “姨妈,柳源那里,他知道有赵若怀这个人吗?”姨妈愣了一愣,才明白了我要问的是什么。她恨恨地说:“这个白眼狼!还以为他死了。春梅,我们,都跟着不知哭了多少回。那年月,一个路费钱都没有,几家人来凑,凑点路费,姨父和春宝两个,去省城找呀找,哪里找得到个人毛?每年正月初一,他生日那天,春梅还去寒烟山庄那梅园,给他烧纸钱呢。原来好好地活着!当大官了!你说这人的心,怎么能够这么硬呢?这么多年了,硬是没找来过!他怎么不知道嘛?当然知道的!他是六六年八月间离开的,离开的时候,春梅已经怀着若怀两三个月了。” “姨妈,这事得最大限度地保密,以免给赵若怀惹来不必要的麻烦。”说着给她详细分析了一下保密的理由。听完赵姨妈感慨地说:“心仪,你真懂事!我常和你姨父说起,你才多大呀,就这么懂事,你爹妈把你教育得好。心仪,那个柳咏,你不会……跟他去吧?我们穷是穷点,可是若怀这孩子,心眼好……” 我打断她说:“姨妈,柳咏喜欢我,但我不喜欢他。在学校的时候,一直都这样,已经四年了,我都没跟去,现在怎么可能还跟去呢?好了,姨妈,我得上去了,赵若怀那里,正怄气呢!我这就去告诉他真相,你看可以吗?” “心仪,你好好跟他说。他肯定要发脾气,你别和他计较。” 然后我去先前那房间候着,半小时过后,赵若怀才恍恍惚惚、面容憔悴地上来了,眼睛明显有哭过的痕迹,先前眉宇间那从容不迫、漫不经心的神情,荡然无存。我连忙给他递上茶。他摆摆手,苦笑说:“这些年一直喜欢伤痕文学。我自己现在可以成伤痕文学的主人公了。心仪,我现在异常严肃地问你一个问题,希望你认真回答。你爱过我吗?”我一面颤抖着,一面本能地觉得,现在不是该问这个问题的时候,但我看看他的神情,真的是从未有过的严肃,于是回答说:“爱!早就爱了!爱而不能,你明白那感受吗?” 按照正常套路,他应该接着问为什么,但是没有,他抱住了我,我不敢闪避,于是两人之间,难免就有了一些面部的亲密接触,那一刻我想到一小说中的台词,在心里对省城的立夫说:立夫啊立夫!我竭了力,竭尽了全力来阻止季节的变换,然而冬天真的已经过去了。现在已经是春天了。我正这样为自己无可奈何的变心开脱着,情节发生了戏剧性转变。赵若怀推开我,严肃加感动地说:“够了!心仪,真的够了!我会一辈子记住咱俩这段……。心仪,我欠杨木太多,欠赵羽太多,还有,你也看见了,我们家就这情况。这一切决定了,我没能力给你幸福。心仪,我不再痴心妄想了,我放过你了。只是那个孙立夫,你好好权衡一下,他真的在乎你吗?你跟了他,会幸福吗?我倒是觉得,或许黄雀,你俩更……更……合适一点。” 怎么会这样?我到底错在哪里?一小时前,他对我说:不能完全无望地活着。一小时后,他却说要放过我了。我仔细想了想,也没想出合适的答案,只草草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人的自信心,太重要了!自信心决定很多问题。以前的赵若怀,最可贵的就是那份倔强不屈的自信,可是现在,在知道自己是个被亲生父亲抛弃的弃儿后,他的自信心动摇了。但这话他已经说出来了,我还能怎么样?难道我能说:麻烦你,千万不要放过我!再者说,我有说那话的立场吗?截至目前,我还应该归做是已经有男朋友的人。于是苦笑着打断他,说:“关于我的事情,你就甭操心了。你工作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办?” 他再次苦笑,说:“杨木和赵羽供我上大学,不容易。以前总想着辞工作,现在看来,恐怕不行了。你也知道的,杨木一直都想让我保住工作。上一辈的人,他们吃够了苦,忍饥挨饿的历史让他们变得谨小慎微,所以,只相信正式工作,相信铁饭碗。” “可是,就眼下这学校,你在老陈门下,哪有出头之日啊?或者,想办法把真相告诉柳源,让他帮着换个学校。” 赵若怀恨恨地一挥手,斩钉截铁地说:“从此休在我面前提起这个人!赵若怀就算讨口,也不会讨到他的门下。” 意义深远的劳动 找到舅舅,固然是件开心的事,但我认识到了接踵而来的麻烦。失散多年的兄妹自然要相认。这一相认就让我头疼了,孙立夫已经是我父母眼中无可争辩的女婿。而在舅舅舅妈那里,我现在是赵若怀的女朋友,从开始到现在,这二人压根不知道有个孙立夫,现在去告诉他们吧!那是相当地麻烦!至少赵若怀母亲,恐怕立即就要和我反目,说我诱骗了她纯洁的儿子。但这失散兄妹为何能得以重聚?她们重聚之日岂能不谈到我和赵若怀的关系?那样一来,我怎么给父母交待?赵若怀倒是已经决定撤退了,我和他从此就桥归桥,路归路了,但麻烦在于,赵若怀的这一撤退的立场,现在同样也不能告诉舅舅舅妈,否则他们岂能不寻根问底。思前想后,也理不出个两全的头绪来,只好作罢。 孟君代表学校赛课回来,得了个倒数第一,但还是得了三等奖。按照参赛规则,举凡参加者,最坏都有三等奖。而靠着这个三等奖,孟君又可以在评优评先时加上至少二十分了。汪主任开会回来,找到我说:“这次脸都丢尽了!孟君那课,在行业内成了一大笑话,有老师当我的面就说:‘桑榆中学那是些什么老师哟,还是高中老师,简直误人子弟!’当时就有教育局领导提议:‘以后此种赛课就不要通知桑榆中学了,这种课上出来影响不好!’也有领导帮陈校长说话的,说:‘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桑榆本来就是一个最穷最差的地方,历年来,教育局又没分去什么好老师。’”老汪说到这里,神情很是沮丧。 我安慰说:“汪主任,别太往心里去了!咱陈校长是个什么人,教育局应该还是知道个大概的,他们不会怪到你头上的!” “可是,我们这里不是没好老师呀!我反复给老陈说,让赵若怀去,或者让你去,他就是不听!结果今天他,他……他……他还倒打一耙。”老汪说到这里,气得声音发抖:“这不,刚才在教务处,老陈扯着脖子,质问我说:‘你就不能事先在语文教研组,讨论一下那课该怎么上呀?你在语文教研组开个教研会,先让那谁谁谁,把课上一遍,让孟君背下来,这样就不会出现这种状况了嘛!’” 我苦笑一下,说:“咱陈校长文化是没有,可是算盘,打得还真是精!是啊,是个好办法!应该让赵若怀先给孟君把教案写好,再当堂演示,然后让孟君花点精力背背。但演示一遍,肯定是不行的,孟君记不下来,起码五遍……当大多数学生都能背下那课来的时候,可能就差不多了。” 老汪最后摇摇头,无可奈何地说:“心仪呀,我女儿都比你大十来岁。你这个女娃呀,也是命苦,怎么就分到这地方来了呢?赵若怀也命苦,唉!可惜了人才!更苦的是学生,那些个学生,差是差点,可还是有那么二三成,想学好,也在认真学,我也就是看他们的面,看赵若怀、你们的面,不然,我搞个病退,早点退休了算了,省得受这窝囊气。” 接下来的三天大周假,我和赵陈孙领头,在后面的荒山上植了三天树。参加人员有我和赵若怀班上的学生干部,有孙思徒弟,有乡中学的十来个学生,还有就是我们学校乐队里面的学生成员。树苗是由乡中学校长,号召全体学生从家里弄来的。也没什么严格的品种要求,什么银杏、桂花、红枫、香樟、广玉兰、榉树……只要不是太普通、太一般的树,我们统统地种。 树苗不够了,就去成树上摘取枝条,运用扦插的方法。那些乡里面的学生,植起树来,那是毫不含糊。于是挖坑的挖坑、浇水的浇水、培土的培土。那是怎样动人的劳动场景呀!参加人员都很踊跃,不时传来欢乐的笑声。我和赵若怀一边植树,一边给大家说笑话。后来干脆对唱起了信天游。劳累了就回食店吃饭,有赵姨妈美食侍候,还有我和赵若怀的歌声、笑话侍候。学生、徒弟都高兴不已,恨不能从此天天植树。 给他们唱唱歌,跳跳舞后。我一本正经地转入了对天麻、三七、黄柏、杜仲、厚朴等药材采收知识的讲解,并对他们委以重任,让他们负责到自己家乡去宣传,去采集、去收购,然后拿到我们店里换钱。关于等级、贮存、价格方面的知识,也给他们逐一渗透了。赵若怀补充说:“你们应该把重点放在天麻和三七上。黄柏、杜仲、厚朴,太便宜了,值不了几个钱。大家要注意时机,野生天麻多在芒种前后采挖。挖时注意收大留小,小的让它继续长大。挖后去茎,洗去泥土,擦去粗皮,煮透或蒸熟,压平,晒干。三七分春七、冬七两类。春七是在七月收获的,大家别错过了时机,被别人抢了先。不管是三七花,三七头(三七粉),三七根统统地有用。统统地收来。” 对我植树的举动,赵若怀表示了不解。我告诉他说:“这是学习借鉴你生父柳源的做法,柳源为寒烟人民作了多大的贡献啊!那银杏林、那梅园,多好!”赵若怀让我住嘴,他拒绝听到柳源这名字,关于我对柳源的赞扬,他更是忍无可忍。 立夫去省城半月,办事处也就基本成立了,创业之初,一切从简,立夫办公住宿都在一套房里。我每三天和立夫通电话一次,都是在乡政府。经过半年的交往,乡政府的人员已经和我们混得精熟了。立夫白天较忙,我和他通话一般都在晚上,除了不能见面外,这倒比先前在云岫城时方便了一些,能三天一次听到他的声音,了解他的近况,也可聊以慰藉了。每次通话的时间也不是太长,最多就三五分钟,一则是在乡政府打电话,自己应该自觉。二则立夫实在也没多话可说,甜言蜜语什么的,当着面他都不说,又哪能在电话里说出呢?何况办事处还有其他人员,一般都是做问答题,我问他答,而且他不 言语退敌 这天秦为胡来又到食店来了,带了一大桌人,直到他站在我面前问:“傅老师还记得我吗?”我才想起原来还有这么两个人。我问一句:“又下乡来啦?”他回答说:“早就来了,在里面修路,刚开始这两月,工地上乱得很,走不开,早就想来看你了。我们都挺想你的,你呢?想不想我们?”我玩笑说:“修路的事也归你们管呀?这工作的范围还真够宽的!看来国家民族离了你俩还真不行!”他说:“我自己的事,我不管谁管?不管哪有效益呢?”我说:“管你自己的事,你们单位也准你假吗?”他大气地说:“当然,公家的事还是要有一点点的,总得有个说法嘛!”我说:“嗯!你这种人多了,国家民族还真受不了!”他说:“以后来的机会就多了,以后还得请傅老师多陪陪我们,这桑榆的日子可不好过呀!”我说:“你是衣食无忧了,才生出这些奢侈的想法来,我们这些挣扎在饥饿线上的人,没空闲想这日子好过不好过。”胡来说:“秦为也是挣扎在饥饿线上的,他就是饿得慌,才来找傅老师讨吃的来了。”说着两人一阵坏笑。我才知道这二人又在开玩笑了。赵若怀在一旁冷笑着说:“两位要是肚子饿得慌呢,就找我,我才是掌勺的,要是其他什么饿得慌,那就去金利来那种地方。”秦为说:“哦,看样子,赵老师也没吃饱,所以这么大脾气。”我把赵若怀拉到一边,对他说:“以后犯不着和这人斗嘴,玩笑他愿开就开,又不掉一块肉。” 一会儿秦为让我去陪着喝酒,对桌上那些人介绍说:“这是我的好朋友,中学的老师,傅心仪傅小姐。”胡来神秘地说:“秦为和傅老师的关系,那可不是一般的关系。以后你们给傅老师面子,就是给秦为面子。”大家争着来敬酒。我提议说大家就一起喝一下,那些人众口一词地说:“那怎么行呢?傅老师那酒量,在桑榆那是有名的!”我笑着说:“你们来我姨父店里照顾生意,我表示欢迎,但如果每来一人,我都得单独和他喝一杯的话,这每天得喝多少酒?所以,要喝!我就敬大家一杯,不喝!那各位就请便了。等会我让厨房免费给你们赠送两个热汤。算是对各位表示谢意。”说着就要离开。秦为把我给拉了回去,觍颜说:“傅老师,帮我喝点酒。”我摇摇头说:“没那习惯,我从来不帮人喝酒。”他说:“你看,不够朋友了吧!这位小姐都愿帮我喝酒,你怎么就不能?”说着旁边的一位年轻姑娘就讨好地配合地端着一酒杯一饮而尽,秦为就抽出一只手,亲热地拥抱一下那姑娘,满桌人就拍起掌来。胡来说:“傅老师,你吃醋没有?”我微笑着,漫不经心地说:“胡大哥,你可真幽默,这醋我吃得着吗?傅心仪长到这么大,迄今不知道吃醋为何物。”胡来说:“可是秦为知道,秦为吃醋了,刚才你那姓赵的哥们,就让秦为吃醋了。”我说:“哦!是吗?秦大哥有这习惯?这习惯好啊!对身体有好处。”赵若怀过来叫我,我跟着他往外走,秦为再次拉住我,说:“酒还没喝呢?无论如何帮我喝上两杯。”赵若怀说:“秦大哥,你看我帮你喝,行吗?”秦为说:“你谁呀?谁要你帮我喝了?一个开小食店的,我犯得着让你喝吗?”其他人就跟着起哄。胡来说:“赵老师,你到底是傅老师什么人呀?她说是表哥,你又说不是,怎么十处打锣九处都有你。”余下人就七嘴八舌地说开了:“不是开食店的吗?怎么又成老师啦?”“老师怎么啦!一个破老师了不起呀?”“傅老师你要找哥们也得找我们秦大哥这样的人做哥们呀!找个小食店的伙计做什么?”胡来说:“他锤子个哥们,上半身是哥们,下半身是什么,鬼才知道。”一桌人就配合以放荡的笑声。秦为一只手兀自搭在我的肩上。赵若怀很克制地对秦为说:“请你把手放下来!”秦为说:“我要不放呢?”赵若怀恨恨地拿下秦为的手,秦为的喽罗们便纷纷站了起来。我连忙挡在赵若怀面前。赵若怀说:“心仪你闪开!”我没闪开,用尽全力连抱带推地把赵若怀推出到门外去。随即关上了房门。顺手在桌上抓起个酒瓶。赵若怀在外面狠狠地敲门。我微笑着说:“秦大哥,是不是今天吃饭忘了带钱了,砸场子来了?没关系,没钱呢,今天这顿我请了!要是砸场子呢?别看你有这么大一桌人,我还真不大怕。咱那三哥们,别看他们只是小食店的伙计,真办起事来可不一定比你们效率差哟!不管是动手还是动嘴,我看你们都没多大胜算。更不用说那帮徒弟了。不要说孙思,就算是我,一声令下,也能在五分钟之内召集十来个人到场。韩磊大家都认识吧?也是我们这里的常客,现在也算是我的哥们了。”有喽罗说:“你让那姓赵的来给秦大哥道个歉,然后我们看傅老师的面子上,今天就算了。至于吃饭,我们有的是钱,不差这几个饭钱。”我回答说:“那就好,你们可能不大了解秦大哥,秦大哥也算是江湖上有头脸的人物了,他是很讲道理的!刚才从头到尾,赵老师说什么了?赵老师说:他来帮秦大哥喝酒,这有错吗?是秦大哥先出言伤人。当然,平常秦大哥也不这样,我理解成他今儿喝高了,不然,应该道歉的倒是秦大哥。小食店怎么啦?小食店光明磊落地挣钱,靠劳动吃饭,光荣!不瞒各位,我还就认为这几个小食店的伙计品行高洁,比起某些国家工作人员来,不知高了多少档次。哦,还有哪个兄弟说,破老师有什么了不起?对呀!破老师是没什么了不起!敢问各位是破什么的,咋就那么了不起呢?想骂人就骂人!”秦为说:“行呀!傅老师,现在威风了,不求人了,可以过河拆桥了!你以为这小食店就没事了,太太平平了,对不对?”我微笑说:“秦大哥,瞧你说的,我是那过河拆桥的人吗?兔子急了还咬人呢!小食店是受国家政策保护的,现在不是提倡搞经济建设吗?那也不是个别人想破坏就能破坏的!再说了,我对社会还是有些粗浅的认识的,当初之所以敢开这店,那也不是秦大哥想象的那样,完全没有一点办法,不过是我的人不在这里,都在县里,或者省里。所以还要仰仗秦大哥多多关照才好,人生的路好长好长,哪天秦大哥要有事用得着我的朋友,那自然也是义不容辞。”一个小喽罗趾高气扬地说:“秦大哥,你说话,这事怎么了?”秦为让他闭嘴,然后吩咐另一个喽罗说:“结账!”我打开门,见赵陈孙齐集门口,严阵以待,随时准备破门而入的样子,有些忍俊不禁。我给这些人找了零,然后说了声慢走。秦为带着一帮人扬长而去,走时还故意挺了挺身子、正了正领带、拍了拍皮包。 《道德经》与《挺经》 送走了这一拨人,陈忆说:“心仪你真厉害!” 我说:“敢请你们仨一直在门口偷听呀?” 陈忆说:“刚才赵若怀非要打门,我说先听听心仪说什么。结果你靠说话解决了!打架我们是不怕,这些人也不够我们打,关键是打完了咱还得开店,所以尽量不打嘛!” 我说:“听听!陈忆长进了。赵若怀你也学学。其实今天赵若怀也进步了,姓秦的骂他的时候,他没有马上就动手,这已经进步了。过来过来,就今天这情形,我给你们上一课。” 三人就在我面前坐下来,然后眼巴巴地望着我,我说:“行!就冲你们仨这表情,我决定了:一定带着你们一起发财。”然后吩咐赵若怀说:“给老师茶水侍候!”赵若怀说一声遵命,然后每人面前摆放一杯茶。我故作深沉地说:“今天就和你们谈谈道家哲学。道德经说:‘万物草木之生也柔脆、其死也枯槁,故刚强者死之徒,柔弱者生之徒。’这句话的意思,赵若怀你解释一下,通俗易懂就好。”赵若怀说:“先申明一下,这句话是老子说的,并不代表我的观点。按赵若怀的意思呢!就是该打的人就得打!”我打断说:“赵若怀,你这学生什么态度?你再这样,我可取消你的解释资格了哈!连旁听资格都取消了!”赵若怀做出个怕怕的表情,然后解释说:“这句话是说:草木活着的时候,它的身体是柔软的吧!可是死了,就硬梆梆、硬跷跷、硬挺挺的了。所以呀坚强的、硬的东西都是死的,或者说都是要死的,只有柔软的东西是活的,或者说是可以存活下来的。那么用在今天这事上呢!你们的傅老师是想说:赵若怀是找死的,傅心仪才是可以存活的。按赵若怀以强对强的方式处理事情,那就死路一条,解决不了问题。而按照傅老师柔弱的方式呢!就能够化干戈为玉帛。能够皆大欢喜。”孙思说:“是这样解释吗?什么死呀活呀的!”我说:“差不多吧!他是带着情绪解释。但总的来说还算通俗易懂。就是说碰上事情,我们得审时度势,不要做无谓的牺牲,不要一味地逞强,尽量不用以强对强的方式处理问题。比如今天这事,能用话解决就尽量用话解决,动起手来,两败俱伤,还会给今后的生活、生意留下隐患,何必呢?”赵若怀说:“问题是用话解决的问题,他没有用拳头解决的那么解恨呀!像秦为这种人,我早就想用拳头解决了。” “你呀你!你整个一申韩法家之徒。解什么恨?今天你把他打赢了,明天他再带了一帮人前来复仇,准备打到什么时候?或者他不来明的,躲在暗处,那姓秦的什么人难道还要我来告诉你?再说了,这打的过程中,你们仨能保证完全不受伤害?还有,打完之后,打出后果来又怎么办?别忘了还有老陈时刻准备着找我们的茬。” “心仪你说的后面这个我懂。可是前面那个,不能以强对强,那我们学功夫来干啥?”孙思问。 我说:“你这个问题问得好,学功夫来干啥?第一:强身健体呀!瞧咱这四人,身体倍棒;第二:寒烟山庄摘核桃板栗呀;”三人就大笑起来,我接着说:“第三:退敌。打退不如吓退呀!刚才我和秦为说的是白话,但字里行间有咱孙大侠的实力在呀!虽没有实际过招,但已经在秦为的脑袋里过了招了。第四:咱先用白话打发,要是打发不了,万不得已的时候,该展示拳脚的时候,咱还得以强对强,用拳头解决问题。比如刚才,这些人当中要是真有人胆敢先动了一下赵若怀,我肯定就是一个啤酒瓶先招呼上去了,你老师我现在给你们讲的就不是《道德经》了,我就直接和你们讲《挺经》。” 赵若怀和陈忆都大笑起来,只有孙思还认真听着。赵若怀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说:“你就这样给人讲道家哲学呀?你看这人,有多矛盾,她自己都一会儿道家一会儿法家一会儿纵横家一会儿杂家的,孙思你别听她了。”我说:“矛盾吗?我这是兼收并蓄,博采众长,该用哪家就用哪家,灵活性,你知不知道?”赵若怀调侃说:“算你有理!”孙思说:“心仪,什么又是挺经?”我指指赵若怀,他就规规矩矩地回答说:“挺经呀!就是两人狭路相逢,路仅够一人通过,必须有人主动让出道来,结果是谁都不服气,凭什么该我让呀?结果谁也不让谁,大家就那样相持着,看谁挺得过谁。”孙思说:“那就那样干挺着干啥?狭路相逢勇者胜,直接打下去就是了嘛!”我微笑说:“行!都是高度个性化的语言。现在我总结一下,今天主要要说的是:柔弱胜刚强。有时候,直接的以强对强的方法行不通,我们就得采用迂回的、间接的方式达到目的。动手过招那是在万般无奈之下,才能采用的。而且动手时还得充分估计对方的承受能力,万一对方不经打,一打就坏了,那也挺麻烦的!这么麻烦咱当然就能不打尽量不打。” “那刚才那啤酒瓶又是怎么回事?”赵若怀在一旁挑衅说。我看着他那玩皮的样子,说:“这个学生比较麻烦。刚才说急了一点,看来直抒胸臆也是要引起相应后果的。这其实也好解释:虽然咱不主张惹是生非,讲求个生存的智慧,但作为一个人,起码的血性应该是有的吧?容忍是应该有底线的吧?底线就是不能眼睁睁看着亲人朋友吃眼前亏而不顾。容忍如果没有底线,那就变为了懦弱。” 孙思问:“那纵横家、杂家又是什么?”赵若怀说:“纵横家是靠吹牛、耍嘴皮子取胜的,就如同今天的傅老师。”我打断他的话说:“这样,赵若怀,分给你一个任务,限你在一个星期之内,将先秦的儒、道、法、纵横,对了,对孙思而言,兵家也值得一叙,这五家的代表人物,基本思想,你讲给孙思知道。下次我问他问题,答上了你记功一件,答不上唯你是问。” 特殊的生日 从江城回来,舅妈陈春梅对我的态度就发生了根本的转变,在她异样的神情中,我一下明白了原委,上次我只注意到:不能让赵若怀这边的二老,在我父母那里谈到我和赵若怀的关系,却犯了一个低级的错误。在赵若怀的操控下,他的二老是可能做到不提的,但我的父母,在谈到在桑榆的女儿时,却怎么可能不同时谈到孙立夫这个女婿呢? 我不想对陈春梅解释什么。也没什么好解释的。舅舅找到我说:“心仪,我们已经知道孙立夫的事,你和赵若怀,到底又是怎么回事?”我说:“舅啊!具体的事情恐怕你得直接问赵若怀才行。我能告诉你的就是:我从来没在他面前隐瞒过什么。他知道孙立夫,还见过面。”舅舅说:“一边是失散多年的侄女,一边是多年来一直视为亲生儿子的养子,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我只想告诉你:赵若怀这孩子,他认死理儿。我的意思,你明白吗?”我说:“舅,赵若怀以前让我扮演他的女朋友,是因为怕舅妈强怕他跟李念。还有,他以前确有过追求我的迹象,可是现在,他已经撤退了。”舅说:“心仪,赵若怀,我还是了解的,我的意思,你应该再果断一点,不要让赵若怀看到任何希望。你舅妈的意思呢,别再在一起做生意了!”舅此话一出,我可真是心凉呀!我说:“舅,实话告诉你吧,我与桑榆,也就两三个月的交情了,这学期完毕,我就离开了,要么县城要么省城。这生意现在就算停了,你认为有多大补益呢?只要我还在学校,两人就还是会照面的!你要真认为有必要,我就试试,不来店里了。” 第二天一天没去店里,赵若怀就找来了。我不开门,他在外面说:“两分钟之内不开门,我就直接踹门进来了!” 我只好开了门,生气地说:“赵若怀你到底什么意思啊?我现在是遵照你妈我舅妈的旨意!现在你妈妈责怪我:说我勾引了你!让我离你远点,把食店关了。我是为了让食店存活下来,才……”他的神情就变得艰难起来,说:“这么凶干嘛?那黄雀、柳咏、布谷,甚至对秦为,都不见你这么凶过。不就两三个月交情了吗?你就不能,珍惜一下这剩下的时间呀?不就说说话,聊聊天吗?黄雀、布谷他们,你还经常打电话去聊天呢!放心,你舅舅舅妈已经被我给打发回去了。” 五月末的一天,是我二十岁的生日。于是希望能收到立夫一个主动的电话,一份生日的祝福。虽然明知道这十分渺茫。立夫自己的生日,都是我为他记着。当日在a师大的时候,他都不曾记得我的生日。但或许现在,离开之后,他反而会刻意去记住呢?分开已三月了,我慢慢发现:自己其实挺牵挂立夫的,可惜当日竟没能从云岫的家里拿出一张照片。后来我想过要回去拿的,可是实在不想见到孙名凯夫妇,只好作罢。每天晚上,睡在床上时,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努力回想立夫的模样。现在一定是瘦了!办事处工作很辛苦,从简短的电话的字里行间,我也能依稀感受得出,乔若虚曾经吹嘘得眉飞色舞的企业,其景气度并不如先前想象的那样。立夫有着很大的压力,这压力一方面来自于市场,但主要还来自于合伙人之间意见的不统一。立夫是不会主动说起这些的,就算说,也是简短晦涩得厉害,我得通过启发、诱导性提问,才能勉强窥探少量信息。立夫之独特还在于,这人是从来不会说苦,不会说累的。他那样木讷,那样不喜欢说话,不喜欢自我推销,在市场经济的形式下,要很快打开局面,无疑是存在问题的。他只能靠他的义气,他对人的忠诚,他的综合素质,他的人格魅力取胜。而靠这些取胜,那是需要一个相当长的过程的,是需要积累的,正所谓路遥知马力,日久才能见人心。现在的他有多难,那实在是不难想象的。我已经预感到:立夫走上了一条艰难的,一条根本不该去走的路。然而以他之义气,他是不可能中道退出的。 这天的特殊之处还在于,云岫到桑榆的陆路今天通车了,这条蜿蜒盘旋在崇山峻岭之间、曲折似九回肠的山间公路,原定是五月一号通车的,可是延了期。这一陆路贯通的事件,对全体桑榆人民来说,意义无疑是非常重大的!对于我们桑榆中学的全体老师来说,这一事件直接决定了:以后进城再也不用走葫芦湾那该死的恐怖的两个多小时山路了。所以一个个欢呼雀跃,喜上眉梢。 我们学校那放假制度,历年都不受教育局节制,是咱陈校长自己决定。老陈为了庆贺此次通车,也为了自己和部分他的心腹要进城去,把大周假设在了接下来的这三天,后来又被他钟爱的个别老师一鼓动,头脑一热,干脆决定:今天下午的半天,也放过去了。于是需回家的、需进城的老师,已经纷纷走掉了,学生也已陆续回去了。 不出所料,立夫果然没有主动打电话过来,在乡政府候到六点,我终于等不下去了,开始担忧他的状况。电话是一女人接的,我说找孙立夫,她问我是谁,我报上姓名,然后她说孙立夫不在。我想再问句去了哪儿,结果那边就剩下嘟嘟的一片了。立夫能去了哪儿呢?他没事吧?这样怔怔地想着,我就感觉那接电话的女人的声音,好象是听过了的。听过了的那就应该是熟人,此时此刻在立夫办事处的熟女人,她会是谁呢?紧接着我就确定了,这不是别人,正是兰梅的声音!她去办事处干啥?是了,立夫给我讲过了的,这企业是合伙的,合伙人有乔叔、有吴叔、也有兰半仙的。兰半仙既然是合伙人,兰梅在那里也就顺理成章了。只是这女人,她是一开始就去了呢?还是最近新去的。会不会从头到尾,这就是一个调虎离山之计,会不会立夫去省城,就是她安排的。立夫啊立夫!你真的要娶了这样一个女人?抑或可以说你真的愿意被这个女人娶去?你不该呀!放弃傅心仪,这不是问题,我甚至可以完全原谅你!问题是你也不该局限在姓兰的身上呀!天下女人何其多也!立夫,你这不是浪费资源了吗? 思前想后一番,我仍然有些恍惚,乡政府电话铃居然响起来了,响得特别突出。我正要前去,已经被人抢先接起来了,那人把电话递给我,是立夫的声音。他开篇第一句话是:你有事吗?本来这句话搁立夫嘴里说出,那是极其正常的!问题是此时此刻、此情此境,这就不正常了!按照常理,我应该反问一句:“有事才能找你呀?”但这有什么意思呢?这话一出,立夫就会认为我抢白了他,下面他就更不知道说什么了。我于是说:“你好吗?刚才去了哪里?一个女人接听的电话,说你不在。”他回答说:“刚才我就在旁边。” 这就是孙立夫!刚才那女人明明说了你不在,你却说刚才就在旁边,你怎么连个谎你都懒得撒呢? 我说:“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你办公室好象挺热闹的!”我想提醒一下他,我想这样一提醒,他就算记不得了,也应该怀疑差不多就是这几天了,然后来个顺便的问候。但是他说:“没有嘛!哪是什么特别的日子?我办公室也没多少人。” 妈妈的孙立夫!没有多少人?那意思你办公室就你和兰梅两个人吗?算了算了!再多说下去也是白找气受。 我语重心长地作总结发言了,我说:“立夫啊立夫!你怎么忙成这样了?身体要紧呀!短短的三个月,你怎么连你唯一的女朋友的生日的月份都给忘记了呀?我启发式提问都没有获得成功。” 立夫恍然大悟地说:“还真是的!我怎么就忘了呢?不是,我本来就记不大清楚。那你吃饭了没有,自己弄点吃的。没关系,生日嘛!年年都有的!” 我说:“立夫啊!麻烦你看在我生日的份上,好歹听我啰嗦几句。你这个人是很优秀的,你知不知道?你可千万不要小瞧了自己,要是有一天,你碰上更优秀的人了,不愿要我了,我没有怨言。但前提是:必须是优秀的女人,这样我才能放心。你明白我的意思吗?这女人首先必须省事,必须是良民,另外,还不能是貌似朱元璋那样的人的后代,你想想:那致丑的基因,如果太强势了,那哪是三五代之内,能够纠正得过来的?积重难返呀!立夫,你得对孙氏家族的后代质量负责!还有,工作的事不是你一人能掌控得了的,不要太追求卓越。要保重身体!” 初逢李念想要和平相处好难 打完电话我心事重重地往外走,直接走向了去寝室的方向。旁边好象有人在说什么,我也没大注意。正坐在床沿上发愣,陈忆就来了,他说:“心仪,吃饭了,大家都等着呢!快点!”我问:“大家?等我干嘛?我们几个吃饭的时间,不是还早吗?”他神秘地说:“赵若怀的两位女同学来了,还有小黄小丁、孙思徒弟、赵若怀班上几名学生。”我说:“是吗?这倒有趣,什么时候来的?”然后指着墙上说:“就那位吗?”陈忆笑嘻嘻地说:“嗯!好象就是!今天不是通车了吗?所以,她们就来了。对了,你舅妈也来了。” 是了!舅妈来看儿媳来了,这里面一定有某种默契,不然,以她之忙碌,哪能这么快又来了呢?这种情形自己还是不去的好吧!我对陈忆表示了推辞的意思,陈忆说:“心仪,这不大好吧!你怎么能不去呢?” 我一想也是:我的朋友来了,人家赵陈孙三人就全程陪着。人家的同学来了,我就躲在寝室,这好像是不够哥们义气。而且那个李念,我还真想去瞧瞧,涉及赵若怀的终身大事,我还真不能置身事外。 到达时,果然满满地坐了有三桌人。赵若怀左边坐着女同学,右边的位置空着,招呼我过去坐。赵若怀介绍说:“这是傅心仪,这两位都是我同学李念……”我微笑着和这二人握手,发现李念笑得十分勉强。这人模样还行。至少比小黄小丁,那是高出好几个档次。而且眼睛转动很快,看上去挺精明的!又是赵若怀的同学,文化水平也直接保证了。看来舅妈说的不是没有道理,这人做赵若怀的媳妇,还真凑合! 我和小黄小丁打过招呼。感觉这小丁比小黄要热情得多。这时舅妈笑盈盈地上菜来了,自从她和舅舅一起从江城回来后,她就不再对我采用如此会心的笑容了,今天再次看到,我就知道她那笑容是特为儿媳妇准备的。立夫妈从不曾对我采用这种笑容,那是因为她压根从来都没当我是儿媳妇。唉!想混个会心的笑容也难啊!舅妈看了看我们坐的位置,对我说:“心仪,你换个位置,坐这里等会儿上菜不方便。”我抬眼看看赵若怀,他显然明白了他母亲的用意,也在拿眼看我。我明白了:舅妈太想让我和赵若怀保持距离了,她怕我这个祸水影响了她儿子的婚姻大事。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啦!我连忙站起来,扫视了一下全场说:“干脆我到学生那一桌去吧!我挺喜欢那些学生的。”孙思说:“那不行,过来!坐我的旁边。”我于是坐到了孙思与小丁之间,但这样一来,小丁可能该恨我了!我微笑着说:“小丁,我能荣幸地坐在你旁边吗?”小丁笑着说:“心仪你说什么呢?你坐这里那是我的荣幸。”我说:“小丁就是好啊。咱上次见面,我就已经认识到你的爽快了。” 然后大家一起举杯,有赵陈孙主持吃饭大局,我也就不用多说话了,我只需保持着面部的笑容,心里想的却是:立夫这时候在干啥呢?以立夫之性格他真会对姓兰的妥协吗?如果立夫真跟了那姓兰的,他会有幸福吗?舅妈现在是这种态度,这小食店还用开吗?与这几人的合作还有必要吗?这里的生存形式每况愈下了,我能坚持到这学期完毕才离开这里吗? 面前这些人在互相敬酒,能听得见、看得见他们有说有笑的,但具体说了些什么,就不是很清楚了。赵陈孙好象也都站起来和我喝过酒,看见眼前有人对着我站住了,我就和他碰一下杯,然后干掉一杯,酒自会被旁边的人满上,如此混了也不知多久,孙思在旁边用筷子敲了我一下,我回过神来,发现两学生站在我面前,端着酒杯,连忙笑着说:“同学好!敬酒应该先敬远客,这是你们赵老师同学,先敬了再说。”那两学生还有陈忆都笑起来了,说:“早敬过了,现在该你了,傅老师。”我也就和他们干了一杯。挥了挥手让他们回自己桌去。 孙思在一旁问:“心仪,你怎么啦?”我悄悄说:“没怎么呀!挺好的。”这样我就发现可能走神走过了,连忙站起来说:“来,我来敬赵老师的同学,你们好!今天一路辛苦了,欢迎你们以后常来。” 李念皮笑肉不笑地、拿腔拿调地说:“傅老师怎么跟传说中的好象不大一样!是不是今天不大高兴?” 我回答说:“是吗?不知道那是个什么样的传说?李姐姐真好眼力!刚才是有点走神,不过绝对与现场这些人都没有关系,是另外的事。干了这杯吧!” 李念轻慢地笑笑,说:“听说傅老师酒量了得,但不是每个女人,都热衷喝酒的!事实上,女人也不需要喝那么多的酒,不是吗?”这话明显是讽刺了。 我笑笑说:“咱学中文的就是好啊!能把讽刺运用得如此藏而不露。李姐姐,我喜欢你的风格!既是我敬你俩,我干了,你俩随意就是!” 然后和小黄小丁喝。小黄说:“心仪,陈忆最近在忙啥子哟?这段时间人毛都看不到。” 我回答说:“最近学校是挺忙的,陈忆现在是潜心教学,另外,他最近挺好学的,看了不少书。当然,最终解释权在他那里,你得问他才行。” 小黄说:“心仪,你可不要包庇他哟,我眼睛里可是不揉沙子的!” 我笑笑说:“这与揉沙子关系不大吧?” 她说:“我怎么听说你们四人一天都在这小食店里,都干些啥呢?这食店与你们是什么关系呀?” 我回答说:“哪能一天都在这食店呢?不用上课呀?对了,这食店老板呢,是赵若怀的姨父。孙思和陈忆,当然,我也可以勉强包括在内,是赵若怀的哥们,空了大家偶尔来这儿坐坐罢了!” 李念端了端她面前的茶杯,大气地扫视了一下满桌的人,然后冷笑着挑衅说:“哥们?傅老师,你真相信这男女之间有哥们一说?” 我笑笑说:“看来这真是个问题!好几人问过类似的话。李姐姐,依你的意思,是该信还是不该信?” 李念说:“傅老师你可能对男人不大了解,甚至可以说对人性不大了解。你以这种观念和男人交朋友,会引起很多误解,甚至是麻烦。当然我绝对不是说你人品有什么问题,我是想说就算你主观上没问题,但客观上,也会害人害己!” 行啊!这姓李的今儿是吃定我了!她现在的神情,是居高临下的神情,口吻是教训的口吻。是了,在她看来,我俩虽然都是学中文的,但是她长我岁数,长我阅历,长我见识,所以硬吃我没问题。 “是吗?有这么严重?”我反问。 一个慈祥的声音附合到:“李念说得对,是这样的!” 我抬头看时,正是赵若怀的妈!赵妈妈呀,你现在也算是我的舅妈了,爱儿子是没错的,你也没必要对我如此吧? 李念受此鼓舞,继续慷慨陈辞:“自古红颜多薄命,就是这样来的!红颜嘛!自然男人就会趋之若鹜,男人不过是图个新鲜而已,对这种大众情人,是没有男人愿意对其负责的!”这话就相当刻薄了!赵若怀、孙思、陈忆都动了容。我寻思不能这样任人欺负了,我得对得起江城的傅良玉,对得起我的黄教授。我那书不能白读! 我冷静淡漠地回答说:“有道理!你的意思是长得丑,比较有优势,男人愿意对丑女人负责到底。最好是丑得彻底一点:无男人愿意问津,那就最保险。李姐姐你自己长得这么漂亮,为什么要白白长丑女人的威风呢?还有一个问题:为什么红颜她就非得成为大众情人呢?你总不能因为很多男人想去找她说话,很多男人都和她说过话,就说这人是大众情人,这人有错,这人该死!按你的意思,那些侥幸被你归做红颜的人,她们要怎样做才算是对的?”赵若怀忍俊不禁地坐在那里,意味深长地摇着头。妈妈的,他今天洋气了! 陈忆在一旁想笑又不大敢笑的样子,看上去特别搞笑。 赵若怀、陈忆这种表现,李念当然更气了,她声音更严厉了,义正词严地说:“这种人就应该避嫌!尽可能远离男人,千万不能打着朋友、哥们的幌子周旋在男人之中。” “嗯!有道理!太有道理了!李姐姐算是为天下那些可恶的可耻的红颜指了一条明路!可惜李姐姐出生晚了点,妲己、褒姒、陈圆圆等人,都没能有机会聆听姐姐的教诲,不然,这商周的天下、大明的江山就都还在。”我一本正经地说完这话,赵若怀和陈忆不由得失笑出声。 这时又来客了,一共是八个人,为首的是秦为、胡来、龚区长,那天来的那两女人也在,另外的就不认识了。秦为径直走到我们桌旁说:“傅老师好!”我微笑说:“秦大哥好!胡大哥好!龚区长好!”龚区长看看桌上说:“吃得不错,秦为就喜欢上你们这边来吃,他说菜好,人更好,能看一眼傅老师,都值!以后你别叫他秦大哥了,直接叫情哥哥,还顺口些。” 我连忙站起来,对我们这一桌人说:“对不起了,我还得再去周旋一下才行!” 寒门何处叩金门 招呼秦为他们一旁就座,然后跑到厨房去,姨父说:“都这个时候了,这姓秦的怎么又来啦?不会是惹事的吧?遇得到哟,今天这种日子,他来干啥?”舅妈在一旁忧心忡忡的样子,她一定又在埋怨我这个祸水了。我说:“有龚区长在,他不会惹事的。这人和龚区长关系好得很,我们得罪不起,再说了,食店开着就是接待客人的,不可能关门把人轰走吧?”舅妈嘀咕说:“是我说这食店没多大个意思,若怀也不知怎么想的?” 回到厅里,我寒暄说:“今天怎么这么晚才来,还好,刚好今天中午没什么生意,不然就没什么菜了。” 老龚说:“忙啊!我们一天辛苦呀!忙到这个时候了,我说直接回镇上吧!可今天下午从这里过路的时候,秦为看见你了,说你在,就非要来你们店里吃。菜多点少点没事,关键是人好就行。” 秦为、胡来都只字未提那天的事。这二人脸皮是真厚到家了!他们不提,我自然也就不提。于是就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 秦为问:“今儿怎么这么热闹!你那几个哥们,旁边那些女的,怎么回事?你不是说他们品行高洁吗?难道品行高洁的人也喝花酒?”其他的人都报之以一阵哄笑。 我回答说:“那是他们的女朋友或者同学。” “女朋友?原来他们有女朋友嗦!” 孙思在那里招手,龚区长一边点菜,一边说:“傅老师,等会儿菜来了,你还是过来陪陪我们哟!”回到桌子,李念的神情就更难看了,满脸的讥讽和不屑,并时刻准备发起反攻,我于是只有尽量不看她。同时明白了一件事,这个李念,妒性太大了,醋意太浓了,火药味太重了,一点都不省油!赵若怀如果有了这样的老婆,这辈子是别想再和他做什么哥们了,从此只能绕道走了。 孙思说:“安排了就行了!心仪,你还没怎么吃东西呢,赶快吃点!”我看到碗里已经盛满了菜。他又说:“这人脸皮可真厚,还以为不来了呢!又来了!”我说:“脸皮是真厚!不但来了,还只字未提那天的事,就像什么事没有似的,厉害吧?这功夫我们都得学学!其实这人也就是高调了一点,也不是太坏,这食店有他来照顾生意,也不是什么坏事。”赵若怀没好气地说:“多谢了!那依你看,要怎样才算太坏?”李念讥讽说:“赵若怀,这就是你不知趣了!成天把哥们挂在嘴边。我看在傅老师眼中,可能那几人,要比你有份量得多!这位傅老师,天生是搞交际的!”孙思皱眉不已,然后干脆站了起来,端着酒杯说:“心仪,走!咱过去,徒弟那一桌去!和他们喝喝酒!”赵若怀端着杯走到我面前说:“我俩今天还没喝酒呢!”我笑笑说:“陪女同学要紧,我俩这酒,空了再喝呗!”他说:“那怎么行!今天的酒必须今天喝!”我也不多说什么,和他碰了一下,然后干了酒。他压低声音说:“开心点!”我连忙笑笑,说:“从来没这么开心过!机不可失,今晚自己好好把握机会。等会儿就不必再来和我打招呼了。”说完发现一件事情,原来自己这么能说谎!只是心里那滋味,还真的不大好受。那是相当空落呀! 然后去到学生那桌敬酒。我悄悄问一个学生说:“赵老师今天为什么请你们来,弄清楚意思没有?”一学生说:“赵老师说是凑热闹。”然后去到孙思徒弟那桌,孙思正和徒弟们喝酒。我逮住一徒弟,悄悄问:“今儿你师父喊你们来,是为什么你们知道吗?”他一脸的茫然,回答说:“不是师父的事,是赵老师的事,赵老师让师父喊我们来的!”妈妈的,这个赵若怀!不就来个女同学吗?你至于这么张扬吗? 一会儿龚区长就招呼我去他那桌了。来的那三个不认识的人,一个是船老板,跑货运的;一个是车老板,今天桑榆到县城通车,据说目前跑这条线的总共是二辆车,都是他的;另一个是其中一个女人的男人,正在修桑榆镇到寒烟的那条公路,这路实际是秦为、胡来、龚区长包下的,但他们得避嫌,不能挂名,得用另外的人挂名,他们三人另有公事要做,也不可能天天在现场管理,得有另外的人管理,于是就请来了这对夫妇。看那情形,那夫业已被秦为带上绿帽了。那妇和秦为关系暧昧得很,上次来时,帮秦为喝酒,吊着秦为膀子撒娇的也就是这妇。于是,对于秦为的人品,我已经完全无语了,只是惊叹于那个男人,那个夫,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人和秦为调情于前,竟然无动于衷,这是他妈的什么境界?至于剩下那个女人,可能应该归于胡来门下了,看样子算是个客串情人。 龚区长说:“傅老师,你这么聪明一人,怎么不明白呢?你得和我们这些人混,和你的秦哥哥混,这才是有出路的!”说着指指那几老板,继续说:“你看,这些都是大老板,这周老板呢,你认识了他,以后坐车就方便了,带点什么东西的,老龚给他打个招呼,他还敢收你钱吗?”周老板立即表态说:“不存在!龚区长一句话的问题。”“这位吴老板,你认识了他,坐船可以不要钱了。”然后指着秦为说:“这位秦老板,你认识了他,哪还用得做这小食店的生意,你秦哥哥只做大生意!”又指着那女人说:“你看,我们这位女同志,现在就跟着秦哥哥一起干。”胡来就在一旁坏笑,他笑的显然是‘一起干’这三字。 一会儿那船老板给我敬酒,我忽然想起长江上那些大大小小的货船来,便问起货船的价格,船老板回答说:那得分大小,分吨位。我说:“这我知道。比如就那跑县城到葫芦湾的那船,打下来要多少钱?”他说:“哦!那样的小船呀!那样的小船估计也就五六十万吧!”我差点没吓晕过去,随即明白了一个道理富贵有根!这世界上有些生意,那确实不是我辈寒门之人可以问津的;有些钱,那确实不是我辈寒门可以挣到的。 秦为面有得色地说:“吓住了吧?傅老师,那你怎么不问问,那船一年能挣多少钱?我告诉你,就我们这吴老板,他那船打下来,花了一百多万,可是,就去年一年时间,本钱就回来了!你信不信?”我微笑说:“这我还真不信。估计你也不会信!一年回本,这夸张手法太狠了点,钱要是都这么好挣了,那……”其他几人就一起笑起来,那车老板笑笑,说:“一年回本算个啥?我一个侄儿,88年去学的驾照,89年买了一辆东风,手续什么的弄下来,也就接近九万吧!就去年一年,就他那车,挣了五十多万。”我疑心自己听错了,但看了看旁边的那些人,神情都很正常,也不像是在戏耍我。尤其是那车老板,虽然没文化,但也不像个刁民,看上去挺老实的人。应该没多大吹牛的嫌疑,这才预感到,这些人说的,还真有可能是实情。就接着问:“五十多万?元还是角?小数点的位置,没搞错吧?”其他几人就笑起来,龚区长大气地说:“那肯定是元!错不了!眼下咱桑榆到县城的二辆客车,就是用那钱买的。”我问车老板说:“你那侄儿,他多大年龄了?”对方回答说:“现在快十九了,学驾照的那年,只有十六岁,也是读书读不得,打死都不愿读书了。”“你侄儿是跑哪条线路的?五十多万元!得跑多少趟?哪有那么多货要跑?”我问。对方回答说:“需要跑哪儿跑哪儿。主要是跑江城到渝都这段。”龚区长接话说:“这不改革开放吗?突然一下子,就增加了好多行业,需要搬运的货多得很,但运力十分有限,现在的行情是,只要你有车,不愁没货源。” “也就是说,你侄儿十九岁的年龄,财富已超过五十万?”我这样对着车老板发问,心里突然感到了别扭,未曾经历过的别扭!我十五岁考上大学,当时挺自豪的。老傅、杨柳更是自豪得不行。人家的侄儿,是成绩差,打死不愿读书,十六岁学车。可是结果呢?我现在大学毕业,一年的工资一千多元,还得呆在这桑榆地方,受校长夫妇那样的鸟人的气。人家开车的,一年挣五十多万元。一千多元和五十多万元的悬殊,这算是读书的报偿还是读书的代价?这难道就是改革开放的精髓?是了,猫的色泽如何,那不重要,关键是能逮耗子。现实原来是这样的!难怪柳咏说:傅心仪,你就是井底之蛙,你不知道外面的世界。难怪梁阿满说:傅心仪,你现在还沉湎在唐诗宋词里,这才真正让人受不了!我是怕你输在该死的观念上。现在看来,就咱江城老家那邻家大婶,那时刻宣扬读书无用的邻家大婶,说不定,她都比我有见识! 这样走着神,发现陈忆又站在我面前了,他已经是第二次过来,叫我回到他们那桌去,我知道,这是赵若怀的意思,因为赵若怀自己,今天受着母亲和李念的双重约束,不方便出面叫我。但他又不能忍受,我这样长久地和秦为坐在一起喝酒。看着陈忆,回头再看看赵若怀、孙思,那种感觉就更痛苦了。观念,观念真的太重要了!比如这孙大侠,年近尔立,仪表堂堂,绝世的武艺,就这样混迹在这样一个地方,挣着这每月一百多元的工资,找老婆都成问题。再比如这赵若怀、这陈忆,仪表堂堂,能文能武,聪明睿智,凭啥要呆在这样一个地方,被那大字不识几箩的混账老陈管束? 我挥手让陈忆回去了,不准备再回到他们那桌去。秦为趁热打铁地说:“你看看你这几个所谓的哥们,你认为他们是人才,对不对?可是在我的眼中,这就是三个草包!会说几句话,会唱点歌,弹点琴,这些抵个啥用?这社会,钱才是硬道理!有了钱,要个唱歌的,那还不容易?不要说省城,就算是江城,在那些个餐厅吃饭,手那么一招,就过来好几个卖唱的,不外乎三、五元一首。” 虽然我有些气沮,但秦为这样的说法,还是引起了我本能的反抗,我说:“秦大哥,你这话我可不敢苟同!何为草包?你翻过字典没有?字典里并没有说,口袋里有钱的人,就一定不是草包。比如这开车、修路、做生意,就这些事情,很多人都能学会,有什么大不了的?但是反过来,唱歌,弹琴,教书,你秦大哥就不一定学得会了……” 胡来帮腔说:“学唱歌,弹琴,教书?学那些玩意儿来干什么?你秦哥哥,他不需要学那些东西呀!还有这开车,是很多人都学得会,关键是学不学得起!咱先不要说买车,就算是学车那学费,你以为是人不是人,都交得起嗦?傅老师,你知道学个车下来,多少钱吗?”我玩笑说:“是呀,学个车下来,多少钱?我也学车去算了!”车老板回答说:“我侄儿那个时候,拿驾照要学一年,一年学下来,花了一万多。现在好像稍微便宜点了,九千多是要的吧!” 这下我就彻底明白了钱才能生钱的道理。难怪一个车一年挣那么多钱,寻常百姓之家,不要说买车,就是那学驾照的钱,到哪里去凑得到呢?改革春风遍地吹,市场繁荣,百业兴盛,机会大大地有!可是很多机会,它不属于寒门。买个货车,手续办下来是九万,学个车要一万,合起来十万,就我们这一个月一百多的工资,等我们慢慢攒到十万的时候,早就是二十一世纪中叶了。那时候这行业,可能就该被淘汰了!强者恒强、弱者恒弱,寒门无处叩金门!寒门之人,永远不可能走在时代的前列,只能踩着别人的足印,玩别人玩剩下的东西。柳咏、梁阿满,乃至面前这龚区长、秦为,他们无疑都是对的,权、钱、势这三个字,确实太重要了!起点、平台、和什么混,确实都太重要了!但我傅心仪不服,纵然是寒门出身,我也得走出一条生存的大道来!我得找出那个叩金门之处,可是它在哪里呢?寒门何处叩金门呀?但至少不是在这里,不是在桑榆。不能!不能再在这地方呆了,真的不能再呆了!但是那些孜孜以求的学生怎么办?钟诚他们,该怎么办?老傅,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旦夕祸福 喝酒的过程中,赵若怀故意到我面前晃了两次,我没理他,根本没拿正眼看他。后来喝得飘飘然了,就更没理他了。不只赵若怀,好像孙思也到我们桌边来溜达过,被我用手挥走了。 不知什么时候,那边的饭桌已经收了,桌子被抬出了这间房,空出空地来,那些人已经在吹拉弹唱了,唱歌的跳舞的都有。今天这赵若怀还真起劲,居然把先前放在学校的乐器都搬来了。好几人都唱了歌。唱得很好,连龚区长都说好。然后是陈忆在唱歌,赵若怀和李念跳舞。舅妈在一旁欣慰地看着,感动到要掉泪的样子。拜托!舅妈同志,陈春梅同志,你有点出息好不好?至于感动成这样吗?就你那儿子赵若怀,找这么个李念,你还以为自己赚多大便宜似的!去年团年时才给你说过了,你儿子优秀,不愁找不到对象,你咋就急成那样呢?不会是想孙子想疯了吧?你说这上点年纪的人,怎么就这么俗呢?动不动就是孙子!行啊!你那么着急,今天姓李的送上门来了,你让你儿子今晚辛苦一下,过了今晚,你孙子就虚岁一天了。 今天这酒喝得,又找到点飘飘然的感觉。好像是学生一起在喊什么,朝我们这桌喊话。秦为说:“傅老师,学生让你去唱歌跳舞,你听到没有?”龚区长说:“去吧!好久没听到傅老师唱歌了,给我们助助兴。”学生和徒弟们在那边七嘴八舌地说:“傅老师,给我们唱个歌吧!好久没听到你唱歌了。”我拿醉眼扫了扫那些人,我舅妈笑得很勉强,李念更耿直,连勉强的笑都没有,基本是横眉冷对。小黄小丁陈忆还算正常,孙思表情复杂,不大好形容。赵若怀脸上竟然有责备的神情。岂有此理!他还倒打一耙!但学生和徒弟们,真的是一脸至诚。看到这些各具情态的表情,我忽然觉得很滑稽,于是调皮地朝大家笑笑。对学生们说:“今天这舞台,不属于傅老师。同学们,另找时间吧!”李念冷笑说:“不会是怯场了吧?传说中,傅老师是一个能歌善舞、很大方的人,今日一见,除了喝酒这一样,其他的看来都是误传。”我看着李念,再看看一旁的舅妈,忽然放声大笑起来,笑完说:“怯场?在傅心仪的字典里,就没有怯场这两字。何况现在还喝了酒,哦,对了,你不喝酒,所以不知道,酒精可以壮胆。李姐姐,刚才我是琢磨着,可能你不是很爱听我唱歌,既然你不持反对意见,那我就不客气了,我让你见识一下传说中的傅心仪。”然后爽快地问学生说:“听什么歌?同学们!豪放一点的还是婉约一点的?”学生说:“什么都好!”我说:“那就豪放一点!”于是就在桌前的空地上,演绎了一曲《上海滩》。孙思、陈忆还有两徒弟给我伴奏。在学生的要求下,我即兴了一些动感十足的舞蹈动作,于是这曲上海滩,被我演绎得沧桑中不失豪放,慷慨中不乏悲凉,完毕的时候,为了造型,转了两个圈,这两圈转下来,就发现确实不大对了,眼珠转动起来很费力了,天花板开始晃动,现场的人都朦胧起来,学生尖叫着,兴奋地说笑着,说了些什么叫了些什么,我都没精力去顾及了。 两女学生跑过来拥抱我,我趁势抓住,小声说:“麻烦你俩等到门口,送我回学校去。保密!别告诉赵老师,好不好?”然后回到位置上,努力地转动着眼珠,又微笑着陪龚区长等人小坐了三两分钟,就寻个机会,出得门去。门口果然有两女学生候着,学生说:“傅老师,你怎么啦?你没事吧?”我说:“没事,这么晚了回学校,我害怕。” 回到宿舍发现周围安静得厉害,心里顿时有点发颤。不但周围,连楼下都一点动静没有。看来楼下的老头老太离开了,想着楼下老头那吊死鬼女儿的事,今晚可能又不敢睡觉,又得睁着大眼睛,一直不停地扫视周围了,又是一个不眠之夜了。我让两学生帮忙去食堂打了水,然后她们在门外候着,我坚持着洗了澡,刷了牙,换上睡衣。再让学生帮着把澡盆里的水,抬到门外过道尽头的下水道去倒了。 学生离开后,我躺到床上去,这才发现头痛欲裂。妈妈的,喝酒真不好玩,以后就算需要浇愁,我也不借酒了。没意思!昏昏沉沉地躺了一会儿,有人在外面敲门,敲得很轻,吓了我一大跳,这到底是人是鬼?又敲了一会儿,会不会是刚才那俩学生?我只好麻着胆,去门缝里望了一下,好象是孙思,我就开了门,开了门突然就感到一阵头晕目眩,脚也就软下去了,再睁开眼时,发现孙思的脸红得厉害,连呼吸都很急促,神情很激动的样子,可能也是喝多了酒,孙思说的好像是:“心仪,你现在特别难受是吧?我帮你推拿一下,然后吐了就好了。”听到那个吐字,我吓了一大跳,立时惊醒说:“别!千万别!我不要吐!我不会吐的!真的,就是有点头痛,你相信我!”同时心里有一个强烈的声音响起:可千万不要吐呀!千万不要当着孙思的面吐!那以后可就没脸见他了!于是又仔细感受了一下,觉得除了头晕目眩外,没有其他的更进一步的意思。我得坚持!用坚强的意志战胜酒精,绝不能够在孙思面前出丑!另外,得打发他尽快离开。孙思把我靠在床头上,搁了张湿毛巾到我头上,递了一杯白开水给我,吐字艰难地说:“心仪,我能不能问你一事,赵若怀,你和他到底怎么回事,我越来越搞不明白了。”孙思今天好奇怪,神情很矛盾,想面对着我但好象又不大敢看我的样子。我说:“今天咱们不说赵若怀,好不好?回去吧!孙思,我没事,真的,回去吧!”孙思说:“我们是哥们,对不对?有什么事不能对我说呢?”我说:“那好,我告诉你,孙思,我得离开了,我不想呆这儿了,可是我还没找到你父母呢!你放心,你给我点时间,两三年之内,我想办法把你调出去。另外,我走了以后,你劝劝赵若怀,店暂时先别关,怪可惜的,咱四人不容易,凑到一起做个生意。那个秦为,你们不要和他硬拼,要……要……”孙思哽咽地说:“心仪,你真醉了!”我说:“我没有,真没有!我现在很清醒,就是有点头痛,头痛而已!回去吧!听话,回去!你现在回去,就是对我的帮助,你到底知不知道?” 孙思很不想走,但在我的再三催促下,还是犹豫着走了。孙思这一走,紧绷着的弦一松弛,睡意就上来了。酒精到底战胜了恐惧,一会儿就昏昏沉沉、迷迷糊糊地睡去了,很快就开始做梦了:我好像是睡在立夫家的卧室里,又好像就是学校,有人开门进来了,扶我靠在床上,喂我喝了点什么,迷迷糊糊地又过了一会儿,好像有人上得床来,紧紧地抱住了我,我心里一阵高兴,说:“立夫,你回来啦!你真的回来啦?”立夫不说话。“立夫你生气啦,怎么不说话呢?”他说:“心仪,你好美,你太美了!”声音很怪异,我笑了,说:“立夫,你啥时候也会说这种话了?”那人帮我转过身来,说:“我不是立夫,我是赵若怀。”我一惊,拼命想爬起来,但梦魇似的,全身无力,努力睁了睁眼,依稀就是赵若怀,说:“怎么是你呢?你的女同学呢?赶快回去吧!你妈妈又该恨我了。赵若怀,我怎么就那么招人厌呢?立夫妈不喜欢我,你妈不喜欢我,连我舅都不相信我。”他说:“可是我喜欢,我真的好喜欢好喜欢。”然后又好像是和阿满在一起,在a师大的校园里,一会儿吴常念、立夫、柳咏都来了,我们坐在草坪上,喝酒、聊天,好不热闹。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我醒来了,睁开眼睛,明白自己是躺在学校的床上。天!楼下好像没有人的嘛?周围也没人,我竟然睡着了,我竟敢睡着了!怔怔地四处望望,外面天已经亮了,这就好,不用害怕了。我长长吐出一口气。敲门,确实有人敲门,敲的是我的门。我连忙打开,是乡政府那电话员,他说:“傅老师,有你的电话,江城的。”我心里煞时冰凉,不好!这个时候,江城打什么电话呢?那能有什么好事?随即就想到一事,宽慰自己说:是了,昨天过生日,难道老傅和立夫一样,忘了,今天才想起来,所以一早打电话来问候一下,但是不对呀,就算老傅忘了,杨柳怎么可能忘呢?是了,有问题,一定有问题!昨天这么重要的日子,老傅、杨柳没打电话来,这已经直接说明了有问题,有状况,昨天自己喝了酒,居然没想到! 匆匆赶到电话那里,正准备打过去,父亲就打过来了。老傅的声音很绝望,这个笃信道家、崇尚逍遥游的人这会儿一点也不逍遥了。他说:“丫头,你妈又病了,已经好几天了,情况很不好,你通知杨木,然后尽快赶回!”我失魂落魄地呆站了两分钟,然后准备接受现实。只能是下午才有车了。早晨那趟,应该已经过了,那怎么办?这时旁边走过来一人,乡政府的,孙思的铁哥们,他问:“傅老师,你急于要去县城?”我就把家里的情况说了,他说:“这样吧!我用摩托送你去,摩托比汽车还快些。”我也不说客气话了,感激加感动地说:“那就麻烦了!”匆匆忙忙回到寝室,才发现床背后的凳子上,居然放着一大束玫瑰。什么意思?什么人什么时候放进来的?昨晚孙思来过,是孙思吗?孙思放玫瑰花干什么?这花又是从哪来的?罢了罢了!现在没空问这些了,此去不知啥时候能回来,得请假,得和赵陈孙说说,怎么说呢?这时也就六点多钟,这些人都在睡梦中呢!尤其赵若怀,他说不定和女同学睡在一起。留言吧!遂写了一个纸条,让乡政府人员代为转交,上面说:“赵若怀、孙思、陈忆:念你们尚在睡梦中,不便打扰。杨柳病重,病况难料,不得已回江城去了。附假条一张,转交老陈,老陈准则准矣!若其不准,则不必多费唇舌,这工作,我舍了弃了!近两日商店食店所收款项,尚未储存,连同账目、存折,俱在我抽屉之内。我走之后,秦为若来,你们万不可与他正面冲突。切切!傅心仪即日。” 富贵有根 母亲躺在江城第一医院楼梯过道临时搭设的一张简陋的木板床上,剧烈的疼痛让她的面部阵阵扭曲。人是真不能生病呀!我这母亲,不要说当年,就算现在,常态下那也是美人一个!可是,面部这么一扭曲,一切可就荡然无存了。人啊!真是祸福难料!昨天,就为了立夫一个电话,就为了赵若怀那女同学,自己就情绪失常,真是太矫情了!比起今天这事来,昨天那事算得了什么?老傅一脸的憔悴与焦虑。我问:“怎么会这样,病房呢?”父亲答曰:“病人太多,普通病房满了,特殊病房太贵,住不起,你妈也不让住。”我心里煞时掠过一阵悲凉,谁说金钱没用?我的梁阿满同学,她会面临这样因无钱只能住楼梯间的困境吗?我问杨柳妈的病因,老傅说:“就是疼痛,膝盖以下剧烈疼痛,检查几次了,抽血化验地搞了好几次,医生查不出原因。有说是骨结核的,但不能确定。这样的剧痛,你妈这体质,只怕…”老傅说不下去了。母亲是痛在身上,我和父亲是痛在心上。看着父亲那样子,我真想问他一句:“老傅同志!当年你承受着和家庭决裂的风险,娶了这么个身体欠佳的美女,你悔是不悔?值与不值?就这躺在床上这人,她随时都在威胁着我们家的金钱,随时都在威胁着我们父女的情绪。她每每这么病上一场,就能让我们父女俩一贫如洗。你觉得你当初的决定对了吗?”这样在心里问过之后,我看着床上痛得呈现昏迷状态的母亲,又在心里问了一回:“你呢?杨柳同志,你一辈子念着找你失散的哥哥,现在找到了,你是不是以为任务完成了。这样有意思吗?”然后我对父亲说:“不能这样了,必须转到病房里去。你先把家里一分一厘都拿出来,有我在,咱家以后不愁没钱!”母亲睁开眼来,艰难地说:“不行!丫头,那钱是给你搞调动的!我已经知道桑榆是个什么地方了!不能再在那里呆了。”我气得无语,所以呀!这过分的爱比过分的恨更让人无所适从。我发脾气了,不知怎么就发了脾气,我没好气地说:“我先谢谢你的好意啦!你这算是为我吗?你要真是为我,你就转到病房去,你这种状态让我和老傅心如刀绞你知不知道?是心如刀绞厉害还是呆在桑榆厉害?你权衡一下,你能不能学会点换位思考,不要这么一厢情愿。”杨柳妈就不说话了。 在我的坚持下,总算是转到了病房。我打电话给立夫,告诉他我现在人在江城,不用打电话到桑榆乡政府了。然后难免就要涉及到杨柳的事情。立夫说:“你那边是不是很缺钱?”我说有点,我正想办法。他说:“你能想到什么办法?我汇过来吧!”三天后,立夫汇过来五千元。我问他哪来的,他说:“借的,你别管,你先用着,万一不够我再想办法。”这就是立夫,负责任的立夫!这样一来,我就觉得自己欠他太多太多,我甚至觉得自己有些可耻,凭什么这样拖累人家?再进一步,我就想:立夫跟了兰梅,哪里还会愁钱用?从这个角度想,我还真不能一厢情愿地认为兰梅不好,不合适。什么是好,什么是不好,谁又说得清楚呢? 我又找了那主治医生,他还是说不能确定。当时我心里就有点发毛:妈妈的!这什么医生?什么医院?你们是干什么的,吃干饭的呀?这么久了,检查也检查好几遍了,连个什么病你都整不清楚。但这几天接触下来,那医生对我说话的态度一直很好,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我还真没能发出火来。他说:“你妈这病况是真的复杂,我这么多年的阅历,还真是没碰上。”又说:“也可能不是什么大病,也可以用保守疗法。你妈这身体,怕也经不住手术。”我问:“保守疗法是怎样疗?”他说:“就是用中药,调合了敷在膝盖上红肿处,当然只是试试,有多大效果那还有待观察。”我和父亲商量说:“就咱妈这身体,哪还经得住手术,何况病情既然都没整清楚,手术就可能还不止一次。咱妈就是个奇怪的人,我小学那年,她生那病,送到医院,医生也说治不好,医院都不收,后来咱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在民间找了个大夫,不也这么过来了吗?那就保守吧!”父亲忐忑地同意了。 第四天舅舅杨木赶过来了,看他风尘仆仆的样子,我问:“舅啊!你是不是后悔了?这么个妹妹找到了有什么意思?徒增麻烦而已!失散了就失散了,多好!”舅回答说:“心仪,你怎么能这么说呢?”舅拿出五百元来,我坚持不收,坚决不收,也不让老傅收。我说:“钱拿回去还给舅妈,人来了就行!让杨柳妈看看你,长点精神。”舅急了,坚持要给,我也急了,坚持不要。最后舅没能斗过我。二日后他就走了。走时嘱咐我说:有情况打电话去桑榆乡政府。 我在江城呆到第十天,母亲的脚有好转的迹象,这让我稍感欣慰,父母已经嚷着让我返校了,但那主治医生说:还得观察几天,怕有什么反复。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已经渐渐明白,工作怕是保不住了,依老陈的人品,他一定会在这事上大做文章。在电话里我问立夫:“调动的事,乔叔那里有消息没有?”立夫回答说:“现在不是时间未到吗?哪里好随便去问人家的!”又说:“乔叔最近为县里的事、厂里的事,忙得也是焦头烂额的。”立夫说得在理,人家是大人物,在大人物面前:说事情哪能不分场合、不分时间,哪能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十五天后,母亲病情得到了控制,医生说不用担心反复了,可以出了院自己在家敷药。结算完毕,立夫的钱剩下三千,我给他寄回去了。 在家里陪杨柳妈呆了两天。我给父母讲了一下改革大潮,给他们讲了那车老板和船老板的事,可二人的意思:铁饭碗高于一切。老傅说:“丫头!好好干工作!不要去羡慕人家!咱们拿得出那本钱吗?”杨柳妈更有意思,她说:“不要说没有,真有那八、九万元,我放在银行吃利息,一年利息好几千呢,早就够我们三人花销了!我还买什么车?买车,多大的风险呀!就我们队里,那谁,到处借钱,三亲六戚的都借遍了,他们家还在银行占人,在银行也贷了一部分,这才买了一辆车。他媳妇说,每天早晨车子出了门,就开始担心,直到晚上,非要看着车平平安安回来了,这才能把悬着的心再放回去。你以为容易吗?”于是我明白了,发财,也是需要潜质的!无限风光在险峰,要想发财,首先得有一定的风险承受能力。可是,关于这风险承受能力,通常是,人越是有钱,就越胆大,越不怕风险,人越没钱,就越胆小,越怕风险,所以就富者更富,穷者更穷。 沧海桑田 在杨柳和老傅的一再追赶下,我起程回桑榆去。由于交通的问题,我在县城耽误了一晚,就去找了阿满。阿满和金利来夜总会那王老板的故事,已接近尾声,她说目前是在谈赔偿的问题,拿到钱两人就脱钩了。对于梁阿满这谈恋爱散伙,动不动谈赔偿的问题,我是一向不能理解的,但既然有那么些冤大头愿意出钱,自然也不关我的事。我问:“找到下家没有,或者说找到新的买主了没有?”她说:“那当然!肯定要找到了,前面的人才会脱钩。”我问那是个什么人。他说是搞建筑的,现在在新县城建管委会大楼。我说:“这人是不是比老王更有钱?”阿满回答说:“更有钱自不必说,而且这人比老王好看一点。”我说:“不错,你现在进步了,以后到你那里,视觉上可以少受点苦了。”又说:“以前那皮鞋商、现在这老王就不说了,确实太差。”然后严正警告她说:“梁阿满,我告诉你:你以后结交男人,注意点质量,注意点成功率,换人不可太多,会天心震怒的!”她说:“这死妮子!什么时候轮到你教训我了?不合适当然得换!”我说:“当时咱师大那各大系的男同学,都被你择其一二、玩过几玩了,我掐指算算,据不完全统计,起码有八个人,加上毕业后被淘汰的这两个,加起来已经是两位数了。你要有个数,将来要写总结的。”梁阿满就跑过来封我的嘴。警告说:“这就是咱俩之间,这种混账话可以说说,其他人那里,你要敢乱说,我饶不了你!”我说:“接受警告!我是那随便说话的人吗?先说说我自己吧!你现在过着风花雪月的日子,可是我呢,一大堆凡尘俗事。梁阿满,你给评估一下,就我这么个人,在现实社会里,除教书以外,能做点什么?”她说:“做的事可多了,最直接的是做小姐,绝对红火。”我警告说:“你再敢大不敬我就和你绝交。”她才一本正经地说:“就你这情况,做点什么不行?你愿意给别人打工呢,可以去舞厅唱歌,去夜总会当主持人。你要是愿意自己做生意呢,那就更不用说了,开个服装店,开个副食店,或者把你那几哥们一起带了来,开个餐厅,或者和他们一起,干脆自己租个场地,开个舞厅,这些都行。反正你们要开舞厅,乐队都不用请了。”我说:“你就不怕我下了海被海水淹死,将来一碗饭都混不到?”她说:“别人是可能的,对你呢?就没那可能!而且这是潮流,时代潮流,你明白吗?放弃工作现在已经不是什么稀罕事。”我说:“那我得感谢你的识人慧眼。但这压力比较大。首先,我父母那里,那是绝对地交不了差,只能最大限度地隐瞒。能瞒多久瞒多久。所以我不能回江城去。其次,孙立夫那里,交不了差,他从来不认为我是应该经商的,从来不认同我放弃工作。所以我不能去省城。去沿海,我暂时没那魄力,况且我还处于有很多牵挂的状态,不能断然地一走了之,那么剩下的,我只能就在云岫。这里基本无人认识我,就是在街头摆地摊也不用担心碰上熟人。就是有一条,本钱,本钱在哪里?”阿满说:“你可以先从小事做起,慢慢做大,你要是有抵押,我可以托人帮你贷款。”我说:“哪有什么抵押?就这个人,人可不可以抵押?”她玩笑说:“可以呀!但是得分人,有的人可以,有的人就不可以。你傅心仪这个人呢,就一定是可以抵押的!不过不是抵押给银行,得抵押给大老板。那行!我再帮你打听一下。” 车子到达学校时,是十点半左右,算算,这节刚好是有课的。放下行礼,洗洗尘土,我就进了教室。课大于天,上了课再去和老陈请罪去吧!我来到教室,见赵若怀已经在教室上课了。一学生率先发现了我,说声:“傅老师你回来啦?”然后学生们就一起惊呼:“傅老师回来了!”我做了个制止的手势,学生就安静下来,然后赵若怀和我四目相对,两人都有恍如隔世的感觉。他手中拿着的书掉到了地上。我不经意地走上去拾起来,说声:“辛苦了,我来吧!”他迟疑了一下,然后缓缓地出门。学生一起说:“谢谢赵老师!赵老师再见!” 上完这节课回到寝室,赵若怀已经在里面了,他什么话也不说,径直朝我走过来,伸开了双臂,我连忙闪到一边,他的表情里,便有了受伤的成份。我给他指了指床前的凳子,然后两人面对面坐了,他定定地仔细地看我,伸手摸了摸我的脸。我看了看他的脸,一张让我分外心疼的脸。然后我就看见他捋起的衬衣衣袖处,一醒目的伤痕。显然是新伤,棍棒所致。我连忙看看另一只手,再看看脚,看看背,好几处伤痕,触目惊心,心里煞时一阵透彻的心凉。我惊问:“孙思呢?陈忆呢?”他说:“孙思没事,陈忆就麻烦一点。”我说:“那去了医院没有?”他回答说:“陈忆已经离开了,不在这里了。心仪,先说说你,你妈她……”“没事了,只是家里再次被她弄得一贫如洗了。”“你怎么电话都不打一个来呢?我天天到乡政府去守那电话。心仪,你瘦了,这模样看上去,好可怜。我……”“你自己呢?你看看你,别说了,给我讲讲发生的事吧!” 世事无常,祸福难料,短短半个月,一切已经回不到从前。陈忆已经离开了,他的工作算是除脱了,赵若怀安排他去了深圳,安排他找赵羽去了,他算是实现了去深圳的愿望,只是没想到是在这种情形之下。事情就出在小黄身上。陈忆为了填补暂时的空虚,错误地找了这样一个一根筋的偏执狂的女人谈恋爱,以至酿成今日之祸。多年以后,我在给我的学生们谈到找对象的问题时,还在教育他们:找对象不怕找到负心人,人不怕无情,就怕一根筋,就怕死缠烂打,就怕欲罢不能,两人明明已经没有爱了,非得往死里纠缠,这种在感情上输不起的人是茫茫人海中我们最应回避的人。 事情其实也简单,陈忆不想和小黄谈恋爱了,小黄追杀陈忆,以陈忆的功夫,自然逃跑是不成问题的,小黄追不上陈忆,就自己喝了农药,或许她喝农药的初衷,只是想吓唬吓唬,威胁威胁,但她用错了地方,如果是在县城,小黄是能够抢救过来的,但这里是桑榆,这里的医疗条件之落后,不是常人所能想象的。小黄在镇上那些庸医的手里耽误了一会儿,再想转到县城时已经来不及了。小黄就这样走了,糊里糊涂地结束了年轻的生命。回想起和她的几次相处,我真是唏嘘不已,没想到生命是这样地脆弱!这样地不可逆转。小黄的家人组织了一大帮人找陈忆寻仇,陈忆认为自己有错,愧对小黄,没有还手,也不让赵若怀、孙思相助,于是挨了不少的打。这一次的受打并没解决问题,过得两天,又来了一批人,这次人比较混杂,小黄的家人有、镇上的下三滥有,其中甚至还有孙思先前所教的徒弟。这些人是瞅准了一个机会,一个只有赵若怀、陈忆在,而孙思不在的机会。这些人来到店里,砸烂了一些碗碟、抢了商店的一些东西,然后就是扭住赵若怀、陈忆开打,于是一场激战就在所难免了。赵姨父赵姨妈被那些歹徒拦在屋里,根本出门不得。邻居发现了状况,然后辗转找回了孙思。孙思回来后,才算把场面给镇住了!对方反而不依不饶,说赵若怀打伤了他们的人,要赔钱,还漫天要价。乡政府的人出面干预、韩磊也出面交涉,都不管用,对方很强硬,据说韩磊的父亲区委韩书记都发话了:不准韩磊瞎掺和!好在孙思在镇上的徒弟并非一个两个,对师父耿耿忠心的也是有的,他们的父亲,也都做着这样那样的小官。最后算是勉强弄了个各负其责。碗碟砸了就砸了,东西抢了就抢了,陈忆被打,赵若怀的伤都自己认了,对方被打伤的人也都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赵若怀、孙思怕这些人不肯放过陈忆,就在商店、食店的公款上拿了二千元给陈忆,悄悄把陈忆给送走了。但陈校长不知受了何人指使,非要处分赵若怀。 我和赵若怀的话还没说完,陈校长就让学生来提我了,我说:“你让他别那么性急!”继续和赵若怀说话。赵若怀说:“两个原因导致我没有来江城,当初交你的假条给老陈,他直接就说不可能,还说教室没老师上课,学生在上课时间出了什么纰漏,都是你的过错。后来老汪说,让我暂时给你把课顶着,他来给老陈说情,争取宽大处理。我只好答应了。另外,咱俩都不在,学生确实也会乱了套。后来又发生了陈忆的事。” 权力的时空效应 我仔细看了看眼前的赵若怀,明白了一件事情,这半月下来,他过得有多不易,自己是不是太任性了,太无情了!半月下来,居然狠下心没有打过一个电话。就因为五月末的那天,李念的到访,就因为他忘了我的生日,于是就这样坚持赌气。傅心仪,你还敢说你自己不会吃醋,从不吃醋吗? 我在赵若怀的眼里看到了爱怜,看到了挣扎,看到了欲罢不能,还有长达半月音信杳无的拳拳思念。这样静默地对峙着,享受共同的目光中,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氛围,那感觉其实是很美妙的,然而对今天的傅心仪来说,那感觉无异于饮鸩止渴,是应该坚持避免的,而且这种含情脉脉的对视,久了是会有后续反应的,我只能果断刹车。于是把头扭向一边,苦笑说:“赵若怀,我错了,我可能真的就是一个祸水,我不该认识你们哥仨,不该和你们成为朋友,也不该提议开那什么店。” “这怎么能怪你呢?” “要怪的!凭我的直觉,后来的那次打架,应该是被秦为操纵了,他自己只是没有直接露面,那些人,包括孙思过去的徒弟,是被他花钱收买了的。你想啊,小黄那家里,有个什么底气?有个什么背景?哪里会请得动那些人?韩书记为什么让韩磊别掺和?就直接说明对方来头不小。” “后来我和孙思也想到过这一层,只是那姓秦的,他自己没来,不然我早就把他揍扁了。” “姨父姨妈怎么样?” “她俩受了这一惊吓,打死不愿意开什么店了。” “你妈知道这事没有?” “姨妈告诉她了。” “明白了,咱们的店算是就这样完了。你负责查看一下:姨妈家里的东西,都损坏了些什么?账上还有点钱,得照价赔偿,说什么也不能让姨妈她们吃亏。赵若怀你听我说,他们不放过的,不一定只是个陈忆,你自己也要万事小心。关于工作,你打算怎么办?” “我等着你回来,等你拿主意,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依我的本意,当然是离开,不要这工作了,可是我妈那里……还有杨木那里……” 我去到陈校长那里请罪。他的态度很强硬,他说自古以来没有父母生病可以请假的,只有父母死了可以请假,我真恨不能上去给他一耳光。我说我不是请法定的假,不是请公假,我是请私假,我请事假,请事假不行吗?学校那谁谁谁不都请过事假吗?哪个人能保证自己不请事假。他说,你不要去说别人,别人能比吗?事假的事我高兴批就批!不高兴批就不批!然后我就知道这人完全就是个无赖加流氓。他又说,你这是事后假,霸王假,没批你就走了。我说当时你不在学校,我到哪儿去批,他说,没批的假就不着数,就是旷工,就得开除。我说爽快,那就开除吧! 正在这时,教务汪主任走了进来,他说:“傅老师,好好给校长解释解释!你有假条的,你妈妈生病是事实,这种情况,哪里够得上开除?”老汪这话是针对老陈说的,帮我圆场的。这我当然知道,但这个时候,我是真的不需要老汪帮忙了。汪主任拉过我,小声说:“别冲动,小姑娘,工作是一辈子的事情,哪能说不要就不要呢?你还年轻,慢慢想办法调动。”说完就拿了两本书,离开了。老陈哼哼两声说:“老汪给你说什么悄悄话呢?行啊,你指望他给你撑腰,对不对?我告诉你,这个学校,我说了算!你注意一下你的态度!不够格开除是吧?我也没说一定要开除,你当着全校老师的面,做检讨!认个错!然后扣钱。按旷工扣钱!” 我说:“扣钱可以,认错就免了!为人子女,父母病重的时候前去守守,我何错之有?再说了,我的课赵若怀为我上了,他一个人上着四个班的语文课,当着三个班的班主任,在你当校长的历史上,你见识过这种劳动强度吗?你扣我的那钱,还得给他加点代课费,否则你就连基本的人性都没有。” 他冷笑两声说:“这是你自己找死,怪不得我。我就没有人性,你怎么办?你不是处处要和赵若怀搅在一起吗?对了,我倒是可以成全你俩,我就特地为你们俩,开一个全校大会,赵若怀打了人,你旷了工,我让你们俩一起,当着全校同学的面,做检讨……” 我也冷笑两声,说:“校长,你刚才说的所有话里面,只有一句话有那么点价值,你说,这学校你说了算。太对了!这让我悟出一个道理权力的时空效应。你的势力范围,不就是这学校吗?离开了这学校,你还能管我吗?还有,你现在五十有五了吧?我大胆地给你估计一下,你说这句话的上限是五年,至于下限吗?那可就难说得很。我倒是可以建议你一下:像你这种人将来退了休,可千万不能呆在这里了,得去没人认识你的地方,不然,你凄凉的晚景真是让人难以想像。” 校长咆哮说:“对!你说得对!就五年,五年怎么样,我还不需要五年,就现在,我刚好管得住你,卡得住你……” “行了!行了!别废话了,校长!学校所有提供给我的东西那房、床、一张桌子,两条凳子,两本教课书。你找个人清点一下,然后我交钥匙走人。” 老陈铁青着脸,重重地一拍他面前的桌子,冷笑着说:“走人?你吓得到谁呢?我在这里当校长十多年了,我还没看见过哪个老师,敢不要工作的!赵若怀以前不是也说过大话,要辞工作吗?你看他走出去没有?这不,那天打了人,知道要挨处分,赵若怀的妈,拉住我说情,都哭了,哭了也不抵用,该处分还得处分!早点干啥去了?这时候知道哭了,晚啦!要怪就怪自己早没教育好儿子,连个立正、稍息都不知道。” 舅妈呀!你怎么就这么不争气呀?你这不是丢人嘛!就这个老陈,这个老嫖客,这个无赖、流氓,你求他干啥?你还跑到他面前去哭,你怎么就那么没出息呢?你既然那么能哭,你何不买张车票,干脆跑省城柳源那里去哭!那效果,不知道要好出多少倍!在柳源面前,你充硬气,你讲骨气,却不惜给这个老嫖客低头,你到底搞没搞错?你到底有没有基本的辨别能力? 离开陈校长那房间时,校长太太和伙食团群长舌就又到场了,围观来了,校长太太朝她的同伙们挤眉弄眼一番,相当不屑地说:“我就不相信,她舍得放弃工作,不过是说说大话吓人。”我朝她们笑笑,挥了挥手,算是和长舌们作别。自打我来到这学校,人家在我身上花费了那么多的唇舌,临别的时候,得有点表示。 黯然作别 从老陈那里出来,看了看我班教室门口那些学生,我明白了:至少现在这个时候,是不能立即就走的。走不出去,那些个学生,一定会哭着喊着的,挡着路不让去。这样煽情的场面,能免就免吧!何况当着那些学生的面,我恐怕真的狠不下心来。这时候走,还有一个麻烦,依赵若怀的个性,他说不定就不顾一切,和我一同走了,这样一来,舅妈那里,我又多了一条罪状了。何况他跟我一同走,去哪里呢?但我走是必须的,我走之后,赵若怀才好抉择,真要两人一起,当全校同学检讨,依赵若怀之个性,他是绝对不为的。那么结果只能是一个:走!说实话,我并不认为,赵若怀继续呆在这里,还有什么价值。但是丢工作到底是一件冒险的事情,是一个风险事件,何况舅舅、舅妈是那种坚持要铁饭碗的态度,陈春梅舅妈那里,还指着她儿子将来当官呢,辞了工作还怎么当官?我内心深处,其实还有一个想法,暑假的时候,我一定会去参见柳源柳大厅长的,见了柳源,说不定赵若怀的工作,就有望调动了。所以从这个角度,他暂时保住这工作,是有必要的。我走之后,已经空出两个班来,赵若怀要再一走,学校已经没有多余的老师,足以顶替我们的课了。所以看在这个份上,汪主任一定会尽全力挽留赵若怀,或许迫于形势,老陈也就不至于过分为难赵若怀了呢? 考虑到现在这种情况,不可能再到赵姨妈家去吃饭了,但是相处一场,我得和赵若怀、孙思吃顿告别的饭。中午在食堂碰上孙思,我对孙思说,晚上想自己做顿饭,能不能麻烦他去镇上一趟,搞点菜来。 下午自习的时候,给两班学生最后上了一堂课,发现自己其实挺喜欢教书的,也挺喜欢那些学生的,真的舍不得。我对他们说了出自宋真宗赵恒的《励学篇》、又在《儒林外史》里被马二先生说过的那句话:‘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千钟粟,书中自有颜如玉。’我说语文教学的终极目标,就是培养听、说、读、写四种能力,这四种能力,最终都要聚焦在‘写’上面,所以中国古代那科举考试,就是考写文章,那种考法,流行了一千多年,那是有一定道理的!而要‘写’,首先就得从‘读’上面下功夫,‘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吟。’这些话都是真理、至理名言。读书到一定境界,潜词造句、为文,那就是信手拈来的事情。要想文章有深度,除‘读’之外,还得有点向善向美的情趣,得善于感受生活。学习重在兴趣,兴趣上去了,就没有学不好的东西,语文尤其如此,只要兴趣在,哪怕没有老师,自己翻字典、词典读书,一样地能学好。最后给他们说:人生无常,生活里常常会有许多变数,当变数到来时,要善于面对。 然后回到寝室煮饭,孙思已经从镇上回来了,就那个桑榆镇,到了下午,根本买不到什么了,他只买回来一点豆干、鸡蛋,还有就是卤猪头肉,我让他去乡中学老师种的菜地里,摘了点四季豆来。然后,我就着那煤油炉,认认真真地煮起饭来,从来没这么认真过。煮着煮着,就回想起去年九月,赵陈孙初次来我寝室喝酒那次的情形,可怜陈忆,居然连个告别的机会都没有。 晚饭的场面比较沉闷、低调,未曾有过的低调,以前有个陈忆,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现在陈忆不在,才发现这样单独地面对赵若怀、孙思,其实场面比较尴尬,挺难处的,表现为无所适从,连表情都不好做,总是唯恐自己在哪句话上,哪个表情上厚此薄彼了,不公平了,让另一方感到了不自在。我还发现了一件事情,就是这兄弟俩,确实已经回不到先前的状态了,回不到我刚来桑榆时那种状态了。 吃完饭去姨妈家走了走,打扰了人家一年,得有点礼貌。我对他们说:“对不起了,毁掉的你们家的东西,我一定照价赔偿。”姨父说:“心仪,你太见外了!春梅既然是你舅妈,这算起来,你也算是我们的侄女,大家是亲戚。再说了,这大半年,你对我们一直都很好,什么赔不赔的?” 接下来我想去后面那桃林走走,这时候桃花已经没了,被桃果取代了,又顺道去乡政府,和大家打了个招呼,然后去了那亭子,当日柳咏,阿满来时,我们六人在那里斗嘴的那亭子。赵若怀、孙思沉默地跟着。亭子里坐了会儿,我提议绕道乡中学返回,主要是觉得乡中学校长那里,应该还有个招呼要打。开荒种的那些个树,还指着他帮忙看管呢,今天虽然不能明说,但明天这个时候,他就能明白了,我今天是去跟他们告别的。这样就不算太失礼了。 这样一绕道,就经过了一块奇怪的地,这地大部分地方空着,土松着,不久前刚刚被拔过附着物的样子,但是,留下了零星的没有拔掉的、没有收获的玫瑰。于是,我想起一些事来,就是六月一号,回江城那天早晨,我寝室里,床后面那凳子上,放着的那玫瑰,我已经知道了那玫瑰的出处了,就是来自这片土地上。于是,生日那天晚上,李念来的那天晚上,我喝醉了酒后,迷迷糊糊地做的那些个梦,到底哪些是梦,哪些是现实,真的已经说不清了。虽然心里剧烈地活动着,但是,我没有对种玫瑰花的那地,表示出丝毫兴趣,压根就没有驻足,完全没事似的,就漫不经心地经过了,因为赵若怀、孙思同在,也因为在这种分别的关头,这些事搞不搞清楚都不再重要了。 然后我和赵若怀、孙思告别,赵若怀不答应,他提议再去姨妈家小坐。我对他们说:“今天累了,想早点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孙思说:“也是,心仪累了,早点休息吧!明天再说!”这样赵若怀就不好说什么了。我于是扭头就走,不敢回头,等到快走到寝室转弯处,蓦然回首时,发现赵若怀已经转身走了,我忽然好想叫住他,想再看看他,但是显然……只能……这样了。 回到寝室收拾了东西,除自己必须带走的东西外,还特地找了一些赵若怀的习字帖,他的柳体书法,还有就是赵若怀平时散落在我寝室的几张照片,这些个东西,我得分作两部分。一部分,我得拿去给柳源,作为信物的。我自己还得留一部分。偶尔看看。然后提笔给赵若怀、孙思留言。我认为那言,应该冷酷一点,直白一点,尽量使用陈述性的叙事风格的语言,不能运用抒情性的语言,不然的话,说不定明天前脚刚走,赵若怀就能不顾一切,天涯海角地去找我,就像当年郭襄寻找已然归隐江湖的杨过那样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最先的一封是写给两人的,上面说:感谢二位兄长一年以来的照顾,原谅心仪不辞而别。不必找我,你们也找不到我。该出现的时候,我自然会出现的。辞职的事情,杨柳、老傅、孙立夫那里,都只能隐瞒,也希望二位配合我隐瞒。截止昨日,商店、食店尚余下五千多元,我拿走了一千,做盘缠之用,同时也是让你们放心,有了这一千元在身,你们就不用担心我挨饿了。同时,我准备就用这一千元,开始创业。剩下的钱,赔偿完姨妈家的损失后,你俩平分了吧!关于存折、账目,昨晚去姨妈家时,我已放在赵若怀卧室里了。 接下来还得分别给两人说点什么。孙思那言,相对来说要容易一点,于是放到前面,我首先对孙思追忆了这一年来的交往,感谢他在葫芦湾一劫中的再生之德。然后撒谎说:“此次去江城,途经云岫,我已得到证实:兰半仙的左右两手,均无任何齿印,由此看来,哥哥寻亲之事,只好从长计议了,心仪定会信守承诺,一直留意这件事情。”撒谎的目的,自然是尽可能地阻止孙思去面见兰半仙,但又不能把话说得很肯定、很坚决,不能采用劝说的口吻,否则只会欲益反损、欲盖弥彰,反而引起孙思怀疑。但愿此语能够延缓一下他去单挑兰半仙的进程吧!信的最后说:临别之际,心仪有几事相求:第一,哥哥的终身大事。哥哥虽身为大侠,但是既已生活在凡尘之中,就得按世俗的标准,履行一些尘俗的程序,所以,当务之急,必须切实把找女朋友成家的事情,提上议事日程。第二,此距暑假,不过月余时间,这段时间之中,希望哥哥代为照顾赵若怀,确保他不再受秦为、胡来、陈校长等人的欺负。第三,开荒种树之举,代表了心仪的一种人生理想,同时是我们四人相处一年的纪念,树苗能否成活,全仰仗哥哥了。第四,心仪深知,哥哥身怀绝技,但哥哥所置身的,不是武侠世界里的江湖,而是纷繁复杂的当今社会,希哥哥遇事冷静、多方权衡、三思而后行。 然后给赵若怀留言,对着纸条,我想起好些事情,我明白了:五月末的那天,他请的那些学生、那些孙思徒弟,都是来给我过生日的,为了那生日,他特地种了那些玫瑰。可是李念突然来了,他妈妈突然来了,所以……我还明白了,那天晚上,做的那些个似是而非的梦,有些场景,它不是梦……我想问他一些问题,问问那天晚上,他是怎么进来的?又是啥时候出去的?他具体都做过些什么?可怜我对着那纸条,怔怔出了一半天神,硬是下不了笔,写不出一个字,千言万语,最后反映在纸条上,竟然是一个很大的问号,写下这个问号后,下面仍然不知道说什么,如此浪费了一个小时,我给赵若怀的信纸上,竟然只有四个标点符号,分别是问号、感叹号、省略号、逗号。罢了罢了,就这样吧!赵若怀,这纸条,够你揣摩一阵了,我不忍心就这样画上句号,你会明白的! 然后我出门去学生寝室,去找我的学生钟诚,学生们那里,我到底放心一下,有一些事情要托付给钟诚,另外,转交信的任务,还有明天一大早送我去乘车的任务,都只能交给钟诚了。钟诚那里,我还得给他做很多思想工作。临出门时,我看了看写给赵若怀的那四个醒目的巨型的标点符号,忽然心有不忍,于是又加上了两个字:珍重! 盛世雏形 在县城短暂停留了一下,我给老傅和立夫分别打了一个电话,告诉他们说,乡政府那里,换了一个接话员,现在这个不熟,人家不愿意给我喊电话,我会一周两次地主动打电话给他们。希望可以这样蒙混过关到放暑假。然后决定,直接去省城,途经江城转车的时候,我是真想先回去坐坐,看看杨柳妈,但是不能。于是在江城中学的校园里,选了一个杨柳妈必须经过的地方,在那里埋伏了两个小时,总算看到了她一眼,虽然弱不禁风的,但是毕竟没有皱眉了,在正常行走了,这样我也就稍感放心。 到了省城,却不能去立夫那里,但是能去哪里呢?排来排去,就排出一个人来黄莺。在师大的时候,这个黄莺,算是我的闺中密友了。当年我带着她,经常地在孙立夫他们寝室出入,人家可是任劳任怨,长期当电灯泡而毫无怨言,关系比梁阿满更密切。黄莺在省里一所重点中学教书。而且这所学校,离立夫的办事处不远。黄莺住学校寝室,现在单身,尚无男朋友,黄莺眼下的这种状态,对今天的傅心仪来说,简直太恰当没有了。于是,我就吃住在黄莺那里了。对黄莺,辞职的事也无需隐瞒。黄莺安顿下我后,第一句话说:“要不要见见螳螂、黄雀?”黄莺是懂我的,知道柳咏这个人,长期以来都是我回避的,所以她并不问柳咏,直接问螳螂、黄雀。我回答说:“现在我谁都不想见,就想打扰打扰你。” 第二天黄莺上课,我出去街上闲逛,同时是观察市场,我看见那些天桥之下,摆地摊卖衣服的,生意红火着呢!一问,操作规程也极其简单:到批发市场进了货,来到天桥底下找个地方,衣服摆放到塑料布上,就可以了。本钱也要得少。还真去操作了五天。第三天上,认识了一个同行的中年男人,他说:“妹妹,你模样好,所以生意好。你看,每天到你那摊买衣服的人特别多,但你太老实了,应该狠一点,你喊那价格,太低了,这些地方,宰一个算一个,又不图什么回头客。”正这样说着话,我就看见过来一人,酷似黄教授,当时那个吓呀,乖乖不得了,赶快跑呗!黄教授要是在这种情形下看见我,恐怕死的心都有了。等黄教授走出视线,我回到摊上。那同行说:“妹妹,你跑什么呀?今天这也就是我,换了是别人,把你的衣服弄走了,你到哪儿追去?”我连忙说了一大堆感激的话,但是我遗憾地发现,衣服少了两件,而且是两件比较好的,没办法,只有吃了这哑巴亏了。刚才因为视线一直追随着那个酷似黄教授的人,所以衣服究竟是谁搞走的,实在没有证据。事实上等到那人最终走出视线,我也没法确认到底是不是黄教授,很可能就是虚惊一场。第五天,来了一个上点档次的人,我遵循着见什么人说什么话的原则,就对他说了几句高水平的赞美话,他就上下打量我一番,怪异地看着我说:“你不该是做这个事情的,你应该做点其他的有意义的事情!”他说得有道理!再结合结合两天前那个疑似黄教授的人引起的惊吓,我渐渐觉得:傅心仪好象不应该是为摆地摊而生的,何况我还得担心被立夫及其办事处的人碰上。五天时间,赚了五百多元,剩下两件衣服,送给了黄莺,摆地摊的事就算是告一段落了。这五百多元,还真让我看到了希望。我如果呆在学校,要五个月才能挣五百元啊,而且还得被老陈扣去,按旷工扣去,按他那样扣下来,这学期我基本是白干。所以辞职的事情,实在太英明了! 一九九一年的省城,跳舞是一件已经成形的很时尚的很潮的事情。物质文明建设已经初见成果了,吃饱之后,人也就开始了对精神层面的追求。离立夫办事处不远,就有一个舞厅。那天下午我去立夫办事处,偷看立夫,事实上,来到省城后,这已经是第二次来偷看立夫了。不能出现在他面前,当然只能偷看。立夫的办公室在一个长长的过道的尽头,所以,要完成偷看比较困难,第一次我只看了几十秒,根本没怎么看够,门口就来了人,只好溜走了。所以今天我放聪明了,选择中午吃饭的时间来,立夫要走出那个过道,到对面的一幢楼去打饭,今天选择了一个适合观看的位置,所以,我算是完成了一次比较满意的偷看。立夫没什么大的变化,还是先前的样子,今天眉头还算舒展,没有紧锁,和旁边一个女同志说着话,表情看上去还正常,由此推断,最近可能工作不是十分烦心,尤其那个女同志,笑容十分和煦,看上去还算温婉,而且她看立夫那神情,让我真是欣慰加自豪。这至少说明一点,这姑娘是识货的,这就好。不知道这姑娘是邻居呢还是客户。立夫身边能有这样一个人,我真是放心不少。 从立夫那里出来,我信步走进了那个舞厅,碰上一个人,和他寒暄了几句,我就问:“你们这里缺不缺唱歌的人?”他上下打量打量我,笑笑说:“本来你条件不错,但我们这里主要是倾向于有歌唱实力的人,毕竟这唱歌的人,大家看到她的机会不多,只能听到她的声音。”妈妈的,你是凭什么断定我没有歌唱实力的,我在心里嘀咕着,嘴上说:“那没关系,我唱几句你听听。”于是就自己找个地方坐下,随心所欲地唱了几句。唱完他圆睁着眼睛,问:“你要什么价格?”他这一问把我问糊涂了,但凭我的直觉,似乎又不能说我不知道,那是多笨的回答!我于是说:“你说个价,不是太离谱就行!”他伸出三个手指头,说:“三十元一晚上,每天舞厅开放三个小时,七点到十点,中间有段时间是直接放舞曲,真真需要唱的也就两个小时,你和另外一个男歌手轮流唱。一周结算一次。”我于是对他笑笑,和他握手说:“成交!” 这天晚上我就有点飘飘然了,妈妈的!在桑榆学校受苦受气,一个月也就一百元,这样三个小时下来,就差不多三分之一了。当然,这只是其一,最主要的是:我由此看出一个问题,阿满可能说对了,可能我傅心仪还真是饿不死的!任何情形下想混口饭吃,看来都不是什么难事。这样一想,我就又想到了赵若怀,想到了孙思,早知是这样,我就应该立场鲜明一点,我应该直接把赵若怀、孙思带出来,让他们跟着我混,带着他们先做生意,能做成陶朱、子贡自然很好,万一做不成,万一血本无归了,最多是我唱歌养活他们,就这三十元一晚的价格,咱要是合计合计,也能连他们的老婆孩子一起养活了。 以寒烟山庄图约见柳源 去舞厅唱歌是晚上的事情,白天干点什么呢?白天我去了一个艺术学校。我发现了一个现象:省城各种各样的体艺培训班,如雨后春笋。如今的家长们,面对独生子女,都不愿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在这大暑天里,一大早街上就行走着补课奔学的儿童少年,背着电子琴、吉他、拿着大号、小号、萨克斯。有时也去看看舞蹈培训班,看老师们都教些什么舞蹈,晚上回去还自己温习一下。我还去了一家武校,散打、武术套路等学习班都有。甚至还有刚刚兴起的跆拳道。 对于跆拳道,孙思实在并不陌生,自从1988年跆拳道在汉城奥运会亮相以来。孙思一直都很关注跆拳道在中国的发展。应该把孙思弄到这武校来实地考查一下,再跟着系统地学学。或许将来,这项培训也能在县城开展起来。然后我走访了一个小食品批发市场。各种各样的小食品应接不暇,这里面的很多东西是目前云岫市场上尚未出现过的,这种小食品,价格从几毛到数元,非常适合学生消费水平。我在那里流连了几天,前来进货的人,区县来的居多,一问,竟然都是拿到各区县去搞批发的。进一次货,动辄几万元,乖乖不得了!用专门的货车运了回去。看他们进货那热情,可以想见这生意还是有意思的!而且小食品批发那价格,里面是有较大空间的。关键是那本钱,从何而来呢? 舞厅的生意很好,甚至有日甚一日的倾向。老板很满意。每天来跳舞的人大约有四五百人,每人三元,除了我,还有乐队的几个人,工资比我稍稍少那么一点,再结合房租,电费算算,老板收入应该还是相当可观的!舞厅乐队由钢琴、大提琴、萨克斯、爵士鼓、吉他组成,我就设想,钢琴咱先买不起,但可以用若干把长号和小号取代。或者就用电子琴。有赵陈孙在,再聘请孙思两个徒弟,咱的乐队就有了,唱歌自然是我和赵若怀轮流唱,我们俩之中,休息的那个人负责键盘。渐渐地我知道赵若怀这人的重要性了,每天在舞厅唱歌的时候,头脑中全是赵若怀,根本挥之不去,很多歌都是为他唱的。我还常常把那个男歌手幻化成赵若怀,可惜两人在形象上相差太远,我只能从歌声上去进行幻化。 由赵若怀又想到了孙思、陈忆。我寻思,是不是应该把这三人重新聚在一起,然后就在云岫城开个舞厅。云岫收不了这么高,每人每天一元差不多,能来个三百人,除去一百元的费用,我们也能凑合着过点不错的日子了,再搞点别的生意。 在省城我还得去办另外一件事情,我得去会会柳源柳大厅长,可怎样才能会到面呢?人家是大厅长,哪是我这寻常老百姓能得见天颜的。以前还可以通过柳咏去会,现在连这条路都断了。首先,我不想再去见柳咏。其次,通过柳咏去见柳源,不又引起柳咏怀疑了吗?想来想去我做了一件很幼稚的事情。我花了几天时间,画了一幅画。画的是一个由木房子构成的村落,画了银杏林,上面挂满了银杏果,还画了那梅园,梅花怒放的梅园,在梅花丛中,我特意画了一个果实。在那果实的上面,我还特意写上了两个数字,“66”。这个方法很笨,但我当时只想到了这么个笨办法。柳源只要能看到这幅画,他立即会明白这就是寒烟山庄,他当年战斗过的地方,如果他人性还没有完全泯灭,他就会立即对梅园发生兴趣,梅本生是不结果的,而这里的梅,偏偏结了一果,而且是66年结的果,而赵若怀的母亲,她的名字就叫做陈春梅。我在画的下面写道:这里盛产山羊、核桃、茶叶。寒烟人民殷切企盼政策扶持。我将于七月二十日晚七时,在人民南路五十号附近会仙茶楼,恭候先生佳音。 怀着试一试的心态,我把这幅画寄了个挂号的包裹,上面写上‘柳源亲启’的字样。还留上了我的联系电话。 谒见柳源(上) 应该说我这画作还是不错的!就篇幅来讲,也算是巨幅了。很小时候,父亲就利用寒暑假送我到江城青少年宫学画,一直画到中学毕业那年,画画还是有些心得的!加上除做饭外,办什么事我都比较认真、比较追求完美,因怕柳源笑话,所以画得十分卖力。尤其那红梅花,画完欣赏时,我自己都面有得色。 到了和柳源约定的日子,我坐在会仙茶楼二楼一个显眼的地方,这里可以看清楚楼下车辆的往来。柳大厅长竟然如约来了,车子在茶楼对面的一家餐厅门口停下,然后柳源下车,然后车子一溜烟地开走了。柳源前前后后地看了一下,然后很快穿过马路,朝茶楼走了过来。在楼下时,他又前前后后地看了那么几眼。上楼来,他开始全场地搜索目标,看到他的样子,我就已经确定这正是柳咏和赵若还共同的父亲了!柳大厅长今天穿得很低调,但仍能看出这是一个非常考究的注重仪态的男人,是了,他两儿子在这点上与他一脉相承。算算,这人应该就是四十六岁的年龄,但并未出现多少中年发福的症状,所以看上去,英俊尤在,最多也就是比他两儿子更加老练世故一些。比较起来,赵若怀比之柳咏,应该更加接近他的长相。随着这人的出场,我就开始思维电转:这样的大人物,我该怎样和他交谈呢?如果生物的遗传果真还管点用的话,由赵若怀、柳咏的性格推断,这人应该还是容易接触的!赵若怀、柳咏能和我那么投缘,难道他们的父亲,我竟然连和他说说话的办法也没有?那也太没本事了吧!但这人是厅长呀!官场中的人物,是不能拿常态的人性去忖度他们的。那我该怎么办?他不会很快拂袖而去吧?我径直朝他走过去,说:“先生,我就是你找的人献寒烟山庄地图的那个人。”他有一瞬间的慌乱与惊奇,可能他怀疑我就是那个66年结的果,现在前去认生父去了。但只是那么一瞬间,瞬间之后,他沉着冷静、居高临下、满目疑虑地快速扫视了我,然后又扫视了一下我的前后左右,我说:“就我一人。”他很大气地说:“这里太嘈杂,清静点的地方吧!”说着径直走向一个无人的角落,我跟着他过去。招呼服务生上茶。 服务生退去后,他居高临下、公事公办地问:“你是谁?” 我矜持地笑着,尽可能从容镇定地说:“柳叔叔好!我叫傅心仪,是柳咏的同学,但画画的事,今天来见你的事,都与柳咏无关,柳咏也都不知道,也希望叔叔不要告诉他。” 他挑挑眉毛,快速扫视了我一下,说:“你就是傅心仪?你胆子可真不小!我是你能随便约见的吗?” 我恭敬地说:“柳叔叔见谅!我当然知道柳厅长不是随便能见的,在我的想象中,要见你一面,比登天也容易不了多少。只因柳咏曾说:叔叔一向平易近人,所以我也是抱着试试的心态。” “说吧!谁让你画那画的?”柳源说,一副直达目的、没有功夫跟你闲扯的表情。 我回答说:“没有谁,就是我自己,我现在工作的学校是云岫的桑榆中学,离那里不远的地方,有一村落名寒烟山庄,那里简直就是一世外桃源。因有感于那里的民风、物产,特来为寒烟人民请命,想恳求柳叔叔为他们找条出路。” “是吗?你怎么会分到那地方去了?” “这个说来话长,人生有时候是这样的,一不小心就会去一些匪夷所思的地方。有时候就是一种宿命。” “就因为去过寒烟山庄,你就想到为寒烟人民找出路。你为寒烟人民找出路,又怎么会找到我头上来呢?” “实不相瞒,我在桑榆中学认识一位老师,一位各方面都很出色的非常优秀的老师,这老师的家乡正是寒烟山庄,我之所以说他呢,是因为这老师和柳咏非常投缘,甚至连长相都颇为相似。”说着我从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一张赵若怀的照片。照片上的赵若怀散漫不羁地浅笑着,英俊非凡。正是柳咏来桑榆的第二天,在姨妈家后园的桃林中照的。赵若怀特地去云岫城洗的。 柳源同志漫不经心地去瞧那照片,随即睁大眼睛,非常感兴趣地审视着。但一瞬间之后,他立即把审视的眼光对准了我,他说:“你拿这位老师的照片给我干什么?谁说像了,柳咏说像吗?”一边这样质问着我,一边仍在用眼角的余光瞧那照片。 “柳咏倒没有说,是我自己这么认为。” “是吗?这人和柳咏投缘,他多大年纪?” “这人出生在一九六七年的三月,他妈妈叫做陈春梅,一位非常漂亮非常善良的妈妈。”柳源端着茶杯的手分明地颤抖了数下,但随即归于常态。 “他妈妈好吗?”我心里一动,这柳厅长到底是露出了马脚,但柳厅长随即说:“怎么又说起他妈妈来了,你到底想说什么?他妈妈让你来为寒烟人民找出路的?” “没有,他妈妈才不会呢!他妈妈具有中国传统妇女的所有美德,勤劳、善良、质朴、宽厚、安静、省事,她最不喜欢打扰别人了。” “是照片上这位老师让你来的?” “那就更不是了,此人耿介、孤傲,率性、不羁,颇有魏晋名士风骨。他是宁肯吃苦受累也不会低下他那高昂的头胪。” “这老师叫什么名字,看样子你倒挺欣赏他的,这样的人在现实世界有意思吗?他若果真如你所说,在现实世界里只能是处处碰壁。” “这人名叫赵若怀。柳叔你说对了,在学校他处境真的很艰难。刚才我对于赵若怀的描述还远远未完。认识赵若怀以来,我常常慨叹:寒烟那片土地上怎么能长出如此优秀的一个人来呢?此人无论品貌才学,都堪称人杰。他基本上是个通才。文的方面,吟诗作赋、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对了,这是他的书法。请柳叔一阅。” 谒见柳源(下) 我一边展示赵若怀的柳体书法,一边继续说:“他精通音律,常见乐器都能随手把玩。吉它、小提琴、电子琴、古琴、吹箫,堪称一绝;唱歌跳舞也都在行。在家庭里他是个孝顺的儿子,木工、篾活、烹饪,样样皆能。在学生眼中他是一个偶像级的好老师,他一人承担着高中二年级两个班的班主任加两个班的语文课,如此重的工作任务下,他的课上得一流,在生源极差的桑榆中学,在去年的全县统考之中,高二年级全县前十名,被他的学生占去一半的席位。此人聪明、侠义、正直、对朋友肝胆相照,其为人光明磊落。曾跟着他的一位好朋友习武四年,如今是文能通墨、武能会功。” 柳源果然被那书法吸引了,他伸出手来,下意识地去触摸了一下那些墨宝,神情分明有些激动。是啊!如此优秀的儿子,搁谁身上谁都会感到自豪。但短暂的激动后,他很快恢复了冷静,他说:“这书法,确实不错!真如你所说,这么优秀的人,怎么会分去了那样的学校?他的父亲呢?” 他奶奶的!装什么蒜呢?他父亲,他父亲不就坐我眼前吗?稍稍迷惑了一下,我就明白了,他是想问问赵若怀那名义上的父亲。他是想知道那位替他养了儿子的冤大头到底是谁?我当然不能告诉他:这个冤大头就是我舅舅。那样他该认为我是勒索去了。 “他父亲是一个下乡知青,为了赵若怀及其母亲,放弃了返城。已经被现实造就成一个地道的农民了。现今的分配形式,柳叔你自然比我更清楚,赵若怀那样的家庭,他不分去桑榆又能分去哪里?” “那这样的人才应该在学校挺受重用吧?” “若果真受重用,此时我也就不坐在柳叔面前了。千里马常有,伯乐不常有。更何况我们那校长,那简直就是一个无赖加混蛋。一个常用汉字都没能掌握的、品行又显著欠佳的转业军人,他能当上校长那应该算作是一种时代后遗症。这种人又哪里能够识别人才。何况以赵若怀之耿介率性,岂有不和这种校长唱对台戏的道理,那情形也就可想而知了。” “你不是来为寒烟山庄找什么出路,争取什么政策的!”柳源看着我意味深长地说。 “什么都瞒不过柳叔,我就是为赵若怀而来,柳叔你自然是个英雄,可那赵若怀,他也是个英雄,英雄惜英雄。恳请柳叔垂怜,您就看在人才难得的份上,给赵若怀换个学校,换个单位,把他调进城去吧!” “你和赵若怀什么关系?他们家的情况你怎么这么清楚?” “我们是朋友,哥们,我是感念赵若怀的人格,情不自禁为他请命。” “是吗?你为他请命,为何偏偏请到我这里?到底谁让你来的,谁让你画那画的?”柳源审视着我,语气咄咄逼人,我在他的语言里感到了寒气。看来这件事情,还真是关系重大,我说不定真捅篓子了。 “柳叔,我来找你的事情,我画画的事情,就是我一时的一厢情愿,其他人都不知道。赵若怀在那学校,校长百般为难他,处境十分艰难。我想帮帮他,心太切了!这个世界上,我又不认识其他的达官贵人。以前我曾听柳咏说过,柳叔爱好书法,不是说惺惺惜惺惺吗?最近刚好要来省城,我也是忽发奇想,想出这么个方法,或许,我是病急乱投医了。异想天开!” 柳源疑惑地望着我,显然,我并没能蒙混过关,是呀!毕竟我画的那寒烟山庄图,那银杏林,那梅园,指向性太明显了。 “你说柳咏和赵若怀比较投缘,是什么意思?这两人见过面吗?”柳源故作不经意地问着,但我能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一丝恐惧。于是我明白了,在柳源那里,柳咏和赵若怀,至少现在还不能见面。柳咏前次来桑榆的事情,不知道他回去讲了没有,但是有关赵若怀这个人,依柳咏的个性,应该是不会在他父母面前提及的。没办法了,只有赌了! 我若无其事地平静地回答说:“见面倒没有!投缘,只是我自己的看法,也或许是我用词不当。我初到桑榆中学,就觉得赵若怀酷似柳咏,这二人又都是学中文的,都很帅气,都长于言辞。所以我就说这二人投缘了。” “但是在你眼里,赵若怀明显比柳咏优秀。对不对?”柳源看着我似笑非笑、意味深长地问。我也就明白了,这人显然已经知道我和柳咏的故事。我还明白了,柳源已经放松了对我的警惕,他现在有些疑惑,在他心里,或许我献那寒烟山庄图,纯粹只是一个巧合吧?或许那个‘66’,只是一个误笔。但是他的怀疑仍然是存在的。罢了罢了!就让他怀疑吧!怀疑总比证实了好。他至少不会只因为怀疑,就灭了我吧,但如果证实了,证实我已经掌握了他的秘密,那我就算是给自己惹下麻烦了。 柳源审视着我,问:“你自己不是还在桑榆吗?你就没想过为自己请命?” “我自己的事,我自己会想办法。不敢打扰柳叔,但赵若怀的事,我实在是爱莫能助。” “这次来省城,你有没有打算去见见柳咏?” “不了,柳叔,从今往后,我都不会再去打扰柳咏了!” “你记住:柳厅长不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出路、政策也不是你争取就能有的;你还年轻,很多事情你不明白,类似的画画、写信、请命之类,以后我就不希望再有了;你是一个聪明人,而且你比你的同龄人要老成持重许多,你这次来见我的事就当是我俩之间永远的秘密了。另外,那个赵若怀,你既然是他的哥们,可以劝劝他改改,这已经不是陶渊明、李白的时代了,你们要把握住时代的脉搏。他既然那么有才,呆在桑榆磨炼磨炼也好。人还年轻嘛!是英雄就会有出头的一天。” 妈妈的,这个滑头,到底是不肯相认。赵若怀怎么摊上这么一父亲。我正这样想着,柳大厅长又发话了,他问:“那个赵若怀,他在省城没有?” “没有,他应该在寒烟山庄,但我可以让他来。” “你可以定个日子,约他在这里喝个茶,你能记住我的声音吗?这是我一个电话,只有确信是我的声音,才能够说话。” “柳叔放心,对于应该记住的东西,我一向记性好得很!” 说完柳厅长站起来,对我说:“你先走吧!”我明白他的意思,就笑着说:“您是长辈,您先走,柳叔叔放心,我会目送你,等你走出视线后,才下楼去的!” 他满意地笑笑,然后说:“还是你先走比较好。但你要记住!非到万不得已,不能轻易打电话。” “喝茶的事情落实了我就打,否则我也就不会再打扰柳叔了。”我起身离去,为了和柳大厅长划清界限,我再也没敢回头看那刚才坐过的茶楼一眼。 无从寻觅 离开柳源好长一段时间,我都在思索一个问题:‘父亲’他到底是个什么概念呢?他们不存在十月怀胎,没有生育的痛苦,像柳源这种情况,甚至连养育也没有沾边,他其实就贡献了一个细胞,而且那细胞,据生物学老师讲,跟赶死队似的,又不是什么稀罕物。这种情况下的父亲,有价值吗?有意义吗?柳咏和赵若怀,同样是儿子,一个是从小养尊处优、锦衣玉食,现在呆在省政府里;另一个从小吃尽苦头,现在呆在桑榆。逆境中成长起来的卓尔不群的赵若怀,连自己都为他感到自豪,柳源作为父亲,怎么可能无动于衷呢?这人真是赵若怀父亲吗?赵妈妈不会连这事都记错了人吧?怎么可能不是呢?如果不是,谈话的过程中,柳源那瞬间的表情,颤抖的手又从何而来,何况以柳源之世故,如果不是,他有必要听自己废话一半天吗?如果不是,自己这样在他面前大谈赵若怀,只能被他当作神经病的!如果不是,他今天哪有必要前来见我?如果不是,他又何必提议让赵若怀前来喝茶?明明就是!但他却不愿认儿子,不愿帮儿子,就为了自己的地位,当然也是为了现在的家庭。一个父亲可以冷酷无情成这样吗?他是个什么父亲?自己贪图了一时的享受,顺便把赵若怀带到了这个世上,这样的情形能算作是父亲吗?赵若怀对这人本来已经相当别扭,相当憎恨了!他要是知道:这人居然到目前都不肯认他,不定气成什么样子。官场难道真能把人改造成这样!如此看来,柳咏将来必然是这个样子了。那还有什么意思!还好,赵若怀是不会的,他没那机会,我也真不希望他有那样的机会。赵若怀如果变成了今日的柳源的样子,那还是赵若怀吗?想想我都觉得不寒而栗。 接下来我就急于找赵若怀,约他从寒烟到省城来喝茶。一边在心里嘀咕:妈妈的,这茶喝的!来来去去在路上得耗费五天吧!也实在太费马达了。但只要是我约他喝茶,不管多远,哪怕是天涯海角,我坚信他一定会来的!从这个层面讲,这茶喝得着实有些浪漫:届时的赵若怀,一边和心仪的女人喝茶话别,一边有亲生父亲在一旁暗中相认。这也是人生一种难得的际遇呀! 电话打到乡政府,乡政府接话员说:赵若怀早就不在桑榆中学了,走了有一个月了!我又问孙思,他说孙思也离开了,不过离开得晚些。我吓了一大跳,天啦!难道这二人也都辞了工作啦?我对那接话员说:“麻烦你,给我叫赵姨妈来。”一会儿赵姨妈来了,她的声音很激动。她说:“心仪,你怎么现在才打电话来呢?你都急死人了。”我让她慢慢说,从头到尾说,别着急。她说:“你走后,若怀发了两天呆,然后就离开了。唉!心仪,你是不知道,春梅和杨木,差点没气死!” 我连忙问:“现在呢?他到底去了哪里?” 她说:“现在是去了深圳,在赵羽那里的。他到了深圳,才打电话过来说的。” “他走之前,没给舅舅、舅妈打招呼吗?” “打什么招呼呀?和你一样,悄悄走的。给杨木留了一封信。放在二楼他那房间里的。” “姨妈,对不起!我是为了让他保住工作,才悄悄走的。没想到他还是……” “春梅就是埋怨你,我后来慢慢想通了,不怪你!你没来之前,若怀本来就打算要走的。” “姨妈,他有没有要转交给我的什么东西,比如信……话……什么的。” “没有!没有让我们转交什么。你又不回来了……” “姨妈,孙思呢?孙思也辞了工作吗?” “孙思不知道,他刚走了几天,可能是放了假才走的。” “孙思是去深圳吗?” “那就不知道了!” 辞别了赵姨妈,我空前失落。从来不曾设想过,有一天,突然找不到赵若怀这个人,对我的生活会产生什么影响?但现在明白了,那是一种心凉如水、索然无味、人生失意无南北的感觉!莫非,赵若怀就此一去不回?难道自己和他,竟然就这么划上了句号?姓赵的,你够狠!再怎么的,我还给你留下几个标点符号,让你珍重,你倒好,只言片语都不给我留下,就这样走了! 找不到赵若怀,我也就没必要、也没心情去打扰那柳大厅长了,反正他也没打算帮赵若怀脱困。 按照校历,一个星期前,学校都已经该放假了,所以早在七月十五日这天,我就电话告诉江城的父亲说:学校已经放假了,但我已经从云岫坐了便车,来到了省城。为什么来省城呢?是因为孙立夫已经停薪留职了,早已去了省城。立夫辞职的事情,我寻思已经瞒无可瞒了。前次杨柳妈生那么重的病,我在江城呆了整整半月,可从头到尾,立夫都没有露面,这实在说不过去。毕竟云岫离江城,就四个小时的船程。再退一步说,就算那时真的走不开,有这样那样的理由,可是现在,放暑假了,立夫该去江城,看看杨柳妈了吧?而现实的情形是:非但立夫不能去,就连我,目前也尚未打算回江城去。所以无论如何,得有像样的理由,而要有像样的理由,立夫早已去了省城的事情,就是最好的理由。 老傅对立夫离开学校的决定,不能理解!我在电话里给他解释了半天,他仍然认为:我们太冲动了!太草率了!还告诫我说:此事不能让杨柳妈知道。对于立夫的辞职,老傅是这种表现,我于是明白了:我辞职的事情,只有更加坚定不移地隐瞒了。 黄莺也已经放了暑假。准备明天就回家里去了。所以继续呆在黄莺学校,也已经不大现实了。和赵姨妈通话完毕,我给立夫打了一个电话,说学校已经放假,我已经在江城了,准备明天早晨出发,去省城和他会合。我已经决定,明晚唱完歌后,就出现在立夫面前。 义薄云天春申君 打完电话,我落寞地回到住地。黄莺问:“怎么去了这么久呢?你不说一会儿就回来的吗?”又说:“走!出去吃夜宵去!最近你每天都要去舞厅唱歌。我们已经好久没去外面玩了。” 我看看时间,说:“现在已经九点了,九点还外出吃东西?” “这算什么?出去你就知道了,这时候在外面喝夜啤酒的,多得很!” 黄莺特地换了一身紫色的套裙,又对着镜子,把睫毛和眉毛都操作了一下。然后上上下下地打量我一番,说:“你呢,就这身衣服,这黄色衬衫,这银灰色喇叭长裤,就已经够漂亮了!而且飘逸大气,很合傅心仪风情,所以就不用换了。对了,今天见的是什么人呀?我怎么觉得,这一来一去,你情绪起伏有点大。” “没有啊!没事!挺正常的!黄莺,这大半夜的,你还这么隆重干什么?咱俩这又不是去喝花酒,你至于吗?” 黄莺就大笑起来,笑完调皮地说:“傅心仪,有没有女同学告诉过你,和你走在一起,很压抑的!也就是我黄莺,才有这样的胆量。所以呀,容我化化妆,争取和你的形像落差,不是太大。我可告诉你,这个陪衬可不好当啊!” 我调皮地笑着,说:“黄莺,我以前有没有告诉过你,你很漂亮!和梁阿满的漂亮,各是一个派别,自成体系。你是那种不显山不露水、一点不张扬的、不盛气凌人的漂亮,她来自于你秀气的五官、娇小的体型、宁静的气质。黄莺的美,是一种恬淡的美,一种适宜细品的、经得起琢磨的美。喂,你们学校那些个男老师,应该还是很多识货的吧?他们怎么……” 黄莺调皮地一笑,说:“很好!咱俩完成了一次成功的对拍。至于男老师嘛,我才不干呢!男老师?多没劲!自己已经教书了,再找个教书的,想穷死呀?再说了,我喜欢那种比较有男子汉气概的比较酷的、高仓健型的男人,你觉得教书的男人,会达到那种境界吗?” “喂!不敢苟同啊!教书的男人,怎么就没男子汉气概呢?” “别生气!反正你家孙立夫,现在已经辞职了,已经不是教师了。我说的可是大实话啊!白灵也是相同的观点。这老师当久了,至少会出现以下两种症状。第一;清贫;第二;婆婆妈妈。男人有了这两症状,还怎么酷?” 然后黄莺骑自行车,我坐在她身后。说是带我去府河边上,果然热闹非凡。沿着河边,鳞次栉比地搭设着许多简易的棚子,一个棚子就是一个食店,且大多为火锅店,菜品在盆里浸泡着,盆摆放在镶嵌起来的长桌上,运送天然气的管子在地上纵横交错着,规模不大,每个棚子不过十多张中间挖孔的小方桌,但家家生意都不错,空桌很少,喝酒吹牛的人很多。火热的夏日南风,经过府河的涤荡,再经过河边垂杨柳的过滤后,增添了几分清凉,吹打在人身上,倒也闲适惬意。 黄莺止步在这一片棚子的尽头,说:“旁边这家,上二楼!” “还有二楼呀?不是在户外吗?” “那怎么行呢?户外多热呀!你是贵客,以追求浪漫、洁静著称的贵客。这家环境不错,里面有空调,上去吧!”黄莺微笑着,笑容里,竟然有一丝诡秘。 进去之后,我就发现了某种不对,规模之大,装修之精美,这绝对不能单纯地称之曰食店了,恐怕得叫酒楼,而且是豪华的酒楼,至少在傅心仪的历史上,尚未见识过如此豪华的酒楼。走在去二楼的楼梯上,我有些心虚了,我对黄莺说:“咱俩是不是走错地方了?黄莺,我很遗憾地告诉你:我没带多少钱出来,恐怕一会儿没有支付能力,所以,咱俩目前的情形,恐怕还是适合坐外边,坐在那些棚子里,比较有底气一点。”说着就要转身,一个声音在背后响起:“哪里逃?我不信你今天还能逃得掉!”我回身望去,见一人两手插于裤兜,潇洒自如地立于二楼楼梯口,对我含笑而视,同时不无责备的表情。正是黄雀! “参见黄少游同学!”我拱一拱手,调皮地说:“我们这算是偶遇呢,还是……”同时拿眼光去寻问尾随在后的黄莺,黄莺连忙举起手来,做个投降讨饶的手势。黄雀说:“与黄莺无关,都是黄雀的意思。黄雀在此恭候多时。想见你一面,可真不容易呀!” 黄雀带我们去到临河的一个包房,左侧巨幅的落地窗外,府河尽收眼底。螳螂、白灵在正对房门的沙发上含笑而坐。包房里空调开放着,凉爽异常、洁静异常,中间一张很大的圆桌,圆桌的中央,放着一大束娇艳欲滴的玫瑰。周遭则是摆放好的菜品。 螳螂责备说:“傅心仪,你太岂有此理了!自打螳螂来到这世上,就没见过比你更岂有此理的人。” 我走过去,和白灵拥抱了一下,然后和黄雀、螳螂分别握了握手,微笑说:“螳螂同学,我那岂有此理的程度,有那么深吗?我怎么一不小心,就岂有此理成这样啦?”黄莺、白灵就一旁笑起来。 黄雀说:“你那岂有此理的程度,确实有点深!傅心仪,你可知罪?” “我何罪之有啊?” “何罪之有?你来到省城,已经月余,居然刻意隐瞒。和我们见个面,有那么为难你吗?”黄雀责备说。同时招呼大家入座,吩咐服务员倒红酒。对服务员说:“我知道你们该下班了!你们老板那里,我已经打过招呼了,需要附加什么费用的话,一会儿该怎么加就怎么加就是!你下去给他们说,留下一两个人,一会儿负责结账锁门就可以了。”然后面向大家说:“先喝酒吃饭!吃完去唱歌,预计三点回宾馆睡觉。房间我已经开好了,今晚大家就都住宾馆了。怎么样,傅心仪,有问题没有?” 我说:“春申君,不用这么破费吧?你和螳螂,明天不是还得上班吗?依我看,大家三下两下吃完饭,去外面河边坐坐,然后各回各家……” 螳螂说:“就今天下午,春申君已经恭候你半天了,饿到现在这时候,你让他三下两下吃完饭,然后散伙?行了!傅心仪,你要是还有点起码的同学观念,就接受安排,恭敬不如从命吧!” 黄莺说:“是呀!恭敬不如从命!春申君不缺那两钱。” 黄雀说:“来!大家干杯!为重逢干杯!干了这杯后,大家先吃点菜。吃个半饱后,再喝酒聊天。” 夹缝里的生存策略 我开始审视面前的几位同学,分别一年,大家都不同程度地成熟了,着装更讲究了,更潮流了,但都保持着各自原有的风格。白灵和黄莺,大体属于同一个类别,温婉内秀、娇小可人的类型。螳螂,仍是先前大大咧咧的样子,不过眉宇之间,似乎减了几分先前的狂气,多了一层世故与驯顺。黄雀,温文、儒雅、俊秀,发型着装都很考究,派头、整洁、一丝不苟。看着黄雀,我想起了赵若怀,不知这个时候,赵若怀在干啥呢?他会想到我吗?他知道这个时候,远在千里之外的我,也正想着他吗?心念及此,我端起面前的酒杯,目光幽幽地眺望了一下不远处的府河,然后一饮而尽。如果赵若怀此时,也正举杯邀明月的话,我俩这就算是天涯共此时了。一位名人说过,山峦的阻隔给人以绝望,河流的阻隔给人以忧伤。是啊,忧伤。放下酒杯时,视线接触到一旁的黄雀,他正研究着我。黄雀给我的杯子里斟上酒,意味深长地看我一眼,碰了碰我的杯子,然后先干为敬。我跟着干了,他开始用勺子往我碗里盛汤。 螳螂说:“黄莺、白灵,你们女人在沉思默想,眺望远方的时候,一般是在琢磨些什么?”黄莺笑而不答,螳螂就把视线对准了我。他说:“傅心仪,就你刚才这深情的一瞥,代表着什么?能告知一二吗?” “哦!你权且当做是‘举杯邀明月’。”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人家李白是在‘独酌无相亲’的时候,才‘举杯邀明月’。你倒好!我们四人陪着你,你还‘举杯邀明月’。太岂有此理了!你拿我们当什么?”螳螂义愤地说。 黄雀说:“‘举杯邀明月’,明月只是虚指,实则邀的是人。傅心仪,给你提一个要求:今天吃饭现场,严禁走神!” 我自己斟了酒,举杯说:“好!我错了,自己罚酒一杯!” 螳螂说:“你知错就好!说说吧!到底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六月份你就放了假,来到了省城?” “既然你们都知道了,就不再瞒了。你们四个,也不是外人。我辞了职,现在已经没了组织。处于无拘无束的状态,什么时候放假,是我自己的事情。至于为什么辞职,那是因为‘少无适俗韵,性本爱丘山。’” “辞职?你就这样辞了职?太儿戏了吧?爱丘山你去‘种豆南山下’呀,跑省城干什么?”螳螂质问道,同时匪夷所思地摇着头。白灵、黄雀也是一脸的惊诧。 看着这些人严肃的神情,我忽然感到了一丝恐惧,自己是不是太轻率了?太荒唐了?遂笑着说:“你们至于这么严肃吗?” 螳螂问:“都有哪些人认可你辞职的事情,你爸妈认可吗?孙立夫认可吗?” “没有!全都瞒着。” “全都瞒着?好气魄!你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吗?”螳螂讽刺说:“一个女人,教书,是多好的职业呀!辞了职你干什么?这么重大的事情,你怎么就不过过脑呢?” 黄雀说:“螳螂,怎么说话呢?注意一下你的言辞!”然后对我说:“吃点东西!我相信:你肯定有你的理由。一会儿吃完饭,把过程讲讲,看能不能挽回。” 白灵正色说:“是啊!关涉职业,还是慎重一点的好!能挽回尽量挽回。傅心仪,恕我直言,若论弃职经商,螳螂、黄雀、柳咏他们,肯定是得天独厚,机会要多得多,他们都没有做生意……” 黄莺说:“还有,在单位上,受点气是很正常的事情。我们还不是成天受气。” 螳螂搁下筷子,义正词严地说:“傅心仪,你让我怎么说你呢?柳咏说对了一句话,你是貌似聪明,实则愚蠢;貌似成熟,实则相当幼稚!你就是一个不识时务的人!我甚至怀疑,你从来都没有识过时务。当初在师大,你选择了孙立夫,跟他去了云岫,这已经是不识时务了。你既然有那胆量去,就说明你已经做好去区中学的准备,准备吃苦。你就应该有勇气面对那后果。你倒好,一年不到,招呼不打一个,就辞了工作,你把工作当什么?儿戏吗?” 黄雀皱眉说:“螳螂,你怎么回事呀?” 螳螂坚定地朝黄雀摆摆手,说:“你少打岔!忠言逆耳,这小妮子胆大妄为,不知天高地厚,就得把话说重一点!黄雀,你不是一直顺着她吗?一直小心翼翼地顺着她,结果怎么样,她拿你当回事吗?好了,傅心仪,反正你也没把我们当回事,我豁出去了,今天索性痛快一点!你们三人还不知道,三月柳咏为了她的调动,和梁阿满一起,特地走了两个多小时山路,去到她们学校。你们道怎么的?傅心仪不给面子,把柳咏给气回来了。傅心仪,我就纳了闷了!就你们学校的那些个男老师,他们凭什么和柳咏比?你怎么可能重他们而轻柳咏呢?知道你高洁、你不趋炎附势,你视金钱、权势如粪土,你生活在真空中,现在咱们不说这些,咱们就说感情,说同学情分,我们之间,是四年的同学情分呀,你认识那些个人,才多久?你怎么能够这样?” 螳螂越说越激昂,到得后来,他竟从位置上站了起来,绕着桌子、配合着手势,边走边数落,宛然又是学生时代教室里随心所欲地作演讲的螳螂了。看黄雀、白灵、黄莺等人的表情,他们都在一定程度上赞同螳螂的说法。我不能顶嘴,不能拿眼去眺望远方,似乎也不能拂袖离去,于是只好矜持地笑着,视线随着正踱步的螳螂一起移动,平静淡然地、甚至是不无欣赏地、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一如当日聆听螳螂的演讲那样,仿佛事不关己似的。 这样到得后来,螳螂就坚持不下去了。他自己住了口,说:“你什么意思?我要说错了什么,你顶嘴呀!辩驳呀!”我微笑着,做了个鼓励的、让他继续的表情。螳螂生气了!他质问说:“你什么意思?和我斗斗嘴的兴趣都没了,对不对?” “螳螂同学,看在四年的同学情分上,在你这里,我可以受气,可以骂不还口,你随便批评、数落。但如果这态度也不对的话,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这样!你到底想让我怎么办?给个参考答案,好不好?” 这样一来,螳螂就换了语气,开始了语重心长的教导,他说:“黄莺、白灵说得对,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当下级哪有不受气的?不要说我们,就布谷、柳咏,人家的父母,那是什么概念!在单位上一样地免不了被批评……” “螳螂,我先谢谢你的好意!柳咏对你说过些什么,我不知道。不管是幼稚也罢,愚蠢也罢,不识时务也罢,我只知道一件事情:就是对那种既无才又无德,除了权术就一无所知的所谓的领导,我绝不屈从,我不受他的气!我哪怕饿死!说到这里来了,不怕你们笑话,我忽然觉得:陶渊明他不肯为五斗米折腰,还真是有道理的!气节这种东西,至少在现在的我看来,相当重要!是!人是得学会受气,不受气不行,可你得看,受的那是谁的气,值不值?他要是英明神武的唐太宗,是雄才大略的康熙帝,受多少气我都认了!他要是潜心向佛、清心寡欲、以身作则、克己修身的唐僧,哪怕他无能一点,昏庸一点,这气也可以受,唐僧他至少有德;至于奸雄曹操、奸臣和珅这类人,德虽然沾不上边,但人家至少有才,这类人的气,我们也可以勉强一受。问题是咱那校长,斗大的字不识几箩,啥本事没有,无才又无德,和指鹿为马的赵高、丧心病狂的魏忠贤可以媲美。当然了,在身体结构上,咱校长有优势,所以他比赵高、魏忠贤这两太监,多出一个本事,那就是嫖。咱那校长,本事是没有,但吃喝嫖赌,四项全能,试问这种人的气,有必要继续受吗?” 黄雀率先表态说:“没必要!遇这种领导,咱坚决地、毫不犹豫地把他炒了!傅心仪,我支持你!将来如果真到了那一天,你需要讨饭,黄雀一定陪着你!” 螳螂说:“问题是,现实里,似你们校长那样的领导,太多太多!你炒得过来吗?我们那领导,何尝不是如此?除了钻营、权术,可以说狗屁不通,还动不动指手画脚,多方掣肘。一方面让你采访,让你尊重新闻事实,让你写真情实感,另一方面,黑的他非让你写成白的,方的让你写成圆的,男的可以写成女的。傅心仪,你知道我现在最大的愿望是什么吗?就是我手能写我心,要是哪一天,我笔下写出的文字能够忠实于内心,是我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真正是我自己想写上去的文字,螳螂于愿足矣!可这一点对于螳螂,实在太奢侈了!而且随着时间的推进,这种奢侈的层级,只会越来越高……” “螳螂,如果你们领导确实那样非人的话,我建议你学我一样,趁早把他炒了……” “炒了?哪个领导不是这样?你炒得完吗?”白灵说,接着开始数落她们的校长。白灵数落完毕,黄莺接上,黄莺数落完毕,我说: “所以我干脆一点,我就一次性炒完,不要领导,自己做生意。” 螳螂说:“有时候,我还真不想干了!干脆自己做生意,可我爸说:你辞了工作,你就什么也不是,什么也不是了,谁还认你?你还做什么生意?这古往今来、历朝历代,你见过没有背景而成了气候的商人吗?官商官商,官不离商,商不离官……” “是啊!我明白的,这世界没有纯粹意义的商业。官和商的关系,等同于狼和狈的关系,狼不离狈,狈不离狼。狈离了狼,举步艰难,狼没了狈,也就为奸无门。” “范蠡他是做成了陶朱公,可是你也知道,他曾在勾践的朝堂之上供职,子贡也做成了大商人,可他是孔门高徒呀!人家认勾践和孔子这两块牌子,这就是他们的平台,他们的机遇。” “螳螂,你的苦心,傅心仪拜受了!我已经不会再妄言做什么陶朱、子贡了。我寻思着,在大官与大商之间,或许会有那么一个生存的夹缝,留给寒门之人。这是盛世特有的景象。盛世之所以被称作盛世,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对大多数普通人而言,通过努力,要吃饱饭是不成问题的,但财富,永远只掌握在少数人手中。于是,当一些人富得不耐烦,比赛着往黄浦江里边扔硬币玩的时候,另一些人在奔走欢呼:我今天又吃饱饭了!但是我无所谓,贫富悬殊的现实对我不构成冲击,你们也知道,对于物质生活,我一向比较淡泊,所以,我准备在那个夹缝中,寻求一点基本的物质生活,然后放达地吟诵着《归去来兮辞》‘实迷途其未远,觉今是而昨非。’这就是傅心仪追求的人生境界。” 桃源综合症 我不急不缓、冷静淡然地陈述着,视线顺序掠过现场的几人,目光里有感激,有认同,也有我自己对于生活的理解。陈述完毕时,黄雀目光幽幽地看我一眼,至诚地不无感动地说:“精辟!透彻!太有哲理了!人得有基本的信仰,得有自己精神的追求。不能仅为五斗米就丧失气节、见人就拜,有所为有所不为。宁肯淡泊一点、清贫一点,也不能‘自以心为形役’。还有,咱们躬逢盛世,谋生应该是不成问题的。傅心仪,黄雀佩服你!为你自豪!可惜了,这席话柳咏、马蜂没有听到……” 看到黄雀这种反应,我忽然感到了不安,为了不至于让他受我的影响,我连忙打断他的话,说: “黄雀,人各有志,柳咏、马蜂没有必要听到这话,听到了他们也会不以为然。每个人的人生际遇各不相同,我供职的那学校,确实太非人了!那校长,确实太人渣了!在那里,我看不到任何希望,所以辞职是情非得已。你们和我起点不一样,毕竟都是省城,都是鼎鼎大名的单位,你们千万不要效仿我才好!” 螳螂说:“傅心仪,你的话确实提气醒神,蕴含哲理。但生活就是生活,生活远比你想像的复杂,生活不是理想状态,你以为经商做生意,就能不受约束了吗?我告诉你,做生意一样有不得不求人、不得不低头的时候。” 白灵说:“是呀!螳螂说得对!做生意经商,一样受人管束。而且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虽然你说得不无道理,但我还是认为,你不应该就这么辞了工作。” 黄莺说:“你是傅心仪呀,你可以追求卓越的,为什么非要在夹缝中求存呢?经商不是不可以,但工作也要保住。这样才有退路。” “同学们,你们对傅心仪的拳拳之心,让我好生感慨。说实话,我也反省过自己的一时冲动。可是,很多事情,过去了就不可逆转……” 螳螂接过我的话,说:“我们领导常批评我,说我太感性了,太意气用事了。傅心仪,在我们班,你年龄最小,班里第二小的黄雀,也长你两岁多。大的就不用说了,有长你六岁的。可大多数同学的观念里,都认为你理性、稳重,远超同龄。到底该怎样定位你,我现在都迷糊了。应该说:你确实比较理性。但是,你觉不觉得,你也有感性的、意气用事的一面。” “关于这一点,我的看法是这样的:咱们学中文的,有一些共通之处,都比较感性,比较意气,同时,我们对生活、对社会、对人性,都有自己清醒的理性的认识。这就注定:我们可能会走一些弯路,我们只能在感性和理性的较量中艰难前行。” 白灵说:“可是,马蜂就不这样,马蜂是一个相当理性的人。在他的观念里,领导高于一切。现在同学们聚会,已经不大能请得动他了,有时候好不容易请了他来,他心不在焉地坐着,领导一个电话,或是邻桌刚好碰上了什么官员,这人立马就消失了……” 我微笑说:“白灵,你这个例举得好!但并不影响我刚才的观点。马蜂在学校的时候,压根没有认真念过一天的书,所以,准确地说,他不能算作是学中文的。所以,马蜂和我们,不存在多少共通之处。试问:一个成天读着《归去来兮辞》、《将进酒》的人,成天和陶渊明、李白打交道,成天诵读着‘安得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的人,他怎么可能没点意气呢?马蜂从来没有读过那些书,所以马蜂不存在意气,马蜂注定是要成大气候的。” “你的意思是,我们是被陶渊明、李白给害的?”螳螂玩皮地说。 “关于这点,梁阿满有精辟的阐述,她说,我是被陶渊明、李白牵了巷子。梁阿满把我的这种症状:命名为桃源综合症。我是欣欣然地接受她的评判。而且,我不认为我被陶渊明、李白给害了。太感性了诚然不好,但一个人太过理性,也未必就是一件好事。一个太过理性的人,他的感情世界会十分苍白,生活里没有激情,没有起伏。至少我不认为,这是一种值得推崇的生活。所以,马蜂于我如浮云。不管他将来出息成啥样,都不会成为我艳羡的对象。” 筹措本钱 这一顿饭吃下来,竟然花去了五百多元,黄雀买的单。离开酒店时,黄雀把桌子中央那些玫瑰花一分为三,让黄莺、白灵我们三人带上,原来那花是他特地买的。到了卡厅,黄莺、白灵、螳螂唱歌,黄雀和我一旁聊天。原来,他是在舞厅发现我的,昨晚,黄雀和他们办公室另外两人一起,刚好去了我唱歌的那家舞厅跳舞,他听出了我的歌声。寻着歌声要去后台找我,可是被保安拦住了。(在此之前,曾经有过那么两次,舞客寻着歌声到前台找我,说了些不三不四的话,后来老板警觉了,把我唱歌的位置做了调整,前台灯光,也做了调整,调整之后,我整个的人,在舞客的视线中,已经相当朦胧了。他们已没法看清我的脸。老板还规定保安说,坚决不能让舞客涉足前台。)舞厅散场后黄雀守在舞厅大门口,看见了一个背影疑似我的背影,然后就一直跟踪,跟踪到黄莺学校门口,跟掉了,不见了踪影。回去想了想,就想到了黄莺。 黄雀说:“分别一年,偶然在人海中邂逅你的歌声,你知道黄雀当时的感受吗?傅心仪,能否回答我一个问题:昨晚你唱的那些歌,都是为谁而唱?” “为谁?为舞客呀!” “不是的!整个过程,你都是用心在唱,用灵魂在唱。你的人虽然就在乐队后面,但你的思绪,早已穿越了。整个过程中,你的头脑中应该出现过很多往昔岁月的图像,黄雀就想知道,其中有没有一个图像,是关涉我的?” “黄雀,工作快一年了,遇上了不少女孩子吧?怎么样,有没有合适的?” “你回答我!不要顾左右而言他!” “当然有,怎么可能没有呢?傅心仪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而且记忆力特好,何况春申君义薄云天、仪表堂堂、谦谦君子,是那么容易淡忘的人吗?”我玩皮地说。 “嗯,不排除敷衍的可能性!但就算是谎言,听着也足可慰藉。”黄雀以自嘲的调侃的神情开头,慢慢转入严肃:“不能追求那在你头脑中出现的频率,只要你记得有黄雀这个人,我就知足。刚才吃饭现场,螳螂所说的、你在桑榆学校认识的那人,他属于哪个类型?柳咏、螳螂、布谷,我们四个之中,更接近哪个?” “哦!四公子之中,他应该比较接近你的类型……”我不假思索地说出这话,忽然发现不大妥当,这种回答,是不是太耿直了一点?黄雀意味深长地看看我,随即调皮地一笑,说:“如果你所说属实的话,那就相当令我费解了!那我……到底是在哪方面……欠缺了?你得让我输个明白。” “大家都是哥们,不存在欠缺这一说法。黄雀,不说这些了好吗?” “好,那就不说这些。你打算怎么办?就准备这样一直在那舞厅唱歌吗?每天都能去那舞厅,听听你唱歌,对黄雀而言,是一种不错的生活。可是,就你这么个人,在那种地方呆久了,是会有麻烦的,这一点你想到过没有?” “黄雀,说实话,路在哪里,下一步到底怎么办,我这心里也没底。去舞厅唱歌,只是权宜之计,为谋生,同时也是为将来的生意,积累点本钱。” “这样吧,我自己有点钱,不多,一万左右吧,都是这些年过年得的压岁钱,你需要的时候,随时可以拿去!” “你就这么信得过我?这我要是亏了……” “亏了就亏了,就当没得那些压岁钱。” “春申君就是仗义。好!有了你这话,我这胆量,就又大了一层。黄雀,实不相瞒,做生意的项目,我还真想到几个,可就是苦于没本钱。你放心,我选的那项目,还是有相当胜算的,亏钱的可能性很小,还有,对于经商,我还是有相当自信的。退一万步说,就算将来真亏了,春申君的钱,我也一定会如数偿还的,我最多是再去舞厅唱歌。” “不需要表态,我相信你!真看好项目,就放手去干!顾虑不要太多了。黄雀有生之年,都会竭诚支持你!” “少游兄既如此义气,傅心仪又岂是那薄情寡义之人,那就这样,生意要亏了,那钱就算是你借我的,我去挣钱还债,如数归还。要赚了,我就当你入股,算你的股份。如何?” “成交!能和你合伙做做生意,这也是不错的!明天我就拿钱给你,一万元可能是少了点,我去给我妈说说好话,让她也想想办法。” “暂时别急,需要的时候,我再向你求助。生意具体什么时候开始,还得等我明日见过孙立夫之后,才好定夺。” 阔别半年,再见面时,立夫低调地表达了他的热情。何为低调表达?一方面,他仍然是稳重的、矜持的表情,另一方面,我能透过那矜持,找到那么一丝喜悦和激动。但基本没有语言,没有与别后重逢相匹配的语言,立夫就这风格,他从来不用语言表达思念,但是,到了晚上,他用实际行动表达了思念。我于是明白了,立夫还真是一个只务实不务虚的人。而且在他的观念里,我可能真的已被纳入他老婆的范畴了。 去舞厅唱歌的事自然不能让立夫知道了,于是第二天上午,我出门了一趟,回来后对他说:我参加了一个英语培训班,每晚得去上课到十点。立夫是个粗心的人,他才没功夫去分析这说法的真实性呢!在立夫看来,客观上,我在办事处呆的时间,还不能太多。为什么呢?说到底,那是别人的地盘,公司用来办公的地盘。我俩这种情况,算是借居,算是寄人篱下。我要是每时每刻都呆在办事处,人家是会有看法的。 我到的第三天,立夫的生活就又恢复了常态,什么常态呢?他晚上常态的生活就是喝酒、打麻将。客观地讲,出于应酬客户的,只占很轻的比重,他陪的主要是从云岫过来的人,又主要是与乔若虚、兰梅、吴常念这些人有关的人,大多为他们的亲戚、朋友、同学。打起牌来一打就是凌晨三四点,也有通宵的,当然也有喝酒喝到三四点的时候。立夫这人,从来重友轻色,在他那里,朋友高于一切!他这一特点,与众多梁山好汉可以媲美。我甚至怀疑他的先祖可能就是生活在梁山水泊的。他可以把大把的时间花来陪朋友喝酒,但是你让他挪点出来和我聊聊天,他就觉得浪费了!至于你想让他陪你逛街逛商场,那简直就痴人说梦。而且他压根也不认为夫妻之间有什么好聊的!他不但自己不主动聊,连听我聊天的耐心都没有。加上立夫对唱歌跳舞,一丁点儿兴趣都没有,他从来不进舞厅,所以,虽然我唱歌的地点就在办事处不远处,但一个月下来,立夫竟完全无有发觉。 处尴尬之境 为了能尽可能少地呆在办事处,白天,我去体艺学校,或者街头闲逛,晚上,去舞厅唱歌到十点,尽管如此,呆到后来,麻烦还是频频显现出来。一个那么多人合伙的企业,来来往往的人自然很多,有客户,也有检查工作考查工作的各式领导。婆婆多了,其中难免就有那么一些小肚鸡肠、喜欢挑刺的人。不管是嘴上,还是表情里,都有那么一种成分:这办事处可是租来办公的,孙立夫你媳妇又不是我们公司的人,她凭什么天天在这里住着,你媳妇在这里不影响你的工作吗? 尤其这合伙人里面有个兰半仙,他还有个女儿。所以我渐渐觉得办事处呆着有些如坐针毡。女客户们想把立夫连人带生意一起拿下,自然不会喜欢我。和立夫有生意往来的一些男客户呢?他们偶尔会呆呆地目不转睛地盯上我几眼,说几句直白的赞美的玩笑的话,请立夫吃饭时他们顺便把我请上,在席间再敬我几杯酒,说点模棱两可的话。我总不搭腔呢,显得没礼貌,有时候我就会豪爽一点,与他们喝上几盅,侃上几句,就我那说话的风格和质量,这些玩摩托车配件的人,平时哪有机会见识?既然没机会,既然独特,当然就稀奇。有些话他们不一定能全懂,但能懂个大概,懂个大概就已经足以让他们笑上半天,想上半天。或许两天以后,才猛然顿悟,原来那天被孙立夫媳妇给戏耍了,孙立夫媳妇两天前说的那话,原来是这个意思!自己还以为开了她的玩笑,没想到反被玩笑了!于是下次来时,就一定会重提这事,说:孙立夫,你这媳妇,可真了不得! 这样一来,立夫不高兴了。在他的观念里,女人应该是在家里带孩子,做饭,最好是足不出户,每天只能看见高墙上的四角的天空。立夫不高兴,我呆着也很索然。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和这些玩摩配的,我还真没什么共同语言。赵若怀、黄雀、黄莺、阿满之类的人,他们才应该是我的群落。 再后来兰梅就来了,仇人相见,我倒是没什么,可是她分外眼红。她那表情完全是想置我于死地而后快的表情。可是立夫不这么认为,他说:很正常的表情嘛!我怎么看不出来?想想也是,就立夫这人,他哪有心思去研究女人的表情,何况兰梅那表情是变幻莫测的。对着我时是秋风扫落叶,对着立夫时那就和煦如春阳了!兰梅她是以领导的姿态来的,她是代表兰半仙,以合伙人的身份来的,立夫当然得热情接待。于是他们一起出去喝酒、吃饭、玩乐。立夫说:这种场合你就不适合去了!我说:放心!我相当知趣!这种场合你八台大轿请我,我也不会去的!我甚至玩笑着问立夫:“依你看,我晚上占着睡觉的这半边床,是不是应该让出来?”立夫笑着回答:“那倒不必!” 知雄守雌 这天舞厅散场后,我回到办事处,办公室只有兰梅,我微笑着打招呼,她铁青着脸,冷笑说:“还真把这里当家啦?这里是办事处,不是孙立夫的地方,知趣的话,就赶快滚!” 我拉过凳子,在她对面坐下,说:“威胁呀?不滚有何后果?这里是省城,不是云岫!看不惯我呆在这里?简单!麻烦你把孙立夫开除了!他不在这办事处,我自然就不会在这里。” 她说:“你好意思提孙立夫?不要脸!别以为你在桑榆的那些个事,我不知道。还挺会撒娇的!让别的男人背着走,我要是把这事告诉孙立夫……” “那你为啥不告诉呢?跟我还这么客气?当时葫芦湾山道,那两歹徒告诉我说,是你派的人,我当时还不信。立夫更不信,她说你心好,善良,是个大大的好人!” 兰梅脸上就挂不住了,略有慌乱,她说:“瞎说什么?我不知道你瞎说些什么?你在桑榆学校的那些个事情,我一个电话,就都知道了。哪里还用派什么人?”这姓兰的!已经露馅了才想到否认。 “至于瞎没瞎说,你我心里都有数。兰梅,你当初其实走错了一步棋。你不该发配我去桑榆,孙立夫这个人,有一个最大的优点,就是喜欢同情弱小,喜欢负责任,他不会在我倒霉的时候和我分手的。我要是被人欺负了,他会不顾一切,为我挺身而出。我当初就是看上他这点,结果上了当。” “上当?你还上了当?”兰梅冷笑说。 “这人有优点,同时有很大的缺点,对于女人来说,也可以说是致命的缺点,当然了,这些缺点,兰梅你都是知道的,所以我不用瞒你,也不算泄密。而且就因为你明知他有这缺点,还不计后果地喜欢他,所以我对你,甚至比较地佩服。” “哦!是吗?很大的缺点?说来听听!”兰梅阴阳怪气地问,神情很老到,仿佛戏耍傻子似的。 “其实你也知道的,这人严重重友轻色,对朋友,他是忠心耿耿。女人在他眼里,那就是家庭里生孩子、煮饭的家伙。这几天下来,你什么待遇,我什么待遇,你都看在眼里。你可千万别误会了,不要误以为,这是因为你有一个半仙父亲。立夫不吃这套。他为什么那么对你,是因为他拿你当朋友,当哥们,而且他认为你是一个耿直的义气的哥们。哥们如手足,老婆如衣服。这一点在孙立夫那里,贯彻得十分到位。所以,我有时真后悔,当初要是不跟去云岫,一辈子做他的哥们,多好!” “那还不简单?又没有谁稀罕你在这里,你随时可以滚……” “兰梅,不要动不动就说那个滚字,你要再这样,我就不给你透露信息了,我就这样一直呆在这办事处,直到你开除孙立夫。你有所不知啊,立夫非要对我负责。他说,是他害得我去到了桑榆。我寻思着,这要是哪一天,我飞黄腾达了,他说不定就自动放弃我了!你不了解立夫,立夫这人,容不得太强势的女人。他的大男人思想,神圣不可侵犯!” “我明白了,你在桑榆,看上了别的男人。现在嫌弃孙立夫了。你的意思是,现在倒是孙立夫不放手你?” “话可不能这么说啊!除了不把女人当人外,立夫还是很多优点的!这种人做朋友,真的不错!所以乔若虚、吴常念等人,都很看重立夫。但是对女人而言,这种男人,注定只能置身局外地远观,一旦走近了,那可就欲哭无泪了!当然了,咱俩内心都很强大。可是,毫无温情的日子,过起来是真不容易呀!好几十年呀!你怄气了,你就哭吧!爱哭多久哭多久,他是不会搭句话的;生病了,自己去医院呗!爱去不去!” “你就不怕我把这些个话,去告诉孙立夫?”兰梅皮笑肉不笑的,俨然她面前的,是一个夸夸其谈却不黯世事的傻子。 “哦!那我得先谢谢你!你去这么告诉一下,看他能不能改改?唉!估计是难喽!有一个现成的例子,他爸爸孙名凯,这都多大年纪了?是个什么情况,兰梅你是知道的。立夫这种男人,严格地讲,这茫茫人世间,没有几个女人受得了,当然了,封建社会还是很多受得了他的女人。现世呢?估计也就你和我了。老实说,我也不确定我到底还能忍受多久。做立夫的老婆,第一条,就是无条件地,让自己回到封建社会……” 这时过道里传来立夫的脚步声,我果断住了口。连忙跑进里屋去,给他拿出拖鞋来。立夫到得门口,看见了兰梅,一边换鞋一边和兰梅打招呼,脱下的袜子被他顺手扔地上了,我倒了杯水,递到他手里,然后拾起袜子来,放到了盆里。立夫一边喝水,一边责问我说:“你怎么搞的?怎么茶都没给兰梅倒呢?” 我说:“我问过了,兰梅说不喝。” 兰梅冷笑说:“是吗?你问过了吗?我怎么不知道?” 立夫更加严厉地指责我说:“你看看你!还愣着干嘛?还不赶快去泡茶!” 兰梅阴阳怪气地说:“算啦!不敢麻烦!我一会儿就走。” 我问立夫说:“立夫,晚饭时我让你买的药,你买了没有?”立夫反问说:“你说过这话吗?”我生气说:“我给你说了至少三遍。”他说:“唉!要吃药自己买呗!我忙得很!这样一些事情,我哪里记得住?” 立夫送兰梅回来,问我说:“你真的让我买药啦?” 我摇摇头,说:“没有!平白无故,吃什么药?立夫,你刚才表现不错。” 他说:“没办法,这是别人的地盘。” “不存在讽刺,真的表现不错。” “兰梅来干什么?” “赶我走。对了,原话是‘滚’。进行了威胁。拿葫芦湾山道的事情进行威胁。立夫,这个女人,你可千万谨慎对付,不能落入她的魔掌。当然了,也不能得罪她,得用软钉子。”立夫没什么表现,不再辩驳,连表情都没多少变化,我于是明白了,他基本相信了葫芦湾那事。 沉默了一会儿,立夫说:“放心!以后不会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了。离开学也没几天了,你还得先回江城去玩几天……” “立夫,关于调动的事情,乔若虚那里,有消息没有?” “这段时间,厂里这样那样的事,多得很,乔叔和乔若虚,最近经常冒火、发脾气。我总是没机会,总是张不了口。” “立夫,依你看,我真有必要再回云岫吗?” “不回去怎么行呢?我都得回去。说不定很快就回去了。你也看见了,合伙人太多,又都是大人物,谁都不服谁,谁都要掺言,发表意见,就是乔叔和乔若虚,他们两父子意见都不统一,这个这么说,那个那么说,两个都有个性,两个都要作主。我们这些办事的,不知道听谁的。估计生意维持不了太久。我已经丢了工作了,咱们两个,总得有一个保住工作吧?” 我还想辩驳,但看看立夫,又放弃了!真要辩驳的话,这话说来可就长了,让立夫省省心吧!算了,走一步算一步呗! 为目的让步 回到江城,杨柳妈告诉我说,布谷曾两次来家里找过我,我才想起已经很久没给他打电话了。再一打听,居然赵若怀、孙思都去江城家里找过我。赵若怀是六月二十日左右去的,借口是去江城办事,顺便去我家看看。孙思是七月中旬去的,他是以我的同学的名义去的。这两人都向老傅问过同一句话,就是我有没有打电话回去。想想还真是挺难为他们的,又想打听我的消息,又得帮我隐瞒辞职的事情。我旁敲侧击地向杨柳妈打听赵若怀到我家后的表现。杨柳妈告诉我说:赵若怀在我房间里坐了会儿,说是去看书。我开始在房间里寻找蛛丝马迹,果然在一本宋词的夹缝里,看到了他的柳体书法。不是什么诗词,是大白话,他说:“姓傅的,你到底在哪里呀?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呀!你记住:咱俩没完!” 当晚辗转不眠,心驰神往了大半个夜晚。好几次做了决定:明日天一亮,就满世界找他。可是每次决定做出后,两分钟之内,又被自己否定了。本我和自我争斗不已。 第二天和布谷在咖啡馆见了一面,他主要是问药材生意的事情。我把实情给他讲了讲,说回到云岫再视情况而定。 回到云岫又给赵若怀姨父打了电话,他说赵若怀、孙思仍然没回,但他说:赵若怀曾经打电话嘱咐过他,如果我再打电话,一定让我留下我现在的地址,我的联系方式,让姨父务必问清楚我在哪里。我告诉姨父说:“我现在居无定所,暂时落脚在云岫县城,没有什么联系电话。姨父,转告赵若怀,说我现在很好。深圳那边,如果还行的话,让他就那里安身立命了!”打完电话我沮丧了半天,就为了违心所说的那些个话。 我找到阿满,把已经辞职、但立夫不让丢工作、目前自己无处落脚的情况说了,阿满说:“这次你来对了,说不定我就能把你调进城来!” 我做出愿闻其详的表情,她说:“是这样的:我现在这男朋友,姓吴,与搬迁办吴主任是本家,关系好,昨晚我们在一起吃饭,好象搬迁办现在正缺人手,不过是借调,暂时没编制。不过这有什么关系呢?走走曲线而已嘛!调动是迟早的事!总不能说借用了人家,将来用完又退回去吧?” 我说:“可惜我已经辞职……”梁阿满让我把辞职的过程讲讲,我讲完后,她说:“应该没问题。我估计你们校长,压根都还没把那辞职报告交到教育局,只要没有交,就不构成辞职。就算交了,也没什么。你以为成功辞职那么容易呀?还得其他相关部门审批,那什么教育局、人事局、财政局都要涉及的。没批下来以前,就都是可以挽回的!周毛不就在教育局人事科吗?辞职报告首先会交到他们那里。你找周毛打听一下,就什么都明白了。” 我辗转找到周毛,他表示确无此事,他说桑榆中学未交任何老师的辞职报告过去。周毛还表态说:“你放心!我给我爸说说,就算你们陈校长这几天交过来了,我给你扣下就是。你本来就不该分去桑榆。”我再去找了家住县城的桑榆中学教务汪主任。汪主任说:“老陈多狡猾呀?他怎么可能交呢?只要没有交辞职报告,你和赵若怀就还是桑榆中学的人,财政就仍然会每月按时往学校拨你俩的工资。至于那工资,是充公了还是老陈自己得了,那就只要老陈自己知道了。 第二天晚上,阿满安排我带着一个五百元的红包在云城大酒楼请客。酒足饭饱过后,阿满递眼色让我把红包给她,我在桌底下和她完成了交接,她以同样的方式在桌下和吴主任完成了交接,阿满的手在桌下和吴主任的手进行交接仪式的时候,我寻思吴主任应该有个推辞的仪式,竟然没有!对方一句话都没说,就一本正经、一脸正气地纳了!而且是在桌子底下纳的!事后我思前想后了好一会儿:没有一句言辞、没有一个表情、一个笑容,要不是事先约定,甚至连同桌的吴昊都无从得知。也就是说,这人虽收了礼,但完全可以不认账,白拿!吃饭自然是我买单,吃的送的下来,花去近一千元,这一千元可是我暑假在省城辛辛苦苦挣来的,不会又打了水漂吧?当晚我睡在阿满的床上,嘴上不敢说,但心里觉得,这一行为着实透着荒唐。我不敢告诉立夫,免得事不成找骂挨。 如此忐忑了三天,阿满通知说:“搞定!下周一即可前去办理相关手续。”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事情真的就这样搞定啦?阿满说:“拜托!你能不能大气一点,至于这么激动吗?就一个借调嘛!反正他们缺人,用别人也是用,你傅心仪又不比谁差,他们能借调到你,那是他们的荣幸,何况还有那五百元。”阿满这样一说,我就觉得比较可信了,于是告诉了立夫。立夫沉吟了一会儿,说:“这样也好!没想到这样解决了!”他的语气里有高兴,也多多少少有点失落的意思。 想到办理相关手续,我立时想到老陈,还得过老陈那关呀!我竟然忘了!老陈完全可能来个不配合,那可怎么办才好呢?我把这层顾虑给阿满说了。阿满说:“这是支持本县搬迁工作,是县里的指示,老陈算老几,他有那个胆量为难吗?没事!我再给吴主任讲讲。” 我说:“老陈一定会选择在这两天,把我的辞职报告火速交到教育局。” 阿满说:“那也没事,找周毛呀!再说了,上学期你就辞职了,这么漫长的一个暑假,他扣着辞职报告不交,是什么意思?” “你不了解老陈,这人不是一般的坏……” “那最多是你再破点费,你们那陈校长,一看就是贪财的主!你给他送点钱。然后态度好点……” 妈妈的,那不就坏了我的风格了吗?奴颜媚骨地去给老陈送钱?傅心仪,这样会不会太岂有此理了?你怎么自圆其说?曾几何时,你还在螳螂、黄雀等人面前,大谈气节呢! 我打电话给布谷,给他讲了这事。布谷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傅心仪,考验你的时候到了。你要做陶朱、子贡,必须首先做到这点。你得挑战自己。现在那校长,就是你的实验对象。不管你心里,对他有多么的厌恶,你都得微笑着,至诚地微笑着送上你的礼金。就仿佛你和他之间,从无任何芥蒂似的。你能做到吗?” “可是……布谷……” “别可是了!你必须做到!布谷要求你,必须做到!我相信你。其实很简单,就是放下自己!放下自己!不把自己当个角色。和自己做斗争!” “布谷,换个人的话,我是可以做到的。可是,那人,实在太可恶了。我真有必要那样吗?” “有必要!正因为他太可恶,就更有必要。你只要做到了,就前进了一大步。傅心仪,将来你在生意场上,会碰上太多比老陈更加可恶的人。你的目的是让那姓陈的给你办手续,你是为那目的做的让步,不是为老陈做的让步。你明白吗?” “布谷,这事……同学们面前,你可千万要帮着隐瞒,尤其是黄雀,真要那样做了,我都觉得没脸见黄雀了。” “黄雀也得改!你们俩都得改!你先进了城,生意的事情,我们下一步再商量。” 两天后我坐在了去桑榆办手续的车上,心里感慨万千,没想到我还得再回到老陈面前。去微笑着,至诚地给他送礼。吴主任已经让相关人员给老陈打过招呼了。约好了今天前去办理相关手续的,之所以选在今天,是因为明天学生就到了,我怕见到我那些学生。 我至诚地微笑着,递上红包,里面是五百元,老陈也至诚地微笑着,当着我的面,就着红包的开口处,数了数里面的钱。这样一来我就深恨自己多事了,早知这样,我至少可以省一个红包钱呀!直接一五一十地数给他,多好!老陈数完钱,爽朗地笑上两声,然后去拿笔,着手签字的事情。我惊奇地发现:这人原来有这么爽快的一面!为了这个发现,我也爽朗地笑了两声,不过笑完后,真想抽自己两耳光。 老陈把签好字的借调手续递到我手里,很大气地说:“你现在是借调,关系还是在我们这里,工资也还是在学校拿,就还是一家人,有机会常回学校看看。”我让汪主任帮我带工资,汪主任伤感地说:“我们这地方也是,留不住人才。”说着竟然有点哽咽。然后他问孙思会不会回学校上班,我说不知道。老汪再次哽咽了,他说:“这一走,你们四人都走了,这学校还有啥意思?以后搞个活动连个乐队都没了。没了赵若怀,这学校少了好多乐趣!” 所谓机关 我到赵若怀姨父家,房门紧闭着,忽然悲从中来,大有人去楼空之感。我从门缝里望进去,当日我和赵陈孙四人在这里开店,在这里喝酒,在这里聊天的情景历历在目,那是一段怎样快乐的时光!还有阿满、柳咏来那次,我们六人在这里的欢声笑语,如今都在我的耳边回想。睹物思人,看着这些怎不让人黯然神伤?赵若怀离开这里,会不会也有这么一层意思,让他天天看着这房子,天天路过我寝室,而昔人已去,让他情何以堪?赵若怀,你好吗?如今正干什么呢?曾几何时,离开桑榆还是多么的梦寐以求,不曾想到,事到临头是如此的凄凉冷落。 第二日到搬迁办报到,吴主任不在,问了问旁人,说找蔡主任,蔡主任才是正职。我在门口探了探头,见蔡主任房里聚集着好几人,正商量什么,就退至栏杆处依栏等候。好不容易房里几人出来,赫然便有秦为和胡来,前后一联系,才明白原来秦为就是这单位的!妈妈的!真是没想到啊!和赵若怀、孙思无缘,和这人倒是挺有缘的!又跑到这地方来碰上了!心里那个凉呀! 秦为打量我一番,然后惊喜地说:“傅老师,好久不见,你躲到哪儿去了?” 我以手掩口,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进了蔡主任的房间。满面堆笑地说:“蔡主任好!” 姓蔡的上下打量我一番,一脸严肃地问:“什么事?” “我叫傅心仪,是桑榆中学借调过来的,前来报到!” “报到……报什么到?”生硬的表情,生硬的语气,让我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是…是…吴主任让我来报到的,我手续都已经办好了。”我怯怯地说。 “吴主任让你报到你就报到啊?”蔡主任傲慢并略带轻蔑地说。这下我就彻底懵了,难道吴主任说了不算?难道这一切又纯属虚构啦?我站在那里,进退维谷。短暂的沉默后,姓蔡的一脸研究的表情问:“你父亲是…” 问父亲干嘛呢?我父亲与眼前这事有什么关系,我愣在那里,想回避这个问题,姓蔡的竟又重复了一遍,而且是一脸期待答案的表情。我只好傻傻地回答了一句正宗的废话,我躬一躬身说:“回蔡主任的话,我父亲姓傅!”姓蔡的思索了一会,仍是一脸的茫然。他于是又问:“你母亲是……”这下我有些明白了:想必来这里的人,都是有后台的!估计本县官场中有份量的人,实在并没有一个姓傅的!所以他才需要继续追问母亲。明白了我就大无畏了,我爽快地回答说:“我母亲姓杨!”显然杨这姓氏仍然让老蔡不是很明白,也不是很满意。姓蔡的轻慢加无奈地说:“我给吴主任打个电话。” 打完电话姓蔡的说:“你到下面开发公司去,找廖经理。” 我答应着出来了,有点恍惚。秦为、胡来仍在门口,刚才的情形他们显然都听到了,秦为凑近我问:“你不是直接找的他,对不对?” 我点头。秦为说:“是这个样子的,见了新人先抖点威风嘛!”又附耳过来,用右手的拇指和食指尖摩擦在一起,做了一个与钱相关的动作,说:“你请他吃过饭没有?给他表示了没有?”我摇头,他就笑笑,说:“那就正常!” 见了姓廖的,表情和姓蔡的差不多,有秦为的话垫底,我也就释然了。 所谓的开发公司算是搬迁办新成立的一个下属机构,说是开发,实则目前尚未开发任何项目,公司中几名管理人员是搬迁办下派的,其余人员都是新近借调来的,大部分是各区乡中小学教师。借调来的人员除我之外,都有一强有力的后台,或是四大家领导的舅子老表小姨子,或是搬迁办各领导的七大姑八大姨。后台直接决定人员的位置。大家公认的走的乔县长这条路的人多达四人。我这才明白,在乔县长眼中,我们实在是人微得引不起记忆的!可怜立夫,还对他家无比忠贞,寄予厚望。当初给立夫打电话讲这借调的事时,立夫那种失落可能就是因此而起。如果立夫知道了乔叔办去了四个人,竟然连这消息都没透露给我们,不知会何等失落!乔叔的两个内侄女,直接安排在搬迁办,一个在审计,一个在财务。 这样的一个单位,里面潜伏着的蔡主任的关系人,自然不会少!最耀眼的是白雪,当日和秦为一起出差,我已经在桑榆镇上和她喝过酒了!这人和蔡主任的关系,据说是非常的暧昧!其次,就是开发公司这廖经理了,据说原是小学校长,因为是蔡主任的亲戚,借调过来直接做了经理。 开发公司位于底楼,并排的四间房,最里间是廖经理办公室。然后依次是公司管理人员办公室、财务室、最底层人员办公室。在日常交谈中,公司因地理位置和政治经济地位的关系,在搬迁办人员的嘴里,公司简称‘下面’,公司人员简称‘下面人员’。 我所在的最底层人员办公室,成员共有七人:赵一,男性、蔡主任亲戚,在我们办公室他算老大,是头儿,天生一奴颜婢膝的模样,见了领导唯唯诺诺,老成持重,一丝不苟的样子,领导不在时,说起黄色笑话来,你才会发现此人思维其实是相当地活跃;钱二,中年女性,蔡主任的亲戚,也是廖经理的亲戚,老公还是公安局一个什么科长,大约仗着这等关系,这女人,那是相当地傲呀!孙三,男性,其岳父是本县副县长之一,关于孙三为何以副县长女婿之尊而落入了我们办公室,待查。此人倒比较低调,本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处事态度;李四,女性,三十岁左右的年纪,县委书记的侄儿媳妇,有一定办事能力,精明,见风使舵是其显著特征;周五,中年女性,其姐夫供职省委组织部,容貌能力都比较谦虚,为人质朴、较低调。郑六,男性,搬迁办前任主任现任调研员之子,凭其父一不怕苦、二不怕嫌的二皮脸风格,死缠烂打直至蔡主任同意接收。剩下就是我了。权衡一下我们办公室这七个成员,钱二大约没有接触过道家哲学,从来都是高高在上,目空我们的!连表面的平等她都不愿维持,基本懒得搭理我们。她尊贵的笑容从来只献给领导和上面搬迁办的人。赵一和李四属于典型的两面派,阳奉阴违型的,在当面且无利害冲突的情形下,这二人还算友好。鉴于此等人员配置,我也就锁定了目标,只敢把孙三、周五、郑六三人当作真正意义上的同事。 误落尘网 这里等级之森严远超桑榆中学,领导自不必说,领导以下,依次是搬迁办正式员工,搬迁办借调人员,公司正式员工,公司借调人员。同为公司借调员工,还得按其后台再行排序。不管怎么排,总之我就是最底层中尤其最底层者!这序列虽然没有张榜公布,但记录在每一个人的头脑里。这里每个人心里都有一本账,谁是靠谁的关系来的,谁又是谁的什么人。只有我是个例外,他们不知道我是怎么来的!不知道我是靠了谁的关系来的。因为我和那姓吴的之间,当时就是一锤子买卖,桌子底下的交易,事后他没打算让我记住这件事,我当然也不想再和他提及,于是他不能算作是我的后台。 一个星期下来,我就发现比起这里来,桑榆中学简直就是一个乐园。比起蔡主任和廖经理来,桑榆那老陈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开发公司由于尚未开展自己的业务,所以就是搬迁办的一个附属机构,我们办公室人员做什么呢?全天候命,一会儿上面农村股来要几个人下乡,我们就背着包和他们下乡去;一会儿城迁股要几人到小城镇去走走,我们就一起前去小城镇;上面来了客人,需要接待,综合股可以分配我们到伙食团帮忙:买菜、洗菜、端盘子;客人吃完饭要跳舞,我们就陪着跳舞。这工作的性质实在复杂,不好定性,也不好命名,勉强有一个麻将术语可以凑合,就是‘听用’。 当然,我们也有一个相对固定的工作,就是做清洁、打开水。除了公司自己办公室的清洁,还有上面搬迁办各办公室清洁,公共场所清洁。位于三楼的公共厕所,起初还上面、下面互相轮流做,后来就改为我们办公室包圆了。荣幸的时候,我们甚至会被安排去蔡主任办公室做清洁。当然,都是蔡主任不在的时候,出差快回来的时候,先打扫了他老人家好进屋。蔡主任在的时候,也有一人在里面假装忙碌,就着原来就已经很清洁的桌面做擦拭的动作,揭揭面子,但这种时候,一般都是白雪或者钱二上场了,轮不到我们。清洁做完了,开水打好了,上面又没有召唤的时候,我们做什么呢?办公室恭恭敬敬地坐着。不能看书,看报,更不能聊天,交头接耳,按廖经理的说法,连走神都不能!这人够霸道,连人的思维他都企图控制。廖经理有句管理名言,叫纪律出效益,一个萝卜一个坑。他考勤也有绝招,除了上下班时间的严格控制外,他还得随时随地抽查。如何抽查?那就是坐在他最里间的办公室里,直着脖子叫喊某人的名字,连叫三遍,无应答就视为旷工,这个月的三十元出勤奖就玩完了。我们这种借调人员,工资还在原单位拿,开发公司需要支付给我们的,有且仅有这每天一元的出勤奖。旁人或许会觉得奇怪,不就三十元吗?怎么会有这么多有背景的人拼命往里挤?大家看中的当然不是这三十元,毕竟单位是在城里呀!这样就进城了呀!那年月,进个城容易吗? 连呼三遍,无应答者视为旷工,这政策自然涉及到一个问题,那就是:人家万一去了厕所怎么办?这里厕所较远,整个搬迁办就一公共厕所,公司在底楼,厕所在三楼的角落里,去得不对时还得排队。但廖经理不管这些,他说:“那没办法,只怪这人运气差,早不去晚不去,偏偏在我叫的时候去了厕所,该倒霉!” 这政策弄得我们很是紧张,姓廖的声音不大,这人本身就缺乏阳刚,长相也颇为女人,声音也是软绵绵的,跟《笑傲江湖》里那东方不败差不多,不知是不是也是因为练了葵花宝典。上班时间厕所就尽可能免了,最多是少喝点水甚至不喝水。除此之外,我们得整天全神贯注听他呼喊,不敢稍稍懈怠。三十元事小,关键,大家都是借调啊!还指望将来能扶正呢!谁还想再回到乡里去呢?正因为大家都一门心思想着正式调动的事,想着编制的事,所以借调人员之间的争斗,之间的尔虞我诈,那就可想而知了!一个办公室人员,从某种意义上就是你死我活的关系。当然,这是她们这样想,我是从来没这么想。说实话,我对于这工作相当地兴味索然,意兴阑珊。要不是看在花去的那一千五百多元钱的份上,说不定我早就拍拍屁股走人了。尤其钱二、李四这样的人,她们成天紧绷着的,那简直就是一根阶级斗争的弦。 人啊!斗争要有,但是情绪也是需要发泄的,紧张的气氛,郁闷的心境也是需要排解的!姓廖的出差的机会较多,他不在的时候,大家就放肆一些,偶尔这一办公室和那一办公室,同一办公室成员之间,难免会聊聊天,虽然是颇多禁忌,虽然是白色恐怖,依然阻挡不住人想交流的渴望。但不久我就发现,每次说过的话,出差在外的廖经理都会掌握得很清楚。有时候明明是赵一、钱二开的头,到头来都栽赃到了我、郑六、孙三这些人头上。但接着就明白了,赵一、钱二这些人,那简直就是天生的奸细!还有李四,这女人更阴,她打小报告不需要经过正式途径,而是贯穿于日常生活的闲谈之中,或者是开会时节的发言之中。她能用平常的语气,微笑的表情,在一种纯乎自然的状态下,不经意地就把我们给出卖了。我们挨批评的时候,她还一脸的无辜。举个例吧!如果周五趁廖经理不在时出去了一下,李四就会选一个廖经理在的时候,大着声这样问周五:“对了!上午综合股来人找过你,你可能要上去问一下,免得耽误了事。” 这样的纪律下,大家真的就按时出勤了吗?不是这样的!钱二,她就经常地提前回家。身为办公室主任的赵一,也会趁廖经理不在的时候,出去处理一下自己的私事,但有蔡主任顶着,这两人所有的外出都变成了因公。这种不平等我很快就适应了,谁让自己不是蔡主任亲戚呢? 孙思重提合伙事宜 最最可恨的是那添油加醋的小报告。有时候赵一、钱二、李四这些人说了出格的话,我真产生一种冲动,用录音机录了下来!但接着就想:录下来又能如何,人家上面有人!况且,在我的观念里,打小报告怎么都是小人行径,小人所为我还真不想为。既然这样,就只有三缄其口了。那就不说话呗!不说话就行了吗?不说话的后果又是什么呢? 公司是公司,搬迁办是搬迁办,搬迁办的人员是没有这么多纪律控制的!是比较随心所欲的!闲着没事时,他们会跑到下面我们办公室来吹牛、聊天、侃大话。廖经理一到了搬迁办人员的面前,就瞬间成了孙子,表情是大大地谄媚。他是不敢干涉上面人员前来公司聊天的!非但不敢干涉,他自己还得跑到我们办公室来,加入到聊天的队伍中,以示支持。我们处境的尴尬就在于: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种类型的聊天,接了话跟着聊吧?随时可能聊后算账,挨批评。不接茬,自己呆坐在那里,会被搬迁办人说成冷漠、高傲、目中无人。廖经理评价为:长眼睛不看事!对上面人不热情!木头木脑,不知道自己是谁!一个后台都不知道是谁的人,还高傲个啥呢? 廖经理还有一句名言,就是:“说起钱就不亲热。”由于淹没线下的搬迁工作正紧锣密鼓,上级部门来检查工作的特别多,这里面还有各级报刊、杂志的记者,所以公司那招待室,随时都有人住着,那食堂,随顿有人吃着。我们办公室人员加班,那简直就是家常便饭,但加班从不给加班费,一旦有人就此事私语,姓廖的便铁青着脸,朗诵他的名言:“都是给党办事,说起钱就不亲热。” 搬迁办自己有一会议室,由于来客较多,这会议室三天两头被布置成了舞厅。我、白雪、李四这些人,都被安排成了固定的陪舞女。十天下来,我已经陪了四个晚上了。没有加班工资、没有可以预测的下班时间、连晚饭都是吃自己的,最最关键是老廖在下达命令时,连一个稍微像样的脸色都没有,而是铁青着脸,以威严的口气,拿腔拿调地说:“点到名的人,必须来!而且家庭问题自己解决。先说好了,我不负责解决家庭纠纷。”为什么有此一说呢?据说上面搬迁办的白雪同志,因伴了舞,她男友有意见,曾闹到蔡主任那里去了。 自从我借调到搬迁办,立夫的意思是让我住回到他家里去。我回去了一趟,被立夫妈狠狠数落了一顿,她数落的理由是我上学期竟然一学期没回去。她说:你眼里哪有这些人?你哪里把这里当了个家?她这样一数落,我也就彻底打消了去立夫家住的念头。我让阿满在他们学校,给我租了房,两室一厅,是一个年轻老师的,她和父母住着,用不了房,就每个月二十元的价格租给了我。 立夫在电话里对我租房的事表示了认同,同时提出一点要求,让我尽可能多回他家里去,尽可能让他父母喜欢我,然后争取明年把婚结了。 我把房间布置得很唯美,平时也少做饭,吃得很简单,晚上不用陪人跳舞的时候,就自己看看书听听音乐。最近有一本畅销书,唐浩民的《曾国藩》。这书给了我很大启迪,让我重新理解了道家哲学,我又重读〈道德经〉〈庄子〉,感觉收获很大,这本书现在全国都很畅销,赵若怀应该也读过了吧?我有时读着读着,甚至天真地想:说不定赵若怀此时也正读此书。那咱俩也算是天涯共此时了!如果赵陈孙在这里,加上阿满,我们又可以就此书大谈心得了。 九月十日这天,因搬迁办有客,伴了舞回到住地,已经近十二点了。门口候着一人,我吓了一跳,来人站起身来,却是孙思。心里一阵激动,连忙前前后后、左左右右地搜寻起来,以为赵若怀必然藏在某个角落里。 孙思会意,说:“就我一人。”原来孙思是从桑榆学校来的,他一人还呆在学校。他是通过阿满问到这儿来的。可怜的孙思,他在我门口足足等了五个小时。考虑到时间的关系,很多小酒馆都已经打烊了。我给他煮了鸡蛋面。然后泡上茶来,和孙思面对面坐着,不知从何说起。 孙思说:“心仪,我就是来看看你,和你说说话。我到搬迁办去过两次,都没找到你,今天我才想到通过阿满来找你。你现在在搬迁办,开心吗?你怎么这么晚才回寝室?这样不安全!”我努力睁着眼睛,不敢眨眼,一眨眼可能眼泪就掉下来了。 我问:“赵若怀呢,有消息吗?你怎么不跟了他一起去?” 他说:“赵若怀在深圳的,你走后,他跟着就走了。暑假我自己出去转了一圈,去了趟昆明。回到学校老汪说你办了借调。赵若怀前天打过电话到乡政府,问你的情况,我告诉他了。对了,这是他的联系电话,他说让你务必给他打电话,在星期天晚上打。” “他在那边都干点什么?” “我问过,他只说在赵羽那里,具体什么没说。” “陈忆呢?有消息没?” “赵若怀说陈忆自己卖早点、卖豆浆。” “卖豆浆?”我苦笑着反问。心里一片冰凉。 “心仪,咱们认识一年了,去年也就是差不多这个时候,我们在篮球场上认识的,你还记得吗?” “记得,当然记得!” “心仪,孙立夫还在省城?你现在那单位,怎么会上班到这么晚呢?” 我于是把如何借调到搬迁办,如何在搬迁办碰到秦为、胡来,以及工作的相关情况都说了说。孙思听着听着就皱起了眉头。他问:“心仪,照你这么说来,你觉得你将来有希望正式调到这单位吗?” 我摇摇头说:“没有,渺茫得很!立夫的意思,将来正式调动还得靠乔叔,但乔叔这次自己弄了四个人进去,都是借调,就算将来有了部分编制,他怎么也得先解决这四个人,什么时候才能轮到我?何况,他这县长,能够做到哪天,中途会不会调走,这都是个未知数。阿满曾说,让我自己在搬迁办找关系,她说,关系是找出来的,路是自己走出来的,一切都可以操作,让我去和现在单位的领导套近乎。或许她说的是对的,是有道理的,但我不愿意这样。我看见那姓蔡的和那姓廖的就烦,这种人,我躲避还来不及呢!哪里会去套什么近乎,就算不要工作,咱也不套这个近乎。我和那姓蔡的主任跳过好几次舞,但我从不主动和他搭讪,他问上一句,我就简短地回答上那么几个字。有时候我想:怎么目前为止碰上的几个领导,都是这样呢?或许我这人天生和领导无缘。我把我们单位的事给阿满讲了讲,阿满说:机关都是这样的!人与人之间是这样勾心斗角的。我后来就想,我这种人恐怕天生是不适合机关的,那种氛围太别扭了,一点情趣都没有,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实话告诉你吧!要不是看在借调时花的那一千五百多元的份上,我可能早就走人了。后来我又权衡一下,不只是我,你、赵若怀、陈忆,我们这几人,都不属于那什么机关,我们这种人,在机关里完全就没有任何出路。白白糟蹋了人生。” “心仪,在你那里,一份正式工作,真的就那么重要吗?我好几个徒弟,现在都是自己做生意,有在县城的,也有在外地的,他们没有多少文化,也就是和我一样,在桑榆中学混了个高中毕业,他们现在都生活得挺好。” “这话正是我想问你的,当初离开桑榆的时候,我曾想过早晚把你和赵若怀调出来。我向吴常念了解了一些情况。孙思,像你这种情况,要调进城里是很困难的!主要是,你没有大学文凭,你在桑榆是接你养父的班,然后由工人转成教师的。你这种情况,进城做老师,根本不可能。他们还说,按这种趋势发展下去,就算是在桑榆,你要一直做老师都很困难。我以为你和赵若怀一起去了深圳,你怎么不去呢?是他没叫你,还是你自己不去?” “他叫过我的,我没去。心仪,我这次来,就是想告诉你:我不想要工作了,没意思!你说对了,像我这么一个人,呆在学校是根本没有出路的。” “你真这样想?那就去和赵若怀在一起吧!你和他在一起,互相有个照应,我也就放心了。” “心仪,我想就在这云岫城里做点什么。我没有别的奢望,只要能经常见见你,和你说说话。”孙思至诚地说。我看看面前这孙大侠,感慨万端:他没有亲人,让他一人呆在桑榆,实在太苦了他了。这样也好,是该进城了,孙思也老大不小了,得交女朋友了。进了城选择空间大。 “做点什么,你想好没有?” “暑假我去昆明,主要是去那里学跆拳道去了,目前国内,好像就这一家,但我相信,很快,各地都会有的……” “太有默契了!”我高兴地和孙思一击掌,说:“是的,省城都已经有了,不过刚刚起步。暑假我在省城,我去参观了省城办的那武术学校,他们教的主要是散打、武术套路,也在初涉跆拳道,我在那里参观了几天,当时我就想:把孙思弄来学学,咱也回县城办个武校去。人生不过数十寒暑,仅须臾耳!应该干自己喜欢的事情。对你来讲,真的没有比干这个更合适的了。” “心仪,我就是这个意思。咱俩还合伙。心仪,你相信我,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那好!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就开始策划这件事情。那就是,你得尽快交女朋友!一方面,你自己要有意识寻找,我呢?也给你留意着这事。只要有合适的,你得全力配合,不许不给面子!” 本金是这样形成的 孙思沉默了,脸上明显有受伤的表情。片刻沉默后,他说:“放心吧!我明白,我早就明白了!女朋友的事,你别太放在心上,顺其自然吧!心仪,赵若怀真是你表哥?你是为这个离开桑榆的?” 我看看孙思,后者正满眼的期待,遂缓缓地说:“孙思,这问题挺为难我的,不好回答,但对你撒谎,我又做不到。赵叔叔是我舅舅没错,赵羽是我表姐,但赵若怀不是我表哥。他的亲生父亲,另有其人。” “原来……是这样!怎么会……这么复杂?”孙思起初恍然大悟地,随即就陷入了思索,我不想让他在这事上多做停留。就果断变换了话题。 “孙思,这本钱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啊!一个场地,三、四百个平米是需要的,一年的租金,得一次性交纳,签了约就得交清,还有,刚开始的时候生意不会立即就好,肯定有一个过程。我自己是没钱的,上半年杨柳妈那么一病,老傅多年的积蓄,全泡了汤。立夫那里,还帮着借了些钱。暑假我去省城挣的那点钱,全花在借调上了。黄雀那里,倒是答应借给我一万元……” “暑假我出去挣了点,再找徒弟想点法,凑个一万应该没问题。” “暑假?你怎么挣的?” “你不说我是孙大侠吗?孙大侠自然有他的用处。”孙思微笑着,眉宇间有一抹淡淡的得色:“张先介绍的,替人家送一批货。” “保镖呀?算了,孙思,以后这样的事,还是别做了,危险。两万元,估计还是有问题。让我想想……黄雀那钱还没到。就用你那钱,先收收药材。江城布谷那边,我已经联系好了。” “我正要说这事,那些学生还真照做了,开学时大包小包弄来了。他们派钟诚来找到我,钟诚说你走时他问过你,问药材还要不要收,你回答说不影响,让他们继续。我觉得说话要算话,就把东西暂时收下了,现在赵姨父那里搁着。钱还没给呢?我说见了你,把价格弄清楚,明天回去再给他们。” “有多少?主要是些什么?” “山药、三七为主,黄柏、黄连、杜仲、厚朴也有一些。估计在两千斤左右。看上去还行,至于等级的问题,我就搞不大清楚了。所以暂时没付钱给他们。每个人的东西,都做好了记录。” “干得好!孙思。这次我在江城,又去了布谷那里,把按等级划分的最新价格又了解了一下,甚至每个等级的样品,我这里都有。云岫市场上的收购价格,我也都了解了。一会儿给你详细讲讲。上次去桑榆办借调的时候,我就想通过姨父着手这事,可是他家里没人,我这边又急着回来。回来这几天一直很忙,抽不出空来。今天你若不来,本周末,我也准备主动联系钟诚了。回去以后,你花点功夫,找几个徒弟,下到村里去收购一下。再收购的时候,在等级上,一定要从严。布谷说了,价格就那个价格,我们所能做的,其实就是等级。我们去收购的时候,适当从严,布谷那里,适当从宽。这才能产生差价。对了,我现在的情况,你可以告诉钟诚。至于运输的问题……” “只要布谷这边联系好了,收购没问题的话。我和张先约了时间,让他的船路过的时候,顺带把我们的货运到江城。就不存在运费了。” “加上寒烟山庄的核桃、板栗、银杏,那船还能顺带吗?” “心仪……你是说……” “我让赵若怀家承包下了寒烟山庄所有的核桃林、银杏林、板栗林。赵若怀家里,可是给村里交了承包费的,不能让人家白白吃亏,咱办事得有始有终。我的意思,你回去以后,带上几徒弟,去寒烟山庄帮着收收。咱一起运往江城,卖得的钱,先把承包费给了,然后再分我舅舅三分之一,其他的,我们就用做生意了。” “这样好吗?” “有什么不好的?那核桃长在树上,赵若怀不在家里,你孙大侠要不出面,根本就弄不下来。这主我做了!赵若怀知道了,也会支持的!现在倒是那人摘果的人,哪儿找去?你那些徒弟,能听从调遣吗?” “没问题!”孙思爽快地说:“心仪你放心,他们跟了我这么些年,我从未求过他们,这次师父有事,他们不可能这点面子不给。” “收药材的、去寒烟山庄的,两拨人加起来,可能上十人了。千万注意安全!” “放心!只要是你交待的事情。我一定会办好。不会让你失望的!” “武校的事情要做,但那是一个相对漫长的事情。其实眼下,倒是有一简单的、可以立即见效的生意。赵若怀那姨妈,做的菜是真好吃!阿满、柳咏都这么说,我更是这么认为。自从咱那店散了后,我就再没吃过那么美味的饭菜了。我琢磨着咱想个办法,请得她老人家再次出山,到城里来,我们开一家小餐馆。当然,她和姨父一起来更好,工资好商量。咱那培训班是周末假期才上课的,平常的时间你就可以在餐馆里,两不误。关键是只要餐馆运行着,咱起码就不愁有饭吃了,然后再去办培训班,这样就从容得多。赵姨妈和姨父,这两人,要说动其实并不难,关键是赵若怀那妈,她要从中作梗。自从去了江城,知道孙立夫的事情,知道我不可能是她未来的媳妇后,我舅妈就对我另眼相看了。所以,我出面是绝对不行的。只好你去试试,就说这店是你一人开的。另外,咱不管是做什么生意,都得再准备两个人,光靠我们俩,是忙不过来的。不管是徒弟,还是以前的学生,你这次回桑榆去,先把这两人准备好。随时待命。” 孙思领命而去,走出两步,又回过头来,依依不舍地说:“心仪,你也答应我一事:以后不要再不辞而别了,行吗?”我点点头,他又说:“那姓秦的那里,你随时随地都要小心。” 谈笑之间探市场 第二天我在咖啡馆约见阿满,我给他讲了孙思的故事,如何被拐子拐卖,如何学得一身武艺,如何回到桑榆,如何和赵若怀情同兄弟,我与赵陈孙如何通过篮球相识,去寒烟山庄途中孙思如何二石二狗,在寒烟山庄赵陈孙如何飞身上树让核桃片甲不留,桑榆那一大帮孙思徒弟练武的盛况,以及陈忆如何被逼去了深圳,我和赵陈孙如何解散。 在咖啡馆曼妙的乐曲声中,这些事被我娓娓道来,阿满的神色由先前的轻慢一步步转为严肃。到底是梁阿满,学中文的梁阿满,再怎么现实,骨子里那点感性也是排遣不尽的。我讲的故事算是让她有所动容。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我省去了兰半仙这个人。然后再转到孙思如何在暑期学得跆拳道,我和孙思如何准备办培训班的事情上来。 阿满想了想,犹豫地说:“其实也不是不可以,但咱这落后的小县城,家长的观念可能暂时跟不上,能招收到的学生恐怕非常有限。” “我想过了,只是武术、跆拳道呢可能单一了点,但我们可以扩展一下,把舞蹈、器乐这些都包括进来。” “这样的话你哪来那么多人手?赵若怀、陈忆都在还差不多。” “这有何难?在你们县一中出钱请老师呀,大家一起合作嘛,钱哪是一人能挣得了的!” “这倒也是,只要有钱,那些老师跑得飞快。问题是县城里已经有一家这样的了,就在广场附近,什么英语、美术、电子琴、钢琴、象棋、围棋、舞蹈都有。老师也就是县一中和二中的老师。” “那怕啥,他们干他们的,我们干我们的,我们有特色呀!武术特色。或者干脆花点钱,到电视台去做做广告。现在最关键的的问题:本钱。阿满,我把自己抵押给你,从你那里借二万元,月息2分,你看可使得?” “你也太大瞧我了,我哪有那么多钱?再说了,孙思连一个家都没有,真要亏了钱,我向哪儿要钱去?” “这是我向你借钱!你不说我挺值钱的吗?怎么啦,现在又两万都不值啦?你想啊!我将来要是真做大了,那是你梁阿满的功劳,你的大恩大德会在民间广为流传的。我要是输了,你就把我这人拿去,找个老板卖了,偿还你的本金利息,你看如何?” “那么麻烦干嘛?我直接给你介绍一个老板,你也不用做生意了,直接过上幸福生活。对了,昨天在饭桌上,刚好认识了另一搞建筑的老板,还托我给他介绍呢?” “跑题了跑题了!孙思啊!我做这生意很大程度是为了孙思,听了一半天故事,你难道一点恻隐之心也没有?帮帮我吧!我有偿还能力的!” “借钱你也找不到我头上啊?柳咏就不用说了,我知道,你不会向他开口,那什么黄雀、布谷,你只要开个口,他们还不得乖乖地去给你想法呀!” 其实我知道,如今的梁阿满,不要说让她开口去找那建筑老板,就算她自己,也能拿出个三、五万来,这还是保守估计。但话说到这份上,她还是不肯借钱,继续说就没什么必要了。梁阿满话题一转,说:“说实话,我真的不认为这培训班能挣多大钱。你呢?老老实实上班吧!” 可怜我这唇舌,白白地和她讲了半天故事。我站起身,说:“我饿了。走!换地方,请你吃砂锅去!” 来到那家县城里最火的砂锅店,还好,这会儿生意不是太好,吃的人只有三五个。昏黄的灯光下,我和阿满去选砂锅,故意放慢进程,仔细观察了一下各锅里面都盛了些什么东西,然后逐一估算着大致的成本,再把价目表拿过来参照了一下。我和阿满磨蹭着,边吃边和老板攀谈。我故意对阿满说:“怎么样,味道不错吧?那天我就给学生宣传了,说砂锅是这一家好!” 阿满愣了一下,也就会意了,说:“是啊是啊!这家好吃,比二中附近那家好吃多了。回去给学生说说。情愿多跑点路!”然后我对老板说:“做这行挺辛苦的吧?瞧!都这个时候了,你们可能也快收摊了,我俩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影响你们下班啦?” 老板娘说:“哪个说的?现在才九点过,我们十二点才收摊,这会儿是要清淡点。等会儿学生下了自习,还有那唱了歌出来的,跳了舞出来的,打牌出来的……” “老板真是好厨艺、好见识!现在这些人,就喜欢吃砂锅。这城里除了你们这里,就是二中门口那家了吧?” “哪个说的?现在东城新开了一家,有三家了。”老板一旁答话。 “这行好就好在本钱小,风险小,像你们这种店面,应该要不了几个租金吧?” “也不便宜哟!就这样一个店,不到二十个平方,一个月就两百了。还好,可以向门口摆摆,不然,二十个平方哪儿够?” “两百呀?嗯,不低呀!可能还得交点税什么的,好像有好几个部门都要管你们吧?” “就是啊!工商、税务、城管、环保、食品卫生部门都要管。” “这么多婆婆妈妈的,生意还怎么做?” “那怕啥?他们反正是要钱的个嘛!眼睛盯事点,他们来吃砂锅,不要钱。逢年过节的,表示一下。该交的钱交了。就没得事了。” “太累了!听着头都大。所以呀,还是教书好啊!”我对一旁的阿满说。 男老板这时不服气了,他笑着说:“那还是各有各的好,你们教书,一个月也就一百多吧?还不是要受人管束,我们生意好的时候,一天都能挣那么多钱。” “不会吧?一天挣一百多块,那得卖多少砂锅?” “也没有多少,卖一百个砂锅就能挣一百块。” “那一般能卖到那么多吗?” “一般都没得问题!不瞒你们说,节假日卖两百多个的都有。” 这时候来了一个顾客,然后我趁着阿满和女老板闲聊的时候,仔细观察了那男老板做砂锅的整个过程,都用了些什么佐料,然后又不经意地跑到那存放佐料的地方快速扫描了一下,后来发现,其实整个过程相当简单。不要说赵若怀那姨父母,就算自己,做饭方面这么笨的人,要学也并非难事,何况孙思先前在食店里是上过灶的,炒过菜的,应该是有基础的。孙思啊孙思,对不起了,姨父母愿来自然很好,不愿的话,就是你了!你就从砂锅店开始和我做生意吧! 赤诚 和阿满走在回家的路上,我说:“就这个了!这个要不了多少本钱,孙思自己应该可以解决。明天开始租房。” “哦!我说你咋那么多废话呢?见个食店老板都那么多废话!原来是打这主意!嗯,说来听听!你准备在哪个地段租房?” “这城里人气最旺的地方,当然是广场附近那一段了,不过那一段的房租也相对贵点。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我倒是觉得,其实可以就在我们县一中门口。关键是方便我吃砂锅。”梁阿满玩笑着,随即转入严肃:“我在学生当中给你免费宣传一下,只要你那味道不是太差,学校的学生一出校门,那是近水楼台呀!何况那里也不是太偏,电影院也在附近,学校有点稳定的客源,外面再有点,就可以凑合了。” “门面好租吗?” “反正都是学校的,租谁都是租,只要有空着的,或者有要转让的都成,明天我问一下!” “好!梁阿满,我有一种预感:傅心仪恐怕要开始发迹了。不瞒你说,这只是第一步,那舞厅和武校是迟早的事。” 其实我心里还有一种预感:赵若怀会回来的!他不会就这样无言地结束的,那不是赵若怀的风格!就算要各走各的道,那也不会是在这样一种事先一点招呼都没有的情形之下。赵若怀回来了,我们就可以正式着手那舞厅的事了,当然了,最好是陈忆一起回来。但我不能主动去叫他们,主动叫了他们,这责任可就大了,我得等他们自己回来。 接下来的几天,在阿满的帮助下,我已经落实好门面。黄雀提供的两万元,也已经从省城汇出了。布谷那里,生意的事得指着他帮忙,我就不好意思再开口向他借钱了,何况布谷比黄雀,老练成熟得多。在布谷面前,我还真没在黄雀面前那么随便。 九月十七日,中午下班的时间,孙思打了个电话到我办公室,让我到码头去一趟。到了那遍地都是煤的黑黢黢的货船码头,孙思和舅舅已经等在那里了。我和舅舅打过招呼,他很伤感地说:“心仪,还是你们有办法,说进城就进城了。唉!都怪我没用。可惜赵若怀……” “舅,赵若怀在那边,到底在干点什么?” “他只说在赵羽男朋友那公司里,具体也没说。你舅妈快给他气死了!不知他怎么想的,现在是赵羽也帮着他说话,说工作要不要无所谓。唉!我们管不住他呀!没办法!” “舅,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赵羽说得对。已经这样了,你和舅妈,就接受现实吧!别想太多了。” 我看看孙思,几天不见,他明显黑了,瘦了,手上好几处划伤的痕迹。回想到去年寒烟山庄那摘核桃的情景,那险况!孙思啊孙思!你对傅心仪,那可真是一片赤诚呀!我对他道了声辛苦。孙思说:“心仪,下午什么时候上班?一起吃顿饭还来得及吧?张先已经先去食店安排了,就在上面。吃完饭我们就去江城,耽误不了多少时间。”我说:“行!我先上船去,看看那些货物。” 上得船去,对前来跟船的孙思两个徒弟道了声辛苦。然后开始检查那些货物。药材和果实都盛在麻袋里,成垛地堆放着,足足有五十麻袋。我抽查了一下,孙思采购的药材,还真像那么回事,尤其山药、三七,上品不少。看了来自寒烟山庄的那些皮薄粒大质优的核桃,我突然改变了主意。就江城布谷那里给我提供的价格,比云岫城的批发价,是要高出那么一、二成,但比起零售价来,那可就相去甚远了。我数了数,那些核桃应该在六千斤左右,就拉过孙思,对他说:“核桃方面,我权衡了一下:江城那边,没什么价格优势。就不运去江城了,就云岫城里,零售。我已经在县一中租下一个门面。我这就把门面的钥匙给你,一会儿吃完饭,先安排搬运,搬去那里搁着,钥匙就放你那里了。” 走在去餐馆的路上,我问舅舅说:“核桃都是经过处理的吧?短期不会发霉的吧?” 舅舅说:“放心,都是我和你舅妈亲手做的。” “运来的所有核桃,都是那些承包地里产的?” “当然是了,今年可费了不少功夫。” “辛苦了!别说除草施肥,就是摘这么多核桃,就够为难你们了!” “那这事可全靠孙思了,没有他和那些徒弟,我和你舅妈,根本没办法。” “舅,不瞒你说,孙思来寒烟山庄摘核桃的事情,是我的主意。我让他来的。孙思的情况,你也知道,他没有家人,现在赵若怀、陈忆都不在桑榆了,他一个人在那里,确实没什么意思。所以他想在城里做生意,但是又没本钱。孙思这人,又不大擅长讲话,打不开情面,所以一些话,只能我替他说了。我的意思:承包林出产的这所有东西,我让他付给你六千元。江城拿到货款,让他当场就付给你。当然了,这些东西肯定能多卖出一些钱,但孙思和他徒弟辛苦这么多天,得给他们报酬。孙思指着这钱做生意呢!” 舅舅说:“那是!没有孙思,这核桃也摘不下来。但你舅妈那里,也得有个交待。那就五千吧,多了不敢要,将来赵若怀知道了也是不依的。” 我说:“说六千就六千!” 然后招过孙思,对他说:“江城那边,布谷已经说好了,收完货即付款。我舅舅这里,已经说好了,你一共付给他六千元。在江城拿到货款,第一时间就付。布谷那里,不管他要与不要,强行给他一千元。其他的客套话,我会亲自打电话跟他说。张先那里,运费的事情,我寻思得适当表示一下。至于多少,你就自己作主了。生意的事情,你从江城回来,我再和你详谈。” 第二天下午六点,孙思回到了云岫县城。运费的问题,张先分文未取,他说算是为师父的生意尽点力。布谷拒绝收钱,但孙思执意要给,说回来对我没法交待,于是布谷收下了,却另外封了一个两千元的红包给我,说是为开业聊表寸心。这样一来,等于布谷倒贴了一千元。于是,此次的江城之行,我们赚了一万二千元。 摆地摊销核桃 我给孙思买了一张可以折叠的床及相关床上用品。他就在那门面住下了。我问起赵若怀姨父母的事情,他说姨妈答应了,半个月之内来,先把家里的事情处理一下,他另外已经联系好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只要电话打到乡政府,他们就会应声前来。从这件事情,我看出孙思还真是一个好的合作伙伴,吃苦耐劳而又忠心耿耿,加上艺高胆大,在学生、徒弟中,还颇有影响力。 当天晚上,我和孙思在食店吃过饭,趁着月色,我去立夫家所在地,找到了先前那提着篮卖花生瓜子的邻居,我讲明来意,她答应销核桃五百斤,价格比批发价略高出四成。我和孙思商量一下,也就成交了。 九月十九日,星期天,我和孙思到农贸市场摆起了地摊,又销出去了五百来斤,这就比较划算,比批发价翻了倍了。结果碰上了前来买菜的立夫妈,她看了好几眼才敢相信,然后用表情问:你这是唱的哪出?我给她打了招呼,然后解释说:是先前学校的一个老师,让帮着销一下。她莫名其妙地看了看我,走了!我要送给她核桃,她都懒得要了。那表情比先前更淡了,看来这位婆婆已经打心眼里把我给除了名。 孙思在一旁发问,我就给他解释了,说这是孙立夫的妈。孙思不解地说:“心仪,她怎么对你这种态度?”我说:“是这样的,一直都这样!她想让兰半仙那女儿给她做儿媳。”孙思看了看我,然后说:“心仪,你有很多事瞒着我?你放心,我尊重你的决定。不会强迫你做什么。我只是希望,你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告诉我。将来无论怎么样,你都不能再像上次那样不辞而别了。不管你在哪里,在哪座城市,我都必须知道。你明白吗?”我点点头,同时感到了一种隐忧。 然后孙思说:“心仪,我们回去吧!今天就这样了。以后你去上班的时候,我一人来,天天来。总会销出去的。”我问为什么。他就用眼睛示意了一下,说:“这些人总盯着你看,你没发现吗?这进进出出的人,总要盯你两眼,心仪,你呆在这种地方太委屈了。”我玩笑说:“盯就盯呗!也可能是盯你哟!农贸市场啥时候能看见如此大帅哥?这样轻易就能瞧见孙大侠,容易吗?也是,咱俩这里这么一呆,那简直就是一道风景,一道靓丽的风景啊!农贸市场还真不大容易看到这种风景。”孙思就乐了,很开心的样子,微笑着说:“心仪,你听我的,我不想让别人这么看着你,你明白吗?”我看看他,一脸的至诚,甚至是可怜巴巴的样子,就说:“好吧!那我们就买点菜回去,炖点汤你喝,摘这核桃,真是辛苦你了,人都瘦了不少。”孙思大为动容,我连忙住了嘴。 走在回寝室的路上,我说:“你一人去菜市场卖核桃,我还真不大忍心。” “我没事。真的没事!心仪,我倒是觉得,这是一个机会……我说不定能在菜市场,碰上我父母……” 看来人还真有异想天开的时候,我爱莫能助地看着孙思,小心翼翼地说:“就算他们真出现了,你能在人群中认出他们来吗?” “我不确定,但我妈应该能认出我来吧?” “孙思,这事慢慢来吧!别太急了,啊!” “心仪,你能回到这县城,真是太好了!你要是不回来,我可就为难了。” “为难?” “是啊!父母还没找到,我理应留在这城里。但你要是不回来,我一定会去找你的。反正一句话,今后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所以就为难呀!”孙思不经意的一句话,还真把我给吓住了,这可怎么是好啊? 孙思看看我,算是领会了我的表情,他打趣说:“怎么?吓着啦?别怕!我是说:你在哪座城,我就在哪座城,做你的哥们,总行了吧?”孙思说这话时,不管是表情还是语气,都比较异样,比较轻慢,和以前一本正经的孙大侠,有较大的不同。我于是调皮地说:“这还是以前那孙大侠吗?我怎么觉得……” “是!肯定是的!你还不允许孙大侠,适当改变一下呀?”孙思玩笑着说:“张先说了,让我别再板着个面孔,一本正经的样子。” “张先?岂有此理嘛!他敢教训师父板着个面孔?” “心仪你不知道,前天中午在食店吃饭,张先听了你说话,他说你太幽默了,说话太有意思了,然后他就让我改改,让我学着开玩笑,他说这样才能和你有共同语言。所以我决定了:以后向你看齐。喂,忘了告诉你了,我现在每天晚上,翻着字典学习文化,你知不知道?我就不信了,就那些个古汉字,它能难得住我?对了,先是多认字,然后是唐诗、宋词,早晚我得和赵若怀、柳咏他们一样……” “哈哈哈!孙大侠……唐诗……宋词?”看着孙思煞有介事的样子,我大笑起来,孙思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神情慢慢起了变化,我连忙忍住了笑。他说:“心仪,你这笑容,太有看头了!只是,真有那么好笑吗?孙大侠怎么就不能来点唐诗、宋词啦?你不是说了吗?李白还颇有武艺,是一个侠客呢?还有,那什么纳兰容若,大词人,不也是康熙的御前侍卫吗?” “孙思,真是难为你了!我给你讲的这些,你居然都记得!我没有笑你,我是联想到你以前那严肃的一本正经的样子,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你能这么好学,感动啊!不只李白、纳兰容若,古往今来,这样文武双全的,大有人在啊!陆游、辛弃疾这二人,被誉为南宋文坛双峰并峙的泰斗啊!陆游,以诗著称,号称‘六十年间万首诗’,他的诗在数量上,那可大大地超过李白!辛弃疾,以词见长,而且主要是豪放词。可是这二人,那可都是能征惯战,投身行伍啊!陆游临死的时候,还念念不忘收复失地的事情,写了那《示儿》:死去原知万事空,但悲不见九州同,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而且这个陆游,还是一个非常重情的人,和他的表妹唐婉,有一段千古传诵的爱情故事。这种类型的男人,既是光照寰宇的伟丈夫,又有儿女情长的一面。江山美人兼顾、侠义柔情并存、豪放婉约同在,这正是我追求的理想人格。” 下乡 这样的一席话换来孙思较长时间的沉思,回到寝室,他要亲自做饭,我想着他做得比我好,也就不再坚持,就把昨天给他洗过的已经晾干的衣服收了,给他熨了熨,折叠好放在一边。出去买了点酒。我提议叫上阿满,孙思问能不能改天。我说为什么,他玩笑说:“能不问为什么吗?”又说:“不为什么,就是想单独和你吃饭,可以吗?”我不忍拒绝,一方面答应了他,一方面暗感不妙,在心里惊呼:赵若怀!你快点回来吧!然后我俩坐在一起吃饭,我先给他盛了碗汤,让他喝下,然后我们喝了点酒。我把和阿满的谈话告诉了他,说办武校的事情暂时缓缓,等姨妈来了,先暂时从砂锅店开始。他表示只要是我说的,他一切照办。他的话不多,常常看着我出神,后来终于鼓鼓勇气,说:“心仪,你知道吗?我这辈子,还从没像今天这样开心过。”我不敢看他,连忙把话题引到别的方面。 我说:“我找黄雀筹了两万元,说是让他入股。姨妈来之前,你先把这些核桃销销,尽可能多卖一点是一点,姨妈到后仍未销出的,我再拿到副食一条街去批发给人家。这段日子你除了销货,还得留意一下房子,得租一套房子。另外,还得留意一下办武校的房。当然了,我有空的时候,也会留意这件事。早饭中饭咱俩就只好外面解决了,晚上回这里做饭吃。单位上有事,我回不来的时候,你一定要记得按时吃饭。我那工作,我先坚持一段时间,到生意实在忙不过来,而那工作又被证实确实没有价值的时候,我会考虑放弃的。” 第二天到搬迁办上班,一会儿秦为就下楼来了,找赵一签了一张条子,说是借用四人,到翠竹下乡去。一会儿赵一发话:傅心仪、李四、周五、郑六随上面的人一起下乡去!可能要三天。要带东西的立即回去,一个小时后出发,车已经在外面了。 孙思这时一定是销货去了,找他已经来不及了,只好去找阿满了。我让阿满转交寝室钥匙给孙思,并转告我出差的事情。回到公司好几人都已经在车上了,姓廖的正站在车下和秦为搭腔,看见我,立即铁青着脸威严地说:“成什么体统?倒让人家秦为他们来等你!下不为倒哈!”李四的脸上就瞬间掠过一抹快意。我看看时间,离一个小时的约定还差十分钟呢,但又不敢顶嘴。 翠竹乡是一个移民大乡,就三峡那一期工程,淹没面积已经较大,更别说后面的175水位了。所以涉及移民较多。翠竹乡乡长姚二毛是一个被树成了榜样的人,在省级报刊上都能经常看到他的大名。这人不但敬业,而且头脑灵活,很会来事儿,对下乡人员很是热情。热情到什么程度呢?每次要去翠竹乡之前,秦为会打电话到乡政府通知于他,然后这人就带着老婆,一起到三十公里远的县城来迎接,顺便备下这几天下乡人员要吃的菜,然后跟着下乡车一起回去。这人很会说笑话,两眼滴溜溜转个不停,很能察言观色,能看出和秦为、胡来关系很好,连语言风格都是一致的。说起荤段子、黄笑话来互相都能心领神会、心有灵犀。姚二毛那老婆也是非常贤慧的,翠竹乡连个招待室都没有,每次去翠竹乡的人都是住在姚二毛家里,姚二毛家里有几间瓦房,被他老婆收拾得十分干净。 下乡干些什么活呢?拿着皮尺、竹竿、纸笔,丈量并记录淹没线下的移民土地,哪块地长多少,宽多少,逐一记录在本,回到住地再算出面积是多少,折合多少亩。漫山遍野地跑,干的算是体力活。搬迁办这些同志,虽然是城里人,但长期地深入农村,使得他们和乡村干部十分合拍,这些人对民间文学都颇有造诣,嘴里出来的黄色笑话一溜一串,算不上幽默,却也俏皮,让我们于笑声中完成一天的奔跑丈量工作。 这天下午四点我们就完成了预计的工作,回到姚二毛家时,另一组的宋一民、周五、郑六、老贺也已经回来了,还有负责摄像的白雪。秦为、胡来要去池塘捞鱼,他喊我一起去,但并没喊李四,我怕李四多了心,就拒绝了。晚饭的桌上是一大盆鱼,一大盆猪蹄,还有就是城里买来的卤菜,刚从地里摘回来的蔬菜。李四做饭很内行的样子,一直站在灶前指点姚夫人,姚夫人谦和地应着。我和周五只能一旁帮着洗洗蔬菜。 第一次和办里这么多同志在一起吃饭,周五有些拘谨,我不存在拘谨,但认为这种场合应该尽可能地低调。李四、白雪是谈笑自若,一如自家的餐桌。 宋一民开始不由分说给各位斟酒,我连忙捂住酒杯、婉言谢绝,谁知他说:“傅老师,你可千万别说你不会喝酒!你在桑榆把咱龚区长都喝趴下了,人家老龚说了,他们区公所的人联合起来都不是你的对手。” “傅老师原来这么厉害嗦!”李四在一旁阴阳怪气地说,有嫉妒、也有不以为然的鄙夷。这个宋一民!我招他惹他啦?说这些干啥?这李四回到公司,还不知嚼什么舌头。 我于是说:“没有的事,纯属误传。” “听说你们桑榆乡政府那几个小伙子,整天跑到你们中学去,口水掉起八丈长。嗨!还听说有一学生,三更半夜去敲门,你那学生是真不知趣!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他小子头上嘛!秦为,你说是不是?”老贺说。 “我们傅老师还有这样的事迹嗦!”李四再次发言。 “你们这是从何说起呀?这些事我自己都不知道。”我看一下秦为、胡来,想:都说女人长舌,这男人长舌的也真不少啊! 秦为说:“老宋,老贺,喝酒喝酒!把嘴搁在人家身上说,傅老师都不好意思了。” 姚二毛说:“喝酒喝酒!大家都把杯里的先干了!”几个男的都一仰脖子喝了,李四本已举起了杯,看其余三个女同志迟疑着,就也停了下来。宋一民说:“不行呢!姚二毛,你咋个主持的呢?男女平等嘛!女同志都没给你面子哟!” 白雪嗲着声音说:“女士优先嘛!男的哪能跟女的相比,我们就随便。” “那哪能随便呢?”宋一民说:“白小姐你不给我们面子嗦?你要不给面子,等会儿晚上洗澡的时候,再碰上猪来骚扰你的话,可没人帮你打猪了哈!也别再叫人家胡来了。”说完几个男的就是一阵哄笑,白雪自己也跟着笑。只有我和李四等人有些莫名其妙。 老贺说:“没关系,他们不帮我帮,等会儿你叫我就是。” 宋一民说:“老贺,你倒巴不得哟!老贺呀!像咱俩这半老头子,白小姐是看不上了!秦为、胡来还差不多。” 李四忍不住了,她说:“你们笑什么哟?说出来听听嘛!” 原来,姚二毛家那茅房是和猪圈连在一起的,又没有其他可供洗澡的场所,洗澡只能在茅房,换洗衣服就只能放在猪圈的圈石上。一次,白雪在洗澡时,猪突然哼哼着走了过来,用嘴去叼那放在猪圈石上的衣服,白雪情急之下,大喊胡来前去打猪,却忘了自己处于未穿衣物的状态。这于是就成了一个典故。 在大家的笑声中,白雪也不气恼,仍然嗲着声音说:“你们这些人真坏!人家也就是一时情急,这不是怕猪吗?” “你怕猪就不怕人呀?我给你说:就秦为、胡来这些人,可都不是省油的灯啊!他们比猪可厉害多了!你情愿被猪欺负一下,也别让他们欺负。”宋一民说。满桌于是都大笑起来。 秦为嬉皮笑脸地说:“白小姐,你别听老宋的!再怎么被我们欺负了也比被猪欺负了强。” 说着大家就又好一阵大笑,胡来笑得直不起身子。姚二毛在一旁说:“喝酒喝酒!别光顾着说笑,你们几位女同志就给我个面子,也把这杯干了。白小姐你带个头,那次你在我家受了惊,我给你陪个不是。” 老贺说:“老姚,你把话说清楚了!到底是你让白小姐受的惊还是胡来。”一阵哄笑。于是我明白了,在他们嘴里,受惊变成了受精。 白雪这时说:“分明是猪让我受的惊嘛!”全场再次大笑。好几个笑到桌底下去了。我有些搞不懂这白雪了,这人是真傻还是装傻?长期和这帮人一起出差,她难道还没弄明白这些人的语言风格?就这样,白雪又造就了一句名言:分明是猪让她受的精! 白雪把酒喝了,李四、周五也都喝了,为预防宋一民再次把嘴搁我身上,我也就喝了。宋一民问:“怎么听说你们公司的人都怕老廖啊?就老廖那蔫不唧的样子,你们怕他干啥?” 我没答腔,李四也不答话,但周五说:“你们是没看见他凶起来的样子。当然了,他也不会对你们凶。” “怕他干啥呢?他凶你们,你们也凶他就是。”胡来说。 李四说:“其实也不是什么凶,廖经理他比较严肃罢了。严肃好啊!严肃才能管好公司嘛!”我真庆幸刚才没答腔。 “傅老师,你怎么老不讲话呢?是不是我们这些人不入流,你不愿答理我们?”宋一民问。 “哪里?是你们太入流了!我刚从乡下来,不熟悉你们的语言风格,先当当听众也是好的。”我微笑着说。 如此舞会 接下来老贺嚷着要分两组划拳,我被分在秦为、胡来一组。宋一民不答应,他说:“你们那组太强了。秦为、胡来本身就是这群人中最能喝的,再加上一个傅心仪,连老龚都喝不过她。” 我笑笑说:“你要这样说,我就和你们一组,你别后悔就是。”秦为递给我一个制止的眼神,我就不再说话了。结果李四被分在宋一民他们组里。李四着意要显示一下酒量,喝酒一直都很主动。我一向有所为有所不为,觉得划拳那不应该是女人该做的事。于是轮到我的时候,就猜纸,我猜纸胜算倒挺大的,于是没怎么喝酒。宋一民这时慢条斯理地说:“不行呢!这样喝下去傅老师根本喝不到酒。” 李四立即说:“就是嘛!你刚才不是说傅老师很厉害的吗?” 我微笑说:“这就足以证明他刚才的话纯属虚构。”于是老贺开始带头赞扬李四能喝,李四耿直。要知道这老贺,可是堂堂科长,这群人里面唯一、从而也是最大的官了。李四在这种耿直的赞美声中,也就奋勇在前,大有女为知己者死的意味,为了贺科长她宁愿喝死酒桌,老贺受此鼓舞,又反过来心疼李四,要主动去喝,每次李四都很豪气地制止了。于是两个人表演的这酒戏就显得十分地感人。再喝了一会儿,坐到凳子上的李四坐着坐着就掉到椅子底下去了,两个男人把她扶了起来,她大约觉得有点丢丑,自然地想到迁怒,可是迁怒谁呢?白雪吗?那可是蔡主任的人,她敢!周五吗?她可能又觉得周五迁怒的价值不是太大,这样一排,自然就排到我的身上。她说:“秦为,你们怎么搞的?这么能喝的傅老师,你们竟然不让她喝酒,是你心疼还是傅老师不给你面子?” “看样子,我们是劝不下傅老师的酒了,只有秦为,看有没有这个面子?”宋一民在一旁阴阳怪气地说。秦为为了表示他面子大些,等我们这组输酒的时候,故意存着,存了满满的一大杯,有三两吧,然后递给我,让我干了,说就算是帮他喝,给个面子。我不答腔,就那样微笑着,反正就是不喝,他就用手来搂我的肩膀,我微笑着用力一挡,脸上是笑着的,但是手上很是用力,相信他的手臂已震得发麻。酒杯的酒撒去不少,之后我看见他好几次揉他的手臂。孙大侠的徒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在其他人一片浪费酒的斥责声中,秦为干笑两声说:“算了算了!女人嘛!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可能傅老师今天不方便。” 再喝一会儿,秦为说:“算了,酒就喝到这里,等会儿还得跳舞,总共就这么几个女同志,再喝下去把人家白小姐喝醉了,可就没舞伴了哈!” 姚二毛居然安排了舞会,那是个什么舞厅呀!就在乡政府办公室,那日光灯上挂上几根彩色纸条,录音机放点音乐。比起这里来,咱桑榆学校那舞厅可就有优势了。至少学校那舞厅,地面是比较平坦的,可眼下这舞厅,不但破旧不堪,连地面都坑坑洼洼的。在上面跳舞,风险是大大地有啊!感慨呀!改革的春风还真是吹到农村来了,连乡干部、乡民都知道附庸风雅了。 姚二毛把几个乡干部也都带了来,还在附近的一家丝绸厂挑选了几个姑娘,涩涩地并排站在角落里,耷拉着脑袋,一副任人挑选的样子。姚二毛真是与时俱进,站在时代前列呀!我调侃说:“真是难为姚乡长了!如此艰难的情形下都没忘了狠抓精神文明建设。”胡来就带头一旁笑了起来,然后我悄悄对秦为说:“反正有这么多姑娘,能不能请个假,先回去休息。”秦为说:“亏你说得出口,你以为老廖可以安排你们陪舞,我就没那个权力安排了吗?你看人家哪个说请假了,你怎么就那么特殊呢?让人家怎么说你?”他的话还真有一部分是正确的,是呀,白雪可是老蔡的人呀!她都没表示异议,我哪能搞特殊化?于是不再提那请假的事了。 老贺说:“傅老师你不知道,像宋一民姚二毛这种人,他们跳得来个啥舞呢?跳舞那就是个幌子,他们就是想趁此抱一下人家姑娘,揩点油罢了!” 白雪说:“你说别人,你还不是这样想的!” 宋一民说:“所以呀!还是姚二毛理解我们,平白无故地,你要是去抱了人家姑娘,那是要冒犯法的风险的,你只要搞成这么个场合,一切都顺理成章了!” 第一曲和宋一民跳的,老贺还真说对了,他哪里是跳舞的料呀?木匠拉改锯罢了!这人和桑榆那陈校长差不多一个级别。关键是乡政府这办公室这地面,他不是适合拉改锯的地面,这样拉着不但累,而且随时有摔倒的危险,于是所有注意力只好用来抵抗摔倒,宋一民不这样想,他倒是大无畏的样子,倒就倒呗!好几次他都整个人倒在了我的身上。还装出谦逊好学的样子,让我教他跳舞。我说:“要学跳舞你找白雪呀!那才是专业水平!”宋一民说:“你别看白小姐二憨二憨的,那可是老蔡的人呀!我们哪敢真去招惹她?”一会儿又说:“秦为这小伙子不错吧?不像我们这二老闲人,不招人喜欢。但我们是人老心不老哈,而且正经也并没多老嘛!” 一会儿和秦为跳舞,他捏捏手臂说:“这手臂刚才被你整残了,等会儿有什么不周的地方,你自己谅解。你咋那么大劲呢?”我笑笑说:“不好意思,我力气有这么大,在桑榆不还练着武吗?刚才一不小心,所以……”他说:“我就说嘛!在桑榆我们可是朋友,我还给你帮过忙的,你欠我情呢!不至于说翻脸就翻脸吧?”我笑笑说:“这倒不存在!你帮忙,是为了那店,可你带人把店砸了。”他说:“这谁造的谣?那三个愣头青吗?”我笑着说:“当然不是!既是愣头青,哪有这么聪明?秦大哥的为人,只有我这么聪明的人才能知道。其实我先前也只是猜猜,不过刚才已经从你的表情得到了证实。”他说:“是又怎么样?谁让他们不知天高地厚?对了,那三愣头青现在哪儿去了,这次没跟来吧?”我说:“那哪能呢?跟来干啥?你砸了店,还串通陈校长非要处分他们。这三人现今都丢了工作,到外地发财去了!”他笑笑说:“这样最好!你还惦记着他们?”我笑笑,回答说:“咳!你也太小瞧我了!三个愣头青,有什么好惦记的?”他意味深长地一笑,说:“不是吧?你和他们的关系,不是这么简单吧?对了,你这么风流,你男朋友知不知道啊?” 我心里一惊,姓秦的那表情,实在是大有文章呀!他指的是什么?他什么意思?我怎么有一种不详的预感。沉默了那么一会儿。他说:“早知道你想借调到我们这里,直接找我就行!其实从乡里借调老师的事,我早就知道,但我不想让你进城,你就呆在桑榆,多好!进了城有你那什么男朋友管着,反倒没意思。”我说:“你怎么也说这种事后的便宜话,这话能说明什么?”他说:“看样子,你不相信?”我说:“你们这单位,虽然现在看起来并不咋的,但要借调进来,好像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哦!对了,我听说你是这单位的元老了,比现在这老蔡还早了许多,大小事务数你最清楚,你怎么没混到个一官半职呀?”他很大气地笑笑,说:“追求的不同!我追求的不是那东西。我是没一官半职,但你刚才不是说了吗?这里大小事务都在我掌握之中,所以老蔡也得给我面子!我现在是上班生意两不误。很多事情,老蔡都知道,但他只能装做不知道。”我说:“厉害厉害!算是布衣卿相吧!”他说:“看见姚二毛他们家养的蚕没有?这村里家家户户都养蚕,就他们那丝厂,我也是有股份的。”我说:“你好像很爱露富,请问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呢?”他说:“现在是没有,我这人不打没有把握的仗,不会为别人做嫁衣,再说了,嫖情赌义。花钱找女人,那多没面子!”这哪儿跟哪儿呀?这姓秦的还真是自信呀!他以为他谁呢?我为之语塞,不想再和他说下去。他继续说:“不过我们在一起生活了,就有关系了。其实你也可以不在老廖这公司,我安排你去另外的公司,我自己的公司。但就一条,我不能离婚。我那老婆是不咋的!但有一儿子,三代单传,我父母很看重,如果要离婚的话,老婆肯定会争儿子,所以离婚不大现实。”我莫名其妙地望着他,说:“秦为,你喝醉了,在说胡话了。休息一下吧!”他说:“没说胡话,我清醒得很!我秦为的女人,不能再与别人有任何牵绊,以前的事情,我可以不计较,但必须先了断以前的事情。走,我们换个地方!”说着拉着我往外走。我没动,说:“那手臂的事情,忘了吗?”他怔了一下,然后说:“我给你时间考虑,希望不是太久。”又狡诈地说:“相信我!我有办法。你会答应的!”妈妈的,这人病得还真不轻,他以为他谁呢?他咋就能那么自信呢? 乡村干部的喝酒风采 宋一民这时说:“秦为,你怎么搞的?搂着人家傅老师跳了一曲又一曲,你得给我们一点机会嘛!” 姚二毛家那酒,还是有些后醉力的,跳了一小时舞,李四才开始发作起来,舞场算是给她玷污了,亵渎了。我和周五寻着这机会,火速闪人。 第二天李四醒了后,大约觉得丢了丑,更加迁怒于我了。她说她不舒服,不能跑,秦为于是安排她记录。她远远地找块石头坐着,我拿着尺子漫山遍野地跑,量出长宽后扯着嗓子给她报数,她屡次说听不清楚,埋怨我声音太小了,讽刺我说:是不是昨晚舞跳多了?精神跳没了?然后又对秦为说:“就是你!昨晚一直缠着傅心仪跳,把她声音都跳没了。”我先是没怎么答理她,她还来了精神,采用起《诗经》复沓的句式来,唠叨一遍又一遍,我觉得应该适当反驳一下。就平心静气地说:“两种情况,要么是我跳舞跳多了精神跳没了,要么是你酒喝多了耳朵喝背了。这组里共四人,让大家来评评,看我这声音算不算小?当然了,你要觉得你声音好些,你来!” 一会儿另一组的老贺从山上下来,说是昨天酒喝多了,不舒服,先回去歇歇。李四也就趁势和她一起回去了。秦为说:“你看看人家李四,对老贺多关心!你就不能学学?”我说:“那都去学了,这地到底还量不量?” 李四这样一走,记录的任务自然也就落到我身上了。上午的活干完后,秦为说:“今天下午就安排做内勤了!所以今天中午,可以放开了喝!”我问内勤是干什么。秦为说:“丈量时记录下来的长宽数据,得算出面积来呀!”然后拿着我的记录本一看,指着那些按要求等出的保留两位小数的数字问:“怎么搞的?你都直接给等出来了?这可不能乱等的哈!”我说:“放心,绝对没错!不然你任意抽几个试试。错了,愿受军法处置。” 胡来就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来,认认真真地列式计算起来。由于不服气,他一口气抽了二十多个,硬是没找出错的来,两个人就怪怪地看着我说:“真没想到啊!你还有这本领?心算能力这么强?连计算器都省了!”我说:“这成天拿着竹竿漫山遍野地跑,知道的说是量土地,不知道的还以为赶麻雀呢!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脑袋都快生锈了。唯有这算账一项,算是勉强可以用用脑。” 秦为、胡来就笑了。胡来说:“这傅老师那可是真厉害呀!牛皮真不是吹的!”我说:“这不算什么!你看咱们这丈量的土地,按照你们精确度的要求,长不过三位数,宽不过两位数,这三位数乘以两位数,哪里还要个啥计算器呢?”秦为说:“那今天下午不用内勤了,咱们得好好玩一下,你想怎么玩?”我问:“这次出差的任务啥时候能完成?”他说:“什么意思?想回家啦?”我说:“我倒无所谓,明天中秋节了,难道你让这么多人在姚二毛家里过中秋节?那可就犯了众怒了!”他说:“那有什么不可以的?我看挺好!” 完了完了,要真这样的话,孙思一个人在城里,可苦了他了。沉默一会儿,秦为说:“也可以考虑回去,但明天晚上可不可以请你赏脸,出来玩一下?跳舞唱歌都可以。”我说:“中秋节是什么日子?一家人团聚的时候,你有老婆儿子。”他说:“那没关系,只要你愿意。”我说:“我肯定是不愿意,破坏别人中秋团圆,伤天害理呀!当我刚才什么都没说,姚二毛家就姚二毛家吧!只要别人没意见,我也就认了。”胡来说:“秦为逗你的,明天晚上,他哪敢离开家半步?放心,傅老师,只有一点点事了,明天下午我们就回去了。”我说:“干脆今天下午不休息,把事情做完了,下午干得晚一点也没什么,昨天下午四点就结束了,浪费了时间,这样明天就可以早点回去了。”秦为看看我说:“说起回去就来了精神,你那孙立夫,不是在省城吗?明天要回来呀?” 妈妈的,这姓秦的知道的还不少!谁这么多嘴,谁告诉他立夫的姓名的?立夫去了省城的事情,我只告诉过赵若怀、孙思,他怎么会知道的呢? 中午是在就近的村里吃的,两小组的人一起吃,没回姚二毛家去,但姚二毛来了。秦为问起老贺和李四的事情。姚二毛回答:“两人正在谈心,他俩的饭我老婆已准备好了。”我于是明白,老贺虽然是科长,但在姚二毛眼里,他还真没秦为的面子大。又想起桑榆那龚区长对秦为那态度,就觉得这人还真他妈有些板眼。 饭桌上,我才算是见识了所谓乡村干部的喝酒才能。两个队长,加上一个乡里分管计划生育的干部,这三人不但酒量深不可测,劝酒简直到了霸道的程度。何为霸道?就是不由分说,不喝不行!不喝就是看不起他,看不起乡村干部,看不起下层人民,要冒火(他们称搞毛)打架的样子。 我算是明白秀才遇上兵是怎么回事了,就这种人,就算是苏秦、张仪复出,口若悬河、舌如利箭,恐怕也是不喝不行。我寻思这二人是得到了秦为和姚二毛某种暗示和支持。天下竟有这样不讲道理的劝酒人!依我的本性,那是搞毛就搞毛!但姚二毛出面了,他笑得很谦和,他是以柔克刚的,他说:“傅老师,给点面子,和他们小喝一下!他们不敢乱来的,有秦为、我们这些人给你作主呢!” 我想想:这样三个人,以强对强的方式怕是真的行不通,等会儿给你戴个看不起下层人民的帽子,那错误可就大了!罢了罢了!只有学习宋一民,一方面喝上一点,一方面多说点废话,看能不能敷衍一下,蒙混过关。 主意打定,就朝着那嚷嚷得最厉害的计划生育干部老魏开涮:“魏大哥,你以男性之尊,分管计划生育,颇有不便吧?辛苦了!姚乡长,你们乡这计划生育政策,能不能贯彻落实,以后就全仰仗老魏了,你得多敬人家几杯。” 秦为说:“就是嘛!你整天和一群妇女搞工作,辛苦了!” 计划生育干部老魏说:“这有什么,宋一民以前不也是翠云乡搞计划生育工作的吗?他也是成天和妇女搞在一起。” 宋一民说:“是啊是啊!还是那句话:千万别相信妇女!” 于是在大家的笑声中,宋一民追叙了一个故事,说他在翠云乡经人举报,去追赶、动员一位有超生嫌疑的大肚子妇女去做引产术,那妇女死活不承认怀孕的事,宋一民追急了,她就顺手从身上扯下一带血的月经带来,就这样,宋一民信了。两月后那妇女就产下一男孩,于是宋一民就总结了那句‘千万别相信妇女’的名言。 看样子这故事早就在除我和周五外的其他人那里得到了普及,故事讲完没有引起新一轮的狂笑,周五干笑了两声,我懒得笑,但表情是微笑着的,大家于是都不服气地看着我。我说:“我算是明白了:就宋一民这张嘴,实在是为计划生育而生,为广大农村妇女而生,他不干计划生育,实在浪费了人才。” 姚二毛说:“宋一民还有句名言:与妇女斗,其乐无穷!秦为,你现在不也成天和妇女斗吗?”秦为说:“其乐无穷!其乐无穷!” 老魏说:“闲话归闲话,酒还得喝!就桌上这些酒,不喝完今天是吆不倒台的!来!傅老师,干杯!我俩干一个!”宋一民就带头笑起来了,看来这句话又牵涉到‘一杯酒的量’那个典故了。 胡来说:“老魏呀!这话可不能随便乱说呀!有人会找你拼命的!”然后又带头笑。 我感慨说:“幼稚啊!还以为说点废话,可以蒙混过关呢!结果还是喝,早知这样,不如省点口舌。先说好了,老魏,我俩的酒,就这一杯,还有两队长,我再敬你们每人一杯,喝完我就闪人了。” “你什么意思啊?他们跟妇女斗辛苦了,我们就不辛苦啊?你怎么能不敬我们?”宋一民率先抗议,姚二毛、秦为、胡来跟着附和。 “行!看样子,今天不喝点酒,还真是吆不倒台的!那就这样,我走一圈,给在座各位每人敬一杯酒,这就是最大限度了!如果老魏你还不肯原谅的话,那就是那句话了:搞毛就搞毛!”但这些人哪肯罢休,一会儿姚二毛率先发难,他说:“先是你敬了我们,我们还没敬你呢!不能这么失礼吧?”于是又不可避免地喝了一会儿。 秦为可能觉得差不多了,笑着说:“再有人敬你酒的话,你也可以考虑给我说点好话,让我帮你喝。我们还是很乐意英雄救美的!”姚二毛说:“你只要喊两声秦哥哥,就可以了。”我笑笑说:“免了!自己的任务自己完成!”后来宋一民先趴下了,喝酒结束。 中秋 喝完宋一民被秦为、胡来、白雪等人扛进去睡觉去了,其他人坐在坝子里乱侃。胡来从房间里走出来,对我说:“最里面那间,白小姐让你进去一下!”然后给我指了指房间。 我进去时,只有秦为一人在里面,他用两个手指头向我招手,脸上的笑容和表情非常猥亵,我煞时恶心异常。这一定是他在夜总会那种地方惯用的,正宗嫖客的表情。连忙退回到坝子里。他就跟了出来,没事人似的,把凳子搬到我的旁边,问:“喝了那么多,有问题没有啊?有问题的话,就到里面坐去!女同志嘛!形象要紧!”我说:“你知道形象要紧,还撺掇人来强迫我喝?”他说:“那我也没真想把你喝醉,只是希望你喝点酒后,可以放松一点警惕……”我打断他说:“放心,不会出现你说的那种状况,在桑榆小食店那次,你撺掇那车老板、船老板,让我喝那酒,比今天多,不也没问题吗?”他说:“但那次你绝对是喝醉了!”说完意味深长地笑笑。妈妈的!那神情那笑容,总觉得有什么不对。这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胡来这时候走了过来,秦为和胡来对对眼,凑近我说:“你很傲是吧,没关系,适当吊吊胃口是可以的,但是不要太久。相信我,我有办法让你答应的。” 第二天回到县城时,才中午一点。秦为说下午不用上班了,休息。回到住地看到孙思一张条子。他说:“心仪:这两天生意挺好的,我一大早就出门了,你回来了不必来找我,下午四点我买菜回来做饭。今天中秋节了,你可千万要回来呀!” 孙思文化虽差了点,但那字写得相当不错,虽然没法和赵若怀的书法相比,却也笔力雄健。想到赵若怀,心里煞时一阵暖流,一阵心酸。赵若怀,你真不打算回来了吗?咱俩果真就这样完结了吗?怎么,傅心仪,你不甘吗?真有不甘呀!生活里从此没有赵若怀,那得有多苍白。傅心仪,你什么立场?你怎能如此矛盾?赵若怀果真能忘了你,对大家不都是一种解脱吗?这不正是你口口声声所想达到的效果吗?可是……我是真的不甘,难以释怀呀!本我和自我在头脑中这样激烈地较量着,我在窗前痴痴地站了一会儿。他给我的那个电话,很可能是赵羽住地的电话,今天晚上这种时候,他一定会在那里的,我是不是给他打个电话?打什么打?傅心仪,你怎么打?能说什么?要是人家在深圳混得好好的,你这样打过去,不是没事找事吗?何况还有孙思,今天晚上,自己会和孙思在一起度过中秋。这种时候外出去给赵若怀打电话,合适吗? 对了!晚上不合适外出了。那就得趁这个时候,孙思没回来的时候,把该打的电话打一打。江城父母那里,是必须打个电话过去的,通报一下借调到了搬迁办的情况。还有立夫,电话必须打,立夫今天晚上肯定有应酬,不知喝酒到什么时候,电话不如这时就打。 于是出门找了个公用电话,先打到老傅的学校,还好,刚好杨柳这几天也住到学校去了,没在郊区。和父母轮流说了一会儿,问了问他们的近况,然后汇报自己的情况:说的全是好的方面进城了!单位好!工作轻松!和立夫及其父母相处融洽!每次和父母打电话的时候,我就觉得特别地难,当父母面撒谎,而且把谎言操作得天衣无缝,能不难吗?心里那种愧疚,那种罪恶感,真是难以言喻呀!可不撒谎又怎么行呢?就杨柳妈那身体,那是能听真话的身体吗? 立夫那里,依旧是一女人接的电话,不知名的女人,不是兰梅。那女人很大方,很轻佻,她拿着电话,很放肆地调戏我说:“是吗?找孙立夫呀!你是他什么人呀?”然后大笑了几声,我疑心那电话是按的免提接的,而且办事处里这时候一定人不少。这女人想当着那些人的面调侃我和立夫,她这算是找对了人。我决定调侃她一下,就笑着回答说:“我吗?在下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傅心仪是也!至少当下,算是孙立夫的女朋友,敢问我能荣幸地和孙立夫说说话吗?”电话那边就传来一阵大笑声,男的女的都有,果然是免提。一会儿立夫就来了,他笑着说:“现在在单位上呀?” “到翠竹去下了乡,刚回来,今天中秋节,考虑到你晚上可能有事,所以现在把电话打了。” “你怎么搞的,我妈怎么说看见你在菜市场卖什么核桃呢?你一天到底在干些啥?” “你办公室人那么多,问这个干啥?” “我现在是在卧室里接电话。” “那还差不多!哪里,你不记得我去年弄核桃回家的事啦?桑榆那地方,出产那东西,一老师家里的核桃,让我帮着给联系一下买家,我刚去菜市场和他见面,就碰上了你妈。” “人家卖核桃有你啥事呀?我给你说,你少和以前学校那几人瞎掺和,成什么体统?男女授受不亲,你不知道啊?回去给我妈那里解释一下!上你的班!闲着没事就多去家里看看!” “最近生意还顺利吧?” “生意的事,和你说不清楚,再说了,和你说生意有什么意思呢?” “那就不说生意,说说女人,你办公室接电话那女人,还有点脾气,我喜欢!怎么样,模样好不好?如果好的话,你可以考虑换人的哟!” “这是哪里的话?怎么可能呢?正上班呢,没空和你闲扯!” “那注意身体,现在天气转凉了,注意加减衣服。” “那就这样吧!” “什么呀?孙立夫同志,就这样啦?今天中秋节,你怎么也不问候我一下?” “那不废话吗?我这么远,问不问的,有什么区别?对了,今天晚上你可以去找阿满玩嘛!”这就是孙立夫了!总算引出来一句让我去阿满那里玩的话,算是对我表示了关心,我这样阿q地想着,走出了那电话亭。 然后我去找了阿满,想约了她今晚一起出去玩玩,这样就不用单独面对孙思了。可她说不行,吴昊会在今晚前来拜见岳父岳母。想想也是,今天这种日子,那梁阿满哪是我能挪用的! 回到寝室发现那本《曾国藩》明显有动过的迹象,显然是孙思趁我出差这两天,在看这本书呢!以孙思的水平,喜欢看点武侠小说那是完全正常的。要喜欢看这本书,那还是有点牵强的,这显然是爱屋及乌了,他是在努力缩短我和他之间的距离。 四点刚过,孙思就回来了,远远地看见他提着菜和肉,匆匆走在县一中盘山的山道上。今晚如果我不能回来,他得有多失落。不过两三天不见,他看见我竟有点久别重逢的意味。满面惊喜地问:“心仪,怎么你们还要下乡的吗?”我说:“当然,而且下乡的时候还不少。” 然后我俩寒暄了几句,将各自这两天的近况交流了一下,当然是能交流才交流,秦为那些个乱七八糟的事情那就不是能随便交流的了。他告诉我,就这两天,他又在菜市场销出去了近一千斤。看着他那认真的样子,我真有些心疼,于是自责地说:“堂堂一个大侠,被我当苦力使换了。真难为你了!算了吧!还剩下多少,我直接拿去批发了算了!”孙思笑笑说:“没事,心仪,真的没什么,还这样到菜市场卖吧!能多卖出不少钱呢!反正姨妈还没来,我也没事可干。我就怕你下乡,你下乡去这两天,我好……”然后不知该怎样说下去了。沉默了一下,他换了一个话题说:“心仪,我现在去做饭,等会儿吃了饭我俩能不能出去玩玩?”我说:“可以呀!你想怎样玩?”他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但最终还是鼓足勇气,说:“我俩去跳舞,好不好?”明知道和他跳舞是错误的,明知道我俩这样下去是很麻烦的!但我实在不忍心反对他,于是只好认可了。 跳舞的过程中,我总是想起赵若怀,听男歌手唱歌我会想起赵若怀。在闪烁的灯光中,又屡屡把和我跳舞的孙思幻化成了赵若怀。料想孙思不会察觉,他心情一直很激动,手心一直烫得厉害。好几次曲终的时候,刚走到旁边休息,就有男士向我伸出邀请之手。我连忙去拉着孙思的手,做小鸟依人状。这样还真管用,人家就知趣了。 我一方面是去跳舞,一方面是去考查那舞厅,这是县城里目前唯一的舞厅,在广场附近一台球室的楼上,平街三楼。这老板当初可能有那么一点犹豫,因为对前途无法把握而产生的犹豫。房间很简陋、很寒碜,面积只两百来个平米,跳舞时稍稍转那么几下就撞到别人身上去了。 我和孙思一起去看了那乐队的配置,然后问他说:“就这男女两歌手的水平,比我和赵若怀如何?”孙思不假思索地回答说:“那哪能比?这两人差远了!”我说:“不瞒你说,其实我很想开一个舞厅。当然了,那得赵若怀、陈忆都在才行。”他想了想说:“赵若怀那里,其实你也知道,你想让他回来,那还不容易吗?陈忆也不是问题,只要真下决心去喊,他应该会给这个面子的!”我说:“那要不咱就再冒昧一下,把这二人给招回来,还回到从前桑榆那日子。”他沉默了,表情比较复杂,心情应该也很复杂。但沉默一会儿,他说:“心仪,我听你的,你说怎样就怎样!” 月夜重逢 十点钟我俩走出舞厅,外面月色正好。走到县一中那空阔的山道上,更是皓月当空。快到寝室门口,我就找了一相对高点,驻足仰视了一会儿,想起好些如烟的往事。想起好些人:赵若怀、立夫、江城的父母、杨木、陈忆、布谷、黄雀……孙思以沉默相陪。回过神来时,我发现自己正满眼清泪,连忙擦拭了一下眼睛。我对孙思说:“回去吧!早点休息,记住早晨要吃早饭。”孙思关切地说:“心仪你没事吧!我能不能再进去坐会儿?”我说:“没事!明天一早得上班呢!我累了,想早点休息。”孙思就转头走了。走了两步,又回过头说:“心仪,开心一点,早点休息啊!”我回答说:“好的,你也是!”孙思走了,完成了开门关门的动作我就直接去洗漱了。 洗完头洗完澡出来,正用干毛巾擦拭长发,响起了敲门声。我一面继续擦拭头发,一面开了那门,然后对着门口说:“是不是忘了什么东西啦?我直接洗漱去了,那里面听不见敲门声,等久了。”对方不说话,也没有立即进来的意思,我一惊,不会是坏人吧?这才迅速从脸上撩开润湿的长发,抬眼看着来人。不对!这人不是孙思,是赵若怀!那怎么可能?一定看花了眼睛,连忙揉了揉眼,还是赵若怀!正目不转睛、深情款款地贪婪地审视我。罢了罢了!肯定又在做梦了。不对呀!那人的脚旁边还放着一个皮箱,难道真是赵若怀回来了?我狠狠掐了掐自己的手,真的很疼!然后我那表情就有点失控了,一定是哭笑不得的表情,心里一阵狂喜,脸上应该是笑容可掬的,可面颊上分明有泪水落下。 赵若怀本能地上前两步,但他的眼睛抬了抬,不知怎么就止步了!与此同时,我也本能地上前两步,但头脑中煞时掠过立夫的身影,于是很快止步了!于是我俩就在仅仅一步之遥的地方对峙着,互相傻望着对方。我明白了什么叫咫尺天涯。我和赵若怀之间,就差那么一步,但这一步是如此地难以逾越! 毛巾是早已掉到地上去了,我把长发尽力往后面理了理。眼前的赵若怀,身着白底条纹的长袖t恤、咖啡色休闲长裤,看上去洁静俊俏、英气逼人。除了神情有点憔悴外,几乎看不到风尘之色。于是我明白了:在进此屋之前,他已经把自己调整到最佳状态。就因为我十分看重男人的风度仪态,就因为我曾戏称自己好色,他这样做算是投我所好。不考虑行为后果的话,我真想前去摸摸他的脸。 赵若怀也正用探寻的研究的目光打量我。他的眼光犀利、深遂,他想透过现象看本质,他想看清他在我心中的份量。如此目光下我感觉自己已无所遁行,大有被他看透的危险。于是一边努力地营造没心没肺的表情,一边下意识地正了正睡衣的衣领。 我俩的目光这样对峙了两分钟,他神情里的责备、愤怒在逐渐升级。我想结束这对峙,于是几乎不带感情色彩地说:“里面坐吧!我去给你热饭!”这声调之无情陌路让我自己都觉得忍无可忍。 赵若怀显然也忍无可忍,他大约做梦都没想到,我俩分别数月后的重逢,我的第一句话竟是如此地淡然无味。丢下这句话,我转身准备去厨房。他一把拉住我,这才开始说话:“姓傅的,我是不是回来晚了?”声音很落寞很落寞。 我寻着他的视线看去,就明白了他之所指。阳台上分明地晾着孙思的衣服、甚至内裤,然后是孙思的吉它、贝斯、鞋、烟缸,就连那餐桌餐具,也透出我俩在一起吃饭的迹象来。 还没想清楚如何用最简单的话,快速解决这个问题。他又开始说话了,这次非常感慨,他说:“你可真能随遇而安啦!你的感情就不能稍稍那么停留一下吗?”然后突然加大声音说:“还记得六月你失踪前夕,对梁阿满说过的那些话吗?你说想做生意,但是苦于没本钱。我可是为了你才去的深圳,你知不知道?我去给你挣本钱去了!” 我好生感动,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知道今天这话,那是意义深远的,弄得不好就是终身的影响。我不说话,赵若怀自然只好继续:“我说呢!一个电话都不给我打!我三番五次让你打电话,或者让你留个联系方式,我打给你也行,你知不知道?每天晚上,我就去赵羽那里痴痴守候那电话。你知道那种由希望到失望、由失望到新的希望,再由新的希望到新的失望的循环往复的过程吗?” 在他的步步紧逼下,我说了第二句没有技术含量的话:“我先给你热了饭菜,边吃边讲好不好?” “吃什么呀吃?我都被你气饱了!为了能在中秋节这天准时回来和你团聚,你知道我有多辛苦?告诉我!你刚才和孙思干什么去了?” 干什么去罪行相对轻一点呢?我在头脑中快速搜索着:一起吃饭?不行啊!又闻不到酒味,不喝酒光吃吃东西能吃到这个时候?转街?我早告诉他,我这人不转街的!何况这么深夜?看电影?那不一样是火上浇油吗?去朋友家玩?我在这里哪有什么朋友?阿满?对!去阿满那里了。可是,赵若怀是凭什么找到这儿来的呀?告诉他这地址的人是谁?除了阿满还是阿满!那就没办法了,于是我只好说:“跳舞!” 这一回答让赵若怀不寒而栗,然后他差不多绝望地直了直身子,提着包就要出门。这一吓非同小可,都这个时候了,他能上哪儿?何况还饿着肚子,满身的疲惫,又是在这种心境下离开。 我本能地上前一步,死死地抱住他,但只有极短的一瞬,随即就放开了手。是呀!我是孙立夫的女朋友,我有什么立场?这样抱着他留下他来,以后该如何了局?于是绝望地颓然地呆立门边,很阿q地想:长痛不如短痛,由他去吧!但是不行呀!他这样一走,我如何放心得下?是不是需要在他走下这段盘山路之前,追了他回来?可是追了回来,又该怎么办呢?这样一急眼泪就哗哗地下来了。 今夕是何年 正这样眼睛时不时地瞅瞅门外,在心里矛盾地艰难地抉择着,不知如何是好,走出门去的赵若怀,竟然又回来了,再次进屋时他重重关上了房门。我悬着的心总算是归了位,心里一阵欣喜。我抬起泪眼看他,看到他满眼的泪,连忙下意识地擦了擦自己的泪眼,想回归到无情的轻描淡写的状态。赵若怀也抹了抹眼睛,神情刹那间变得异常冷酷,他蛮横地拉过我扔到了沙发上,伸双手摁住我的双肩,准备开始新一轮审问,我挣扎了一下,准备站起来,他冷冷地说:“别动!把头转过来!你最好配合一点。不然,我可不能确定,我能做出些什么事来。”完了完了!这人又快发疯了。我只好按照他说的办,规规矩矩地直面着他。他问:“在你心里,赵若怀这个人,是不是已经被你连根拔起,不留痕迹了?”我很想玩笑着点点头,但看看他的神情,还真有点怕,这万一惹急了……但又不能简单地予以否定,说句‘没有。’那多没技术含量!于是只好继续沉默,模棱两可地望着他。他的神情变得很凄然,差不多绝望地说:“对我,你怎么就那么狠呢?”说着说着,竟然掉下泪来,我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替他拭了拭眼泪,然后摸了摸他的脸,这样一来就惹祸了,他一把拉过我去,紧紧抱住了我,在我耳边恨恨地责问:“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其实我知道:这为什么涉及面很宽,绝不单一。但主要是针对我刚才那抱住他但瞬间又松了手的举动说的。 我回答说:“没有立场!不知道拿你怎么办?”这样的回答使得他松开了左手,这样两人就又面对面了。 “你和孙思,到底怎么回事?” “神经过敏!我和孙思能有什么事呀?孙思说不想一人呆在桑榆,想进城和我合伙做生意。外面公路边的那个门面,堆满了核桃,他衣服不晾这里,能晾哪里?他的寝室还没有租好,东西不先搁我这里,能搁哪里?我现在那工作,需要时不时地下乡,去了三天,今天下午刚回来,孙思说,今天中秋节,好好做点吃的,然后出去玩玩。” “那你也不能去跳舞啊!孙思对你那点心思,你难道不明白?” “在你那里,我和他一起去做点什么,罪行相对轻点?”我调皮地问,赵若怀神色稍解,伸左手在我脸上抚摸着。我继续说:“就这样呆在寝室,单独地面对孙思,你不觉得会更尴尬吗?何况去舞厅不单纯是跳舞,我想在县城开一家舞厅,今天算是去考查。” “生意的事一会儿再说。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你杨柳妈生病,你六月一号离开桑榆回江城,一去就是半月,回到桑榆,你只呆了一个晚上,那天晚上,我让你在姨妈家去多玩一会儿,你都不肯,我还什么话都没说,你就不辞而别了。然后又是三月了,这么几个月下来,你难道就……一点都不想我?” “喂!你讲不讲道理啊?那晚在姨妈家,是谁说要放了我,不再纠缠?哦!对了,当时,你还给我举荐了黄雀,你说黄雀是最适合我的!”我玩皮地说。 赵若怀悻悻地说:“我说过这样的混账话吗?是啊,好像是说过。不对呀,我是可以说!但是你不能照办!”然后两手再次收紧,威胁说:“喂!说话留点意啊!你现在在我手中,今天晚上该如何处置你,那可是我说了算……” “你还有没有王法?” “王法?我不怕!我把该做的事都做了,然后你告我去呀!心仪,老老实实回答我:你还爱我吗?”说这话时,赵若怀先是很可恼的表情,到了后半句,又变得十分严肃了、一本正经了。 “妈哟!瞧瞧这脸皮!哪有这样问人问题的?太不公平了!我抗议!”我回答说。把头扭向了一边。 “你给我严肃点!必须回答!”赵若怀忍俊不禁地说。 “刑讯逼供呀?这怎么回答呢?不管什么答案,估计都是死路一条!”我嘀咕说。 赵若怀坏笑着,说:“算你聪明!”我再想说话时,唇已经被他给堵住了。他的眼里不再有责备和愤怒,只剩下满目的柔情,整个人情绪激动,呈现意乱情迷的状态。开始的时候,我是想过要反抗的,但真的力不从心,我没那么大力量,但同时又为没有那力量而暗自庆幸着。换句话说,身心两方面都欠缺反抗的力量。他用温存与缠绵,诠释着这四月来的拳拳思念。我沉醉在他的深情之下,无可奈何地做了他的俘虏。在较长时间的缱绻中,他的口和手,都已越过了雷沲,到达了一些不该到达的地方,于是我决定:我和立夫结束了!无可挽回地结束了!立夫,原谅我吧!等闲变却故人心,莫道故人心易变。立夫,你不懂我,你认识不到我的价值,我在赵若怀眼里,比在你的眼里,要重要得多。这也算是资源的合理配置。你就当是成全我吧!可是立夫他真的没什么过错呀!立夫所有的问题,其实就是性格的问题。想到这里,我不由自主地掉下泪来,感受到那眼泪的赵若怀,在激情高涨期突然遇阻,不得不硬生生刹了车,那感觉,自然相当扫兴。我颇有不忍,说:“对不起!今天只能这样了。姓赵的,我已经给足你面子了。” 赵若怀云里雾里地呆愣了一下,也就清醒过来,他明白了,他明白在我心里,本我和自我之间,正进行着艰难的殊死的较量。他说:“心仪,我努力了,我想忘了你,可是我做不到!我不能没有你!”又说:“心仪!别再欺骗自己了,别再这样自苦了!你爱的是我!忘了过去,和他断了吧!”我挣扎着站起来,说:“你再给我点时间。”又说:“我现在去热饭,不要再提着包走了。” 再次面对赵若怀时,他情绪已经基本稳定了。于是他开始吃饭,我开始给他讲述这三月来的经历。当然了,能讲的才讲,比如见柳源,这事情暂时是不能讲的,还有黄雀的一些话,那也不是能随便讲的。 听完他说:“还是孙思厉害呀!我让他跟我一起去深圳,可是他不去,原来他在这儿等我!我的好哥们啦,他可真能抓住时机呀!” “你不许这样说他!他虽然长我接近十岁,由于小时候的经历所限,他真的比你我都单纯。有时候我觉得他是一个大哥哥,有时候觉得他就是一个没家的大男孩。他说他跟着我是想保护我,可我也很想保护他。唉!这种感觉我说不清楚,但就是一种友情,甚至是可以上升到亲情的友情。” “单纯?算了!你就傻吧!我决定加盟,和你们一起做生意……” “你不去深圳啦?” 他坚决地摇摇头,果断地说:“不去了!我留下来了,做什么都行!我学习孙思,从此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这……你得考虑清楚。深圳到底比这小县城好。” “什么意思?你接纳孙思不接纳我?为什么?我也是你的哥们,而且咱俩多少还有点亲戚关系,一个合伙做生意的机会你都不愿给我?” “那好!孙思当初来时,我让他答应一条件,就是得主动地尽快地找对象,这条件你要答应,就可以加盟。” 赵若怀叼起嘴角,饶有兴味地问:“是吗,他答应啦?” “他说他会努力的!让我别逼得太急。” 赵若怀意味深长地笑笑,戏谑地说:“这是哪一国的加盟条件?这种笑话加傻话也只有在孙思那里有效。关于我和孙思找不找对象的事情,就算在法律面前,那也是自由的,你凭什么干涉?” 我难为情地笑笑,说:“你咋就那么不省油呢?你答应了不就成了吗?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我,说:“我不接受你的不平等条约,但仍会加盟,你赶不走我!孙思是对的,就算能每天这样看看你,和你说说话,那也是不错的!” 月色如水倾泄到窗棂上。赵若怀吃罢饭,我和他在窗前找了一个地方坐下。沐浴着月光,继续倾诉着别后情形。窗前的成片的小树林,在月色的掩映下,在清冷的夜辉中,透出静谧与安详,秋风起处,幽微的桂香暗自飘过。我想起张若虚《春江花月夜》里面的句子,于是拿过孙思的葫芦丝递给赵若怀,自己随即吟诵起来:“谁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可怜楼上月徘徊,应照离人妆镜台。玉户帘中卷不去,捣衣砧上拂还来。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鸿雁长飞光不度,鱼龙潜跃水成纹。昨夜闲潭梦落花,可怜春半不还家。江水流春去欲尽,江潭落月复西斜.斜月沉沉藏海雾,碣石潇湘无限路。不知乘月几人归,落月摇情满江树。”在葫芦丝悠扬的乐曲声中,眼前的境象更加朦胧起来,一切都影影绰绰,透出虚无缥缈的婉约风情。我感慨说:“‘雁字回时,月满西楼。’赵若怀,你回来得太是时候了,不然今天晚上,我得吟诵着刚才那些诗句,把栏杆拍遍。”他感慨说:“多美的月夜呀!今夕是何年?” 良夜絮语 原来他是乘坐的六点到达的那趟上水船,先把陈忆托他捎带的东西送去了东城陈忆的家里,顺便在陈忆家里休整了一下,洗去了一路风尘,让自己处于相对良好的状态。然后到阿满的父亲那里找到阿满,再找到了我的寝室、我的门面。然后一直在门口等候,看见我和孙思回来,他就找了一地方躲起来了,目睹了我赏月的过程,目睹了我和孙思告别的场面。我进到房间后,考虑到这寝室建在盘山道上的特色,他不能立即敲门,他怕孙思回头看见了他。等着孙思走出视线,再来敲门时,我就已经洗漱去了,于是又在门口多等了会儿。 我质问说:“分别三月了,你竟然躲着不见孙思的面?” 他说:“我这是忍痛,今天不能见他。” “今天晚上你准备咋办,我怎样安置你?” “这么晚了,你忍心让我露宿街头?” “那好,你就睡在这沙发上。不过一定要守规矩。我睡那房间,门是坏的。但是不准你涉足其间。”赵若怀调皮地可恼地笑笑,待看见我一脸的疑惑,就又严肃地点了点头。 他走过去打开箱子,从里面拿出崭新的一套三本《曾国藩》来,说:“我特地带了过来,还以为你没读呢?怎么样?只有咱俩才是心灵相通的吧?” “我读时就想,赵若怀应该也注意到这书了吧?说不定正读呢!” 赵若怀继续从皮箱里往外掏东西,边掏边说:“这是铁观音,你看看,能赶上柳咏那铁观音吗?”我连忙知趣地说:“那肯定超过!只要是你买的,直接就超过了!” “不错!这态度还行!这是我在深圳给你买的衣服,不是要做生意吗?没敢多买,只买了两套,穿着给我看看。” 两套衣服之间,散落下一大叠照片,他连忙伸手去拾,照片上的傅心仪各具情态,或嬉戏流连于桃李花下;或手执紫砂壶从容注茶;或虔诚地为梁阿满夹菜。笑得或调皮、或自如、或矜持。背景正是姨妈家后园那片桃林。 我看了看那衣服,纵然是在昏黄的灯光下,我也能感受出它们的名贵和不同寻常来。这种时候才责备他乱花钱显然就太矫情了。我于是小心翼翼地说:“咱们现在急需现钱,这衣服要是转卖给梁阿满,她一定是相当乐于接受的!不如……”然后我就看到赵若怀脸上忍无可忍的愤怒,于是闭了嘴,乖乖地在他面前试穿了那衣服。赵若怀仿佛欣赏一件杰作似的,满面的得色。 “谈谈你和孙大侠下一步的生意打算吧!”他说。 “还没来得及和孙思系统地探讨这问题,现在他只知道要开砂锅店。孙思现在所居那门面,那是用来开砂锅店的,砂锅店的执照、手续什么的我已经全部办妥了,等你姨妈一到,就开始了,得先把砂锅店运作起来,这同时也是一个退路,咱得首先保证吃饭。孙思的初衷是倾向于办武校的,可梁阿满说武校那项目目前有点乌托邦,我才决定从砂锅店做起。我的打算是:分三步走,首先是砂锅店,然后是舞厅,再然后是艺术学校。现在县城仅有的这家舞厅,场子小,而且看上去简陋异常,那老板当初可能是怀着试一试的心态。后来发现生意还行,他也不想再加大投入,得过且过起来。那乐队,那男女歌手,毫不夸张地说:没法和你我相比,不在一个档次。所以,我决定:用你我的歌声生生把那些跳舞的人勾过来!对了,给你看样东西,这是十天前我打听到的舞厅执照办理流程。好家伙!满满的一张纸,生存艰难呀!其中,文化部门这《娱乐场所经营许可证》,可能是最难的。这整个手续办下来,最快也得两个月。咱们明天开始寻找场地,必须是商业用房,周围没有居民楼,没有学校,没有机关。场子、环境还不能太差,咱先把房子确定了,然后你依次去办这些手续,中间有什么沟沟坎坎我来想办法。对了,你在深圳这三月,干的是什么?” “做生意呗!见什么好做做什么。别问了,继续你的话题。” “那就这样了,乐队就这样构成:孙思负责贝斯,陈忆负责吉它,在孙思徒弟中招人来负责爵士鼓,赵若怀、傅心仪充当男女歌手,这两人得反复使用,不得空闲,赵若怀唱时,傅心仪负责操作键盘,傅心仪唱时,赵若怀负责键盘,赵若怀还有第三项任务,那就是同时兼认dj。作为调音师,你必须调出最动人心魄的乐曲。我们四人要靠着这乐曲震撼这座县城,你的……明白?我对你有信心!” “明白!”赵若怀爽快地调皮地回答。然后说:“赵若怀还有一项任务,就是充当你的护花使者。你知不知道?这项工作才是最麻烦的,你什么都考虑到了,却忽略了一件最最麻烦的事,就你这模样,加上那歌声,得惹下多少麻烦?得了,我和孙思以后只有准备经常打架了。”说着用手在我脸上摸了一把,满眼的爱怜。 “哪有那么严重?这只是你的偏见。你放心,咱以后在乐队前面布点景,遮挡那么一下,我只在后台唱歌,尽量不抛头露面。” “你说得轻巧,那是藏得住的吗?” “把先前学校那些个乐器清点一下,能用上的尽量用上。电子琴、鼓、音响等是必须购置的。执照办下来,估计得三万左右,一年的房租,起码得两万出头,房拿过来后,得适当装饰一下,砂锅店得添置全套行头,还得再租一套居室,这些费用加在一起,怎么也得六、七万才够。” “那怎么办?我只带来了两万。” “两万?短短三月,你挣了两万!怎么挣的?不会是把自己给零卖了吧?赵若怀,原来你竟这么值钱!”我打趣说,作啧啧赞叹状。 “你放心,我这人至今完好无损,为你保存着。至于那钱,一半是我挣的,一半是赵羽的。可是不够怎么办?我去把你舅拿去的那六千元要回来,不过还是杯水车薪呀!” “打住打住!你可千万别去,拿来我也不要。拐了她的宝贝儿子,我还不知你妈要怎样跟我算账呢!够了!基本够了!你拿来了两万,孙思暂时拿来了一万,他说实在不行,还可以再找徒弟想点办法。黄雀出了两万……” “黄雀?为什么偏偏是黄雀?”赵若怀的笑容瞬间凝固了,满面疑惑地问。 “喂!你别这样啊!我主动去动员黄雀的,说是让他入股,给他分红。” “那被动员的怎么不是其他人,偏偏是黄雀?” “还能动员谁?柳咏,能动员吗?螳螂和柳咏关系密切,他们两家算是世交了。螳螂他爸也是做官的,和柳源关系好得很。”提到柳源,赵若怀神情大动,但似乎已经没先前那么仇恨了,仇恨的层级低了一些,增加了一些其他的元素,那是痛苦。是了,柳源在他心里,已经成了硬伤了。我继续说:“现在看情形,螳螂和柳咏走得更近了。布谷,药材生意的事情,他已经帮忙了,不能让人家又帮忙又出钱吧?况且他还托孙思带了一个红包来。梁阿满,我倒是开了口,可是这人势利,怕我没偿还能力,不借。黄莺和白灵,关系倒不错,不过确实拿不出钱来。在学校时,我就和以上这些人关系好点,除了他们,我还能找谁?” “你把黄雀那钱退了,我另外想办法。布谷那里,以后别去麻烦人家了。” “不可能!凭什么?赵若怀,我觉得我有必要说明一下,第一,我和黄雀、布谷,就是好同学,哥们。过去没什么,将来也不会有什么。第二,任何时候,任何人,想让我彻底和他们断绝来往,都不可能!” “好啦,我接受你的威胁。也希望你记住你自己说的话。继续吧!” “药材那里,挣了一万多。除去给杨木的六千外,还剩下六千,孙思摘来的这些核桃,一万元是要值的,砂锅店那房子,付了一年租金,三千元,砂锅店投入不是太大,合计一下,舞厅的开办费用应该已经差不多了。现在的情形是,深圳的钱既然那么好挣,你可千万要考虑清楚,别将来后悔。我可不想耽误你的前程。” 赵若怀怫然不悦了,他愤愤地说:“姓傅的,我在你眼里,就那么可有可无吗?我千里迢迢地赶回,和你共度中秋,你却几次三番赶我走。” “我不是这意思。我……我是说……” “你就是这意思!这大半夜的,你眼睁睁地看着我提着箱子出门,也不挽留我。你好狠!是啊,赵若怀算什么?要做生意,你有黄雀给你出钱,有布谷、孙思给你出力。我根本是多余的!”赵若怀说到这里,神情很是凄然。我靠近他,怯怯地摸了摸他的眼睛,柔声说:“若怀,别生气!我真的不是要赶你走。我其实……非常希望……你能回来。刚才那《春江花月夜》,我不是已经表明心迹了吗?再说了,你要是不回来,孙思这里,我真的不知道该怎样和他相处。可是我怕你妈呀,你知不知道?” 赵若怀阴着脸责备说:“是吗?我妈有什么可怕的?” “还有,刚才你负气出门,我不是没关门吗?瞧,我的眼睛,一直盯着那条路,只要你走到那个地方,我就会果断追你回来。可是你呢,迫不及待地回来了,那就……” “好啊!行!又输了一个回合。” “明天早晨,我去上班后,你就去见孙思,见到他你就说,是我打电话让你回来的,电话一周前就打了。今天我和他一起参观那乐队的时候,我曾对他说起过召你和陈忆回来的事情,算是埋下了伏笔。明天晚上开始,我就开始着手舞厅场地和办执照的事情。你可以考虑先回寒烟山庄去一趟。” “这时候不能回去,回去了我妈还得赶我到学校去,我让赵羽替我隐瞒,说我还在深圳。”“那怎么行呢?你姨妈要来的,她能保密?” “放心,我有办法,瞒得一时是一时吧!明天我得和孙思一起去卖卖核桃啊!咱不能只让孙大侠受累吧?对了,你那工作,那姓秦的,你准备咋办啊?” “我再坚持一段时间,等舞厅正式开始再说。放心!姓秦的不能把我怎样。明天早晨找孙思不要去得太早,反而让他怀疑,八点钟以后,你直接到菜市场去找他。” 由于房门坏掉的原因,当晚我和赵若怀基本算是共处一室。早晨醒来时,他正痴痴地望着我。见我睁开眼来,便幽怨地说:“你可真能睡呀!真是没心没肺呀!你一贯是这样相信男人的?” 我微笑说:“那哪能呢?这是绝无仅有,空前绝后,只因为你是赵若怀呀!我信得过你!” “你就这么相信我?那你知不知道,赵若怀这一晚上经历了怎样非人的考验!现在知道了,为什么柳下惠要被世人景仰,那日子确实不是人过的!” “这么深的感慨?辛苦了!实践证明,你是经得起考验的!” 他凑过来在我脸上亲了亲。说:“那是因为你聪明,昨晚说了一句给你自己解围的话,你昨晚说,让我再给你点时间……你可不许抵赖!别让我等得太久。”我立即顾左右而言他:“唉!下乡去这两天,和我住一屋那女同事,打呼噜,我哪里受过那个苦,两夜根本算是没睡。所以昨晚睡得比较沉。你没睡好,等会儿就晚点去找孙思,我走了你再睡会儿。” 他说:“桌上我给你买的早餐,吃去吧!” 走出房门,在与门口不到两平米的水泥空地相连的草丛中,触目处,我看见两个烟头,连忙俯身下去,看了看烟头的形状和所属品牌,不由倒吸一口凉气,连忙退回了房间。 挑衅 我对满脸疑问的赵若怀说:“昨晚孙思来过,他已经知道了你昨晚就已回来的事实,勿需撒谎了,一会儿见了他,如实招供吧!就说你本要下去找他,我不让你去,说夜深了,他白天辛苦了,我想让他睡个好觉。” “你至于这么严肃吗?他昨晚来过,何以见得?”赵若怀漫不经心地说。 “昨天去跳舞前,这门口是我亲自打扫的,范围波及到这草丛。你看看那烟头就明白了。孙思特色的烟头。对了,昨天我和孙思跳舞回来时,你是躲在哪个地方的?” 赵若怀给我指了指五米处的房屋拐脚处。我说:“罢了!他当时就已经发现你了。以孙大侠的感知力,十米之内,应该没有能藏得住的人和动物。我明白了,昨晚他走出几步又回过头来,就是想再给你一次机会,看你会不会出来见他。” 赵若怀满不在乎地说:“那又如何?我俩之间的事情,与孙思何干?难道还得受他节制?” “赵若怀,你听好了!关于孙思,你严肃一点!一些话本不应告诉你,现在是情非得已。第一,孙思曾说,我可以是孙立夫的女朋友,但不可以是赵若怀的女朋友。第二,还记得咱俩葫芦湾遇险,你所谓的那个高人吗?那人正是孙思!当日在金利来夜总会,孙思用几粒花生米,让兰松原地打转。今年开年的时候,秦为、胡来出现时,两人的牙齿都做了较大改动,门牙换成了金牙,你不会没印象吧?那也是孙思操作的,不过在秦为、胡来看来,纯属意外。对了,这些个事情,孙思曾嘱咐过我,他说只能是我和他之间的秘密。第三、去年寒假的时候,我替孙思找过家人,一个老头儿告诉我说,孙思的母亲,在知道儿子走丢之后,当时就投了河,很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他父亲也已下落不明。我小心翼翼地瞒着孙思,可后来我发现,我所到过的地方,孙思也基本到过,我只是不能确认,他到底有没有碰上那个老头儿。第四、他之所以尚未去找兰半仙斗硬,那是因为我想了办法拖住了他。第五、我之所以重回这县城,又答应和他一起做生意,很大程度是为了引导他、保护他,让他不至于去白白冒险。第六,对孙思,任何时候,我们只能以柔克刚。道家哲学在其他地方管不管用我不知道,我就知道对孙思,它是一定管用的。现在不管是合伙生意的需要,还是保护孙思的需要,我们都得尽全力和他搞好关系。好了,暂时就说这么多。你的优势是聪明、长于言辞,我走后,你好好想想,打好腹稿再去见他。” 丢下愣在一旁心事重重的赵若怀,匆匆跑到单位,还好,差两分钟到点,总算没有迟到。今天姓廖的不在,说是开会去了,不但姓廖的,旁边财务科的人,也都开会去了,办公室成员赵一、钱二,一会儿就都溜了。办公室难得这么清静。我们是不敢溜的,但不敢溜是一回事,没有那么多的婆婆管束,到底觉得呼吸要顺畅一些,要是没有李四,就更好了!我这样想着,就来了两个妇女,这两人我是认得的,平时去上面打开水,经常能看见她们打着毛线在搬迁办厨房外面的坝子里说闲话,那种吃饱了饭撑得慌的闲话。这两个家庭妇女,一个是秦为的老婆,一个是胡来的老婆。秦为的老婆,叫做刘眉,先前是食品公司的,如今单位垮杆了,也就回了家。做起了专职主妇和兼职长舌,身体倒很憨实,虎背熊腰的,一看就知道她家油水较厚。胡来的老婆是农村的,从小和胡来一起长大,可能胡来小时候也没想到自己长大了会出息成这样,那时候眼皮子浅,就随便把人家姑娘给招惹了,后来又拉不下脸来,于是只好认账。按说胡来也挣了不少钱,可他这老婆看上去,那可不象是大户人家的媳妇,正宗苦瓜相,身形一似迎风枯杆,不知是味口不好还是吃了不长。但这人瘦归瘦,难得是精神好,嘴巴动得飞快。 我不知道这两人为何而来,还以为她们串错了门,但很快,我就知道这两人和李四很熟。而且这两人对我都十分地不友好。尤其秦为那老婆,那简直就一脸仇恨。我懒得理她们,自己看自己的报纸。要知道,姓廖的在家里时,看报纸是不被允许的。李四的面前也放着报纸,只不过来了这两人,她就开始和她们聊天了。刘眉说:“李四,你装什么呀装?癞蛤蟆坐桑凳假装正人呀!我最恨那动不动就拿着报纸遮住脸的人,认几个字不得了啊?”李四当然明白她这指桑骂槐的把戏,笑而不答的样子。我继续不理她们。刘眉和旁边胡来的老婆说:“昨晚我家那猫,半夜还是翻了院墙,出去偷人。这死猫,不要脸,仗着自己那骚模样,关都关不住!”我在心里忍俊不禁:这什么话?根本不通嘛!你家那猫就算出去偷,那偷的也只能是猫,偷人来干啥?胡来老婆说:“这人都是这样,何况猫?有些人,天生就是狐狸精,专勾别人的男人,不要脸!还装得没事人似的。”乖乖不得了!敢请这二人是冲我来的? 我看看李四那暧昧的笑容,瞬间明白了:一定是这李四搞了鬼,一定是她就这次下乡的事情在这二人面前嚼了什么舌头。郑六和周五还在办公室呢,不能就这样让这样两个女人侃了!两女人一面说着,一面还拿眼睛不时地恨恨地瞅我。我仍然按兵未动。但刘眉不肯就这样放过我。她说:“李四啊!坐在你对面的这人是谁呀?我们来了半天,头都不抬起来一下,是不是心里有鬼,怕我们呀?” 居然这样明目张胆地挑衅!欺我年幼,欺我没后台吗?我这样一想,立即生出反骨来。李四讪笑着说:“哦,她叫傅心仪。”然后指着二人给我介绍说:“傅老师,这是秦为他老婆,这是胡来他老婆。”我只好微笑着说:“两位好!我是傅心仪,心里没鬼,也不怕二位,只是对你们说的话不大感兴趣,所以选择自己看报纸。”胡来老婆阴阳怪气地说:“哦,是傅老师嗦!”刘眉说:“是老师怎么啦?认得几个字了不起呀?这年月,认字抵个屁用!能挣钱的尽是不大认字的!”胡来老婆洋洋得意地说:“我是说,是老师的话,就更应该讲道德。”我微笑说:“对!说得太对了,老师更应该讲道德。” 这时秦为站在了门口,他对他的老婆说:“你俩跑到公司来干啥?这是人家上班的地方!”我说:“是啊,早点回去吧!把自家的猫管紧一点。当然了!同时把自家的人也管紧一点,有时候这猫跟着主人久了,就会沾染些主人的习气。”姓刘的呆了半晌,然后反应过来,气急败坏的样子,说:“你…你…你!”秦为微笑说:“傅老师,这是从哪儿说起?”我微笑说:“你老婆来给我们讲故事,说你家那猫,仗着一副骚模样,关都关不住!翻院墙出去偷猫!这事你得从源头进行遏止。”这三人就悻悻地上去了。郑六是随我一起下了乡的,平时对我也很友善,显然能听懂我的话,对我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周五是似懂非懂的样子,也对我露出诡秘的笑容。李四一会儿就又上去了,一定是去和那二人汇合去了。 今天搬迁办上面下面的领导都开会去了,当然也就不存在晚上需要伴舞的事情。尚且走在那盘山的山道上,赵若怀就迎接来了。满面疑问地望着我,我问他说:“怎么样,孙思那里正常吗?”他说:“有点别扭!比我想像的别扭。” “一会儿不管我说什么,你都只能认可。还有,我包里有个打火机,今天中午特地去买的。这山道不保险,他有可能正看着我们。一会儿到门口的时候,我转放到你兜里。记住!这是你在深圳给他买的。” “我呢?有没有?” “没有!这打火机名贵着呢,两百多,咱云岫城最昂贵的一款。买一个我已经够忍痛了。” “你这是何必呢?我给他带了礼物的。” “我知道的,可是与你给我的礼物比起来,悬殊太大了。”赵若怀就不说话了,无语地前面走了,我追上两步,说:“别生气!这都是为了合作大业。将来咱发了财,你要多少打火机我都买给你,你就算要天上的月亮,也是可以考虑的!” 他就乐了,笑着说:“错了错了!这话应该是我对你说的吧?” “唉!咱俩谁跟谁呀?谁说都一样!” 他犹豫着说:“这些都不是重要的!我就纳了闷了,你和孙思之间,怎么能有那么多不为我知的秘密呢?” 巧言制衡 回到寝室,孙思正忙着做饭,在手掌心飞快地切着土豆丝,他抬起眼来,投给我意味深长的一瞥,手中切土豆丝的动作依旧进行着,我说声‘小心刀!’他并不理会,似笑非笑地看看赵若怀,看看我,手中毫不停歇。在完全不看掌心的情形下,一个圆形的土豆很快在他手中变成了规则的细丝。那神情里,有一种特别的味道,他或许想透过这一行为,向我证实一个事实,就是他不用眼睛,仅用感知,一样可以完成很多事。所以,一切想蒙骗他的事情,都是徒劳。我走进他说:“辛苦了!有什么要帮忙的吗?”然后顺手揭起一旁正冒着热气的锅盖,满满的一锅海带炖猪蹄。孙思微笑说:“昨晚辛苦了!怎么样,是不是饿了?这已经熟了,先吃点吧!”这话有问题!而且那微笑也没以前单纯了。我盖上锅盖,退到一旁,以手掩口,做了一个打呵欠的造型,漫不经心地说:“是啊!是够辛苦的!喝了一晚上茶,聊了一整夜天,还好,今天姓廖的不在家,在单位打了一天瞌睡,中午还办公桌上趴了一会儿。”他说:“是吗?这么好的聊天机会,你们怎么也不通知通知我?”我毫不经意地说:“赵若怀是要去叫你的,我想到你这段时间辛苦了……”见赵若怀也围了过来,就调侃说:“瞧,哥们就是好吧!不是说吃哪儿补哪儿吗?这是犒劳你这旅途劳顿,费了蹄子,今晚记得多吃点补补。”两人就配合着给了点笑声。 梁阿满于这时推门而入,说:“笑什么呢?我来看看,这社会主义大家庭,够温暖的哈?”我调皮地说:“那是那是!给你一个机会,把那建筑老板休了!加入这社会主义大家庭,保你像我这样吃现成的。如何?”她就在我的脑袋上一戳,说:“死妮子,美吧你!要是刚才进来的是孙立夫,我看你还美不美?”我说:“你还真算是提了个醒,得尽快再租套房子,起码三室一厅的。你们学校有相关的信息没有,给我打听一下!对了,孙思,房子的事,你问过没有?” “问了几家,感觉都不合适,不是位置太偏,就是房子太小。明天我抓紧一点。” “阿满!可不许走了啊!今晚咱准备用猪蹄给赵若怀洗尘,得算你一个!我现在出去买点酒菜。本来我正要去请你!” 赵若怀说:“那哪能劳动你的大驾呢?你刚回来,辛苦了,我去吧。有什么吩咐,尽管说来。” “西门口那家卤菜还行,这钱拿好,愿买什么买什么,下手狠一点!千万别客气!对了,阿满是喜欢啃鹅翅,别忘了就是。还有:买两瓶红酒回来。记得过马路左右看,走边边。”三人都大笑起来。 吃饭时,第一杯酒我提议敬赵若怀,我举杯说:“欢迎回来!”赵若怀调皮地说:“多谢收留!”然后我们三人分别和赵若怀碰了碰杯,孙思说:“赵若怀你回来得好啊!你不在的时候,心仪从不说笑话,现在总算又开始说笑话了。”赵若怀说:“是吗?就她这没个正形的样子,我真想象不出她不说笑话是个什么状态。”阿满看看我又看看赵若怀,说:“敢问这是响应号召回来的,还是自己主动回来的?”赵若怀疑问地望着我和阿满,我连忙说:“响应号召!”阿满说:“怎么样,这次失算了吧?”然后故意捉弄说:“某些人曾向我夸口:她预感到赵若怀一定会主动回来的!”赵若怀意味深长地看我一眼,那神情是说:算你狠!我微笑说:“唉!见笑了见笑了,过高估计自己了!” 我给阿满斟满了酒,和她碰杯说:“从某种角度讲:梁阿满对傅心仪,那简直就有再生之德。来,干了!” 梁阿满问赵若怀说:““深圳到底好不好混嘛?真的是遍地黄金?” 赵若怀玩笑说:“遍地黄金?那可能我是色盲,去了这三月,走路时眼睛一直是盯着地上的,可是没看到过呀!” 梁阿满说:“看样子,钱的便宜你没拣到!那有没有其他的便宜拣拣?”赵若怀微笑说:“承蒙关心,人的便宜也暂时没拣到,也没那空去拣。” 我给孙思斟了一杯酒,说:“这些天辛苦了!我们这生意,孙大侠是首功。对了,你俩今天同在菜市场卖核桃,没有发生踩踏事件吧?”赵若怀一本正经地望着我说:“有有有!那场面!竞相争睹!今天的云岫城,简直就是万人空巷。”孙思一脸的疑问。阿满说:“你俩打什么哑谜?” 我说:“《鹿鼎记》里有一个场面,说的是有一天陈圆圆出去转了会儿街,昆明城中之人为一睹方容,发生了严重的踩踏事件,踩死不少人,惨啊!你想想,咱这两位大侠兼帅哥,长身玉立地在菜市场同时那么一站,那是怎样的视觉盛宴呀?我给你说这样的机遇那可是千载难逢。对菜市场来讲,说不定就是空前绝后!” 赵若怀、孙思无可奈何地傻笑着。阿满笑着说:“我算是听明白了,往自己脸上贴金呢!你洋气,天天享受这视觉盛宴!”我说:“这只是伏笔,我的意思是:我现在要全身心于生意了,我这两哥们的终身大事就拜托你了,算是解除我的后顾之忧。你们学校那些个女老师,给介绍一下。我给你说,机不可失啊!到明年最迟后年这个时候,真等到我们发了财的时候,那可就不是一般人可以问津的了哈!”说着往阿满碗里夹了一猪蹄,微笑说:“来,以资嘉奖!放心,这猪是我看着长大的,保证没脚气。”阿满无语地一脸苦笑的样子。 “赵若怀、孙思,赶快给阿满敬酒啊!想要什么条件的,给她说说。”孙思笑着说:“心仪,你别难为阿满了,不是还没发财吗?真发了财再说!”阿满说:“是啊!这年月,归根到底就一个字:钱!真发了财,以你俩这条件,多少人哭着喊着来投,到时就一步到位,我是怕我们学校那些老师配不上你们!到时一发财又得忙着换老婆,累!想那姜太公,他娶老婆的事件要是发生在辅佐姬发打下江山之后,又怎么会娶了那么平庸的一个扫帚星?何况现在的人多现实!你去和人家谈两年以后的期货……” 我说:“这些人怎么就不能有点发展的眼光?发财那是期货,可人是现货,现货也不错呀!你看看你看看,秀色可餐啦!不信你不用猪蹄,就看着他哥儿俩,照样能把这饭咽下去。”阿满在我脑门上一戳,说:“死妮子,他俩都不着急,你着什么急呀?”赵若怀玩笑说:“你呢,一看就是贵人,将来会发财的!我这不是秀色可餐吗?我就留下来给你做下饭菜如何?你节约下来的菜钱,赏我口饭吃,就行了!” 阿满笑得前俯后仰的,说:“我就说呢,还好我没多事,你俩就留着互相做下饭菜吧!”我着急说:“赵若怀你什么意思啊?我给你说,你和孙思可千万别相信阿满的鬼话,那姜太公和周武王攻下朝歌的时候,已经须发皆白,垂垂老矣!那个时候,还娶什么娶?那时候就是一天仙放在你俩面前,那也只剩下观赏价值,没实用价值了。你俩会力不从心的!”三人都大笑起来。阿满伸手过来拧我的嘴,说:“这是张什么嘴?长得跟花瓣似的就够招人惹人了,还这么伶牙俐齿,幸亏我不是男人。” 我没笑,继续说:“这辛苦一半天,没一个人配合。罢了罢了!梁阿满我是指望不上了,关于你俩的女朋友的问题,我以后抽空亲自到街上去找。” 阿满问:“赵若怀,你们不是还有一位姓陈的哥们吗?怎么没一起回来?” 我说:“你还记得姓陈的哥们,算你没泯灭天良!这姓陈的哥们,他是响应你的号召的,能不能麻烦你帮着号召一下?” 赵若怀说:“是啊!在陈忆那里,阿满你可比我们面子都大。陈忆让我代他向你问好!”我问:“赵若怀,陈忆在深圳,到底干什么?” 赵若怀回答说:“哦,现在迷上炒股了,一边开餐馆,一边炒股。餐馆的生意还不错。陈忆雄心勃勃地,说发了财再回来。”我说:“这意思陈忆是召不回来了,也不能去召了,说不定不久的将来,他就做成了大老板,咱不能去干扰他。孙思,在你的徒弟当中,还能选出这样一个人来吗?吉它弹得好,又愿意和我们合作,最好是先前学校那乐队里面的成员,这样相对全面一点。” 孙思想了想说:“会吉它的好几个,我比较一下,看谁更合适点。” 吃完饭我准备去吴常念家碰碰运气,吴叔可是商业局长呢,办执照的事情,租场子的事情,说不定他都有好的建议。赵若怀孙思非要跟去,我们到门面上去取了三十来斤核桃,算是给常念妈的见面礼。临走身上还特地带了一些钱。求人办事,身上随时带钱,这句话是秦为说的。赵若怀、孙思已经授权,我随时有动用资金的自由。我把他们二人安排在吴常念家斜对面的茶楼喝茶,然后自己进去了。 想做生意,先过兰松那关 吴叔尚未回家,只有吴常念及其母亲在。我把核桃递到吴常念手上,向坐在缝纫机旁的吴妈妈招呼说:“孙阿姨好!”先前微笑着的吴妈妈,居然神情大变,她皱了皱眉,脸瞬间阴沉了下来,问我说:“你叫我什么?”吴常念在一旁补充说:“妈,心仪向你问好,她说阿姨好。”吴妈妈疑惑地望了望我,然后在脸上勉力挤了点微笑,继续踩她的缝纫机。穿过摆满各种布料的厅堂,吴常念引我到西边的厢房里落座。我问:“怎么啦?你妈妈不姓孙吗?”他说:“谁告诉你我妈姓孙的?”看来立夫搞错了。我沉默着,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吴常念说:“我妈缝衣服的技术,在这城里可是出了名的,她习惯于人家叫她玉师傅。” 不对呀,就算不姓孙,她也没必要那表情吧?我在心里嘀咕着,开始疑窦丛生,遂问: “常念,你妈妈在这县城缝衣服有多少年了?” “我上高一的时候搬过来的。” “你妈看上去挺年轻的,她和立夫妈,哪个岁数大一点?”吴妈妈那样子,看上去可不年轻了,我之所以这样说,只是想找个打探吴妈妈真实年龄的说法。 “那肯定立夫妈要大点。立夫本身就比我大,何况他还有哥。”结合一下孙思的岁数,刚刚在心里升腾起来的那点疑虑再次被我否定了。吴常念没打算给我上茶,虽然给我让了座,但是他自己却站着,显然他没打算让我久坐,想三言两语解决问题。我只好硬着头皮说:“常念,是这样的。我和梁阿满,想合伙在县城搞一个舞厅,现在涉及到租场地和办执照的事情,想向吴叔打听一些情况。” 吴常念诧异地看着我说:“真看不出来,你还有这想法!有想法是对的,其实是可以考虑自己另外做点事情,只是这舞厅,可不是想象的那么简单哟!执照恐怕就不容易办下来。投入也不少。立夫知道这事吗?” “我们几人合伙,大家都有出资。现在乐队都已经组建好了,就是执照和场地的事情。” 这时,在门口踱着步的吴常念眼睛投向了门外,他说:“我爸回来了!”我迎了出去,给吴叔打着招呼,吴叔有一瞬间的好奇,待看清我是孙立夫媳妇时,表情又恢复到常态的严肃,针对我的招呼,他只是嗯啊了两声。就进了旁边另一间房。吴妈妈缝衣服的那地方,是正对着大门的,吴叔从外面进来,她是应该能够看见的,可是她居然毫无动静,她不出来迎接吴叔,吴叔也没有要去给她打招呼的意思。 吴常念说:“你跟我来!”我就随着他一起来到了吴叔的房间,吴叔已经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了。我微笑着上前,躬身说:“吴叔叔好!打搅你了。”吴叔居高临下地看了我一眼,再次嗯了一声,继续看他的电视。吴常念说:“爸,这是孙立夫的女朋友,她想开舞厅,现在这执照好办吗?” 吴叔挤了点淡淡的笑容,一边看电视一边漫不经心地说:“知道!以前不见过的吗?开舞厅呀?孙立夫不是去了省城吗?你这小小年纪,舞厅可不是那么好开的哟!”这些说完之后,现场有一个短暂的沉默,相当沉闷的沉默。然后吴叔打着官腔,慢条斯理地说:“执照的事情,这看怎么说,说好办也好办,可对有些人,也不好办。符合要求,当然就好办。对了,场地要求比较严,不能在居民楼、学校、机关附近。” 我鼓了鼓劲,腆着脸说:“这县城的商业,吴叔您是最了解的,哪些地段比较合适?麻烦吴叔给我指点一下。” 这时吴妈妈进来了,我微笑着给她打过招呼,吴妈妈说:“坐!常念你怎么搞的,怎么让心仪站着说话呢?”我总算可以坐下来了。吴妈妈说:“对了,百货公司那楼上,以前不是刘老二租了做餐厅吗?现在到期了,昨天他老婆还说,不准备做了,要到沿海去,不知道租给别人了没有?”我连忙说:“阿姨,那能不能麻烦你给我问问?” 吴妈妈指指吴叔说:“让他问呀!那房子反正是百货公司的。归他们管。”然后对着吴叔,没好气地说:“那电视就那么好看呀?你就打个电话帮心仪问问嘛!都不是外人!立夫和常念关系这么好。” 吴妈妈这种口气可吓坏了我,这样一来,吴叔可能更不会帮我了。我连忙说:“吴叔,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吴叔阴沉着脸,粗着嗓子对他的老婆说:“缝你的衣服去!道听途说!你知道个啥?”吴妈妈立时气得柳眉倒竖。眼见两人就吵将起来。我朝二人抱歉地笑笑,说:“叔叔、阿姨!对不起!对不起!是我错了,我这就走了,你们千万别生气!千万别往心里去!”然后退了出来,吴常念跟了出来,他见惯不惊地平淡地说:“他们俩是这样的!一直都这样!百货公司房子的事情倒好解决,如果确实是我妈说的那样,要拿过来应该没问题。执照的问题,我明天找兰松给你问一下。” “兰松?常念,我要说错了什么话,你可千万别计较。吴叔堂堂商业局长,就办个执照……吴叔应该比兰松有优势吧?” “心仪,这你就错了!舞厅这执照,不比寻常。不是哪一个部门的事情,牵涉到方方面面。还真不是谦虚,我爸哪能和兰松比呀?兰半仙在这县城,那是何等人物?谁敢不给他面子!现在是立夫不在家,立夫若在,你让他直接找兰梅,就什么事情都解决了。” “算了,常念,兰松那里,就甭去麻烦人家了。房子的事情,你帮着过问一下。执照的事情,我自己另外想办法。” 吴常念笑了,他说:“心仪,立夫对兰梅,没那意思,你大可放心。”得了,他以为我吃醋了,这哪跟哪!我已经走出了大门,常念又跟了上来,他说:“心仪,你要在这城里做生意,无论如何,都得过兰松那关,工商那边,直接对应的就是兰松那科室,兰松虽然只是科长,但是他们那局长,也得敬他三分,何况舞厅这事,治安是非常重要的,而这县城的公安队伍,差不多都是兰半仙的人。” 大势所趋 告别吴常念,赵孙二人就从茶馆出来了,我在巷子里飞奔起来,直到拐进另一巷子,才放缓了脚步,赵若怀和孙思很快跟上,说:“你跑什么呢跑?”我很落寞,无话可说,自我已经在考虑逃离,这县城或许真不是我们该呆的地方,但本我尚不怎么服气。孙思说:“没关系!他不帮就不帮呗!心仪,再也别来求这户人了!吴常念既然有兰松这样的朋友,就不是什么好人。” 我说:“不求人怎么行呢?执照都办不下来。唉!从此我们将走上一条漫长的求人之路。怎样非人的泯灭人性的东西!我也不知怎么搞的,一见到官员就别扭、发怵,连话都不会说、也不想说了。注定与官员无缘。” 赵若怀问:“他直接就回绝啦?钱呢,你出手没有?” “根本没有机会出手!构不成出手的条件!吴常念家那家庭氛围,太别扭了!令人窒息。他爸妈完全是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态势。有钱的家庭,就一定幸福吗?吴常念家,在这云岫城中,绝对应该算是富室了。生生把日子过成了那样!” 赵若怀说:“不就是花钱吗?是你提议要找吴常念。现在咱不找他了,你直接找赵若怀,我一样把执照给你办下来。我在深圳这段时间,赵羽那男朋友,他们办事情怎么办的,我看得清清楚楚。有时候办事情,直接找相关的负责人,不一定非从上面去找什么领导,办起来还容易一些,花钱还少一些。咱办执照做生意,原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又不违备什么原则。” “你说的有一定道理,可这里不是深圳。吴常念说,咱们想在这县城做生意,首先得过兰松的关。我们还是低估了现实的强大呀!工商那边,据说执照的第一个环节,就在兰松手里,这县城的警察,全是兰半仙的人。赵若怀、孙思,咱们可能真走错地方了,这里不是我们该混的地方。” 赵若怀说:“算了,还是一起去深圳吧?”话音未落,孙思坚定地说:“反正我不走!我还就认定这个地方了!心仪,你的意思呢,也要去深圳?”我看看孙大侠,发现铁青着脸的孙思,实在是有些望而生畏呀。赵若怀皱了皱眉,但很快调整过来,对我说:“别往心里去!就在这县城也行,办法是人想的,姓兰的也不能只手遮天吧?”“算了,容我再想想,你俩可千万别轻举妄动啊!做任何事情前,我们三人都必须先商量。” 二日后的中午,吴常念在茶楼约见了我,他说场地没问题,就是百货公司那三楼,不过是墙面脏了一点,弄弄墙面花不了几个钱,大小比较合适,四百多平米,难得是便宜,一年两万。并且说:“反正你拿两万块钱给我,我负责给你签一年的租约,至于到时合同上写多少,你别太在意。中间那差距,就是费用了。”我说:“可是执照……”他说:“执照就难一点,我已经打听到:先前广场那家舞厅的老板,正是兰家的亲戚。” “这什么逻辑?办执照做生意,天经地义的事情,难道就因为他的亲戚做了,其他人就不能做了吗?” “关键这行业特殊呀!他可以说,县城就这么小,一家舞厅够了。” “这理由上得台面吗?现在是市场经济,市场经济是鼓励竞争的,只准设一家,那不就垄断了吗?” “心仪,你既然要做生意,就该融入社会了,怎么还说这话呢?就算那理由上不得台面,他想找个理由还不容易吗?执照的事情,你只能让立夫出面,去找兰梅。” “常念,我很想要那房子,但是执照得先有了着落。那房子,你能不能让他缓缓,暂时别租给别人,就一个星期,一个星期之内我给你回话,怎么样?” “那恐怕不行!好几人等着租呢。而且有符合要求的场地,这本身就是办执照的条件之一,场地没找好,也会影响办执照的。” “那行!我和阿满商量一下,晚上给你回话。” 当晚晚饭桌上,孙思说:“这段时间我也问了不少房子,价格还算合理,那就租下吧!执照的事情,心仪你放心,它必须得办下来!”我和赵若怀对对眼,不是为要不要租房的事情,而是为了孙思的态度。赵若怀说:“那就租下吧!反正亏不了,趋势就这么个趋势,场地租金只有上涨的。就算将来做不成,转让给别人,也一样是赚钱,赚多少的问题。”“你就这么肯定?”我问。赵若怀说:“以前我妈和杨木,为了阻止我辞职,总爱说一句话,就是:‘还是铁饭碗要紧!下海那些人挣那钱,那是暂时的,你别看现在是这样,搞什么改革开放,这政策要是哪天又变回去了呢?’我去了深圳这三月,算是感受到了时代大潮,我至少明白了一点:变回去是不可能了!经商大潮正如火如荼。咱们现在所做的决定,那是大势所趋。其实深圳真的是一个好地方,机会……”孙思已经有点别扭了,我看一眼赵若怀,他很知趣,果断住了嘴。 我给吴常念打电话说:“能不能签三年的合同,还有,一年的两万能不能分两次付清?”五分钟后,他回话说:“他答应了,只是在付款日期上得有一定的约定。半年交租金一次,但得提前一月,也就是五个月后你就得交清下一个半年的钱。”我爽快地说:“没问题!” 走出电话亭,走在马路上,忽然觉得脚下无力,脚步踉跄,恐惧之情油然而生。赵若怀说:“你怎么啦?”我说:“赵若怀我忽然好怕!”他说:“怕什么?”我问:“是不是太荒唐了一点?执照还没办下来呢!现在咱们以最乐观的估计,就是执照能够办下来。一年租金是两万,办个执照下来,正常开支,也就是公家要收的那部分手续费,要一万五,至于办执照过程中,需要从桌底下递的那些钱,现在根本没法估计。还得装修房屋,购买乐器。咱的舞厅一天得挣多少钱,才能赚回这么多钱来?这每天早晨眼睛一睁,可就除脱近两百元了,要是生意不好,好长时间都没生意,这可怎么办呀?我们能坚持多久?” 一生一世做哥们 这个念头一下来,顿时觉得头晕目眩。赵若怀握住我的手说:“别怕!没什么好怕的,咱们坚持那么三五个月,实在不行,就转向,想别的办法,不就几万块吗?丢了就丢了!最多是从头来过,别怕!有我呢!难道赵若怀这辈子,几万块不值吗?”我说:“有时想想:我可能真的害了你俩了。”他说:“大家都是成年人,心甘情愿地,不存在谁害了谁?何况你到底是害了我们,还是成全了我们,现在还难说得很?”我说:“也对!好了,我不怕了,你放了我的手吧!”他说:“那不行!都三天了,有孙思在,连手都没法握一下,我受不了了!” 赵若怀带我去了砂锅店。我先前租的那门面,完全变了样子。桌椅、灶具、砂锅都已到位,先前装核桃的麻袋已经统统不见了踪影。墙壁上张贴着赵若怀写的价目表,各种调料规则地摆放在壁厨里。店面看上去洁静锃亮。就这模样,明天就可以开业了。 我拍拍赵若怀、再拍拍孙思,感动地说:“好哥们!辛苦了,两天前带你们吃的砂锅。短短两日,不错,办事效率惊人。”然后把给吴常念打电话的情况给孙思讲了,最后说:“孙思,我现在心情很复杂。说实话,我不确定当初同意你放弃工作,是一个英明的决定呢还是荒天下之大唐。舞厅一旦开始,每天天一亮,就意味着两百元出去了,可以说前途难料。或许我已经害了你了。我现在所能保证的,就是将来万一需要讨饭的话,我也一定带着你们哥俩。”说着凄然同时又不无豪气地笑笑。 孙思说:“心仪,你说什么呢?没那么恼火,孙思什么苦没吃过?我们尽力就是了。实在不行,亏了就亏了,大不了从头来过。别怕,有我和赵若怀呢!”我把二人的手握在一起,说:“好哥们!一生一世做哥们!”然后孙思说:“核桃一共卖了13669元,全在这里。我的意思,这钱得再给赵叔分点,毕竟他们付出了劳力,再说了,没有赵若怀家,我们也没这个机会。” 赵若怀说:“分什么呀分?他拿去的六千,我还想去要回来呢!现在咱们做生意,正缺钱,他们在家用不了那么多钱。再说了,要不是你去,他们哪能摘下那些核桃。” 我说:“算了,孙思,我理解你的意思,如果那个人不是我舅,我可能就赞同你的做法,但他既然是我舅,我就替他做做主。赵若怀说得对,我们现在正缺钱,算是借用一下。首先这冰箱是必须要买的。咱们得头天晚上把第二天的配料烧好,不要冰箱怎么行呢?你俩明天就去看,看好就下手。” 孙思说:“心仪,你放心,那砂锅的做法我已经学会了。这门面每天都是要钱的,这样耽误着太不划算了!我和赵若怀商量了,基本上确定后天开业。你看怎么样。” 我说:“好!咱就后天开业,9月29,不错的日子。” 孙思说:“心仪,执照的事情,你不用操心,会有办法的。如果那姓兰的这个时候突然生了病,不能来上班,办执照就不用通过他了,是不是这样?” “孙思,别!执照的事情,还是我来办吧!那方法解决不了根本问题,姓兰的只要一个电话,不还是泡汤吗?就算这次侥幸,背着他办下来了,他以后要为难我们,我们一样头疼。何况还有其他关口,反正都得找人。现在找关系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注册的时候,舞厅只能挂你俩的名。我不想让秦为知道这舞厅与我有关,更不能让兰梅知道。对了,姨妈和请的两人都未到场,砂锅店开业,你俩能忙得过来吗?” 孙思说:“没问题,房子的事情也快落实了,就这两天,还是县一中,从你住的那幢翻过山,就到了。姨妈估计是过了国庆就来,至于我找的那两人,只要房子一落实,就可以到位。对了,心仪,房子是三室一厅,到时你可以和我们一起住过去,你现在这房子可以考虑退了!” 我还没来得及答话,赵若怀果断地说:“不能退!你住到我们一起,孙立夫那里,怎么交待?”我背着孙思,心照不宣地看了一眼赵若怀,然后说:“赵若怀说得对,我就还住原来那里。反正一月也就二十元。吴常念让明天带钱去签合同,到时我们一起去,看看那场地,商量一下怎么装修。唉!是有点忙了哈!我都觉得有些分身乏术了,还随时都有可能下乡,随时都有可能留下来陪舞,这两天领导不在家,所以上面没客人来,领导一旦回来,客人也就来了,到时又得晚上陪舞了。本来今天我就又下乡去了,又是三天,幸亏秦为的老婆帮了我一忙,不然这会儿,我就是在乡下了。吴常念那里,可就耽误了。” “秦为的老婆帮你,怎么回事?”赵若怀问。 “唉!这说来就话长了,他老婆害怕秦为和我一同下乡,所以我就利用她帮了我一个忙,明白了吧!敌人在一定条件下,也是可以帮帮忙的!” 孙思急切地说:“心仪,你能不能说明白点。” 我于是简要地把那天秦为和胡来的老婆到我们办公室挑衅我的事讲了讲。把李四从中挑唆的事也讲了讲。最后说:“今天我坐在办公室里,两个秦为他们办公室的人从门口路过,他们在谈话中提到今天要下乡,一会儿我们办公室那负责人赵一就从上面领了命下来了,我见事不对,趁他还未坐定,便顺手提起办公室开水瓶,先行一步出了门,然后我上了楼,秦为那老婆果然又在伙食团一边打毛线一边说闲话,看见我立即满脸敌意,嘴一动一动地,显然又准备指桑骂槐地开骂了,我微笑着凑近她耳边,说:‘你家秦为马上又要和我一起下乡去了,你知不知道啊?’这妇人呆愣了那么一会儿,就伸手想来抓我,我是谁,孙大侠徒弟呀,于是顺势握住了她的手,她也就动弹不得了,就准备改为破口大骂,我又微笑着凑近她耳边说:‘先别急着生气,你可以想个办法,让我不去下乡。’她两个死鱼眼睛在那里一翻一翻,还是没弄明白怎么回事。我说:‘资料室那人不是和你关系挺好吗?你俩天天在一起说闲话的。资料室这两天特忙,已经向公司借了一个人,你现在再让她去请示,说忙不过来,得再向公司借一个人,你得让她点名要借傅心仪。赶快一点哈!不然可来不及了!’说完我就提着先前本就是满满的开水瓶走掉了,只听见伙食团一妇女问:‘刘眉,傅心仪给你说什么呢?你俩手握手的,那么亲热!’回到办公室赵一说:‘傅老师,准备下乡,一会儿秦为他们就下来了。’话刚说完,资料室就来人了,说得再借用一人,赵一很为难的样子,说:‘这借谁呢?秦为那里也要人,人员都已经安排下乡去了。’资料室那人指指我说:‘就她吧!我们这可是经过上面办公室批准了的!资料要紧!下乡人员多一个少一个的有什么关系呢?’赵一就一脸左右为难的样子,说:‘傅老师,你看……’我说:‘服从分配!我这就上资料室去了!’说着立即开溜,我得等秦为下来之前赶紧躲到资料室去,不然可能还有变动。” 听完赵若怀说:“这哪是长久的办法?成天这样,你得多累呀!” 孙思说:“那你去了资料室,那人为难你没有?” “那是当然,上面机关的人,本来就从不把公司的借调人员看在眼里,就连机关伙食团的人,也比我们气粗得多,常拿我们寻开心,人家是正式的,是机关,能比吗?何况她是刘眉的好朋友,能不替她出气?不外乎是玩玩那指桑骂槐的伎俩,狐狸精呀什么的低咕几句。还有就是给我规定一大堆活,让我务必今天弄出来。我是谁?我是傅心仪呀!我不怕!就我这办事效率,和原来资料室那两个混日子的人比起来,那简直就是以一当十。下班之前,我把她给我规定的事情整了个明明白白。而且整个过程我都微笑着。没心没肺的样子,你说那两人还能把我咋样?白天是累了一点,不过下了班可以回家呀!这就胜却无数,还去吴常念那里办了事,明天签合同的事也可以办了。划算呀!” 赵若怀说:“心仪,算了,那工作,不要了好不好?”我抬眼看他,看到满眼的爱怜。 孙思说:“心仪,你真的很想继续干这工作?明天房子一旦签下来,那么大一笔钱出去了,我们只能一门心思把舞厅搞好,你又要下乡,又要陪舞,哪还有精力到舞厅去?” 我说:“是啊!我知道的,但我至少得坚持到舞厅执照果真办下来那天,而且,我还有一个很大的顾虑,就是我妈,我那个妈,我可真是不敢惹她呀!好不容易进了城,而且是花了一千五百元进的城,公司每月给我的,就是那三十元的出勤奖,现在第一个三十元都还没混到手呢!” 江湖规矩 回到寝室洗漱完毕,用干毛巾擦拭长长的湿发,赵若怀拿出了吹风,开始从后面吹起来,边吹边用梳子梳理着。孙思还在场呢,我忙说:“不用,等自然干,吹风吹多了影响发质。”孙思说:“自然干等到什么时候?吹干了早点睡吧!”我说:“你俩都困了吗?我还想和你们说会儿话呢!砂锅店开始营业后,可能大家就更忙了。”赵若怀说:“我俩困什么困?关键是你呀!上班那么累。”我说:“没事,我有那么娇气吗?来来来,坐了聊会儿,现在才十点,早着呢!我一人那段时间,天天看小说听音乐,也会到十二点的。你俩别想太多了啊!再这样,以后单位上的事我可不敢告诉你们了!说到这里来了,我再警告你们两句,千万别去我们单位找我,千万别让秦为见着你们两个,这种人喜欢玩阴的,我们惹不起,只能躲。不是我们怕他,就是不屑!我们要做生意,没功夫去理这种人。你们要相信我,就凭我这智商,和这些人周旋,那还是绰绰有余的。” 赵若怀说:“你准备一直这样周旋吗?依你看,你杨柳妈那里,要怎样才能接受。” “我得找一个合适的机会,表明不是我不想要那工作,实在是我没法要,正式调动没可能。而且,也只有这样,阿满那里也才能说得过去。” “那合适的机会,得等到什么时候?” “我预感到已经快了,今天听见资料室两妇女在私语,说最近会有部分解决借调的指标,上面下面的借调人员这几天都已经忙活开了,纷纷在请客的请客,找人的找人。你们想啊,就我这情况,那指标会落到我身上吗?而通过乔县长的关系,借调进去的有四人,这次他肯定会落实其中的一个两个,我会把这指标的事告诉立夫,等指标尘埃落定之后,他就该知道要成为那里的正式一员,有多难了!这时我再在语言上下点功夫,可能工作就能够成功除脱了。现在我们所有的心思就应该是:如何把生意做好。两位如此大智大勇、大才大德的大帅哥,同时跻身砂锅界,这绝对是填补了一项历史空白。我只有想啊:刘玄德是卖草鞋的、关云长是卖枣的、张翼德是杀猪的,可见英雄起于微末。我们要坚信:这一切都只是暂时的,我们会发达的!现在给你们俩提几点要求:首先,心态平和,不要着急,十天半月之内,可能都会是门可罗雀的状态,不要觉得对我没法交待,我不是那么扛不住的人;其次,注意店面及自身安全,小心烫伤,小心财物,按时吃饭;再次,不管是现在的砂锅店,还是将来的舞厅,都得随时留意,注意观察,随时都有可能会有前来惹是生非的人,遇上这样的人,一定要沉着,要智取,尽量不要动手,当然了,前题是:不能吃眼前亏,确保你俩安全的情况下。对我而言,无论何时何地,你俩的安全都是第一位的东西,因顾全大局而让你俩白白吃苦涉险,那不是我的风格。最后:相信我!相信你们自己!任何时候,任何情形,我们都能靠智商吃饭,不会无路可走。任何时候,任何情形,傅心仪不会置二位于不顾。” 然后孙思去卫生间洗漱去了,赵若怀看着我出神,他玩皮地说:“这刚出浴的美人,打理长发的样子,是很撩拨人的,你知不知道?”说着就伸手拉我入怀,我伸手在他的脸上抚摸了一下,说:“赵若怀,你这身材倒也不是太瘦,刚好!可这脸上,怎么长期处于一点多余的肉都没有的状态。”他说:“这不废话吗?那不正说明脸也是刚好,多余的肉要来何用?”我说:“关键是脸上这肉少了,就显得皮薄,面浅,我是真担心你适应不了那卖砂锅的现实呀!”说着从他的怀里直起身来,指指卫生间,然后坐回到他的对面。 赵若怀叼起嘴角,坏坏地笑着,说:“那怕什么,刘备不是卖草鞋的吗?”我调侃说:“刘备,三分天下有其一,英雄也!但在我眼中,不及赵若怀,至少是略输文采。咱赵若怀,那是文能通墨,武而会功,文学、音乐、书法、无所不通,吹牛、说笑、拍马无所不晓。赵若怀在我眼中,那就是一个通才。所以呀,刘备卖草鞋是正常的,赵若怀卖砂锅,我真的觉得有点对你不住。那不是一般的委屈!”说完他定定地看着我,忍俊不禁地说:“完啦?继续呀!我喜欢!”我说:“行了!差不多得啦!再说多了,你就该高喊‘我欲乘风归去了!’”他说:“那依你看来,赵若怀还有一点缺点没有?”我无可奈何地摇摇头,玩皮地说:“没有!那是实在没有!”他说:“那我来告诉你,你帮忙评判一下,看我能不能适应卖砂锅的日子。你知道这三月我是怎么在深圳挣钱的吗?”然后附耳过来,神秘地小声地说:“白天我抱着吉它在商场门口、或者是地下通道卖唱;晚上我在夜总会给人家做主持,同时也唱歌……”我不敢眨眼睛,但纵然是这样,没等到他的话说完,眼泪还是没忍住,一滴一滴地掉下来。他停止了叙说,一边为我拭泪,一边说:“怎么啦?我只是想告诉你:我脸皮厚嘛!没什么,真的没什么!我考虑了一下,就这个挣钱快一点。”考虑到孙思差不多就快出来了,我快速梳理了一下情绪,说:“赵若怀,你的大恩大德,万一我这辈子都偿还不了,你能不能通融一下,让我下辈子接着偿还。”他调皮地说:“那不行!这辈子能够做到的事,何必赖到下辈子去。” 这时孙思就出来了,他笑着说:“就这会儿功夫,你俩连下辈子都预约啦?” 我调皮地笑笑,说:“哦,主要是相约做生意。” 赵若怀严肃地对我说:“对了,我得告诉你:执照的事情,就不劳烦你小人家了,今天我已经去探了行情,已经胸有成竹了,明天,我和孙思一起去办。” “是吗?如何个胸有成竹?”我问。 “就是那一招,钱呗。有钱能使鬼推磨!你还真以为这县城,就集体姓兰啦?姓兰的要吃饭,别人也要吃饭的嘛!” “你准备花多少?” “不是我准备花,是人家给我比的手势,换句话说,是他索要的,他说要这么多。”说着一本正经地举起五个手指头。 “五千?”我惊问,赵若怀点点头,我继续说:“会不会太贵点?要不再等等,立夫过几天回来,看他有没有花钱少一点的方法。” “打住!打住!就是不想麻烦孙立夫,你知道吗?你是一个有独立人格的人吧?现在我们的合伙人,是傅心仪!所以,执照的事情,得我们三人自己解决。他说了,五千到手,然后各个环节都由他出面交涉。钱是多了点,不过能省不少事。” “那要人家收了钱不办事,转眼就不认账了怎么办?” “放心!基本的江湖规矩,这些人还是要讲的!不然还怎么混世?我会和孙思一起去的!” “孙思,你的意见呢?”我问。 孙思说:“刚才你洗漱的时候,赵若怀已经跟我说过了。就这么办吧心仪。你放心,拿了钱他就得办事,不然,我有办法让他还钱。” 舞场逢柳源 第二天上面招待室就又来了客人,李四下乡去了,我和白雪没去下乡,所以被指定今晚前去陪舞。躲过了下乡,却没能躲过陪舞,难啊!陪舞从没加班费,也从不进行补休,以前我也从不敢就此提出异议,但今天不了,我突然觉得,不能这样任人摆布。我给赵一说:“不好意思,劳动者有休息的权利,有按时下班的权利。”赵一说:“你给我讲这些没用,我只是个传话筒。再说了,人家上面的正式人员都没说什么,白雪都没说什么。”我说:“话不能这么说,至少在法律面前,上面的人和下面的人是平等的!”赵一就怪模怪样地看着我,我知道我一转身,他就会去添油加醋地汇报,打我的小报告,但我不怕,要的就是这个效果。然后我说:“人除了工作外,还得有生活,每个人都会有那么一点私事,要在休息时间去办,这点你没异议吧?今天晚上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办,晚上来跳舞也可以,那就下午放我一会儿假,我下午去办了事情,然后晚上来跳舞,行不行?”赵一想了想,最后把嘴凑近我的耳边,小声地无限神秘地说:“趁这会儿廖经理不在,我就冒着挨骂的风险,擅自作主,通融一下,去吧!说好了哈,晚上必须准时来。”出了门,我立即找个公用电话给吴常念打了电话,约了时间,然后去砂锅店找到了正筹备明天开业的赵若怀、孙思。听说晚上又要陪舞,这两人的脸上立即寒霜一片。孙思说:“还说今天晚上做点好吃的,把阿满叫来喝喝酒,高兴一会儿呢!”赵若怀恨恨地一扔手里拿着的抹布说:“这何时是个头啊?” 我带着他们一起去交钱、签合同,然后拿着钥匙去看了场地。站在那布满灰尘的空空的房子里,我忽然好生感触:“这就是未来三年咱共同战斗的地方了。孙思,这地方可以两用的,你想过没有?白天,他可以是艺术学校,晚上就是舞厅。”孙思一脸的惊喜,他说:“心仪,你早就这样想的,对不对?”我点点头说:“当然,那是你最想干的事情,我怎么能忘了呢?”赵若怀说:“是呀是呀!艺术培训在周末或者节假日的白天进行,看见那厨房没有,那厨房除了可以用来放咱的乐器,还可以隔成两间教室,另外的教室可以临时搭设,圈地而成。晚上搬去后,就又是舞厅了。”我说:“一步一步来吧!姨妈他们来了,砂锅店的事你俩就别费心了,把舞厅运作起来,等舞厅走上正轨,就快到寒假了,那时咱就把艺术学校运行起来。”赵若怀说:“这房子,就找个人把弄脏的墙面粉刷一遍就行了,反正跳舞是在晚上,把灯光弄好一点就成。”我说:“执照办下来之后,我就去江城采购乐器。行了,晚上七点开始跳舞,现在还有点时间,咱们吃砂锅去吧!等会儿回到门面,你们去找找阿满,让她务必帮忙宣传一下,明天找点学生、老师去照顾照顾生意。” 匆匆赶到单位时,见三楼会议室漆黑一片,上面下面也都安静如常,不像有跳舞的样子,还以为陪舞的事取消了,我准备找个人证实一下,表示我来过了,然后就可以高高兴兴回去了。这时收发室那老头儿露出脸来,面无表情地说:“赵一让你赶快去县府招待室!今天来的客尊贵,我们这里庙小了,装不下!”我就只好往县府招待室赶。 到的时候舞会已经开始了。我在门口停顿了一下,扫视了一下全场,陪舞的女同志有十来人,我只认识白雪,其他的可能就是县委县府的。这闪烁的灯光下,只能看出这些女同志的身高和和身材,绝对超出人群平均水平,显然是经过特意筛选了的! 蔡主任站在一个角落,正和另外两人说着什么。赵一看见我,立即走了过来,说:“快点!快点!蔡主任刚才还问呢!”我说:“我是从单位来的,不然不会迟到。”赵一带着我走到姓蔡的面前。姓蔡的对先前说话的那两人说:“这是我们办里的小傅。小傅,来!请领导跳舞!”我抬头看那领导,心跳立即加快了,但面不改色,毕恭毕敬地鞠了一躬,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这领导还挺给面子的,真的就摆开跳舞的架势。他边跳边拉着我往舞厅的边上挪,挪到一定的位置,我抬头看着他说:“柳叔叔好!”柳源的脸上瞬间掠过一抹惊喜,只有瞬间,很快他就恢复了常态。他说:“真的是你?你是一开始就认出我来,还是现在才认出来。”我回答说:“一开始。”他说:“不错,你这人比较省事。你怎么又到这里来了?”我说:“刚借调到搬迁办一月。这是蔡主任的规矩,只要上面来了客人,我们就得前来义务陪舞。我也不想来,没法。”他说:“上次你怎么失约了?”我说:“赵若怀他去了深圳,我找不到他,所以……”他说:“难怪……他去深圳干什么?现在也该回学校了啊!”我就知道这人已向桑榆中学调查过了,他到底还是想认儿子的!我说:“赵若怀他已经决定不要工作了,在桑榆没有前途。”“胡闹!”柳源加大了声音,但瞬间意识到自己失态了,马上恢复到常态说:“你们年轻人就是这样冲动,哪能这么性急呢?” 这时一曲终了。他说:“咱俩暂时退到那个角落,下一曲继续谈。”考虑到这人是柳咏和赵若怀共同的父亲,我这样和他搂着跳舞,实在不大成体统。我说:“能不能不跳舞,就在旁边说话。”柳源说:“不行,还是跳舞说话,正常一点。” 下一曲开始后,他说:“他还在深圳吗?让他马上回学校来!” 我说:“回不来了,他已经把学校给炒了,赵若怀那个性,他情愿讨饭也不会再回那学校了。” “那他到底要干啥?” “做生意!先在县一中旁边开一家砂锅店。对了,刚好明天开业。然后准备在百货公司楼上开一家舞厅,赵若怀自己负责唱歌、电子琴、还有dj。场地今天签下来的,签了三年。” “等等,你是说,他现在就在这城里?” “对,就在这城里。” “你刚才说什么,砂锅店?砂锅店是他该干的事吗?没出息!” “那是我的主意,柳叔,你要批评,就批评我吧!我们没本钱,不做砂锅店做什么?至于舞厅,那是因为我们都会乐器,能唱歌。” “这事等会儿再讲,这时候你能找到他吗?” “能!要喝茶吗?是你们直接喝茶,还是我和赵若怀喝茶,你一边观看?” 他想了想,说:“还是你俩喝吧!这样,就这附近有一家咖啡馆,等会儿他来之后,你们找一个显眼的地方坐了,然后我再出来。记住,我只能在咖啡馆坐十分钟左右,还得回到这舞厅来,等我回来后,你过几分钟再回来,我还有话说。你让赵若怀就在咖啡馆等你到跳舞结束。” “需要赵若怀正面给你打个招呼吗?” “他愿意吗?” “柳叔,恕我直言,他不想见你。但我可以想个办法,让他和你近距离照个面,让他给你打个招呼。”他沉默了一下,然后说:“你现在就去吧!估计需要多久?”我说:“二十分钟。蔡主任那里挺严的,我不敢擅自出去。”他说:“我让你去的,你去吧!” 于是这曲完了,我就迅速地溜出了房间。心里特别高兴,高兴什么呢?柳源今天的表现,已足以证明,他是在乎赵若怀这个儿子的。还有,他已经明白了:我傅心仪早已洞悉了他的秘密,现在只是没有说破,两人都在心照不宣地打着哑谜。他肯让我去找赵若怀,至少说明,他已经比较信任我了。 来到砂锅店,赵若怀孙思果然都在那里,他说:“我准备一会儿就到你们单位来接你。”孙思高兴地说:“今天还完得早,要不,我们找个地方喝点酒开心一下?”我说:“今天跳舞不在单位,是在县府招待室,吴常念刚好也在那里,他说他一个熟人是搞装修的,让你俩去一个人谈谈,其实我们根本不需要通过他找人,但他既然这样说了,我又不好直接推托。你们少不得去一个,一会儿找个像样的借口推辞了。” 孙思说:“你们看看,看看!什么人啊?介绍了一个房子,就想揽一笔装修业务。我就说嘛,和兰松一起玩的,能有什么好人?赵若怀你去吧!找个借口把他推了。我这里正忙着呢,我也不想见这种人。”我只好在心里对吴常念说声抱歉了。走出三十米外,我才松了口气,说:“好险!” “什么好险?” “要是孙思真一起来了,我可就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第219章父子相见好生眼熟 和赵若怀来到那家咖啡馆,我就发现柳源已经在那里了。我找了一个能面对着柳源的位置,和赵若怀并肩坐了。赵若怀左看右看一番,问:“姓吴的在哪里?”我说:“骗你的!我请你喝咖啡,不行呀?”他一高兴,立即伸出手来抱住了我,还在我脸上亲了一下。我吓了一跳,连忙躲开说:“搞错没有?这是公共场所,你正常一点好不好?”他玩世不恭地说:“这已经够正常了!心仪,你太浪漫了!我喜欢!还有,刚才在孙思面前编的那瞎话,太有水平了!”我说:“我只能陪你喝咖啡喝十多分钟,然后还得回去跳舞,等会儿你就这里边听音乐边等我,直到跳舞结束。”他说:“怎么是这样啊!高兴了一半天,原来就十分钟?”我说:“你一人喝着咖啡、听着音乐在这里等我,这也挺浪漫的呀!”他傻傻地望着我,一脸坏笑地说:“算你有道理!不过有点对不起孙思,他正在砂锅店忙着准备明天的东西呢!”我说:“阿满那里,去了没有?”他说:“去了,我亲自去的,她说一定鼎力相助。”然后傻傻地说:“心仪,这衣服穿上去太漂亮了!穿着它去给别人陪舞,我心里真不是滋味。”我说:“姓赵的,这衣服你一定又花了大价了吧?我是从单位上那些人的眼神里看出来的。你以后真的别这样,我不想成为众矢之的。” 然后我故意左右看一下,说:“那边有我一个熟人,我得过去打个招呼,你和我一起去吧!”然后就拉着他来到柳源面前,说:“原来叔叔也在这里,叔叔好!”柳源直愣愣地看着赵若怀,回答说:“好!好!”赵若怀用疑惑的眼睛看着对面的人,然后稀里糊涂勉为其难地招呼说:“叔叔好!”柳源伸出手来,赵若怀迟疑了一下,也伸出手来,于是两父子就这样握了一下手。赵若怀先行松开了手,拉着我回到了原来的座位。 赵若怀满腹疑虑地望着我,说:“不对,这人好生眼熟!是不是在哪里见过?”看见赵若怀那傻样,我真有些忍俊不禁,但不能暴露,绝对不能暴露!不然,他会立即跟我翻脸,说不定还会立即对他生父柳源说出大不敬的话来。我说:“这是吴常念的姑父。那天去吴常念家,刚好他也在,不能不打个招呼。”赵若怀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我再看时,柳源已经离开了。又和赵若怀闲扯了几句,我说得回舞厅了,刚才是打着肚饿吃东西的旗号出来的,一会儿还得点名。他看看手表说:“你那舞大概要到什么时候?”我说:“说的是十点半。”他说:“现在才九点,我先回去帮帮孙思,一会儿再来接你。” 买了单出了门,他还在嘀咕说:“我怎么觉得不大对,就为了这十分钟,你亲自回来叫我一趟,还浪费两杯咖啡钱,这是你的风格吗?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浪漫,这么缠绵了?这还是那个没心没肺的傅心仪吗?”我迅速把他的话过了一下脑,觉得是有点说不过去。但紧接着就想到了一个解决方法,我说:“其实是因为跳舞换了地方,虽然我说过不让你去单位接我,但又怕你不听话,去了那里,再碰上秦为,那可就没意思了!所以去砂锅店通知你一声。但见了孙思,又不知怎样说合适,又想着反正等会儿你要接我,就在咖啡店一边喝咖啡一边等待,也是不错的,不过就是费点钱嘛!”他愣了愣说:“这还差不多!” 第220章畅谈柳源 回到舞厅,下一曲开始的时候,柳源就走过来了,他大可玩味地问:“你告诉他我是谁了吗?” “不敢告诉!他不让我去找你,说要跟我翻脸,我说你是我一同学的姑父。” “他相信啦?” “将信将疑。赵若怀说:这人好生眼熟,是不是在哪里见过?”说完我抬头看柳源,他的眼角竟然溢出了泪水。 “知道这情况的到底有几个人,你能不能简要告诉我一下你是怎么知道的?算了,也别跳舞了,就在那边椅子上去坐了说话。记住:有人过来就立即停止。”看来他不打算继续跟我打哑谜了,他准备打开天窗。 “好的,柳叔放心。知道这情况的现在是三个人:我、赵若怀及其母亲陈春梅。但后面两人都不主张来打扰你。经过情形是这样的:我分到桑榆中学,第一眼见到赵若怀,就觉得他酷似柳咏。后来我们去了寒烟山庄,去摘板栗,银杏果。春梅阿姨在第一时间就把我设定成了她的儿媳妇。她说赵若怀从小吃了很多苦,要把他托付给我。在寒烟山庄那银杏林,我大发感慨,说那银杏林不像是纯天然的,有人为的迹象。赵若怀就介绍说,寒烟曾去过一个姓柳的知青,那银杏林、梅园都是姓柳的知青所为,我被深深吸引,就问姓柳的知青哪去了。赵若怀说:六六年文革开始没多久,就返城了,从此音信杳无,生死不明。小时和父母一起路过梅园的时候,曾在母亲面前问起过此人,被母亲大骂了一顿,说不许再问这个人的事情。赵若怀的姨妈,也就是春梅阿姨的姐姐陈春蛾,就住在桑榆学校附近,后来利用她家的房子,我和赵若怀及另外两哥们,开了一小食店。今年三月十五日,柳咏和梁阿满一起到桑榆中学来看我。那天刚好是赵若怀生日的前一天。春梅阿姨为赶来给儿子过生日,也到姐姐家来了。我们一行人去桃林玩了回来,春梅阿姨和她的姐姐准备了满满一桌菜。然后她就看到了柳咏。看到柳咏春梅阿姨就傻眼了,她拉着我问起柳咏的姓氏,还问他爸爸是谁。我开始疑窦丛生。于是我把所掌握到的有关您的情况,包括姓名、年龄、生日都一并告诉了她,从她听到这些话后的反应,我就基本确认了。后来我问春梅阿姨说,要不要让柳叔叔知道赵若怀的存在。春梅阿姨说:算了,只要知道他好好活着,这就比什么都强!这么多年了,他都没找来,可见早把这些人忘了,去打扰人家干啥?大约是春梅阿姨那反常的情绪所致,这事到底让赵若怀产生了怀疑,思前想后一番,他也就有些明白了。那天他情绪十分激动,大发脾气,春梅阿姨拿他没法。让我去劝,我去劝赵若怀,说一切都是那时代造成的。最后他恨恨地警告我:让我从此别在他面前提这个人。至于后来我到省城找你,那完全是我的一厢情愿。从头至此,这件事其他再无任何一人知道。我知道官场中人的讲究,对柳咏妈也略知一二,为了不至于给赵若怀惹麻烦,我还特地给春梅阿姨讲过保密的重要性,至于赵若怀,这件事是他一个永远不愿提及的伤痛。” 听完我的讲述,柳源的眼睛再次湿润了,良久他说:“你就没想过,掌握如此重要的秘密,对你可能是不利的!你居然敢来找我,不怕给自己惹麻烦吗?” 我回答说:“那没办法,赵若怀在学校,长期受那校长欺负。当时我只想给赵若怀找条出路,为了他,我豁出去了!” 他问:“赵若怀真不可能再回学校去啦?” 我说:“砂锅店明天开业,现在他正做开业准备。舞厅场地签了三年,今天刚交了两万元租金,为办执照,不得不送了人家五千元。这个时候你让他怎么退出?这本钱知道怎么来的吗?他去深圳的地下通道,商场门口卖唱挣来的……”柳源的眼泪已经泫然欲滴。我继续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赵若怀脑袋好使,嘴也好使,而且颇能吃苦耐劳,经商对他未必是一件坏事。根据我对他的了解,他那个性是完全不属于机关,不属于官场的。” 他沉默了一会儿,脸上有淡淡的释然的表情,说:“你刚才好像是说舞厅在百货公司楼上,砂锅店在哪里?” “舞厅在百货公司的三楼,砂锅店在县一中门口。” “赵若怀对你的态度,我已经看在眼里了。你呢,是个什么态度?” 想起刚才咖啡馆赵若怀那表现,我知道他之所指,回答说:“他对我什么态度我就对他什么态度,基本相当。” “柳咏到底哪点不如赵若怀?当然了,或许赵若怀更帅,但你看人的标准,不是这么简单吧?”说这话时,柳源的脸上有一抹淡淡的浅浅的笑,像是高兴,也像是自嘲。 我想了想,回答说:“听柳咏说,柳叔也曾喜欢过中国古代文学的。不管是散文、还是诗,柳咏最推崇的都是盛唐、中唐的。而最能引起我共鸣的,则是魏晋时期的诗、文。赵若怀的身上,就颇有慷慨悲壮、清峻通脱的魏晋风骨,我能在他的身上找到曹植、嵇康等人的遗风。” 柳源饶有兴趣地研究着我,然后说:“我明白了,从这个角度说:苦难是人生的财富!这理由幸亏柳咏不知道,不然倒是我们父母的不是了。不过我要告诉你,气节、人格、学识这些是很重要,似乎也有那么一点动人,但你们知不知道?现在不再是曹植、嵇康的时代。你们得学会向现实低头,就算做生意,不低头也是不行的!” 我说:“我知道的,这社会已经没有纯粹意义上的商业了!生存第一,我们会在本我与自我的较量中,艰难地挣扎着前行。” 柳源沉吟良久,点了点头,说:“赵若怀一人卖砂锅,办舞厅,行吗?” “不是一人,有一个最好的哥们陪着,还有我,我们三人都有出资,我很快就会去和他们汇合的。我这工作,是借调,想正式调入,比登天还难,而且我也发现了,我和赵若怀骨子里是一种人,我们天生不是在机关里混的料。” “你有没有需要我帮助的地方?或者,你有一份相对固定的工作,这样也好。” “不了!以前我是为赵若怀来求您,现在他已经没工作了,我也不想为他的事再求你什么了,至于我自己,就更无所求了。现在这工作,得之无所谓幸,失之无所谓不幸。而且,赵若怀也不允许我求你什么。” “看样子,赵若怀对你非常依恋,你已经伤了柳咏,就别让赵若怀再失望了!还有,柳咏以后还会到这里来出差,既是这种情况,我不希望你再见他的面了。自三月从这里回去后,他一直郁郁寡欢,现在刚刚好点。我相信时间可以治愈一切。赵若怀和他的关系,现在也不是告诉他的时候,你明白吗?” “明白,放心!我会一如既往地谨慎地保守这秘密。” “那个电话还记得吗?对你长期有效的!” “记得。放心!通常情况我不会打扰柳叔的。” “也别太见外了,该打扰的还得打扰。”柳源最后说。 第221章蔡主任其人 说完这些话,柳源就站起来,请别的人跳舞去了。蔡主任朝我走过来,威严地说:“刚才你哪儿去啦?”我迟疑着不知说啥,他又说:“柳厅长说有人找你,放你出去了。出去你也得给我打声招呼呀!我才是你的领导!”然后伸出手来,拉着我和他跳舞,他边跳边说:“让你陪柳厅长跳跳舞,也没让你一直缠着他呀?还有其他的领导要陪嘛!现在这些小姑娘,成天想着攀高枝,逮住个机会就不放手,也不想想,那高枝就那么好攀?人家也就这会儿当你是个人,出了这门,谁还认识你呀?”我不理他,他又接着说:“人家县委、县府的姑娘还知道来请我跳跳舞呢!你咋就那么傲呢?别忘了自己的身份!”我说:“刚才那领导问问这小县城的风土人情。我不能不给他讲吧?”他说:“你是老吴介绍来的,到底是老吴什么人呀?”我说:“什么人都不是,刚好在一个朋友家碰到了,他说起借调人的事,纯属巧合。”他阴阳怪气说:“纯属巧合?你以为我们单位是茶馆,那么容易进来的吗?我告诉你,我不同意,任谁都别想进来,我管他什么领导,县官不如县管,哦!任他是上面的谁,说了话我都听,我还当什么主任?”我冷笑说:“是,应该是这样的!”他说:“你在我面前倒是显得挺文静的,来这么久了,也没见你主动到我面前晃过,跳舞的次数也不少了,你也从不主动来请我跳舞。”我说:“对不起,我这人比较面浅,是这个样子的!”他讥讽地说:“面浅?不是吧?我怎么听说你在桑榆的时候……”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又接着说:“作风上有一些问题,和几个男老师,一天到晚打得火热。”我差点一气封喉,调理了有两分种,才勉强能说出话来,冷笑说:“是吗?敢问你是听谁说的?”他说:“你别管是听谁说的,总之无风不起浪,还有,我怎么听说你和秦为有点什么,人家秦为可是有老婆孩子的,在单位上,注意点影响哈!尤其是你这种借调人员。成什么体统!”我回敬道:“蔡主任你管员工管得倒是挺细致的,我一小小的公司借调人员……”他打断我的话说:“你以为公司的事我就不能管呀!我告诉你,上上下下都是我一人说了算。你还知道你是公司小小的借调人员呀?我告诉你,听话就在这里呆,不听话我随时可以让你走人。”我当时真的是好想好想说:好!我现在就走人!是啊!走了正好,今天走了,明天砂锅店开业就可以在场了。但考虑到我那妈,终于没有说出那话来。他说:“我警告你呀!待会儿要是柳厅长再过来请你跳舞,跳舞就跳舞,说那么多废话干嘛!”警告完毕就走到柳源一起去了,互相说说笑笑的。下一曲开始时,我看见姓蔡的朝着这边招手,我看看旁边,还有其他两女同志站着,虽然明知是针对我招的手,但故意视而不见。一会儿赵一就走过来了,我对他说:“对不起,赵主任,我病了,请个假!反正这是晚上,不是正常上班时间,又从没什么加班费,你不能要求人带病参加这种劳动吧?我先走了。”赵一刚要张口拒绝,我就扭头走掉了。走到门口,赵若怀果然已经候在那里了,我和他走出一段,回过头瞧瞧,看见柳源在灯火阑珊的地方矗立着。 一路上想着姓蔡的话,那语气,那神情,我就愤愤不平的,又后悔自己当时没直接把他给炒了。赵若怀跑到我的前面,正对着我,调皮地看着我的眼睛说:“这怎么啦?谁欺负你啦?告诉我,我找他拼命去!”我没好气地说:“除了拼命,你还有别的什么方法没有?”他说:“有啊!要什么方法有什么方法?三十六计,尽在我掌握之中。”我说:“算了,直奔砂锅店!” 到砂锅店时,孙思正煎鸡蛋,阿满一旁参观。一个一个地重叠在盘子里,我数数,二十来个了。就说:“辛苦辛苦!孙大侠,差不多了吧?又不是一个品种,能卖出去这二十来个,已经谢天谢地了!”阿满回过头上上下下地打量我一番,说:“小妮子,今天好漂亮啊!光彩照人,是不是有什么喜事啊?来来来!我看看你的衣服。” 我规规矩矩走到她面前去,说:“喜!喜得很,刚才被领导数落了一顿,现在气还没理顺呢!”赵若怀说:“那这是真的!这一路上话都没说一句。”我对孙思说:“别忙了,来歇歇!干脆喝点酒再说,今朝有酒今朝醉,明天该讨饭那是明天的事情。”然后说:“这样,阿满,我做砂锅给你吃。咱就简单一点,用砂锅佐酒。”阿满说:“罢了罢了,我小命要紧,你做的饭菜,不吃也罢!”赵若怀孙思就一旁笑了。我说:“我做的饭有那么难吃吗?我做饭的历史上也没吃掉过谁的小命呀?也就是你梁阿满有这个面子,别人我还不侍候呢!”孙思说:“我来!一人一个砂锅,菜也是有的,烧好的牛肉、排骨、肥肠都有。” 我过去看看,果然明天做砂锅的各种配料都已经烧好了。就说:“赵若怀,你去打下手,我和阿满商量生意大事。”阿满说:“这衣服哪儿买的?明天带我去!”我悄悄说:“哟!这可没法答应你,去不了!晚上做梦的时候努点力吧!”她就用手指指赵若怀,我点了点头。她说:“行啊!够舍得的!别说,还真有眼光!就这样的糖衣炮弹,我看你还能坚持多久?”我回答说:“严格地讲,是有投降的可能性。但不是因为糖衣炮弹。”她哇哇地怪叫两声,惊呼道:“真的?那孙立夫……”我连忙说:“拜托!能不能声音小点?没见过世面似的!”赵若怀一旁问:“怎么啦?你说了什么骇人听闻的事?把人家阿满吓成这样!”我说:“没事!这人胆小,不经吓。用我们搬迁办人员的话说,就是容易受惊(精)!”阿满愣了一下,然后会过意来,来追打我。赵若怀指着我,忍俊不禁地说:“你呀你!你已经变坏了,你知不知道啊?什么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样下去,这人可毁了,没救了!” 第222章誓师 一会儿砂锅端上来,一人吃了一口,除了孙思自己,其他三人都停了下来,互相傻望着,孙思不服气:“有那么难吃吗?”我指指梁阿满说:“允许你最先发言!”阿满说:“至诚地说一句:相当不错!和以前我俩吃的那家,如出一辙。”我说:“看见没有,咱孙大侠牛皮不是吹的吧?正宗复合型人才!金子在哪里都闪光。我已经看到了砂锅店的光明前景。怎么样,梁阿满,这抬起头来有帅哥养眼,低下头去有砂锅止饿。人生不过如此而已嘛!来,干杯!”阿满孙思大笑。赵若怀朝阿满拱拱手说:“原谅!这人今天受了打击。”我继续说:“阿满,我也至诚地说一句,你同学我从此就走上了这条艰难的人生道路了。这开业除了你梁阿满,一个捧场的人都没有。这阖城上下,除了你梁阿满,我是举目无亲!能够认识的几个人,要么是我的情敌,要么是情敌她老公,起了逮猫心肠的人,要么是孙立夫的同学哥们,因种种原因只能回避,要么就是办公室几个同事,为争个正式指标,人人整得跟斗鸡眼似的。你说我傅心仪,怎么就混到了这步田地?”声音相当落寞,说完唏嘘不已。其他三人已经笑得不成样子。 我说:“严肃严肃!有点良心没有?人家说痛苦的事呢,还这么开心!赵若怀、孙思,来,我们一起敬阿满一杯。”阿满干了,然后看着我,点点头说:“赵若怀说得有理,这人今天是像受了打击,用他们搬迁办的话说,说不定受了惊也未可知?”说完他们三人又大笑起来,孙思已经笑得捂住了肚子。我没笑,正色说:“完了!这下连梁阿满也变坏了,放心,惊是没那么好受的!说正事了哈!阿满,最近这一段时间你一定要使出浑身解数,义不容辞不遗余力地替我们做宣传。放心,祖国人民都会记得你的!赵若怀听命!没有客人的时候,你负责讲故事给孙思听。总之要一直保持高昂的革命热情。”阿满说:“喂!小妮子,你不是一向挺豪气的吗?你今天这表现,明显是有点虚了!怎么啦,真担心要卖给大老板抵债?”我回答说:“虚了!还真有点虚了!充满了对前途无法把握的无限哀愁。” 赵若怀说:“到底是女人!头发长、见识短。你是不是真以为不久的将来咱就该讨饭了啊?你有点信心好不好?” 我说:“阿满我告诉你呀!你辛辛苦苦给我借调的那工作,我恐怕只有对不住你小人家了。哪天说不定我一冲动,我就对那里说声再见了!” 阿满说:“什么情况你说出来,我给你分析一下。相信我!嘴上功夫我没你好,可是看人,我还是比你老到一点。”我于是把那姓蔡的今天晚上的表现介绍了一下,有关柳源的事情自然抹去不提。阿满听完说:“妈妈的!这明显又是一个起了逮猫心肠的人。” 我说:“逮猫倒不存在!人家已经逮了有猫了。那白雪就是老蔡的人,这是公开的秘密!我气就气他自己就那么一玩意儿,居然敢非议我的什么作风。是可忍孰不可忍?我气得呱呱叫还得佯装笑脸。妈妈的假洋鬼子!” 阿满说:“所以我说嘛!看人你赶不上我。你让赵若怀他们评评,看我说的有道理不?”赵若怀指指我,说:“阿满说得有理,就她这没心没肺的,能想到这一层上去?逮猫还怕猫多呀?” 阿满说:“就看你想不想要这工作了?” 我说:“想要是怎么操作,不想要又如何?” 阿满说:“想要工作你就去巴结他呀!还用我教吗?请他吃饭,送礼,请他玩,然后就看他要不要其他什么了。他说不定要让你做第二个白雪。你要是觉得为了工作,值!那就……” 我打断她说:“梁阿满,你给我止住!说的这还是人话吗?我让你分析人,你活生生把人分析成了禽兽。”她说:“小妮子,你醒醒吧!现实就这个样子。第二种方法,就是你从上面找关系,这关系要相当过硬,要能压得住他的。你也可以调进去,以后他也不敢打扰你。再有就是重金,多送点钱,他看在钱的分上,给你一指标。” 我说:“就这三种啦?那就真的没出路了!就连本来有用的第二个方案,在姓蔡的那里,实施起来恐怕也比较难,姓蔡的已经在我面前两次说过类似的话了。他说:‘县官不如现管,上面的人说了话我都得听,我还做个什么领导?’” 阿满说:“这人要是果真敢如是说,果真这么狂妄的话,那他在那个位置上,也坐不了多久了。让我们拭目以待吧!” 我说:“看来只好二次失业了!就这么个命啊!” 赵若怀伸出手来,握住我的手说:“欢迎加盟,预祝你早点失业!” 孙思说:“干脆明天就不去了!” 我说:“明天还是要去的,还没说再见呢!哪能这么没礼貌?明天这店里,就只好辛苦三位了。对了,阿满,哪天赏个脸陪我们去跳跳舞,我得让赵若怀去广场那家舞厅实地考查一下。要知己知彼嘛!” 阿满说:“可以!国庆节之前吧!国庆期间可能就不一定了。” 孙思说:“就后天晚上,后天晚上比较合适。” 我说:“那就这样定了,后天晚上,先在砂锅店一起吃饭。阿满,别吓住了,不是让你又吃砂锅。孙思,记得准备点其它的菜。吃完就去舞厅。” 第二天下乡的人就回来了。周五神秘地对我笑着,问:“小傅啊!你平常总说你没后台,原来都是谦虚嗦!怎么样,指标的事搞定了没有?”我看看她,表示我不知道她在说啥,她就继续说:“平时我们关系这么好,你还对我隐瞒呀?你那天突然不去下乡,是不是就为这事啊?谁都知道,指标来了,大家都在为这事忙活呢!上面那几个主任,最近见天有人请吃饭。你是什么时候请的?”我回答说:“没请!也不打算请!不去下乡那是因为资料室临时抽调。”她就一脸不相信的样子,我说:“哪有你说的事呀!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呢?”她就用眼睛瞅了瞅赵一、钱二和李四的位置,说:“这几人,早就忙活开了。昨晚我们下乡回来,李四刚到县城就溜了,人都看不到。晚上秦为请吃饭她都没去,这几人应该是没问题的!” 第223章二辞工作 正说着李四就从外面进来了,她看看我说:“小傅啊!你还真有办法,鬼点子不少!怎么样,留在家里,指标的事搞定没有?”我看了看她,就知道秦为那老婆可能又对她如实相告了。于是淡然地说:“我不争什么指标,真的!不要把眼光放在我这里。”钱二在一旁哼哼两声,阴阳怪气地说:“这次的指标这么少,上面的借调人员都解决不过来,一般的人,恐怕想也是白想、痴心妄想,白忙活罢了!”我突然就觉得那气氛实在有些艰于呼吸视听,需要另外找个地方透透气。正这时,赵一下来说:“开会开会!上面下面一起开,快一点!四楼新装修的那间会议室。”接着我就和周五、郑六同时上去了。 赵一拿来钥匙开了门,门口站着的人就进去了一部分。房屋正中间一小堆垃圾,显然是装修完毕做清洁那人,不够彻底。赵一说:“这怎么行呢?快!快!你们仨把这垃圾弄去倒了!赶快到三楼办公室去借扫帚、撮箕。” 上面搬迁办人员站立两旁,一边对我们脸露不屑,一边自顾自地说闲话。我和周五就赶快下楼,到综合股借来了东西,开始打扫,扑了一身的灰尘,把垃圾弄去倒了。回到四楼会议室时,这时上面下面的人陆续都已到了,站在位置上不肯就座,都在问哪里有抹布。赵一让我们赶快去桌子下面的空间里挨个找找,找来把桌子通通抹一下。我和周五就穿梭在人群中,找来找去,没发现整个房间里有任何抹布的迹象。赵一说,那就还是下面去找!我和周五、郑六刚退到门口,这时就听见外面一阵脚步声,蔡主任带着两个副主任,气宇轩昂地走了进来。赵一小声对我们说:来不及了,找个地方坐下吧!然后他自己就毕恭毕敬地跟蔡主任到了主席台。我们三人在最门口的地方找了个位置,回过头来,忽然就发现一个奇怪的景象领导人要坐的那一排位置前,一下子出现了七八个人,围在那里争相抹桌子,都有哪些呢?赵一、钱二、李四、白雪,还有几个是上面搬迁办的。没看见抹布,白雪用的是小小的纸巾,至于李四、钱二这些人,我敢保证:手里压根什么东西都没有!就是在那里挥动着衣袖。而衣袖实际和桌子,又还是有一段距离的。但老蔡的眼光不在这里!老蔡扫视一下全场,相当威严地说:“坐好了!开会了!”然后把本来已经拉得够长的脸,再拉了一下,桌子一拍,用非常严厉的声音说:“我看一个人,不看别的,就看态度!态度决定一切!看看刚才,我们有的同志在抹桌子,做清洁,可有的同志呢,躲在一旁梭边边,钻空子!穿得光鲜,怕弄脏了衣服是吧?模样好,就比别人特殊一些是吧?我这里不要千金小姐!不听话的,就给我滚蛋!” 全场人的眼光都齐刷刷地朝我们这门口投了过来。说谁呢?郑六是男的,周五是半老婆子,穿着简朴得不能再简朴了。除了我还是我!我心里憋屈得想放声大哭,但众目睽睽之下,又何必让这些人称心如意?遂强自镇定,装作没心没肺的样子,神态自若地坐在那里。姓蔡的已经开始开会了。我开始想:这几个指标,怎么就把人弄成这样了呢?赵一安排我们做的清洁,他居然一声不吭!我做清洁的整个过程,秦为都看在眼里,他居然一声不吭!还随着其他人一起投来视线,来看我的笑话。还有那李四、那钱二,这些人怎么能够如此诡诈呢?呜呼!和这些人成天混在一个办公室,这是什么样的人生?还有,那姓蔡的,堂堂一主任,这大庭广众之下,你听他说的那话,也太没水平了!不就因为昨天晚上招手让我过去,我没过去吗?不就因为我没给他送什么礼,没请他吃什么饭吗?要吃饭要送礼你明说呀!至于这样吗?罢了!罢了!‘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既自以心为形役,奚惆怅而独悲?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实迷途其未远,觉今是而昨非。’傅心仪,你寒窗十年,换来的所谓正式工作,就让它随风远去吧!从此就打死我,我也不再调什么工作了。杨柳妈,对不起了,我顾不上你了!理解你就理解,不理解也是这样了!孙立夫,你我也算相爱一场,让我们友好地说声再见吧!赵若怀、孙思,我就来和你们汇合了,从此大家一起商海沉浮吧! 散会了,我对赵一提出走人,赵一说,得亲自去给姓蔡的说。我就来到姓蔡的那里,他办公室一大堆的人,根本没功夫理我。看那情形,等到人走尽,不知啥时候了。我可等不及了,直接走了进去。他没好气地说:“有什么事外边等着!”我平静地大声说:“不用了!我来说声告辞。自我来公司,干的都是打扫清洁、跳舞之类的杂活,不是什么延续性的工作,所以不存在交接;另外,我在公司没有专门的办公桌,也没要办公室钥匙,所以也不存在交接;我在公司干活一月,至今没有从你们这里领取到一分钱,那传说中的一月三十元的出勤补助,我也不要了,一并送给你们。最后我说一下,今天开会那办公室,进去的时候中间一堆垃圾,是我、周五、郑六三人亲自打扫的。你可以调查一下,那整个房间里面,不存在一张抹布。我和周五正要去拿抹布,你就来了,赵一说来不及了。我是走了,但我得为周五、郑六正名,他们不是梭边边的。好了!就这样了!”这中间姓蔡的几次呵斥我,想让我住嘴,想让我按规矩排队等候,但我顽强地一气呵成地把这些话说完了。说完就平静淡寞地大踏步离开了,任那背后的人指指点点,再也没回头。 走到大门外,感觉天是那么地蓝,混身轻松,如释重负。做了几个深呼吸,然后我就开始小跑起来,我得跑回去看我的砂锅店。来到砂锅店门口我开始放慢了脚步。我怕!怕看到冷冷清清、一个人都没有的场面;怕看到这种场面下的赵若怀、孙思的脸;还有,我不在,或许他们还轻松一点,我若在,更会加重他们的心理负担。 我决定远远地看看,看看情形,能去再去,不适合露面的话就干脆回寝室。这样,我就看见砂锅店对面停着一辆车,里面有一个人,正透过玻璃注视着店里,我再仔细看了看,就确定那人正是柳源。以他的身份,在这里是不宜久停的。他或许刚来,怎么办?我还需要去见他吗?但依他的位置,我去见他会被赵若怀发现的。算了!还是直接去砂锅店吧!柳源看见我,需要露面的话他会另想办法的。 第224章不可原谅之错 于是我径直回了砂锅店,里面好不热闹,几个孙思徒弟坐在那里,一边吃砂锅一边听赵若怀说笑话。见了我,便都毕恭毕敬地站起来,行着礼说:“傅老师好!”我微笑着打趣说:“乖!有礼了,你们师父叫你们来的?这么大老远的,辛苦了,麻烦了!”就有徒弟说:“不麻烦,我们早就想来看傅老师了。”赵若怀走过来,一脸欣喜地打量我,说:“你怎么有空溜出来了?”孙思说:“心仪,我给你做砂锅吃。”我说:“现在暂时不吃。” 这时门口一个小姑娘说:“哪位是傅心仪姐姐?有人找!”我就跟着她出去。赵若怀笑笑,居然没有跟来。 然后我看见柳源已经把车开进了去后面山上的那岔路口,正从车里向我招手。我朝他点点头。来到车门口,我说:“柳叔叔,你可以进砂锅店坐坐,吃吃砂锅。”他说:“可以吗?赵若怀会不会……”我说:“放心,我负责!”他想了想,说:“还是算了!那里那么多人。毕竟我和赵若怀这长相……” 我们在县一中操场旁边的梧桐树下找了一个石凳坐下,他拿出一个信封,让我放进衣服袋里,说回去以后再慢慢看。我想那里面应该是钱,就推辞说:“不用的,柳叔叔,你暂时还不十分了解赵若怀。他是一定不会收下的!”他说:“不多,就是个意思。尽点心罢了!你不必告诉他真相,就作为你的钱投资在店里。” 我笑笑说:“柳叔,真的不用!你们俩暂时又对不上话,你就不怕我隐瞒不报吗?”然后又要递回信封。他加重了说话的语气,拿出了领导的威严,命令说:“别再推辞了!我已经说过了,就是尽点心而已,你体谅一下我!”说着表情里似乎有那么一丝若有若无的苦痛。 我决定不再推辞。柳源说:“我信得过你!如果不是因为赵若怀,我真为柳咏感到惋惜。”说着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说:“上次省城的那次见面,我还真小瞧你了!你的那些个同学,螳螂、黄雀他们,对你的评价都相当不错。”难怪他今天不再装模作样了,原来调查过我了。柳源继续说:“我很庆幸,我的两个……他们俩都很有眼光。”柳源本来是想说‘我的两个儿子’,他在表情上已经很自豪地把赵若怀纳入了儿子的范畴,但话到嘴边,终于还是改了口,变为了‘他们俩’。 我把信封放进了衣袋,说:“柳叔放心,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信任的!知道身世后,赵若怀曾自嘲地对我说,他从小喜欢伤痕文学,没想到自己成了伤痕文学的主人公。有了伤痕文学作铺垫,他会在我天长日久的说服下慢慢理解那个年代的!”柳源递给我理解的信任的一瞥。他说:“你很稳重,很省事,这是你最大的优点。要继续发扬。我一会儿就离开了。刚才我在门口看了有十分钟。赵若怀这小子,那张嘴是真能吹,而且脑袋瓜也管用,说不定还真是块做生意的料!”说着脸上再次自豪起来:“你说对了,他能长成今天的样子,是真不容易!对了,你不是上班吗?我还说等会儿到你们单位来找你呢!” 我说:“还好你没去那里找我,工作我已经辞了,不打算去了!”说着就把昨天今天的情况,择其重要的说了几句。柳源淡淡的表情说:“这种情况算不得什么,正常的!当下级,受点冤枉气什么的,正常得很!你呀,你和赵若怀都是一种人,心高气傲,受不得一点气怎么行呢?你说对了,你们这种个性在机关里还真是没有出路的!这样也好,辞了就辞了吧!安安心心做生意。” 这时我看见不远处,另一个石凳上,坐着两男人,正向柳源挥手。柳源说:“那是我的人,我安排他们在那里的。对了,那个煮砂锅的,也是又高又帅,比赵若怀魁梧一点,那就是他那哥们?” “是,他叫孙思,赵若怀那武功,就是他教的。店里现在坐着的那几人,都是他的徒弟,特地从桑榆过来的。” “这小伙子也不错,看起来挺厚道的。就你们三人,做砂锅店,太浪费了!只能当是练习练习。先走一步再说吧!另外,他们虽然会武功,但遇事千万要冷静,不要惹是生非。” “柳叔放心,这一点有我时刻叮嘱着。” “就这样了,你回砂锅店去吧!我这就走了。” 我原路返回,走得几步,柳源的车一溜烟开走了。我目送着车子远去,回过神来,发现赵若怀就站我旁边,也正目送着远去的车。他玩世不恭地笑着,说:“能解释一下吗?” “解释什么?” “他走啦?你怎么不让他进店里坐坐,我做砂锅给他吃。” “我说过的,他不去。” “他是谁?” “我爸的同学。” “你不说你在这里举目无亲吗?昨晚还是吴常念的姑父,今天怎么又成老傅的同学了?” “喂,你有点礼貌好不好?老傅是你叫的吗?” “那叫什么?我倒是很乐意直接叫岳父。” “跟着赵羽叫姑父啊!你妈妈没教你?” “名不符实的,何必呢?要么叫岳父,要么就还是老傅。好了!不跟你兜圈子,他来干什么?你叫他来的?” “谁呀?” “装什么蒜呀?姓柳的。” “你知道?知道你怎么不出来见见他?” “我为什么要出来见他?再说了,人家也没说要见我呀!”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就刚才。不过,昨天晚上就已经开始怀疑了。吴常念的姑父,我亏你想得出!害得我昨晚琢磨了好久。我想啊:这人咋那么眼熟呢?在哪里见过的呢?后来我就想到了柳咏,想到柳咏我自然就想到了自己,差不多就是那个模样,那个德性!他来干什么?来为柳咏当说客吗?这么说来我得重新认识你和柳咏的关系了,大学时你就去过他家里?不然柳源怎么会认识你?” 我看了看手表,说:“这说来就话长了,砂锅店开业要紧,容我晚上慢慢道来。现在可以简述一下,暑假在省城,我去拜访过他,是为了你去的。昨晚到县委招待室跳舞的时候,意外地碰上了,他问起你的事情,我就给他讲了讲,后来他就让我约了你出来。我也不知道他今天还会来。基本情况就这样了。要打要骂,你随便吧!” 赵若怀脸上出现一抹未尝有过的复杂表情有疑惑得到证实后的释然,有慰藉与感伤,有矛盾与挣扎,同时仍有不平和愠怒,倔强与不屈。 他伸出手来,我还以为他真要动手呢,心里怕怕的,但刚才已经把要打要骂请随便的话说在了前面,于是只好硬着头皮,视死如归的样子。他在我脸上抚摸了一下,说:“还从没见你这么老实过呢!念你坦白得好,这次就算了。不过你千万记住:没有下次!” 我从衣袋里掏出那信封,说:“对了,这是柳源给的。我知道你必不肯收,已经再三推辞了,可他让我体谅体谅他。那这东西就交给你啦!”他一下就翻了脸,恨恨地说:“谁让你收的?二十多年了,我没吃他一口饭也活到今天了。就这样厚度的东西,我以最大胆的估计,不会超过三千元。他想让这区区三千元混淆是非,抹杀他的罪孽吗?赵若怀发誓:我不靠他!一辈子不靠他!照样活出个人样来!”又质问说:“他在哪里?你火速前去,把这东西还给他!” 自从相识以来,我还没见过这人发这么大火呢!于是傻望着他,说:“你让我怎样火速?他已经回省城了。你也看见了,开车来的,我追得上吗?” 话音刚落,赵若怀一把夺过我手中的信封,然后飞跑起来,跑到砂锅店门口,很快上了一辆摩托车,然后急弛而去。我猛追过去,却哪里追得上,孙思和徒弟们也都惊动了,我对孙思说:“快!找个徒弟送我,必须追上他!” 于是张先带着我,一路猛追过去。赵若怀骑的摩托却已不见了踪影,我对张先说:“下河!到轮渡那里去!” 轮渡码头等着过江的车辆,沿着到达江边的长下坡公路,排着长队。等着过轮渡的车里的人,一部分下了车,沿路的两侧,三三两两地站着,抽烟聊天。卖瓜子香烟的小商贩穿梭其中,使得本就很狭窄的下河公路,显得分外拥挤,这种情形下,赵若怀自然只能降下速度来,我让张先一阵急驶,在临江的地方追上了他,与此同时,我已经在车群里发现了柳源的车。我凑近赵若怀,说:“渡船还在江心,还来得及。立即回去!退回到上面转弯处,然后你远远地看着,我替你还钱!不然,我立即跟你翻脸!” 他说:“就前面那车,我看见了,你去和他说话,只要他打开窗门,我就径直扔到他脸上。” 我的神情变得从未有过的严肃,然后斩钉截铁地说:“赵若怀,你要真敢这样做,咱俩后会无期。”然后让张先发动了摩托车。退回到上面转弯处,赵若怀极不情愿地跟来了。我以砂锅店需要人帮忙为由,打发张先回去了。然后四处搜寻起来,实在找不到像样的可以利用的东西。最后只好把目标定位在赵若怀穿着的长袖t恤上,对他说:“对不起,把这衣服脱下来,还好里面穿了背心。不然今天你就露脸了、出名了!” 他一头雾水地说:“为什么?” “你要还钱,就照我说的办,不还就算了。对了,速度要快一点。” 他迟疑着,把衣服脱下来了,我把t恤折叠了一下,然后把信封藏到了里面。走到柳源那车的前方,柳源坐在副驾的位置,县一中见过的两人,一人坐驾驶室,一人坐后排,后排另有一人,五十来岁的半老头子,不过一看就是官场中人。 我刚在车前站定,就有旁边车上的人,伸出头来,命令我说:“干什么干什么?远一点!” 柳源没有打开窗门,但他让旁边的司机打开了窗门,我于是走了过去,越过司机,直接把衣服递到了柳源手中,说:“叔叔,这是上次同学会柳咏落下的衣服。里面有我给他的一封信。柳咏托我办点小事,结果没办好,想跟他说句对不起。” 柳源微笑着,对后面那官员说:“柳咏的同学。”然后对我说:“好了,你去吧!过两天,你给柳咏打个电话,亲自给他讲讲。”那官员玩笑说:“是呀!这种事你应该亲自跟柳咏讲。” 回到赵若怀站着的地方,这时对面过来的轮渡已经到了,不停有开上来的车,两边行车,显得更拥挤了。看着赵若怀穿着背心的样子,我忍不住笑起来,刚坐上摩托车,一个上行的车停在了我们面前,兰梅从车里探出头来,说:“哟!挺浪漫的!这什么季节了,还光着膀子兜风呀?伤风败俗!” 我微笑说:“光着膀子兜风那才是真正的兜风呀!伤风是有可能,俗呢是没那么好败的!” 兰梅说:“明晚上见!”然后开着车一溜烟跑了。这姓兰的,她什么意思?打算明晚就正式接手吗?上次在省城,苦心孤诣地向她描述了孙立夫其人,想让她知其不可为而不为,看来这人铁了心了,硬是吓不走她。立夫啊,难道你注定是兰梅的? 回到寝室,赵若怀穿上衣服,我强迫他吃了两粒感冒药。他恨恨地说:“这会儿假兮兮的,怕我冻着了。不领情!你好狠!为了姓柳的面子,竟然狠心……” “先去砂锅店,晚上我再跟你系统地算账!你还好意思说冷,自找的!谁让你那么鲁莽?这信封不要说没有封口,钱随时会散落出来,就算封了口,谁不知道里面是钱呀,那前前后后的车,你知道是哪些单位的?里面很可能有四大家的送行的车辆。就在柳源车上,就坐着另外一个官员。你这样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去扔给他一个装钱的信封,算怎么回事?他是你的阶级敌人呀,你要这样去害他。害他丢了位置,对你有什么好处?” “我不要什么好处。我就是恨他!你不明白,你不会明白的!那你这样众目睽睽之下,跑去给他送件衣服,又算怎么回事?” “你放心!不是还有一个柳咏可以一用吗?那是柳咏上次同学会落下的衣服。” “嗯,为了姓柳的,你脑袋倒转得快!可怜我那衣服!到不了省城,姓柳的就该把那衣服扔垃圾了。我穿过的衣服为什么要惨遭他的蹂躏?” “错了!据我的推断,柳源应该把那衣服珍藏起来。咱们以后见分晓吧!你今天给我惹下多少麻烦,你知道吗?刚才在车上,柳源让我两天过后给他打电话过去,解释今天的事情。一会儿孙思那里,对你刚才的举动,我还得设计一个合理的说法。你记住了,有关柳源的一切事情,对任何人都必须保密。” “你自找的!以后不要再白费劲了。我不可能原谅他!我告诉你:这世界上有些错是可以原谅的,可有些错,它是不可原谅的!你的……明白?” “好了好了!去砂锅店!” “喂,你今天不去单位啦?” “不去了,永远不去了!这下是彻底失业了!欲知详情,晚上分解吧!现在快十二点了,赶快去砂锅店。”本来我想问他,除了孙思徒弟外,目前为止,有没有外面的人来吃过,但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了回去。 第225章经商首日黄少游倾情助阵 再回到砂锅店时,店门的两边竟然摆放着好几个花篮。孙思一边在灶上忙碌着,一边解释说:“是梁阿满派人送来的。都是你那些同学送的。”我难为情地说:“这也太那个啥了,不大相称吧?一个砂锅店,般配吗?赶快弄走!”孙思说:“这不大好吧?一会儿阿满来了,不高兴怎么办?”我探头朝里看看,里面已经有好几位客人在吃着等着了。赵若怀已经自觉到灶前忙碌去了。我正查看着那些花篮,梁阿满就来了,笑着说:老板娘好!我说:“去你的!怎么成老板娘了,我也是老板!你也真是的,一个砂锅店,搞这玩意干啥?也不怕臊得慌?”她说:“我也是奉命行事,螳螂、黄雀、布谷、黄莺、白灵、梁阿满一人一个。柳咏的没有,他只有四个字送给你。”我说:“哪四个字?说来听听!”她说:“胡闹!堕落!”我连忙看看赵若怀,还好,结合梁阿满刚才的声强,他应该没有听到。 这时门口来了两位客人,朝里张望,我拉着阿满退到一边,算是给他们让路。孙思好几个徒弟齐迎出来,异口同声地招揽,那两客人大约受了惊吓,伸伸舌头走了。我微笑说:“大家随便点!遇这种情况,只需有那么一个人出面,邀请客人里面坐就行了,邀请的次数也不宜太多,最多两遍,愿进就进,不愿进就算了!总之一句话,淡然一点。礼貌是要有,但不能热情太过,弄得去求他吃似的,这样反而把客人吓走了,反正这生意急不得,有个积累的过程。”赵若怀点点头说:“傅老师说得对,要有分寸,太冷漠了招不来顾客,太热情了也会吓走顾客。待会儿来了客人,千万不能全都站起来。”然后捋捋袖子,继续说:“一会儿我得上灶,心仪,你负责收钱,你们几人之中,你,负责喊来人里面坐,记住!微笑着,同一人喊两遍即可。你,你,你们两个,和小唐一起负责跑堂,端砂锅上桌,收拾桌子;你,负责洗锅、洗菜、给我和孙思打下手,你,负责扫地。” 梁阿满说:“小妮子,那句话是怎么说的,叫花子捡银子,捡到银子也没处盛放。现在用来形容你这店比较合适。我给你说,一会儿你这门口就得爆满,得赶紧想办法!”我玩笑说:“你描述的那景象实在太令人神往了!不过不是在现实里。”她说:“谁跟你开玩笑?”然后看着赵若怀、孙思说:“这样吧!去我们学校借点桌椅来,摆在这门口,凑合一下,反正人家是来吃砂锅,又不是吃桌子。一会儿我们学校来的那些个学生,就坐在门口吃了。店堂里面,就留给那些外面来的顾客。”赵若怀说:“阿满,没那么夸张吧?哪有那么好生意?”梁阿满说:“照办吧!孙思,派徒弟赶紧搬桌子!” 我问赵若怀说:“门口摆上桌凳,城管来了怎么办?”赵若怀说:“放心,城管早晨就来过一来了,被我几包烟,几句话打发了。”孙思说:“是啊!赵若怀几句笑话,那些人笑着走了。没什么的,心仪,你看,这左左右右,哪家没有摆到门口去。”我左右一看,还真是的,哪家都摆到了门外,左边一家是卖面条的,右边一家是卖小炒的,至少现在这会儿,店堂比我们冷清多了,所以两边的主人正探头探脑地朝我们这边看,满脸的妒忌。我想到柳源说的那话,可能赵若怀对付城管的那个细节刚好被柳源看见了,所以柳源才脸现自豪地说,他的这位儿子是块做生意的料。 孙思徒弟搬桌子去了,梁阿满拉过我说:“小妮子,等会儿来吃砂锅的学生,是不付钱的,他们每人手里会有一张纸条。”说着在口袋里掏掏,说:“对了,就是这样的纸条。上面盖了我梁阿满的私章的,假冒不了。学生吃一个砂锅,会交给你一张这样的纸条,然后你拿着这些纸条,每天晚上我给你结账一次,连续五天之内都是这样。” 我说:“梁阿满,你搞什么鬼?你的心意我领了,但是用不着,真的!一个砂锅我最多能赚一元,你却花出去三元,哪有这样照顾生意的?你脑袋没坏掉吧?哪有这样帮人的?” 梁阿满说:“谢谢你的误解!原来在你眼里,梁阿满这么高尚?” 我说:“高尚不高尚不是我管辖范围。我永远记得你对傅心仪的一片赤诚。真的!不敢稍忘!” “那我可愧对你的夸奖了!我可没这么高尚!行了,时间紧迫,不告诉你呢,肯定是不行的!这是黄雀的意思,砂锅钱全是黄雀出的!黄雀给了我两千元,用来请学生吃砂锅。同一个学生只能享受一次,经过我和我爸的共同努力,现在有十个班的学生会在五天之内的中午或晚上,来你们店里吃砂锅。” “你的意思,学生那里已经分派下去了,这事没法挽回了吗?” “没法挽回了!餐券我已经发给他们了。这也是黄雀的意思!先斩后奏!他说不然你不会答应的!” “黄雀这是何苦呢?这事哪有这样帮的?五天之后,傅心仪不还得面对市场吗?” 梁阿满意味深长地笑着,说:“至于他是何苦就只有你知道了。小妮子,我可真是嫉妒死你了。不过就事论事地讲,我觉得黄雀有道理!这说不定是高招。黄雀说,这两千元算是广告费,值!” “哦!我有些明白了,学生这第一次虽然是白吃了,只要砂锅味道好!他们就会再来。”梁阿满接口说:“对!至少部分学生会是这样,而且他反正得吃饭,对不对?哪家不是吃,你这里味道好!加上三位如此卓尔不群的砂锅店老板,你想想:这世上哪里再去找这样的砂锅店?黄雀也正是基于这一点。他说:‘梁阿满,你的任务是促成那些学生和傅心仪见面,其它的事情,傅心仪自己就搞定了,她自己就是招牌,我不相信学生会不去第二次。’好了,我得回去了,中午有点事情,就不来凑热闹了。晚上我再来,带点老师过来捧捧场。” “阿满,这事辛苦你和你爸了!十个班的学生,得费多大神呀?阿满,这事在赵若怀、孙思面前,一定不能是黄雀一人所为,你明白吗?我会告诉他们,是送花篮的这六个同学共同的意思。” 第226章信陵君三方来援 梁阿满意味深长地笑笑,算是和我心照了。送走梁阿满后,我回到店里,孙思正系着围裙,在灶上一本正经地忙碌着,正往烧得滚开的砂锅里放泡好的粉条,溢出了一点汤到了灶上,便伸手拿过放在不远处的抹布快速擦拭了,神情非常专注,动作看上去也还娴熟。我不由为之动容,感动感慨之余,又隐隐有那么一丝愧疚。孙思啊孙思,但愿你只想做我的哥们吧,如果不是这样,你就注定只能失望啊!还有黄雀,你如此大恩,让我怎么是好啊? 正指挥着徒弟摆放桌椅的赵若怀,这时在我眼前挥一挥手,我连忙把视线收回来,他在我耳边说:“看什么呢?想什么呢?煮砂锅这么好看?看得出了神,一会儿我煮给你看。”说着开始系围裙,我打趣说:“你到底行不行啊?别滥竽充数,砸了我们的牌子。”他附耳说:“你放心,孙大侠能做的,赵若怀就一定能做,不会比他差!” 店堂里另有一小伙子,一米七五左右,模样也还凑合,正在抹着桌子,显然就是孙思招来帮忙的徒弟了,看见我,一脸的微笑。孙思把做好的砂锅端到桌上,对女客人说:“小心烫,差什么味道的话告诉我!”然后转身对我说:“心仪,这是小唐。”我微笑说:“好!不错!欢迎!辛苦了!” 我去到灶台处,站到赵若怀、孙思中间,对他们说:“今天你们俩,一定要拿出看家的本领,务使所有客人对本店砂锅留下良好印象。食品安全方面,必须万无一失。防人之心不可无,我们要随时随地注意着这些原材料。现在我就画地为界,从这个地方开始,不能让任何外人涉足。”这时一位男顾客喊收钱。我微笑着走过去说:“三元!怎么样,味道还行吗?欢迎提意见。”他调笑说:“行!味道不错,人更不错!”我微笑着送他到门口,说:“慢走!欢迎下次再来!”他说:“放心!一定会再来的!” 这时门口到了十来个学生,仰头看着店门上面的字牌,嘴上小声议论着。孙思徒弟喊着请进。我迎到门口,正要说话。赵若怀已经抢了先,他微笑着欠一欠身,调皮地说:“同学们好!是阿满老师的学生对不对?里面拥挤了一点!就不麻烦你们进去了!就门口坐吧!门口光线好!吃了长个子!”学生一阵哄笑,一位男同学说:“同学们坐吧!就这家了。”然后指指赵若怀、孙思,又指指我,说:“你们看,帅哥,美女,阿满老师就这样说的!”赵若怀指着一位男生说:“同学们,砂锅品种在这墙上的。请你们高抬贵眼。这里有纸、笔。这位小帅哥,你负责统计一下。然后递个单子给我。”然后退到灶边煮起砂锅来,我去到他们身后打下手,学生一边就座,一边和赵若怀说笑:“你怎么知道我们是阿满老师的学生呢?”赵若怀说:“我当然知道!漂亮老师调教出的漂亮学生嘛!以后啊,你们吃了帅哥亲自为你们煮的砂锅,会越来越漂亮的!”我提醒说:“看着点灶,小心烫!”另一学生说:“听阿满老师说,你唱歌唱得好,又这么帅,这么能侃,咋不去当明星,来卖砂锅呢?”赵若怀指指我说:“我是响应这位美女的号召,她说英雄起于微末,刘备是从卖草鞋开始的,所以我得从卖砂锅开始。你们容我先卖卖砂锅,然后再去当明星,好不好?”学生又一阵大笑。孙思一边煮着砂锅,一边无可奈何地微笑着。 赵若怀端着两个煮好的砂锅上桌,说:“好了,今天忙,先吹到这里!”学生说:“不嘛!你再吹会儿。”我微笑着上前说:“你想吹什么?来!姐姐陪你们吹,我是本店专业吹牛的!”学生群里就又传出一阵哄笑,于是都把视线从赵若怀身上移到我的身上,一男生调皮地说:“哇!姐姐你好漂亮,声音也这么好听,怎么来卖砂锅呢?怎么不去读书呢?”大家又都哄笑起来,我微笑说:“弟弟乖!姐姐读了书的,是你们阿满老师的大学同学呢!”另一男生指指赵若怀说:“你有他能吹吗?”我看看赵若怀,皱眉说:“没比赛过!为答谢你对吹牛的厚爱。我决定了:哪天和他比赛比赛,请你们当评委。一边吃砂锅一边当评委,这生活还是可以的吧?”学生就都乐了。我问几位已经吃着的学生说:“怎么样,砂锅好吃吗?”几人一起点头说:“好吃!”我微笑说:“好吃那就常来!把其他班的同学也帮着介绍过来。姐姐和这两位帅哥,我们不只是卖砂锅的,我们很快会在百货公司那楼上办一所艺术学校,你们要学器乐、学武术,就可以找我们。”学生起哄说:“是不是真的哟,还有武术呀?”我说:“这两位帅哥,他们可是会真功夫的,早晨六点半到七点这段时间,他们常常会在教师宿舍后面那树林里练功,你们有空可以去看看。跆拳道听说过没有啊?”一男同学得意地说:“听说过,我爸爸说的,他还说咱县城里没有地方学,要是有,就一定让我去学。”我说:“有的!很快就有了!好了,姐姐我得收钱去了,你们慢慢吃!你们看,又来同学了,麻烦你们互相靠拢一点好不好?” 一小时下来,除了小部分牵连来的学生付了现钱外,我只收到几十张纸条。何为牵连来的学生?这班学生与那班学生彼此关系好,其中一个一鼓动,另一个就跟着来了。赵若怀、孙思渐渐感到了不对。孙思说:“心仪,今天这砂锅,你准备免费赠送,对不对?这样做宣传,会不会太……”赵若怀责备说:“就算打广告,你也得跟我和孙思商量啊!”我说:“放心,一张纸条对应三元,梁阿满负责付钱。五天之内都会是这样。至于广告费,是那送花篮的六个同学出的。”赵若怀的脸立即就晴转多云了。孙思的脸上,同样看不到任何为之高兴的迹象。我解释说:“事先我也不知道!他们是责成梁阿满办的!梁阿满刚才告诉我的!餐券已经下发了!再说了,这里面黄莺、白灵、梁阿满,这三人都是女的!这就是同学之间纯洁的无产阶级感情。无论如何,你们不能辜负这感情,必须让他们的苦心收到效果。所以,现在必须全力做砂锅,有什么意见晚上再说。” 忙碌到一点过,学生渐渐少了,我说:“你俩现在剩一人煮砂锅,轮流着先吃点东西。站了这么久,也该坐会儿了!”孙思说:“心仪,早就饿了吧?你吃什么砂锅?我给你煮。”赵若怀一面用长筷在砂锅里搅拌着,一边说:“已经煮好了,这就是!”然后端了过来,我说:“让孙思先吃吧!一会儿你再吃,这样来了人就不慌了。”赵若怀恨恨地盯我一眼,压低声音说:“叫你吃你就吃,咋那么多废话?”我问:“徒弟和小唐他们……”孙思说:“这你别管,等会儿他们自己来做,还让师父倒过来侍候他们呀?”赵若怀煮的那酸菜肉丝砂锅,还真是不错。刚吃上两口,又来了一拨人,十来个吧,都是年轻人,白领,我站起来招呼他们入座,为首一个小伙子微笑着指指我,说:“傅心仪!你不认识我啦?”我快速在头脑中搜索,但确实搜不出,一点印象没有。于是伸出手去,微笑说:“哦!认识认识!怎么能不认识呢?欢迎欢迎!大家里面有请!小唐,来,这些都是贵客,把桌子再擦擦!”然后一脸欣喜地问那小伙子说:”你是怎么知道的?”他说:“当然是布谷告诉我的!你应该知道的,在师大的时候,我和布谷关系不错。现在我俩又都是做秘书的,陪李县长去江城开会的时候,常常会碰上布谷,我俩前两天还在一起喝过酒。”这样我才有那么点小印象了,好像是有这么一个人,也是学中文的,比我们高一级。现在知道他是李县长的秘书了,但他本人姓什么,实在仍不知道。我于是说:“你是学长了!咱师大的高才生!布谷经常提起你,说你很优秀。这几位都是学长的同事吗?”对方说:“嗯!同事!都是四大家的,都在一个院里,但我们那里年轻人不多,老的又不敢惊动。”我微笑着,视线逐一掠过现场的每一位人,至诚地说:“真太感谢了!从四大家走过来,怎么也得十多分钟,各位从那么远的地方赶来捧场,辛苦辛苦!今天这砂锅我请了!大家想吃些什么砂锅,学长你帮忙统计一下!”这样看下来,我就发现有好几位姑娘都比较眼熟。那晚和柳源在县府招待室跳舞的时候,好几人都在。心中正感不妙,其中一人说:“你是搬迁办的吧?”我微笑着,模棱两可地说:“可能是我这样子比较大众化。”学长就要开口,我连忙发问说:“来点什么酒?我请客!”学长说:“不了,酒我另找时间来喝。现在已经一点过了。大家吃了得赶紧回去上班。” 这桌人一共消费了五十元,我和学长推辞一番,他坚持要买单,说布谷那里没法交差。关于这一桌人的照顾生意,我可真是高兴不起来。估计过不了几天,秦为就该找到我的砂锅店了。看来想要大隐于世,毕竟是比较地难。晚上本县中药材公司的、本县物资局的,也都前来照顾生意了。布谷竟连他的舅舅、他的母亲都没有放过,全体动员起来了,从江城动员到了云岫,这是我没料到的,没想到那么务实的信陵君布谷,在这件事上,做出这种得不偿失的举措来。他介绍来的三拨人,总消费也就不到两百元,我所能赚到的,不会超过六十元,可布谷为了这六十元,欠下那么多的人情债,他至于吗?我为了这六十元,会欠布谷一生一世的情。原来金钱的外延竟会如此之大。自我开始分析说:都是学中文给害的,平素那么务实的理智的布谷,关键时刻也没能摆脱感性重情的一面;本我立即辩驳说:或许正是这种感性与重情,才能对无情冷漠的社会现实起到一定的修正和补充。我从心底里讴歌中国传统文化,讴歌传统文化孕育出的至情至义的黄雀和布谷。此种情形下的六十元,它大约已经升华了,不再是经济学意义上的一般等价物,它已经升华成了情义,而情义是无价的。黄雀和布谷,或许是在达成某种人生理想,他们想通过傅心仪的手,达成他们的人生理想陶朱、子贡似的人生理想。 第227章郑元直粉墨出场 请学生吃砂锅被我说成是六个同学共同所为的,布谷因为多了这三拨人,所以代替黄雀,成为赵若怀的头号防范对象。晚上九点半钟,当所有客人散去,只剩下自己人坐在一起喝酒的时候,赵若怀似笑非笑地慨叹:“这布谷还真是务实啊!连舅舅、母亲都不肯放过。如此深情厚谊,你准备怎么报答?” 我玩笑说:“今天布谷一共叫来了五十多人,下次布谷砂锅店开业的时候,我到河边请两百个扁担(搬运工)过去助阵,这就是我傅心仪式的报答。绝对够哥们义气!”现场人就都笑了,张先顺着我的话玩笑说:“好!傅老师,就这么办!装扁担的船算我的,不收运费!”大家又一阵笑。 晚上这砂锅,是孙思做给我的,赵若怀悄悄问我说:“怎么样,中午我煮的那砂锅,比得上孙大侠这砂锅吗?”我说:“还行!各有千秋。不分上下!”他说:“你倒是公平得很啦!”我举着杯说:“今天大家辛苦了!赵若怀、孙思,两人煮了近四百个砂锅。小唐,跑了三趟菜市场,傅心仪,为本店做了四小时宣传,张先,说了近八百声‘请进’,足足微笑了九个小时,脸笑得好惨!其他徒弟也都在各自的岗位上,付出了艰辛的劳动。总之一句话,我们今天这劳动强度,直追美利坚合众国资本原始积累阶段爱尔兰工人的劳动强度。” 张先说:“师父啊,你得向傅老师学学,你看傅老师多能吹!” 我玩笑说:“我怎么听着有点犯上的意思,哪有徒弟让师父向别人学习的?” 张先说:“师父啊!不是当徒弟的多嘴,你得适当多说一点话,有些话不说是不行的!还有,我们都觉得你这样卖砂锅,太委屈了!”其他几个徒弟立即附议。张先这一说法,多少让我有点别扭,他师父卖砂锅委屈了,赵若怀就不委屈吗?孙思说:“你小子知道个啥?我一点都不觉得委屈。”我看看孙思的表情,一如既往的那样,也看不出个啥。就说:“小张,你放心,你师父卖砂锅是暂时的。等赵姨妈一来,我们三人就得去着手舞厅和武校的事了。”徒弟们说:“这还差不多!” 张先说:“你叫我小张?我还大你五六岁呢!但没办法,你和师父这关系,不大我岁数,也大我辈份呀,我认了!” 赵若怀顺口说:“大五六岁怎么啦?大五六岁你也得管她叫师父。” 张先说:“男的才叫师父,女的叫师父多别扭呀!傅老师,我干脆叫你师母得了!”张先这话说完,现场就真的别扭了。张先继续说:“等你们将来有了钱,也像我这样,打一艘船来跑,现在跑船挺好的,生意不错,而且会越来越好的!”为掩饰别扭,我连忙接话说:“好的!你把跑船这个行业的门道摸清楚,等我们有了钱,就来和你学跑船。” 张先给我斟了满满一杯酒,然后给他自己和其他几师兄弟满上,笑着说:“来!我们几个一起敬傅老师一杯。傅老师,我师父不大爱讲话,只好我们做徒弟的替他说了,你啥时候能正式成为我们的师母啊?我师父喜欢你,你知不知道啊?”他这几句话是一气呵成的,尤其后面两句,说得特别快,我想孙思是想要制止的,结果没来得及。 说完现场就安静了下来,场面非常地尴尬。我不敢看赵若怀,也不敢看孙思。只听得孙思很威严地说:“你小子瞎说什么呀?”张先又要张嘴。我打破沉默,抢先说:“小张,有些事情你可能不知道,我是有男朋友的,去桑榆之前就有,我不可能成为你的师母,但我可以尽快帮你们找一位师母。你师父、赵若怀,我,我们三人是哥们,是好朋友。”孙思说:“就是傅老师说的这样。”张先迟疑了一下,说:“原来这样啊!傅老师,那你可得把替我们找师母的事放在心上。”我笑笑说:“瞧这徒弟当的,多孝顺啊!放心,你师父这么优秀,还愁找不到师母?多虑了多虑了!” 正这样说着,外面开来一辆白色的丰田佳美。车门开启处,下来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在裤子上拍了两拍,然后正了正衣襟,正是阿满家吴昊!与此同时,梁阿满从另一方向走了过来,我说:“这刚回去一会儿,你怎么又来啦?”她指指吴昊说:“来这里和他们汇合,这不开业吗?他们说来看看!”我只好朝轿车走了过去,笑着说:“吴总好!大家好!”这时车上又下来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正了正衣襟,伸右手很派头地捋一捋本就已经一丝不苟的头发,嬉皮笑脸地说:“傅小姐,我们特地来给你捧场的。”吴昊说:“傅心仪,这是我的兄弟伙,郑元直郑总!也是做建筑的。阿满,上次那事,你说了没有?”阿满说:“没来得及。”然后给我递一个眼神,我就知道就是上次阿满说要给我介绍的那建筑老板。姓郑的对车上尚且坐着的两人说:“下来呀!先吃点东西。唱歌嘛!早点晚点都无所谓。”然后伸手从车上拿下了皮包,很派头地关锁车门。秋风起处,我尽然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水味,不觉哑然失笑。 我在门口安排了一张桌子让他们坐,可姓郑的坚持要坐里面,进到里面入了座,他上上下下地打量我一番,嬉笑说:“傅小姐,久仰久仰!名不虚传!”我却在他的脸上,分明地看见了脂粉,心里苦笑不已,但嘴上说:“不好意思,我们只有砂锅,要吃点吗?”郑元直说:“来都来了,当然要照顾一下生意。”吴昊说:“最好是炒点菜,喝点酒。”我看看孙思,他说:“有点菜,可以将就。”然后就和徒弟自去准备菜去了。郑元直说:“傅老师,过来陪着坐坐嘛!”然后指指赵若怀、孙思,问阿满说:“这两位是?”阿满说:“哦,他们一起合伙的,也是老板。”郑元直大气地说:“傅老师,你开什么砂锅店呢?挣钱是男人的事情!你这样的女人,哪里需要干这个!再说了,你要做生意找我呀,也不一定非要做砂锅店嘛!”我微笑说:“我就喜欢开砂锅店!” 吴昊这时从皮包里拿出一精美的手饰盒,大气派头地递给梁阿满说:“你看这款怎么样,我挑了一半天,就觉得这款还好点。”梁阿满欢天喜地地接过,小心翼翼地打开了,取出里面的白金项链,拿在手里把玩起来,脸上是动人的会心的笑。一边放到脖子上比试着,一边问我说:“小妮子,怎么样?好看吗?”我凑近她耳边说:“梁阿满!注意一下你直面金钱时的态度,能不能稍微含蓄一点?”郑元直先前是用双手趴在桌上的,这会儿直起了身子,伸右手拍了拍左手袖口,正了正领带,耸了耸肩膀说:“傅老师,你要是喜欢,我也可以给你买的!”没轮到我说话,赵若怀讥讽说:“郑老板,你可真是慷慨得吓人!”郑元直说:“男人嘛!挣钱还不就是为女人。小伙子,你现在年轻,不懂!再长点岁数,就明白了!”我说:“阿满,我过去帮帮忙。你替我陪陪他们!”说着站起来要走开,郑元直一把拉住我的手,说:“你是老板,来了客人,陪我们坐坐也不行吗?”我连忙挣脱了手,看看赵若怀,他已经是一脸的怒容。阿满看看我,再看看赵若怀,然后说:“小妮子,就陪着坐坐吧!”郑元直腆颜说:“傅老师,你这手摸着好舒服呀!手都这么舒服,那其他地方……”然后转向他的几个同伙说:“我这人有一个特别的本领,摸摸女人的手,就知道她全身长啥样!”赵若怀、孙思愀然变色。孙思重重地一搁手中的勺,中止了炒菜的动作。阿满连忙打岔说:“昊昊、郑总,你们来之前是不是已经喝过酒了?”吴昊并不知趣,回答说:“没有,嗐!傅老师,郑总这人,就喜欢和女同志开个玩笑,他其实是好人!” 我面无表情地说:“好人?见识了见识了!了不得了不得!一般只有算命先生才有这样的底气,摸摸手就知道一切,郑总你是算命的总还是看相的总?”这话被我抑扬顿挫地说完,大家都愣住了,然后阿满率先大笑起来,郑元直、吴昊紧接着跟上,最后连赵若怀、孙思都无可奈何地呈现出又好气又好笑的状态。 阿满玩笑说:“小妮子,你平时不是最爱探讨个语言风格吗?郑总,他就这语言风格!” 我说:“郑总这语言风格,确实有点另类。属于正宗惹是生非型的语言风格。”几人又都大笑了。 郑元直招呼小唐拿来酒,然后斟了两杯酒,自己端了一杯,将另一杯递给我,然后看看梁阿满,再看看我,意味深长地说:“见识了,见识了!傅老师,我为我刚才的话道个歉,以后不敢造次了!我先干为敬。”然后一仰脖子把酒喝了,我迟疑了一下,也在梁阿满的眼神督促下,一仰脖子干了。郑元直说:“好!爽快!傅老师,你这个朋友,郑某人交定了!我就 第228章危机四伏 孙思已经让小唐陆陆续续端上菜来,红烧牛肉、青椒肉丝、干煸肥肠、糖醋排骨、花生米、蕃茄鸡蛋汤,还有就是临时去买的卤菜。几人边喝边聊,称赞说师傅做菜的手艺还可以,味道还行! 看样子,这四人里面,郑元直是最有实力的,然后就是阿满的吴昊,这二人都是从业八年以上的包工头。都是承包工程,搞土建的,房屋、路桥都在做。郑元直还顺带做些装修。吴昊问我:“傅心仪,我怎么听搬迁办吴主任说,你辞职了,不做了。”我说:“有这事。感谢你帮了忙!我现在想做生意,没经历再去上班。”然后凑近他,悄悄说:“吴总,我这砂锅店的事,能不能麻烦你帮我隐瞒一下?我不想让搬迁办任何人知道。”吴昊说:“好说好说!吴主任说,本来指标的事,他是可以慢慢为你想办法的,可惜你自己等不及。”我听得心里好笑,这些人怎么总是这样!我在那里的时候,那吴主任从头到尾都没搭理过我,生怕别人知道我是他弄去的,这会儿又说这话! 郑元直开始讲一个故事,说本城某局机关的新办公楼落成,他想去做那装修,经过一番花钱公关,算是有了一点眉目。局领导提议,由郑元直出钱,带着局里的大当家二当家去外省考查,旗号是考查装修风格,实际是二领导要去旅游。旅游回来,就可以考虑把装修承包给他。到了外省,洒足饭饱之后,领导提议去夜总会玩。去夜总会时已经很晚了,领导提议要小姐,奈何当天该夜总会生意特好,小姐紧缺,郑元直不惜重金,紧急斡旋,好不容易争取到两小姐,几人在一起唱歌喝酒到凌晨二点,两位当家的遂提出那要求,一位小姐同意,但另位小姐十分拘泥,坚持只坐素台。郑元直好话说尽,无奈小姐就是坚持原则只素不荤!这时时间太晚,再去征调其他的小姐业已来不及了。郑元直于是出面,给愿意坐荤台的小姐做工作,让她两人一起笑纳了,一人连续完成两次接待,但无论如何,这两次接待它得有个先后顺序呀!于是涉及到排序的问题。大当家表示:他既然是大当家,自然排在前面,于是小姐率先接待了大当家。二当家在外面候着,候着候着心里就候出情绪来了!想:我平时在单位上受你的气,处处排在你后面也就罢了!哪知道,这出来嫖个女人,还得顺序排在你后面,嫖你嫖剩下的。想来想去不是滋味,等小姐从荤台上下来,接着做第二单生意的时候,这二当家突然就成了正人君子,坚持不嫖了,怎么做工作他也不嫖。回到县里后,就打死不承认把装修的事情承包给郑元直了,那大当家碍于二当家掌握了自己嫖妓的把柄,也不敢违备他的意志,于是郑元直白白扔掉了数万元的公关费,硬是没把装修业务弄到手。 郑元直把故事讲完,免不了长吁短叹一番,为他那数万元公关费打了水漂而叫屈。他得出结论说:“那小姐真他妈可恶!有什么不卖。不卖你做小姐干什么?缺德!”他的话引来他的同行和孙思众徒弟一阵大笑。 郑元直接着说:“我这个人,最怕女人装处,装什么呀装?耿直一点,你要多少钱你说话!”说着面向我说:“傅老师,我们交个朋友!别说你还没结婚,就算结了婚,我们也可以交个朋友嘛!这都什么社会了?别那么死脑筋,真的,你开什么砂锅店呀?浪费了!挣钱是男人的事,你们女人,学会花钱就行了。” 我一本正经地说:“郑总,在你眼中,这天下的女人,就一个类型。但事实上,女人分很多种。以后,类似你刚才讲的那样的公关项目就不要再上了!你怎么能把希望寄托到小姐身上去呢?风险太大了!” 郑元直和我喝了几杯,请我一起去夜总会玩,被我拒绝了。阿满也帮着说:“她还有事,就算了吧!”然后阿满主动提出可以走了。 总算可以松一口气,郑元直掏钱结账,我看看阿满说:“算了吧!今天就算我请的。”阿满连忙对我摇头,说:“要的要的!这今天开张,哪能什么都不收钱呢?刚才我带了好几人来吃砂锅,也没收钱,何况,这酒呀菜的,费钱可不少。吴昊,你把账结了!”吴昊和郑元直推辞一番,最后郑元直扔下五百元,坐上车走了!临走说:“傅老师,我还会来的!” 回过头来,发现赵若怀、孙思神情都很怪异。赵若怀贫嘴说:“我说这话咋这么耳熟呢?这就是猪八戒离开高家庄时说的话嘛!” 在洗浴时回想起这一天,经历的事情实在不少。洗完出来,梳着头听着音乐,赵若怀就敲门来了。开门我说:“你还真人性化,把我洗漱的时间充分考虑进去了。”他很落寞的表情,淡淡地说:“那是自然,这么久了,要是你的生活习性都没摸准,那就太不称职了!”我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发香,知道他也已经趁这段时间洗漱了。他看着我,似有很多话要说,又不知从何开口,那忧郁的眼神极大地震撼着我,他用神情向我无言地诉说他的无可奈何,他的情难自禁,他内心的无助,他对前景无法把握的哀愁,他的挣扎与苦闷,隐忍和不甘。我知道是郑元直刺激了他,是张先关于师母的称呼刺激了他,更是布谷等同学的表现刺激了他,他感到危机四伏。我和他进行了眼神的交流,那一刻我明白了一个事实:自己真的已经彻底被他俘获了!真的已经无可奈何地不可遏止地爱上他了! 不只赵若怀感到危机四伏,事实上,我也感到了危机四伏。四大家的职员既已前来照顾生意,那么很快,秦为、胡来、兰梅、兰松等人,也就都知道了。选择在这县城做生意,会是一个荒唐的决定吗?孙思他还能隐忍多久?他会按照自己的设计,真的不去找兰半仙吗?还有那些个孙思徒弟,张先等人,明显对赵若怀比较排斥。将来这生意,真要大量地请孙思徒弟加盟的话,到时会不会有什么后果?那可都是一身武艺,不是些善茬呀!还有那个柳咏,他真就这样消停了吗? 第229章含雄奇于淡远之中寓申韩于黄老之内 我加泡了两杯茶,因为我知道,孙思应该很快就到了。赵若怀会意,没有对茶的杯数表示疑问。他坐在我的对面品着茶,我问:“怎么样,租的那三室一厅还行吗?我还说一会儿过来看看呢。”他说:“寝室不就那样吗?什么行不行的?今天那么多人,乱糟糟的,看什么呀看?改天吧!”又说:“梁阿满早就想把你介绍给那姓郑的,对不对?你真的没必要这么辛苦的,学梁阿满一样,直接找一大老板,就什么都有了。你是不是已经动心了?” 我看了看他的神情,就知道这人今天不安抚一下,怕是真的不行了!就回答说:“我这人非常重视人的视觉效果,非常在意自身主观感受。像郑元直、秦为这种长相和修为的男人,他就算富似石崇,安能动我心哉?我不是梁阿满,要钱我自己会挣!” 他说:“那是,你多厉害呀!你这开一个砂锅店,天远地远的人,都赶着来给你捧场。你面子可真大呀!什么叫高处不胜寒呀?赵若怀现在冷得很呀!”然后神情就又变了,酷酷地戏谑地说:“姓傅的,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在赵若怀眼中,就好比是一道味道鲜美的河豚。食之有毒,弃之不甘。” “咋搞的,我这还混成有毒食品啦?”我调皮地说:“那要真是河豚的话,哥们,你可千万注意了!你也知道的,咱都认识的孟夫子孟浩然,那可就是死于河豚,史称‘食鲜疾动而死。’” 赵若怀玩皮地说:“是!风险是挺大的,甚至有可能丧命。但是你吓不住我,赵若怀不怕风险,准备迎难而上。孟浩然他是身体素质不行,吃河豚时本就有病,还有呢就是点背,运气不大好。同样的,苏东坡也爱吃河豚,而且没少吃,可是苏东坡就没事。所以我是这样总结的,河豚这东西,关键看是不是有福消受。姓傅的,依你看来,你这道河豚,赵若怀会有福消受吗?” “你呢,身体素质还行,至于具体敢不敢吃河豚,你只好自己把握了。”我调侃说。 赵若怀目光幽幽地望着窗外的小树林,感慨地说:“不瞒你说,放弃吧,我是真的不甘!可不放弃又怎样呢?傅心仪之于我,缥缈如天外来客,可望而不可及!那哪是赵若怀可以问津的?进退维谷,走投无路,何去何从……” 我拍拍他的肩膀,调皮地打趣说:“哥们,别这样,激进一点!啊!道路肯定是曲折的,但前景应该还是可以展望的!” 赵若怀被我逗乐了,他若有所悟地说:“我忽然想到一事啊,你这模样就这样了,肯定是没办法操作了,而且客观上我是真喜欢这模样。但是这嘴可以操作一下,很多祸端,它其实是从这张嘴引发出来的,至少有很大的辅助作用。你要是在人前能够少说点话,估计就没那么大的破坏力。估计赵若怀就能少几个情敌,估计我就能稍稍喘口气……” “喂!意思我以后要想讨好你,就连说话的自由都没有啦?不可能啊哥们!那样一来,你是能喘气了,可是我喘不了气了啊!你也知道的,本人平生最推崇的人是谁?张仪呀!纵横家张仪!口若悬河的张仪!我现在正准备纵横出世,靠一张嘴打天下呢,你却要让我闭嘴。我对得起张仪吗?” 赵若怀无可奈何地感叹说:“张仪我是怪不着了,我怪只怪傅良玉老傅啊,这老傅太不够意思了!生了这样的女儿,你还送她读什么书呀,老老实实呆在家里。到点了让人家八台大轿抬过去,然后用金屋一藏,这样才不至于惹事啊!” “喂,这神情太可爱了!别怪我没提醒你啊,女人堆里慎用!交通要紧!赵若怀,我就纳闷了,我怎么就那么喜欢你呢?过几天咱就能一起去见老傅了,咱俩赌一把,就刚才这话,你直接跟老傅讲,仍是这种腔调,你敢不敢?” 赵若怀正要对刚才这话采取行动,孙思就敲门来了,赵若怀一脸的苦笑。我连忙打开门,问:“徒弟们在干啥呢?今晚能挤得过来吗?”他回答说:“没问题!已经走了几个了,剩下四个在玩扑克。”我说:“来,坐着喝会儿茶,今天累了一天,辛苦了!”赵若怀提来热水瓶,往孙思的茶杯里加了点开水。 三人围着茶几坐下,孙思问:“心仪,我已经吩咐小唐他们了,明天得多备点东西,后天国庆节,县城卖彩票,后天生意肯定很火爆。” “是呀,今天不星期天吗?之所以整个县城都在上班,就是因为国庆放假的事,因为彩票的事,本县城第一次买彩票中轿车,据说到时整条主干道都得占用,十月二号还得放假,得用来做清洁,所以放假时间就定于九月三十号开始了。明天是得提前做好准备,后天得再累一天,如果可能的话,你留下两个徒弟来,帮完国庆再走。明天晚上孙立夫要回来,我得回孙家一趟。约阿满去跳舞的事情只好放后面去了。” 孙思说:“心仪,你昨天还说要继续上班,怎么今天突然就回来啦?”我说:“你俩都有这个疑问吧?不交待看样子是不行的。”然后把早上辞职的经过给两人讲了讲。两人听得火冒三丈,孙思恨恨地说:“我看这人纯粹是欠揍!”赵若怀说:“这样的人渣是怎么混到那队伍里面去的?你应该当场把他狠狠讥讽一顿,然后在开会现场就把他炒了,而不是等到开完会之后。” 我说:“从此别再提那里的事,那里的人。我今天走出那地方,感觉一身轻松,天空是那样地蔚蓝。我狂跑了一阵,跑着跑着想到一事,我们看的《曾国藩》呢?读的《道德经》呢?关键时刻,我们哪一个能够放下自己?或许正如陈广敷先生所说:‘世人读《道德经》者多,懂《道德经》者少,以《道德经》处世立身者更少。’得了,明天不用上班了,今天我们就索性晚一点,和你们谈谈《曾国藩》、谈谈《道德经》吧!” 我喝了两口茶,伸手去关掉了音乐。然后缓缓开始:“曾国藩刚刚出山的时候,不见容于湘赣官场,几无容身之地,那是因为他纯用申韩(申:申不害。韩:韩非。二人都是先秦法家著名代表人物,主张严刑峻法治世。)不知迂回。后来回到荷叶塘守父丧,听了丑道人陈广敷关于‘岐黄可医身病,黄老可医心病’的劝说,回家重读《道德经》、《南华经》,终于大彻大悟。再次出山时,首先去拜访了左宗棠,左宗棠先前曾骂曾国藩虚伪,曾国藩平生最计较的就是别人骂他虚伪,所以,对于左宗棠,可以说他是耿耿于怀的。为了践行他的黄老之术,再见左宗棠时,曾国藩那笑容的真切,声调的亲热,仿佛他们的友谊中从来就没有过裂痕似的。就这件事情,赵若怀你能做到吗?孙思你能做到吗?反正我是做不到的!但是从现在开始,我觉得我们应该努力做到。从小我父亲就给我讲述道家的哲学思想,几岁我就开始读《道德经》,可今日看来,不过学到了一点皮毛。先前只侧重于道家率性、不争、出世的一面,却哪里知道:它是要告诉我们,以退为进、以柔克刚,以出世的手段达到入世的目的。一句‘江河之所以能为百谷王者,以其善下之。’便揭示出世上竞争取胜的诀窍。可是我们三人,没有一个是善于处下的人。我们要做生意,就得学会向现实低头。但低头归低头,怎么个低法,不同人有不同的讲究,这讲究取决于每个人的世界观,人生观,也决定着每个人不同的道德底线。比如梁阿满,她果断选择了傍大款的途径,她把拜金主义毫不掩饰地清晰地写在脸上。在她那里,金钱比感情可靠得多!但她是她,我是我,我傅心仪这辈子,情愿为情而活。钱、我所欲也;情、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钱而取情者也。这就是我的观点!除了观点上的差异外,梁阿满对我实在是有恩的呀!所以,我不但不能因此而非议她,我还得处处考虑她的感受。她梁阿满的面子,我不得不给!之所以对郑元直是那态度,那是综合考虑了梁阿满的面子的。我们该怎样向现实低头呢?‘敬胜怠,义胜欲;知其雄。守其雌。’知雄守雌,我觉得这是在未来的生意场中,我们应当做到的。这个社会是有那么一些先富起来的人,将来我们会碰上很多的新贵阔佬,他们财大气粗,我们不一定要羡慕他们,但也没必要和他们划清界限,没必要和他们绕着道走。荀子《劝学》里面怎么说来着:‘君子性非异也,善假于物焉!’要善假于物!要善于借力。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嘛!打个比方说,就今天这郑元直,他将来要是带了人前来消费,咱们就还得笑脸相迎。我和他一起说笑说笑,斡旋斡旋。他的目的是调笑我,取得暂时的开心,我的目的是做生意。大家各取所需,只要不是太过分,那就是可以接受的!说这么多,其实只是想告诉你们:任何时候要相信自己,任何时候要对自己有信心。如果每碰上一个阔佬,我们就自卑一次,提不起神来,那我们还做什么生意?另外,如果论赤手空拳,我知道现实里很多人不是你俩的对手,但打过了之后怎么办?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轻言动手,记住:‘含雄奇于淡远之中,寓申韩于黄老之内。’‘纯用申韩,几人能功成身全?’我也知道你俩处处要保护我,但你们要记住的是:首先,我这人没那么好欺负!就我自己,就能对付好多人;其次,我这人没那么容易被金钱,被权势所诱惑。我有自己内心坚不可摧的信念。” 说完这一大段话,回过神来,发现赵若怀、孙思都端着茶杯若有所思着。赵若怀看看孙思,说:“说了这一半天,表面呢是给我们打气,让我们不要一看见有钱人就气短。实质呢是她自己想表明一个态度:还想继续和姓郑的周旋。让咱们不要干涉她。”孙思说:“心仪,我觉得,黄老之术也不是任何场合都管用的。这就好比秀才遇到兵,人家兵不跟你讲理,只讲拳头,那你还用什么黄老?什么迂回?我觉得对某些人,还是‘申韩’比较管用!”赵若怀说:“对!在市井之中,还是拳头管用一点!是!‘纯用申韩,几人能功成身全?’那我也告诉你,纯用黄老,可能就更是功不成身不全。”我回应说:“反对!问题是拳头它有副作用呀!黄老之术,就基本就没什么副作用。”孙思意味深长地说:“心仪你多虑了!拳头也是讲技巧的!操作得好,它也不会有多大副作用。而且,拳头还有一个正作用,就是解气!”行啊,这孙大侠!说话水平见长啊!见我沉吟着,孙思又说:“你不是叫我孙大侠吗?放心!大侠的拳头,打的都是该打之人。” 第230章无言的结局 第二天在砂锅店忙到晚上八点半,我准备回孙家去。赵若怀一直默默地跟着我。眼看已经跟了一大段,我终于忍不住了,说:“差不多了吧?”他说:“那天晚上就中秋节那天晚上,你对我说过的话,你是不是忘了?不想认账了?”我说:“没忘!记着呢。”他说:“我跟你一起去吧!这样你就可以省掉很多话。”我说:“赵若怀你听着!这事任何时候,轮不到你出场。放心吧!立夫洒脱得很,自尊心超强,这程序不会很复杂的,会很简单。我现在考虑的是:怎样把伤痛减轻到最低限度。当然了,也可能压根是我多虑,也许这事对于立夫,构不成什么伤痛,但愿如此吧!”他说:“那我更要跟去了,我就在他们家附近等你,等你一起回县一中自己寝室。”我说:“现在都几点啦!立夫坐的车是晚上才到,现在还不知到没到呢。今天晚上无论如何是不可能回县一中了。临别之际,我有一些话要嘱咐于他,那不是一时半会儿说得完的。好了,不跟你啰嗦了,你就到此为止。必须立即回头。”他说:“你能不能明天白天再来?”“喂,你到底有完没完?过分了啊!回头!立即回头!”他才极不情愿地向后转了。警告说:“你明天必须来店里,否则我就找到孙立夫家里去!”我站在原地监视着他离去。每走出三五步,他就扭过头来,恨恨地盯我两眼,然后无可奈何地转身。 事实上为了这事,昨晚我躺在床上,打了两个多小时腹稿。虽然立夫的性格明摆在那里,但我仍然希望我们以后还能是朋友,就像吴常念和陆羽那样。这样我就能知道他一些情况,这样有关立夫今后的走向,我就能给他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建议。 远远就看见孙家的一楼灯火通明,听见里面人声嘈杂。我仰望着这幢四层的楼房,以前也没觉得它哪里值得观看,意识到很可能这是最后一次进这房子,我的脑中煞时浮现出和立夫在这里生活的点滴,心情异样地难受。鼓起勇气敲了门,立夫来开的门,看见我,他一向不苟言笑的脸上瞬间掠过一抹惊喜,这惊喜让我几乎伤失了立场和勇气。他说:“怎么这么晚呢?怎么不早点回家吃饭呢?” 我说:“家里人真不少!立夫,我们出去找个地方,说说话吧?”他说:“那怎么行呢?家里这么多客人,哪里好意思就走?” 我只好硬着头皮随立夫走了进去。客厅里果然不少人,二十来个吧!立夫的堂哥、堂嫂、表哥、表嫂、姑姑、居然兰梅都在,和孙立群坐在一起,旁边还有两个同年龄段的女人,看样子是兰梅的姐们。这三人先前处于哈哈大笑的状态,这会儿看见我,瞬间就化作了威风凛凛、暗藏杀机的样子,没一个是省油的。 看见我,立夫父母脸上的笑容煞时僵做一团,孙立群也是差不多的表情。妈妈的,有那么恼火吗?我有那么讨厌吗?我在心里嘀咕着。本能地产生立即退出去的打算,但另一个声音在心里叫嚣着:放下自己!放下自己!黄老!道家! 于是我硬着头皮笑着,招呼说:“叔叔好!阿姨好!大家好!”全场基本无什么应答。有亲戚问:“立夫,这是你媳妇儿?”这亲戚显然不清楚我在孙家的地位,所以才会问出如此不知趣的话来。立夫说:“嗯,我媳妇儿,傅心仪!”立夫显然也注意到我进屋后引起的气氛的变化了,他先前惊喜的神情早就收敛了,脸上有淡淡的难堪,但更多的则是释然。 我给立夫说:“上楼去吧!我想单独和你说几句话。或者我们出去找个地方说话也行。”众目睽睽之下,我去和立夫说这句悄悄话,那是鼓足了相当勇气的!可是立夫不给面子,他甚至不敢、抑或说是不好意思对我回一句悄悄话。他眼睛望着别人笑着,笑的同时摇摇头,意思是现在不是我俩可以单独说话的时候。 于是在客厅里如坐针毡地坐着,听兰梅等三人讲些发生在她们单位的超级庸俗的事情。真是没想到啊,平素喜欢给别人讲故事的我,在和立夫分别之际,在如此宝贵的时间里,我得规规矩矩坐着,听兰梅讲故事。 四十多分钟过去了,这时立夫妈瞅准了一个话题。在场的亲戚里面,有立夫的一位姑姑,以及姑姑的儿子儿媳,也就是立夫的表哥表嫂,这两位是刚刚新婚的,从他们的谈话中得知,这位表嫂的父亲是水电局一个小小的官员,家里面有些殷实,因而陪嫁物品比较多。立夫妈就拿这说事了,她对立夫的表哥说:“你小子有福哦!找那么好一个老丈人,结婚给你背了那么多东西过去。”然后朝向立夫说:“你们是没看见,挑东西背东西的站了半条街,全套电器、锅碗瓢盆、家具,全是齐的,铺盖就有十八床。”立夫一个堂哥附议说:“是啊!找个好媳妇儿,少奋斗二十年。”立夫姑姑谄媚地说:“你找的媳妇不好吗?人家小梅,那可是高干子女!”立夫妈一脸自豪地笑着说:“那是,那是,那个媳妇是找得好!”我不加考虑就笑着问:“阿姨,那你还有哪个媳妇是找得不好的呢?”场面于是就有些尴尬了,立夫妈已经一脸的愠怒。 兰梅在这时候说话了,她很大气地说:“孙立夫,你这媳妇儿也找得好!道法大!胆子大!人缘好!对了,你们可能还不知道,你媳妇儿现在在搬迁办可有名了,她炒了蔡主任的鱿鱼。”立夫用神情问我说:“这是真的吗?到底怎么回事?”兰梅说:“哟!孙立夫,看样子你是真不知道?也是,你哪能知道呢?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呢!” 孙名凯又开始了他的习惯性动作,来回踱起步来,脸上是气极无语的表情。 我定了定神,平静地说:“兰梅女士,承蒙你一直关注我,不甚感激!”然后转向立夫说:“不错!兰梅的消息确切无误。我已经辞了职,就昨天上午辞的。”孙名凯在一旁冷笑数声,大声说:“说得好轻松!这好容易借调到城里,辞职?你是不是神经有问题哟?我看就是神经有问题!立夫,这就是你干的好事!我看你这辈子怎么下场?”孙名凯声音越来越大,差不多是在咆哮了,他其实是想说立夫眼睛有问题,怎么看中了我这么个东西。 眼看孙名凯还想进一步发挥,我打断说:“慢!孙叔,容我再说几句话。我神经暂时没问题!别再责备立夫了!我不会做你们家什么媳妇儿的!我今天来,是来给各位说声告辞。好了,大家相识一场,多有打扰,就此别过了!立夫,保重!你也看见了,这里已经没有我的容身之地,你要想再问点什么,就跟我来。” 立夫跟了出来,跟到大门口,孙名凯威严地说:“立夫!你要敢走出这大门,就不再是我儿子!”立夫妈也在一旁呼喊立夫回去。立夫一脚在门外,一脚在门内,不知道该怎么办。见此情形,我在大门外驻了足,对立夫说:“立夫!不要再以我为念了!我俩在一起,不会有幸福。你条件不错,再找对象时,不要低估了自己,不要被你身边的人左右了你的思想……”屋里几人,已经不想再听我废话了,迫不及待地喊立夫进屋去。我继续说:“至于我,你大可放心,我生存能力很强。少喝点酒,保重!”然后准备离开,立夫刚迈开脚步,他父亲把声音提高了几个分贝,把刚才那话重复了一遍。这么一重复,立夫妈就开始声泪俱下了,声泪俱下地劝立夫回去,当然也是声泪俱下地声讨我。一屋子的人都挤到了门口。兰梅凑近立夫耳边,对立夫耳语了几句,立夫的神情立时出现了惊天逆转。先前的成份复杂的神情,瞬间都被恨和怒取代了。 立夫那神情让我真是放心不下,于是我在离他家十米处的必经之路停住了脚步,希望他能够跟来,我能够再劝劝他,把昨晚想到的话多少也用上几句。接下来的半小时等待中,我既希望立夫跟来,又不希望他跟来,而事实是立夫果然并没跟来。 我不得不离开了。现在是十一点,户外居然已经少有人影,到处黑灯瞎火的。偶尔有那么一盏昏黄的小小的路灯,一点可怜的光亮跟鬼魅似的。从立夫家所住的半山走到下面的公路上,有十来分钟的路程。到处都是崎岖不平,沟沟坎坎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好不容易跌跌撞撞地走到了公路上。公路上除了平坦一点外,仍是鲜见人影。我玄想着要是这时候出来几个坏人,那可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那时候纯用黄老,怕是真的不管用了,看来还是孙大侠有道理,以后真得和孙大侠好好学学了。 第231章危难之际孙思再挽狂澜 一方面我认为得飞速地走,另一方面,又怕速度太快更引起坏人注意。权衡再三,我决定还是疾行。毕竟走得越快,就越靠近赵若怀、孙思。眼下的情形,靠近这二人等于是靠近了安全。在这种思想指引下,我那赶路的速度,那是相当快呀! 街上偶尔也走着一个两个零星的行人,朦朦胧胧、影影绰绰,被这仲秋季节的秋风一吹,更加寥落得厉害。眼见就到了大桥沟一带,如果把这整个的县城比做一只鹅的话,那么这大桥沟,算是鹅的颈子。这一带因为地形的狭窄,基本没什么住户。右边是一排破旧的门面,门面后面差不多就是山体了。那些个店铺,白天生意就差得不行,这时早打烊了。公路的左边是一个依山而建的公厕,公厕旁边一坡直通江边的石梯子。公厕边上长着几棵茂密的参天大树。所以,若论埋伏歹徒,这里当是得天独厚之所。 正这样怯怯地分析着,树旁真走出人来了!不少,多达四个。也刚好是路过的人吗?那可得感谢他们了!有了他们,就足以壮壮胆了。不对!正常过路的不是这种走法,这四人走路左右摇摆、吊儿郎当,属于典型的站没站相、走没走样的人。正宗有底气的流氓走路的样子。我看看四周,除了这四人外,再无别人。还没确定到底往哪个方向逃跑。这四人已经包抄过来了。一个个胜算在握地狞笑着。妈哟,讲道理显然是不行了!老子、庄子、孔子、孟子、荀子、墨子,这会儿恐怕韩非子都不管用了。只有孙子看有没有用?对了!孙子兵法,试一试! 为首一人恶狠狠地说:“不许叫喊!老老实实跟我们走!不然要你的命!” 我背对着公厕的方向,瞅准了左边一个小个子的瘦不拉叽的歹徒的方位,硬着头皮说:“不好意思!我在路上耽误了会儿,让你们久等了,你们是执行任务的吧?”几人就都愣了一下,我接着说:“你们朝右边看看!”这几人还真配合,都伸长了脖子朝我的右边看去。与此同时,我使劲冲撞,朝矮个子的方向突围,矮个子趔趄倒地,还真让我给跑掉了。我于是跑呀跑,朝县一中方向不要命地狠跑。几人在后面使命地追。碰上两个行人,我边跑边求救,可人家不答理我,每一次求救完毕,对方跟着就飞跑起来,很快跑没了踪影。妈妈的,这年月,活雷锋是真少啊!还是加紧跑呗!关键时刻,跑得快也是管用的!以后早晨还是别偷懒了,练练跑步! 还是不行呀,这五人当中,论赛跑的话,看来我最多只能排个第三,跑了那么五分钟不到,我就被其中两人给追上了。其中一个已经揪住了我,另一个拉住我的衣服,凶神恶煞地说:“跑!跑呀!我看你还往哪儿跑?”那一刻我明白了拳头有多重要,有多解气。如果我有孙大侠那功夫,我就一拳揍过去,让他满地找牙。得赶紧想办法,后面两人眼见就追上了。我说:“你们到底要干什么?抢劫的话,我今天真没带钱。要不改天,我带了钱再说……”我这样说着的时候,其实是在这二人当中,掂量一个相对好对付点的人,同时分散分散注意力。我的话说完,两人就都笑了。狞笑,狂笑,荡笑。笑的当儿,我拼尽全力,用孙大侠所传授的擒拿术,反剪了其中一个人的双手。以为可以用这个人来要挟其他三人。做完这个动作,我发现自己已经力竭了。所有的力气,只能勉力用来维持那个擒住人的动作。除此之外,再无余力了。而其他三人丝毫没有要退缩的意思。 这三人开始拉扯我的衣服,可怜赵若怀重金买的那衣服,落得个纽扣不保、狼狈不堪。千钧一发之际,开来一辆轿车,我刚要张嘴大喊,其中一人用刀子抵在了我腰上。我只有在心里乞求上苍了,希望天可怜见。那轿车没有开走,一脚刹车之后,一人探出头来,说:“下车看看!几个男的围着一女的……”我高兴得厉害。抬眼看时,走在前面的赫然竟是秦为、胡来,还有另外两人。为首一歹徒说:“不好!人不少!快跑!”然后往与县一中相反的方向撤离了。与此同时,一个身影闪电般地从我们身边掠过,那人边跑边说:“秦为,麻烦先照看一下,我很快就回来。” 是孙思!这下我是真放心了!心里石头落了地!秦为、胡来愣住了。我正了正衣襟,强忍心头的厌恶,至诚感谢说:“秦大哥!胡大哥!你们又帮了我一次。你们来得太是时候了!” 秦为惊喜地说:“傅老师,真的是你吗?这大半夜的,你怎么会在这里呢?” 胡来满面困惑地说:“傅老师,你和孙思是一起的吗?我搞糊涂了,怎么回事?有孙思在,还有歹徒敢欺负你呀?” 我意味深长地回答说:“谁知道呢?也或者是,孙思拿我做饵呢!不过,我真的很感谢二位。见义勇为呀!以前我真是小瞧你们了。” 这时孙思就押着四人回来了,一只手押两人,那造型挺酷的!四人脚步都有些踉跄,显然刚才已经吃过苦头了。孙思看我一眼,意味深长的一眼,然后说:“秦为、胡来,这四人得押到派出所去,麻烦你们跑一趟,做个证人吧!”秦为说:“行!去吧!傅老师和孙老师的忙,肯定是要帮的!” 我问歹徒说:“你们的意思呢?要么我教训你们一下,报报仇,要么去派出所……” 四个歹徒昂一昂头,差不多不约而同地说:“去就去吧!有什么了不起的!” 我说:“去派出所这么踊跃!你们见过没有?反正我是没见过!这或许是本县特色吧?既是这样,那还有什么好去的?”然后转向秦为、胡来说:“秦大哥,这四人刚才都对我动过粗,抓扯过我的衣服、头发。衣服还被他们给扯坏了。此仇不能不表示一下。我师父出手呢,可能就重一点。我自己呢,刚才这一阵折腾,已经没什么力了。能不能麻烦你和胡大哥,替我教训教训这几人。” 秦为和胡来对对眼,胡来笑了笑,说:“哟!傅老师,这我们可不敢!你现在事情毕竟已经过了……” 孙思说:“那就还是我来吧!” 孙思此言一出,四个歹徒立即就跪在了地上,其中两人差不多脱口而出:“秦……哥子,你行行好!还是你来吧!” 秦为冷笑两声,义愤填膺地说:“我来就我来!你们以为我来就松活呀!敢欺负傅老师,这就是下场!”于是秦为赏了每人两巴掌,踢了每人两脚,看上去还挺用力,四歹徒还配合有叫声。踢完之后,四歹徒仍跪在地上,没有立即起来。我对秦为拱一拱手说:“秦大哥、胡大哥,谢谢了!谢谢你们了!我和孙思今晚就离开这县城了,后会有期吧!我会记住你们的!” 然后拉着孙思,朝与县一中相反的方向走了。秦为、胡来等人跟着就坐上车走了。我回过头去时,看见四歹徒还跪在地上。走出这群人的视线,我们很快闪进了一条小巷子,然后重新走向了回寝室的方向。孙思说:“心仪,秦为很快会把车子开回来。你想不想看看真相再走?” 我说:“用不着了!真相已经很明显了!那四个歹徒,长跪不起,是什么意思?” 孙思说:“他们被我押回来时,已经只能勉强站稳了,秦为再加上那两脚,当然就这样了!半个月之内,估计都只能爬了。” 我若有所思地说:“这方法还行!依今天的情形看,舞厅要是想成功开办的话,兰半仙那女儿兰梅,要是有这样一个环节就好了。” 孙思说:“应该不难吧!” 我说:“那不能是今天这种模式,还是葫芦湾那模式比较好!以后小心点吧!你在小说中见过的英雄救美的场面中,有哪一出有今天这么狼狈的?秦为必不肯善罢甘休。” 孙思走过来抱住了我,他激动地说:“心仪,你受委屈了!你要想哭,就哭吧!” 我连忙挣脱说:“为什么要哭?放心!我不会哭的!” “心仪,让我背你回去吧?” “没事!我真的没事!” “赵若怀可以背你,我怎么就不可以背你呢?” “那次葫芦湾山道上,我刚好做了手术,和今天不是一个类型。” “你不是回孙家吗?这时候回来干什么?” “兰梅把我辞职的事情告诉了立夫父母,他父母很生气,批评了我几句,我就负气离开了。本来我想着这歹徒应该是兰梅派来的,怎么半路杀出个秦为呢?秦为怎么会知道我今晚去孙家的事情呢?难道秦为和兰梅……” “对!对了!我来告诉你。秦为的老婆正是兰半仙老婆的侄女。” “哦!是啊,秦为老婆叫刘眉,兰半仙的老婆,也是姓刘的,我从吴常念妈妈那里获悉的。原来这样啊!这就对了。难怪姓秦的那么有底气。难怪那些歹徒说到派出所跟回家似的。你有所不知,咱这县城的警察算是统一姓兰……行了,很多事情,都对上号了。但在英雄救美这个环节上,兰梅和秦为应该达不成共识吧?兰梅的本意,应该不会让我今天就这样轻松吧?难道秦为在执行任务时,篡改了……也或者是关键时刻良心发现?算了,不想这些了。孙思啊,咱选择在这县城做生意,可能真的错了!” “心仪你后悔了?你怪我了对不对?” “我怎么会怪你呢?葫芦湾一役,你已经救过我一回了,今天是第二回!” “心仪,你放心吧!我会保护你的!这个世界上,只有我能保护你!你明白吗?”我看了看孙思的神情,还真是明白了好些问题。或许两次遇险,孙思都是可以消灭在萌芽状态的,可是他没那么做,每次都要让我受过一番惊吓,万不得已的时候,他才露了面。是啊,他是想让我明白,他是有用的!拳头是有用的!孙大侠是不逊于赵若怀的!这一明白让我心里失了衡,让我在相当长的时间内,可能都没法安寝。 第232章让昨天成为记忆的片段 走到县一中那盘山的山道上时。我寝室里居然亮着灯!难道出门时忘了关灯吗?硬着头皮开了门,却见赵若怀坐在里面。三人见面,孙思和赵若怀的脸上,都是诧异的神情。孙思笑了笑,意味深长地说:“怎么,赵若怀你知道心仪今晚要回来吗?” 赵若怀说:“不知道!我是来找找书看的。”然后他就发现了我衣服上的异样,为引起不必要的误解,我连忙解释说:“碰上歹徒了,幸亏孙思即时赶到。我不想再多说什么,这就洗漱去了。你俩先回去吧!” 凌晨一点钟,赵若怀又敲门来了,他在门口自报姓名,说:“我知道你没睡着。求你了,开开门吧!”我开了房门,他就一把抱住我,把我抱到了沙发上,跟着一阵心旌摇曳的狂吻。我就那样老老实实呆在他怀里,承受着他意乱情迷的狂乱,一点没有要反抗的意思。虽然我明知道,孙思很可能就在门口,甚至很可能就在窗外,随他去吧!我豁出去了,我得靠在赵若怀的肩上,寻找一点心灵的慰藉。我甚至主动深情回吻了赵若怀,这一举动让赵若怀激动不已。这无疑让我们的关系又进了一层,他明白我们的心已经非常贴近了。但今天这种时候,告别昨天的分手的日子,更深层的亲昵显然是不可能的。他很知趣,我还就喜欢他这一点。他总能揣测我的心思,能站在我的立场上思考很多问题。一阵细腻缠绵的亲吻过后,他检查检查了我的脖子、头部,开始了焦急的寻问:“你真没事吗?我要你说实话!衣服都扯坏了,怎么能没事呢?”然后就变成咬牙切齿了:“我一定会找出这四人来!不会就这么算了!” “孙大侠已经教训过了!你就不要再兴起事端了吧?那样我又得担心你了。”我把经过情形给他介绍了一下。他愤怒了,说:“孙立夫,他怎么能……怎么能……这么晚让你一人回来呢?”我回答说:“这事不怪立夫,是我撒了谎,我说有人在外面等我,不用他送。” 他责怪说:“你怎么这样傻?你怎么这样傻呀你!这大半夜的,从东头走到西头,你不要命啦?我慎重警告你:下不为例!以后什么事都必须有我跟着。”又说:“都怪我!我就不该听你的话,我就该跟去的!”说着又重重地颤栗了。 国庆节当日,城里买彩票抽大奖。刮刮奖,最高奖项是轿车。那场面!那阵容!那是真真的万人空巷!城里唯一的那条主干道上,公路的两旁,从东到西一字儿相向排着彩票摊点,到处都是铺天盖地的彩票碎屑。摩肩接踵的人,脸上都洋溢着期待的希冀的光芒。除了本城人员,区乡来的人也特别地多。结果一等奖被一农民花二元钱拿下了。 就因为这么多的人进城,所以生意特别地火爆,超出了我们的想像。前一天准备的东西早就不够用了,为此,小唐去了两次菜市场。还好,孙思留下了他的两个徒弟,不然根本就忙不过来。从上午十点一直忙活到下午三点,来的人才渐渐少起来,赵若怀、孙思、小唐都要去买彩票。我的意见:买是可以,但不能没有节制,你要真有那运,买一张就足够了,没那运,买再多也是枉然。考虑到我煮不来砂锅,万一来了客人可就没办法。于是赵若怀说,让孙思、小唐去了回来他再去。 在砂锅店坐了一会儿,立夫就来了,没有随从,就他一人。至于他是怎么找到的,我觉得问的意义不大,就没问,但估计是通过吴常念,了解个大概我在县一中附近有家小食店,然后一家一家地找过来。他的眼睛红红的,一看就是昨晚没睡好。我连忙指着赵若怀介绍说:“这就是我舅舅的儿子:赵若怀!”立夫说:“我们见过面的吧?”赵若怀平静地说:“是!见过的!”立夫说:“我想和她单独谈谈!” 赵若怀就走到门口去了。立夫铁青着脸说:“你看看这个。”然后在兜里掏出一封很猥琐的信来。之所以说它猥琐,是因为无论信封、信纸都皱皱巴巴,信纸就是普通的数学本子,而且上面的字迹,那不是一般的差!从字迹就可看出,这个人小学都没能毕业,差了好几年。我看看上面的内容,整个人就呆住了,倒吸一口凉气。那是一封怎样的信呢?可以说集低俗、下流、恶毒于一体。那些语言,是有且仅有未受过教育的农村泼妇才能说得出的!我就没有勇气写下那封信的原文了。翻译过来是说:我,傅心仪,在桑榆的时候,荒淫无耻,公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在野地里乱搞男女关系。我再看那信的封面,就不能不再次感叹这个人的恶毒,上面写着孙名凯转孙立夫收,也就是说这信居然是寄到了孙名凯的单位上,由孙名凯转给他儿子孙立夫的,至于孙名凯是不是已经拜读了这信,我就没勇气问了。看完我虽然已经出离愤怒,但我强行让自己尽可能地保持镇定。 立夫火冒三丈地说:“你居然这么镇定!看样子,人家还真没冤枉你!”然后气得发抖地说:“我真是瞎了眼,你怎么是这样一个人!”我不卑不亢地说:“孙立夫,你稍微过过脑,稍微自信一点好不好?你真相信我能做得出这事?这个人的用意十分明显,她想挑唆,你难道不明白?你不觉得这个时候出现这么一封信,兰梅有很大的嫌疑吗?”立夫摇摇头说:“不可能!这不是兰梅的字迹,她也说不出这些话。” “立夫啊立夫,你怎么能天真如此?她不可以请人代写吗?算了!我不跟你探讨这个了!立夫,这大好的青春年华,我陪你共度三年,这三年里,除了我妈生病时用了你二千元,我并不欠你什么。至于那二千元,我一会儿就还给你。我为你做了一次人流,手术现场刚好碰上梁阿满,她是为先前金利来夜总会那老板做的,她为此向人家索赔了五千元。我告诉你这点,不是要索赔,只是想表明,今日分手,我对你不存在亏欠。是兰梅把我发配到了桑榆。搬迁办那里,乔叔这次弄去了四个,这几天为了几个正式指标,那里的借调人员正进行着你死我活的较量。你觉得你有把握拿下那指标吗?” “那你也不应该辞职,可以继续等嘛!我说过了,我会想办法的!” “立夫,说这些没用了,已经辞了,不可逆转!眼下这食店,未来那舞厅,那就是我的事业。看在曾经的份上,你不要把这两件事告诉你的家人,告诉兰梅,不然兰梅又会想办法来迫害我,让我无容身之地的。好歹,你们得给我条活路呀!不能把人往绝路上逼。对了,昨晚回寝室途中,我被四歹徒伏击了。我昨天穿那衣服,纽扣全扯坏了。关键时刻,幸亏孙思救了我。这是兰梅第二次请人灭我。这事你相信也罢,不相信也好。为了你的安危,也为了我的安危,我不想你就这事再去问兰梅,之所以告诉你,是想让你认识认识真正的兰梅。我家里的情况,你也是知道的。杨柳妈身体不好,不管是工作的事情,还是你我分手的事情,你暂时为我保保密。立夫,你父母一心想要高攀,可是那个兰梅,以及她家里的情况,明摆在那里,那兰半仙是什么人,你也应该有所感觉,我希望你谨慎一点,婚姻是一辈子的事情,对父母也不一定要百依百顺的。” “这么说你铁了心了,真的无法挽回了?父母是父母,我是我,是我把你弄来这里的,我得对你负责。” “立夫,临分手了,我得给你说句实话。你压根不了解我,你压根认识不到我的价值,你压根不知道我想要什么样的生活。我希望生活里多点色彩,多点浪漫,多点甜言蜜语,我希望被人呵护,被人在乎,我希望少受点约束,做我想做的事情,这一切,你能给我吗?所以,纵然没有你父母从中作梗,我们也是不合适的!还有,我真的不需要你负责。难道你会认为,依我的条件,找个对象是件困难的事吗?如果你真这样认为,那就不是一般的悲哀了!” “你居然这么冷静,你居然一点都不在乎!我就那么不值得留恋吗?你是不是已经找到这个人了?他是谁?” “暂时我也不知道他是谁。立夫,吴常念和陆羽的实例摆在我们面前,接受和面对吧!你现在那工作,你得做两手准备。一群个个都张牙舞爪的狼,聚集在一起做的合伙生意,岂能久长?我的意思,如果你不打算再回县二中,现在可以在省城开始搜索自己不久的将来或许将不得不面临的生意。” 这时孙思和小唐就回来了。孙思朝立夫点点头。立夫站起身离开,我送他到街上,还给他那二千元,他坚持不要,很受伤的样子,我也就只好罢了。临别之际,立夫还是一脸的茫然。他也许到今天才开始认识我,可是一切都结束了,结束于开始认识的时候,人生有时候就是这样幽默。我躲进不远处一个巷子里,目送着立夫远去。想起那句歌词:‘让明天成为昨天,昨天成为记忆的片段,泪水与笑脸都不是永远。’但愿立夫能很快翻过这一页吧!然后回到寝室,关上门来,痛痛快快,真真切切地哭了一场。哭到六点,我得到砂锅店吃饭去了,就把立夫拿来的那信,扔到火上点了。只留下了那个信封。” 我用毛巾把眼睛热敷了一下,可是赵若怀孙思还是在第一时间就看出了问题。两人都是关切的表情,但谁都没敢问什么。 第233章大刀阔斧谋发展 第二天早晨,我打电话去港务站了解了一下船期,对方说,上水船十点以后就有,一共有三班,分别是上午十点,下午二点,晚上六点,上午九点我就到了码头,一直等到十点轮船起航都没能看见立夫,就坐车回砂锅店去了。忙到中午十二点半,我给赵若怀、孙思说想回寝室睡会儿觉,然后又来到码头,直等到下午二点,仍然不见立夫的身影。立夫前天分明说了,他是今天就必须走的。跑来跑去的也怪累的,我只好在码头附近逗留,碰见立夫隔壁那提着篮卖花生瓜子的妇女,竟然像看见亲人似的,立即和她攀谈了,想旁敲侧击地了解一下立夫的情况,可她能知道什么呢?她告诉我孙家这两天挺热闹的,我连忙问她昨晚看见立夫没有。她就很怪异地看着我问:“对了,你怎么没去他家呢?”我不理她,继续问她看见立夫没有,她说看见了,我问立夫好不好,她惊奇地看着我,问:“立夫好不好,你咋来问我呢?”然后她就有生意了,后来就一直忙,我看着她卖瓜子看了有十来分钟,确定这人也问不出个啥。就又来到趸船上,在趸船二楼的甲板上找一个满意的地方坐了,这地方可观全局,任何前来坐船的人尽在我的视野之中,但别人要看见我,却并不十分容易。为了能较长时间地坐下去。我只好花钱向老板要了一杯茶。今天太阳整天没有露脸,阴沉的天,加上深秋的时令,这江上的风吹在身上还真怪寒冷的!不到五点钟就开始陆续有人前来等船了,随着时间的临近,来人的增加,就开始沿着码头的石级排起了队。从趸船上望过去,黑压压的一片,没想到坐这趟船的人这么多。立夫买的是几等舱?一会儿船上能不能换到床位?我的眼睛在里面全面地逐一地仔细地搜索,不见立夫的身影,始知什么叫望眼欲穿。从下游开来的船是五点半到的,由于天气本身的原因,五点半已经有些夜色朦胧的味道。下面开始检票,人群开始挪动,我的眼睛更不能稍加松懈了,一眨不眨地盯着那涌动的人群。终于,我看见了身着一袭黑色风衣的、长身玉立的、高大挺拔的立夫,他左手提一小小的皮包,右手两根手指夹着香烟,一边和送行人说话,一边吐着烟圈。他这人一向这样,出门不喜欢带太多的东西。他的旁边,是他妈妈、孙立群、还有兰梅,不错!这送别的阵容是空前的!这非常时候,这一家人对立夫到底还是关心的,这就好!立夫回头和送别的人说着什么,然后送别的人就止步了。 立夫自己提着包大踏步向前。我的眼泪哗哗地下来了,心里刀绞似地痛。本能地想追上去,但终于没能跨出那个步子。立夫走到我下面的一楼的甲板上,然后又回头去看岸上的方向,我以为他是去看送他的那几人,结果他只是扫视了一下整个码头,他是想在人群中看到我吗?立夫再次回过头朝向我的方向时,我分明地看见了他眼角的泪。是啊!立夫也许压根没有想到,此次回云岫,是来了断他的一段情缘;他压根没有想到,回来不过这短短的两天时间,很多事情已经就此一去不复返了;他压根没有想到,他就这样把我给弄丢了,而且是丢在这样一个与我原本无丝毫关系的地方。但立夫就是立夫,女朋友丢了就丢了,以他的个性,他是宁愿痛在心里也不愿再作纠缠的。所以,我和立夫的恋情将一如这东流的江水,一去不复返。 我的眼泪汹涌而下,只此一瞬,立夫已走进人群,再也寻他不着。我无助地闭上眼睛,任由眼泪顺流而下,嘴里喃喃地说:“立夫,我来送过你了!”然后我拭了拭眼睛,撑着桌子艰难地站起身来,准备回去。这才发现身后不知什么时候站着一人,正是赵若怀!也是满眼的泪。然后扫视一下四周,发现竟有好多双眼睛在看着我,看着我们。赵若怀拉着我的手,哽咽地说:“回去吧!我们回去吧!” 我跟着他走在回家的路上,脚下踩棉似地虚无。随着江风打了好几个寒颤,赵若怀脱下了外套,批在我的肩下。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做错了好多事情,我对不起立夫,对不起赵若怀,对不起孙思,对不起父母,我怎么能容忍赵若怀、孙思辞了工作呢?我怎么能容忍自己辞了工作呢?老傅、杨柳,我该怎样和你们交待呢?还有立夫,我怎么能够…怎么能够…从此,我在这个县城就彻底没有一个亲人了!生意要能进行得下去,那还好说,万一生意要做不下去,赵若怀、孙思怎么办?想到这里,我再次颤栗了,这次是不寒而栗。 赵若怀用力捏捏我的手,说:“别怕,有我呢!我和孙思都是你的亲人,还有阿满,对了,还有你舅,我妈,我姨妈,都是你的亲人。”这就是赵若怀,他能揣测我的潜意识。我看看他,想问问他啥时候来的,怎么找到我的,但话到嘴边,又觉得多余。还有孙思,他正在砂锅店辛勤忙碌呢!不能扫了他们的兴,不能!我得强打精神,强颜欢笑。我把赵若怀的衣服重新批回到他的肩上,紧紧地拉着他的手,大踏步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要到砂锅店的时候,赵若怀站定了,用手理理我的头发,又在我脸上端详了一会儿,说:“我姨妈和小魏都已经到了,开心一点!”我问:“你妈、我舅那里,姨妈能保密吗?”赵若怀说:“这不用你操心,我这姨妈,什么都听我的!” 小魏看见我就径直跑了出来,蹦蹦跳跳地拉着我的手,笑着说:“傅老师,我终于又看见你了,我好高兴!”我微笑问:“你以前就认识我?”她回答说:“当然,我是高三年级的,刚毕业的,去年迎新会上你唱那歌,跳那舞,谁还不认识你呀?我们好崇拜你!你知道吗?听说你不去学校了,好多同学气哭了,尤其你们班的……”赵若怀打断说:“好了,小魏,再说你傅老师就该哭了。”小魏就伸了伸舌头,做个鬼脸,说:“还有赵老师、孙老师,同学们也都很想念你们。” 姨妈系着围裙,正一边洗砂锅,我去给姨妈打招呼,姨妈满脸慈祥的笑容,但同时我能透过那份慈祥,看到一丝别扭,我明白那别扭是因为赵若怀,她一定在想着赵若怀就这样辞了工作如何得了的事情。 店堂里七个人正吃着砂锅,三个人等着。孙思正煮砂锅,一边煮一边抬眼打量我,等到煮熟后,让小唐端去桌上,然后走到我面前,看着我的眼睛说:“心仪,你怎么啦?”真是一点细微的变化都逃不过他的眼睛,我说:“没事,眼睛刚刚进了砂子,现在已经好了。”然后笑笑说:“姨妈她们吃了东西没有?”孙思将信将疑地看着我,说:“还没呢?这不是等你和赵若怀吗?我现在开始炒菜,一会儿就好。”我说:“这样吧!这会儿才六点,正是做生意的时候,先给小魏和姨妈一人做个砂锅垫一垫,七点半,我们再吃饭。”姨妈说:“那就七点半一起吃,我们两点钟来的时候,才吃了砂锅的,又没饿。”孙思说:“那行!小唐、小魏,那就趁这会儿,把明天的东西准备一下!小唐,你把牛肉、排骨这些洗出来切好,小魏把菜理理,洗干净,姨妈,你剥点蒜出来,赵若怀,你负责收下钱,心仪,你里边去坐着歇会儿。” 我去和姨妈一起剥蒜,说:“姨妈你能来,我们真是太高兴了,以后这食店,主要得靠姨妈了。那床铺我已经给你准备好了,有什么不周的地方,或者有什么需要尽管告诉我。小唐和小魏,一个是孙思徒弟,一个是学生,都是晚辈,有什么不对的,姨妈你该说就说。孙思那摩托车,那天已经让徒弟给开来了,以后每个周六,你回去和姨父团聚一下,我让孙思用摩托车接送你。我会按本城同行业最高的标准按月支付给你工资。至于赵若怀,你也知道的,那陈校长就那样,赵若怀在桑榆中学也没什么前途,做生意对他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我们都是成年人了,都知道自己在干啥。”姨妈一脸慈祥地说:“我是觉得没什么,我那在深圳的儿子女儿,还有赵羽,她们都认为:工作要不要无所谓。关键是我那妹妹,一根筋,就想让若怀有正式工作。心仪,你也不是外人,你是赵羽的表妹,论起来也是我们的侄女,当日你在我家开小食店,你的为人处事我们也都看在眼里,我和若怀他姨父都挺喜欢你的。”然后附耳在我耳边说:“你不知道,我那个妹妹,她就不服气,就想让若怀跟柳咏比,想让若怀有出息。”我说:“我知道的,姨妈,我舅妈她这样想也是可以理解的!你放心,赵若怀的事情,将来他自己负责去跟他母亲解释,任何时候,怪不到你头上。”赵姨妈说:“可是这样瞒着,终究也不是个办法。”我说:“姨妈放心,只是暂时瞒一瞒,只要等我们的舞厅上了正轨,生意有了一点眉目,那时,我就让赵若怀自己去告诉他妈。” 然后我去看小魏,问了问她家里的情况,小魏一边微笑着回答,一边理着菜,手倒是挺麻利的。我微笑说:“孙思真找对人了!小魏,欢迎你!赵老师、孙老师和我以后不会一直在这店里,我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你以后的主要任务有以下两方面:首先是迎客送客,来了客到门口笑脸相迎,客人走的时候笑脸相送。其次你要负责收钱,这一方面要求你算账时要仔细,不能出错;另一方面你得眼观六路,来了些什么人,哪一桌吃了些什么东西,心里都要有数,不能让人家白吃了没有收到钱。看见哪桌哪人快吃完了,或者站起身来,你就要留意了。除了这主要任务,然后就是眼睛放亮一点,注意观察,有一些突发性的事情,影响顾客情绪的事情,要灵活处理。跑堂、擦桌子、收拾碗筷、做清洁之类,主要是小唐,但不唐那边忙不过来,而你这边又能抽出空来的时候,就请不要拘泥,要配合帮助他。” 七点半开时吃饭,第一杯酒,我们先对姨妈和小魏的到来表示了欢迎,然后我对孙思说:“孙大侠,你挑选的这两学生,甚合我意!”正说着阿满就来了,和姨妈打招呼说:“阿姨你来得好!你做的菜太好吃了!我那同学柳咏也是这么说的。”然后径直来到我身边,审视了一下我,附耳说:“你和孙立夫怎么回事呀?这砂锅店他居然不知道,问到我家里去了。”我没有回答,她再仔细研究了我一下,然后狡黠地说:“有问题,一定有问题!”我说:“来得是时候,坐着陪你老同学喝喝酒吧!”阿满说:“可以呀!最多是明天起不来,睡觉。”赵若怀在那里对阿满摇头,阿满采取视而不见的态度。 我说:“姨妈、小唐、小魏,你们多吃点菜,酒呢!我就不劝,随意。赵若怀、孙思,你俩可不能幸免,陪我和阿满喝喝酒。小魏,那边两客人,一会儿你负责收下钱。小唐,锅里烧着牛肉,留点意。”然后给四人都斟了酒。我说:“我想起韩愈《祭十二郎文》里面的一个句子:嫂尝抚汝指吾而言曰:韩氏两世,惟此而已!”阿满和赵若怀显然都明白了我要说什么,四人碰了杯,然后一饮而尽。阿满在我背上拍拍,调皮地说:“小妮子,我会疼你的!不是惟此而已,不只我们四人。我只是代表,我的背后有柳咏、螳螂、黄雀、布谷等人,甚至还有黄莺、白灵这些人,他们一直都在关注着你。”我说:“别!以后我的情况你就甭告诉他们了,给我留点薄面吧!”然后扫视了一下满桌的人,说:“从明天开始,砂锅店就不再是单纯的砂锅店了,楼上的一层,我们得把它收拾出来,矮是矮点,没关系,权当作一小阁楼,在上面摆几张小桌子,布置得温馨一点、浪漫一点,说不定啊!人家要的就是这效果!你们想啊!阿满学校那些谈恋爱的老师,还有,那些虽然尚不知恋爱为何物,但也想盲目效仿的学生。一张小桌子与另一张小桌子之间,最好再简单布点景,这就是一个小天地了,当然,只是心理上的小天地。对了,还得把录音机搬了来,放点轻音乐。本店经营范围也扩大了。除了砂锅,小炒,还得逐步加上咱们在桑榆小食店卖的那格格,羊肉格格,猪排、丸子汤,这些都能用上。舞厅没有正式开业以前,我们仨还在这里的时候,人手就够了,等我们去了舞厅,人手不够的时候,可以考虑再招两个人来。这是我的提议,怎么样?”阿满在我脸上掐了一把,说:“你呀!任何时候忘不了浪漫二字。我想起柳咏的话,充满傅心仪风情的小食店。好!有头脑,你这一招用在我们学校附近,说不定还真对了路,这小阁楼一定会生意暴满。”我看看孙思,想征求他的意见,他说:“根据开业这四天的情况看来,咱小食店这项目,基本算是过关了,没什么问题了!我预感到隔壁那家面庄可能坚持不了多久了,今天我听那女的跟别人讲,想把店打出去…”我嘘了嘘声,说:“小声点,让人家听到了。”孙思说:“哦,她们已经关门走了,将来如果需要扩大场地的话,我们可以考虑接过来。”我说:“现在马上扩大,我还没那个魄力,至少我得先看到阿满所说的那火暴场面。最好是隔壁能配合一下,再坚持一段时间。对了,姨妈、小唐、小魏,这隔壁邻居的,咱关系可得处好。当然了,我们生意好,人家肯定嫉妒,这是正常的人类情感。她要嫉妒嫉妒她的,我们不能失礼,首先是看见他们一定要微笑,先打招呼,和她们说话,随时随地要和和气气的,伸手不打笑脸人!这样的话,他们虽然有气,但也发作不得。竞争归竞争,但咱们要力争把竞争操作成一场没有硝烟的竞争。姨妈我是放心的,永远是一脸慈祥的很有亲和力的笑容。小唐、小魏,你们记下了没有?来,酒满上,边喝边聊!” 赵若怀在一旁提议说:“吃点菜,喝点汤,酒慢点!”我看看碗里,已经盛了满满一碗菜。小唐微笑着点点头,小魏爽快地说:“傅老师,放心,我记下了!”我说:“我还真比较放心。小唐、小魏,至少有三个共同的特点:首先是模样,我十分满意。孙思这一点,比较人性化,充分考虑了我对视觉的要求。”说到这里阿满和赵若怀就笑起来了。赵若怀面向着阿满,调侃说:“这是傅心仪风情的话,高度个性化的语言!”我继续说:“其次是这两人都开朗、阳光,咱需要的就是这种人。第三,态度好!这两人都比较肯说话,不拘泥,只要肯说话就好,咱们做生意,首先讲究个态度。态度是根本,态度怎么体现呢?首先就是微笑,肯说话。至于说话技巧,可以跟着你赵老师学习学习。”赞得小唐和小魏都乐滋滋的。 第234章生存的艺术 赵若怀玩笑着对小魏说:“怎么样,你的傅老师,她拍马的功夫也是一流吧?”小魏微笑不语。我微笑着说:“说到这里来了,我顺便给你们上一课,金庸先生那《鹿鼎记》都看过吧?韦小宝都认识吧?咱孙大侠是一定看过的,他桑榆那寝室,一整套金庸小说。按这么推断,小唐应该对韦小宝也不陌生。至于梁阿满和赵若怀,如果连韦小宝都不知道,那就该死!中文系算是白读了,而且严重对不起金庸先生。现在就剩下小魏。”小魏笑着说:“傅老师,我看过的,韦小宝我知道,正是在孙老师那里借来看过的。”小唐说:“韦小宝,武功可不大好,就是逃跑功夫还可以。”我说:“好!原来大家都知道,没想到韦小宝人气还挺高的!小唐你太对了!韦小宝那就是文不通墨,武不会功。他只学会一门逃跑功夫。你傅老师我,现在也跟着孙大侠练功,主要练的也是这逃跑功夫。所以,我和韦小宝还是有一些共同之处的!” 大家都笑起来,赵若怀调侃说:“就你那逃跑功夫,也值得一提,还差得远呢!继续努力吧!”我继续道:“有学者说:韦小宝是中国社会及其环境里生存的艺术家,文化的解码器。这评价很高了!韦小宝每每遇难成祥、逢凶化吉,每次遇难就会增加一份福。孙思,是不是这样啊?”孙思在那里卖力地点头,听得很专注。“韦小宝文不通墨,武不会功,家世并不显赫,出生在妓院,他父亲不但姓名不详,连民族都不详。据韦妈妈讲,满蒙汉回等等民族都有嫌疑……”赵若怀孙思梁阿满都笑倒在一旁。“这样的一个人,却能在江湖与江山之间通行自如,成为天地会青木堂堂主、神龙教教主,沐王府女婿、俄罗斯公主的情人,康熙的大舅子,将李自成和陈圆圆的女儿收于囊中,让神龙教教主夫人改换门庭,大明长公主收他做了徒弟。最后被封为一等鹿鼎公,讨了七个老婆。关于值班侍寝的问题,他家一般是通过划拳抓阄来解决。所以呀!这老婆多了,它也是个事!”一桌人尽皆笑倒。 阿满笑着来撕我的嘴。孙思笑着说:“心仪,你咋什么都知道呢?”阿满说:“这你们就不知道了,这小妮子毕业论文写的就是这个:《生存艺术家韦小宝》”我继续道:“韦小宝之所以能四海通吃,究其原因,那是因为这人有一整套混迹江湖的神功妙术。一整套神功妙术今天是讲不完了。今天要说的就是韦小宝混迹江湖的神功妙术之一:溜须拍马。”孙思说:“来客了!我得去煮砂锅。心仪,先喝点汤,停停!我想听,我真的很想听!”然后煮砂锅去了,我调侃说:“瞧!咱孙大侠多好学,要是学生都像他这样,哪能考不上大学呢?对了,赵若怀,你还没发表你对砂锅店走向的看法呢!”赵若怀调皮地说:“你把我要说的话全说了,还让我说什么?”大家都笑起来,赵若怀继续道:“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我遵命就是!我只有一点要求,你把喝酒的进度放慢一点好不好?瞧你这自斟自饮的,你数了数没有,给自己倒了多少杯了?”姨妈说:“是啊!心仪,你喝了不少了!”我笑着说:“没事,还早,现在最多也就是觉得这桌子有点宽!宽就宽呗!宽点好!” 阿满看看我,然后大笑起来,笑完她拍拍我的肩说:“小妮子,我可真是爱死你了!还溜须拍马!教育别人你倒是一套套的,你自己呢,做到了吗?”阿满这话算是问对路了,我落寞地感慨地说:“是啊!我就是传说中那说话的巨人,行动的矮子。我是一反面教材,我做不到!但是小唐、小魏,我希望你们可以做到啊!我要是会溜须拍马,何至于在桑榆和老陈形同水火;我要是会溜须拍马,何至于在搬迁办不见容于老蔡;我要是会溜须拍马,何至于在孙家无容身之地…”想到孙家,我就想到立夫,心里一阵透彻的痛,是啊!此时此刻,立夫在干什么呢?换到舱位没有?他一定是倚在船舷上,望着浩浩东流的江水出神。立夫啊!你真的要投向姓兰的怀抱吗?我告诉你了呀!那女人不值得! 我就那样看着满桌的碗碟出了会儿神,有人用筷子在我面前晃动,对了,是赵若怀。他说:“喂!继续!继续!人家孙大侠等着听下文呢!”我回过神来,发现满桌的人都沉默着,孙思也已经重新回到了座位。阿满用探寻的眼光审视我说:“刚才是不是神游太虚幻境去啦?你这动不动走神的毛病得改改了!还好,这是和平年代,要在战争年月,于千军万马之中,你也动不动这样走神,那哪还有小命!” 我说:“哦!刚才说到什么地方了?对了,溜须拍马!先打个招呼:考虑到大家都差不多吃了个半饱了,这后面的内容呢,可能笑的层级要提高一点,有那笑点低的,待会儿一定要注意背过身去,尽量不要整得喷饭,先说好了,喷了饭就让他一人吃包席了哈!”我一本正经地严肃地打完这招呼,孙思已经率先背过身去笑开了。 我说:“咱们继续!咱们要做生意,必须学会这一招,溜须拍马它是个贬义词,咱们换个好听一点的说法。心理学家是这样说的,人性弱点之一:偏好正性刺激,何谓正性刺激?就是听好话,听赞美的话,正所谓‘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既然是人性弱点,那就是说,只要是人,用这一招就一定管用。但拍马怎么个拍法,赞美怎么个赞法,这就有讲究了,你得因人而异,拍得恰到好处。”孙思说:“有道理,心仪你举几个例?切合实际一点。”我笑笑说:“我是反面教材!”换来一阵笑声。“我这人最大的毛病就是有所拍有所不拍,只拍我喜欢的人,严格意义上讲这不算是正宗的溜须拍马。真正的溜须拍马功那是逢人就拍。小唐、小魏,你们现在要学的首先就是这一条。逮住机会,能拍就毫不犹豫地拍!拍死一个算一个!对某些人,我们可能要一方面心里恨得牙痒痒的,但嘴上还在继续拍着。当然了,这有点痛苦,必须有点吃苦耐劳的精神才行。你傅老师我之所以没能把这功夫学好,说到底也就是缺少点吃苦耐劳的精神,太在乎自己的感受了,太把自己当个角色了。” 赵若怀调皮地说:“来!先喝口汤再说。你也甭太谦虚了!课是好课,就是有点抽象了,你把人家小唐、小魏弄糊涂了,他们似懂非懂的,小心拍马拍到马蹄子上。行了!我就做点牺牲,当当活教材,现在拜托你把赵若怀拍一下!” 我一本正经地上上下下打量一番赵若怀,然后摇摇头,为难地说:“这工程有点大了,从何下口啊?这赵若怀,拍起来还真不太容易!主要是,优点太多!不管从哪一点下手都会觉得失之狭隘,这样,改天我写一篇章回体小说,系统地把你拍一下!”一桌人都大笑了,小魏笑得前俯后仰地,说:“傅老师你太搞笑了,你们看,那神情,那语气,她自己还不笑。傅老师,我真服了你了!”孙思笑着问:“章回体小说?”我说:“是啊!章回体小说,末尾一般就是: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满桌的人又都大笑起来。 赵若怀忍俊不禁地说:“章回体小说就算了,赵若怀这点优点,你就写一篇汉大赋夸夸,就差不多了!”阿满摇摇头,苦笑说:“服了服了!这两人脸皮咋都这么厚呢?”我调皮地责备赵若怀说:“听见没有?说你呢!脸皮咋就这么厚?说你胖你就喘,就你那点优点,还汉大赋!也就是一小令,和马致远那《天净沙.秋思》差不多的篇幅,28字,足矣!”这会儿又来了一客人,孙思依依不舍地站起来。姨妈说:“孙思,你继续听,我来,放心!”然后就笑着煮砂锅去了。我看她那往砂锅里放粉丝的动作,那是相当利落,那数量,那简直就是一抓准!姨妈在这里坐了不到半天,显然已经成了熟练工了。我可真是慧眼识英才呀!这个赵姨妈!真是天助我也! 赵若怀一本正经地掰着手指,一个字一个字数着:“枯滕、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还真28字!服了,你背课文时还数了字数的呀!好!28字就28字,记住了,你欠我28字。” 在一阵笑声中,我说:“拍一个人你得抓他的特点,比如这孙大侠,堂堂大侠!人家做起砂锅来,那是毫不含糊!就这务实的人生观,就这安然地面对煮砂锅现实的态度,就这做什么像什么、做什么是什么的才能,这就已经可歌可泣了!还有,对徒弟、对学生、对朋友,他的忠、义,他的春天般的温暖,当然了,对从前桑榆那些女朋友,他是秋风扫落叶一样冷酷无情,所以直到现在,还是处于英雄孤单的状态。”听众尽皆笑倒,除我之外全背过身去了。我继续说:“孙大侠你放心,至于如何结束这孤单英雄的状态,一会儿我还有绝招要传授于你!” 第235章纵横捭阖 赵若怀正想说话,我转过头去研究地看着他,面有难色地说:“至于这个赵若怀,你们拍他呢!主要得抓住他这副永远吊儿郎当、永远玩世不恭、永远贫嘴薄舌、永远散漫不羁、永远睥睨红尘、永远从容不迫、永远胆大妄为的特点,还有就是这永远的二皮脸,充满赵若怀风情的二皮脸,那也是他一大特色。当然了,他同时是半个音乐人,在他的女同学中很有杀伤力的情歌王子,目前虽然猎获不多,但前景那还是相当光明的!”这次连赵姨妈都笑得背过了身去。阿满勉力忍住笑,说:“早就超过28字了,这一番拍下来,不是汉大赋胜似汉大赋。赵若怀可以过活几天了,三天不吃饭没问题。” 赵若怀调皮地叼着嘴说:“这哪是拍?分明是损我!” 阿满说:“我就不信你会这么不识货!虚实相映,贬中有褒,似贬实褒!正宗傅心仪式的赞美。”我说:“是啊!看官调整心态,乐观一点,正所谓大音稀声,大象无形,大褒似贬。” 阿满正在幸灾乐祸,我就把眼光移到了她那里,她连忙举起手来,做了一个讨饶的手势,外加一个可怜巴巴的讨饶的表情。赵若怀、孙思一边笑着,一边无可奈何地摇头,表示爱莫能助。我审视着阿满,严肃地漫不经心地说:“至于这梁阿满,她的特点是什么呢?漂亮高贵、万种风情、男人杀手这些都不容赘述了,拍梁阿满主要抓住两点,一是阅尽男人的淡定,二是对女朋友傅心仪满腔的赤诚。那可真是肝胆相照、仁至义尽呀!”说到这里阿满开始动手来掐我的脸。我举杯和她碰了一下,然后干了一杯,继续说:“急什么,没完呢!当然了,这人也就对女朋友讲点赤诚,对男朋友,那从来都是翻云覆雨,从来都是岁月无情一页页翻过,从来都是挥挥衣袖不带走一丝云彩。小妹我对你这份洒脱那真是由衷佩服!” 阿满、赵若怀、孙思先是面面相觑。然后阿满无可奈何地摇着头说:“得了,今儿我们仨,算是被她损够了。”赵若怀说:“喂!姓傅的,我们大家都笑饱了,你自己倒是笑笑啊!”我说:“看样子,你们也经不起什么太多的赞扬了,那就算了。来!大家先干了这杯!然后我就总结性发言了,以免小唐、小魏拍马拍到了蹄子上。学会赞美,这对人的一生至关重要,对我们的生意绝对是有补益的。首先态度要跟上,要下得去口。现在我再给你们发展一下,赞美绝不仅仅是用在生意场上,最受欢迎的其实乃是情场。” 说完这句,除了梁阿满和赵若怀一如既往地笑着外,其他几人都有些傻傻的表情。我继续着:“赵若怀、孙思、小唐,你们记住了:癞哈蟆只要掌握了甜言蜜语,也是可以吃到天鹅的!大诗人拜伦说:‘女人仅靠甜言蜜语便可以活下去!’何况你们仨都是超级大帅哥,想吃天鹅那就是信手拈来的事情。甜言蜜语要是掌握得好的话,天鹅会主动飞到你们门口,一头碰死,然后天鹅肉你们就随便吃好了!”梁阿满、小魏、小唐这几位笑点低的,都已经笑到桌子底下去了。赵若怀、孙思大气一点,笑得相对克制一些。赵若怀发难说:“自相矛盾了嘛!前两天有人对我说:‘我这人十分重视人的视觉效果,长相上不去的人,就算富似石崇,安能动我心哉!’今天又说癞哈蟆只要掌握了甜言蜜语,也是可以吃到天鹅的,那在你那里,掌握了甜言蜜语的癞哈蟆,到底是有机会还是没机会?”梁阿满挑衅说:“是啊!以子之矛,攻子之盾,若何?”我说:“那天当郑元直他们面不是讲过了吗?我这人没有典型性的,在人群中占的比例很小,我是个例外。让我先把课上完,上完了再挑刺,啊!乐于得到欣赏和赞美,是所有人与生俱来的天性,每个人都希望自我存在的价值得到肯定与尊重。对一般人,赞美可以直接一点、浅显一点。对婉约一点的人,比如梁阿满,傅心仪这类人,赞美起来难度系数就要大一些。首先是不能过于露骨,要切中要害,得直接发射到对方心坎上去,才能震撼灵魂,引起共鸣。怎样才能发射到对方心坎上去呢?那就要求我们以敏锐的洞察力,挖掘出他人最幽秘最珍贵的潜质。其实只要我们足够细心,每人都有他自身潜在的不同于他人的优点,当然了,这优点或许本生并不是那么显著,那么值得颂扬,它或许就是一点因由,我们必须加以放大,必须进行夸张,帮助展开成飘扬的旗帜。什么意思呢?就是说:完全无中生有那是不行的,完全不夸张那也是不行的!比如我傅心仪,本来做不来菜,做的饭那不是人吃的,你非要来夸一句:傅老师你做的菜好好吃哦!那不就讽刺了吗?但我有优点呀!我的优点就是背课文还行,于是你可以这样夸奖:傅老师这人,讲起中国古典文学来,那简直就如数家珍。夸张没有?肯定夸张了!但我听着喜欢。这就是夸张手法的妙用。就是拜伦那句话,那同样也是有夸张的,‘女人仅靠甜言蜜语便可以活下去!’果真如此吗?不管什么女人,你饿她五天饭,你看她还能不能活下去?只不过有点甜言蜜语保着,稍稍会扛饿一点。怎么样,小唐、小魏,有点心得没有?”小唐、小魏在那里起劲地点头。 赵若怀一脸玩皮的笑容,说:“有!有!有!太有心得了,要不我现场模拟一下?”我连忙说:“可以,但是有一条,你赞美的人不能是我,我要是受了赞美,那不就成强行索要和摊派了吗?”小魏说:“傅老师,这些东西都是你们老师教的吗?”我看着阿满,一脸茫然地问:“对了,老师在课堂上教过没有?”阿满摇摇头说:“反正我没上到这一课。”我说:“那就是你傅老师自学的,我从书上学来的,我在a师大四年,我们学校那图书馆的书,被我读去一半。”阿满说:“你看傅老师厉害吧!一边读了那么多书,一边还谈着恋爱……”赵若怀立即伸腿去踢阿满的脚,然后吩咐说:“姨妈、小魏,反正大家都没吃了,把碗筷、桌子收拾一下!小唐!去泡点茶来,然后看着点锅里的东西。茶在那边厨柜里。”我说:“姨妈今天刚来,下午累了,我来吧!”然后主动站起来收拾碗筷。姨妈一脸慈祥地望着我说:“没什么,我来收拾!就是…心仪还没怎么吃呢!”赵若怀说:“算了算了!你看她这像要吃的样子吗?等会儿再说。”姨妈坚持不让我收拾碗筷。 我来到门口,看看时间,已经九点半了,立夫的船快到江城了吧?是啊!江城父母那里,我该如何交待呢?辞职已是罪过,辞掉立夫更是罪无可恕啊!父亲还好,母亲那身体,经得起这样的消息吗?在辞职又辞掉立夫的情形下,我还有何立场呆在云岫呢?杨柳妈不会限时勒令我回江城去吧?那可怎么是好? “喂!进来了,进来了!”赵若怀深深地看我一眼,招呼我再去入座喝茶。我对阿满说:“不早了,回去休息吧!谢谢了啊!听我废话了一半天。”她说:“小妮子,今天晚上我不回去了,陪你如何?”她大约真看出点什么苗头。我笑笑说:“不用,有些事情是必须自己独自面对的,别人帮不了忙!再说了,就算陪着我,我不是一样还得走神吗?回去,早点休息!”阿满说:“还早!那我就再玩会儿,大家一起喝喝茶,你不说你背课文行吗?背背课文我们听听!”我说:“好同学呀!用心良苦啊!为了预防我走神,可谓无所不用啊!行!我背课文,江淹那《别赋》如何?‘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况秦吴兮绝国、复燕宋兮千里。或春苔兮始生,乍秋风兮……’”阿满对着赵若怀摇头苦笑,赵若怀看着我,讨饶地说:“罢了!罢了!我怕你了,怕你了行不行?” 阿满说:“小妮子,你就学学我,洒脱一点,洒脱一点好不好啊?别了就别了,去我去者昨日之事不可留。”孙思一头雾水地看着我们,说:“你们在说什么呢?打什么哑谜?”我笑笑说:“没什么,我们仨比赛背课文呢!好,今天就到此为止。赵若怀,你替我送送阿满。让人家早点回去休息吧!”等赵若怀送阿满回来,店里该准备的明天的东西也准备得差不多了。我就提议关门,赵若怀和孙思商量了一下,然后发话说:“小唐、明天上午抽空,我们一起把楼上收拾出来,然后我去买桌椅。既然要增加项目,就还得再备一点炊具。明天下午我约了人,去谈舞厅那抹墙的事情。四号上了班,我就得去落实舞厅执照的事情了。小唐,这采购原材料的事情,煮料的事情,你得跟着你师父抓紧学习,尽快适应。小魏这边,眼睛要放亮一点,注意态度,收钱要仔细。我觉得干脆这样:小魏,我放张桌凳在门口,你就坐这里,先备着纸、笔,来吃砂锅的你先依顺序卖号给他,卖号时先把钱收了,在号上面写明他吃的是什么,然后你告诉姨妈她们该煮什么砂锅。姨妈煮好砂锅后,端到桌上时,顺便吆喝一声,是多少号的什么砂锅,客人凭着他手里的号,向小唐、姨妈那里领取砂锅,小唐、姨妈递给他砂锅的同时,收回那张号来,同时核对一下砂锅种类和号数,看有没有弄错。这样做有几个好处。第一,预防弄错了人家的顺序,先来的反而后吃,这几天事实上出现过这种情况,那天阿满的学生就提意见,说等得太久,后来的人还先吃了。第二、这样就不存在收钱收漏了的状况。第三、晚上从姨妈她们收回的号数,直接就知道当天卖出了多少砂锅,记起账来也容易。”我说:“方法是好方法,就是客人已经习惯了先吃砂锅后付钱,这先付钱的事情,不知道实施起来,客人有没有意见?”赵若怀说:“陈忆那食店里,早就是这样了,会有一个适应过程,但早给晚给不都得给吗?应该问题不大,大家习惯了就好。”我说:“那这件事情,小魏你得负责给人家好好解释,笑着解释,你就说这样做的目的是预防顺序出错,以免让人家久等了。也行!反正最近几天我还在店里,我先卖几天号,我怎么解释的,怎么跟客人说的,小魏你认真听着。”然后一行人各回自己的寝室,赵若怀说他去买点东西,就径直去了。 回到寝室才发现心里空落得厉害,透彻的心凉、满腹的落寞。和立夫近三年的感情,真的就这样完啦?从此就桥归桥路归路啦?洗漱完毕出来时,赵若怀已经坐在屋里了,桌上放着一杯热气腾腾的奶粉,让我务必喝下,我问:“这就是你买的东西?”他说:“赶快喝了吧!我可告诉你了,以后不许你喝那么多酒!瞧我这日子过的,跟做贼似的,怕孙思生气,怕孙思疑心!我还不如梁阿满,她还可以随时随地摸摸你的脸,我都快疯了,我!这何时是个头呀!”我心里一阵火起,想:姓赵的,今天什么日子,你跟我说这个!但看他那样子,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实在不忍心责备他。于是乖乖地端着那奶粉喝了。把杯子拿到厨房洗了,奶粉袋子刚刚放进厨柜,外面就敲门了,赵若怀看着我一脸苦笑。开了门,孙思手里端着碗菜粥,和赵若怀招呼说:“你不说买东西吗,买到没有?”赵若怀回答:“关门了。”我只好规规矩矩地又吃了那菜粥。一面吃一面心里想着:以后当大家的面,可再也别不吃东西了。然后打发他俩回去睡觉。当晚睡在床上,自然又是辗转难眠。头脑中全是近三年来和立夫一起生活的点滴。一点多钟,赵若怀居然又跑来了,开门时吓我一跳,我说:“钥匙我收回了,你这样半夜来开门,我怎么知道是敌是友,会吓坏的!”他不给,说:“今天这种状况,你让我怎么放心得下,我就是来看你睡了没有。果然,这么晚了你咋还不睡呢?求你了,你别这样折磨我好不好?”我说:“好,我现在就睡!今天这种情况,恕我不能留你,回去吧!回去睡觉,明天那么多事呢!我也求你了:别再这样深更半夜跑来了!安全要紧!睡觉要紧,再有下次,我可就坚决收回钥匙了!” 第236章助韩磊赵若怀傅心仪共赴困厄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是相当高效率的一个星期:首先:执照办下来了。所有该办的手续就都办妥了。我和赵若怀一起去了两次,见他随时衣着整齐、风度翩翩,随时备着整条整条的红塔山香烟,自己一手叼着吸着,见到适格的人,一出手就是一包,而且和那些人交涉起来,那是谈笑自若、不卑不亢、毫无惧色,碰见有那贪婪、刻薄、挑剔、使性以抬高物价的人,他也能不急不躁,虚与委蛇,想办法应对而无畏难情绪。所过之处,只要不是太老,或者太古板的女人,他都能和对方以微笑开始,让对方在笑声中结束。我算是明白了,这个赵若怀!这长相!这才能!在女人眼里那是相当能引起共鸣的。又进一步联想到孙思,孙思也应该是这样吧!他虽然没赵若怀能说,但他是实干家呀!做什么像什么,相信不久的将来,这两人的周围就会不断有女人围着。那立夫也应该是这样了,天可怜见,赐给立夫一个兰心慧质的女人吧!去了两次,我就完全相信了赵若怀的才能,没有再和他一起去了。其次,就在这一星期,舞厅的房子已经粉饰完毕,只等乐器到场,我们就可以开始了。再次,小食店运行良好。赵姨妈蒸出的羊肉格格再次在县城打开了市场。小阁楼已成功投入使用,效果良好。最后,我们每天晨起在树林里练功的事情已经有了不少的观众,在学生家长的再三肯求之下,我已说服孙思,收了两个新的学生。相信星星之火,不久将成燎原之势。 十月十日这天,在安排好砂锅店的事情后,我和赵若怀上了去江城的轮船。赵若怀要了一个头等舱,里面刚好两个床位,就我和他两人。他说这样可以比较地不受别人的干扰,呼吸一下自由的空气,走进舱室他就跟脱缰的野马似的,高兴得手舞足蹈。我责备说:“如此艰难的创业阶段,怎能如此奢侈?真不知寒烟山庄怎么养育出你这样一个慷慨阔绰、不知贵贱的人来!还有那烟,整包整包的见人就给。”他调皮地说:“夸张了!怎么可能见人就给呢?那还是衡量了一下的!现在在外面办事,就是这个样子的,舍不得钱办不成事。我免费给你上一课吧!人有怎样的目的,便怎样地活着。赵若怀不追求终极,只追求当下。活在当下,在不损害别人利益的前题下,干我想干的事情,爱我想爱的人,这就是我最大的人生信条,只要还能过一天好日子,我就绝不去考虑明天是不是会露宿街头。”然后他关好房门,放下行礼,就目光灼灼地走了过来。我连忙挪了挪身子,这样一个本能的不经意的动作伤害了他,他恼怒地说:“你仁慈一点好不好,你不能对我这样!这已经多少天了,你都没正眼瞧过我,现在好不容易摆脱了孙思,你知道我有多苦?有孙思在场,我连好好看看你的机会都没有……”事实上,和立夫分手后的这段时间,我都没大搭理他,他也知趣,知道在这种情形下不便打扰我。这近十天的时间,他可能是真的相当郁闷了。这种情形下我也就不忍心对他太过分了。他过来搂住了我的腰,见我没有要拿开他手的意思,就忘情地拥我入怀,用他的脸在我的脸上贪婪地磨蹭着,那眼神,好比久饿的人见了食物一般。我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忽然觉得他真的不大容易,好可怜好可怜!那一刻我想到了他的妈妈陈春梅,他的生父柳源,他的养父同时也是我的舅舅杨木同志,他的妹妹赵羽,他的姨妈陈春蛾,他生活的寒烟山庄,这样的一个赵若怀,尘世间至少有三个人把他看得比自己的生命更加重要,可我俘获了他的心,为了我,他千里迢迢赶去深圳卖唱再千里迢迢赶回;为了我,他对视他如命根的母亲隐瞒自己的行踪;为了我,他选择了这临街叫卖砂锅的生活。如果不是我,他的生父柳源,早晚是可以为他调动工作的呀!他对我的那份昭然若揭、呼之欲出的痴情甚至连他的姨妈陈春蛾都看不下去了,那天赵姨妈可怜巴巴地近乎哀求地对我说:“心仪呀!若怀这孩子是真的喜欢你呀!看着他那样子我都心疼啊!你咋就不知道呢?你就答应他了吧!”是啊!壮士死知己,为了这样的赵若怀,死又何惧呀?何况还不是去死,那还矜持个啥?我的耳边又回响起柳源的话来:你已经伤了柳咏,就别再让赵若怀失望了!是啊!不能再让赵若怀失望了!可是孙思呢?孙思怎么办啊!孙思是孤儿呀!他没有家人,自然也没有人为他说话,可是他对我的付出,实在并不比赵若怀少呀!孙思内心之苦,恐怕远胜赵若怀呀!赵若怀苦了,还可以到我这里叫嚷一下,孙思他是无处喊冤呀!赵若怀那张扬的个性,大胆的眼神,放肆的语言,孙思不傻,他岂能不明白,还有,自己和赵若怀之间那点昭然若揭的暧昧,赵若怀深更半夜往我寝室跑,他岂能没有察觉?他采取了包容的态度,他包容我,同时也在包容赵若怀,他一直视赵若怀是他的兄弟呀!但他不甘心,他不甘啦!他只想和我在一起共共事,正如他自己所说,只想看看我,只想保护我,他有错吗?这样的一个人,你怎么能去伤害他呢?孙思,你让我拿你怎么办呀? 赵若怀开始抗议:“姓傅的,你想什么呢?你能不能别这样,怎么在我怀里还走神呢?” “我在想回江城如何面见父母的事情。对了,你是住我家还是住旅馆?” “住你家住旅馆都不好。” “你什么意思呀?我家、旅馆都不好,那剩下的只有住大街了!再怎么你也是我舅的养子,来到江城地界,你居然不想去我家,我看你是忘了本了,我舅白白教育你了!” “我怕你爸、你妈呀!”赵若怀感慨地说,不像是玩笑。 我不由得失笑出声,说:“这就奇了怪了,你居然有怕的时候,怕的居然是那么善良的我爸我妈。还有,六月份你不已经去过一次吗?那次都不怕,还厚着脸要求到我闺房里去坐了一会儿。” “那有什么好奇怪的!无欲则刚!我现在是对他们的女儿起了逮猫心肠,所以就怕了,我怕他们只认孙立夫,不认我!我赵若怀也只是一个平凡的人,也会害怕失败!我现在是求胜心切、输不起呀!”这样说着说着,他的表情出现了一丝恐慌,因为他主动提到了孙立夫,近十天来,大家一直小心翼翼,害怕提到这个名字,害怕这个名字再次触动了我的敏感神经。我若无其事地说:“你只需换个角度,记住了:你现在不是以女婿的身份,而是以侄儿的身份去见他们,这样就不怕了。我会告诉他们:我是到江城出差,你刚好代表学校到江城赛课,在船上碰在了一起,然后你是受了我舅舅的托付前去看他们的。” “你不觉得这个说法太牵强了吗?哪有那么多的巧合?再说了,只要杨木和杨柳这两兄妹一见面,就穿帮了,那时又当如何?”说着又叼起嘴角,一脸坏坏的笑容说:“我想缩减一下时间,增加一点效率,直接以女婿的身份见他们,你看这样可好?” “行!你有种!胆还真不小,刚才还假装怕怕的样子。” “怕还是有点怕的!”他拖长声音说:“你那个杨柳妈呢?我是怕她太脆弱,稍不留意就被我气出病来,但其实我更怕的是老傅同志。你想啊!什么样的人才能教育出一个这样的女儿来?这个老傅,不简单呀!说实话吧,六月份去江城那次,我整个人都恍恍惚惚的,倒不觉得有多怕。你不辞而别,不知去向,我不知道你这个傻丫头到底要干啥?所有的心思都被担心和恐惧占据了。现在回想起来,那一次连老傅和杨柳具体长啥样我都没怎么仔细过目。” “咳!这你就甭怕了,老傅其实最好对付,这人有着浓郁的道家情结,超然物外,不拘于俗,你赵若怀跟他,简直就是异曲同工啊!我大胆地预测一下:正常情况下,你俩应该是一拍即合。我这么跟你举例吧!黄药师你认识吧?有道家情结的同时又是颇具魏晋名士风流的黄药师,黄药师不喜欢郭靖,那是因为郭靖趋于儒家,但同样趋于道家的杨过,则与黄药师一拍即合。” “根据我的判断,在儒与道之间,孙立夫应该更趋于儒家吧!不是也深得老傅的喜欢吗?”再次不经意地提到孙立夫,赵若怀再次傻了眼。说完就怯怯地望着我。我笑笑说:“没事,你别这样,至少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我们无法回避这个名字。”这样说着他脸上的妒意就逐渐清晰起来,满目含情同时又妒火中烧地盯着我,说:“心仪,我一直不敢问你,你到底和他分了没有啊?” “别问我这么严肃的话题!” “你还在爱着他,你永远忘不了他,对吗?那我呢,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你回答我!正面回答我!你现在是爱我多一点还是爱他多一点?” “换话题!接着刚才的话说。我爸喜欢孙立夫,很大程度是因为爱屋及乌。因为我喜欢,所以他认可。这正是他的道家情结所在,他主张对儿女的管理采取无为而至。他认为对我这样的女儿的管理,无为胜有为,他充分相信他的女儿。再加上立夫是一个有责任心的人,我相信天底下任何父亲都会比较愿意把女儿交到这样的人手中,而且立夫本身各方面条件也不错。我爸对于立夫,喜欢是喜欢,但那是看在女儿面上的自觉地喜欢,不是那种发自内心地自发地喜欢,不是那种真正触及灵魂的欣赏。” “你是说我必须让老傅自发地喜欢我?你也太大瞧我了,我哪有那能耐呀!”赵若怀明显有些气短地说。 “赵若怀,我给你说了一半天,就是为了让你在我爸那里能够达到这种境界,你必须这样!我老爸太重要了,我妈那思想工作,反正我是不敢去做的,最终还只有拜托我老爸天长日久地慢慢地一点一点地去和她讲。现在你有两个选择,第一、放弃做老傅的女婿的念头。第二,如果还想做的话,必须首先让我爸认可你。你要是选一,咱还是哥们,换个话题继续聊天。选二的话,我现在免费给你支两招,要是害怕,那就免谈!” “开什么玩笑,你也太小瞧赵若怀了,我还真不信了,拿不下这个老傅!”赵若怀先是用右手五指往下那么一抓,趾高气扬地说了下大话,紧接着又降下声来,无可奈何地求助地说:“把那招说来听听!” “简单,第一:大气磅礴,毫无惧色;第二:纹枰对弈,你和他共下三局,以1:2负于老傅。老傅那围棋,下得顶呱呱,至少在江城中学,基本没有敌手,这么些年下来,我和他纹枰对弈,一般就是五局之中能够胜出那么一局,就这个水平。当然了,也怪我太爱看书了,没花太多的时间去研究围棋。当日在桑榆那小食店的时候,我看你和孙思下围棋,你那水平也不错,当然了,和老傅比,可能最多也就是不相上下。所以我要求你1:2负于他就行了,输得太厉害了,他的女儿就没你什么事了。但如果赢了老傅,于他的脸面也未必是件好事,而且你要赢老傅的话,那也是相当困难的!” “孙立夫呢?一般能到什么水平?” “孙立夫不下围棋,只下象棋,而且立夫最大的问题在于:他和老傅下棋不大主动,他说懒得动脑筋,没意思,一般都是我强迫他下。” “没问题!那我要是侥幸赢了老傅,你可别怪我。”赵若怀信誓旦旦地说,那模样甚是可笑。 “赢了就赢了,老傅是豁达之人,他不会因为这事怪罪你的,你看情况而定,如果他输了,一直缠着你下的话,你就给他个台阶,输给他那么一两局,以2:2平他,这是最好的效果,当然了,前题是:让的时候,得隐避一点,别太露骨。不然就弄巧成拙了。” “记下了,还有第三第四没有?” “第三,老傅书房里有一架古琴,你假装不经意地去玩玩,给他露一手。露的时候,最好选那能够琴箫合奏的曲子,老傅特喜欢吹箫,如果你的琴声能够让老傅主动拿起箫来,和你合奏的话,老傅这个女儿,就基本可以是你的了!” 赵若怀一边玩皮地说:“可怜的老傅啊!你怎么生了这样一个吃里扒外的女儿!”一边 在我脸上狠狠亲了几下,然后坏坏地笑着,把我往床上一放,说:“那我就不客气了,笑纳了!”说着俯身趴到我肩上,我连忙挪开,坐起身来说:“你烦不烦?这床这么脏,你看看你这样子,两眼冒绿光,跟狼似的!”他说:“你说对了,我就是狼,一头饿狼!今儿吃定你了!”我说:“好了好了!说正事,没个正形,这什么地方?对了,还有,老傅特喜欢喝茶,你对茶有一点研究没有,要是谈起茶道来,你可不能一无所知啊!行了!我也不能什么都告诉你了,我还得考查考查你随机应变的能力呢!最后一条:这次你只是去打基础,争取个好印象,只能是以侄儿的身份见他们,没得商量!” “喂,我能不能明天晚上再去见老傅啊!这么重要的大考,你得让我做做心理准备。”“可以呀!一会儿到了江城,你自去住旅馆,我先回去,然后明天早晨我俩汇合,一起去采购乐器,明晚我就带你去我家,说是在大街上碰上的,这样更好。” “不是啊!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我是说……你能不能今晚先别回去呀……你和我一起住宾馆……陪陪我……大考在即……你得给我一点力量啊!” “你想让我过家门而不入?姓赵的,我已经两三个月没见过我的父母了,你仁慈一点。”“求你了!你就答应我吧!”他可怜巴巴地说:“我们好不容易有一个不在孙思管辖、监督之下的机会,过了这次,又不知何年何月了。这次你必须听我的,没得商量!时间就这样安排,今晚你陪我住宾馆,明天上午,我们去看乐器,先看好,不忙着下手。明天下午,一起去你家,后天上午买乐器,下午回云岫。” 我当然明白陪他住宾馆意味着什么,正不知道如何作答,见赵若怀的视线停在窗外的某个地方,我寻着他的视线看去,看到窗外两男人正面向长江,背对着我们,互相交谈着,赵若怀说:“是韩磊!我就觉得听着耳熟。”这时其中的一位转过身来,果然一张熟悉的面孔,正是桑榆的韩磊。赵若怀说:“得出去打个招呼!”我说:“这招呼本来该打,只是这样一来,你我的行踪就暴露了,我的意思,最好别让秦为知道你我现在一起,可是韩磊和老龚、秦为他们那关系…”他说:“哪怕看在孙思的面上,也得去打打招呼,何况以前大家常在一起打篮球…”我说:“那你就去吧!千万别说我在船上,至于你自己,你找一个合适的理由。”赵若怀就出去了,他这一出去,先前和韩磊交谈的那位就走开了,赵若怀给韩磊递上烟,两人就一边吐着烟圈,一边在那里交谈。由于韩磊现在把身子靠在了船舷上,他也就朝着我们房间的方向了,所以我也就不敢再偷看他们说话了,斜靠在床上闭目养神。半个小时后,赵若怀进来,我问起韩磊的情况,他回答说:“他在执行公务,押两个人犯到江城。” “人犯?韩磊是干啥的?” “桑榆派出所的呀!这你都不知道。” “真不知道,你们只告诉我他是韩书记的儿子,又没说他是干啥的,那又何必去江城呢?直接交到云岫不行吗?” “好像是在江城犯的事,人逃到桑榆去了,他们系统内部的,协助、配合。” 在云岫十点钟上的船,下了船已经快三点了,走出船舱,顿觉精神振奋。江城的天气不错,碧空万里,朵朵白云飘浮其间,空气洁静如洗,能见度也特别地高,远远近近的船只、房屋都清晰可见。和赵若怀一起,于这秋高气爽的季节,回江城老家,想想就是一件美事。正这样胡思乱想着,就见囤船和岸上的人一起骚动起来,岸上有两人前前后后地跑在一起,其中一人挥舞着一根木棒,囤船上也有人趴开人群,在拼命地往前跑,有被挤到或踩到的人,便破口大骂着。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赵若怀急勿勿地丢下一句话,说:“记住:就在下船的地方等我!”然后也趴开人群,奋力往岸上赶。下船的人大约也都明白点什么了,掌握了一点规律,干脆让出了一条道来,这才发现赵若怀那跑步的速度,那是相当快呀!前前后后那么一看,我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了,跑在第三的是韩磊,第四的应该是先前和韩磊说话的那同事,跑在第一第二的不用说了,肯定就是两人犯,那人犯手里那木棒,显然是临时从同样下船的人身上夺过去的,他一边跑一边前前后后地挥舞着,于是所过之地,所向披靡,人群纷纷躲闪不及。没有谁有要去阻止他的意思,上了石梯赵若怀就追上了韩磊,但他并没有稍做停留,而是径直朝人犯飞奔而去,两人犯沿着码头沿江的公路跑。我没有听赵若怀的吩咐,背着包径直寻着他的方向追去。跑到驷马桥那运煤的码头,赵若怀就追上了一个,挥舞木棒的那位,先前人犯还边挥舞木棒边跑,这会儿被赵若怀缠得没法跑了,也就干脆不跑了,停了下来对付赵若怀,赵若怀虽然赤手空拳,但他身形灵活,躲闪到位,那木棒看上去也耐何他不得,赵若怀处于上风,看样子,拿下人犯应该就是很快的事情,总算松了一口气。这时脚下一个踉跄,再次站起身来时,发现两个人犯合在了一处,一人执木棒,一人执铁锹,那铁锹,一定是运煤的那些工人的。那铁锹在太阳的照射下,竟然银光闪闪的,赵若怀赤手空拳地周旋在木棒与铁锹之间,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两人犯见机会来了,又一边舞动家伙一边逃跑,赵若怀且闪且追,情形十分不利。这一下吓得不轻,我不顾一切地往赵若怀跑去,大约离他二十米远的地方,听到赵若怀焦急地大喊着:“你千万别过来,你帮不了忙!”我不理他,继续跟着这三人的方向追去,两人犯且战且逃,眼看跑到西山公园后面的那片林子里,这一带行人本就稀少,隐蔽性也就更强了,一会儿韩磊他们也不知能不能找到。这个姓韩的,居然比我都跑得慢,真是个废物!我一边跑一边用石子在路上作着标记。希望姓韩的能尽快找到我们。”再看赵若怀时,分明见那人的木棒正狠狠地打在他的肩上,立时眼前一黑,心里透彻地痛,连忙痛苦地移开了视线,视线这样一移开,我就看到了手中的石子,煞时想起孙思当日二石击二狗的事情,寻思着我只要能将这石子扔到其中一个人犯的腿上,只要一个人犯能跪下脚去,寻着这一个机会,赵若怀应该就能出奇至胜了。但现在有三个人斗在一起,要怎样才能保证扔到人犯的腿上而不是扔在赵若怀的腿上呢?如果运气不好,扔在赵若怀的腿上,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好在那片树林地势相对还算平坦,我在心里面以赵若怀所在地为圆心,以二十米为半径画了一个圆圈,然后循着那圆圈饶着树枝慢慢摸了过去,不敢靠得太近,靠近了人犯要是拿我当了人质,那就惨了,我摸到了人犯的后面,相信赵若怀也已经看到我了,瞅准一个机会,嘴里悄悄喊着天灵灵地灵灵,菩萨保佑之类,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奔了过去,奔到离人犯五米远的地方,狠狠地朝拿铁锹的人犯的右腿扔出石子,然后快速往回跑,跑出一二十米再回头看时,一个人犯已经被赵若怀揪住了,铁锹被踢得老远,拿木棒的人犯见情形有变,也顾不了同伙了,挥舞着木棒继续逃走,赵若怀挟持着手中的人犯继续追赶。我正急着思索对策,就见韩磊赶到了,赵若怀将手中那人交给了韩磊,然后三下两下,踢去了另一人犯手中木棒,另一人犯也就束手就擒了。 第237章涌动的激情 这时韩磊的同事带着两警察出现在视野中,韩磊突然大声呵斥道:“想跑,你跑得掉吗?”然后转过头去一脸微笑地对赶来的警察说:“好险!追到这儿总算给捉住了。”我立即朝赵若怀发足狂奔过去,脚下却瘫软无力。显然是给吓的。赵若怀将手中人犯交给警察,然后朝我跑了过来,紧紧地抱住了我,忘情地在我脸上一阵乱亲。我连忙看他那肩,那背,一条大大的触目惊心的血印,看得我心如刀绞、怒火中烧、火冒三丈。然后我挣脱赵若怀,奋力站了起来,一言不发地朝警察、人犯走过去,然后迅速拾起地上的木棒,径直就朝那先前拿木棒的人犯肩上挥去,旁边的韩磊冲了出来,手疾眼快地双手夹住了木棒,然后我就抬腿去踢那人,被赵若怀从后面抱住了,韩磊说:“傅老师,人犯已经捉住了,就不能再对他们动手了。”警察笑着说:“小姑娘,心情我们理解,但制度确实是这样的!”然后对赵若怀说:“小伙子,伤得怎么样?”赵若怀漫不经心地笑笑,说:“不碍事!”警察说:“小韩呀!幸亏有这小伙子帮忙,今儿幸亏是追上了,追不上你的麻烦可就大了,人是在你手里逃跑的,这责任可不小啊!”韩磊笑笑说:“这是我兄弟,我让他来帮我的。”警察说:“小姑娘,小伙子,跟我们回局里一趟吧!说明一下情况,我们还得谢谢你们呀!再怎么也得给你们单位写个表扬信,让单位发你们一个见义勇为奖!顺便看看伤势。”赵若怀说:“不了,我们还有事,就这样吧!”我看见韩磊的脸上掠过一抹满意的神色。然后赵若怀和韩磊告别,韩磊拉我们到一边,扒开赵若怀的衣服,看了看背部,说:“今儿真全靠两位了,感谢的话我也就不多说了,回到云岫我来找你们,务必一起喝顿酒。赵若怀你这伤,等会儿还是去医院看看,票据捡着,费用我出。”然后似笑非笑地意味深长地看着我说:“傅老师,今儿可全靠你那一石子了!”然后看看赵若怀看看我,对赵若怀调笑着说:“我算是看出点名堂来了!赵若怀,你虽然受了伤,但我还是要说一句,你小子艳福不浅啦!” 和这群人别过,我拉着赵若怀径直往医院走,他坚持不去,但我坚决要去,最后他拗不过我。经过检查,医生说:还好,只伤了皮肉,没伤到筋骨,不过十天半月之内,疼痛是免不了的。 从医院出来,已经五点过了,赵若怀带我去了一家看上去还不错的酒楼,然后很大气地对服务员说:“就我们两人,你估算一下,最大限度能吃下多少东西,然后选你们店最好的最贵的菜上来!千万不要客气!” 那语气,那神情,实在滑稽,连服务员都逗乐了,我连忙向服务员进行更正,拿着菜谱要了三菜一汤。然后调侃说:“我估计你这样子,就算做乞丐,也会是大气磅礴、奉旨行乞的样子,低调不来。喂,你从深圳带回的钱不都交给我了吗?公款在我手里,又不在你手里,你那么大气干嘛?不怕一会儿没钱丢人呀?” 他会心地笑着,说:“那哪能全交呢!任何时候都得留一手嘛!放心,我有支付能力,今天所有的钱都是我出,不会要你的公款。” 我说:“你这毛病得改改,怎么能让服务员估算食量呢?她完全有理由把你当作梁山下来的,先给你切来十斤牛肉,拿来五坛烧酒,你要不要?” 他说:“她估算之前我已经先行估算过了,这不是一家黑店,所以才敢这么说。”说着说着就禁不住皱眉,我知道那是疼的。就问:“疼得很厉害吗?”他摸摸我的脸,说:“放心!没事,真没事!赵若怀打架,又不是一次两次,上次在食店打架那次,不比今天轻松,不也没怎么样吗?当时你只看到手上那伤,其他地方你不敢看。放心,赵若怀经打,打不坏的!” 我眼里噙着泪,嘀咕说:“姓韩的怎么搞的,他怎么还没我跑得快呀!孙思怎么收了这样一徒弟!”赵若怀笑笑,说:“你说对了,韩磊是孙思所有徒弟当中,最不长进的一个,主要是日子过好了,吃不得苦。” 我说:“赵若怀,这人不光是吃不得苦,恐怕人品也有一定问题,你没看见他后来对警察说的那话,明显是邀功,想向警察表明:他一直战斗在第一线,人是他捉住的。还有,他害怕咱俩在警察面前说了话,害怕我们果真一起去了警局。”赵若怀漫不经心地说:“就韩磊那点心思,我能不知道吗?人犯在他手里逃走的,他确实责任挺大,咱就成全成全他,他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吧!” 一会儿菜上来,他不停往我碗里夹菜,我也不停往他碗里夹菜,后来我说:“算了算了,虚礼就免了吧!自己侍候自己!你是梁山下来的,我又不是,自己受了伤,当大侠辛苦了,多吃点!我才不要晚上吃那么多呢!他嬉皮笑脸地说:“今天不一样,你得多吃点!听话,啊!多吃点!”我从衣袋里掏出镜子,放在他面前说:“看看你这德性,被打得那么恼火,还一张脸笑得稀烂,眼冒绿光,你这样子,那就是传说中正宗的花痴样子,走在街上会吓死人的!我好象很少看到你如此展颜的笑容,这是为什么?不会是刚才被打傻了吧?” 他对着镜子照照,若无其事神色不改地说:“不错!挺帅的一个花痴。”又说:“我告诉你为什么:人逢喜事精神爽呗!我高兴,从来没这么高兴过!我现在算是明白了:在你那里,我还是相当重要的一个人嘛!这就够了!” 我说:“假话!要是街上这会儿,谁的钱包又被人抢了,有几个人前前后后那么一跑,你一定是扔下我,立即飞跑而去抓贼,比兔子都快。”他调皮地笑笑,说:“你生气啦?别生气!事有轻重缓急嘛。我是孙大侠徒弟,当然得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不只是这个,去年在桑榆学校,我劝你不要去教育局告老陈,你听了没有啊?劝了两次,你不还是去了吗?” “你想说明什么?” “我想说明赵若怀就是赵若怀,永远是在按照自己的行为准则行事,没有人能够改变他。” “你这算是在提意见?”赵若怀用探寻的眼光看了看我,然后问。 “不是,我喜欢!我就喜欢这样的赵若怀。率性不羁、有大局观念、行侠仗义、敢作敢为。你知道吗?那天晚上我被兰梅派出的歹徒围困,当时我且战且逃,多想碰上一个行侠仗义的人,多想碰上一个活雷锋,可是没有。沿途倒是碰上两个过路的男人,我也向他们求救了,可是他们害怕受牵连,跑得非快。” “时代的悲哀呀!不知不觉之中,世道就变成了这个样子。我觉得人之为人,必须恪守一定的道德底线,必须有自己坚定的信仰和追求,必须有自己的行为准则。从这个角度,我们真的得推崇古代文化和古代文人。” 赵若怀说到此处,我端着酒杯,碰了碰他的杯子,感慨地说:“这话说得太对了!咱俩在这一点上达到了高度统一。所以我傅心仪这辈子,会一直坚定不移地信奉中国古代文化,以崇尚节操的古代文人为道德楷模。这也是我那么喜爱背课文的原因。一些脍炙人口的篇章,里面自然有一股激昂之气。背着背着,你的心里就会产生一种涌动的激情。好了,谢赵大侠赏饭,吃完我送你去宾馆,然后我就家去了啊!” 他怔了一下,然后说:“你敢!别看我有伤在身,今天你要敢逃跑,我就施展平生所学,不顾一切将你拿下,让你见识一下赵若怀到底是何方神圣,对了,功夫都是孙思教我的,你要怪,就怪他去吧!” “吹牛吧!还真拿自己当大侠了?电视小说里的大侠可都是以一挡十的,你刚才那不过才两个。” “电视小说里武林中那打人是不受约束的,打死了就打死了,我这不是有顾忌吗?怕把那两人打坏了,韩磊那里交不了差,所以从头到尾我都没敢抄家伙。你想啊:一方面我有顾忌,怕打伤他们,另一方面,他们却毫无顾忌,处处都是杀手。这就不是公平较量了嘛!再说了,我今天要是伤了其中一人,怎么的也得到警察那里去说明点情况,咱俩哪能这么快就在一起。” 接合刚才的情况,听着听着我就不寒而栗了,是啊!正义的一方有顾忌,邪恶的一方倒没有顾忌,这样的架打起来有多危险呀! 赵若怀接着说:“当然了,就我这点功夫,和孙思是没法比的,如果孙思在这里,那两人犯根本就跑不下囤船,或者孙思顾忌到这下船的人群,怕伤了无辜群众,最多是让他们刚跑下囤船,就被逮住了。二十米之内,孙思只要用脚踢起一石子,人犯的腿就只能受伤了,根本就不会再有逃跑之力,石无虚发,没有不中的。我哪能和他比呀,来桑榆小学前,他可是专业习武的,有十来年呢!来桑榆之后,他从未停止过,业余的又十来年了,前前后后是二十来年。我这才四年,而且一天才花了多少时间。” 我痴痴地听着,赵若怀见我发愣,醋醋地说:“喂!是不是被孙大侠迷住啦!也是,如此帅气又务实的大侠,魅力不可挡啊!跟了他多有安全感!” “我是在想:如此孙大侠,我把他用来摘核桃,煮砂锅,会不会太浪费了!会不会暴殄天物。” 走到一药店门前,他说:“门口等我一下,我去去就来。”江城的街上正华灯初放,人声嘈杂,各种地摊、夜市争相叫卖,远处高楼上霓虹灯闪烁成片,渺茫的歌声在空中盘旋,传达出歌舞升平的改革年代气息。到底是地级市,比起云岫的夜晚来,人流量明显大得多,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我又想到父母,已经踏到江城的地界,竟然不回去,真正岂有此理! 赵若怀从药店出来,我说:“给我看看买的药,看与医生开的的合不合?”他调皮地说:“现在不能看,晚上再看吧!”然后凑近我,附耳说:“我不想让你再受那人流术的苦了,所以……”我怔了一分钟,才明白他在说什么,然后匪夷所思地责备说:“喂,你什么人呀?伤成这样,瞎琢磨些啥!你不要命啦?”他调皮地笑着,说:“只要一息尚存,该干什么就还得干什么!”“那也太悲壮了吧!”我此言一出,他就忍不住大笑起来,笑着笑着又疼得直皱眉头。我严肃地说:“赵若怀,恕我不能答应你,只能扫你的兴了!至少现在,我和立夫不能算是真正完结了。” 赵若怀气急败坏地说:“我的天呀!你还想怎样?要真是那样,你追来扔那一石子干啥,让我被人家打死算了!” “说实话,就你现在这样子,一人住宾馆,我还真不放心。再说了,背上还得上药啊!你去我家,我让老傅给你上药,怎么样?” “这事不能让老傅知道!万一你杨柳妈告诉了杨木,我给你说,我这人天不怕地不怕,我就怕我妈唠叨。还有,我也不能在老傅、杨柳那里留下个打了架的记录。他们一个念头,就有可能不认我做女婿呀,我输不起!” “这样吧,江城中学附近就有一宾馆,还不错,你今晚就住那里。我先去偷偷看看老傅、杨柳,然后送你去宾馆,给你上了药我再回家。” 已到学校操场上,赵若怀说:“万一被他们发现了,你还走得掉吗?要不这样,你就这地方等着,我去看,回来给你禀报,如何?” “你怎么去看呀?老傅视力特好,万一被他看见了……” “你放心!我有做侦探的天赋,就这点事都办不成,那还是赵若怀吗?”走出几步,他又回来说:“对了,具体位置你再说说。” 我大笑了,奚落说:“不错!你确实有做侦探的天赋,都去过一次了,还问位置。” “上次我是先去的老傅的办公室,然后由老傅带回家去的。当时我恍恍惚惚的……” “就篮球场附近那教师宿舍,共五楼,我们家在三楼,三楼一号,最东头。” 然后我就在篮球架下面站了,看着他摸到三楼去,看到家里面亮着灯,跟着耳边就听到悠扬的时断时续的若有若无的箫声,一定就是老傅在吹箫了。一会儿赵若怀下得楼来,我被他拉着手离开了那个地方。他严肃地一本正经地说:“老傅在吹箫,很帅、很有型、很深沉、很出尘、很有情趣的老傅,赵若怀生平还没碰上过这么有品味的岳父,这个岳父,我认下了!” “慢!慢!你生平都碰上了些什么类型的岳父?”我忍俊不禁地调侃说。 “走火了走火了!说错了还不行吗?” “去你的!你倒大气!我是不是得谢谢你的抬举呀?” “杨柳同志在厨房洗碗,正宗林黛玉气质,古典美人!风韵尤存呀!我算是明白了,老傅为什么要冒着和家庭决裂的风险,娶了这样一个病秧子,先前还以为这老傅是个傻子,他不傻呀!还有,我算是明白了,你为啥长了这样一副要命的样子,实在是模板在此,不可抗拒呀!杨木同志啊!你对赵若怀真是不薄啊!你不仅养育了我,还让你的妹妹为我生下一位如此漂亮的老婆,赵若怀你何德何能呀?” 我打断说:“喂,够了没有?说重要的,我爸看见你没有啊?”他摇摇头说:“没有,他完全沉浸在他的箫声当中。”“我妈身体好不好?”“放心,至少今天看上去,正常!”走着走着,他突然一顿足,说:“我是认下他们了,可这样的两个高人,他们怎么肯认我呢?苍天呀!你要是有眼,就可怜可怜赵若怀吧!” 我往江城中学旁边的宾馆走去,他说:“我知道一家宾馆,比较干净。离这里也不远,去那里吧!” 房间还不错,彩电、电话、热水器都有,四壁用浅紫色的墙纸装饰着,看上去挺温馨,也挺浪漫。床挺宽大的,雪白的床单,雪白的被子。超出了我对宾馆的想像。赵若怀说:“我知道你的规矩,进屋第一时间就是洗漱,去吧!” “我一会儿回家去洗。你先去洗吧!洗了好擦药。小心背上的伤。” “头发一时半会儿也干不了,先洗了再回去。听话!” 两人依次洗漱完毕,我给他上了药,他痛得直皱眉,但脸上是笑着的。上完药我让他早点睡觉,然后准备离开,他一把抱住我说:“傻丫头!你还走得掉吗?今晚你只能睡这里了!我告诉你,这是江城最好的宾馆。就我一个人住,你不觉得太浪费了吗?老傅的女儿,她必须是这个规格!” “姓赵的,刚才我还在心里嘀咕,这人怎么就这么不知节省呢?原来这样!对不起,我有我的原则。立夫现在正经受着失恋的痛苦,我怎么能……怎么能……”然后用力挣脱。 赵若怀更加用力地抱住了我,脸现非常痛苦的表情,他说:“心仪,我求你了!你能不能……能不能……别再在我面前提到他……” 我很气愤,于是更加用力地挣脱,他不肯松手,要全力维持,自然就涉及到背上的伤了,于是不住地皱眉。我不忍,稍有松懈,就在他的臂力作用下,和他面对面地斜躺在床上了。他说:“心仪,我求你了!你别走!别走好吗?我不强迫你,我不会冒犯你!我就想单独和你呆在一起,我就想好好看看你,可以吗?”又说:“心仪,就今天晚上,此时此刻,你能不走神吗?你能做到,心中只有一个赵若怀吗?” 我看了看他的神情,忽然明白他真的好难好难。他继续说:“心仪,我爱你!爱入骨髓,你知道吗?我甚至爱你说的每一句话。一直以来,我都希望有这么一天,和你单独呆在一起,远离孙思的视线,远离所有的人,就我们两个。”说着又被伤痛折磨得不住地皱眉。我心疼得厉害,无可奈何地表态说:“好了,我不走了,我留下来陪你,别那么用力了,这样对伤好一点!” 我一面说着,一面伸右手搂住了他的脖子,怜惜地看了看他背上的伤。这样一来,他的头就碰到了我的胸,而且这种情况下走走光,估计已是在所难免了。再面对着他时,他的脸已经全红了,激动得难以自持。他含混不清地说:“心仪,你好美!你怎么能够这么美?你美得让我心悸。你知不知道?你这皮肤,简直就是触摸凝脂的感觉。心仪,我能看看你,能摸摸你吗?”他嘴里这样征求着意见,其实已经开始了行动。 我好为难,于是把他的活动区域,限定在上半身。于是他用口、舌、手,在我限定的区域内,进行了如饥似渴的缠绵的务实的逗留。我被他挑逗得难以自持,呻吟不止,好几次差点沦陷了。但考虑到他背上那伤……很想回报一下,爱抚爱抚他,又怕他一经激发,会按捺不住。 赵若怀一边亲吻,一边说:“心仪,别闭上眼睛,好吗?你看着我,我要你看着我!我是赵若怀。” 他的声音里有痛苦的成份,甚至是发自内心的呐喊。于是我明白了,这样不作为是不行的!他以为我走神了,他以为此时此刻,我想到的是别人。 我开始去回应他,爱抚他,轻吻着他的脖子动情地说:“若怀,你别这样,我爱你!我只爱你!正常情况下,我这人基本已经是你的了,现在就是个延期支取的问题……” “什么叫基本是我的了?你只能是我的!没得商量!” 第238章智斗老傅 第二天十点钟退了房,去街上吃了抄手。江城的抄手挺好吃的,主要特色是:抄手皮小、薄、然后里面的馅包得特别少,少得可怜,基本就是用筷子沾上一沾。这样包出来的抄手,就很容易煮熟,拿到翻滚的锅里那么一放,不过一分钟时间,只要水再次烧涨,抄手浮在水面,就可以出锅了,关键是佐料,皮薄馅少,加上佐料配得好,抄手自然就容易浸味,吃起来一口一个,味道十足。我边吃边给赵若怀说:可以把这种江城风情的抄手推广到云岫去。让咱姨妈也学着卖这种抄手。 然后动身去江城最大的两家乐器行,比较了一下,同品牌同类别的乐器,两家价格差异很小,其中一家的女老板较能侃,把我和赵若怀着实恭维了一把,夸完长相夸气质,夸完气质说我和赵若怀那就是天生一对,有夫妻相,把赵若怀乐得不行,当即决定成交。交了定金,约定明天来取货,老板答应替我们送货到船上。 然后决定回父母那里,赵若怀要去买礼物,我让他买点水果就行,他不答应,去了百货公司。还说这是他姨妈特地交待的,说第一次上岳父家必须是这样。我问:“这事怎么还劳烦你姨妈啦?你姨妈怎么知道你是去岳父家呢?她就这么胸有成竹,这么有把握?”他笑笑说:“那是我胸有成竹,姨妈当然就有了底气”。 “敢问你是哪来的底气呀?你怎么就能成竹在胸呢?” “事实不已经证明了吗?你昨晚说过的话我可记着,只是延期支取的问题。” “我昨晚那是喝了酒,酒后的话是不着数的!” 他一脸坏笑,捉弄地说:“我是这样打算的:一会儿我要是能过关就算了,要是棋下输了,我就直接告诉老傅昨晚和你一起住宾馆的事。” 我气急无语的样子,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说:“怪只怪智商太差,又着了你的道,得了!吃一堑长一智呗!以后……难了!”然后换了一副调皮的口气,笑着说:“这样吧!我再借你一胆,你也不用下棋了,等会儿进屋,你直接喊岳父岳母,老傅要是有疑问,你就用‘因为…所以’给他造个句:因为昨天晚上同住宾馆,所以你取得了喊岳父岳母的资格。这样你就可以见识一下传说中的老傅是何方神圣。” 赵若怀大笑了一阵,然后怕怕地说:“算了,我怕!我还是选下棋比较稳当一点!” “喂!注意一下你的表情,我咋觉得还是眼冒绿光呢?” “那是一定的!以后只会越来越厉害。” “那可不行,你这样子,到我爸面前去,第一眼他就会看出你的虎狼之心。一会儿到了我家,你看我的眼神只能是一般同事加上冒牌表哥的眼神。” “冒牌表哥?” “是啊!你又不是我舅的亲儿子。” “那就烦请傅小姐示意一下,这冒牌表哥看着冒牌表妹,正常的表情该是怎样的?”赵若怀忍俊不禁的样子,一脸捉弄地说。我给他示意了几个,把他逗得好一阵大笑,街上的行人纷纷回头看着我们。他勉强止住笑,说:“罢了罢了!咱俩走在这街上,已经够引人注目了,你没发现回头率一直很高吗?就不要再弄出笑声,麻烦人家了。”又捉弄地说:“我告诉你吧!那冒牌表哥看着冒牌表妹,正常的表情就该是如狼似虎的表情!” 我看看时间,已经快三点了,就找了一公用电话,给老傅办公室打了一电话,说我到江城出差开会,会是明天举行的,现在已经下了船,正准备回家,刚巧在大街上碰上赵若怀,他来江城赛课,他本就打算今天要到家里来看看,刚好碰上了我,一会儿我就准备和赵若怀一起去家里。老傅回答说:应该的!应该的!他上次来,就坐了一会儿,饭都没吃一顿,我和你妈心里正过意不去呢。你妈下午去了郊区菜园子,一会儿你们先到我办公室来。 到老傅办公室时,三点二十分,刚好是下午第一节下课时间,他正给一学生讲作文,我们旁边坐了有几分钟。学生退去,他才抬眼看我们,赵若怀上前称呼:“傅叔叔好!”赵若怀就是赵若怀!到底是不肯称呼姑父。对这一称呼,父亲有片刻的疑惑,然后也就释然了。父亲一边打量赵若怀,一边说:“好!好帅气的小伙子!比上次更帅了!更精神了!瞧这个儿长的,比立夫还高那么一丁点吧!”我调皮地说:“老爸,你这眼光,基本就是明察秋毫的眼光,赵若怀好象是一米八三,比立夫高出一厘米。一厘米的差距,你肉眼就看出来了。不愧是我的老爸!” “不错呀!丫头,拍马的本领见长!”父亲一边打趣说,一边扫了扫赵若怀面前的东西,说:“以后来江城,别再买东西了,就这样来玩,这不!总是你们来看我们,我们还没去过你们那里呢!杨柳总是念叨着要去,我考虑到她那身体,暑假本来说好要去呢!你爸来了一趟,就打消了!怎么样,你爸妈都好吧?” 赵若怀回答说:“他们都挺好的!阿姨那身体,去我们家那地方,可能是有些吃不消,就还是让我爸多跑两趟吧!”父亲转向我,端详我一下,在我肩上拍两拍,说:“丫头,怎么回事呀!新工作挺辛苦吧?瘦了!你妈一会儿又该唠叨了!”我一本正经地慨叹说:“累!那是相当累呀!既累之于身,也累之于心,你女儿我,天生不是在机关里混的料,那简直就是‘误落尘网中!’要多别扭有多别扭!” 父亲戳戳我的额头,说:“夸张了吧!你敢在老傅面前装老成?哪有那么恼火!就你这鬼机灵,在哪儿混也会是轻松自如……”赵若怀在一旁忍俊不禁的样子。 我打断父亲的话,调皮地说:“老傅同志,你也太高估自己了吧!就你用道家‘无为而治’思想教育出的一个率性而为的女儿,把她放到机关里去,居然想收到轻松自如的效果,敢问你对机关了解多少?记得沈从文那《边城》吗?有人是这样评价的!美则美矣!可二十世纪二三十年代,战火纷飞的峥嵘岁月,沈从文笔下的湘西边城,人情美、风俗美、环境美,活活美成了世外桃源,因而体现了作者与现实政治的隔膜。我负责地说一句,老傅你刚才那话,也体现了你对现实政治的隔膜。” 父亲说:“行啊!机关去了一两月,教育起老傅来了,就知道贫嘴,赵若怀在呢!也不怕人家笑话。上午十点钟那趟船吧?船上风大,怎不多穿点,冷不冷啊?”我回答着,父亲就又转向了赵若怀,说:“对了,这样的赛课我怎么就不知道呢?都是语文学科。历次有赛课的事,我们都是知道的呀!”我在心里狠狠骂着自己,真是太没出息了,这撒谎的水平也太低了!正想着如何圆谎,赵若怀神色不改地说:“傅叔,是这样的!先前那学校,我不是十分满意,总想着换个学校,听到点小道消息,说是江城市第一医院旁边那家私立学校,要公开招聘几名老师,就请了假来了,到了才知道,前天已经截止了。” 看着他那一本正经老老实实的样子,我在心里骂着:妈妈的赵若怀!这天下果然没他圆不过来的谎。是啊!昨天去医院的时候,看见那私立学校了,门口是贴着个招聘启示,当时自己没怎么留意,他也就是扫了几眼,居然就记下来做了圆谎的工具。父亲说:“别气馁!以后这样的机会多。那家私立学校,要求可不低呀!你敢来,就说明有志气。听心仪说,桑榆那地方是不咋样,年轻人,出来闯闯也是对的,什么正式工作不正式工作的!现在国营企业80%都承包了,我那些同学,下岗的多得很,纷纷自谋职业,以后这铁饭碗,可能就不存在了。也就是心仪她妈,成天唠叨着要这正式工作,不然我都想到那私立学校去试试。”我连忙跑到父亲面前,拿了纸笔,对他说:“老傅同志,对不起,你刚才的话已经被我记下了!我念一下:年轻人,出来闯闯也是对的,什么正式工作不正式工作的!傅良玉同志于1991年十月十一日宣。听众:赵若怀、傅心仪。” 父亲和赵若怀都笑了,然后父亲在我头上拍一下,说:“你就知道捣乱,记下了也没用,我是说过这样的话,可那是对男孩子,女孩子吗?还是稳定一点比较好!立夫他去了省城,他下了海,我就觉得没什么。我这个女婿呀!就该出来做点事,教书其实不适合他。只是这大半年没见他了,我和你妈还真有点想他了。对了,立夫昨天还给我打过电话,问你妈的身体,还问你最近有没有给我打过电话。你俩怎么回事呀!我怎么觉着不大对。”我回答说:“没有啊!这几天单位比较忙,是有好几天没给他打电话了。”一边早已心乱如麻。父亲说:“那你现在就给他打,他昨天也差不多是这个时候,他应该在办公室。” 天啊!这可怎么办呀?我不敢看赵若怀,但也不敢打这个电话,说什么呢?最后我对父亲说:“爸,我明天就回云岫去了,回去了再打。再说了,他这时候也不一定在办公室。你昨天那是碰巧。”父亲看了我一眼,从那眼神里我知道:显然我这种说法并没能蒙混过关。但他也不再说打电话的事了,说:“走吧!家里去!” 路上我一直心乱如麻:立夫啊!你到底是放不下我,割舍不下!可现在还有什么意义呢?我回不去了,回不去了呀!就算勉强回去了,我的心里也会一直有赵若怀,那又有什么意思?对你不公呀!我和赵若怀已经发生的一切,也是你所不能容忍的呀!你放了我!放了我吧!无情一点!无情一点啊!别再过问我了,求你了! 到了家里,母亲仍然没有回来,父亲招呼我们在他书房里坐了,然后给我和赵若怀泡上茶来,说:“丫头!你妈差不多快回来了。我去买点酒菜,晚上和赵若怀好好喝上两杯。”父亲走后,赵若怀眼睛望着门口,目光幽幽地说:“姓傅的,你是不是又动摇了?看你那神不守舍的样子!”然后提高声音慨叹说:“幸福怎么就这么短暂?是啊!赵若怀幼稚。这样的女朋友,谁肯轻易放弃呀?” 我说:“赵若怀你冷静一点,这还是老傅,杨柳妈一会儿回来,提到立夫的次数可能会更多……”赵若怀一脸痛苦地打断我说:“我没有说他们,我说你,你的态度!现在我只要你的态度,你不能再这样摇摆不定了,我和孙立夫之间,你必须有一个决断,你要选他,赵若怀认了……”说到这里已是满眼凄怆,停顿了一下,然后狠一狠心,继续道:“我马上出这门,从此我浪迹天涯,一辈子不来见你的面。你就安安心心踏踏实实去做孙立夫的老婆,好不好啊?” 赵若怀有伤在背,话语稍有不慎,这头犟驴,他万一真的扭头走了,这可怎么是好啊!妈妈的,他是吃定我了,表面上让我选择,我哪有选择的空间呀!不能再犹豫了,母亲随时都有可能回来,得赶紧表态。我于是说:“姓赵的,你这出的是什么选择题呀?我有选择的自由吗?你知不知道:你先天有一种胡搅蛮缠的气质,而且还相当动人!‘从此浪迹天涯,一辈子不见我的面。’我还活着干啥?行了!你也别给我下套了,我告诉你……”然后走进他压低声音说:“很久以前,甚至可以追溯到在桑榆的时候,我都已经选择过了,难道在你眼中,我是那么随便的人吗?”赵若怀伸手来搂我,手伸到半空又赶紧缩了回去,然后眼望着门外,无可奈何地摇头嘀咕说:“杨柳同志啊!你稍微晚两分钟不行啊!”然后微笑着站起身来。 第239章高山流水赵若怀玩琴逢知音 我连忙迎了出去,第一时间说:“妈,赵若怀来了!”然后接过母亲手中的菜篮子,里面茄子、青椒、南瓜、丝瓜都有,合起来装了大半篮。考虑到家里菜地里那菜的数量,看来母亲这身体,实在是有些弱呀!居然连一整篮菜都提不起。母亲愣了一瞬,然后微笑着伸手来摸我的头,摸到半空又缩了回去,看了看手。然后打量着赵若怀,赵若怀欠一欠身,微笑着称呼:“阿姨好!”母亲对这种称呼直接表示了皱眉。一面招呼赵若怀入座,一面走向水管处洗手,趁她洗手的时间,我少不得跟了过去,把如何出差开会如何巧遇赵若怀的瞎话又说了一遍。 母亲附耳说:“他怎么连个姑姑都不肯叫呀?上次来也是叫的阿姨。你舅真是白辛苦了!”我说:“妈!赵若怀他就是我爸一类的人,不讲究那些虚礼,你本来不是他亲姑姑,你只是赵羽的亲姑姑,再说了,只要他心里对我舅好,称呼什么有那么重要吗?别计较这个,啊!”母亲又附耳说:“可惜了!”说着一声叹息。我问:“可惜什么?”她说:“这么高大帅气的一个小伙子,又知书识礼的,要是你舅的亲儿子,多好啊!我杨家就算有后了!” 我嘀咕说:“封建!你杨家怎么就没后啦?赵羽和我,不都是你杨家的后代吗?”母亲摇摇头说:“那不一样啊!赵羽已经不姓杨了,她的孩子,还能姓杨吗?我杨家算是丢了种姓了!”我责备说:“是!你杨家的种姓要紧!那我将来有了孩子,让她姓杨好不好啊?”母亲愣了一下,然后说:“这丫头,不害臊!那怎么行呀?这样就对不起立夫了!再说了,本来也不是,勉强姓了又有什么用呀?可惜呀!” 我和母亲重新来到书房里坐下,她又要张嘴数落我。赵若怀捧上茶来,微笑说:“阿姨最近身体可好,康复了没有?”母亲说:“唉!我这是老毛病,没什么大问题,就是体弱。”然后就把眼睛转到我身上,说:“丫头,瘦了!瘦多了!”我坐到母亲跟前,拉着她的手,顶撞说:“每次回来你都这样,肥了瘦了的!你能不能大气一点,少计较点人的斤两?”母亲嗔怪道:“这丫头!都是你爸惯的!”然后转向赵若怀,问起她哥哥杨木同志的近况。赵若怀已经离家三月多了,哪知道他养父杨木同志的近况呀!但见他一本正经,纯乎自然地和我母亲胡诌着。母亲说:“丫头!今年寒假,我和你爸到云岫来,去你舅那儿,然后到立夫家去一趟。你和立夫的事,也差不多了!早点办了吧!对了,我还忘了问你了,你这丫头!最近是不是和立夫吵嘴了?立夫昨天打电话……”我连忙做了个讨饶的手势,打断说:“这事老傅已经批评过了。杨柳妈!一事不两罚,行不行啊?”母亲说:“所以我更要去云岫看看,以后不能太相信你,只听你说了。行了!你俩书房里聊聊天吧!我做饭去了。对了!怎么没去把你爸叫回来呢?”“我爸早回来了,现在买酒买菜去了,说很快就回来。” 母亲提着她的菜篮子自去厨房理菜去了。赵若怀大气地喊:“丫头啊!来杯热茶!”我给他加了点开水,他凑近我问:“你和你的杨柳妈在洗手的时候,说我什么坏话呢?”“没有,她只是三呼可惜。”“可惜!可惜什么?”“可惜你不是我舅的亲儿子,可惜她杨家没了香火。” “哦!原来这个呀!那就好!恰恰相反,我最不可惜的就是这个!” “赵若怀同志!你听到没有啊?寒假去云岫!最后通牒呀!寒假之前,务必把生意做得有模有样,不然,我可就死定了!” 赵若怀仰着下巴,调皮地问:“你的意思,只要生意做得有模有样,咱俩就能活下来?” “应该是吧!你想啊!辞立夫是一宗罪,辞工作又是一宗罪。两宗罪都得请求谅解。立夫的事呢!解决的关键在我爸那里,我权衡一下,应该还没有后面一件棘手。后面这件看起来很难很难,是个死结,但归根结蒂,不就是吃饭问题吗?只要让我爸看到了那个现实他女儿确实能做生意的事实,我就有信心说服他。” 赵若怀说:“果真如你所说,那就不是问题!行!寒假就寒假!” “喂!咱俩在这里嘀咕久了,我妈是会怀疑的,这样,你自己在这里随便玩会儿。我这么久回来一次,明天又得走了,得去陪我妈说说话。” “去吧!去吧!我自己玩会儿古琴,很久不玩了,是自己想玩!不是想表演给老傅听,我也不指着他什么琴箫合奏了,这一时半会儿的,他们眼里哪儿会有我呀?我也不做那梦了!” 于是赵若怀从《阳关三叠》到《广陵散》,再从《渔樵问答》到《高山流水》。老傅回来时蹑手蹑脚的,刚走到门口,就对我和杨柳妈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我明白他的意思,不让我们打扰赵若怀弹琴。然后指了指手中的鱼,是想告诉我买了我最喜欢吃的鱼了。杨柳站起身来洗菜去了。我打理着手里的菜,老傅搬了一小板凳坐到我面前,对我说:“怎么样,丫头,评价一下赵若怀的琴声!” 我过了过脑,尽量不带感情色彩地用套话评价说:“嗯!不错!泛音轻盈活泼、缥缈如天外飞来;散音深沉浑厚、苍凉激楚,如勇士驰骋疆场;按音抒情婉转、如泣如诉。”老傅说:“你这说的是正常都能达到的效果,这不是最重要的,没有说到核心的地方。我在楼梯间都听了一会儿了,丫头啊!赵若怀这琴,弹得可比你有味道呀!他通过揉绰撞逗所得到的那些音,这才是赵若怀弹琴的关键!好家伙!这琴在他的手下,简直就是信手拈来,玩弄自如啊!这赵若怀可不是中规中矩的人呀!那,我再问问你,你在他的琴声里听到了什么?” 我想:这次不能回答得太脓胞了,得稍微像样一点,免得遭数落,就回答说:“率性、不羁、倔犟、不屈、奋争,当然了,也有淡淡的落寞、淡淡的无助、淡淡的哀愁。”老傅说:“不错,奋争!这正是赵若怀的不同之处,古琴是引导人追寻宁静无欲的人生境界,可赵若怀的琴声里,你分明地听到两种声音,一种是宁静闲适的,一种就是你说的奋争。两种声音在他那里达到了和谐统一。一种是激进的、积极入世的;一种是隐退的,避世遁世的。于是,他一会儿是带着激昂之气在沙场上纵横驰骋,一会儿是在松间明月中悠游漫步、逍遥如闲云野鹤呀!这小子,他可真是进退自如呀!” 我心里高兴得厉害,但面无表情,漫不经心地说:“瞧你说的,他有这么厉害吗?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这时赵若怀就从里面出来了,招呼说:“傅叔叔回来啦?”然后他就看见洗槽里面的鱼,径直侍候鱼去了,杨柳妈自然不许,但我知道,她自己是真不愿干那剖鱼煮鱼的事情,她于是喊老傅过去解决。我漫不经心地说:“其实可以考虑就让赵若怀解决。那鱼到了他手里,和古琴到他手里差不多的遭遇,那是信手拈来!老傅啊,不怕得罪你,你做的那鱼和赵若怀比,那可就难说喽!”老傅趁势说:“那要这样,我就不客气了!行了,杨柳,你也就甭客气了,赵若怀也不是外人。”杨柳责备说:“瞧这父女俩!没一个有正形。”我说:“杨柳妈!反正我和爸都不讲客气,你要实在客气,就自己解决,一会儿煮出来没人吃你就自己慢慢吃好了!你要真心疼你侄儿,就去找件爸已经不穿了的衣服来,让赵若怀换上,免得弄脏了人家衣服。”杨柳也就不再说什么了,自去找衣服去了。老傅去了他书房。 赵若怀跑到我跟前一起剥大蒜皮,我吩咐他一会儿煮鱼的时候别放太辣。主要是他背上那伤,加上杨柳也不能吃辛辣的东西。他问我说:“什么叫鱼到了我手里,和古琴到我手里差不多的遭遇?”我说:“你厉害!老傅同志刚才把你狠狠夸奖了一番,说我的古琴没你有味道;说琴在你的手下,简直就是信手拈来,玩弄自如;说隐逸和奋争两种声音在你的琴声里达到了和谐统一;还说一会儿你是带着激昂之气在沙场上纵横驰骋,一会儿又是在松间明月中悠游漫步、逍遥如闲云野鹤。”赵若怀快速地四周扫视一下,然后放低声音,颇有得色地说:“老傅,知己呀!他说得太对了!只是有一点他尚且不知,不管是沙场驰骋还是松间漫步,赵若怀的旁边都有他老傅的女儿跟随着。” 第240章陈忆归来 吃饭的时候,老傅拿出一瓶白酒,对赵若怀说:“我呢!能够喝三两,余下的就都是你的,不够那边还有,听杨木说,你那酒量了得!上次你走得太匆忙了,一个喝酒的机会都没有。”说着就给赵若怀斟了一大杯。我本能地去捂那杯子,立即意识到失了态,就笑笑说:“爸,赵若怀是挺能喝,但今天不能,他受了伤,哦!我也是刚刚在路上听说的,摘核桃的时候受了伤,所以,你俩就都少喝点,就都三两吧!至于这酒,你非要见底的话,要不我帮点忙,跟你学着喝酒,如何?”杨柳一旁责备说:“女孩子家家的!好的不学,学着喝什么酒呀?”赵若怀正一旁忍俊不禁,杨柳转向他问:“受了伤,怎么伤的,重不重呀?”赵若怀说:“哦!在树枝上划伤了,无大碍。”杨柳感叹:“所以呀!摘核桃挺危险的!千万小心点,以后告诉你爸,不好摘的就不要勉强去摘。”然后转向我开始责备:“这丫头,那你刚才还让人家干活。” 我拿着勺子按母亲、父亲、赵若怀、自己的顺序先给每人碗里盛了一碗鱼,这样做的目的:一是预防一会儿赵若怀不停往我碗里夹菜露了馅,二是唯恐一会儿赵若怀碍于形式,不肯多吃,想趁此让他多吃点东西。然后说:“我建议:从现在开始,每人先吃两碗鱼,然后才能说话。爸,这建议主要针对你的,两碗鱼下去,你们俩再边喝边聊。”然后自己率先开始,杨柳本不大喜欢吃鱼,说她不吃,但在我的坚持下,开始试吃,吃后发言说:还不错,可以吃!一碗鱼差不多要解决的时候,我又开始拿勺往各人碗里盛。 杨柳看着我开始发问:“丫头啊!新工作好不好啊?都是做些什么呀?立夫又不在云岫,你一人在他家里,习不习惯呀?他父母对你好吗?怎么这么瘦呢?”我一一掰完手指,说:“我的妈呀!一下子五个问题,一只手掰完了!问题量太大了吧!”赵若怀就忍不住笑起来。我接着说:“这样!今晚我和你一起睡,然后再逐一回答你的若干问题,好不好?有客人呢!不怕人家笑话。吃鱼!吃鱼!两碗鱼还没达标呢!”老傅看着赵若怀,赞叹说:“这鱼果然不错,你小子挺全面的,杨木教了一个好儿子呀!来,她母女俩都开始说话了,我们也可以开始喝酒了!”说着和赵若怀一起碰杯。 我说:“赵若怀本领大着呢!半个音乐人,爸,这么跟你说吧!就你见过的那些个乐器,就没有赵若怀玩不来的。只涉及精不精专的问题。”父亲饶有兴味地问:“那么多的乐器,你是从哪儿学到的?”赵若怀干了酒,笑笑说:“这得从我爸杨木同志那里说起了,他省城那姓赵的养父,本来是乐队的,我爸自从过继到他家,耳濡目染的都是乐器。再加上可能有点遗传因素在里面。心仪的外婆,听说是精通音律的,我爸可能骨子里就爱好音乐。从小他教会我古琴、箫、吉它。到了大学,在学校迎新会上我用吉它自弹自唱了一首歌,就被学校音乐老师注意到了,让我进了校乐队,在那里每看到一种乐器,我都想学,然后想方设法去学。通过不花钱的方式学会了一些,有些是必须花钱的,我爸和赵羽也会全力支持我。” 老傅听完唏嘘不已,在父亲那里,可能已经把赵若怀引为忘年老友了。杨柳念念不忘的还是她那哥哥,她说:“所以呀!你爸对得住你,亲生父亲也不过如此而已呀!”我连忙说:“吃菜!吃菜!吃点菜再接着说。” 接下来老傅对赵若怀说:“听你妈说,读书的时候就很多女同学追求你,定了没有,啥时候娶媳妇呀?到时候得早早地通知我们。”赵若怀笑笑,说:“那是一定的!赵若怀娶媳妇,叔叔阿姨一定会第一时间知道。”又说:“我妈她是没什么文化,跟她说了她也不懂,还是叔叔阿姨你们的方法英明,对儿女的事情,就得无为而治,无为胜有为,尤其这儿女婚事,那不是父母能够管得了的!”“你妈干涉你了吗?”老傅问。 “她倒是想干涉,可这件事情,由不得她。对父母:孝顺是必须的,但不能为了父母一时的情绪,拿终身幸福当儿戏吧?两人合与不合,有时不是通过表象,通过旁人的直观就能看出来的,那得通过当事人自己通过心灵去感知。叔叔阿姨,我这观点不过分吧?”说着微笑着用视线一一掠过三位听众,父母都在配合着点头,我心里想的是:这个赵若怀,他到底想说什么,他不会今天就迫不及待,想要把我和立夫的事情抖了出来吧? 赵若怀接着说:“在大学里我是谈过恋爱,当时挺认真、挺投入,像那么一回事,可后来认识了另外的人,才幡然悔悟:先前那其实根本就不是自己想要的人,那根本就是少不更事,那根本就是无病呻吟。我现在想改正错误。傅叔啊,这错误应该是允许改正的吧?难道连个改正错误的机会都不给?”我已经完全明白他想干啥了,姓赵的,你可真是大胆呀! 我打岔说:“赵若怀,乍听起来,你还真是情有可原,可略一思索,问题就来了,那你要再认识了另外的人,是不是又该幡然悔悟啦?你这一辈子,从此将走上一条改正错误的道路。不断地推陈出新,不断地改正错误。” 杨柳责备说:“怎么说话呢?丫头,没大没小的!”赵若怀笑笑,不以为然地说:“怎么会不断地改正错误呢?这次不会错了!”我说:“你这一生得碰上多少女人,在后面那若干人尚未出现,尚未进行比较的前题下,你又怎能确认不会错呢?”赵若怀嘴气得一歪一歪地,然后无可奈何地相当恼火的表情,看着我说:“别说,你说的还挺有道理,理论上无懈可击,敢问你的理论有操作性吗?”父亲笑笑说:“是啊,丫头!你这有点‘不可知论’的意思了,有操作性吗?那依你的意思,赵若怀该怎么办?” 我漫不经心地回答说:“两个办法,第一,从一而终,就是第一个,选错了人该自己倒霉!谁让当初选的时候那么盲目?不长眼!第二,一直等等等等下去,等到生命中出现的所有的女人都比较完毕,自己再没有精力比较也懒得再比较的时候,选那个最正确的,最合得来的。”我这样一说完,三人就都笑起来了,赵若怀也已经明白了我的意思,马上接上话说:“那照你的方法,要么就是守着不幸的封建婚姻,要么就是打着光棍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一天天老去。直到须发皆白,直到力不从心,直到姜子牙攻下朝歌。”父亲问:“姜子牙攻下朝歌?这从何说起?”我笑笑说:“这是用典!另有出处的,这典故你不知道,就别再问了。” 父亲拍拍我说:“这丫头跟我们玩归谬法呢!对错误观点不直接否定,而是先假定其真,然后据此推导出荒谬的结果,由结果的荒谬推出该观点的荒谬。行!赵若怀那观点我接受了,允许改正错误!不要说还没结婚,就算真结了婚,实在合不来,该离的还得离嘛!说吧,丫头,你想干什么?不会只是想让我为赵若怀说句话吧?”母亲转向赵若怀说:“你爸那里我和你傅叔叔是能说上话的,不过你妈那里……”我打断说:“我估计赵若怀那里,暂时也不存在请你们帮忙说话的问题,今天大家谈的只是观点,观点,明白吗?老傅同志!杨柳同志!”换来母亲一顿责备:“没大没小的!这都是你爸无为而治的后果!” 饭后父亲和赵若怀下围棋,我陪着母亲洗碗,然后一起坐在客厅里看电视。母亲自然又开始问些立夫和他家里的事,还得继续瞎编着,以前瞎编痛苦,现在瞎编起来是更痛苦。赵若怀来家里的事情,舅舅舅妈暂时也是不能知道的,知道了是会很麻烦的!明知道只要母亲和舅舅通一个电话,就什么都完了,但也找不到像样的理由,让母亲在通话时隐瞒赵若怀来过家里的事情。只好心存侥幸地想:离寒假也就三个多月了,或许这三个月中两人刚好没通电话呢!又问了问母亲的身体状况,让她状态不好时尽量不要一人去郊区。赵若怀给家里买的东西里面,有红参和天麻,是他征询我的意见后买的,我按照购买时药店医生的指示,给母亲讲了讲如何食用的问题。 下围棋的结果是这样的,第一局父亲胜出,第二局赵若怀胜出,两局下来,已经四个小时过去了,时间已经快十一点了,父亲要继续,被母亲阻止了。然后洗漱就寝。当晚我睡在自己的房间,赵若怀就睡在父亲的书房里,我曾想过敷药的事情,苦于没寻到机会,只好罢了!临睡时父亲问我:“明天什么时候的会呀?开完会还回来吗?”我想了想,回答说:“上午十点半,十点钟从家里出发就行!开完会就和单位上的人一起,回云岫去了。”又对赵若怀说:“你呢?”赵若怀说:“我已经没事了,得赶回学校上班,我就和心仪一起走,趁她去开会的时候,我还得去买点东西。父亲看我一眼说:“明天早晨我第一节有课,九点钟你到我办公室。”从父亲那眼神里面,我已经意识到自己露馅了,但到底露在哪里呢? 第二天去父亲办公室时,母亲非要跟着一起去,我很动了一点脑筋,才说服她在家里等着。父亲看看我,单刀直入地说:“你和立夫,真的就没有挽回的余地啦?”我看看父亲那严肃的神情,就知道说谎已经完全过时了。就怯怯说:“爸,既然都瞒不过你!我也就不再隐瞒了,只是妈那里,你得慢慢来,要循序渐进,十天前我已经和立夫分手了。” “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父亲很生气。 “爸,主要是立夫家里的问题,他家里人从来没把我放在眼里,我在他家压根没有容身之地。他们想让立夫娶银行行长的女儿。我被发配去桑榆,也正是那银行行长的女儿从中作梗。” “有这事?你这丫头,这么大的事,都一年多了,你怎么现在才说,你妈真说对了,我真是把你惯坏了。那立夫呢?立夫是什么态度,他也想和你分手?” “不…不是…分手…是我提出来的!” “那这就不是根本的问题,当年我和你妈,你爷爷奶奶不也反对吗?那又怎么样?那天立夫给我打电话,可以听出他还是关心你,在意你的,你这就给他打个电话,道个歉,合好了算了。他家里的事,我慢慢再想办法。打呀!现在就打!” “爸,你能不能别管这事?” “不能!我是你爸,能不管吗?当日我同意你去云岫,那是因为我和你妈都相信立夫,你倒好,现在要和立夫分手,那你一人还呆在那里干啥?丫头啊!你傻呀,你那工作不还是借调吗?正式调动还得靠立夫。你这样,让我和你妈怎么放心呀?” “爸,借调本来就不是立夫帮的忙,是梁阿满帮的,将来调动她还会帮我的,这事立夫帮不上,也不需要他帮忙。” “丫头啊!立夫不错,真的不错!他或许比较粗心,不是很体贴,或许不够浪漫,不大懂甜言蜜语,但你想过没有,他在你这里不懂,在外面也一样不懂呀!现在这社会,这种人相对还可靠些。这是过日子,平平淡淡才是真!当然了,你模样好,又这样的年纪,肯定会碰上一些干扰,但你自己要有定力,不要轻信。” “爸,别再说了,立夫那里,我回不去了,也不打算回去了。我已经给他父母把话都说绝了,没了退路。他父母嫌咱寒微,没地位,人家要找那行长的女儿,这样,立夫爸就能跟着那行长沾光,他们当着很多人的面就这样对我,换了你能不能忍?”说着把梅若云的身份简单介绍一下,又把那天立夫妈当着众人如何赞那表哥表嫂的事,以及自己听后如何当即表示不会做他家儿媳的事都说了。父亲听后沉默了好一会儿,脸上明显地有着愤怒和被人轻贱的苦楚。我接着说:“爸,立夫和你当年不一样,他在家要做孝子,他从不敢说一句违备他的父母兄长的话,他夹在中间很难做人。我这样也是为他好,他也算解脱了。”索性把分配时孙名凯夫妇的表现以及孙名凯的家长制都叙说了一下。父亲听得直皱眉头,听完说:“现在居然还有这样的父母!丫头啊,你受苦了!这一年多,你在云岫是怎么过的呀?”我接着说:“立夫的家人只是一方面,最最关键的问题,其实立夫一点都不懂我,严格地说,我俩没有共同语言,这决不是一句粗心,不体贴那么简单。说得更直白一点,他压根认识不到我的价值,他也不会认为我有多好,为了负责,他是愿意娶我,他对我的要求是上上班,回家做做饭。他从来不会去考虑一个问题:我想要什么样的生活。他记不住我的生日,我生气、不开心的时候他懒得劝说,身体不舒服的时候他懒得过问,爸,难道你会觉得这是单纯的粗心吗?当然,这不能怪他,这是遗传,他们家都是那种人,大男人主义惯了。他爸、他哥,全都一样。爸,你难道想让女儿一辈子就过这种生活?我现在和他分了手,他是会有些失落,有些伤感,毕竟说分手的是我,他很要强,他的尊严让他受不了,另一方面他也有自责,他觉得对不住我,把我弄去了那样一个地方,结果又是这样。但这痛苦不会持续多久的,会随时间流逝得无影无踪。为什么呢?因为立夫和我之间,压根没有那种铭心刻骨的感情。我和他分了手,或许会痛在一时,但不分手,我们两人都会郁闷一世呀!爸,这些事情,你慢慢给妈讲,我相信她会明白的,至于我在云岫,你们放心,我会照顾自己的,我有好同学,还有桑榆认识的几位老师,经常会来看我,还有赵若怀。” “丫头,你和赵若怀到底怎么回事呀?” “什么怎么回事?同事,表哥,哥们。” “不对,丫头,你是真傻还是假傻,赵若怀喜欢你,而且不是一般的喜欢。” “有这样的事?你凭什么这么说?” “赵若怀看你那眼神,老傅可不是傻子呀!相信你自己也知道的。在这里跟我装傻罢了!” “是,他是有点,那又如何,你能通过吗?” “那你呢?你喜欢他吗?” “暂时说不上。感觉这人还行!” “这小子本来是不错,可是,呆在那样一个地方,丫头呀!你这不是作茧自缚吗?好不容易自己借调到了城里。赵若怀那调动,又怎么办?杨木没办法,你父亲我也没办法呀,唉!都怪做父母的没本事,帮不上儿女!” “唉!早着呢?说这些干嘛!爸,时间也不剩下多少了,我还得回去和妈说一声,立夫那里,我想让他尽快忘了我,尽快面对现实,摆脱痛苦,如果他再打电话来,你就帮着劝劝他,给他分析一下,就说我俩确实不合适,分开对大家都有好处。如果他不打来,你也就别主动打了,免得又勾起记忆。” “丫头!自己照顾自己,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坚强一点!你回去给你妈道别,把赵若怀给我叫进来一下,我和他说几句。” 我到操场边找到赵若怀,先走进他小声嘀咕说:“记住!你现在是在桑榆上课,我是在搬迁办。”然后抬高声音说:“我爸要和你说话,让你进去,我先回家和妈说一声,然后再下来。” 然后和赵若怀上街,去给孙思、阿满、姨妈、小唐、小魏各买了一件小礼品,又买了一大包吃的。赵若怀说:“两点钟的船,你为什么不考虑在家里多呆一会儿?” “那没办法,我是来开会的,得有个合理的开会时间,说中午一点开会,会有人相信吗?对了,刚才老傅叫你进去,和你说些什么?” “让我放大周的时候,多去看看你,委托我照顾你。” “你没露馅吧?” “没有,都是按着你的吩咐。” “按着我的吩咐?你已经露馅了!你那该死的眼神已经泄了秘了!我早就警告过你了,你说你咋就这么一点表演天分都没有啊?我可告诉你呀!这次我们回到云岫,你可千万要保持和从前一样的状态。不能让孙思看出有什么不同。昨晚上我想啊,昨天一定是被那两坏人吓糊涂了,竟然没有给韩磊叮嘱一下,他当时看见你对我那样,这一回去,哪有不宣扬的道理。万一他一回到云岫直接去找了孙思,那可就麻烦了。” “那又如何,我巴不得他去告诉孙思,就该让孙思早点知道真相,让他早点知难而退,认清现实。” “那你打算让孙思现在去哪儿?赵若怀,你给我听好了:咱俩感情归感情,生意归生意,人这一生,除了感情,还有事业,尤其男人,事业更是第一位的。现在我们仨人的事业,就是这合伙生意,钱已经投入了那么多,现在我们仨必须手牵着手,必须一条心,才能度过难关。这个时候你要迫不及待地去和孙思划清界限,我定不饶你!那样的话,我们仨就一起完了。你不能义气用事,任何时候,合作大局都是第一位的东西。甚至将来咱俩万一要出现感情上的裂痕,你要是看上了其他的女人,我仍然不希望因此破坏我们的合作。我现在是两个身份,首先是你的合伙人,其次才是你的女朋友。相比之下,我觉得第一个身份更重要些。” “你说得有理,可你有没有想过,孙思已经不小了,不告诉他真相对他未必是一件好事。” “这不影响!在他眼里,我仍是孙立夫的女朋友,我不告诉他和立夫分手的事,为的就是合作大局,他能容忍我是孙立夫的女朋友,不能接受我是赵若怀的女朋友。” “是啊!对兄弟的老婆,不可以心存邪念,不相干的人,那就另当别论了。他情愿怀揣着一份空想也不愿找对象!怪我啊!以前在桑榆中学,你尚未出现的时候,不该给他大谈柏拉图。不,我不能忍受!”赵若怀说到这里,已是满脸的醋意。 “你别这样好不好,我不会让他一直这样的,我还操心他的女朋友呢!对了,那个小魏,你觉得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模样、人品呀!” “没仔细看过,人感觉还行吧,挺阳光的。” “我这几天想啊:小魏模样还是可以的。性格也不错。孙思那么优秀一人,小魏那边,应该是不存在不同意的吧?你去孙思那里打探打探,如果他要有那么一星半点的意思,我就全力把小魏打造一下。” “我看悬,怎么可能呢?那是学生,如何下得去手?再说他既然有意于你,小魏怎么能和你相提并论呀?” 下午让搬运工把乐器运到赵若怀他们宿舍后,已经六点了。来到砂锅店大吃一惊,阿满、陈忆、韩磊居然都在。看到陈忆我真是惊喜不已。分别半年,陈忆黑了瘦了,但看上去明显成熟了。 我径直上前握住他的手说:“总算又见到你了,怀念桑榆那小食店呀!咱俩没履行过正式的告别仪式就告了别,我这心里一直感觉没对。”陈忆笑容可掬地说:“是呀!心仪妹妹,我也挺想念你的。怀念桑榆那小食店!”赵若怀上前,和陈忆握手,说:“是回来看看呢?还是不打算去了?”陈忆回答说:“过几天我爸过生日,半年了,他们担心我,非让我回来,准备玩半个月,去不去还没定,再说吧!”两人说着拥抱了一下,我看了看赵若怀那神情,明白了好些问题,明白陈忆对他很重要;明白在他心中,陈忆是他最好的哥们;明白男人真是不能没有朋友。又进一步想到:或许以前的赵若怀、孙思,也曾是十分友好的,可现在就因为我,两人不知不觉就有了裂痕。我去和韩磊打过招呼,他说是上午来的,孙思告诉他,说我们晚上要回来,所以他就决定不走,等我们。上午都来了!该说的话早就说了,再叮嘱什么的也就没什么用了。就去拥抱了一下阿满,送上给她买的一玫漂亮的胸针,把买的吃的东西拿出来让大家吃着。然后去看正在灶上忙碌着的孙思、姨妈、小唐、小魏,逐一打过招呼,说声辛苦。 第241章攻心有术 赵姨妈笑着和我招呼着,一边忙碌,一边拿眼睛打量她的侄儿赵若怀。孙思快速地上上下下打量我一下,然后深深地看我几眼,眼里满是爱怜,又似乎不无醋意和疑问,但终于友好地笑着说:“一路辛苦了!还以为你们要七点左右才到呢!”我说:“坐的是下午二点那趟船,所以就早到了一点,怎么样,这两天生意还行吧?”孙思说:“还行!没问题,心仪,你看今晚这饭,是就在店里吃呢,还是出去吃?”赵姨妈在一旁插话说:“何必呢?店里有吃的,去浪费钱干啥?一会儿,你们去楼上那小阁楼喝酒,又不受打扰,你们吃你们的,有小唐、小魏,我们仨忙活就行了!”孙思说:“这样也行!就是辛苦你们了!” 我招呼韩磊、陈忆、阿满楼上就座。给他们泡了茶,然后吩咐赵若怀去帮着做菜,自己收拾桌子,摆碗筷。 七点半钟,我们六人在布置得浪漫温馨的小阁楼上开始喝酒。我给大家倒酒,微笑说:“很久没这么开心了,自桑榆一别,陈忆、韩磊我们都是第一次见面,用我们翠竹乡计划生育干部的话说,今日不喝趴下两个,就么不倒台!”韩磊显然很熟悉这样的话,率先大笑起来,说:“对了!就是傅老师说的这样,不喝趴下两个,么不倒台!” 陈忆玩笑说:“心仪这一脸笑容,看上去真是如沐春风呀!难怪赵若怀不顾一切地要回来,这样一比较,我们深圳那过的,叫什么日子?” 我笑着说:“欢迎回来!怎么样,给我们讲讲深圳吧。你的股票呢?” 陈忆一脸苦笑说:“没什么好讲的,这几月行情不好,套了!对了,今天十二号,今天深圳机场正式通航,以后进出可能会方便一点了。” 阿满说:“小妮子,几天没听你说笑话,我可真是没意思透了。” 我说:“真的还是假的?我有那么重要吗?那依你看来,我和吴昊,到底谁更有意思?” 阿满说:“当然你有意思。”我调侃说:“阿满,你刚才这话,我真是受宠若…惊呀!来来来,大家先干了这杯,为重逢干杯!为友谊干杯!”大家都一仰脖子喝了。 赵若怀看看我,说:“咋还没开始喝酒就结巴了呢?” “这你就不知道了,在搬迁办,他们是说受宠若受惊(精)!多一个受字,我刚才迟疑了一下,不知道该说哪种版本。” 阿满嘀咕说:“妈哟!真不知那里都是些什么人!”我笑笑说:“其实人家说的还是有一定道理的,你要是受了宠,那接下来,受精的可能性就会很大。”一桌人就都大笑起来,韩磊笑着点头说:“心仪说得没错,秦为他们平时就这样说的。来,我先敬傅老师和赵若怀一杯,表示感谢!”韩磊这一杯刚刚下去,陈忆笑着说:“来,陈忆敬各位朋友一杯。心仪呀!这半年下来,你这嘴更厉害了!” 我说:“我正要敬你呢!你现在是客!这半年变化可不小啊!沧海桑田的变化,以前我是在朝,现在在野;以前在江山里,现在在江湖间,当然得有一些配套的语言。”然后转向韩磊说:“韩大哥,来,我敬你一杯,在桑榆一年,除了小食店三位哥们以外,唯一的收获就是认识了韩大哥你了。怎么样,前天那事,单位上没问题吧?” 韩磊说:“多亏你和赵若怀。”我说:“我倒没事,赵若怀吃了苦,就是想着你单位的事,当时警察在的时候,我和赵若怀可是一句话都没说呀!”韩磊说:“这次连我父亲都说话了,让我务必来感谢感谢你们,所以今天这饭,我请了,吃完饭,大家再一起去金利来玩玩。” 我说:“今天累了,玩的事情就算了吧!你真要感谢我们,机会有的是。一会就要请你帮忙。” 陈忆阿满忙问啥事,原来韩磊只告诉了孙思,但这样一问,自然韩磊就又讲了一遍,陈忆忙着去看赵若怀的背,啧啧地说:“伤得不轻呀!”孙思也去看了看,说:“坚持敷药,没个十天半月的好不了。”韩磊说:“对了,看的药费,是多少?”我说:“所以,赵若怀一会儿少喝点酒。韩大哥,医生看是看过了,不过医药费的事情,就算了,我们自己出了就是。大家都是哥们。赵若怀对你那感情,那可真是没得说,我感动呀!下船的时候他看见人群骚动起来,仅仅几秒钟的时间,他确定是你,然后撂下我,拔腿就跑。这样耿直的哥们世间少有啊!” 孙思给大家都满上酒,然后说:“心仪和赵若怀这趟江城,辛苦了!韩磊是我的好兄弟,你们帮韩磊,等于是帮孙思,总算有惊无险。来!大家一起喝一下,为友谊干杯!”阿满看着我说:“小妮子,你和赵大侠一起,成了见义勇为的英雄了,我告诉同学们,给你长长脸。” 我连忙制止说:“别别别!你怎么动不动就是同学们呀!我现在唯一想见的和想认的同学就是你梁阿满。来,咱俩喝一下!”喝完她说:“那怎么行呢?下个月他们要开一小范围的同学会,就定在你们江城,大家都说好你必须去的!” 陈忆说:“一定又是柳咏张罗的吧?”阿满说:“算你说对了!”赵若怀说:“小范围?两人还是三人?江城?这是调虎离山呀!这人还真顽强!不知道他做其他事有这份毅力没有?”阿满显然想为柳咏抱不平,瞪了赵若怀一眼说:“别人这样说他情有可原,敢问你有什么立场,难道你和他不是同样顽强吗?” 我息事宁人地说;“阿满说对了,不光是柳咏、赵若怀,所有男人,在攻城这件事上,都是一样地顽强。男人嘛!就喜欢攻城。” “攻城?又要发表什么谬论呀?”阿满看着我问。我说:“我在一本书上看到的,说这男人找对象,谈恋爱,就好比攻城,男人都有攻城的兴趣,越是攻不下的城,他就越有兴趣,可一旦攻下,也就兴味索然了。他们只有攻城的兴趣,却耐不住守城的寂廖,所以,通常的表现是只攻不守。”孙思问:“只攻不守?辛辛苦苦攻下来,却又不守,那是为何?有病啊?”我调皮地说:“攻下城以后,他站在高高的城墙上一看,哦!原来别处有更好的城池,于是毅然弃城而走,去攻打新的城池去了。” 在其他人的笑声中,我和阿满碰一下杯,说:“所以呀!梁阿满同学,千万要拿捏分寸,不要让人家三下两下攻下城来。”阿满碰碰我的酒杯说:“与君共勉!”赵若怀说:‘行!那你们就坚守着,等到姜子牙攻下朝歌城那把年纪,然后再打开城门,我看还有没有人愿意进城,到时不要说将军,连士兵都跑光喽!” 阿满、孙思、我们三人率先大笑起来,陈忆稍后,韩磊最后明白过来,也跟着笑。笑完我一本正经地严肃地对阿满说:“姓赵的说的有道理呀!咱拿捏分寸也得讲点火候,差不多得了,该开城门就开城门!不然白白耗老了就没意思了。‘有花堪折直须折,莫等无花空折枝’”陈忆和我碰一下杯,笑着说:“心仪,你说的那不是绝大多数男人的做法,哪有辛辛苦苦攻下来,又轻言放弃的呢?” 赵若怀给四位男同志都斟上酒,然后一边去碰他们的杯子,一边指指我,调皮地挖苦说:“就她那嘴,树上的麻雀都能哄下来,你听她的!她说的那种男人,也不是没有,有是有的!是些什么男人呢?都是些脑袋被门挤坏了的!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攻下来,然后不守,让别人长驱直入。哥几个怎么想我不知道,反正赵若怀是没那么好的谦让精神。”大家又都大笑起来。韩磊到了这会儿,总算彻底明白我们在说什么了,然后发问说:“是啊!只攻不守,那有什么意思,没那么傻的人!” 我一本正经地说:“什么意思?这意思可大了去了!攻下一座城来,在城头上插上红旗,表示这城是我攻下的,我曾经占领过,进驻过,男人找的不就是这种感觉吗?怎么搞的,你们是男人,还是我是男人?”一阵笑声中,大家又干了一杯。阿满说:“完全不守那是不可能的,可能会守那么一小段时间,把城中的珠宝、值钱的东西以最短的时间劫掠一空。然后再…”我赞叹说:“不愧是我的同学,补充得太到位了!”陈忆说:“如果是一座没多大价值的城池,那真的可以考虑这样。” 我连忙说:“如何?高度个性化的语言,我就说嘛!三人行!必有一陈世美。”几人又都大笑一阵。赵若怀笑着说:“问题是摆在我们面前的这两座城,她可都是价值连城的智慧之城,等到这城忙活完了,就该须发皆白了,当陈世美是无望喽!”我和陈忆、阿满喝了一杯。阿满问我说:“对了,你怎么想到那石子的。”我碰碰孙思的杯子,说:“师父教的,不是急中生智吗?危急存亡的关头,我想到了师父,可惜师父当日是二石二狗,我没学会,只扔到其中一人,还扔得相当猥琐。”韩磊说:“陈忆呀!你只看到傅老师笑的时候,没看到她发怒的时候,她看见赵若怀受了伤,不顾一切地抡起木棒就要往那人犯头上放,我抱住了木棒,她就开始抬腿就踢,当时那神情……” 赵若怀插话说:“就是,完全就是一头发怒的小母牛。”我拍一下赵若怀,说:“去你的,你才小母牛呢?”韩磊说:“那字是怎么说的?对,酷!太酷了!美女就是美女,发起怒来一样招人喜爱!”我连忙说:“喝酒!喝酒!放心,不只是赵若怀,现在在座的每一人,受到外敌入侵的时候,我都会是这种表现。” 韩磊说:“这话有点假了吧?为了韩磊,你也能这样?唉!赵若怀艳福不浅呀!当时看见你们俩抱在一起那样,知道人家警察怎么说吗?他们说赵若怀受点伤,值!”阿满连忙用审视的眼光看着我,幸灾乐祸地问:“你俩咋样了?”陈忆嬉皮笑脸地看着赵若怀说:“是啊!赵若怀,你把心仪妹妹咋样了?” 赵若怀没心没肺地笑着,孙思看着酒杯作深沉状。我说:“没咋样!没听说吗?警察叔叔就在面前,能咋样呢?”轻松加调侃的语气,几人又都笑起来了。我继续说:“所以呀,汉字里‘这样’‘那样’这些词,它其实是挺麻烦的!容易引人误会。”阿满说:“你想蒙混过关,一定有事,是吧?韩磊!”韩磊笑笑说:“你们让赵若怀自己说。”我说:“喝酒!喝酒!说什么呀说?当时我们那是劫后余生,敢问各位,劫后余生那滋味,你们尝试过没有?劫后余生的两人拥抱了一下,这也是正常的人类情感。至此为止,谁要再纠缠这事,今儿我就酒瓶底下和他见分晓。”说完这话我就后悔了!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孙思的神情相当别扭!是啊,那日兰梅派人围劫我,关键时刻,幸蒙孙思挺身相救。当时的我,那是真正的劫后余生呀!可我并未对孙思有过丝毫的忘情拥抱之类的举措。当时孙思主动拥抱了我,还被我挣脱了,他主动要求背我,被我拒绝了。 韩磊投降说:“酒瓶底下见分晓呀?我怕!”我说:“那就好!你怕是对的。你呢!在桑榆的时候,算是我酒瓶底下劫后余生的人。”赵若怀、陈忆就都笑了。陈忆笑着说:“心仪,可不敢说大话!真喝起来,你可不是韩磊的对手。”韩磊对我说:“你要这样说,今儿我可不怕你了哈!能醉死在你的酒瓶底下,也算没白活。”我做个投降的姿势,说:“算了,我错了!刚才当我没说。下面得说正事了,这次回江城,挺深的感慨,改革的春风,真是吹到内地来了,江城变化之大,那可真是日新月异呀!市场繁荣,人心思变,就连街上的行人,都多了不少。我们现在是躬逢盛世呀!在此盛世,我们得有所作为。韩磊呀,大家是朋友,是哥们,你和孙思还有师徒情分,以后桑榆有什么生意可做,大家一起合作,有钱大家赚嘛!有些事情,碍于身份,你不便出面,但我们可以出面呀!我们现在是名正言顺的商人。那秦为、胡来,一年在桑榆赚不少钱,你知不知道?”韩磊说:“是呀!咱桑榆的钱,都被这二人伙同老龚赚去了,那天我爸还说起这事。以后不能这样了。”我说:“是呀!凭什么呀!你得动动脑筋,好好思考一下!还有,我们三人眼下这合伙做生意的事,我不希望秦为知道,在秦为胡来老龚三人面前,你不要提就是。” 阿满说:“既然说到躬逢盛世,我就要大胆地说一句了,小妮子,你到底知不知道呀?就你这张脸、这身高、这身材、这张嘴,你要肯走出去,到外面去混,三下两下就能出人头地,前途不可限量呀!那天老郑老吴他们都是这么说的,别怪姐姐我没提醒你呀!唉!浪费资源!”赵若怀的脸上已经十分挂不住了。阿满不理他,继续说:“这小妮子,太拘泥了,太义气了!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情愿守这砂锅店,哥几个惜缘吧!” 我看看赵若怀、孙思,这两人的表情都不大好看,连忙说:“可不能小看咱这砂锅店呀!咱这砂锅店,和孔乙己那咸亨酒店,至少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不时传来欢乐的笑声。傅心仪找的就是这种感觉。再说了,咱也不是只有砂锅店,接下来,我就想说舞厅的事情了。来!韩磊、阿满,我先敬你两一杯,舞厅的事情,还得二位帮忙,尽可能在朋友熟人中宣传宣传。在刚开业不景气的这段时间,尽可能介绍点朋友来凑凑热闹。反正每人就一元钱,费事不大,问题是得有那么一些人,先把气氛造起来,这是关键。至于后来,那就是靠我们自己的魅力招徕顾客了。” 韩磊说:“没问题,傅老师发了话,再难我也得想办法,城里熟人还是不少,宣传没问题,开业这段时间,我从桑榆带人过来凑热闹,好不好?”我问:“桑榆,有操作性吗?”韩磊说:“没事,招集十多二十人,不成问题,每天骑摩托来,跳二个小时,九点钟,骑摩托回去。摩托车单边也就半小时嘛!”我想想说:“这可能算不过账了,油钱不划算呀!还有,晚上回去也不安全。”韩磊说:“没事,我们经常骑摩托到金利来玩,然后晚上一二点再回去。”阿满说:“我叫你别那么拘泥,像郑元直这样的人,你要是关系处理得好,能帮上不少忙。他们本来就说哪天要来店里吃饭,来了,你就和今天这样,和大家说笑说笑,陪着喝点酒,然后让他帮你。” 我和阿满碰一下杯,说:“你说的没错,我最近也想,要做生意,可能是不能太拘泥了!关键我有顾虑,怕请神容易送神难。双刃剑呀!”赵若怀说:“算了,这事就别麻烦人家郑总了,舞厅的事,他也帮不上忙。他认识的人或许有钱,但却不一定很多,咱这花费一元的舞厅,那追求的是人的数量。再说了,他认识的那些个建筑老板,人家玩也是在夜总会这种地方,哪有雅兴跳你这一元钱的舞。”孙思说:“是啊!赵若怀说得有理,舞厅这生意,比较特别,去求人家,他最多也就带上那么三五人来,照顾个三五天的生意,算下来才多少钱,真正是自己朋友倒也罢了!为这事欠下人情,不值!” 阿满说:“这就是你们不了解社会了,一叶障目、孤立地看问题。要坚持普遍联系的观点嘛!这就是金钱的作用!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世界,金钱它就是万能的!”赵若怀有些激动,又要说话。我连忙碰了碰阿满的酒杯,一饮而尽,然后目光深遂地望着天花板,动情地说:“阿满,你对傅心仪的这片赤诚真是天地可鉴!闲时我想:男人对我友好,或许还可以归之于我这相对还凑合的容颜。可是你梁阿满呢!你图的是什么呀?你的这份深情真的是让我在寒冬里也能感到春风拂面呀!有人说爱情似酒,友情似茶,饮美酒令人心醉,品香茗令人神清。但你的这份友情,真的是让我常常心醉呀!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相反,自己喜欢的、想要的生活,也想让好朋友跟着一起分享。所以呢,你想说服我采用你的方式,我也曾想说服你采用我的方式,享受一种真情的人生。这就是我俩的不同,或者说分歧。虽然咱俩世界观上略有不同,但并不影响这过命的交情。或许你是对的,是得向现实低头!或许将来有一天,我真的不得不出动出击,去和郑总之类的达官贵人搞好关系。那一天真正到来的时候,就代表了我傅心仪对现实的彻底低头!但不是现在,至少目前,我还怀揣着一份天真,我觉得人性是向善向美的。我要用自己和赵若怀的歌声,用我们乐队的实力迎来顾客。” 目光从天花板上移下来时,我发现满座的人都痴痴地望着我,一色的拜服的表情。阿满也动情地说:“小妮子呀!这咋就这么倔呢?舞厅那一元一元地挣,那多辛苦啊!你为什么非要整得这么悲情呢?你不是别人,你是傅心仪!当年在a师大的时候,你素面朝天地从校园走过,多少男同学望而兴叹、黯然神伤呀!你在图书馆看书,那图书馆的窗玻璃外,就必然聚集着一群翘首以待向里窥视的男同学。后来你主动投到孙立夫那里去了,又有多少男同学独自饮泣呀!后来你竟然去了桑榆,知道他们怎么说吗?暴殄天物!暴殄天物呀!再后来你干脆连工作都不要了,开砂锅店!这事让同学们,尤其柳咏不能释怀,不能释怀呀!他们准备开同学会,给你做思想工作。对了,柳咏还想为你保住那工作。现在就是等你一句话了!” 我感动地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眼角竟然有泪。然后我给大家斟了斟酒,和他们碰了碰杯,对阿满说:“阿满!求你了!别再将我的行踪告诉柳咏了,就让我在他的世界中从此消失吧!”然后给孙思斟上酒。我看看孙思,他端着的酒杯不由自主地抖动了一下。我连忙碰一碰他的杯子,故作豪爽地说:“继续说舞厅的事,师父啊!你那些个徒弟,恐怕得再动员一下,主要是帮着做宣传,见亲戚朋友同学熟人乃至生人都得宣传,开业这段时间,带人来凑凑热闹!”孙思说:“徒弟们那里,我已经给他们布置过了。朋友又有朋友,熟人又有熟人,所以,虽然眼下咱熟人不多,但过不了多久,就都知道这舞厅了。”我说:“太对了!只要大家真心为我们宣传,就不愁熟人不多,星星之火可以燎原。陈忆,其实我曾经想招你回来,做乐队吉它手,可是又怕影响了你的前程,留不留下你自己决定。既然回来了,你还在家这段时间,在同学朋友中帮忙宣传宣传。你是这城里土生土长的,同学、熟人不少,现在我对你寄予厚望。”陈忆问:“准备啥时候开业?” 我看看赵若怀、孙思。赵若怀神情恍惚。孙思说:“姨妈相信看日子,她看了黄历说,大后天,农历是九月初八,就是个好日子。” “大后天!就是十五号,星期二。这些乐器进场,安装,房间清洁,两天可以搞定吗?” 赵若怀说:“没问题!” “那行!听姨妈的,那就大后天,在此之前,我们四人得找个时间合一下乐。陈忆,你能不能暂时充当一下吉它手?” 陈忆爽快地说:“没问题,乐于效命!” “孙思,鼓手呢?两天之内能到场吗?” “鼓手的事,昨天我已经安排好了,没问题!” “门口得安排两人,一方面收钱卖票,一方面兼任保安,这两个人,孙思你有合适的人选没有?要是来不急,先找徒弟应一下急。” 孙思对韩磊说:“韩磊,明天反正是星期天,你今天就别回去了,明天跟着帮帮忙。” 韩磊看着我说:“傅老师,你让韩磊好生佩服!韩磊表个态,有多大力尽多大力吧!行!我今天就不回去了!这就出去打个电话,给家里说一声。” 第242章艰难创业 孙思和韩磊打完电话回来,把这两天的营业情况汇报了一下,然后大家一起去了宿舍,看了看买的乐器。然后大家喝着茶,我和赵若怀用电子琴分别给大家演奏了一曲,后来孙思用贝斯、陈忆用吉它,我负责键盘,赵若怀唱歌,大家合作了一下,感觉还不错。然后阿满陈忆告辞出来,赵若怀说:“我先到陈忆那里玩会儿,问问赵羽那边的情况。”赵姨妈那样子,很想问问他侄儿一些事情,苦于没有机会。她还不知道赵若怀背上那伤呢! 洗漱完毕赵若怀就敲门来了,嬉皮笑脸地说:“我守我的城来了。”我说:“谁告诉你城已经攻下来啦?你现在还处于攻城的阶段,何谈守城?行了,别贫嘴了!赶快去洗,洗了我给你擦药,擦完药早点回去睡吧!明天一大堆事呢!” 擦药时他说:“柳咏那同学会,你真的不去吗?” 我说:“不去!柳咏这人,我今生都不会主动去见他的面了。至于在茫茫人海中偶然相遇,那就不是我能避免得了的了。” “这是为何?” “我答应过柳源,他让我别再和柳咏见面。” “他真这么说的?他当时的原话,你还记得吗?”赵若怀饶有兴趣地问。 “哦!是这样的,柳源先问我:柳咏到底哪点不如赵若怀?” “那你怎么回答的?” “这个……这点我保密,不能告诉你!” “那后来呢?” “后来他就说:“你这种情况,就不适合再见柳咏的面了。” “还有没有?” “你到底想听点什么?” “上次姓柳的走后,在县一中操场,你说详情晚上分解,可是直到今天,你都没给我分解……” 我于是把暑期在省城用寒烟山庄图去约见柳源的事说了,柳源上次来云岫的情况,也择其重点作了汇报。故意强调了柳源和我交谈时几次泫然泪下的场景。赵若怀也闪现两次泫然欲泪的瞬间。听完他说:“心仪,不要再企图说合我们了,不可能!赵若怀今生,只能有一个父亲,他是杨木!上次你那六个送广告的同学当中,没有柳咏,这一点我很高兴。咱们和姓柳的故事,就到此结束吧!无论如何,我算是见过他一面了!”说到这里,神情很是凄然。 “这事情……我舅舅他不会在意的……”赵若怀神情严肃,伸出右手,坚决地打断我说:“就算杨木不在意,可是我在意。我不可能原谅他!你不要企图用那个无可奈何的年代来说服我。如果他不知道有我这个人的存在,我可以认为那是时代造成的悲剧。问题是他知道,他知道有我这么个人;如果他穷而且困,确实无力他顾,我也可以原谅他;问题是他飞黄腾达,这么些年下来,他甚至经常地出差在这县城,可是他一直不闻不问……”说到这里,他的声音激昂起来,表情很痛苦很痛苦。这种情绪只出现了一瞬,他就生生遏止住了,转入一种平和的声调,说:“姓柳的说对了一句话,你确实不适合再见柳咏的面了。所以,心仪,我们和姓柳的故事,到此为止吧!” 第二天早晨,我去树林里练功,发现孙思的旁边,又多了两位学武术的学生,四个学生跟着孙思、小唐一起练着,旁边还有老头、家长、学生观看着。孙思手把手地给他们指正。练完孙思朝我走过来,说:“又多了两学生,现在来看的人也越来越多了,心仪,你这方法真好!”我说:“就是这样一来,你会不会太辛苦了?要注意身体!对了,我在江城给你买了双鞋,穿着练功比较舒适。昨天忘了给你,在我寝室的,晚上拿给你。相信我们的武术班很快就会办起来!” 然后大家分头忙碌。赵陈孙和韩磊去了舞厅。姨妈、小唐、小魏在砂锅店。我先去见了吴常念。吴常念表示一定会带着朋友来捧场。他好像还不知道我和立夫分手的事情,我也就没敢向他打听立夫的事,但心里真的很想打听的。从吴常念那里出来,我去打电话,好想打给立夫,让他尽快开始新的生活。但转念一想:万一立夫已经决定开始新生活了,这时又打个电话去,不是多此一举吗?于是犹豫来犹豫去,终究是没有打。然后给江城的父亲打过电话。打完忽发奇想,舞厅开业在即,是不是给柳源打个电话呢?上次和赵若怀一起,跑到江边退钱的事情,事后我虽然打电话解释了,但解释归解释,但我能感觉出,柳源为这事很是郁闷。正要拨通电话,忽然想起昨晚赵若怀果断的态度。罢了罢了!这电话还是免了吧!赵若怀知道了,会不高兴的! 十五日上午孙思找的鼓手也到了,也是孙思徒弟,小向。清洁整理出来后,我们在一起合乐,经过一小时的反复实践后,通过赵若怀调制出来的音响,听上去已经相当悦耳了,我自己已经率先陶醉其中了。赵若怀唱了那曲《偏偏喜欢你》,他穿着一套黑底白条纹的西服,里面浅紫色的衬衫,配上黑底白花的领带,看上去酷而且俊。加上那歌声、那表情,我真想不顾一切地上去拥抱他一下,那一刻我竟然感到了一丝恐惧。就赵若怀唱歌的这个样子,相信过不了多久,就该有很多女孩为他痴迷了。这样想着我竟然连手中的电子琴都停了下来,直到大家把目光对准了我,赵若怀也停止了歌唱,跑过来用探寻的眼光看我。我觉醒过来,微笑着说:“很好!音响效果好!歌也唱得好!”然后对着赵若怀、孙思说:“我们已经尽力了,但纵然如此,舞厅的前途,我心里实在没多大底。从租房到办手续,再到购买设备,五万多元已经出去了,然后一元一元地挣回来,说实话,现在回想起来,这真的不一定是个英明的决定。为了给我们自己一条退路,我们得旗帜鲜明地把小食店当作根本,那说不定才是我们能够赖以生存的地方。舞厅,我准备坚持两月,这两月之中,不管生意多么冷清,我们都要保持心态平和,如果两月仍然没丝毫好转,那我们就考虑撤退。” 孙思说:“心仪你别太担心了,我无所谓,相信赵若怀也无所谓,这年月,做点什么生意不能活人,就是你,只要你不觉得委屈,一切困难都算不得什么。” 赵若怀说:“我就是孙思那话,只要你不觉得委屈,只要你少受点梁阿满的影响,不要生意一旦不好就想着去找大老板,就一切都好办!还有就是,你不要动不动就想:这五万元,摊到每天是多少钱,然后每天天一亮,两百元就出去了。你这样想,自己就会很累很累。我是这样想的:这五万元,我就当它已经亏了,没有了,然后我们现在每挣的一元,那就是净利润。放心!这舞厅生意,会火起来的。但肯定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开始这段时间,咱们就当是自娱自乐。” 吴常念带着十来人,连续坚持了五天,每天都既有新面孔,也有老面孔,他可真是尽力了。吴常念本生是一个比较浪漫的人,本人也喜欢跳舞,而且他对我们的乐队,我们的歌声,我们的音响,相当满意。但连续五天带着十来人前来,这处心积虑做的动员工作,就不是那么简单了,以吴常念之世故,他是不会这样乐于助人的!我知道,他的背后,其实就是立夫,是立夫让他这么做的。我甚至在前来跳舞的人里面,看到了一些当日在乔若虚家看到的身影。立夫在关注着我,在支持着我!他以前认为,我已经铁板定钉,是他的老婆了,所以他不用跟我客气,所以他不用刻意为我想些什么,可是现在,他想到要支持我了!立夫你好吗?你不会一直在办事处喝酒买醉吧?你忘了我,忘了我啊! 想到这里,就我和立夫已经分手的事,我主动对吴常念摊了牌,并让他这段时间多和立夫通通电话,多开导开导立夫。吴常念惊奇惋惜之余,履行了劝合义务,然后自然地问起了我和赵若怀孙思的关系,我予以了否认。 韩磊带了十来人,来坚持了三天。十来人,差不多就是桑榆区公所的全体年轻人了!因感于他这种做法,实在是太费马达太费电了,三天后,我伙同孙思、赵若怀,坚决地婉谢了他的好意,让他不必再这样了。 还有陈忆、阿满、孙思徒弟,都各各尽了力。舞厅开业的日子,我没告诉布谷、黄雀,也勒令梁阿满不许告诉他们。开业的当日,我清点了人数,连同少量自己寻声找来的,一共是七十六人。接下来的半个月之内,每天人数就在五十至七十之间。 舞厅七点开始,十点结束,每半个小时交谊舞后,放十分钟迪斯科音乐。然后是八点四十分开始,放半小时的霹雳舞曲。这半小时就由赵陈孙三人表演霹雳舞。赵若怀不让我参加,他的意思很简单,尽可能地不让我露脸。在霹雳舞这个环节,最抢眼的自然莫过于赵若怀。这半个小时渐渐成了舞厅最激动人心的时刻。常常让下面的顾客狂热到失声尖叫。每当这时候,我会觉得很有成就感。 赵若怀那霹雳舞,加上那歌声,每天散场后,就有女孩围着他问这问那,不肯离去。所以每天关门离去时,我总是和孙思几人走在前面,留下赵若怀在后面和一帮粉丝漫不经心地说笑着。当然了,孙思、陈忆也高大帅气、那霹雳舞水平虽然略输赵若怀,但仍是很有吸引力的,他们也会受到类似的干扰。只不过孙思不大讲话,总是严肃的表情,让很多姑娘望而生畏。现在的陈忆与先前桑榆中学那陈忆,换了个人似的,不大喜欢和女孩子说笑了。可能小黄的阴影还在他的头脑中,加上阿满的态度,对他也是一种打击。他喜欢阿满,可阿满的兴趣,从来只在傍款。有一天我和赵若怀讨论陈忆的变化,赵若怀说:“你想想:就阿满那态度,对陈忆视若无睹也就罢了,还成天把拜金主义挂在嘴上,又经常和姓吴的共同出现在陈忆的视野中。陈忆是什么感觉?这个梁阿满,有什么好?陈忆也真是的,偏偏就执迷不悟。”我说:“那既然这样,就还让陈忆回深圳去吧!只要他还在我们的乐队,就不可避免地要经常面对阿满和老吴。”赵若怀说:“奇就奇在这里,他一方面痛苦,另一方面又不愿离去。他现在又说,过了这个旧历年再去深圳,我看他是不舍得离开。” 每天睡在床上,我就在想一个问题:如果一直都这样,每天五六十人,这舞厅可就成了鸡肋了。阿满也注意到这个问题,她说:“这每天累成这样,值吗?”我回答说:“得有个过程,其实,来的陌生人还是在一天天增加,虽然不是很显著,但只要在增加,就是好兆头!” 在赵陈孙面前,我不敢提舞厅生意和顾客人数的事情,但每天舞厅散场后,走出所有顾客的视线,赵若怀孙思就用探寻的怯怯的眼神看我,而且里面的怯意日甚一日,于是,我只好故作豪爽,每天走在县一中那盘山的山道上时,我一边心里空落得厉害,一边嘴里总说着笑话。 一直持续到十一月十日,单日人数没有超过一百的。税务倒来了好几次,国税地税两家的各种税费下来,每天得四十多元。我给他们讲了理,说我们一天毛收入也就几十元,但人家说:经营不善,那是你自己的问题。你这么大场地,就得收这么多钱! 梁阿满建议花钱和相关人员勾兑关系。被我谢绝了,我说:“交就交!税是交给国家的、政府的,多少我都认了,假公济私的事情,我不干!”除了税务,还有其他部门,也会偶尔来收点杂费,募点捐什么的。这些人当中,尤以工商、治安警察为甚,他们会不时前来走动走动,收取点或公或私、或明或暗的费用。这些人一开口就是:你这么大场地……这才发现做生意,其实远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挺难的!大有大的难处。 连续一段时间,赵若怀上午总有一段时间不知去向。我也懒得过问,我这人,一向不想限制人家自由。能说的愿说的他自然会说。这天,梁阿满带我去看了一海报,赵若怀的书法。这海报能不能为舞厅招来顾客是一回事,但至少书法爱好者会比较地有兴趣,一定会驻足一看。我和阿满看完转身的时候,刚好有她们学校另外两老教师经过,评论说:这字写得不错!赵若怀在上面这样介绍我们的随园舞厅:一流的音响效果、超强的乐队阵容、偶像级歌手倾情演绎、精彩纷呈的霹雳舞表演,带给你一个激情浪漫之夜。 我又跑到县二中门口、城里的两小学门口,还有一些公共场所,乃至一些显眼的电线杆上,都看到同样的海报。这些海报出现在电线杆上时,有时不得不和那些治疗性病的广告比邻而居、上下相处。 看是看到了,但在赵若怀面前,我没有说破,他既然不想让我知道,我又何必揭穿呢?我在感慨之余,增加了点底气,感觉生意真的会一天天向好。 好在小食店这边比较良性,第一月的营业额接近两万,毛利润接近六千元。给姨妈、小唐、小魏发了工资并奖金,花去了八百元。考虑到得有日常零花钱,我们又商量一下,定下一规矩,我和赵陈孙一人每月发三百元工资。小食店的情况,让我且喜且忧,忧的是舞厅拖了后腿,当初如果不提议办什么舞厅,说不定日子好过得多! 这天六点钟,我们正准备吃了饭去舞厅,郑无直和吴昊就带人来了,一行一共是六人,郑元直着装很讲究,衣冠楚楚的样子。估计是受了梁阿满的点拨,今天倒是没再擦粉了。香水味也没那么显著了。这人身高在一米七三左右,身材也还正常。模样虽然算不上帅气英俊,但只要放下成见,看上去也还凑合,至少是能够顺眼。郑元直一边很派头地就座,一边笑容可掬地向其他几人介绍说:“这是我朋友……女朋友……傅心仪。”其他几人就上上下下地打量我,其中一人玩笑说:“是不是哟?哇!我这眼前突然一亮,我可打生下来就没有看到过这么漂亮的人!”另一人说:“我命苦,不要说这么漂亮的,就连这么高的妹儿,我都没看见过。今天是第一次看到。老郑啊,你怎么这么好运呀?” 赵若怀的表情已经相当严肃了,我微笑说:“哪里哪里,过奖了!我是郑总的朋友,女性。如此而已!几位今天想吃点什么?” 第243章树欲静而风不止 郑元直到厨房看了看,说:“哟!这么多吃的!傅老师,我原本想:为了来看看你,只能凑合着吃吃砂锅……”我微笑说:“就是上次你们来,不满足于只吃砂锅的状态,我们才增加了炒菜和蒸菜的项目。郑总吴总发了话,我能不执行吗?放心,咱这食店,小是小,但小而精,味道包好,吃了你们就知道。”姓郑的说:“可是场子不行,上不去档次,也就自己几个兄弟伙还行,要请机关那些大人物,可就不行了,你要是开一家上点档次的酒楼,就每年我们几人这招待费下来,就不是一个小数目了。”我说:“没事,我还就只喜欢招待你这些兄弟伙,那些个领导什么的,咱侍候不起,也不想侍候。” 郑元直玩笑说:“真的吗?你不想侍候领导,倒喜欢侍候我这些兄弟伙……”说到这里,他的同行们就都笑了起来,赵若怀盯我一眼,我才发现有些上当。郑元直接着说:“恐怕这不是真话哟?这年月谁不想巴结当官的?” 我说:“我不想巴结当官的!你这些兄弟伙,至少有一个共同的特点耿直义气、直截了当。你不是有句名言吗最怕女人装处。我这人也是:最怕人装腔作势。”又说:“我会给我姨妈打招呼,让她用心为你们打造最最好吃的菜。一会儿你们吃好喝好。不好意思,舞厅七点开始,我们这就得去舞厅了。” 郑元直扔下拿在手里的菜谱,说:“那怎么行呢?我在他们面前夸下海口,有你陪着喝酒,他们才来的。”赵若怀说:“那就对不起了,各位还是换高档酒楼吧!本店不提供陪人喝酒的业务。”郑元直似笑非笑地说:“傅老师,瞧瞧!瞧瞧!你们这做的什么生意?哪有这样对待客人的?把客人往外赶?”我微笑说:“实在不好意思,舞厅那里,我既要操键盘,又要唱歌。”郑元直说:“唱什么呀唱?唱不唱的有什么大不了的?我都听说了,一天不就几十人吗?这样吧,今天晚上舞厅的单我买了……” 赵若怀说:“郑老板,你这说的是哪里的话?我们的舞厅,啥时候轮到你买单了?”孙思站门口催促我说:“快到点了。心仪,我们走吧!”我微笑着朝几人拱拱手,说:“这样吧!你们多喝会儿,等舞厅散场,十点钟以后,我陪你们喝酒,如何?”然后向一旁的小唐、小魏吩咐说:“这些都是贵客,好吃好喝地侍候着。”说完准备出门,郑元直追上我,耳语说:“傅老师,给个面子!好歹陪我们喝几杯再走。不然我这面子过不去。”吴昊也站到了旁边,说:“你就晚去一会儿嘛,晚去一会儿没什么吧?”这二人都很盛情,却之恐怕是真的不恭。我于是对五米外的赵若怀、孙思说:“你们先去吧!先应付一会儿。就半小时,我争取在半小时内赶来!”赵若怀恨恨地盯我一眼,然后扭头就走,显然生气了。孙思迟疑了一下,也走了。 我安排几人到小阁楼就座。郑元直赞叹说:“不错!这地方喝点小酒还行!你们几个,以后要是带相好的吃饭,可以考虑到这里。躲在这地方,老婆一定找不到。”几人就笑了。 首先上来的是蒸羊肉、泡椒羊肚、干煸肥肠、青椒鸡丁,几人下了箸,纷纷点头说味道还行。我给大家斟了酒,然后逐一和大家碰杯,说:“欢迎大家!我先干为敬。”然后一仰脖子喝了,说:“我是这么认为的:吃菜主要吃的是味道,是环境卫生。又不是吃装修,你们说呢?”吴昊说:“事儿是这么回事,但当官的不这么认为,装修上不去档次,他去都懒得去。”我说:“所以呀,那些个喜欢吃装修的伪善的盲目追求档次的官员,咱就不侍候了。”另一人说:“关键是钱呀,上不去档次的酒店,花钱就花得少,比如你这里,一桌吃下来,最多也就是几百块。当官的肯定不满意!”我点头说:“一针见血!反正又不是吃自己的钱。吃别人的钱,自然越多越好!吃装修是一种现象,本质就是想让你们狠狠地出血,你们花钱越多,他们就越能找到感觉。”郑元直说:“但是哥几个自己喝点酒,还是可以来这里的。傅老师,关键得有你陪着。”我说:“郑总,吴总,自舞厅开业以来,我还从没出现过今天这样缺席的情况。也就是你们俩……这样,我再走一圈,陪在座各位各饮一杯,然后就得去舞厅了。实在是那边人手不够。”几人自然又免不了挽留一番,走完一圈下来,我再说了几句客套的话,然后就坚决地要走。走时郑元直说:“那行!一会儿我们也去舞厅看看,这就不喝酒了,赶紧吃饭。晚上跳完舞再回到这里喝酒。” 晚上来的客人比往日有所增加,后来知道,是110人,算是迄今为止人数最多的一天了。去到舞厅时,赵若怀弹着电子琴,于是没人唱歌。现场就只有音乐。我自去拿起话筒唱歌,赵若怀也不答理我。 八点钟,我正唱着歌,郑元直就带着人来了,一共是六男六女,女的除阿满外,估计都是夜总会的小姐,姓郑的花钱去租过来的。我唱完这一时间单元的最后一曲《来生缘》,坐到电子琴旁休息。按照惯例,放十分钟迪斯科音乐后,接下来该轮到赵若怀唱歌了。郑元直走出人群,朝我们走来。他先是由衷赞扬了我的歌声,然后请我陪他跳舞。我指指电子琴,微笑说:“我跳舞去了,这玩意儿谁来玩?”他说:“那不行!百忙之中你也得抽出时间,陪我跳一曲。我已经在那几个兄弟伙面前吹了牛了,你得给了我这个面子。”我微笑说:“自打舞厅开业以来,我从没陪任何人跳过舞,不能破例,你想啊,开了这头,要是顾客都来请,那该答应谁不该答应谁,怎么平衡呢?”他说:“现在你不是空着吗?就现在,陪我跳一曲,这面子我丢不起!” 我正要解释,就瞥见秦为、胡来朝我的方向走了过来,连忙扭过脸来,拉着姓郑的下了舞池。再拿眼看舞台时,见秦为、胡来居然在和孙思说着什么。赵若怀的脸刚好在一个暗影里,看不清表情。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没想到,在这县城做生意办舞厅的事情,这么快就暴露在秦为、胡来面前了。 姓郑的哪里跳得来什么舞。又想着他刚才还搂着小姐,心里真是要多别扭有多别扭。因害怕顾客认出我就是那歌手,我提议就在舞台左边那角落里跳,可姓郑的不答应,拉着我在人群中穿梭,故意挪到他那几兄弟伙面前。我那170厘米的身高再加上高跟鞋,想要遁形是不可能的了,已经有好些顾客在对着我指指点点。所幸灯光较暗,场面比较朦胧,人的模样应该是看不十分真切。 回到舞台,赵若怀也不赌气了,冲我发脾气道:“你搞清楚你的身份没有?你现在是歌手,键盘手,不是舞女!”又说:“你把你自己当什么了?姓郑的前一曲还搂着小姐,你不知道吗?”我说:“我是为了避开秦为……”他质问:“可你避开了吗?你能保证他一会儿不再来了吗?为了避开姓秦的,你就躲到姓郑的怀里,有你这种避法吗?”然后他得去唱歌了,于是质问自然只好暂停。 下一曲终了的间歇,秦为派头十足趾高气扬地走过来,后面跟着胡来。秦为笑着说:“傅老师,你不是说你要离开云岫吗?你这人真有意思,不喜欢呆在搬迁办,却喜欢呆在这种地方。”胡来说:“是呀!傅老师,秦为到处找你,幸亏我们刚才路过,听到了你的歌声。” 看着这两人的神情,我忽然想到那信,那封托孙名凯转交给立夫的信,真是言犹在耳。当时我认为是兰梅所为,可后来仔细想了想,又觉得完全有可能是秦为和胡来的老婆所为,也或者可以说是秦为指使她们所为。因为那信上的语言风格,实在就是秦为老婆刘眉的语言风格,当日刘眉和胡来老婆在伙食团打着毛线和伙食团工人开玩笑的时候,说的差不多就是那些不堪入耳、惨不忍闻的脏话。秦为这样做也不是没有道理,目的很简单,想破坏我和立夫的关系,逼得我走投无路,然后只好投奔到他那里去,这是其一;第二层意思,我那样离开了搬迁办,秦为找不到我,不知道到哪儿去找,所以想逼我主动找上门去。有当日桑榆小食店的事垫底,他坚信我会猜到信是他所为。气愤!气得发抖!但气归气,却发作不得。没有证据,不能发作,这种场合,更不便发作。 我于是冷笑着说:“是呀!要避开你俩,还真不容易!两位要没事的话,可以回到舞池了,下一曲就快开始了。”秦为说:“傅老师,上次我们还救过你呢!怎么?这么快忘得干干净净?你就不打算请我们跳跳舞?”这时下一曲开始了,其他乐器都已经开始发音了,我朝面前这二人拱了拱手,开始操键盘。秦为、胡来并未离开,就站在电子琴旁边,看我弹琴。这一曲完了之后,就是霹雳舞时间了。阿满来到舞台,让我和她一起跳霹雳舞。我看看右边的赵若怀,想征询他的意见。他把头扭开,不搭理我。舞厅开业的时候,赵若怀就给我定下了规矩:不许我参与跳舞。但阿满坚持要我作陪,我也就答应了。 霹雳舞一开始,全场也就沸腾了。我和阿满在舞台左边的角落,这个角落的灯光最暗。赵若怀大约为了转移视线,故意在离我最远的地方,舞台最右边的地方去跳。郑元直、吴昊、秦为、胡来这时都齐集在我和阿满附近的角落。但赵若怀的良苦用心似乎收效甚微,毕竟女人跳霹雳舞者并不常见,就我和阿满这身高,要想藏匿已经不容易了,再加上就算灯光再怎么阴暗,我们俩那身材,那脸部的轮廓,那着装,这些都是没办法藏匿的,所以,全场的尖叫声响成一片。男顾客基本都移到左边来了,女顾客基本都移到右边去了。当然了,带着意向型女朋友的男同志,尤其是女朋友特别小心眼的那种,他们会选择赵若怀那边。但相对来说,仍是我和阿满这边的人较多。 持续了十五分钟的时间,我和阿满都已经有些力竭了,但我们都还在做最后挣扎,准备再坚持一下。就在这时,听见孙思大声说:“心仪,阿满,赶快朝左边跑!”我还没反应过来,孙思已经箭步冲到我的面前,伸右手抱起我,伸左手去拉阿满,向左边快速迈步,但阿满正旋转着,孙思这样一拉,她就倾斜了下去,孙思只能更加用力地拉住他,千钧一发之际,快速赶过来的陈忆扶住了她的肩,阿满就倒在了陈忆怀里。阿满这样一耽误,我们就错过了撤离的时间,就在这时,几个带尖角的玻璃小瓶前前后后飞奔而来。孙思在这时松开双手,命令我立即趴下,然后背对着飞奔而来的玻璃小瓶,举双手自如地酷酷地那么一挥,七八米外的墙角就传来一阵唏哩哗啦的响声。也就是在他挥手的那一瞬间,紧接着又有三个后续的玻璃瓶即将到达,两个稍偏,威胁不大,另一个则直接对准孙思的脖子,我看得真切,根本没有过脑的机会,就跳起来,硬生生地接住了,于是那小玻璃瓶在我的手掌心碎成了片,鲜血四溅。我的衣服、孙思的衣服都跟着完蛋了。阿满的身上也被溅了一点我掌心的血。孙思对陈忆吼一句:“退到墙角去!”然后孙思抱着我、陈忆抱着阿满,快速退到乐器后边。还好,第二批次的三个玻璃瓶之后,紧接着没有什么后续的东西了。 第244章联袂救场 这整个过程前后也就一眨眼功夫。看着我满手的鲜血和玻璃碎渣,堂堂孙大侠,竟然落泪了,心疼不已地说:“心仪,你怎么这么傻?怎么这么傻?那东西怎么能用手去接呢?”我痛得皱眉不已,说:“当时那玻璃瓶正对着你的脖子,我来不及思考。用手臂挥开吧,又怕挥到附近的客人身上了。” “心仪,我会处理的,我知道怎么处理的!”又说:“对不起,我说过要保护你的。”说着竟然哽咽了,说不下去。赵若怀赶了过来,看到我的手,他的眼睛立即就红了,然后对旁边的陈忆、小向说:“去协助门卫,给我守住大门!一个都别想逃!”他本能地做了一个动作,一个想从孙思手中接过我的动作,但孙思抱着我,没有放手的意思。我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孙思更加用力地抱住我,严肃地责备说:“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跟我这么见外?”我正思忖着那个‘你们’的深意,他又说:“别动!得尽快把玻璃碎片弄出来!” 然后一边处理着我的手,一边命令赵若怀说:“把灯光打到最亮!和陈忆全场搜一遍,务必找出这几个人来!”赵若怀很想说话,但终于忍住了,然后心疼不已、极端无可奈何地说:“那你带着心仪,先去医院吧!”然后转身向人群走,我强忍着钻心的疼痛,大声说:“回来!你们都听我的,先别乱了分寸!坏人脸上又没写字,怎么搜?当务之急,舞厅必须立即恢复正常!孙思,我们俩去到门口弄玻璃碎片,我自有道理。赵若怀,把全场灯光打亮一点,不必最亮,比现在亮点,能看到全场人的动静就成。立即换音乐,换成慢四。然后你和小向、陈忆归位。该干嘛干嘛!告诉陈忆、小向、一边伴奏一边密切注意场面动静。” 然后招过旁边急于想要说话的阿满,对她耳语说:“啥也别说了。通知你们那一群人,赶快去舞台右边跳起舞来。带头跳舞,这就是目前最大的帮忙!你和吴昊要边跳舞边注意场面动静。尤其注意一下秦为的动静。” 赵若怀又要说话,我看着他说:“照我说的办!放心!无大碍,已经这样了,去医院又能怎样?” 这时下面乱得一团糟,有往门口挤的、也有退到边上议论的、更多的是朝舞台这边挤,想来看热闹。孙思对赵若怀说:“就按照心仪说的办!” 我和孙思退到门口,吩咐陈忆和小向归队。门卫告诉我们说,门口暂时没有人离开。孙思用手电筒照着,为我除那些碎片。郑元直、秦为、胡来也跟着出来了。还有不少往门口挤的顾客,保安正全力阻拦。郑元直说:“傅老师,我这就派人去通知警察来!你们只要守住门口,这些人就逃不掉!”秦为在一旁满眼的不屑,说:“还是先去医院吧!先去医院要紧!这都啥时候了?到哪里去找警察?你们还真以为警察二十四小时待命呀?”孙思冷笑说:“是呀!警察抵个屁用!放心!我自己想办法!” 郑元直受此抢白,脸上自然不大好看。我说:“郑总说得对,这事是得通知警察,平常他们可没少来收钱。”然后对其中一个门卫说:“你陪郑总的人走一遭!”秦为说:“傅老师,那我们就先走了,改天再来!”我说:“别呀!秦大哥,大家都没有走,你这会儿走了,警察一会儿到了。万一责怪我们不该随便放人走怎么办?”这会儿走过来二男二女,要求离开。孙思说:“现在不能走!”那两人说:“我们不想跳舞了,想走还不行吗?”孙思板着脸说:“平常可以,今天不行!不想跳舞了,就这里坐着,一会儿警察来了,问明情况,做个记录,就可以走了!”这时里面乐队响起,同时响起的还有赵若怀伤感的歌声,人群已经陆续回归到跳舞的状态。那四人迟疑一下,就又回去跳舞去了。秦为、胡来停留了一瞬,也自去跳舞去了。 一会儿门卫带着郑元直的人一起回来,果然没找到人。郑元直的兄弟伙说:“我给某某某打了电话,他说现在不空,明天再来过问。”我给郑元直的人叮嘱两句。那人进去后,我对孙思说:“那二男二女,我观察过了。基本没什么可能。这捣乱的人绝非一个两个,这些人目前都没有打算离开,可能的状况有两种:一、对刚才的效果不十分满意,准备留下来继续捣乱。二、这些人现在为了避嫌,不敢离开。所以,我们得密切注意场面动静,第二,我俩不能一直守在门口。” 正这样说着,里面又出状况了,有人嚷着说:“大家别在这里跳舞了,赶快离开吧!这里不安全!”话语一落,人群中间立即有些骚动。我警觉地说:“这人有问题!”与此同时,里面音乐突然停了。灯光突然亮了,只听赵若怀就着话筒问:“刚才是哪位朋友说话?说的是什么?”下面一阵议论,但无有应答。但很多人的眼睛,同时指向了刚才发声的方向,赵若怀、陈忆等人在仔细辨别着,我和孙思也在门口仔细辨别着。赵若怀又说:“明明有人大声说话嘛!有什么好的建议,说出来听听!”还是没有应答。这时赵若怀一个女粉丝,指着众目所指的那方向,说:“是那个方向发出的,好像说什么不安全。”她的话完毕,好些人纷纷点头附合。赵若怀说:“是哪位好心的朋友?你凭什么说这话?”下面的人互相对望着,仍然无有应答。但人群议论纷纷,好不容易恢复平静的舞场秩序又被扰乱了。我已经基本锁定了目标,给孙思叮嘱几句,然后走上台去,笑着说:“算了!可能刚才这位发言人,只习惯在背后说话,不习惯在人前说话。这种不敢上台面的话,我们也就没有必要去理会了。大家安静!刚才本舞厅出现了一点小插曲。一个舞迷太狂热了,向舞台扔了点东西,弄坏了我的手,弄脏了我的衣服,也耽误了大家一点宝贵的时间。这人现在已经离开了,我们的人也已经知道了他是谁。大家放心!我们舞厅一向注重安保工作,有超强的乐队阵容,同时也有超强的安保阵容。刚才这件事后,我们又增加了安保人员。大家不妨看看,就我的周围,就聚集着好多在本县挺有份量的人物。所以,你们大可放心!欢迎大家经常性地来这里享受音乐和舞蹈的盛宴!”说完下面人声鼎沸。有喊“好漂亮的女歌手!”的,也有猥亵地喊“这个妞儿可以玩玩的!”但场面仍然没有完全恢复,人性就是这样的,只要涉及到安全的问题,大家一定是谈虎色变。见此情景,我在衣袋里摸出纸巾,垫在了出血的掌心。然后拿起话筒,开始唱歌。一方面手确实痛得厉害,掌心兀自在涔涔出血。另一方面,联想到连日来的生意,外加刚才这么一出,心里着实有点伤感,反应在那歌声中,就特别地豪放。我这人可能是这样的:一旦遇到别人的挑衅,一旦碰上困境,倔强和不屈就显现出来了!你想看我倒霉,看我沮丧是吧?我就偏不沮丧!当然了,乍听起来是豪放的,基调是豪放的,但到一些细微之处,又透着些凄婉,于是这一曲粤语版的《上海滩》听起来,就应该是既豪放又悲壮的。荡气回肠!当然了,一般听众也就是听个表层,只有赵若怀这样的听众,能听出里面的精微。但纵然是表层,这一曲唱下来,全场也都沸腾了,掌声一片。舞厅秩序至少是大体恢复了。 快散场的时候,孙思回来了,我看了看一旁的秦为、胡来,用眼神止住了孙思,让他暂时别汇报情况。我对秦为、胡来说:“对不起,耽误二位了!这下你们可以回家了!”秦为说:“我能单独和你说几句吗?”我说:“我得处理这手,还有,你看,那边一大堆人等着,人家是早就约好散场了喝酒的。都是一些有头有脸的人物,得罪不起!”秦为说:“那好吧!我改天再来!”我说:“不必了,你们忙,忙你们的吧!秦大哥,咱俩八字不合,你今天这么一来,我就挂了彩,所以呀!还是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吧!”秦为说:“你什么意思?你怀疑我?”我说:“没有,那倒没有!事情发生的一瞬,你就在我不远处嘛!”胡来皱了皱眉,拉着秦为悻悻地离开了,” 赵若怀几个铁杆女粉丝还守在门口,赵若怀挥挥手说:“散了吧!散了吧!不好意思,今天没心情,不在状态!”郑元直走过来说:“傅老师,今天这酒,就算了吧!回去把手好好处理一下,有必要的话,去医院看一下。改天再来看你,到时一定要陪我们喝酒哈!”我说:“多谢理解!今天幸亏有你们帮忙。改天一定,一定请你们喝酒!”他走出两步,又回头说:“那姓秦的,真是你的朋友?”我问:“你认识?”他说:“知道这么个人,一个串串(掮客)。”我笑着说:“我怎么会有他这种朋友呢?我不是在搬迁办呆过一个月吗?他是搬迁办的。”他说:“不是朋友就好,我讨厌这种人!串来串去的,一点实事也干不了!” 郑元直带着一群人离开了,阿满留了下来。孙思告诉我说,他跟踪的那几人,走向了广场附近先前的那家舞厅。他已经逐一记下了那些人的模样。情况已经比较明显,真是冲生意来的!行业竞争!孙思说:“心仪,真有你的!你的方法真好!”我说:“这很正常,事情刚刚发生的时候,为了避嫌,他们不能立即离开。咱俩守在门口,他们肯定也不会离开。灯那么一亮,赵若怀那么一问,他也知道,我方已经警觉了,所以今天捣乱的事情,自然就只能到此为止。既不能继续捣乱,自然只能想办法走。他们还能真有闲心来跳舞呀?我去到舞台说了那些个话,而且干脆去唱起歌来,舞厅也恢复了秩序,他们这时不走,更待何时?” 阿满说:“小妮子就是聪明,人也找着了,搅场子也没搅成功。就是自己吃了苦了!”赵若怀说:“关门,去医院!”” 我拗不过他们,一起去了医院,医生清洗了一下,一边在我满是伤口的手上捏来捏去,一边寻问我是怎么个痛法,那手本来已经不大出血了,被他这么一折腾,又涔涔冒出血来。痛得我一边失声怪叫,一边还得回答他的问题。那医生折腾一番后说:“就差那么一点点,幸好没伤到腕动脉,不然就麻烦了!”又说:“确实有小碎渣没能拿出来,但是我们现在只有值班医生,而且晚上也看不清楚,没办法,你们回去吧!明天再来!”然后给我上了点止血的药。 走出医院,陈忆就告辞了,我捕捉到阿满瞬间的表情,竟然有了点依依不舍的意思。然后走在回县一中的路上,赵若怀和孙思都不说话,场面比较沉闷。我知道赵若怀有很多话要对我说,为了大局,我规定他晚上不能经常性地来敲我的门,但今晚他一定会半夜前来敲门的,但今天这种情况,孙思一定也会睡不好觉,所以,赵若怀的动向,就难免被他发现。 走到食店和寝室分路的地方,孙思说:“心仪,你想吃点什么,我到食店去弄!”我回答说不用,他说:“失了那么多血,尽量吃点吧!”我问阿满要不要吃东西,她回答说随便,又说还真有点饿了。我对孙思说:“那就大家都吃,就砂锅吧!去食店吃!对了,一会儿你俩回到寝室,千万别告诉小食店三人今天发生的事,免得让姨妈担心。”赵若怀说:“这事怎么能瞒得住的?这手又不是一天两天能好得了的。一会儿我就得告诉姨妈,让她今晚来陪你睡!” 孙思说:“姨妈咋行呢?万一有点啥事,她也没办法。心仪,今晚去我们那边睡吧!” 我说:“我没事,真的没事!你俩要不放心,阿满,你今晚陪陪我吧!”我看到赵若怀眉宇间的悲凉。梁阿满迟疑一下,也就答应了。 吃完砂锅我对赵若怀、孙思说:“放心吧!你俩回去好好睡觉!”孙思问:“有头昏的症状没有?如果有,一定要告诉我们!”又转向阿满说:“阿满,拜托了!心仪如果有什么状况,不管多晚,都要来通知我们!”赵若怀也要说话,我悄悄用右手捏捏他的手,说:“回去了,回去了!放心,哪有那么脆弱!”然后拉着阿满回了屋。阿满给我倒了水,依照刚才路上时赵若怀的吩咐兑了红糖水给我喝。然后说:“小妮子呀,这两人你准备咋办呀?我看情形不妙呀!这样下去,如何得了呀?”我说:“咋办?能咋办呢?就是现在这样,能维持多久算多久。没有更好的方法了!”她问:“难道在你心里,这两人至今没分出胜负来?” 她这样一问,还真把我给问迷糊了。是啊!这两人在我心里,哪里能分出胜负?赵若怀重要,难道孙思不重要吗?我能舍弃他,放得下他吗?虽然对这两人,那感情的性质不是一样,一个是刻骨铭心的爱情,一个是铭心刻骨的友情,但在爱情和友情的较量中,谁能说爱情一定胜出?阿满又问:“陈忆,他还去深圳吗?”我回答说:“你难道没有发现,现在这个陈忆,和桑榆中学时那个陈忆,已经有很大的不同,据赵若怀说:他现在活得比较迷惘、比较痛苦、比较矛盾,他在理智上想尽力摆脱一些事情,但感情上又做不到!”我这样说着,阿满的脸居然红了,需知梁阿满这红脸的时候,那可真是逢年看月地才能碰上一回。阿满在等着我更多地诉说陈忆,但我没打算说了,她等了一会儿,只好自己说:“小妮子,有时候我觉得,你可能真是对的!享受真情的人生!危难时候才能体会得到啊!可是……可是……”我知道她要可是什么了,可是陈忆没钱、没工作、没背景,什么都没有,这个梁阿满,一时半会你让她放弃金钱,怎么可能?我于是说:“算了!再说吧!”她说:“你还没回答我呢,陈忆到底还去不去深圳?”我说:“据赵若怀讲,要开年后再去。” 第二天上午,赵若怀孙思陪我去了医院,我那可怜的手自然又被医生折腾得血肉模糊的,取碎渣的时候,虽然我咬着牙没敢哀号出声,但赵若怀孙思都心疼得红了眼,眼泪呼之欲出。从医院出来,赵若怀说,要去买东西,让我给他参考一下,就径直把我带到咖啡馆去了。 第245章舌战江湖,纵横出世 在咖啡馆的沙发上一坐,他就迫不及待地搂住我,将他的脸贴在我的脸上,温存不已,一只手慢慢捋着我的长发以及耳边的小辫子,眼里爱怜横溢、深情无限。那种感觉真是难以言喻的好,真想时间永恒停留在这个点上。温存一会儿后,我说:“咱俩会不会太荒淫了一点,他们都在食店忙着。”他叼起嘴角,落寞地笑笑,嘲讽地说:“你应该这样说:我们是不是太可怜了一点?这世上的人谈恋爱,有几人像赵若怀这么蹉跎?”又说:“这小辫子挺有意思的,就是看上去更小了。”我说:“这是梁阿满的杰作,她一早侍候我梳的,武侠片看多了,你难道没留意吗?武侠片里很多侠女都这种发型,中间的头发批着,两边梳成小辫子。梁阿满说,我昨天舍身救孙思,在她眼里也是侠女了。”他就把两手放在我的两肩上,仔细端详一会儿,评论说:“别说,还真像!可惜学艺不精,只学会了一些接玻璃瓶砸自己手的招式。”我说:“你什么意思啊?挖苦我?当时没什么好的办法,我没孙思那力量,挥不到他那么远,前后左右到处都有人,挥到别人身上了怎么办?何况千钧一发的,根本没有考虑的时间嘛!”“那你为什么不让孙思自己处理?关于孙大侠有多厉害,你不是说你是最了解的吗?医生怎么说的,要是砸到腕动脉怎么办?我问你怎么办?”说着说着就激动起来,加大了声音:“老傅、杨柳那里怎么办?还有我怎么办?”我说:“亏你说得出口,那玻璃瓶正对孙思的脖子而去,孙思正伸手挥第一批次的玻璃瓶,他是背对着玻璃瓶的方向的呀!时间那么短,就是一瞬,他怎么处理?凭什么我不能冒险,他就该冒险?是砸到手危险还是砸到脖子危险?”他捏捏我的脸说:“我真是高估了你的智商,原来这样傻!难道当时,真的就没有别的办法?”我笑笑说:“其实我后来想,也不是没有,只要孙思不那么拘泥,在第一时间选择用左手抱阿满离开原地的话,阿满就不会摔倒,可能就避开了!” 赵若怀愀然变色,先前眼里的柔情、爱怜顷刻之间化为乌有,慢慢被满脸醋意所取代。我正思考着哪句话说错了,就听他醋醋地说道:“是啊!他对阿满是挺拘泥,可是对你呢,那是一点都不拘泥,还抱在怀里就不松手……”说到这里已是妒火中烧和忍无可忍。又说:“我受不了了!一会儿我就准备向孙思摊牌,你不是书读得多吗?我问问你,赵若怀受的这苦,你在哪本书上见过的?”我说:“赵若怀,你公平一点,你怎么就没想过,孙思心里那苦……” 这样一说我就知道闯祸了,赵若怀脸上的醋意又提高了一个层级。冷笑道:“公平?这两字说得太经典了!我还告诉你!你错就错在这两个字上,你头脑中一天想着的就是公平,可是,这事它能公平吗?我问你,你怎样公平?你是不是打算把自己公平地分给我和孙思?哦,还不止一个孙思,还有那姓郑的,我看你也对他客气得很,就是那姓秦的,你也仍然留有余地,唯恐得罪他似的,将来还不定有谁谁谁?” 他这样一说我也来气了,说:“姓赵的,太过分了吧?我哪有那么慷慨,说分就分的吗?事发仓促,哪有思考的空间,孙思哪还有功夫考虑你吃醋的因素?”我这样一激动,不小心碰到了左手,痛得直皱眉头,赵若怀见此情景,换了一副表情,心疼说:“傻丫头!以后别那么傻了,我和孙思会保护你,而不是要你来保护我们。那玻璃瓶,你让孙思去处理,就一点事没有。孙思是谁,孙大侠呀!他会这点办法没有?你以为他看不见脖子后面的玻璃瓶,对不对?他能听见呀!他让你趴下你就趴下,关键时刻他的头自然会避开那玻璃瓶,然后采用同样的方式,把它挥到墙角去。这样大家就都什么事没有!”我恍然大悟地说:“原来这样啊!是了,孙思没有说破,是不想揭穿我的傻。”“知道了就好,以后别这么傻了,让人好心疼呀!记住,任何时候,都是我们保护你,轮不到你来保护我们。” 回去的路上他提出,从今晚开始,得由他来陪伴我,我考虑到孙思,再次拒绝了。他自然很愤怒,数落我说,我昨晚没有促成姨妈来陪伴我,已经是很不给他面子了。 接下来的几天,赵若怀孙思争着为我熬粥、煲汤、送水果、洗衣服,场面好几次弄得很尴尬。我再三劝了,无效。一次孙思硬要帮我洗衣服,肥皂泡溅到了脸上,我用右手给他擦拭一下,刚好就被进门的赵若怀看见了。这样一个星期下来,赵若怀已经相当郁闷了。 连续几天,舞厅生意一天比一天好,没想到手那么一砸,竟然砸出人气来了。那捣乱的人这几天也暂时休息,没有出勤。 这天晚上,舞厅照旧歌舞升平,来的人似乎比昨天又多了一成。如果今天有什么不同于昨天的话,就是吴常念来了。玻璃瓶事件的当日,他不在现场,却已经听说了我英雄的故事了,所以一来就查验了我的手。我终于忍不住了,问:“立夫,他好吗?”这样小心翼翼地一问,竟然把自己眼泪都给问出来了,又立即感觉这样不对,他要是告诉了立夫,可能又有麻烦了。吴常念说:“感觉不大好!但只是感觉,立夫那个性,你还不知道?”又说:“心仪呀,立夫也就是嘴上不说,他其实挺在乎你的……”他这样一说,我眼泪又出来了,但立即又强迫自己恢复了常态。问:“立夫他怎么了?你是怎么感觉的?”他说:“我昨天碰见乔若虚,是乔若虚告诉我的,他说立夫最近经常喝醉。我和他通过几次电话,可他没说什么,他本来话就少,现在更少了,他不主动提和你的事,我提了他也没什么应答。” 我拉着吴常念说:“常念,求求你了!你劝劝立夫,一定劝劝他,让他别这样了!你就拿你和陆羽的事劝他,劝他忘了我,忘了我吧!”吴常念说:“你俩还有可能合好没有?”我说:“不可能,不可能了!你帮我劝劝,但千万别说是我让你劝的,还有,千万别告诉他我受了伤的事。麻烦你,经常和立夫聊聊天,他最听你的话的!立夫的条件不错,你让他找对象时千万要慎重,要综合考虑,别低估了自己,而且,他那种个性,不适合找学文科的、对浪漫有较高要求的女人……”吴常念仰一仰头,示意我看看后边,说:“心仪,该弹琴了,他们都等你呢?”我回过头去,恰恰接触到赵若怀一脸困惑的表情。连忙抽回视线,弹起琴来,兀自心神不灵的,竟然弹错了音,赶快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 散场的时候,十来个女粉丝围在赵若怀身边,赵若怀卖力地和她们说笑,甚至可以说是调情,现在的赵若怀,完全就是一副大众情人的样子了。他是在激发我吃醋的潜能吧?可我不吃醋,至少在表面上,他想看到哪怕是些微的醋意都难。赵若怀和众粉丝欢乐的笑声延续了一里路。我在前面飞快地走着,当然了,我的飞快,对孙思来说,那简直就是小意思,孙思劝我说:“心仪,别走太快了!你现在的状况,不适合走得太快。”又问:“心仪,你是不是有很多事瞒着我?你和孙立夫,到底怎么啦?你和吴常念说话,怎么还哭了呢?”我回答说:“没什么!是立夫生意上的一些事情。”孙思深深地看我两眼,我知道他并没相信我的话。 走到寝室下面的公路上,阿满居然恭候在那里,她说郑元直吴昊又来了,在我们食店喝夜啤酒。我决定兑现我的承诺,陪他们喝酒。阿满自然作陪,所有的菜上了桌,就已经十一点了,我让他们都回去睡觉,说一会儿我负责关门就是,碗筷明早再来收拾,可好说歹说,只有姨妈、小魏响应了号召,其他人都没有离去的意思,赵陈孙连同小向小唐都在旁边一桌喝酒。 我有句无句地闲聊着,偶尔也说两句俏皮的话,逗得同桌邻桌都齐声大笑,但就是没听见赵若怀的笑声。没想到这人笑点还挺高的。郑元直说:“心仪,我也不叫傅老师了,和他们一样,叫你心仪,你没意见吧?”我想了想说:“似乎也不能有太大的意见,但还是不要省略,叫傅心仪最好!”他说:“心仪,依我看,你那舞厅没什么意思,折腾一晚上,一百来人,一百来元钱,除去费用,还剩什么?这样吧!你来做我的秘书,我每月给你二千元工资,怎么样?当然了,你要实在嫌少,还可以再商量。”我说:“花二千元招一女秘书,你真是慷慨得吓人!那么有钱,不如直接往长江里扔,换成硬币扔,还能听见个响声。”同桌的其他人就都笑了,但邻桌没有笑声。郑元直说:“这就是你太谦虚了,或者说你没认识到你的价值,二千元雇你,值!”赵若怀在邻桌挖苦说:“那这是真的!值!关键看雇去干什么,做某些用途,依我说,花两万元一月都值!”我气得差一点一拍桌子,却被阿满拉住了手。郑元直却并没生气,他笑着说:“赵若怀说的也不是没道理,不过现目前,郑某还出不起那个价,至少在云岫,能出起那个价的人恐怕还没有。”又说:“开玩笑!开玩笑!心仪,说真的,单就你这么个长相,你这说话的本领,和喝酒的本领,花两千元雇你,真的一点都不亏。生意场上谈生意,签合同,有时就是一念之间的事情,当事人头脑一热,一高兴,一笔生意就促成了,合同就签下来了。所以要在酒桌上谈生意,也就是这么个道理,酒一喝,人就高兴了,然后你这么漂亮,人家一看,对了,那个词是怎么说来着?赏心悦目!赏心悦目的美女在前,两杯酒一喝,再说两句笑话,那哪还有不成的生意?所以,能够认识你我真的很荣幸。那天我还对吴昊说呢!多亏了阿满呀!”我微笑着调皮地朝郑元直鞠了一躬,说:“谢郑总抬举,不过我这人,说笑话喝酒,那都是有针对性的,都得看人,在有些人面前,我可一句笑话都说不出来,如果不是这样,我也不至于在搬迁办呆了一月就走了人。所以呀!我还是继续唱我的歌,开我的舞厅吧!”阿满大约鉴于邻桌的压力,也跟着说:“是呀!郑总,人家生意做得好好的,你可不能挖人家墙脚。再说了,这小妮子平常看着和气,其实犟得很,你把她弄去公关,是有风险的,她一旦不高兴,得罪起人来,那效率也是相当惊人的!”郑元直和吴昊差不多异口同声地说:“是吗?我们怎么没发现。”又说:“看不出,真看不出!阿满,你是故意这么说的!”我调皮地笑着,和阿满一碰杯,说:“谢谢你有关我破坏力的评价!梁阿满这眼光,那是相当犀利呀!我在你面前,快无所遁形了。”郑元直说:“你继续做你的生意也行,还有一个办法,就是客串,在我们需要谈生意的时候,你帮帮忙,帮着陪陪,合同签下来后,自然少不了你的报酬。”吴昊说:“这个办法好!”阿满也看着我说:“可以考虑!” 我说:“那合同是不是因为我的加盟才签下来的,这如何评判?”姓郑的说:“勿需评判,只要你参加了,而合同又最终签了下来,那就有效,我们就付你报酬,如何?”我玩笑说:“这么说来,我这工作的性质,可有点接近战国时那苏秦张仪了。那行,我接受邀请,从此我就舌战江湖,纵横出世了!说吧!第一个需要游说的对象是谁?”阿满说:“你这样一说,我倒想起一个人来,那天,你不是对着小魏、小唐他们几人大谈赞美的作用吗?后来我在你们店里看见我们学校那后勤主任,当时就产生一个念头:这小妮子不是说大话吗,说任何人都有优点,任何人都可以赞美,我倒要看看,面对这后勤老头,她能有什么办法?”我问:“问题是这后勤老头,赞美下来有何功效?”郑元直问:“阿满,你说的可是那李老头,脾气怪怪的李老头吗?”阿满点点头,郑元直接着说:“太有功效了!阿满啦,你这时候提到这个人,可见你真是吴昊的好帮手,实话告诉你,我们正为这老头发愁呢!”吴昊接着说:“是呀!阿满,怎么突然提到这么个人,现在最让我们头疼的就是这人,我和老郑想做你们学校那装修,校长都已经攻下来了,可就是那后勤老头,挡在那里,油盐不浸。”我说:“不可能!校长大,还是后勤大?何方妖孽!敢做校长的主!” 阿满说:“这你就不知道了,这倔老头,我们校长还真怕他,他手里能拿出全套文件,大大小小的,上上下下的,无所不有,动不动就和你拿文件说事,你要哪条他提供哪条,动不动就到教委,到省里去告状,弄得校长哭笑不得。整个学校,没几人他看得起,当然了,也没有几人看得起他,互不欣赏!” “这就怪了,这样的一个人,他是如何坐到那个位置上去的呢?”我问。阿满说:“他还是有关系,有背景,但我们不是很清楚。”我说:“妈妈的,这样的倔老头,真该移植两个到桑榆中学去,把姓陈的收拾一下!”陈忆和孙思就一旁笑起来。阿满说:“怎么样小妮子,这人你有办法赞美吗?”我问:“他真的来过我们店里吃饭?”阿满说:“来过,我就碰见两次了。”小唐说:“是的,是有这么一个老头,都是一人来,吃点砂锅喝点酒,有时点个羊肉格格,从来都是拉着个脸,看上去就很吓人,有时稍微慢了一点,他就发脾气。” 我问阿满说:“这人也教书吗?是学什么的?”阿满说:“先前是美术老师,据说画画还不错。”我说:“好了!梁阿满,你看我舌头还在不在?”阿满说:“什么意思啊?”我说:“张仪,张仪那故事,听说过没有?张仪刚刚出道进行游说的时候,曾经到过楚国,楚国人不给面子,设了一圈套,诬陷张仪偷窃了他们的璧玉,把张仪痛打一顿,打得半死。张仪苏醒过来后,他老婆挖苦说:‘你呀你!不好好呆在家里,做自己的农活,成天不务正业,只知道到处瞎话,被人打了吧?要是好好呆在家里,哪有这样的事?’知道张仪说什么吗?他问老婆说:‘麻烦你看看我的舌头,还在不在?只要舌头还在,就有办法!’然后他就给楚王写了封信,信中说:‘好端端的,我招你还是惹你了!你要诬陷我偷你的璧玉,现在,我对璧是没什么兴趣了,我想偷你的国家,你把国家看好了!’ 孙思饶有兴味地问:“后来怎样?”我说:“当然是成功窃国啦!所以屈原一辈子最恨的人就是张仪,在汨罗江抱着石头沉江的时候,还在骂张仪是盗窃璧玉的小人。这里面故事长着呢,你要听故事,改天我再细细道来。而我呢?生平最佩服的几个古人里面,其中一个就正是张仪。所以,只要舌头尚在,梁阿满,你这战书,我笑纳了!不管成与不成,我都要试那么一下!”郑元直说:“真的?”我说:“真的,不打诳语,只是这两天状态不好,不在状态,你得给我点时间,我调整一下心态。还有,鉴于这老头的具体问题,那得循序渐进,不是一次两次能够搞定的,你们等得及吗?”吴昊说:“旧历年年底前,可以吗?”我调皮地说:“时间应该算是比较充分了,如果那时都没搞定,以后我就不再在江湖上吹牛了!”大家都笑起来,我接着说:“对了,小唐,以后看见这老头来了,可能的话,想办法通知我!” 九一年的云岫,兴起一股用机器织毛衣的潮流,自己毛线店里买了毛线,然后送去织衣店加工。考虑到冬天将至,二十天前,我买了一种银灰色的毛线共五斤,送到了织衣店。准备给自己,还有赵若怀、孙思各织毛衣一件。 十一月二十二日,星期五,农历是十月十七,明天就是二十四节气当中的小雪了。按照约定,我去织毛衣的店里取了毛衣。回到寝室,梁阿满等在门口,说是要去吹头发,让我陪着,而且是务必。梁阿满看了看我织的毛衣,一共三件,赵若怀孙思各一件,我自己是一件蝙蝠衫,束腰的。阿满让我把毛衣给她试穿一下,我配上一条牛仔裤。整个人看上去潇洒、大方、散漫、休闲、写意,而且这种穿法较显身材,视觉上又高挑了一些。阿满称赞说还行,就这个了,就不让我再脱下来。 然后两人去了理发店,她是去吹当时流行的那偏花。我不想吹,梁阿满看看我说:“我觉得你应该比较适合盘头,要不盘一次试一下效果?”我说试就试。盘出来对镜一照,还真的像那么回事。梁阿满赞叹说:“这女人,还真得打扮,不时变变花样。小妮子,你这样一打扮,待会儿一回去,他们几人肯定是眼睛都直了。像赵若怀这种,当即就得眼冒绿光。” 我让阿满在理发店等我,然后去给江城的父亲打了个电话,问他后来立夫有没有再打电话去,他回答说还真打过,我说那你有没有劝过他,他回答说劝了,只是有没有效果很难说。然后又问了一下工作和生活上的事,我只能又瞎话了一番。他还问赵若怀放大周是不是经常来看我,我回答说来是来过,不过人家忙,哪能经常来呢?出门的时候,我忽然想起一事,上次来打过电话出去,好象赵若怀跟着也进去打电话了,于是问老板说:“你还记得吗?赵若怀上次来打电话,是打到哪里的?”那老板对我和赵若怀,早就精熟了。她笑笑说:“你俩真有意思,他来问你电话是打到哪儿的,你又来问他电话是打到哪儿的,他上次根本就没打电话。”我说:“那你告诉他没有?”她想一想说:“是这样的,他问我,你那电话是不是打到省城的,我回答说,不是,是江城。他就走了。” 和阿满一起回到小食店,赵陈孙都在那里,陈忆率先说话,他说:“妈哟!你俩这么一弄,更成熟、更高雅、更漂亮了,可千万别到街上去乱走!”孙思微笑着看看我,居然又脸红了,神色有点慌乱,然后转向阿满,调侃说:“你俩这么一路走过来,有没有发生踩踏事件?”阿满说:“小妮子,这都是受你的影响,现在连孙思都学会贫嘴了!”小魏跑到我跟前,仔细端详一番后,说:“太漂亮了!傅老师穿什么都漂亮,穿什么都各有各的风采,孙老师,你就算把身上这西装脱下来,穿到她身上,也仍然是一个大美女。”我玩笑说:“看见没有,这才是我教出来的学生,行!小魏算是得到我的真传了!不过,以后类似的场景,你得把顺序弄对,得先赞美阿满老师才行。”阿满附耳在我耳边说:“你现在敢不敢看一眼赵若怀,见识一下传说中的冒绿光的眼睛?”我悄悄说:“去你的,你自己到陈忆眼里去见识吧!”姨妈在灶边上叫我,我过去了,她先是赞了一声‘好看’,然后悄悄问我说:“心仪,你和若怀怎么回事呀?我怎么觉得不对。他最近精神不好,你没发现吗?”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又不想让姨妈担心和生气,就说:“不是我,是他和我赌气!姨妈,你多关心关心他,让他少喝点酒!” 回到原来的地方,梁阿满拿着菜单,颐指气使地说:“楼上的小阁楼,今天中午、晚上我都包了,算在我身上,现在开始点菜。”我看着她,茫然地说:“真的还是假的?今天这什么日子呀?老吴他们又要来吗?”阿满说:“不是老吴,没听到吗?今天是我梁阿满做东。十分钟之内,柳咏将带着我们班以四公子为首的代表光临本店。” 我这才算是彻底反应了过来,说:“梁阿满,你行啊!原来你在给我下套,你这玩笑开大了!对不起,恕不能奉陪,我先告辞了!你负责接待一下,不用买单,这吃饭的钱,算在我账上!”说着转身出店,对孙思说:“今天我就不来店里了!”然后慌忙离开。 第246章同学会 跑到寝室那半山道上,阿满追了上来,说:“你什么人呀!傅心仪,太过分了吧?那是同学,同学呀!不只是柳咏,一共十来个,人家说把同学会开到江城,可你不去,人家只好换到这儿来了,你居然躲了!你躲得过吗?中午躲过了,晚上柳咏带了他们到舞厅来,你怎么躲?”我说:“没办法,我只能躲,对不起,你原谅原谅,辛苦了,有劳了!你去说服赵若怀、孙思陪一下!”然后往后面山上走。阿满在后面死死拉着我说:“小妮子,我不管你什么理由,你今天要是躲了,我俩从此绝交,我说到做到!”我说:“这么厉害呀?唉呀!你真是为难死我了,有些事你不知道,我必须躲!我是有道理的,以后我慢慢讲给你听,好不好?原谅!” 然后拱了拱手,又要转身,就听见后面一个声音说:“你有什么道理呀?你还有道理?大家是同学,这么远跑来,你避而不见?”正是柳咏的声音,完了完了!这下是跑不掉了,而且还真不能跑,那么多的同学,黄雀、布谷都在,真跑了以后还怎么在江湖上立足。柳源呀!你可别怪我不讲信用呀,是柳咏自己跑来的,他自己主动跑来的,与我无关! 我只好回过头来,没心没肺地笑笑,做个投降的姿势,说:“算了算了,逃跑未遂!不跑了!不跑了!”柳咏穿了一套咖啡色的西服,里面浅紫色的衬衣与黑底白花的领带搭配着。大半年不见,他比先前瘦了,因而也就和赵若怀更加形似了。他的神情比较萧索,也比较隽永,我在里面同样看到了挣扎。见他温情脉脉地朝我走来,我连忙避开眼睛,越过梁阿满,大踏步朝小食店走去。 回到店里,同学们已经在店里靠进楼梯的地方,围着两张桌子镶成的长桌坐下了。赵陈孙正往各人面前摆放茶水,桌上已经摆放了两包红塔山以及两个烟缸。一共来了十二人,女同学只占两名。大家都是盛装华服。在他们的映衬下,这店堂确实有些寒碜了。我用视线横扫了一下全场,朝大家微笑着拱拱手、点点头,然后和黄雀、布谷对了对眼,这二人的神情自然就意味深长了。有感慨、有疑问、也有责备和困惑。显然既因为赵陈孙的存在,也因为我刚才竟然想到逃走。然后我去到黄莺、白灵所在的位置,和她们拥抱了一下,然后站在黄莺的旁边,开始发言:“来!我介绍一下,这三位都是我的合伙人、哥们。按照长幼顺序。依次是孙思、赵若怀、陈忆。”赵陈孙微笑着朝大家点头。我继续介绍说:“这十二人都是我同学,黄莺、白灵、魏无忌、黄少游、田文卫,柳咏你们已经认识了。接下来是……”这样挨个介绍下去,这一群人中,对赵陈孙最客气的莫过于黄莺、布谷,白灵和黄雀也还凑合,至少维持了大体的礼貌,但其他人就难说了,尤其马蜂、柳咏几个,基本是自顾自地说话,没大搭理人家。梁阿满在依次和同学们握手。 螳螂(田文卫)发话说:“得了!咱班,不!严格地讲,咱师大的精华都在这里了,四位都是大美女,但各是各的美法。黄莺、白灵,这一路上我已经多次表彰了,这里就不赘述。这梁阿满,是满身华服,富贵气逼人,美得艳丽。这傅心仪,素朴一些,淡雅一些,那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阿满说:“听听!听听!表面是赞两人,你们看这螳螂,有多偏心?” 黄雀(黄少游)接着说:“梁阿满是骈体文,汉大赋;傅心仪是朦胧诗,婉约词。” 柳咏说:“梁阿满是夏日的骄阳,傅心仪是春日的微风。” “柳大才子,敢问这是何意呀?”严寒在一边问。 柳咏说:“夏日的骄阳,以霸气凌厉见长,让人灼热难耐,似我辈寻常之人,自然敢望而不敢及,只能望阳兴叹!至于这春日的微风嘛!乍暖还寒,最难将息,但微风过处,清香屡屡、万物复苏,春情萌动,生机盎然。” 我忍无可忍地做了一个投降的姿势说:“拜托!嘴下留情!”马蜂说:“就是!我说你们在学校啃那些书本啃出个啥名堂呢?原来就这些玩意,没意思,太没意思了!柳咏你就耿直点,直接说:傅心仪,我爱你,我来接你去省城,你去还是不去?”说完现场除严寒、蜈蚣等三两人配合了一点笑声外,其他人都安静下来。呈现出面面相觑的状态。 我硬着头皮说:“马蜂,开玩笑适当靠谱一点!不存在你说的事情。” 马蜂说:“那有什么不靠谱的!就你和柳咏那点事情,咱班谁不知道?这还用隐瞒吗?”这最后一句,是针对柳咏问的,柳咏一脸的坦然。 严寒接口说:“是啊!众所周知,不存在避讳!” 陈忆笑着打岔说:“小唐,拿几个大的面盆来!”小唐怔在那里,陈忆笑着说:“你看这一个个的,垂涎三尺,拿面盆接口水呀!”一阵笑声后,螳螂说:“哥们,你是饱汉不知饿汉饥,天天见着,不饿!你以为我们容易呀?天远地远地跑来,也不过就是为了这点视觉享受!望梅止止渴而已!”陈忆感慨地说:“兄弟呀!各有各的难处,这样天天可望而不可及,那日子也不好过呀!”大家都拿眼去看陈忆的当儿,我在梁阿满的脸上看见一抹难得的羞涩。 螳螂说:“傅心仪,听说你想跑?你也太岂有此理了!跑什么跑?结识新朋友,就忘了老朋友啦?就咱们的交情,千里迢迢地来,你居然想到要跑!我事我无论如何不能释怀!”柳咏说:“就是!无论如何不能释怀!天下就再没这么无情无义的人!要不是梁阿满拦住,早逃掉了!” 布谷(魏无忌)一脸严肃地说:“这事确实应该批评,太岂有此理!”黄莺接着说:“就是!这岂有此理的程度,那是相当高呀!”在大家的笑声中,我学着孔乙己,严肃地讨饶地说:“哪里哪里?这读书人的事,怎么能算逃呢?”黄雀顺着我的话打趣说:“是!读书人的事,怎么能说逃呢?最多是避!”大家又一阵哄笑。 柳咏讽刺说:“哟,你是读书人吗?你还知道你是读书人呀?”然后用眼睛不屑地四下扫扫,讽刺说:“这是读书人该呆的地方吗?诗文扫地!” 马蜂说:“是呀!怎么搞的,傅心仪,你要弄餐厅,也弄个像样点的,这么小,还有,也不装修一下,吊个顶啥的!还有这墙壁,怎么地也得弄点墙纸糊弄一下。”又说:“傅心仪,你在图书馆读了四年的书,难道就为了开这小食店,那你读大学干嘛?读个小学,会加减乘除就可以开食店了。所以我说嘛!那些古书读不得,会把人读傻的!这不读傻了一个吗?” 蝙蝠说:“其实现在改革年代,做生意挣钱也不是不可以,问题你这小食店是挣钱的门路吗?钱它不是这样挣来的!你要做生意,你找柳咏啊!可以走捷径的!不用从这么低贱的生意开始的!你是谁呀?你是饱读诗书的傅心仪!你开小食店,不是斯文扫地了吗?” 我看看大家说:“得了!你们这算是开门见山!好同学!够哥们!还有没有要进行非议或者说要进行劝谏的,还有的话就趁着现在一起,咱们来个一次性的!”大家就都安静下来,互相对望着,没有再说话了。我扫视一下全场,说:“没有了是吧?那就这样,过期不候了哈!同学们,分别近一年半了,这个时候见到你们,我很感慨、也很激动。傅心仪是什么人,相信各位也都比较了解。我很看重咱们的同学情分,也很看重这小食店。这小食店现在是我傅心仪的事业,是我的立身之本。所以,麻烦你们给点薄面,不要再非议才好!” 青蜂大约想挽救一下局面,他打岔说:“傅心仪,大家都是同学,梁阿满已经和我们握过手了。你和黄莺、白灵都拥抱了,为什么不抱抱我们?来!我就主动降低点档次,握握手不过分吧?”说着在桌面上伸出手来,我只好伸出手去。青蜂调侃说:“纤纤玉手啊!得了,能这样握握你们的手,我们这一趟,值!”这样说着,就伸出左手来,要握我的左手。 我说:“左手就免了吧!”青蜂说:“傅心仪,这也太小气了吧?”柳咏于这个时候站起身来,猛地从我兜里抽出左手来,摊开给大家说:“我就说嘛,一直把左手藏着掖着的。这怎么搞的?暴殄天物呀!” 梁阿满说:“喂!不是告诉你们了吗?小妮子做了一回侠女。手受了伤。” 这个梁阿满!怎么这么多话? 柳咏阴阳怪气地说:“傅心仪,敢请你过的就这日子?我还以为有三个护花使者护着,日子过得很滋润也!哦,明白了,瞧这意思,你还得保护这三位护花使者?”说完带头怪笑起来。 “柳咏!换话题!”我警告说,回头看见孙思愠怒的意义模糊的脸。 这时小魏从外面提着一大包东西进来,苹果、香蕉、糖、瓜子、花生都有。她径直把东西提到赵若怀面前,和赵若怀说着什么,显然赵若怀让她去买的。赵若怀用手势给小魏示意一下,小魏就微笑着跑过来,摆放了起来。 布谷说:“辛苦你了!不用这么客气的!”小魏客套着。黄莺说:“是呀!对我们这群人,不用这么客气的!” 阿满说:“小魏,暂时不慌摆!”然后低头看看时间,接着说:“现在已经快十一点半了,一会儿客人就多了。同学们,上楼去吧!” 柳咏用他高高在上的眼光,把房子上上下下地审视一下,说:“真的要在这地方呀?是不是太寒碜点?我可是好久都没在这种地方吃过东西了。同学会嘛!得讲究点情调,这种地方,有什么情调?不过,就你们这县城,要找一个像样的地方也难,就县府招待室吧!勉强凑合!”梁阿满看着我,算是征求意见,我面无表情地说:“可以呀!去吧!”柳咏、马蜂就带头走了,同学们也陆续站起来,朝门口走去。梁阿满走到门口,回头见我没动,就说:“走了!走了!”我说:“你们先去吧!同学们玩得开心点!我下午来和你们汇合!” 黄雀、布谷就都站住了,然后依次走回来坐在原来的地方。柳咏转身说:“傅心仪,你什么意思呀?”我说:“什么人呆什么地方。县府招待室是你该呆的地方,这里是我该呆的地方。”他说:“不对!你原不是该呆这地方的人!你站在这里其实很不协调,你难道就不觉得吗?你不是一向讲卫生,一向彰显自己的高洁吗?在这样一个简陋、寒碜的地方,真不知你每天何以自处?”又说:“得了,你是怕耽误挣钱了是吗?就你这么个小食店,一天能挣多少钱呢?把这损失算在我头上,等会儿我补给你,行不行?” 我的视线扫过同学们,说:“本来我很想尽地主之谊,尽同学之道。无奈庙子太小,不忍心让各位公子哥降尊纡贵。有愿意留在我这里的,我表示欢迎。不愿意的,我也不勉强!这就请便!”柳咏上上下下地打量我一番,摇摇头说:“气焰够嚣张的!你这人怎么回事呀?整天就呆在这样一个地方,好像还颇为自得似的,你在我们这些同学面前你装什么呀装?”我回敬道:“够了啊柳咏!看同学的面子,我已经让了你三个回合,再有类似的下文,休怪我出语无情!” 黄雀说:“你们该去哪里去哪里,反正我就这里了!”布谷立即说:“我也是,留下了。”梁阿满打圆场说:“柳咏,要不就这里吧?这里菜挺好吃的!你看,还是上次那赵姨妈给我们做菜。她做的菜挺好吃的!”说着用手指向厨房门口的赵姨妈,我以为柳咏再怎么的也得抬起眼来,勉强挤点笑容,哪知他根本不抬头,不抬眼,没有要看向赵姨妈所在方位的意思。黄莺说:“你看看,店堂也挺干净的!不就是没装修吗?你是吃菜,又不是吃装修!”我和黄莺击掌说:“咱俩太有默契了!你知道吗?那天我说了一句和你一模一样的话,‘是吃菜,又不是吃装修。’”然后黄莺和白灵回到了先前的桌子。布谷招手让我过去,说:“柳咏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呀?他就是要个台阶,你就给他个台阶嘛!” 我走到门外,说:“楼上坐吧!反正也到吃饭的时间了,那县府招待室,不见得有我们这里好吃!吃完午饭,再去县府招待室吧!”柳咏凑近我说:“那行!这可是你请我回来的,先说好了,一会儿饭桌上,我不想见到那三人。你答应了我就进去。”我气极无语。柳咏今天对赵陈孙的态度本来已经让我有看法了,上次他和阿满去到桑榆,赵陈孙全程陪着。可今天他看见赵陈孙,一直是高高在上趾高气扬皮笑肉不笑的样子,竟然一个像样的招呼都没和他们打。马蜂在旁边说:“当然了,本来就是!我们同学会嘛!与他们何干?”我张了张嘴,但想到了柳源,罢了,看在柳源的面子上,忍了吧!然后柳咏才在马蜂等人的簇拥下,很勉强地上得楼去了。 回过头来,我看见赵姨妈正满脸的不悦,遂朝她走去。她嘀咕说:“看不上我们的小食店,他要走走呗!谁稀罕他似的!”我笑着说:“姨妈,柳咏这人,从小被他妈惯坏了,一直是这个样子的!没办法!今天又要辛苦你们了。”说着抬起眼来看赵若怀、孙思。赵若怀生气说:“你留人家干啥?爱走走呗!你正好和他们一起去,避开了我们,享受众星捧月的待遇,不是很好吗?”我拱拱手,调皮地说:“见谅!今天这事,事前我是真不知道!”赵若怀说:“假兮兮的!不知道?不知道把头弄成这样?” 陈忆玩皮地说:“心仪,你别见怪!这种情况下赵若怀吃吃醋是很正常的!不要说他,连我们都吃醋。” 我看看赵陈孙说:“对不起了!这些人既然来了,怎么的也得好吃好喝地侍候着。今天得麻烦麻烦你们了!我上楼去了!多多包涵!多多包涵!”说着再拱拱手。孙思似笑非笑、意味深长地说:“好说好说!我们这是看你的面子,要不,就那些个目中无人的人,我早轰出去了!”又说:“去吧!好吃好喝的没问题!你只要记得:楼下你还有三个哥们。”我说:“那这是一定的!任何时候,不敢稍忘!”赵若怀爱恨两难地盯我一眼。 第247章兄弟相抗傅心仪疲于斡旋 在小阁楼上,大家嗑着瓜子。梁阿满、柳咏、马蜂等人围着点菜。布谷招手让我过去,拉开凳子,让我坐在他和黄雀的中间。布谷、黄雀、黄莺、白灵等人又强行看了看我的手。黄雀说:“我拜托!你能不能别把自己搞得这样悲剧?对自己稍微客气点好不好?”布谷说:“诚然,当侠女没什么不对?但同时要善待自己!”又说:“刚才你为什么想到要逃?这简直不合逻辑嘛!”我笑着圆场说:“其实不是想逃,你们到达的前两分钟,梁阿满才告诉我真相,我只是想回寝室换件衣服,如此而已!”黄莺说:“哦!这样啊,大可不必!就这件就很好,你没看见吗?他们几人,眼睛都直了!” 柳咏说:“喂!说什么呢?谁眼睛都直啦?你们一个一个的,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你们是来干啥的,还记得吗?”黄莺、黄雀等四人的脸上,就流露出不以为然、但不跟柳咏一般见识的眼神来。 柳咏开始向我挨个介绍同学们的就业情况,介绍完毕,柳咏对着我说:“黄教授的得意门生,怎么样?听后有何感慨?”我无语,满面萧索地望着他们。柳咏继续说:“上次我告诉黄教授说,傅心仪现在开小食店,黄教授当时那表情,你们是不知道,连死的心都有了!”我仍然不言语,弱弱地望着面前的桌子。柳咏说:“委顿了吧?我就喜欢看到你这个样子!” 布谷说:“我说柳咏,你这爱好怎么就这么独特呢?”好几人就笑起来。黄雀不紧不慢地说:“柳咏,看到你今天的表现,我忽然明白了一些道理……” 严寒说:“是呀!哥们,方法!方法!方法很讲究的!” 柳咏就生气了,冲黄雀发作道:“什么意思?联合起来讽刺我?我方法不好。黄雀,你的方法好吗?你倒是处处顺着她……” 我连忙制止说:“打住打住!你们看:菜来了,准备就餐!”可柳咏硬是坚持要把话说完:“黄雀,你的方法好啊,好像也不见什么效果嘛?” 我在黄雀肩上拍两拍,意思是让他别生气。然后拿着酒瓶开始倒酒,说:“喝酒!喝酒!是人都得喝!黄莺、白灵,念你俩纯洁无辜,特准下限三两,其他人等,一律下限半斤,上不封顶。”黄雀说:“你准备把我们往死里喝呀?”桌上就一阵大笑。 每人都斟了满满的一杯,然后我说:“准许你们在举杯前,先吃点菜!”说着给大家挨个夹菜。“怎么样,好不好吃?至诚地评价一句!”黄莺、白灵率先说好吃,我说:“好同学!我就喜欢你们俩!究竟这呆在学校的人,敢于说真话一些,刚才我还在感慨:在如此严峻的男女比例下,你们俩敢于冒如此大的风险,跟着这样的十个人同行,说实话,相当不容易了!好了,现在举杯了!第一杯,我敬大家!首先,当然是感谢,一个开小食店的江湖落魄之人,劳动你们这么大老远赶来,你们是这个世界仅存的好人了!其次,我现在已经这个样了,希望大家既往不咎,多点鼓励!来,干了!” 干了这一杯,螳螂说:“傅心仪,你得把话说明白,我们到底是怎样的十个人?黄莺、白灵她们究竟是冒了怎样的风险?”我给他夹了一筷子泡椒脆肚,算是堵他的嘴,吃后他说:“不错!真不错!这样,我写篇文章,在省报上把这小食店宣传一下……”阿满说:“好啊!好!就螳螂那文章水平,这小食店以后可就人山人海了!”柳咏说:“好什么好?再好也是一小食店,尽早关了门最好!”马蜂说:“是呀!柳咏此行的目的,就是来关你这小食店的门!”我面对马蜂,面无表情地说:“这是我让他们精心给你们打造的美食,相当不错!吃不着会终身遗憾的!我宣布:从现在开始,如果有人再敢说要关我这小食店的门,我就掀了这桌子,你们信不信?” 全桌的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面面相觑!梁阿满说:“小妮子,你发什么神经呀?”又笑笑说:“她是这个样子的,那天那谁还说了,脾气一上来就像一头小母牛!”其他的人就跟着讪笑了起来。布谷说:“有脾气!我喜欢!” 柳咏阴阳怪气地说:“你喜欢有个啥用啊?人家现在的心思,不在你我!” 梁阿满打岔说:“柳咏,你是组织者,这第二杯酒,该你说话!”柳咏说:“好!我来敬大家一杯,把大家召集起来,不容易!毕竟这又不是过年又不是过节的,害得大家都在单位上请了假,大家能来,就是给足了柳咏面子。不过,既然来了,就不要忘了我们的任务,该说的话就得说!傅心仪现在这种状况,我理解成年幼无知、遇人不淑、容易轻信,所以,我们要帮助她……” 我拱了拱手说:“你们先吃着喝着,我先下去关照一下生意,十分钟后再上来聆听教诲,好不好?”又说:“梁阿满,你先顶着,先走一圈!需要什么菜你就站在楼梯口吆喝一声!” 然后退了下去。见下面食店座无虚席,如此席桌紧缺的情形下,如此忙碌的形式下,赵陈孙没去帮忙不说,居然在下面紧靠楼梯间的地方摆上一桌,在一起喝酒。只有小唐、小魏、姨妈、小向四人在那里忙得团团转。看见我下楼梯,三人抬头看了看我,赵若怀也就罢了,陈忆、孙思居然都是一脸的反骨,挑衅地看了看我,没有了先前的和顺。我走上去,玩皮加挑衅地说:“怎么啦,你们仨这是要造反?”三人就都哭笑不得的表情。我去看了看忙碌着的四名员工,对他们道声辛苦,安抚一下,问是否忙得过来。几人情绪还算稳定。然后来到赵陈孙的桌前,自己挨着孙思坐下了,拿过杯子来,斟了一杯酒,和他们逐一碰杯。 赵若怀冷言说:“楼上那里的酒还不够你喝?还跑到这里来找酒喝!”我压低声音说:“苍天作证:我是身在楼上心在楼下!”然后指指楼上说:“就那十来人,都是请假来的,最多是明天再折腾一天,然后咱们的生活就恢复正常了,不会因为他们的到来产生丝毫的影响。”赵若怀挖苦地说:“是吗?他们不是来关店们的吗?你是打算去省里做大生意呢?还是准备……”我打断说:“原来下面果真能听见,我也就是下来落实这个事情。柳咏是个什么样的人呢?等他走后我再细细给你们分析。我现在也就是来表个态:眼下的这个小食店,它是桑榆那小食店的延续。这与其说是一种生意的延续,不如说是一种友情的延续。所以,属于我们四人的小食店,必须坚定不移地开下去!任何人、任何情形下,都改变不了我的决心!这么跟你们说吧:那是撼山易,撼傅心仪难!” 孙思冷语说:“他们都是呆机关的,个个都对你那么好,而且也个个都有能力帮助你,你真的可以考虑一下,不必跟着我们吃苦。不必跟着保护我们……”我笑着说:“哟嚯!看样子孙大侠都跟着造反啦?这句话讽刺很到位!”三人就都笑了。孙思说:“怎么啦?孙大侠也是人!我就不可以造反呀?”我说:“行!造反有理!你们到底要怎样才肯相信我?那你们告诉我,我该怎么办?”这样梁阿满就在楼梯口露出头来,说:“小妮子,大声嚷嚷什么呢?上来了!上来了!等你呢!”我没好气地说:“急什么急,催命呀!” 我抢过酒瓶,然后对着面前这默默地起劲地喝酒的三人说:“你们再这样,我就连杯子都省了,直接对着瓶口先把这瓶倒下去!”三人就都怔住了。我接着说:“是呀!今天其实最适合喝醉的人不是你们,是我!喝醉了就什么事不用管了。他们呆省城,呆机关,那是他们的事,自从认识你们三人后,我就不再后悔去了桑榆,这都是真话,你们怎么就不相信呢?我拜托,你们这个样子,我很累!我真的很累!我多大年纪呀?我应付了他们我就够累了!还得屡屡给你们做思想工作。对郑元直客气,那是为了生意!对姓秦的留有余地,那还是为了生意!做好生意又是为了什么呢?为了我们共同的事业,为了答谢你们的友情,为了给你们哥仨找到好的归宿。是我撺掇你们放弃工作,来做生意的,我得对你们负责,这一点我傅心仪永远都不会忘记!好了,说了这么多,够了没有?如果还不够,那你们告诉我,该怎么办?或者我直接上去把桌子掀了,让他们走人也行!”这样说完,三人就都怔住了,不敢再说什么。然后小唐走了过来,给我指了指邻桌。 目力所及处,一个黑瘦干瘪的老头,拉长脸坐在那里,确实让人望而生畏。我明白过来,这就是郑元直、吴昊给我指定的那游说对象县一中那传说中的后勤老头了。 第248章初尝游说告捷以还 我吩咐小唐说:“小唐,两分钟后到门口去,我有话说,通知小魏一起!”然后给陈忆说:“上去告诉梁阿满,让她乖乖呆在楼上,一直到那老头离开,不准露脸,否则我跟她没完!还有,告诉楼上那一群人,我在执行任务,任何人等不准在楼上叫我的名字,不准下来打扰我!就说晚上我再陪他们喝酒。”又对赵若怀孙思说:“姨妈那里忙不过来,就动一下,一会儿不管我说什么,该配合就得配合,不能笑,更不能穿我的帮,否则,跟你俩没完!” 再到门口吩咐小唐、小魏,叫他们如此如此这般这般。一会儿果然听见那老头在那里大发脾气,拍桌子说:“怎么搞的,这么久了,我的砂锅呢?”我连忙站起来,问小唐说:“小唐,怎么回事?”声调很是威严。小唐说:“今天人多,楼上那桌,点了很多菜,人家是老顾客了,每次消费得又多,得罪不起……”我打断他说:“什么话?什么叫消费得多就得罪不起,我平常怎么给你们说的?做人得有点品味,不要两个眼睛只认钱!就楼上那些满身市侩气的人,哪里能和老师相比?去!拿抹布来,桌子擦干净点!得有点眼力劲,这是老师,老师对清洁都有较高的要求。”然后招过小魏说:“小魏,立即、马上给这位老师做砂锅,不管什么人的东西,都给我停下来!”然后朝老头微笑说:“对不起!对不起!老师,耽搁了!一会儿就好!”小唐一边擦桌子,一边不服气地嘀咕说:“老先生,你是老师吗?我看不像!是老师怎么总是一人来吃饭呀?其他老师都是结伴而来。” 老头眉头一皱,正要发作,我笑着说:“所以说你那眼光!这岂止是老师,有可能就是一位艺术家。老师,斗胆问你一句,你是美术老师吗?”老头严肃地淡漠地说:“你怎么知道?”我说:“上点档次的美术老师,或者说艺术家,都有一种异于常人的独特的艺术气质,而且艺术家一般都喜欢独来独往,曲高和寡嘛!高人一般都比较寂寞。”老头神色稍解。 这时砂锅端上来了,我问:“老师,要不要喝点酒?”他说:“来二两,二锅头!”我给他拿了酒,又故意当他的面把酒杯给他用开水烫了烫。说:“今天耽误您了,这酒就算我给您赔礼了,不收钱!”他说:“那倒不必!”又问:“你是这店的老板,看起来很年轻嘛!但好像又很有经验,你做食店有多久了?”我吩咐小唐给我拿来酒和酒杯,又要了两个羊肉格格,就在老头旁边坐了下来,回答说:“其实我开食店只有半年时间,去年师大毕业的,分得不好,太偏僻了,没去,就自己做生意了。”说着倒了自己的酒,和他碰了一杯说:“老师,我最敬重艺术家了,认识你我很高兴!所以,不要客气!一起吃羊肉格格,吃完我再让他们拿!”他说:“难怪,我觉得你像是读过书的,不像是开小食店的。”又说:“你开小食店,有点浪费了!”我说:“老师,怎么样,砂锅的味道还行吗?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尽管给我们提出来!”老头说:“可以,我就喜欢吃你们店的砂锅,还有这羊肉也蒸得不错,就是比较难等……”我笑着说:“老师,你放心,以后不会了,我告诉他们,以后你来,一定尽量靠前。”这时小魏在那边叫我,这也是我安排的,我对老头说:“老师,不好意思,我得去忙了。对了,这羊肉格格,千万别客气才好!不然就是见外了!”然后到姨妈的灶台那里去,帮着做了一点事情。一会儿老头嚷着结账,我故意到灶台忙去了,因为砂锅钱是吃前已经预先付了的,我吩咐小魏去说:“老板说的,不收钱!”老头不干,硬把酒钱塞给了小魏。看他走到门口,我连忙放下手中的活,去送了一程。回头去看那羊肉格格,吃去了大半,心里很是高兴。 这时店里的客人也已经不多了。赵若怀、孙思、陈忆坐在先前那桌上,傻傻地望着我,陈忆说:“心仪呀!我可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小唐说,第一次发现那老头原来也会笑。还有,就那么一个拉着脸吓死人的老头,你怎么就不怕呢?”我说:“我哪有那么厉害,这才是初次见面,得适可而止,只能是这个样了!我要是对他过分热情了,反倒让人怀疑你的动机,把人吓跑了!”孙思说:“刚才你看见那吃过了的羊肉格格,露出的那笑容,说明什么?”我回答说:“摆两个羊肉格格在那里,然后安排小魏喊我离开,主要是起如下试探作用。得出结论如下:第一,这是一个比较讲正气的,比较有原则的,不占别人便宜,同时别人也甭想算计他的丁是丁、卯是卯的老头,既然是这样一个老头,所以,郑元直他们想单纯用区区小利诱惑他,只能是归于失败!为什么这么说呢?酒是经我提醒,他自己亲自点的,所以他坚决地要付钱。而羊肉格格是我自己点的,所以他拒绝付钱,这就相当符合人物性格特征:丁是丁、卯是卯。第二,这老头已经开始给我的面子了!为什么这么说呢?这样一个不愿占小便宜的老头,头脑中一定有一个不受嗟来之食的观念,但他为什么又吃了呢?那是因为我先对他说,我最敬重艺术家了,我是怀着对艺术家的崇敬的心态去和他喝酒的,叫他千万别跟我客气。小魏叫我离开时,我对他说:这羊肉格格,千万别客气才好!不然就是见外了!他为了表示他没有见外,所以才吃的,这就是我为什么说他已经开始给我面子了。第三,这老头是真爱吃咱这羊肉格格,咱这羊肉格格的水平,让人无法抗拒。所以,我们要坚定不移地把小食店进行下去!为什么又剩下那么一点呢?这就是小知识分子情结了,得留点余地,表示一下斯文!整得风卷残云似的,那还成什么体统?对了,正常的话,还应该有个第四,就是那老头不会白吃我的羊肉格格,他会以某种方式还情,或者下次带多一点的人来照顾照顾生意,或者送我一副画什么的,因为我一直赞他是艺术家嘛!如果这第四出现的话,从某种意义上说,郑元直的托咐,才算是取得了初步的成功。” 孙思是一脸拜服的表情。陈忆说:“不得不!了不得!心仪,你太厉害了!”赵若怀落寞地挖苦道:“看样子,连这云岫城的老头,都得被你一网打尽了!”又说:“邹七嫂的女儿,你现在也不是太小了,别那么傻,你被郑元直和那什么老吴利用了你知不知道?我笑笑说:“那怕什么?不怕,姓傅的没那么好利用!”孙思说:“心仪,赵若怀说得有道理,你是聪明,可是江湖险恶呀!你不能总把人往好处想。你不能答应和郑元直一起出去应酬,有些局面,到时不是你能控制得了的!所以,就算实在要陪着谈什么生意,也只能是在我们店里,在我们的眼皮底下。”小魏跑过来说:“傅老师,你太厉害了!太厉害了!那老头,我们看看都怕。”我说:“过奖过奖!这其实归结起来,就一条:无畏!碰上各色人等,你首先不要怕。人是有个性,人与人是有差别,但同时人又是有一些共性的,即所谓的人性。你要坚定一个信念:只要是个人,你就有办法和他沟通!”孙思说:“有道理!太有道理了!关键是不要产生畏难情绪!”我说:“当然了,这也只是理论上,实际操作中,还是有这样那样的问题,首先要受自身情绪的影响,有些人,我们从主观上,打心眼里就不想委屈自己去和他进行沟通,比如孙立夫他爸妈,又比如桑榆的老陈,搬迁办的老蔡,老廖。还比如兰半仙那女儿。另外一些人,由于一些关联关系,利害冲突,顾忌太多了,这样的人也难以沟通,比如楼上那柳咏。”说到这里,赵若怀、孙思精神倍增,都是愿闻其详的表情。我继续说:“深不得,浅不得,过分无情了,就伤了他;你要给点阳光呢!他从此只会更加起劲地往这里跑。最终还是一个伤!伤得更重更彻底!据说他上次从桑榆回去,郁闷了好几月,现在刚好点。怪就怪这个梁阿满,我饶不了她!传递一些假情报,瞎起哄!唉!这次回去他只好继续郁闷了,爱莫能助!他自己要兴师动众、长途跋涉地赶来寻找郁闷,我有什么办法?对了,今天情势所逼,只得拿小唐训斥了一下,他不会介意吧?”孙思说:“哪里!哪里!小唐刚才还说:太酷了!心仪你训斥起人来,那也是相当动人的!”我快速地看一眼赵若怀,后者正一脸的不自在。我调侃说:“赵若怀你尚且有何疑虑?就楼上那一群人,他们是呆在省里,呆在机关,可他们能唱歌吗?能霹雳吗?会琴棋书画吗?会武功吗?当然啦!这都是一些现象,本质的问题是:他们是赵若怀吗?这云岫城里,或者也可以说天下,有且仅有一个赵若怀!你就是一个唯一。陈忆,孙思,你们俩需不需要我用同样的句型再分别赞美一下?归结起来就一句话,这天底下就只有一个赵若怀、一个孙思、一个陈忆,除了江城的父母,还有楼上那梁阿满,然后就是你们三个了。” 第249章妙趣横生 这时梁阿满再次出现在楼梯口,责备说:“够了没有!上来了!大家都生气了!”孙思说:“我们也跟着一起上去,敬敬酒吧!不然就显得失礼了。”我想起刚才柳咏和马蜂的表现,说:“我先上去看看情形,需要的话就招手让你们上来。”赵若怀说:“是呀,那种场合,人家哪会需要我们?” 到了楼上,桌上早已是杯盘狼藉,诨名蝙蝠和蜈蚣的两同学已经喝趴下了,在桌子旁边的地上打盹。我一边招呼楼下上热汤来,一边问大家还要不要菜。白灵和黄莺看看一旁的同学们,提议说还来点蒸羊肉。阿满说:“是啊,大家都喜欢吃你们的羊肉笼笼,再来两笼。对了,还有酸菜土豆丝,他们都喜欢吃。” 我站到楼梯口吩咐了楼下的小唐。回过头来,见柳咏拉下脸,发脾气说:“傅心仪,你什么意思?你过分了知不知道?” 我说:“梁阿满,你有话要说没有?”阿满说:“我解释过了,你在帮我搞定那个后勤老头,可柳咏不相信。主要是看见你在赵若怀他们那桌上坐了很久。” 我看看大家说:“我那三个合伙人,准备上来给你们敬敬酒……” 马蜂打断我说:“哪壶不开提哪壶!算了吧!” 柳咏生气说:“就楼下那三人,你成天和他们呆在一起,还没呆够呀?至于这么缠绵吗?”我才发现柳咏脸都已经喝红了,就打趣说:“怎么搞的,柳咏什么酒量,你们不知道吗?谁这么缺德?” 布谷冷冷地说:“她还有理了!倒打一耙!柳咏自己要喝酒买醉。谁敢强迫他喝?” 柳咏指指我,拍拍桌子说:“你少打岔!你现在就当着同学们的面说说,楼下那三人,你跟他们到底什么关系?那三人里面,有没有你的男朋友?如果有,他是谁?”这时小唐和小魏刚好送菜上来。 我没搭理他,到黄雀那里就座。柳咏招手说:“过来!过来!坐我这里!”我迟疑着,他又加大声音重申了一遍。马蜂说:“我说傅心仪,柳咏让你坐过去,你就坐过去嘛!这么多人面前,他能把你怎样呢?” 黄雀皱眉说:“我怎么觉得不大对呀,现在不流行霸权主义。傅心仪,你想坐哪儿坐哪儿?” 马蜂说:“黄雀,你就少添乱了吧?” 黄雀说:“这怎么叫添乱呢?”我站起来,息事宁人地将凳子移到柳咏面前去。 严寒说:“这事确实是傅心仪不对!” 我看看大家说:“明白了,意思是你们大家都不原谅我?” 螳螂说:“老实说,你是有点过分!不过我很脆弱,就你那大大的眼睛,还有刚才掠过螳螂的那一抹神情,我就已经原谅你了!”我说:“同学们你们参考了我的身份没有?我现在是这店里的老板,傅心仪现在是靠这个吃饭的!中午这会儿,正是生意忙的时候,我能不去看看,只顾自己吃喝吗?还有,为了更大限度地搞好这次同学会,让同学们玩得高兴点,我刚才在和我的合伙人商量今天晚上舞厅节目的事情。” 大家都不说话。我说:“得了!那依你们看,该怎么处置我,罚酒行不行?”大家看看柳咏,都不说话。我可怜巴巴地说:“不至于就这样,我就该死了吧?再怎么的也应该能争取到一个活罪嘛!” 黄莺、布谷等人就大笑起来。我说:“不说话,不说话就是默认,我开始罚酒了哈!”然后用喝啤酒的大杯子斟了满满一杯,仰着脖子就开喝,黄莺、白灵、螳螂等啧啧称奇,说:“不得了不得了!傅心仪什么时候这么能喝了?”喝到一半,黄莺站起来夺过酒杯说:“不能再喝了!手上有伤呢。” 我说没事,然后继续,把一杯干了。见柳咏仍不说话,就开始倒第二杯,倒完又要开喝,黄雀夺过我的杯子说:“妈哟!差点上了傅心仪的当,这是金蝉脱壳之计呀!她想把自己灌醉了,然后她就什么事没有了,下午、乃至明天就不用再理我们!不但不用理我们,反而是我们理亏,我们把她灌醉了,她是为了同学会鞠了躬尽了瘁的!这一招好毒!”这样说完所有人都笑了。 柳咏说:“黄雀这话说到点上了,她就是这样打算的!”我严肃地说:“那当然!我十五岁那年,黄雀同学就开始跟踪我了,能不了解吗?”一桌人就又笑起来。 螳螂说:“难怪人说女人是祸水。傅心仪、梁阿满,你们两人,太不人性化了!长成这模样,就该低调一点,还打扮成这样,这是存心不让我们活!”我笑着说:“那依你的意思,下次再来的时候,我们得抓把煤灰抹在脸上?”严寒接口说:“煤灰也解决不了问题,不记得张恨水那《美人恩》了吗?那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像柳咏这种眼光,傅心仪你就算把整个脸都抹上稀泥,再把整个人掉在地上,柳咏也能一眼识透,然后去商店买块香皂,拣回家去洗干净了还是一样的!”说完一部分人放肆地大笑起来。一部分人表情尴尬。 柳咏说:“严寒你既然提到《美人恩》,我觉得女人还是傻点好。傻点或许就没那么难搞了。聪明的也不是不好,最麻烦是傅心仪这种,二傻二傻的!都不怎么好定位!说她傻吧,肯定很多人有意见,说她聪明呢,有些方面我还真是看不出,关键是不识时务。” 我微笑说:“那就别为定位的事情费脑筋了,你们就统一把我定位为二傻二傻的就成!”现场就一阵大笑。 马蜂发言说:“像傅心仪,梁阿满这种人,就应该是属于我们大家的,不应该早早地谈什么对象。所以呀,傅心仪你现在这种名花无主的状态是最好的,柳咏他就喜欢你这种状态,所以他感到机会又来了!不过话说回来了,现在这世界上,你们说最痛苦的人是谁?依我说,应该是那个孙立夫。你们想啊,这样的大美女弄到手,几世休来的福呀?居然弄丢了,我们这些人,没经过好日子也就算了,像孙立夫这样,曾经沧海呀!以后这日子可怎么过哟?” 我无言地面无表情地呆坐那里。心凉如水。这个梁阿满!怎么什么都拿去给同学们讲呀?梁阿满,你可害死我了!现在已经两点过了,楼下根本没什么客人了。似马蜂这种声调,楼下的孙思很可能听到了。这可恶的马蜂!只听梁阿满说:“唉!马蜂呀马蜂,你又捅马蜂窝了,你可真是太名符其实了!我给你递那么多眼神,居然都没止住你!” 我无言地看着自己的酒杯。柳咏说:“喂!同志们,别只顾着吃喝,别忘了你们此行是来干什么的。” 螳螂说:“柳咏的意思呢?你就算非要开食店,也可以开到省城去,以后大家开同学会,不必跑这么远,又有吃的,多好!你那食店的生意,有我和黄雀给你鼓吹,包好!”黄雀说:“是啊!柳咏主要的目的呢,是把楼台搞得近水一点,以后要看个月亮啥的,就比较方便一点!” 马蜂说:“傅心仪你现在反正也没有组织了,这云岫又不是你的故乡,开食店哪里不是开呀?何况你现在没工作、没背景、没金钱,你基本就是一三无人员,恋爱还谈过一次,就别再那么傲了,打打折,依我看,这便宜让柳咏拣了算了!” 现场面面相觑。只听布谷一脸严肃地说:“马蜂同学,你这捅马蜂窝的本领,见长啊!大有前途啊!你现在基本就是个一句一捅,一捅一个准的水平!”现场有一半人大笑不止。黄莺、白灵、梁阿满、都笑到地上去了。楼下传来了陈忆的笑声。 黄雀慨叹说:“你说大家都一个班的,黄教授怎么教出马蜂这么个饭桶来?呜呼,我为黄教授一大哭!”黄莺、白灵等人再次笑到桌下去了。 马蜂瞪着一双眼睛说:“怎么说话呢黄雀?你才饭桶呢!”然后转向我说:“我这其实是大实话。傅心仪,我这次没捅马蜂窝吧?” 梁阿满紧蹙眉头,朝马蜂点一点头说:“嗯哪!你还没捅马蜂窝?”说着加大声音说:“你这次篓子捅大了!同学们,赶快把桌子稳住!幸亏刚才吃了个半饱,不然就这样掀掉了,多可惜呀!”大家把视线一起对准了我。 我说:“算了!不用再稳住桌子了!放心,这桌子现在已失去了掀的价值。这马蜂,他是本桌最接近柳咏风格的,他说的是大实话呀!这两人,他们用的是鲁迅杂文的方式,似匕首、投枪,一点不避锋芒的把钢刀一样的话,直击人的灵魂。现在我就顺着马蜂的话住下续写:柳咏啊!你现在是有工作、有背景、有金钱、有容貌,你基本就是一四有青年,而且还没谈过什么恋爱,像你这种情况,你在省城随便搞个见面会,那就会发生严重的踩踏事件!你就不要涉及打折的问题了。不要再以三无的旧人为念了,去寻找四有的新人吧!” 柳咏说:“‘打折’那是马蜂说的,我可没那么说!” 严寒说:“傅心仪,我说句话,我不是帮柳咏。你开小食店呢,确实有点浪费了,你想没想过,十年二十年后,同学们都在各自的工作岗位上干出了成绩,升官的升官。黄莺、白灵她们也都桃李满天下了,那时你情何以堪?你可是黄教授最引为自豪的学生呀!你可是饱读诗书呀!”我看着严寒,至诚地说:“你是严寒,可你这几句话,非但不严寒,简直是相当温暖!难为你了,为我考虑得这么深远。”然后用视线扫一下同学们说:“你们可都是呆机关的,眼下的政策是改革开放,鼓励经商,我现在代表的是新生事物,新生事物是不可战胜的!放心,我不会拉你们后腿的!我现在仍然坚持学习,每天至少两小时看书,一小时听音乐,时下畅销的书我都知道,也都读了,时下流行的歌我都会唱。而且我还告诉你们:时机成熟的时候,我还会去和黄教授汇合的!去他那里读研,仍然研究中国古代文学。” 柳咏打断我说:“跑题了跑题了!不要顾左右而言他。同学们说了这么多,你也表个态!我现在给你提供两个选择:我问过了,你那工作关系,暂时还在桑榆中学,而且我好不容易说动了我妈,她答应帮忙调动。第二:你实在要做生意也成,那就去省城!” 我说:“柳咏啊!你怎么就那么喜欢做活雷锋呢?怎么就那么乐于助人呢?” 柳咏说:“你还别拿这话来搪塞我。我刚才问了你,我说楼下那三人里面,有没有你的男朋友,你没有回答。我也表个态:现在你这种状况,我就还有机会。我准备……” 我站起身来,说:“散了!散了!梁阿满,另外找个地方,该打牌打牌!”然后指指一旁的蝙蝠和蜈蚣说:“该睡觉睡觉吧!”又征求意见说:“中午这顿,算是我特意留你们下来的,你们要不满意,晚上我就不强迫了。” 黄莺说:“不嘛!我还要在这里吃!挺好吃的!黄莺命苦,打生下来,还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菜。”白灵、黄雀、布谷等人随即跟着附合。梁阿满神秘地说:“小妮子,晚上能不能让孙思给弄点麻雀?” 我看看手表,说:“同学们,那就这样!现在两点半,晚上六点回来吃饭,七点到我们舞厅跳舞。” 阿满说:“是回招待室呢?还是到我们学校后面的山上去走走?”大家商量一番,结论是:回招待室,明天再安排到后面山上去转。 下楼时我悄悄嘱咐布谷,让他注意点柳咏的情绪。然后对大家说:“你们先走着,我先安排一下店里的事,一会儿再去县府招待室与你们会合。 第250章疯狂之夜 送走同学们,回头才发现赵陈孙已经溜掉了。只小唐、小魏、赵姨妈三人在。小魏在洗碗,小唐见楼上散了,自去收拾碗筷去了,赵姨妈坐在桌上剥蒜。我问三人哪去了,赵姨妈回答说:“刚走,说是去转街。”我说:“姨妈,明天周六了,明天一早我安排孙思送你回家一趟。后天下午我再让他来接你。”赵姨妈招手让我过去,凑近我耳边问:“心仪,柳咏知道赵若怀是他的哥哥吗?”我说:“不知道,现在不能告诉他!”她说:“亏他还到我家去玩过,见了面一个招呼都没有!”我说:“他是这个样子的,从小被他妈惯坏了,总是以为自己高人一等。”赵姨妈撇撇嘴,恨恨地说:“什么妈教出什么样的儿子来!当年他妈妈抢了若怀的爸爸,现在他又这么远几次三番地跑来跟若怀抢女朋友,没天理!”我看着赵姨妈,惊诧于她竟然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她继续说:“心仪,你是喜欢若怀的,对不对?你不会跟柳咏去的,对不对?”我点点头,然后说:“放心,姨妈,咱这小食店要一直开下去,所以,我们需要你的支持!”她说:“若怀这孩子心地善良,柳咏不把他当回事,可在他心里,还是有柳咏的。”这是从何说起,我怎么没感觉到这点呢?我做出一个愿闻其详的表情,赵姨妈继续道:“若怀那脾气我是知道的,柳咏今天说的那些个话,要是换了别人,他肯定就直接上楼去和他对上了。他还是认他这个弟弟的呀!” “姨妈,这群人里面有几个同学对我挺好的。他们这么远请了假来,不容易。我们这地方也没什么可玩的。我的意思,晚上再麻烦麻烦您,给他们做点好吃的。从桑榆带过来那野兔、白猫、刺猬,还有那些野山菌,晚上都可以用上。一会儿孙思回来,你转告他,让他去后面山上,给弄点麻雀回来。” 姨妈点头应允。我转身离开了食店。 回到寝室才发现很累很累,泡了杯茶那么坐着,突然觉得自己好孤单好孤单,一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于是从抽屉里取出那前几天刚买的日记本来,开始在上面写道: 杨柳妈:你好吗?你在干啥呢?在学校,还是在郊区呀?你知不知道你女儿我好累、好孤单呀!我一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那个梁阿满,我曾以为她是可以说上话的,可是她出卖我!她动不动就把我的事去告诉柳咏,我真不知道她到底想干啥!以后,我可再不敢跟梁阿满推心置腹了!可我能找谁说呢?杨柳妈,你怎么搞的?把自己整得那么弱不禁风!你女儿我想跟你说点什么我都不敢啦!我怕你呀!你知不知道啊?老傅那里我倒是敢说,可他是父亲呀!父亲哪里能什么话都跟他说呢? 赵若怀你去了哪儿呀?你想放弃了,对不对?你竟然想放弃了!你怎么能这样啊?或许你是对的。放弃就放弃吧!我累了,我真的有点累了,我不想再见到柳咏了,我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柳源啊,你可千万别怪罪于我!我不想伤害柳咏,这是他亲自前来寻找伤害,怪我不着!你要怪就怪你现在的老婆吧!她怎么能把儿子教育成这个样子? 写到这里,外面梁阿满已经在叫我了。锁上门,在下面的盘山路上,梁阿满说:“快点!他们要打麻将,缺人,等着呢!” “阿满,我至诚地问一句,你到底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 “我和孙立夫的事,你去告诉柳咏干啥?” 梁阿满迟疑一下,说:“你难道真的不想再考虑考虑?”看她那眼神,又不像是想要促成我和柳咏的意思,而且从人性的角度,她也不应该有这立场呀? 梁阿满接着说:“赵若怀和孙思,你不是分不出胜负?不是左右为难吗?” “我拜托!要怎样你才能明白,我和柳咏不可能!我对他没有感觉,完全没有感觉!够了没有?” 来到招待室,果然摆好了三桌麻将,那两个酒桌上的败类已经在睡觉了。余下的人刚好是三桌麻将。梁阿满、柳咏、螳螂我们四人坐到了一桌。 梁阿满上来就问怎么打。柳咏大气地说:“傅心仪说了算,她说怎么打就怎么打。我们三个,都是没问题的,无所谓,打多大都没关系。” 我说:“主随客便。你们几个在省城,平时怎么打,就还怎么打。” 柳咏说:“我们平时打的,说出来吓你一跳,还是你说吧。没办法,谁让我们碰上这么个喜欢开小食店、喜欢和底层、市井打交道的同学。” 这样一来我就有些生气了,我说:“柳咏,傅心仪可杀,不可辱!螳螂,你说,你们平时怎么打的,今天就怎么打,必须是这样!这整个过程中,傅心仪要是皱一下眉头……” 马蜂在旁边的桌上接茬:“看见没有?柳咏!不要小看开小食店的人,一会儿傅心仪要是把食店输给你了,我看你拿来干啥?” 与此同时,布谷在旁边的桌上,向我竖起了大拇指。 黄雀在旁边的桌上说:“马蜂,拜托!你说话能不能稍微不那么难听一点?”结果梁阿满说:“你们怎么还没弄明白呢?这小妮子是不能激的。你把她逼急了,不要说食店,就是赌命,她也接受挑战的!打牌打牌!废什么话呢?我说了算!就你们平时打的那标准放炮十元,自摸二十。” 麻将打到六点半。梁阿满带着同学们去了我们食店,我直接去了舞厅。赵陈孙今晚都精心设计了着装,看上去酷而且俊。但神情里都有掩饰不住的落寞。赵若怀的眼里满是责备和挑衅。他问我吃过饭没有,我谎称吃过了。 八点十分左右,我正唱着男版的《舞女泪》,同学们来到了舞厅现场。部分同学立即融入气氛,跳起舞来,接下来的《恋曲1990》之后,我前去招呼他们。布谷递给我一个面包,我伸手接过,抬头发现黄雀也正向我伸着手,手里拿着一个八宝粥。我连忙接过,感动地看了看两人。视线刚从二人身上移开,就发现赵若怀正冷眼旁观着。我正吃着面包,下一曲开始了。黄雀对赵若怀说:“哥们,这样,我弹电子琴,你唱歌。傅心仪,你先把面包吃了。” 赵若怀唱了那曲《我是不是该安静地走开》“我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爱情不是我想像,总是找不到,往你的方向,更别说怎么遗忘……”唱得很用心,很感伤。这几句下来,在粉丝的带领下,全场掌声一片。黄莺、白灵等都跟着,情不自禁地鼓起掌来。这样的一首歌,很快引起了强烈的共鸣。布谷、螳螂、黄雀、严寒等人很快就跟唱起来。赵若怀如泣如诉的歌声,字字敲打在我心上。我吃着面包,心里阵阵发抖。他不会真要安静地离开吧?我真想上去给他伴舞,或者上去拥抱他一下。视线一经接触到旁边的黄雀、布谷、柳咏等人,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赵若怀接着唱了一曲《水中花》“这个深夜里,没法可以安睡,卧看天空撒泪,任寒风吹……”柳咏拉着我开始跳舞,同学们也都加入了跳舞的行列。 我和柳咏那舞,跳得十分别扭,他总是尽他所能地想缩短距离,我总是尽我所能地想拉大距离。于是这样一边跳舞一边对垒,那情形有多别扭也就不难想像了。如此别扭的情形,柳咏仍不肯放弃,坚持着,一曲接着一曲。 再坚持了两曲,就到霹雳舞时间了,在赵陈孙的带领下,在闪烁的霓虹灯中,全场很快进入半疯狂状态,尖叫声此起彼伏。黄莺、白灵死死地盯着台上的赵若怀。从她们的眼神中,我大致可以判断,这二人已经被赵若怀俘虏了。于是赵若怀的对象问题,似乎已经不再是问题。现在的问题,关键是我肯不肯让贤了,我只要愿意让贤,把赵若怀介绍给其中的任何一人,都会是一桩不错的姻缘。这黄莺、白灵二人,不但乖巧可人,而且都是温婉内秀,阳光大气的,比起赵若怀先前那李念来,至少在心灵和气质上,已经明显胜出了。 平时总是念叨着,让梁阿满替赵若怀介绍女朋友,总是告诉赵若怀说,他随时有交女朋友的自由。现在扪心自问一番,才发现自己就是那好龙的叶公。自己哪有什么让贤的打算?没有!那是完全没有! 赵若怀在上面跳了一刻钟,就不再跳了。挥了挥手,让小向换舞曲。这绝不是体力的问题。他感到了寂寥,感到了无趣。如此狂热的氛围中,他竟然感到了寂寥! 小向换起了拉丁舞曲。于是黄雀开始和我跳拉丁舞。当年在学校的时候,我就和黄雀同台表演过拉丁舞。我俩配合下来,全场又是一阵尖叫,很多人停止了自己的跳舞,加入了观看的行列。我却在这样的尖叫声中暗感不妙。连忙到人群中去寻找赵若怀,竟然没有找到,不知道躲到哪个角落去了。 和布谷跳慢四时,在舒缓的乐曲声中,我就上次的药材生意和砂锅店开业的事情,对他表示了感谢。布谷问了我四个问题,第一,你和孙立夫真的完结了吗?我点头表示了认可。第二,是因为赵若怀吗?针对这个问题,我先点了头,然后再摇头。第三,柳咏有希望吗?我坚决地摇了摇头。第四,在你心里,布谷有那么一点小小的位置没有?一丁点也行!我傻傻地看了看他,然后至诚地点了点头。布谷对我的回答报以自嘲的凄凉的苦笑。 舞会散场时,柳咏说我和梁阿满都得到县府招待室去,还说已经给我俩都安排了房间,晚上在那里打了牌,就睡在那里了!离开时我回头看了赵若怀一眼,他完全是一副意兴阑珊的表情,他用眼神对我说:“我看你想咋办?” 在路上我一直在想,今晚说什么也不能住县府招待室,但什么时候能溜呢?如何才能顺利溜掉呢?打牌的话,溜掉的可能性很小,再说了,真打到凌晨两三点,借两胆我都不敢再独自一人走回去了。想来想去,要想溜掉,只能在一个人身上做文章,这个人就是柳咏!怎么做文章呢?想来想去,一个办法,喝酒!柳咏那酒量,稍稍想点办法,再委屈委屈自己,给他说点好话,把他捧高一点。喝醉他根本不是问题!只要柳咏喝醉了,消停了,然后今晚才能够消停。那一刻我感到了自己的残忍,但掂来掂去,实在就只有这个办法!主意打定,我再次默默地对省城的柳源说了声抱歉。我全面估量了一下,决定了柳咏喝酒后需要达到的状态。对了,就是今天中午蝙蝠和蜈蚣达到的状态,不至于呕吐,但就是昏昏然想睡觉就成。于是我说大家跳舞跳饿了,先去我们店里吃点东西喝点酒。大家都说好。可柳咏说不,他说:“你们能不能为柳咏想一想?就知道吃!这好不容易摆脱那三个人。”这样我就更加坚定了喝醉他的决心。梁阿满带我们去了江边的一个小巷子,一边吃烤鱼一边喝酒。柳咏果然配合,十一点半左右,他就变成了中午蝙蝠和蜈蚣的样子。然后一群人把他扶回屋睡觉去了。我再给布谷、黄雀说点最近身体不大好的套话,总算得以和梁阿满顺利回家。 开了门,打开灯,我吓了一跳,赵若怀趴在桌上,听到关门声的一瞬,他才抬起头来,居然满眼是泪,眼睛红红的,显然趴在这里哭了有一会儿了。看见我,他又惊又喜。迅速站起来打开门,警觉地看了看屋外,惶恐地说:“你怎么又一人这么晚跑回来了,上次我怎么跟你说的?”我责备说:“你不来接我,我当然只能一人回来。”他说:“我去了县府招待室,你们根本不在那里,我以为……是柳咏玩了花样,我不知道到哪里能够找到你……”说到后来,语气里满是悲苦和无助。于是我明白了,他找不到我,心里惶恐得厉害,于是跑到我寝室寻找慰藉,看到了我中午写的那日记,结果就这样了。 我走上去摸摸他的脸,他的眼睛,看了看他的背,还好,背上的伤已经痊愈了。他就一把把我搂在怀里,我感到他全身都在颤抖,然后就发现自己也抖得厉害。两人就那样忘情地拥抱着,耳鬓厮磨着,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他随即抱了我坐在他的膝盖上,用双手捧住我的脸,极端无助说:“心仪,我该怎么办?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我看了看他的眼神,再换位思考了一下,就明白了赵若怀受的那苦,那确实不是一般的苦!以前就是一个柳咏,今天突然增加了好几个,那黄雀、布谷、孙思,哪一个是让他省心的?这一天下来,不管是在食店还是在舞厅,只要稍有空闲,赵若怀两只大大的眼睛,一直嘀溜溜关注着黄雀等人的眼神,他岂能无有明白?这几个公子哥,一个比一个有派,一个比一个阔绰,赵若怀岂能不有所触动?在我换位思考的瞬间,赵若怀继续说:“心仪,你告诉我!我到底有没有一点希望?你告诉我!我要怎样努力,怎样做才有希望? 明天还不知发生什么事呢?赵若怀眼下这情况,不能再拘泥了!我于是说:“什么怎么办?我逃回来就是来向你表明心迹的,但现在说点什么,你能相信呢?”我在头脑中搜索了一番,然后咬了咬牙,痴痴地梦呓似地说:“罢了罢了!我先去洗澡,洗完澡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吧!”赵若怀怔了一分钟,才明白我在说什么,然后他那表情,那就没法形容了。 在沐浴的时候,我的头脑中放电影似的,把和立夫的一段故事再现了一遍,然后咬了咬牙,至此,我和立夫的故事算是真正作结了。 于是,柳咏在县府招待室昏昏睡觉的时候,我把自己献给了他的哥哥赵若怀,算是和赵若怀完成了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全身心的合作与交流。赵若怀就是赵若怀,做什么事都得心应手,细腻传神,极尽温存缠绵之能事,可以看出是极富经验的,我真想问问他是直接经验还是间接经验,又感于这种时候还是严肃比较好。 完毕后他搂住我,忘情地对我进行了一系列赞美,后含混不清地说:“心仪,你让我发狂!我真的好怕,好怕……”“你怕什么?”“我怕失去你!现在再失去你,赵若怀就没了活路!” 我依偎在他的怀里,喃喃地说:“别瞎想,怎么会呢?你不会失去我。”然后他就问起今晚是怎么逃回来的,问起柳咏。我回答说:“为了逃跑,我把柳咏喝醉了。他是你弟弟,你不会怪我吧?除此之外,真的没有其他的好办法了。你原谅我!放心,他醉得不是很厉害,就是想睡觉。”他说:“心仪,我现在真的很同情他。我现在仍然云里雾里的,为自己高兴,同时对他们感到愧疚。不只是柳咏,还有黄雀……” “别说了,求你别说了!”我怕他提到立夫,所以打断了。赵若怀立即明白了,他说: “心仪,你还是忘不了他,对不对?” “求你了,别说了!” “心仪,那日记把我吓坏了。你记住:任何情形之下,你都不许悄悄溜掉。否则,你让我怎么活啊?” 第251章祸害深远的一巴掌 第二天在店里吃完早饭,赵姨妈给小唐、小魏、小向分配工作,然后对我说:“你那些同学中午吃的,烧菜和蒸菜我昨晚都已经准备好了,汤也炖好了。中午热一热,再让孙思炒几个菜,就可以了。”孙思在一旁喊姨妈上车,视线却放得很短,既不看我,也没看赵若怀。赵姨妈看着她的侄儿,犹豫着迟迟没有上车,明显有话要说。我给赵若怀递个眼神,他就一旁去和他姨妈耳语去了。我叮嘱孙思说:“速度不要太快,午饭晚点就晚点,没关系的,何况有我们几人,可以暂时顶着。”谁知孙思一反常态,没好气地说:“岂止是可以暂时顶着,你巴不得我一辈子不回来了,你更省心点!是不是这样?” 然后摩托车一溜烟开走了,我兀自站在那里发呆,见黄雀出现在视野中。连忙迎了上去。黄雀解释说,本来是约好上午去参观江对面的庙宇,可是柳咏赖在床上不起来,这样同学们就又接着睡觉去了。还说昨晚打牌打得很晚,凌晨三点才睡。我问他为什么不多睡会儿。他说睡不着,说他想争取个单独和我说说话的机会。 赵若怀和黄雀打过招呼,两人都微笑着,彬彬有礼的,但两人的笑容都不是很由衷。黄雀在店里吃完砂锅后,要求去我寝室参观一下,和我单独说说话。我去给赵若怀讲,遭到他的拒绝,理由是同学们一会儿就来了,我得留在店里招呼他们。我说我尽量以最快的时间返回,他说那行,他陪我们一起去。我只好正色说:“黄雀是一谦谦君子。他要求和我单独说几句话,我得给他这个面子。而且客观上,黄雀也应该有这个面子。”然后不再给赵若怀以反驳的机会,带着黄雀离开了。 在路上黄雀说:“我没想到云岫是这个样子!在那样的食店呆着,你真能做到心态平和?”我点点头。黄雀苦笑说:“这或许就是传说中爱情的力量?” “黄雀,你是不是后悔借钱给我了?还有开业的时候,你那么大礼,大可不必的。” “我真后悔了……” “可是现在一时半会儿的,我真还不出那钱,你容我半年,半年之内,我想办法还你,本金利息一起,好不好?” “你就那么迫不及待地要和我划清界限?”黄雀苦笑着打断我说:“放心,我不是柳咏,我不会缠着你的。你呆在这种地方,说实话,真的没什么必要。如果不借你钱,就能阻止你呆在这地方的话,我似乎应该后悔。” 到了寝室,黄雀在我的书架处驻足了一会儿,信手翻了翻那些书,然后看到了那套布谷赠送的茶具,对我说:“好久没喝到你煮的茶了。还记得在黄教授那里喝茶的情形吗?仿佛就在昨天,可事实是一切都已经十分渺远了,遥不可及了。”那声音直接把我带回到遥远的过去,我开始给黄雀煮茶,非常认真地煮茶。然后边品茶边聊天。黄雀说:“真想时间就这样停滞了。”我说:“黄雀,不说这些好吗?”他说:“让我说说吧!除非你没有听这些话的勇气。”这样我就不好再干涉了,端着茶杯碰了碰他的杯子,递给他一个满含歉意的眼神。黄雀苦笑说:“和你一起跳舞的感觉真好,昨晚我一直在回忆那点感觉,所以没睡着觉。” “黄雀……”我又想打断他。 黄雀不理会我,继续说:“和你对面品茶的感觉真好,能这样单独地看着你,感觉更好。” “黄雀,别再这样了,好吗?这世间好姑娘有的是,你要……” “你仁慈点,现在别跟我说这些,好吗?我明天早晨就走了……” “黄雀,对不起!你们四人当中,对你的歉疚是最深的。黄雀,你别再这样了,凭我的直觉,黄莺就挺喜欢你的,其实黄莺挺不错……” “你又来了!傅心仪,我很严肃地问你一个问题,黄雀这个人,和你的生活真的可以完全无关吗?你真希望黄雀从此在你的世界里彻底消失吗?” “如果真是那样,傅心仪将在悲苦、隐痛、自责中度过漫长的人生了。黄雀,我很看重我们的同学情分。有时候,我真希望自己是个男人。我如果也是男人,就可以和你们四个无拘无束地做朋友。” “这么说在你眼中,黄雀就完全只是一个同学,常规意义上的同学?” “按照传统的道德观念,女人当目不斜视,当从一而终,而且这从一而终不只是表现在行为上,连心灵都应该从一而终。心无旁骛。所以,有时候我十分迷惘。世间感情分很多种。我觉得除了亲情、友情、爱情外,另外有一种特殊的感情,那应该是知己。知己介于友情和爱情之间,这种感情比较暧昧,也比较复杂、甚至是难以言喻。发生在异性之间的这种知己,常常是引人误解,遭人避忌的。但我觉得这种感情不仅是客观存在的,而且不应该遭到唾弃,他甚至是很美很美的一种情愫,可以拓展人生的宽度。让人生变得丰腴。在我眼中,你就是知己。‘盖钟子期死,伯牙终身不复鼓琴。’同性知己,已经能够达到这境界了,何况异性知己?黄雀,我这样说,你能明白吗?” 黄雀端着茶杯和我碰了碰,动情地说:“在黄雀心里,也有一个知己的概念。我是这么理解的。异性知己之间感情的微妙,等同于爱情的微妙。这种感情介于友情和爱情之间,模棱两可。却因受到客观现实的干扰或者制约,不得不退到友情的线路上。它其实也可以说就是爱情,只不过这爱情只能存在于精神的领域,不会开花结果……” “黄雀,放下过去,去寻找属于自己的幸福吧!真心希望你过得好!” 小魏这时出现在门口,她微笑说店里忙不过来,笑容是大可玩味的心照不宣的笑容。她是想向我澄清,让我回店里不是她的意思。但这样的笑容进入黄雀的视线,赵若怀那点心思也就昭然若揭了。小魏走后,黄雀说:“傅心仪,你这样的一个女人,应该寻求人格的独立。任何时候,不应该完全受制于男人。黄雀可以退而求次,但我不希望有人会干涉我们喝茶、聊天、偶尔跳跳舞的自由。黄雀这点小小的要求,你能答应我吗?” “没问题!我答应你了!这也正是我的观点。” “我不是来让你还钱的。我说过,有生之年,都会尽我所能帮助你。” 孙思今天这种状况,我是真不希望同学们再来我们店里了,哪知十一点钟,一群人还是来了,说是柳咏睡到十点半才醒过来,大家都在等他。我迎上去说:“不是说去江对面看看吗?现在还来得及!”螳螂说:“去什么呀去?我们早饭还没吃呢,等着来你们店里享用美食。”柳咏说:“一个破庙,有什么好看的?咱们这群人,什么庙没有见过?你以为像你一样呀,井底之蛙!”又说:“怎么啦?昨天吃了你两顿,就心疼啦?放心吧,我们不会白吃你的东西,会给钱的。” 柳咏大摇大摆地走进食店,赵若怀伸出手去和他握手,柳咏装做没看见,径直往里面走。走在后面的布谷跃前一步,伸出手来,握住了赵若怀的手,说:“又来麻烦你们了!哥们,你那歌是唱得真不错,舞也跳得不错。”螳螂说:“听说那混音效果也是你调出来的,不错!螳螂我好生佩服。” 白灵说:“傅心仪,你的这位合伙人挑得好。人长得帅,歌也唱得好!” 柳咏冷笑说:“瞧这意思,我们的白老师这么快就被迷上啦?” 我指指墙上的食谱,说:“同学们!既然大家都饿了,那就先一人一个砂锅,怎么样?本店的砂锅也不错的!” 小唐和赵若怀就上灶去了。黄莺问:“他也能做砂锅吗?”我点点头说:“嗯,不但能做,而且做得相当不错!” 螳螂说:“傅心仪,你们这里的菜,味道是真的不错,螳螂吃了两顿,就迷上了。昨晚呢,先是被你们店的山珍野味给迷住了,继而又被你们的歌舞迷住了!螳螂我现在觉得:什么功名呀!利禄呀!去他的吧!和傅心仪比起来,算得了什么?要不我辞了工作,来跟着你混算了,能吃上这样的菜,然后晚上听你弹琴唱歌,这就物质精神都解决了,物质精神双丰收呀!”黄雀说:“强烈共鸣!”柳咏看看他们,不屑地说:“我看你们两个是死心不改,忘了自己此行的目的啦?什么时候又轮到你们瞎起哄了?”黄雀说:“柳咏,你这话我不爱听!黄雀我现在单身汉一个,傅心仪面前人人平等嘛!凭什么我们就不能起哄?你没听傅心仪说吗?她十五岁我就开始跟踪她了,要论资历的话,我可不一定排在你的后面。” 这时赵若怀和小唐各端过来一个砂锅,我把赵若怀做的那个递给了黄莺,然后指指另一个让白灵先吃。白灵指指赵若怀的背影说:“我也要吃他做的,看看情歌王子做的砂锅究竟怎样?”黄雀指指赵若怀说:“看见没有,这就是传说中的女人杀手!所以呀,怪谁呀怪?怪父母没有给自己好的歌喉,怪自己不会唱情歌!”另一个砂锅我让柳咏去吃,柳咏说:“我要吃你亲手做的。”这时梁阿满就到了,一边嚷着说来迟了不好意思,一边对柳咏说:“我给你说:这店里上上下下的人,做砂锅做得最差的就是傅心仪。”马蜂在一边说:“柳咏,你到底吃不吃?我可快饿死了,你要不吃我可吃了哈!” 先是黄莺在那里嚷着说:“真不错,真好吃!”马蜂在那里狼吞虎咽一番后,也抬头说:“不错!好吃!”大家先后吃着砂锅。柳咏要玩气节,每次他稍一迟疑,都被旁边的同学抢着吃了。到底是饿得慌,忸怩了几分钟后,还是答应要吃,只是点名要小唐给他做。赵若怀笑笑,也不跟他计较。 一边吃着砂锅,布谷说:“傅心仪,你那舞厅,每天有多少客人?”我回答说:“刚开始的时候,每天就五六十人,每天天一亮,就意味着一百多元亏出去了,现在好点,昨天大概是二百二十人左右。现在至少是不亏了。”白灵说:“每天亏那么多钱,心里不慌吗?”我说:“慌也是亏,不慌也是亏,又何必作那无用之慌呢?”黄莺说:“有魄力,我佩服你!”布谷说:“或许三、五年后,我们再来看这件事情,那时你们才会真正认识傅心仪这个人。”柳咏说:“她已经不知道是谁了!还经得住你们这样夸她。不要说三五年,三五月之内,她就有可能走投无路。你们以为生意那么好做呀?”白灵和黄莺都在那里皱眉。黄雀做了一个无语的表情。我说:“没事!柳咏这人比较独特,他不是说了吗?喜欢看我委顿的样子。其实柳咏说的事也是可能的,这些结局我早就考虑好了,不过那又如何?摆地摊我都已经尝试过了。今时今世,傅心仪这个人,要饿死还是不大容易的!我这个人,对物质没有太高的要求,饿不死就行了。”柳咏说:“你这些做法四个字可以概括:自甘堕落!” 布谷说:“傅心仪,你可以考虑在舞厅旁边,挪点地方出来,开个小卖部,卖点水、啤酒、小吃啥的,说不定生意不错。”我说:“想过的,现在人手有点紧缺,又估摸着生意可能不是太好,或许赚不回来那点人员工资。”布谷说:“我不那么认为,你没试过怎么知道,大家跳舞跳饿了跳渴了,不都得解决问题吗?还有,你那舞厅旁边不是有两间房吗,都是一起的吧?你付了租金的吧?”我点头说:“那舞厅的前身是餐厅,那两间房原来是厨房。”布谷说:“把它整理出来,摆点茶什么的,我觉得应该有这样一层人,他们不喜欢跳舞,却喜欢听你们唱歌,他们可以一边喝茶,一边听歌。”黄莺说:“布谷说得有道理!”螳螂说:“可以试一下!买点桌椅,进那房间你就把费用收高一点,茶或者咖啡都行,人家跳累了,想进去坐着休息一下也不错,情侣什么的,要想到椅子上去搂抱一下,那也是凭他的自愿。” 柳咏说:“喂!咱们的话题不要总围着食店呀、舞厅呀什么的好不好?俗!” 我看看时间,按说孙思早该回来了,这人今天怎么回事?这时陈忆到了。我说:“大家现在刚吃过,午饭就晚一点,两点钟吃吧?阿满、陈忆,你俩带着同学们,到后面山上去转转。” 孙思到十二点都没回来,客人陆续来了,于是只好赵若怀、小唐打主力,我和小魏、小向打下手。小魏念叨了两遍,孙老师也该回来了啦!见我的眼睛不时地盯着门外,赵若怀说:“瞧你那样!明显是乡政府或是乡中学什么人留下了,要请他吃了饭再走。孙大侠什么人呀,在桑榆面子多大!这不容易回去一趟,碰上熟人自然就走不了。”小唐说:“可是师父说好上午就赶回来的!” 等到一点钟,我实在等不下去了,就去电话亭打电话到乡政府。孙思的乡长哥们很快就来了,我问:“乡长哥哥,孙思在你那里没有?”他笑了笑说:“傅老师,我们都多久没见面啦?怎么一见面就问孙思,也不问问我们呢?” 我说:“对不起,乡长哥哥,你先回答我,孙思在没有?” “孙思不是在城里吗?和你在一起的。” “他不在你那里,你今天没有见过他是吗?麻烦你,麻烦你去乡中学看看,我一会儿再打过来。” “这么急着找孙思干嘛?哦!我好像看见赵若怀姨妈回来了,是不是中午这会儿来了客人,没人上灶炒菜?” “乡长哥哥,下次来店里喝酒,我陪你多喝两杯,我现在真没功夫开玩笑。孙思早晨用摩托送赵姨妈回桑榆,现在都没回来,他早晨状态不大好,我们都很着急,麻烦你去叫赵姨妈来接电话。 “我刚才碰上赵姨妈了,她是说孙思送她回来的,可是她说,送到家孙思就回县城去了。我真的没看见他。孙大侠能有什么事呢?放心吧!怎么样,最近生意好吗?” “他骑着摩托呢,这可怎么是好啊?好了,就这样了。” “等等,你想怎样?” “我得赶紧找去呀!好了,就这样!” “等等,我逗你的,孙思在这里的!” “真的?”我喜出望外地说:“你让他接电话。” 孙思在电话那边说:“店里忙不过来是吧?要不要我现在赶回来?” “真在,在就行了!赵若怀和小唐现在上灶,可以对付。你一定喝酒了,那就暂时不急着回来,吃完饭睡会儿觉。尽量少喝点!那就这样了,我得赶紧回店里了。” “这么说来,店里离了孙思一点影响都没有?” “孙思,你说什么呢?我忙去了啊!回来的时候开慢点,实在喝多了就不要动车。” “那一群人今天没来店里吗?” “来啦!说我们店东西好吃,就要吃我们店的菜!” “那么多人围着你转,你还能记得孙思这个人呀,有劳了!” 回到店里,同学们已经回来了,在小阁楼上吹牛。柳咏看看我,挑衅地说:“昨晚你是故意把我喝醉的,对不对?”我调侃说:“哪里哪里!纯属巧合!何况你那也不叫喝醉,最多也就是多睡了会儿觉。读书人的事,怎么能叫醉呢?”大家就都笑起来。柳咏说:“很好!我看你今天又想出什么花招。”严寒说:“就傅心仪那酒量,要喝醉你那是分分钟的事情。”柳咏说:“那我要不喝呢?”我回答说:“这个简单,你不喝我喝!”大家又都笑起来。 螳螂说:“傅心仪你置身在舞厅这种地方,怕是经常有登徒子前来干扰吧?”黄雀说:“要是大老板开一小轿车前来,问你一句‘宁可共载不?’,你怎么回答?”我微笑说:“那还不简单,现成的嘛!那我就上前背《陌上桑》‘使君一何愚,使君自有妇,罗敷自有夫!”黄雀说:“这个方法好,可以部分退敌。”阿满点点头说:“正是,这小妮子就是这样退敌的。她呀,吹牛的本领一流。昨天我亲自听她给一个舞客吹嘘:说她早就结婚了,小孩都能打酱油了!”大家就都笑起来。柳咏看我一眼,调侃说:“原来你这么能吹?”白灵笑着说:“这牛皮可吹破了!就你这模样,小孩能打酱油了,谁信呀?”“是啊,谁信呀!”黄莺附合说。我说:“这有什么不信的!岂不闻南朝乐府民歌《河中之水歌》‘河中之水向东流,洛阳女儿名莫愁,莫愁十三能织绮,十四采桑东南隅,十五嫁做卢家妇,十六生儿字阿侯。’你们不会连卢莫愁都忘了吧?”布谷说:“那哪能呢?李商隐还用她讽刺李隆基呢‘可怜四纪为天子,不及卢家有莫愁。’”螳螂说:“记得记得,就是那卢家少妇,沈佺期也提过的,‘卢家少妇郁金堂,海燕双栖玳瑁梁’”我说:“嗯,不错!我很欣慰,毕竟还有你俩没有忘本。”黄雀说:“哪里哪里,我们可都是记得的哈!只有一个人,肯定不记得了。马蜂!你知道卢莫愁是谁吗?”马蜂回答说:“是女同学吗?长得漂不漂亮?”大家一阵哄笑过后,柳咏说:“你既然提到卢莫愁,这就很好,你本来就应该是过着卢莫愁一样的养尊处优的生活。昨晚我听你唱那《舞女泪》,很是感慨:是呀!一步踏错终身错!可你是为了生活被逼迫吗?你是自甘堕落!你本来是可以做卢莫愁的,可你非要去做崔莺莺。” 我说:“过奖过奖!我哪里做得起崔莺莺?人家小崔的父亲,可是相国…”” 马蜂说:“梁阿满,你现任的男朋友是干啥的?怎么不弄了来大家见识见识?”阿满回答说:“不是告诉你们了吗,做建筑的!有什么好见识的?”严寒说:“肯定是一大款,梁阿满这人,金钱的数量不达标,你是无福消受的!”布谷说:“是啊!梁阿满,群雄逐鹿,最终到底鹿死谁手,你得弄了来给大家见识一下,也让大家知道到底是败在谁的手里了。” 我调侃说:“布谷啊!依我看,你说这话该罚酒,太不了解同学了!你说鹿死谁手?自然是鹿死钱手,大家败在谁的手里?自然是败在钱的手里。你让梁阿满弄什么来给你瞧,存折吗?”说完满桌都大笑起来。我立即站起来跑开,向阿满做个投降的姿势,可怜巴巴地说:“我错了,不敢了!我这也是想让同学们死得明白一点,你不会为这句话灭了我吧?”满桌人又都大笑起来。 梁阿满大气十足轻松自如毫不在乎地向我招手说:“回来,小妮子!看在昨晚那麻雀的份上,恕你无罪!姐姐我没白疼你,还是你了解我,说得不错!” 我跑回座位和她碰碰茶杯说:“不愧是我的好朋友,果然耿直得吓人!知道吗?我就喜欢你这点!你这赤诚的拜金主义真是太动人了!我常常不由得为之感叹!”满座尽皆大笑。 蝙蝠笑着问:“梁阿满我问问你呀,学校那各大系的同学,你都择其一二谈过一谈,就我们系,没有一人沾上边的,我们系有那么穷吗?”阿满说:“我抗议,你的话严重失实,夸张太过!”严寒掰着手指说:“也不是每个系,我数一数,‘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后浪风光能几时,转眼还不是一样。’五个,一共涉及到五个系,共八人被拍死在沙滩上。当然了,这只是我知道的。先申明了,我这人见闻有限。”我接口道:“就是啊!八人而已嘛!多乎哉?不多也!再说了,就这八人,其中也有是被冤枉的。为什么没我们系?这事你们得感谢梁阿满手下留情,原因只有一个:人熟了不好下手啊!”我语重心长的语气刚一停顿。黄雀、马蜂等人指指我,然后笑得捂住了肚子。我抑扬顿挫地接着说:“梁阿满知道:自己呢耐心不好,就喜欢浅尝辄止,换个人翻个书啥的!各系人等都只有一个过程,而且是一个非常短暂的过程。马蜂昨天不是说了吗?各位仁兄没经历过好日子也就算了,曾经沧海呀!被拍死在沙滩上了,以后哪还有日子可过?梁阿满这样思来想去,于是忍痛做了一个决定:算了!得饶人处且饶人,中文系这些登徒子,就暂且饶了他们吧!”说完好几人都笑得弯下身去。几个男同学一边笑着,一边调皮地端起酒杯,站起来朝阿满一鞠躬说:“谢姐姐手下留情,谢姐姐活命之恩!”于是一桌人又都大笑起来,阿满在我脸上使劲捏一把,骂一句:“这死妮子!” 这时陈忆端菜上来,布谷说:“哥们,昨天就开始打搅你们了,等会儿和赵若怀他们一起上来,大家一起喝喝酒!你们是傅心仪的朋友,就也是我们的朋友。”黄雀附议说:“是呀是呀!大家一起聚聚!”我说:“下面没多少客人了吧?给赵若怀讲,把我们这桌的几个菜炒完,就一起上来吧!楼下让他们几个看着点就成。” 柳咏说:“布谷,原来你喜欢和厨师同桌吃饭?” 我警告说:“柳咏,别太过分啊?今天孙思和赵姨妈都走了,下面忙得团团转!” 布谷说:“柳大才子,我怎么觉得你现在说话的水平有日益低下的趋势,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苦难使人成熟。布谷现在也悟出一句:吃醋使人语言可憎!” 柳咏说:“说我?你呢,我不信你不吃醋?” 马蜂吃一口菜说:“难怪,换了厨师嗦?没昨天好吃了。” 黄莺说:“哪里?我还是觉得挺好吃的!你们要是觉得不好吃,就少吃点,我们多吃点!” 一会儿赵若怀、陈忆就上来了。赵若怀挺注意细节的,不再是刚才炒菜那件衣服。换作了一件毛衣。 于是陈忆倒酒,赵若怀微笑着发言说:“来,我敬大家一杯!敝店寒碜了,委屈大家了!今天师父走了,只好我充了数,大家凑合着吃呗!”其他人都干了,柳咏、马蜂未动。 螳螂玩笑说:“哪里哪里?过谦过谦!” 黄雀说:“傅心仪,你这店里完全是美女帅哥组合呀!”白灵说:“就是!你们没发现,就连楼下那跑堂的姑娘小伙,也都模样不错。”柳咏冷笑着阴阳怪气地说:“美女帅哥组合?傅心仪,有可能就是这乱七八糟的什么组合,就毁了你的一生。” 我说:“更正一下,就算真涉及到谁毁了谁的问题,那也会是,我毁了他们!我是始作俑者。正是我撺掇他们和我一起做生意的!”然后朝赵若怀、陈忆举举杯,说:“放心,别害怕!我会对你们负责,不会毁了你们的!”特地把‘的’字的尾音拖得很长。一桌人就都笑了。 黄雀摇摇头说:“我好羡慕!强烈要求加入你们。傅心仪,你就连同我一起,拿去毁了吧!”引来一阵大笑后,黄雀吟诵起徐志摩《再别康桥》里的句子:“在康河的柔波里,我甘愿做一粒水草。”赵若怀倏然变色。柳咏说:“得了,又疯了一个,早知道你这副德性,就不该叫你来。”螳螂说:“柳咏,你到底喝还是不喝?你要不喝,我们可要继续了哈!” 我端起柳咏那杯酒,说:“柳咏这杯酒,我帮他喝了吧!毕竟他是为了关心我而来的,虽然他的关心足以让我失掉部分生活的信心,但主观还是好的嘛!我们看问题,得看主流,不是吗?”轻慢调侃的神情加上抑扬顿挫的语气,满座的人就都大笑起来。我在笑声中帮柳咏喝了这杯。然后说:“大家吃菜吃菜,千万别客气,给我狠狠地吃!吃完了还有,管够!对了,桌子太长了,够不着的话,就走动走动!来,梁阿满,赏你一个麻雀!还有要吃麻雀的,请举手,我侍候你们!”说着站起来,一一给大家都盛了菜。这个过程中,陈忆给大家敬酒,柳咏仍然不理睬。我打圆场说:“算了,昨晚柳咏喝多了一点,今天大家就放过他算了!柳咏,自己多吃点菜!喝酒的进度放慢点,大家也都多吃点菜。” 马蜂接口道:“我觉得梁阿满的方法好,耿直!就算输了,比较好找原因,自己没钱,活该!大家也知道,在学校的时候我就从不啃那些书本,这什么社会了,啃那些古代的东西啃来干啥?”陈忆问:“那你从不啃书本,考试时候怎么办?”阿满回答说:“简单,占位置呀!平时教室里见不到他的人影,考试前夕,他就开始活动了,联系那成绩好的同学,去挨着人家坐,然后剽窃人家的答案。对了,当年他考试的时候,有大半的时间都是挨着傅心仪坐的。”我没好气地讽刺马蜂说:“啃书本啃来干啥,啃来给你剽窃呀!要是大家都似你一样不学习,考试时你去抄谁的?”然后换了一种语气,调侃说:“马蜂这人吧,他天生就一个抄袭的命!视力好得很,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平常他从不学习,考试时他比谁都精力集中。有次本姑娘生气了,故意把试卷捂着,考完我挑衅地回过头去,想示示威,挖苦他一下,你们道怎么的?他在后面没心没肺地笑着,胸有成竹地说:‘及格没问题,你手指忘了并拢,从你那手指缝之间剽窃的!’”一桌人就又笑倒了。 黄莺说:“马蜂还有一招,就是请辅导员吃饭,和辅导员关系好得很。”马蜂洋洋得意地说:“岂止辅导员,好几位任课的老师,我都请他们吃过饭。那我得想条后路呀!万一抄袭失败,还得到辅导员和任课老师那里去想法过关才行,无论如何,得把毕业证混回家交差呀!”柳咏说:“岂止是混毕业证,你们是没看见,马蜂那毕业鉴定,评价之好!傅心仪你要是看见了,肯定气得三天说不出话。所以呀,傅心仪,你把眼睛擦亮点,这个世界,不是你想像的那样。马蜂在大学里没认真念过一天书,现在在单位,领导面前红着呢!明年后年你再看见他的时候,可能就得喊马科长才行了。”马蜂说:“我真的不懂,傅心仪,你天天呆图书馆,啃那些书来干啥,现实里用得上吗?我最恨古代汉语那什么委婉、迂回、避讳,纯属无聊嘛!我记得有一篇那什么生孩啥的,反正就是他母亲改了嫁,你改嫁就改嫁嘛,还非得赖在孩子舅舅的身上,说什么是孩子的舅舅夺了她的志向。” 大家一阵大笑。我没笑,感叹说:“我为黄教授一大哭!黄雀说得太对了,大家都一个班的,黄教授怎么教出这么个饭桶来?饭桶也就算了,还敢非议我们这些认真读书的人。堂堂中文系的人,一个李密的《陈情表》都不知道。‘生孩六月,慈父见背;行年四岁,舅夺母字。’这是经典的避讳。讲古代汉语语法的时候,随时都会讲到的。马蜂啊,你读中文系,那简直就是对中国传统文化的亵渎!我就算开小食店,也不后悔去图书馆读了那么些书。而且我还会一如既往地读下去!不管社会如何地变化,将来我们班就算只剩下一个古代文学的忠实爱好者,那个人就会是傅心仪,所以我没有愧对黄教授。” 赵若怀、陈忆开始一对一地依次敬酒。黄雀望着手中的酒杯,神色缥缈地说:“马蜂,我现在告诉你,啃那些书本啃来干啥?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不光是下笔,下口也一样。傅心仪的幽默、她的驾驭语言的能力,她说话时对语气恰到好处的拿捏,她眉宇之间永远从容不迫的神韵,她几分傲然几分淡漠的眼神,她的区区二十岁的年纪本不能有的冷静和成熟,这一切都与她四年的图书馆生涯不无关系。所以,傅心仪的魅力绝不仅仅在于她的得天独厚的长相。在黄雀看来,她的才女气质才是更为要命的东西。正是中国古代文化养成了这样一个傅心仪!这也正是黄教授那么喜欢她的原因。” 黄雀说这段话的过程中,孙思上得楼来,和大家挥挥手。我看看时间,离我打电话那会儿,不到四十分钟。大约是搁了电话他就出发了。这个孙大侠!葫芦里卖什么药?我朝他挥挥手,示意他在陈忆旁边就座。部分同学举手致礼,打过招呼,陈忆给他张罗了一个凳子,他就站到了陈忆旁边。然后开始给大家斟酒。 第252章与狼共舞 睡觉?这一念头让我浑身一个激灵,天啦!我怎么会这么荒唐,这是什么地方呀?视野里只有远远近近的树木,隐隐绰绰的。周遭一片迷茫,一个人也没有!我要在这地方睡着了,后果不堪设想啊!得在昏迷之前强撑着走回去,可真是走不动呀!脚怎么这么软呢?不行!哪怕爬也得爬回去。我强撑着摇摇晃晃地往回走,走不到两步,脚下一个踉跄,我想完了完了!竟然没有倒下去!有人伸手撑住了我,我本能地挣扎了一下,但一点力气没有。这人神情好怪:有指责、有怨恨、也有爱怜。依稀有点像孙思,我迅速抹了抹眼睛,眼前还是一片迷蒙,我疑惑地问:“你是孙思?”他似乎点了点头。真是孙思!我紧紧地抓住他的手,仿佛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说:“孙思……送我回去…” 他拉长了脸,一点笑容也没有,冷冷地说:“赵若怀说的是真的吗?你和孙立夫分了手,是为了赵若怀?”我好像是点了点头,但跟着人就坐立不稳,似乎受地心引力影响太大,随时要落地求稳似的。孙思伸出双手来,在我的头部、脸部等地选了几个点,那么拿捏了几下,按摩了几下,我好像突然就清醒了几分,这样就勉强能够坐稳了,也勉强能够思维了。 他继续质问:“赵若怀昨晚整夜都没回寝室,是在你寝室吗?”我好像又点了头。 他的声音就提高了几分:“你忘了你在桑榆对我的承诺啦?”这次好像不能点头了,我于是摇头,但是头这么一摇,好像又不大对了,孙思于是又伸出双手,推拿了我几下。 “你敢骗我?你也学会骗人了?你知不知道骗我是要付出代价的?”这次的问题比较复杂,但我综合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赵若怀对你用强啦?你喝了酒,他就……对不对?”这问题我起初没怎么反应过来,已经开始点头了,待看到孙思脸上的愤怒,我才意思到好像不应该是点头,于是猛烈地摇头,并且不知哪里来的力量,突然迸出一句:“我爱他!” “那我呢?”孙思问,神情突然变得很柔和、也很凄婉。奇怪!孙大侠也有这种表情? “孙思,你原谅我!我爱赵若怀!” “不原谅!”他果断地说。 “那你想怎样?你想散伙的话,我从明天开始,想方设法筹钱……” “想得美!就这样摆脱了我,你不觉得太容易点?” “散伙都还不行呀?你还想怎样?那你一巴掌拍死我!拍死我算了!” 孙思真的伸出手来,伸出的是双手,做的也不是拍死我的动作,他和刚才一样,在我的头部某些点上摁了摁,然后我思维就更加迟钝,心智也更加模糊起来。睡过去的一个瞬间,残存的一点思维告诉我,好像是赵若怀到了,然后两人大声争执着什么。 醒过来时周围一片漆黑,定睛一看就看见门缝里透进来的光亮,然后就明白了是在自己的寝室,再然后就想起了一些事情。孙思的神情、他说话的语气、以及他说的那些话。下午的场景开始在我头脑中再现。这个孙大侠,自己真的了解吗?我忽然想起那农夫和蛇的故事来。我同情孙思没有亲人,同情他呆在桑榆那地方,我想拿他当哥哥,想多给他一点人间的温暖,难道这一切错啦?难道这是作茧自缚?我甚至还想到了岳飞和金兀术的故事。难道孙思竟是我生命中的天敌?难道我和孙思的缘分,一开始就是孽缘? 赵若怀你傻呀?你为什么要承认,要急于表白呢?你怎么就不能明白呢?我这样苦心隐瞒为了什么,还不都是为了你吗?你知不知道,就今天这一冲动,你给自己惹下多少祸患?一旦确定你是我的男朋友,首先,兰梅、秦为这些人,他们就算是锁定目标了。再加上一个柳咏,一个孙思,至于后面还有没有其他人,暂时还不能定夺。就让这些人一直在孙思和你之间猜疑着,这样你就安全得多,你知不知道? 孙思啊,今后我该怎样和你相处呢?失踪?黄雀的两万元怎么办?赵若怀怎么办?和赵若怀一起失踪的话,我们损失也太大了!我和赵若怀所有的家当都投在生意上了,何况老傅、杨柳还在那里,不能让他们和我一起失踪吧?那就还得与他继续相处。换句话说,就算孙思是一头狼,我和赵若怀也只能与狼共舞了。与狼共舞是怎么舞法?如果真是狼,那道家哲学肯定效果不是很明显了。但是以强对强肯定死得更惨。比较而言,恐怕还是道家稍微有用点。 还有一件急于想知道的事情,今天究竟是谁把我扛回来的?这个问题太重要了!然后就听见门外有声音,黄莺的声音,还有布谷的声音。紧接着黄莺和白灵进来了,她们说:“傅心仪,你醒啦?”黄莺又说:“对不起呀,我们也没想到同学会弄成这样。” “弄成哪样啦?柳咏呢?赵若怀呢?”我连忙问,心里一阵恐慌。她对着门外说:“螳螂,把那醒酒汤热一下!对了,还有那菜粥,都热一下!”然后回答我说:“柳咏回招待室去了,可能仍在睡觉,赵若怀他们自然是去了舞厅了,现在已经七点半了。” “七点半?不行不行!我得马上去舞厅,对了,同学们呢?” “马蜂等四人在招待室打牌,顺带守柳咏;螳螂、布谷就在外面那间房里;其余人去了舞厅,黄雀帮你弹电子琴去了。” “柳咏醉得厉害吗?” “你刚走,赵若怀桌子一拍,他就掉桌子底下去了。” 出来跟布谷和螳螂打了招呼,说了两句客套话。两人都是想要研究我的神情。螳螂小心翼翼地说:“你……你这算是……不生气啦?”我回答道:“勉强……算吧!” 布谷说:“以后别这样了,太危险了!”黄莺说:“这是赵若怀给你熬的醒酒汤,这是孙思做的据说是你最爱吃的菜肉粥。” 我的视线一一扫过在场的四人,说:“不好意思,我得赶去舞厅,这会儿就不跟你们客气了,一会儿路上再说!”然后匆匆吃完饭,梳洗一番。考虑到今天状态问题,特地去里间化了化妆。出来螳螂布谷惊奇道:“妈哟!太漂亮了!傅心仪,从没见你化过妆,果然是浓妆淡抹总相宜呀!” 走在路上,布谷严肃地说:“以后少喝点酒!”其实我知道,今天我这种状态,根本不完全是酒精所致,是孙思在我头上做了手脚,我才昏睡了的。但是这事情怎么能够告诉他们呢?我点点头。布谷继续说:“既然决定了做生意,就好好做吧!药材的事情,你可以在桑榆定一个点,让人家帮你收。还有花椒、山羊,这些都可以做。做生意嘛,不要拘泥,见什么做什么。你们那羊肉,确实好吃,或许可以这样,过年的时候你组织一批山羊,运到江城去…”我连忙问:“你有销路吗?我认识一人,他每年都在桑榆组织山羊去卖,不过是卖到下游某个地方。”布谷说:“这样,我离开之前你把这边的行情告诉我,我回去详细了解一下江城的行情,然后和我妈说说,看划不划算。你这边组织山羊有问题没有?” 我点头说:“没问题!山羊那东西,咱桑榆实在不缺。关系方面,桑榆区那书记的儿子,是我们店的常客。”布谷看着我说:“这生意得等到腊月的时候再做,我把江城行情搞清楚后,然后给你打电话,你还得打听一下运输、运费方面的问题。恐怕得专船运输!就私人打的那种小货船都行!”我微笑说:“船没问题,现成的!就上次运药材那船。要不这样,明天早晨,我让孙思多买点羊肉,给同学们一人带点回去。”布谷说:“这就算了!这么多人,十来个,别麻烦了,心意我们领了,而且大家这样舟车劳顿的,带上羊肉也不方便。” 然后我悄悄问黄莺说:““我是怎么回到寝室的?” 黄莺笑笑说:“那还能怎样回来?自然是赵若怀把你抱回来的。”这就好!看来自己没有记错,昏迷前夕,果然是赵若怀赶到了。孙思明知道赵若怀赶到了,他故意在这时候把我摁昏了过去,这又是什么意思?还有,这两人明显已经争吵过了,他们吵了些什么? “下午的事情,你想不起来啦?”黄莺见我沉思着,于是这样发问。我模棱两可地笑笑,反问说:“赵若怀怎么样?情绪正常吗?” 她说:“你下楼后他拍烂了一张桌子,就那么一掌下去,桌子就劈开了!陈忆、孙思于半空中抓住了要掉下去的碗碟。螳螂、布谷他们几个,现在对你这三位哥们,那是佩服得很啦!紧接着柳咏就掉地上去了,没给赵若怀发泄的机会。看样子,这两人的梁子算是结下了。” “然后呢?” “然后追你呀,发足狂奔,我跟着他们到了楼下,他们问了问两旁的人,确定人是往学校后面跑的,就决定分三路追。” “下午同学们怎么玩的?” “就在你们食店小阁楼上打牌。晚上吃了饭,马蜂他们就背着柳咏回招待室去了。下午本来是赵若怀在这里守着你。吃完晚饭后,是布谷提议让我们四人接替。傅心仪,以后别再这样了,太危险了!” 我在心里嘀咕说:黄莺你哪里知道啊?当时那情景,我只能跑。我要是不跑,柳咏会继续骂下去。柳咏继续骂下去,赵若怀肯定要动手揍柳咏了,那可就麻烦了!这是其中的一种状况。还有一种状况就是,拦着赵若怀,不让他揍柳咏,那么赵若怀就会自己跑掉,他跑掉了可就没那么容易轻易回来了。我这样一跑,对于赵若怀而言,所有的气愤和屈辱就都算不得什么了,就都转移了,转移到了对我的担忧上来。所以,跑是应该跑的!错误只在于不该喝了那么多酒再跑,应该少喝那么二两就对了。 第253章异样的眼神 紧赶慢赶地走到百货公司楼下,发现楼下聚集了一群人,二三十人吧!闹嚷得很,在议论什么,上面舞厅放着音乐,没听到赵若怀的歌声,也没听到乐队伴奏。走近一听,就知道舞厅又出事了,一小伙子说:“你们没看见呀?那歌手也挺厉害的!走上去三下两下就揪住了两个,为首那人手中的刀子也是他夺过去的!”另一人辩驳说:“依我看,还是乐队操贝斯的那人厉害些……”我一听真是心凉如水,连忙三步两步窜到楼上,舞池里居然还有熙熙攘攘的人在跳着舞,两旁也站着些人。 陈忆、阿满径直向我们走来。果真又有人闹过事了,这次来了十来人,为首的还带着刀子,这次采取的方式是趁着一曲中间大家跳得正起劲的时候,从舞池中间互相冲撞,然后引起事端,等到赵陈孙、小向等人出击,这些人就凶相毕露了,亮出了刀子。 “赵若怀、孙思哪去了?”我连忙问,心里恐慌得厉害。陈忆回答说:“去派出所说明情况去了,还有黄雀、吴常念、韩磊、赵若怀几个女粉丝都跟着作证去了!” “他们受伤没有?” “赵若怀夺那人手中的刀子的时候,手被划伤了,不过问题不大,心仪你放心。” “孙思呢?” “孙思怎么会受伤呢?心仪,我给你说,真打的话,就这十来个人,根本不够孙思打,他是怕把那些人打坏了,对你不好交差,所以根本不敢下狠招,上次在桑榆也是这样。” “那你呢,没什么事吧?” “就那种场合,哪能完全没事呢?陈忆也挨了好几下!”这是梁阿满在回答。陈忆的脸上掠过一抹动人的惊喜交集的神情,微笑说:“没事!没什么大碍!” “对方伤得厉害吗?” “为首的那个被赵若怀揍得惨一点,可能要花点医药费。心仪你今天这样,赵若怀本来心情不好,偏偏那些人选今天送上门来,活该倒霉!” “他们去了多久了?” “也没多久,十来分钟吧!闹事的人都被揪去了派出所。” “打架后走掉的客人占几成?” “走了一半。” “这样,现场还剩下这么些人,我们得对他们负责,立即开始!一会儿我先把歌唱起来,今天非常时期,我们就不那么拘泥了,也不一定局限于正规的舞曲了,用黄雀的话说,就当是开个演唱会,乐器方面,你们觉得合适就用,能用上什么用什么,螳螂,你好像是会吉它的,陈忆,你和他交换一下,你贝斯、螳螂吉它。黄莺你弹一下电子琴!”黄莺客套说弹得不好,我说:“非常时期,别再谦虚了!” 然后我就开始唱歌,当时有一个念头:就是用歌声把楼下的那群人招上来,于是我唱了《上海滩》,乐队几人都没怎么进入状态,几乎是清唱,唱得几句,全场掌声一片,再唱得几句,门口已经开始有人进来了。接着又唱了《万水千山总是情》、《绿岛小夜曲》、《一剪梅》,三曲唱完,舞厅已经完全恢复了常态,门口陆续有人进来,有些是中途回来的,也有些是新来的。四曲下来,我有些累了。让小向放了舞曲,然后在我的安排下,我和布谷、梁阿满和陈忆、螳螂和黄莺,我们三对人在舞台上跳起交际舞来,由于我们三对都还不错的舞姿,极大地吸引了顾客,唤起了他们的热情。毕竟有相当一部分的顾客,只是在里面瞎跳罢了,根本不得要领,现在有人在前面教习,何乐而不为呢?我们把慢三、快三、慢四、中四、快四都各各展示了一下。现场氛围很好。于是我自然地想到一个问题:布谷的舞姿虽然尚可,但比起赵若怀来,那还是有相当距离的!和布谷跳舞已经这样引人注目了。于是我决定了一项舞厅改革的内容,那就是在以后每晚的三小时跳舞中,增加一个和赵若怀一起跳交谊舞的环节,让这些人跟着学习,算是规范他们的动作。 看着下面那些邯郸学步却兴趣十足的舞客,我忽然觉得好有成就感,于是我决定:无论如何地艰难,无论多少人捣乱,都得坚定不移地把舞厅进行下去! 受此鼓舞,下一环节开始时,我无限感慨地给大家倾情演绎了一首《天意》:‘谁在乎我的心里有多苦,谁在意我的明天去何处,这条路究竟多少崎岖多少坎坷途,我和你早已没有回头路。’这几句唱下来,全场一片尖叫,附近的黄莺、白灵、螳螂、布谷、陈忆、阿满等人也都跟着尖叫。 尖叫之后是掌声,从门口传来的,赵若怀走在最前面,后面孙思黄雀等人鱼贯而入。 赵若怀径直走到我身边,在我耳边说:“没事了,亲爱的!”然后拥抱了我,全场又是一阵尖叫,我一边继续唱着‘我的爱藏不住,任凭世界无情的摆布……’一面迅速摊开他的手,果然一条醒目的血迹。唱完第一段,我把话筒递给赵若怀,他立即进入状态,也是唱得两句,全场尖叫声起。 赵若怀这段唱完后,在大家经久不息的掌声中,陈忆走了过来,和赵若怀抱在一起,然后赵若怀拉过我,我有感于这场面不大对,说不定在孙思眼里,会构成某种排斥,于是主动去拉过孙思。四人拥抱在一起,全场一片沸腾。 接下来我给大家唱了《三国演义》那片尾曲《历史的天空》,思绪早已跨越时空,回到了一千七百多年前的古战场,唱得深情沧桑、荡气回肠、大有余音绕梁之势。唱到后来,黄莺、黄雀、白灵都跟着我一起,在旁边卖力地唱着。然后我和赵若怀合唱《射雕英雄传》第二部《东邪西毒》那《一生有意义》,气氛再添热烈。黄雀、螳螂、布谷等人都加入到合唱阵容中来。 这样的现场气氛,加上残留的酒精的作用,我就完全发狂了。接下来是《华山论剑》那《世间只有你好》,我把话筒递给了黄雀,开始在舞台上翩翩起舞,融合了古今中外的舞蹈动作,甚至还加进了孙思教的部分武打动作。全场一会儿尖叫,一会儿欢笑,还有人时不时叫一声“好!” 下面已经没有人跳舞了,眼光齐聚舞台,全场沸腾到了极点,我看到太多痴迷的眼光。赵若怀、孙思、黄雀、螳螂、布谷、黄莺、白灵、陈忆、小向、吴常念、韩磊,还有就是引颈张望、狂热得难以自持的舞客。一种空前的幸福感席卷全身。与此同时,我接触到两双异样的眼睛,一双来自梁阿满,她那异样其实就是妒忌。不午的餐桌上,当黄雀说完那一大段话,黄莺、白灵二人抹泪的时候,梁阿满虽然也跟着抹泪,但当时她的眼神里,也似乎有这种妒忌。另有一双痴迷到潸然泪下的眼睛,不过那眼光并非指向我,直指赵若怀,一动不动。这是赵若怀的几个最为狂热的女粉丝之一,每天在咱舞厅出没,几乎全勤!按常理推断,这姑娘应该早爱上赵若怀了。这人就模样而言,对自己不构成威胁,可是究其穿着,实在比梁阿满并不逊色,还有就是那高高在上的神情,实在有些类似兰梅的神情,当然了,这神情也就是针对常人,一旦面对的是赵若怀,立即就发生了质变。这会是哪个达官贵人家的姑娘呢?不会惹来什么麻烦吧?赵若怀,你意识到自己闯祸了吗? 这一曲完了,陈忆放起了一套组曲,于是黄莺、白灵、梁阿满都到舞台上跳起舞来,我和黄莺一组,白灵和阿满一组,随着音乐的变换,在我的引领下,我们四人时而恰恰、时而伦巴、时而肚皮舞… 这样今晚的舞会就到点了。散场了,舞客们竟然迟迟不肯散去,我开始觉得,舞厅的生意已经不用担心了,未来让人担忧的问题,不再是生意的问题,而是舞厅如何维稳的问题,是如何预防人为捣乱的问题,如何预防合伙人分裂的问题,以及由我和赵若怀的长相引起的男女纠葛问题。赵若怀走过来,深情无限地望着我,意乱情迷地说:“亲爱的,你今天太漂亮了!太酷了!你又制造了一个奇迹,你总能给人惊喜!”我用满目的柔情回应了他,他凑近我耳边说:“我好想要你,就现在。”我调皮说:“那怎么行,那不就犯法了吗?” 寻问了一下打架事件的处理结果,得知肇事者还是先前那家舞厅。据说相关人员表示,会严肃处理。陈忆说:“每到关键时刻,心仪你总能力挽狂澜,你太有暴发力了!”我调皮说:“过奖过奖!哪里哪里!这是酒精的暴发力,我现在这种半疯狂的状态,其实是酒精在发挥余热而已!”大家就都笑起来。 黄雀说:“傅心仪,你是以过目成诵闻名的,怎么样,趁着酒兴,给大家来一段!”我说:“好!豪放词一首!辛弃疾那《永遇乐?京口北固亭怀古》:千古江山,英雄无觅,孙仲谋处。舞榭歌台,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斜阳草树,寻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完毕后,黄雀调侃说:“看见没有?傅心仪有孙仲谋之志呀!”我说:“不敢不敢!我这辈子是没希望了,但另一种希望,是大家都可以有的!岂不闻‘天下英雄谁敌手?曹刘。生子当如孙仲谋。’” 梁阿满在我脸上刮两下,说:“一会儿卢莫愁,一会儿孙仲谋,一天两次想到生子上去了,好不害臊!”我说:“原谅原谅,酒喝多了!”大家又都笑起来。黄雀望着我,目光幽幽地诵读:“‘你是爱、是暖、是希望,你是人间的四月天!’”大家都把目光投向了他,赵若怀那神情,醋得那是相当厉害! 走在去县府招待室的路上,赵若怀凑近我,醋醋地说:“这个黄雀,会对我构成威胁吗?”我回答说:“过虑了!人家不是表明态度了吗?”他说:“你以为赵若怀是傻子?他这是道家以退为进的伎俩!你不会被他感动的,对不对?”沉默一下,又说:“这家伙永远是我的威胁!” 孙思的眼神特别怪异,我分析了一下,是和那种‘我想让你清醒你就清醒,我想让你昏睡你就只能昏睡’的底气相匹配的表情。他走近我,捉弄地说:“知道你今天怎么回到寝室的吗?”我一脸茫然地摇摇头。他再问:“记得今天我跟你说的话吗?”我再次茫然地摇摇头。他意味深长地说:“看样子你记性并不咋样!”又说:“也或者是醉得不浅!”我觉得需要适当表示一下,于是反馈他一个眼神。那又是一种什么眼神呢?视死如归的眼神,弄死当睡着的眼神。我在眼神里告诉他:孙大侠,我认识你了!我不跟你计较。我可以当一切都没发生。我仍然拿你当哥哥。这不是因为我怕你。你要是对我的小命有兴趣的话,随时拿去好了! 这眼神孙思不一定全懂,但半懂应该没问题。我能从他的眼神里看出我刚才的眼神对他的触动。 我们送黄雀他们回县府招待室,发现柳咏仍然在睡觉。就悄悄问赵若怀:“不会有什么事吧?怎么能睡这么久呢?”赵若怀和陈忆一起去了柳咏的房间,回来悄悄对我说:“应该没事,也可能早醒了,就是不愿意起来见人。”黄雀让我们在他的寝室坐会儿再走。 于是赵陈孙、黄莺、白灵、黄雀、螳螂、布谷我们九人喝茶聊天,梁阿满去和马蜂、严寒他们几人打麻将。 我一边给大家斟茶一边说:“我争取在五年之内做大做强,然后到省城和同学们汇合。”螳螂玩笑说:“你这话可千万别让柳咏知道了,否则他会再等五年。”我说:“不会了!柳咏追随了我五年,我对他还是有些了解的,以前的柳咏也不这样,挺斯文的一人,这大半年他变了,但无论怎样变,他好面子,这点应该是变不了的。这次回去后,他会做两件事情,一是努力升官,二是努力找最最漂亮的女朋友。然后将来某一天,到我面前羞辱我,让我后悔。” 第254章柳咏,他到底输在什么地方? 螳螂说:“有道理!太有道理了!”我接着道:“我和柳咏的关系,最终演变成这样。其实也可以说是事物发展的必然。而且对柳咏而言,未必是件坏事。只要他过得好,恨我没关系,就让他恨呗!” 黄雀说:“只是,我担心另一件事情……” 在大家期待的目光中,他继续道:“柳咏那个妈,是最听他话的,当然了,他妈的为人,我也不便过分非议,我现在想说的是:我是真怕柳咏伙同他妈来为难你们的生意!” 布谷说:“这也正是我担心的!” 黄雀端着茶杯和我碰了碰,说:“适当注意一下就行。也别太往心里去。柳咏如果真要这样,首先我不再认他这个同学,然后,黄雀会不惜一切,一定和他较量一下,和他斗斗法!”螳螂说:“傅心仪你放心,柳咏是有背景!可是咱们的黄雀,也是有些来头的,不然也不会分到电视台。”黄莺指指螳螂说:“还有你面前的螳螂,也是大大地有来头啊!不然怎么能进了报社。” 我看看螳螂、黄雀、布谷,说:“至诚地感谢你们!但愿柳咏不会那样吧!无论如何,我可不想和他成为敌人。对了,明天早晨,我就不送你们了,让梁阿满和我这几位哥们送送。今天早晨我已经安排小向,给你们一人备了份薄礼,都是我们这地方的土特产,明天早晨我让赵若怀孙思拿给你们。” 螳螂说:“你那么客气干啥?来时我们凑了分子,钱都在柳咏那里。”我说:“不必了,这么大老远赶来看我,住宿是你们自己安排的,不过就在我的店里吃了两顿,哪里还能要你们的钱?”黄雀说:“那是必须的!你现在刚开始创业。”我说:“你们几人喜欢吃那些山珍野味,以后我想法给你们捎过去。本来店里倒是有一些,不过数量有限,十来人,不怎么好分配。明天其他同学面前,你们就说我喝多了酒,人不舒服。” 沉默一会儿,螳螂说:“傅心仪,有一个问题,我一直想问,怕你不高兴。今天一别,又不知啥时候能见面了,所以斗胆一问,希望你至诚地回答。柳咏,他到底是输在什么地方?当然了,今天他是表现不好,有失风度,可是你也说了,他以前不这样,难道就因为他家有钱有势,你就要和他划清界限,这理由似乎也太牵强了一点。” 我品了一口茶,视线依次掠过在场的人,然后收回视线定格在端着的茶杯上,缓缓地说:“这个问题,问的人还不少。柳咏,他是一个盛唐般华丽的男人。他没什么不好。我不是说了吗?他只要发出找女朋友的指令,就会发生踩踏事件。可爱情这东西,据我的理解,它就是产生于男女之间的一种心灵的感觉,很微妙很微妙的感觉。这种感觉有就有,没有就没有,是没什么道理可言的!当然了,这样说有点太玄妙了!但咱们大多数是学中文的,应该不会拒绝这种玄妙!蛋白质的多样性决定生物物种的多样性,决定生物界的多样性。人本生是千差万别的,再加上每个人受各自经历的影响,欣赏的风格、欣赏的人也不一样。正所谓唐爱牡丹宋爱梅,大唐国运昌盛,物富民丰,所以大家喜欢的是贵气逼人的牡丹,牡丹在唐代成为花中之王。可是宋朝呢?就因为赵匡胤自己是后周的检军校尉,他是武将出身,陈桥兵变时,被部下黄袍加身,不得已造了反,当上了皇帝,他当上皇帝后,就开始担心手下人以同样的方式造他的反,所以杯酒释兵权,所以重用文人,不重用武将。这样重文轻武的后果是什么呢?北宋文学空前繁荣。出现了欧阳修、王安石、苏洵、苏轼、苏辙等等大家。但与此同时,国家积贫积弱,对外战事屡屡失败。先后与西夏、辽、金、蒙古对峙。苦难积弱的现实面前,文人墨客喜欢上了梅花。梅花与牡丹相比,谁大谁小、谁强谁弱、谁贵谁廉是很明显的。但梅花小虽小,却有暗香扑鼻,文人墨客借以自喻,表明自己的高洁。正是这种苦难的社会现实,又反过来成就了文学。正所谓‘国家不幸诗家幸,赋到沧桑句便工’。这就是万物相生相克,因果循环的道理。所以,有时候,苦难是福、沧桑是福。绕了一大圈,说实话有点跑题了,但形散而神不散,现在收回来。我刚才也说了:柳咏他是属于盛唐的,而能引起我傅心仪强烈共鸣的,不是盛唐般的华丽,而是慷慨悲壮的魏晋风骨。螳螂,你现在得到回答了吗?” 螳螂、黄雀、布谷同时抬眼看看赵若怀,若有所悟地点点头。孙思一脸的困惑。赵若怀目光深邃、神情隽永。我看着螳螂、黄雀、布谷说:“感谢三位对傅心仪的一片赤诚。来日方长,将来有用得上我的地方,无论天涯海角,我也会赶来尽我所能。冥冥之中,自有天定,上天在造你们的同时,也给你们造下了另一个人,去寻找那个能够心心相印,心灵共振的人吧!” 黄雀傻傻地说:“你说的那种微妙的感觉,如果一方有,另一方没有,这种情况怎么办?” “如果经过一番努力,一番上下求索后,仍然只有自己一方有,对方没有,那就珍藏心底,怀揣着这份痛踏上新的征程,到别处去寻找那种感觉。相信时间可以冲淡一切,当然了,痛肯定会持续一段时间,但我以为,这种痛非别痛可比,这种痛其实是痛并快乐着!哲学家不是说了吗?痛苦有时候反而是真正的幸福!最最可怕的人生是:一辈子从没有产生过那种感觉,一辈子不知道情为何物,那是真正意义上的白活一辈子。最最可怕的婚姻是:双方都没有那种感觉,却因了些世俗的因素在同一屋檐下凑合着。” 黄雀目光幽幽地说道:“有哲学的味道!你那图书馆没有白去,书没有白读。”陈忆插话说:“心仪,有件事问你一下,在明知图书馆门口那么多追求者在朝里窥视的情形下,你那书是怎么读进去的?”螳螂说:“问得好!” 我笑笑,回答说:“这就是所谓的定力了,从小,我就知道一件事情,毛主席他老人家小时候是在什么地方读书的呢?交换小猪的市场,买卖牲口的市场。想想吧!那地方得有多嘈杂、多肮脏。这是我爸老傅同志教育我说的,至于毛主席他老人家有没有这样的经历,我也没看见过。总之我就记住了:那就是,任何环境下,我都能不受干扰地读书。他闹他的,他看他的,我学我的,关我啥事?对了,这一观念,在座诸位将来教育孩子时,可以用得上。” 赵若怀目光幽幽地说:“遥想当年,a师大图书馆,你在里面,全神贯注于书本,门口是一双双引颈张望的醉眼,那是怎样的一种风景?”又笑看着螳螂、黄雀、布谷说:“你们是不是天天都混迹在那群人当中,成为图书馆的忠实护卫者?”螳螂、黄雀煞有介事地点点头。 我调侃说:“怎样的风景?打个不恰当的比方,李益还记得吗?就那‘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的作者李益。李益的另一首诗《夜上受降城闻笛》:回乐峰前沙似雪,受降城外月如霜;不知何处吹芦管,一夜征人尽望乡。”黄雀说:“有意思,太有意思了!那种痴迷的神情和‘一夜征人尽望乡’的痴迷表情非常相似。而且那图书馆,就仿佛是我们的受降城,我们是怀着一种虔诚的投降的心态。”大家就都笑起来。 螳螂说:“你说这老傅同志也是啊!当年怎么不多生两个女儿?”我调侃说:“螳螂啊!你有所不知,我那杨柳妈,那是相当名符其实的!她那身体素质,那就是一可以随风起舞的杨柳,她能凑合着生下傅心仪来,已经是为人类的繁衍尽了最大努力了!” 螳螂玩皮地说:“原来这样啊!那就不为难她老人家了,螳螂只怪自己命苦啊!”黄雀说:“傅心仪,我能保留和你聊天的权利吗?”我回答说:“当然可以!聊天是我的强项,而且发生在你我之间的聊天,那算是高水平的聊天了。类似于武林中人的华山论剑。我为什么要拒绝?”黄雀说:“那好!以后我给你写信,或打电话,你不能不理我!” “这是自然!” 临出门赵若怀对黄雀说:“柳咏应该早就醒了,我们走后,麻烦三位,去把他叫起来,出门左拐,不到二百米的地方,就有家砂锅店,让他吃点东西。”到底是血浓于水,柳咏把他骂成那样,他居然还担心他弟弟饿着了。我一边在心里想着,一边对黄雀说:“是啊!想办法让他吃点东西!不过,千万别提赵若怀和我的名字,否则,他就只好硬撑着饿肚了。”黄雀握着赵若怀的手,眼望着我,意味深长地说:“哥们,我佩服你!羡慕你!好好珍惜吧!” 第255章洒泪而别 回到县一中的住地,赵若怀毫不避忌,直接走向了我的寝室,临分道时,孙思的神情十分别扭,但他没发言,默默地向他们寝室走去。 洗漱完毕,我一脸严肃地给赵若怀指了指对面的凳子。他坐到凳子上,傻傻地盯着我。我说:“赵若怀你可知罪?”他玩皮说:“我何罪之有?” “这今天下来,你闯了多少祸?你还有个数吗?” 他说:“倒打一耙!我还有很多事没质问你呢,算了,今天不说这些事,好吗?我知道你要说些什么,改天,改天好不好?” “那行!这事暂时搁下!那穿一套黑色印花绸衫裤的女粉丝,她是谁?你调查过没有?” “你说这人啊?姓张,嗯!来头不小!”赵若怀噘噘嘴,一脸的玩世不恭。“好像是一个什么副县长的女儿,今天她陪着我们去的派出所,好像派出所人都认识她,挺给她面子的!” “哦!这样啊!那恭喜你了贺喜你了!这张姑娘爱上你了,你知不知道?” “我是不是可以理解成你终于学会吃醋啦?”赵若怀嬉皮笑脸地说。 “做梦!我吃什么醋呀?得了,你呢,准备做县长姑爷吧!” 他伸出双手,放在我的双肩上,研究似地看着我,说:“你讲不讲道理?你为什么就不能吃吃醋呀?你知道这两天下来,我醋得有多厉害!本来以为就是一个柳咏,却哪里知道压根认错了敌人……” 我把视线定格在对面的壁橱上,嘴角浮起微笑。他恼了,提高声音说:“你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睛。”我没理他,他更气了,说:“我知道了,你想把我转让了,是不是?转让了你就……”我打断说:“行了,不跟你胡扯了!我现在是以合伙人的身份,在和你说县长女儿的事情,你扯那么远干嘛?那张姑娘是铁定已经爱上你了,这是一个女人的直觉,请你相信:来自于傅心仪的这一直觉,没有任何偏差!现在的情况是:你要么准备做县长姑爷,要么你得学会如何全身撤退,要知道这女孩子崇拜起偶像来可比男人狂热得多,不要命得多!处理不好会大大影响我们的生意,我们好不容易能够把舞厅维持到现在这种状况,我不想因为这些原因再出什么纰漏,你的…明白?” 他想了想,说:“好,你看着我!我告诉你我的决定!”我拿眼正视着他,他用双手捧住我的脸,这样我就只能和他进行目光对峙了。他一本正经地说:“你说对了,她爱上我了!我…我准备接受…” 我的心直往下沉,一个声音在心里狂叫着:怎么会这样?怎么是这样?他真爱上那姓张的啦?那他昨天晚上还对我那样……不对呀,这条排除!难道柳咏的几句话就把他刺激成这样啦?不对呀,我认识的赵若怀不应该是这么缺乏承受力的吧?还有什么?黄雀?也不对呀!在女朋友这件事上,赵若怀有那么崇高的谦让精神吗?孙思?似乎也不对呀!那就只剩下…… 于是我淡淡地说:“那就接受吧!那姑娘对你一片赤诚,而且对你来说,这是一条不错的捷径。” “是吗?那你呢,打算怎么办?作为合伙人,作为哥们,我也应该关心关心你,对不对?” “我无所谓,只要你过得好!” “摆在你面前有好几条捷径,你准备选哪一条?”赵若怀这样一问,我就彻底明白了他的意图。 “我不走捷径,我为什么要走捷径呢?” “那个黄雀不错!赵若怀有的他都有:学中文的、幽默、语言能力强、歌唱得不错,舞跳得不错,电子琴也能弹。长相嘛?也挺帅气的,而且温文尔雅,除了稍稍比我矮那么三五厘米,但这有什么影响呢?赵若怀没有的他也有,他有钱有背景、做生意什么的都能帮你。最最重要的一条,这个人也很懂你!拍马功夫一流。” “你先处理好自己的事情。黄雀的事情,再议吧!” “怎么叫‘再议吧’?你必须现在就回答我!” 我看着他,终于忍俊不禁了,笑着说:“图穷匕见了吧?我现在回答你干啥?你就要做县长家的女婿了,我嫁谁关你啥事呀?” “好啊!你耍我!你早就识破了,对不对?”然后站起身来,抱着我坐到了沙发上,看着我的眼睛,面有得色地说:“你骗不了我!知道我刚才在你眼睛里看到什么了吗?看到绝望,看到了无生趣。当然了,只有一瞬,你太狡猾了!很快明白我是在试探你。不过有一瞬就够了,你舍不得我!好,给你一个机会,说:你爱我!” 我傻傻地顺着他的话逗趣说:“你爱我!” “不对,应该说:我爱你!” “知道!你爱我!”然后他苦笑着摇摇头,嘀咕说:“这人称代词怎么这么麻烦?”我调皮地笑着,他警告说:“我还拿你没办法了,是不是?你说还是不说?不说是吧?看我怎么收拾你!”说到这里,他的眼神已经狂乱得惨不忍睹。我再次败在他的眼神之下。然后就在那沙发上,再次做了他的俘虏。他用他的热情,他的强健的身体再次征服了我。我弱弱地横躺在他的臂弯里,感受着他满目的柔情。然后我用右手抚摸着他的脸,深情地说:“我爱你!爱入骨髓!情愿就这样死在你怀里。”他的脸上开始出现哭笑不得的表情,然后嘀咕说:“赵若怀,你好幸福啊!你小子何德何能啊?你怎么就那么走运啊?”低下头时,神情又化作了忧心忡忡,问:“那个黄雀,你真要和他通信呀?不行!那些信得经过我的检查,不管是他写给你的,还是你写给他的,都得我检查了才行!” “这怎么搞的?怎么又和黄雀对上啦?”我调侃说。 他说:“我现在才知道,这黄雀才是我的头号情敌。柳咏,根本不得要领!五年的时间,他完全虚度了,他和桑榆那老陈,搬迁办那老蔡,如出一辙。想通过打击你,让你屈服,这根本就是南辕北辙嘛!这傅心仪是那么容易屈服的吗?所以败得那么惨!不要说赵若怀没那么好的谦让精神,就算有,我也不能把你让给他,他根本就不懂你!他要不是拒我于千里,关于如何追女孩子,哥哥我真想教教他!倒是这个黄雀,你能告诉我吗?他到底哪点不如我?” 我调侃说:“至少有一点不如你,他没你这么坏呀!”他一脸坏坏的笑容,饶有兴味地研究着我,说:“是吗?哦!我明白了!要不要我再坏一个给你看看?”说着又动作起来,我制止说:“行了!适可而止吧!别太荒淫了!说正事,那姓张的姑娘,你真得妥善处理。不要让人家不能自拔了,那时就麻烦了,这种养尊处优的人,需要什么东西就会想方设法据为己有,柳咏、兰梅、这姓张的,都一样,这三人,连神情都差不多。” 他说:“放心,明天我就告诉她,我早结婚了,小孩都好几个了,怎么样?”又说:“记住!你欠我一个孙仲谋似的儿子,你准备啥时候兑现呀?” “去你的,你倒想得深远,好了,回寝室吧!” “为什么呀,我不回去!我告诉你,以后我就常住这里了。我不想大半夜地跑来跑去了,冬天就快来了,多冷呀!你同情同情我,老婆!” “谁让你跑来跑去啦?我请你跑的吗?不行!你得回去!至少现在,咱们还不能公然地出双入对,那样的话,你让孙思何以自处?对了,小魏的事情你给他说过没有?” “说过了,他把我骂了,他说:亏你说得出口!那是学生!然后就开始怀疑我的动机。” “那就算了!还有,那些女粉丝里面,没有喜欢孙思的吗?这些人怎么这么没眼力?孙思多好啊!”说到这里,见赵若怀挑衅地看着我,连忙住了口。他回答说:“有啊!怎么会没有呢?可孙思拒人千里,在那些女孩面前,从来就是拉长个脸,不苟言笑,那些女孩都怕他。” 第二天我在寝室学习到十一点才去了小食店,店里三三两两的人在吃着砂锅,小唐在灶上忙碌着,小魏正洗着蔬菜,小向拿着笤帚扫地。我和他们打过招呼,道声辛苦,然后和他们寒喧几句,问最近生活上有没有什么不习惯的地方,是不是想家了,需不需要安排回家一趟。小魏甜甜地回答着。小唐招我过去,和他一起站到灶台边,小声说:“傅老师,我师父最近两个晚上都在寝室喝酒,他一人在他的寝室喝,不让我和小向去陪,昨晚我一觉醒过来,都三点钟了,结果师父还在喝酒。” “孙思啊,你为什么要这样啊?难道昨晚我在县府招待室说的那一大段话,对你一点启迪都没有? 来不及想太多,阿满和赵陈孙就从码头回来了。柳咏他们坐的是十点的船,坐船到江城,然后转车。四人的脸色看上去都不大正常。我朝阿满走去,阿满正要说话,赵若怀朝她使个眼色。阿满就说:“送走了,十点钟的船,没事!”又在口袋里摸了摸,说:“这是黄雀让我转交给你的,说是饭钱,我不要,他非要给,其他同学也都坚持要给,一共是一千二百元。可能是他们凑的。” “你想办法退还给他们。” “算了吧!人家给都给了,你就收着吧!再说了,你给他们每人买的那礼,算下来也好几百了,加上吃的饭,差不多就是这个数。” “退可能是不大好退了。你不是也给他们买了礼物吗?行!那就这样,咱俩平分了。” “这什么话?人家黄雀点名拿给你的,再说了,他们又没吃我的饭,行了,不跟你啰嗦了,反正我不要。”说着把钱扔进我的口袋里,就要回学校去。我说:“我得回寝室一躺,一道吧!”拐了弯才问她说:“到底啥事呀?赵若怀给你递眼色干什么?”阿满说:“没事!能有什么事啊?他哪里递什么眼神?”我说:“阿满呀!你瞒什么呀瞒?十二个同学,我找谁问不是问呀!你瞒得过吗?再说了,我有承受能力,但说无妨!” 该分路了,我不分,一直跟着她走,走到她所住的那幢楼下,她生气说:“唉哟,你们怎么都这么烦呀?一个个都拿我当枪使!孙立夫那事,黄雀送钱那事,还不是柳咏来缠着我问,我才说的,结果一个个又来埋怨我!你们这些个乱七八糟的事,以后我都不管了!反正这些同学眼里只有你,有谁把我当了数的!”她这样一说,我还就不想问她了,于是转身。 梁阿满对着我的背影开始说话:“罢了罢了!一会儿回去别告诉赵若怀是我说的哈!我可不想落人埋怨。傅心仪,你错了!你不该那么绝情!不该不去送柳咏他们!柳咏在趸船上一直等你。他一言不发,一直傻呆呆地望着岸上,希望你出现。等到九点三刻,都没能看见你,已经有人喝令开始上船了,他才把你送的东西丢到了河里,然后恨恨地发誓说……说……” “说什么?” “说……总有一天,他会让你跪在他面前求他,他会让你付出代价!”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阿满继续道:“说完他从包里掏出一叠你的照片来开撕,黄雀求他别撕,让柳咏把照片转送给他,柳咏不理,执意要撕,结果赵若怀和黄雀争着到地上去拾那些碎片。”说到这里,梁阿满开始感慨万端:“你是没看见!那场面感人肺腑、催人泪下呀!同学们都唏嘘不已!最后那张,已经从中间撕开了一条缝,柳咏忽然怔住了!不撕了,停了下来,然后小心翼翼地捧着照片,低下头痛哭起来。赵若怀前去安慰他,被他推开了,孙思走过去抱着柳咏。孙思自己也落泪了,于是同学们也都跟着洒泪……洒泪而别!” 第256章让你停业你就停业 午饭后我安排小唐去接赵姨妈回来,孙思说还是他自己去,我让他回寝室睡睡觉再去。经过再三苦劝,他算是勉强接受了我的建议。 四点钟,我第二次去到电话亭,柳源那边的电话仍然没人接听,我才想起今天星期天,他自然不在办公室。 星期一上午十点,我在寝室看那本新近买的《三十六计》,赵若怀跑来说:电话亭老板叫我,说是昨天打的那电话,现在人家回过来了,让我半小时之内打过去。 赵若怀跟到打电话的地方,我说:“我给你父亲柳源打电话,怎么样,你要不要亲自说?”他说:“我只记得我父亲是杨木。”我说:“装什么呀装?你不认为柳咏现在的状况应该让他知道一下吗?”这样一说他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拿起话筒我以认罪的态度说:“柳叔,对不起!”对方立马就问:“怎么啦?赵若怀怎么啦?”声音有点大,相信紧挨我站着的赵若怀也已经听到了,他的脸上掠过一抹动人的慰藉。我说:“赵若怀没事!很好!我要说的是柳咏。柳叔,可能今天话稍微多一点,你那里方便吗?”他嗯了一下。我就继续了:“柳咏,他又来云岫了,他和梁阿满串通好了,快要到达砂锅店的前两分钟,我才知道柳咏要来的事情,我跑了,可是没跑掉,被他和梁阿满追上了!”说完对面没有了声音,柳源沉默半晌,说:“这事我已经知道了!柳咏刚刚已经回到省城了,刚到我办公室来了一趟,他没说什么,但看上去很不对劲,发生什么事啦?” 我沉默了一下,然后怯怯地说:“柳叔,我错了!我打了柳咏一巴掌。他骂赵若怀,我能忍,赵若怀也能忍,可他不该骂赵若怀的妈妈,我没忍住,所以就……” “怎么会这样?你……你是不是……太偏心了?柳咏怎么会骂人呢?” “柳叔,我不敢撒谎!当时有十来个同学在场。具体情况你可以问问螳螂和黄雀。今天打电话来,不敢求你原谅!我只是想告诉你:柳咏变了,他现在有些不可理喻了!你花点时间多关心关心他!” “他这次去云岫目的是什么?” “他说他已经说动了他妈妈,要把我调到省城去,或者让我去省城做生意也行,我没答应,他于是迁怒到赵若怀的头上。”对方又是一阵静默,然后说:“嗯!没告诉他赵若怀的事吧?” “怎么可能呢?当然没有!柳叔你放心!” “这事任何人都不能告诉,这其中的厉害关系,相信你应该明白。” “我明白。赵若怀也明白。” “赵若怀……他很生气?” “没有!现在的情形是赵若怀已经在心里认了柳咏,最大限度地容忍他!可是柳咏对赵若怀,那是非常地不客气!柳咏还说要破坏我们的生意,让我们无立足之地。” “唉!怎么会弄成这样……这事……唉……真没处理好!你怎么会……动手打他呢?当着那么多人!这么多年,我们做父母的都没对他动过手,你也太……”说到后来,明显是问责的口气。 赵若怀伸手抢我的电话,我抵抗了一下,还是被他抢过去了,他一点不留情面地说:“一巴掌你就心疼啦?是他自己欠揍,我还没揍他呢!姓柳的,以后大家各过各的日子,别让你儿子柳咏再来烦我们。”说完把电话砰地一声挂断了,拉着我就要离开。我靠着电话亭负隅顽抗,然后再次拨通了柳源的电话:“柳叔,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不好!他跟来了!” “这小子!脾气也太大了!”柳源愤愤地说。 “柳叔,你别生气,舞厅最近不断有人闹事,他心情不大好!好……好了……”赵若怀再次抢夺并最终摁断了我的电话。 走在回食店的路上,赵若怀警告:“以后别再给他打电话,就当从没认识这么个人。 “说实话,我真有点后悔去找他了,知道他上次怎么说我吗?他说:‘你掌握我如此重要的秘密,居然敢来找我,你就不怕吗?’还有刚才,他又警告了我一次,说这事千万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所以,陈忆、孙思那里,你一定要保密!梁阿满那里更要保密!还有你姨妈那里,也要叮嘱一下,不能对任何人说了。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啊!” “不然他能怎样?还能灭了我?” “赵若怀,你听我的话,以后随时随地小心点!他万一连你也不认呢?还有,柳咏那妈,还不知咋样呢!还有那姓秦的,最近又来了几次舞厅,我总是有种预感:觉得这人的事没有完!还有那兰梅,立夫接受了她,她会想办法弄我,立夫如果不接受她,她完全可能迁怒,还得找人弄我,这都是一些潜在的问题。我真的好担心你!所以,咱俩不能公然谈恋爱,你不该承认是我男朋友。” “不怕!有什么好怕的?让他们都来吧!倒是你,类似前天跑到后坡上的事情,以后万不可再有了!你知道那样跑出去有多危险吗?” 我给赵若怀讲了舞厅节目安排改革的事情,又讲了增设小卖部和茶室的问题,然后说:“陈忆的待遇问题,我们得商量一下,他不是一般人,自然不能按小向他们的规格只拿工资,但他又没有出资,完全按合伙人分成仿佛又有些牵强。你去问一下,看他是什么想法,如果还坚持去深圳,那就另当别论,如果愿意留下来,刚好小卖部和茶室这块需要钱,你就让他出点资。” 下午三点到四点这个时间段,是我们一天中最为空闲的时候。第二天我在寝室午睡过后,决定选择这个时间,去食店和孙思单独谈谈。 孙思讥讽说:“哟!今天这么有空,还有时间单独接见我!荣幸啊!受宠若受惊!” “孙大侠,你这样说话,好像比较失实吧?自从我们认识以来,我有怠慢过你吗?”我坐在他的对面,皱眉说。 “和赵若怀比呢?” “那也不存在怠慢。” “他从深圳回来的当晚,你就让他整夜呆在你的寝室。我呢,九月十日那天,我和你谈完话后,都凌晨两点钟了,你不还得赶我去找旅馆吗?” “这事哪能这样比的?你讲不讲道理?”我生气说。 “讲!我就是太讲道理了!”孙思没好气地说:“我尊重你。你说怎样就怎样。我认为不能夺别人所爱,你认识孙立夫在先,所以我认了。我早就表过态了,你一直跟孙立夫我无话可说。你不是口口声声说你喜欢古代吗?古代应该是从一而终你知不知道?” 我为之语塞,突然觉得眼前这孙大侠,或许受学历所限,不大懂得男女之间爱情的事情。现在跟他讲我爱谁不爱谁的问题,恐怕太抽象了! 孙思凑近我,大可玩味地说:“赵若怀从深圳回来之前,那个时候,你说我……我要是……不是那么老实……我要是冒犯了你,你能怎么样?和我拼命还是去告我?我恨我自己……恨我太老实了!” “我不会和你拼命。我也不会去告你。我和自己拼命!行不行?不还有一死吗?活不起大不了我懒得活了。我已经辞了桑榆去到省城,我不希罕那什么正式工作。追随赵若怀,我可以直接去深圳。我为什么要回到这县城?为了什么?我是为了你呀,你知不知道?我知道你要找父母,必不肯离开这县城。我怕你不讲策略,不讲技巧,盲目地去找姓兰的,我知道整个云岫的公安队伍控制在兰半仙手中,你再怎么厉害,你是赤手空拳呀,我的哥哥!而且他代表的是王法,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为了能够最大限度阻止你的冲动,我回到了这县城,为了能在你身边随时提醒你,我同意和你做生意。可是感情的事情,那是可以平分的吗?我分得均吗?我真要那样,碰上一个对我好的男人,为了感恩,我就分他一份,那傅心仪还是现在的傅心仪吗?那黄雀、布谷等人还会是这么尊重我吗?那天在县府招待室,针对螳螂的问题,表面上我回答的是他们,但我是想借此开导开导你呀!” 孙思不说话了,神情比先前驯顺了一些,不过里面有深深的伤感。 “我们四人已经没了工作,生存第一。这次同学会,马蜂、柳咏等人那高高在上的神情,那说话的气度,相信你也有所感觉。傅心仪不可能不食人间烟火,也尚未大度到对什么都视而不见。那种来自名门、来自有钱人的优越感,对我也会形成刺激,形成压力,我甚至常常在梁阿满的眼神里,都能看到一种有钱人对于无钱人的睥睨。咱们四人,都是寒门出身,但我不信这个邪!我也希望有遭一日,我们能有扬眉吐气的一天。当务之急,我们四人得精诚团结,得全力做好生意,现在大敌当前,舞厅屡屡有人来犯,我晚上常常担忧得睡不好觉。现在你这个样子。让我很累很累!虽然我和赵若怀关系特殊一点,但是你放心,在合伙生意上,我是绝对公平的!往来账目方面,我是怎么做的,你也都看见了,经济方面你应该没有任何疑虑。当然了,你如果一定要离开我们,另起炉灶,我说过,我尽快给你筹钱……” 孙思仍然不说话,我于是把增设小卖部和茶室的问题、以及准备发展陈忆入伙的问题都和盘托出了,最后对他说:“就刚才这两件事情,我现在是征询你的意见,你说行我们就干,你要不答应,那就拉倒!现在你得给我一个明确的态度。” 他说:“我一切行动听你的指挥!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态度是好态度。但是那说话的语气,却是让人不怎么放心的愤青的语气。我站起来,准备结束谈话了,他说:“对了,你还真是料事如神,两小时前,县一中那李老头又来了,带了一幅画,就在那里。”说着用手给我示意。我朝那画作走去,他问:“你真要为了郑元直去和那老头套近乎?” “不只是为了郑元直,郑元直是谁呀,帮他只是顺带的事。至于那老头,我另有打算,到时再说呗!如此说来,我又得开始研究国画了。我累呀!你想啊,老头儿要和我聊起国画来,我不能什么都不知道吧?那多没意思!” 从十一月二十五日晚开始,连续三天,舞厅顾客都在三百人以上。二十八日,六点四十分左右,还没到舞厅正式营业时间,我们四人坐在乐器旁喝茶闲聊,场子里已经有几十名早到的舞客。这时来了两名警察,威严地对我们四人宣布说:“你们的舞厅不能营业了,停业整顿!”然后站到舞台上去,对着话筒很大气地发言:“散了散了!这里不安全,屡次出现打架事件,从今天开始停业整顿!”赵若怀对旁边的小向嘀咕了几句,小向就出门去了。我走到话筒边说:“警察同志,说话要注意影响,什么叫我们这里不安全,我们这里很安全!”赵若怀拉过我,然后走上去问:“整顿,整顿什么?”警察趾高气扬地说:“刚才不是说了吗?需要说第二遍吗?”我说:“是广场那家舞厅的老板寻衅滋事,是你们没把治安搞好,我们怎么整顿?”另一警察冷笑说:“这话可不敢乱说,你们有证据吗?证据在哪里?我们只知道你们这里跳舞不安全,其他的不知道!” 赵若怀说:“二十三日晚,我们逮住了来闹事的那几人,不是送到你们派出所去了吗?那些人当着那张警官的面承认的,这还有假?” “哟!那我们可不知道!我们只知道人家告你们,说是来你们这里跳舞被误伤了……”另一警察恶狠狠地说:“跟他们废话干什么?赶出去!门封了就是!是我们说了算还是他们说了算!”然后就赶我们出门。这时舞客见情形不对,已经走了一大半,外面陆续前来的已经止步在门外了,少量的铁杆粉丝在门口探头张望。见我们四人未动,那警察就开始动手拉我们,首先从孙思开始,不知那两人怎么拉的,反正孙思坐在那里纹丝未动。于是转过来拉我。孙思铁青着脸,说:“别怪我没警告你们!你俩的手要再敢动她一下……”于是两警察恼了,气急败坏地说:“哟嗬!口气挺硬呀!你想怎么样?你能怎么样?”孙思说:“那你就试试!” “我就拉了!拉了怎么的?我还告诉你们:再不出去,就采取强制措施了!你们这是妨碍执行公务,我随时可以拘留你们!”这是后面发言的那个一脸横肉的警察。他一面咆哮着说,一面再伸手来拉我,孙思走了过来,拉过他的手轻轻一挥,那人一个趔趄,跟着又踉跄了好几步,才在五米外立住了脚。孙思不屑地训斥:“什么东西!就凭你这熊样,也配做警察?丢人现眼!”那警察又气又恼,对他的同伙说:“你先顶着!我去再叫几个人来!让他们带上家伙。我还不信了!” 孙思冷笑着。赵若怀和陈忆窃窃私语着,但两人的脸上既没有惊慌,也不存在多少惧色,这一点让我很欣慰。我问留下的那名警察:“你们准备让我们停到什么时候?” 他昂一昂头说:“哟!这个我们可不知道!我们只负责封。领导发话,让我们封,我们就封!”我问:“哪个领导让你们疯的?”他再昂一昂头说:“这个你问不着,领导是你随便问的吗?” 我问:“查封以后,这里的设备安全谁负责?”他没好气地说:“我哪知道谁负责,我管得着吗?”这时小向就上来了,径直朝赵若怀走出,显然是赵若怀叫去买烟的。我走过去,对赵若怀说:“别给!就那德性,扔了给狗吃也不给他吃!这就是一跑腿的,做得了什么主?封就封呗!让他封!”陈忆说:“心仪,这可不是使性子的时候。”然后赵若怀使个眼神,小向就把一整条玉溪递过去了。 那人一本正经的样子,佯怒着推辞:“别搞这些,没用!”赵若怀上前说:“没事!抽烟嘛!有用没用都可以抽的!我也知道,你是执行公务,你也作不了主。”小向再递烟过去,那人一脸正气地接过小向手中的烟,故作不经意地朝旁边的凳子上一扔。脸色似乎没有先前那样威严了,一本正经地说:“兄弟你说对了,我们也是奉命行事。领导打招呼让封,我们能不封吗?你们刚才那态度,我就不跟你们计较了!你们四人呢,早点离开吧!一会儿再来了人,可就不好说了!” 孙思冷笑说:“再来人怎么啦?有什么不好说的!我们犯什么法了?” 警察皱眉说:“兄弟,你朝我发火没用!我这是帮你们,你怎么不识好歹!知道出去的那警察是谁吗?那可是兰行长的内侄。所以我劝你们,还是不要鸡蛋碰石头。” 赵若怀问:“你们准备封到什么时候?这场地加税费加人员工资,一天得好几百元,损失算谁的?”对方打着官腔:“整改呀!整改好了,可以开业了,就开业!”我问:“整改?这是外面来的人捣乱,你让我们怎么整改?整改好没有,又该如何判断?”他哼了哼说:“我说小姑娘,你怎么就不明白呢?非要我把话说得那么直。明说了吧,你们得罪了人,自己去找关系。领导说整改好了就整改好了!” 这时那一脸横肉的警察,就带着另外五名警察,全副武装地来了,我看看那人的长相,就明白了:这人确实是秦为的舅子、秦为老婆刘眉的兄弟、兰半仙夫人的侄儿。他盛气凌人、霸气熏天地指指孙思,对其他几人说:“就这个人,刚才抗拒执法!袭警!把他给我带走!把店给我封了!” 孙思冷笑说:“吓死人了!我好害怕!荷枪实弹地干什么?公家给你们配的那些个行头,原来就是干这事用的?有本事你就掏出来呀,马上掏出来,对准我!” 赵若怀说:“哪个看见他袭警了?分明是你非礼这位姑娘,你先对这位姑娘动手,他只不过是把你的手拿开,这就叫袭警啦?” “我对哪位姑娘动手啦?谁看见啦?” 赵若怀指指不远处,那地方站着几个他的几个女粉丝,说:“她们看见了!你刚才的表现,她们都用照相机照下来了!” “是!我看见了!那些人来闹事的那晚,我也在现场!是人家捣乱,他们也是受害者,你们作为警察……”一个女粉丝站了出来,气定神闲地说。正是那位张副县长的女儿。 “你谁呀?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吗?瞎照什么呀照?把相机交出来!”姓刘的打断她,然后朝张姑娘走过去。伸手就要开始动粗。立即有旁边另一女粉丝发话:“你敢!她是张县长女儿!”姓刘的止了步。 张姑娘恼怒加不屑地说:“你想干什么?抢我的相机?什么东西!狗仗人势!睁大你的狗眼看看,本姑娘怕你不成?你看看你们!封一个舞厅!对付几个手无寸铁的人,至于这么全副武装吗?也不怕老百姓笑话!” 姓刘的怔住了。满脸横肉的脸上堆起了一点阴笑,说:“对不起!对不起!刚才没怎么注意,不知道是你。”然后神色就又变了,胸有成竹地说:“不过,这舞厅今天是必须封的!就算你爸爸来了,该封的还得封!”张姑娘气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姓刘的朝我们威严加大气地说:“行啦!我们可以卖张姑娘一个面子,人可以不用带走。知趣的赶快走人吧!” 孙思又要说话,我走过去止住他,说:“这些流氓现在是打着执法的旗号,他们现在代表的不是他们自己,走!稍忍以待其定吧!”然后拉着赵陈孙离开。几人走到门口,我对小向说:“去把搁凳子上那烟拿来,凭什么……”说着回头去看,凳子上哪还有什么烟?只见一警察胸前明显有些突出。 第257章秦为语录:做生意也讲究护身符 走到下面的坝子里,十来个女粉丝围上来。张姑娘看着赵若怀说:“今天就让他暂时威风一下!我来想办法。” 我问赵若怀孙思:“那晚你们去派出所说明情况,做了笔录没有?”赵若怀想了想,摇了摇头。我说:“问题就在这里了,荒唐!怎么能没有笔录?也说不定,这正是他们的阴谋。”然后指指五米外那些女粉丝说:“那晚上跟去的几人,你看有几个在场,发动发动她们,明天九点,一起去派出所。明天我们四人的上班地点改了,改成派出所。孙思,一会儿回去给韩磊打个电话,让他明天尽量来一下。” 然后去了电话亭,我给吴常念打了电话,把经过情形讲了讲,他在电话那边沉默了一瞬,说:“你可以考虑给立夫说说,让立夫通过乔若虚出面……” 我说:“算了,究竟是谁在从中作梗,现在还不清楚,免得立夫为难。”然后吴常念表示:明天有点忙,不一定有空,让我们别等他,还说他争取侧面了解一下情况。考虑到柳源给我那电话是白天才管用的,我只好给黄雀、螳螂分别打了一个电话。黄雀不在家。我把经过情形简单给螳螂介绍了一下,他先是安慰了我,让我别急。然后表示:一会儿就去找黄雀商量对策。我又给江城的布谷打了一个电话,布谷表示:立即去找他爸妈商量办法。 然后大家一语不发地回到了小食店,直奔小阁楼开始喝酒。孙思看看我,冷冷地说:“别太操心了!大不了,这舞厅咱不干了!” “只要是在这县城,干什么都一样!只不过他们现在针对的暂时是舞厅。”我落寞地说。 赵若怀说:“会想到办法的!我就不信姓兰的能只手遮天!” “你们也看见了,堂堂张县长的女儿,那姓刘的硬是没放在眼里,毫不动容!姓刘的不过是兰半仙老婆一个侄儿,已经这样牛了……这真是二十世纪九十年代的县城吗?我怎么觉得这县城的氛围,跟司马昭时期差不多。兰半仙真是了得呀!” “有什么了不起!大不了和他拼了!”孙思咬牙说。 我说:“孙大侠,任何时候,不要有这念头!兰半仙什么东西!他的命能抵得上你的命吗?如果把你孙大侠的命比做一棵参天大树,兰半仙那命,连树上的一片树叶都算不上。你和他拼,划算吗?还有,那警察队伍,都是他的人,那些人哪个不恶心?你拼得完吗?” “一个一个来呗!放心,今天那几人,我已经上了账了!” “所以,为了为民除气,任何时候,你要注意隐蔽自己,不能让他们见识真正的孙大侠。” “现在最关键的,是搞清楚到底谁是那幕后主使?”赵若怀说。 我端着酒杯,碰了碰三人的杯子说:“你们怀疑柳咏,对不对?”三人都沉默着。 “这就是个巧合,不会是柳咏,你们相信我!柳咏,我还是了解的!他也就是嘴上说说,再说了,他哪有那么大能耐?” 赵若怀恨恨地说:“哪那么多巧合?不是他还有谁?他是没那么大能耐,可他那妈有啊!行啊!我倒要看看,他能把我怎样?” 陈忆说:“真是柳咏倒好了,最多是心仪你求求他,他一心软就没事了。怕就怕不是柳咏,是另外的人,那就麻烦了!” 赵若怀说:“为什么要求他?这次你不许再去求那姓柳的,我就和他斗斗法!”我说:“你怎么斗?我可告诉你呀,你可千万别轻举妄动,千万别把希望寄托在你那什么女粉丝身上。不然你会失望的!她们最大的用处就是明天跟着一起去说明一下情况。” 然后我对赵陈孙说:“得了,酒也喝了!可以睡得着了!散了吧!明天再说。稍安毋躁!这一个多月来辛苦了,就当是放几天假!你们仨不要轻举妄动,我会想办法的。” 一夜无眠。第二天好不容易等到上班时间,我去给柳源打电话。赵若怀跟来了,先是不让我打,然后又恨恨地说:“电话给我,我来打!”结果他前前后后拨了三次,竟然都无人应答。赵若怀说:“你看看,电话都不接了,你还敢说不是姓柳的?”我说:“他不可能每天都在办公室,这很正常!”他质问说:“你又想说这是巧合,对不对?” 然后我让赵陈孙先去了派出所。自己每过二十分钟打一次。我在电话亭候了一天,也没能打通柳源的电话。只和螳螂、黄雀、布谷各通了一次电话。螳螂说:“应该不是柳咏,昨晚我去了他家,和他聊了一会儿。柳咏那个性你还不知道?如果这事真是他所为,十句话之内,就一定能找到蛛丝马迹,可是没有。”我连忙问:“你去的时候,是柳咏一人在家吗?”螳螂回答说:“柳咏和他妈在,他爸好像出差去了。” 柳源呀!你和你这赵若怀儿子之间,看来还真是无缘得很啦!赵若怀好不容易要亲自打电话质问你,可你竟然在这时候出了差!他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你怎么偏偏就出差了呢? 螳螂最后说:“我已经发动我爸,让他想办法。”黄雀和布谷也都表示:已经发动了父母在想办法。黄雀还表示:要约了螳螂一起,再来一次云岫,亲自去质问那姓张的警官。被我拒绝了。 赵陈孙在派出所守候了一天,毫无作为。我去的时候,是下午四点了,他们候在进门的过道里。为什么在过道呢?是被赶出来的!人家要办公,一个个恶狠狠的,说:既然那天是张警官接待的你们,你们就找那张警官。但姓张的根本不在,问谁谁都说不知道。昨天那受烟的警察倒是在,可还是那副事不关己奉命行事道貌岸然一本正经的样子。那烟丝毫没能改变他的表情,甚至可以说,表情比昨天更威严更冷酷更无情更无关了。这大约是为了向其他同事证实他昨晚的廉洁奉公。经过了解,女粉丝们上午来过,韩磊也来过,但起不到什么作用。我看看赵若怀的表情,看来那什么张县长家的千金,也帮不上什么忙了! 刚出了门,迎面就碰上了秦为。他做出满脸的惊奇,问:“你怎么在这里?”我笑笑说:“这话该我问你?”然后他指指赵陈孙,再指指派出所的招牌,问:“我怎么听说你们的舞厅被停了业,到底怎么回事呀?”我拱拱手说:“谢关心!就此别过!”他追出两步,说:“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我在这里可以找得到熟人。”我笑笑说:“那当然!谢谢秦大哥一番好意,不过,这事情恐怕你也搞不定了!”他说:“你很久没叫我秦大哥了。”又说:“你总是小看我。”然后眼睛朝派出所门口斜了一眼,说:“做舞厅这种生意,不是一般人可以做的!得有护身符。当官讲究个护身符,做生意也讲究护身符。你们要是有,自然就没人敢轻易动你们。唉!给你说这些,你也不一定懂。这样吧!你到底需不需要我帮忙?” 我饶有兴趣地问:“秦大哥真愿意帮我?”他说:“那是当然!我一直都很乐意帮你的,是你……对我太不客气了!”我听着这话,忽然就觉得它是那样的意味深长!就煞有介事地问:“你打算怎么帮?”他凑近我说:“这样,今天晚上,我替你约了人吃饭。你一个人来,带点钱来。这种事情嘛,肯定是要打点的,花点钱的!不然,他从公家的角度,罚你的款,那样只会更多。” “是吗?要带多少?” 他想了想,伸出五个手指,我故意问:“五百?”他不屑地说:“说你没见过世面呢,你可能还不信,你打发叫花呀?”我摇摇头说:“那就算了!我没那么多钱。这舞厅开业到现在,已经亏了不少钱了。我还是等等,等那张警官回来,回来了和他论理!” 他接口道:“等他回来?那可是好几天之后的事了。你的生意耽误得起吗?好不容易生意做起来了,有了点人气,现在突然又歇业几天,那不又得重新排头了吗?”听完这话,柳咏的嫌疑算是彻底解除了。我仔细看了看秦为,无限感触地说:“秦大哥,能认识你我真是太荣幸了!”然后拿眼睛瞅了瞅派出所的方向,继续道:“我知道你在这里面熟人不少,恐怕广场那家舞厅老板,也是你的熟人吧?不过我还就不信了,这世界没地方说理了!”他哼哼两声,说:“你要是没钱呢,给我说说好话,说不定我能先给你垫垫,要是想着说理,那你就慢慢等吧!回去好好想想,今天晚上七点,我在广场旁边那酒楼等你,来不来你自己决定!” 然后追上前面等着的赵陈孙,听我叙述完毕,赵若怀如释重负地说:“这么看来,柳咏的嫌疑已经排除了。”说着气上眉头,回身就要去追秦为,我拉住他说:“回小食店再说!你们仨都记住了:对付秦为,永远不能这么明目张胆。” 在小食店的阁楼上,我说:“广场那家舞厅老板,肯定就是兰半仙家亲戚。其实这很好理解,秦为刚才说了一句精典,他说舞厅这生意,不是一般人可以问津的,得有护身符的人,才敢过问那个行业。你们想想,就广场那个破舞厅,我说那老板怎么能够在店面那么小,那么寒碜的情况下,还胸有成竹地坚持着。我们花三万多元办下个执照,绕过了兰松,没想到是给自己添堵。是啊!秦为说得对,折腾了一个多月,好不容易折腾出点人气来,突然又关门停业了,一切又得从头再来了!这样几经折腾,差不多的人都会选择知难而退。妈妈的!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秦为这么不要脸的!让我带着五千元,今晚前去单刀赴会。这人怎么能够自信成这样?就他那模样,那德性,我拜托!他居然想人财两得!” 赵若怀恨恨地说:“这次不但不能低头,还得给他点颜色看看,让那姓秦的姓刘的舅子,吃不了兜着走!” 孙思一旁冷言说:“是吗?你打算怎么让他兜着走?” 针对这抢白,赵若怀选择视而不见、听而不闻,这一点让我比较满意。我说:“明天大家也不用再去派出所了,去了也没什么用。没事的话,就去后面山上打麻雀吧!现在是黄雀、螳螂、布谷都在动员父母,全力想办法。稍忍以待其定!” 赵若怀说:“咱谁也不求,明天我们继续去派出所,找他们论理!今天是那所长不在,不然我就直接找他了。最多是花点钱。” 陈忆说:“现在创业之初,能少花钱尽量少花钱。咱们要做生意,是得找点过硬的关系。赵若怀,你不用这么大范围地吃醋吧?” 孙思冷语说:“就是!一个个都要吃醋的话,吃得过来吗?我看那几人很好,帮助同学不求回报。” 我生气说:“喂!这都什么时候啦?你们能不能有点大局观念?” 接着就听见楼下传来李老头的声音,想到李老头,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这李老头可是有收藏文件的爱好的。于是对三人说:“你们先喝着聊着,不许打扰我!” 我转身下楼,孙思追上我,说:“姓秦的约你在什么地方见面?约定的时间?” 我回答之后,他冷语说:“我这就顾全大局去了!”又说:“放心,孙思不会白吃饭的!” “你想干什么?” 他不冷不热地说:“干什么?我还能干什么?我又讲不来道理。不过,我对你的贡献,无论如何要超过秦为吧?姓秦的居然想不劳而获。太岂有此理了!” 李老头面有得色地打量着墙上的画,他上次送我那画,我让小向张贴在食店最显眼的地方了,以示尊重。我微笑着和李老头打过招呼。发现他手里又拿着一幅画,看见我,脸上露出会心的笑容。我找了靠墙的一个角落,招呼李老头入座,叫小唐过来,给李老头点了菜、要了酒。 第258章所谓半仙 李老头展开那画,说:“小傅,来,看看!这幅画怎么样?看后猜猜!猜出与这画相关的一位古人来。”我看了几秒钟,然后一边指着画,一边缓缓吟诵起来:“‘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竹暄归浣女,莲动下渔舟。随意春芳歇,王孙自可留。’果然‘诗中有画,画中有诗’!李叔叔,你太了不起了!王维这《山居秋暝》,历来画它的不少,李叔叔你这一幅,让人联想到王维的真迹。尤其这竹丛中的浣女,这莲叶间的渔舟,太传神了!太诗意了!这浣女,简直呼之欲出。我看过好几幅关于《山居秋暝》的画作,在这点上,没有能超过李叔的!前人一般侧重在松间明月、石上清泉上做文章。”李老头听得是神采飞扬。赞叹说:“小傅!现在像你这样的年轻人,已经很少了!我在你身上,看到了希望啊!”小唐已经端上菜来,我说:“李叔叔,看在这画的份上,今晚我请你喝喝酒,你不介意吧?”然后一边和老头喝酒一边神侃:“不瞒您说,今天碰到点事,心情不大好,可看了你这画,真是颇感慰藉呀!我最最佩服的古人里面,就有这个王维,晚年隐居蓝田辋川,亦官亦隐,在江湖与江山之间进退自如,多么悠游的生活呀!可是咱这时代,不再是王维的时代了!这时代像李叔叔这样的雅士,实在太少了!这时代人心思躁啊!总有那么一些人,不读书,没素养、没品味,还不消停,喜惹是生非。你不去惹他,他偏要惹你,让你不得好过。” 说到这里,已经和李老头酒过三巡。李老头问:“你碰上啥事了?说来听听!”然后我就把舞厅两次无端被同行扰场,现在又无端被人叫停的事说了。这时郑元直吴昊梁阿满三人就进了屋,见我正和李老头有说有笑地碰杯,三人会意。梁阿满指了指楼上,径直上楼和赵陈孙汇合去了。 李老头听完,把筷子狠狠朝桌上一搁,说:“胡扯!我就最恨这些个人,吃人饭不做人事!斗大的字不识几箩,屁事不懂!仗着披了那皮,打着维护治安的旗号,尽干些伤天害理的事。这世道要没他们,治安要好得多!”又说:“他们是凭哪条哪款封你们的舞厅?对了,他给你出示书面的东西没有?”我回答说;“没有!甚至那天晚上张警官那里,去了十来个人说明情况,连笔录都没作。”老头更来气了。我小心翼翼地问:“李叔叔,你那里,能找到相关的文件吗?”李老头一听来了精神。说:“你找文件,算是找对人了!什么样的文件我都有!”我说:“李叔叔,依你看,跟这些人讲文件有用吗?你有没有过类似的成功经验。或者那些人根本不听,公然渺视文件,又该如何?”李老头说:“这讲文件也有讲文件的方法,你去跟他们搬文件,他们还真可能不理你!这样,我明天跟你一起去,你看我是怎么跟他们搬文件的!” 我千恩万谢地辞过李老头。上得小阁楼,场面还算融洽,赵若怀和郑元直,居然进行着正常的对话。郑元直见了我,说:“傅老师,做舞厅这种生意,是要养着那么三两个人的!这样才没人敢动你们,这规矩你知不知道?”我笑笑说:“这意思,倒是我们不懂规矩?”郑元直说:“你们不懂事,所以人家寻着这机会,给你们一点颜色,逼你们从教训中,去学会规矩。”我打趣说:“这规矩要是我不学呢!怎么样,在这世道,能存活下来吗?” 郑元直说:“可以呀!你就规规矩矩做回你的女人去!甭想着生意的事。还是那句话,来给我作秘书!我随时欢迎。”阿满说:“小妮子,现在明白了没有?这就是现实!不低头怎么行呢?”郑元直说:“这次我可以帮你摆平,不过不花钱肯定是不行的!明天我替你约了人,大家一起吃个饭,你呢,再表示表示,然后你就认准这人,以后自己懂点事,基本就没什么事了!” 我点头说:“谢谢郑总!你容我考虑考虑,看是选择向男人低头呢还是选择向社会低头,选择向社会低头的话,我就让梁阿满通知你。” “向男人低头是怎么个低法?”郑元直和赵若怀差不多异口同声地问。 “规规矩矩做回女人呀!我回家做饭去,行不行?我看还有谁敢让我停业整顿?”几人就都大笑起来。赵若怀打趣说:“这态度是对的,严重赞同!”梁阿满边笑边接话说:“你以为回家做饭就那么容易呀?回家做饭你还得规规矩矩学习怎样做饭!” “怎么又是规规矩矩?我老实告诉你们:我傅心仪一辈子最怕听到的几个字,就是规规矩矩!最喜欢的几个字,就是率性而为。” 郑元直说:“对了,你要做不好饭,你未来的老公一样可以喊你停业整顿。” “乖乖不得了!瞧这意思,我硬是没活路啦?” 梁阿满说:“有有有!你也别那么沮丧,唯一的出路,无条件适应现实,无条件向现实低头。”我摇摇头说:“不适应!严重不适应!也不打算适应,那怎么办?” 赵若怀忍俊不禁地说:“那就还是只有回家,最多是不要求你做饭。”我看着赵若怀,严肃地点点头,同时一本正经地说:“成交!”梁阿满陈忆就一起哈哈大笑起来。我接着说:“那是不可能的!我得另辟蹊径。我还就不低头!我既不低头,也不高头,我平头行不行?你们说这人类怎么这样,大家都平起平坐不好吗?为什么非要泾渭分明,非要用一些人向另一些人低头,这样好玩吗?”赵若怀玩笑说:“典型的桃源综合症!症状还不轻。”梁阿满说:“对,还是那句话,你被陶渊明、李白这些人牵了巷子。” 我问赵若怀:“那这桃源综合症还有治没有?”赵若怀笑笑说:“有!当然有!桃源综合症的治疗方法就是:男的自去开荒种田,‘种豆南山下’;女的呢回家做饭,‘只看见高墙上的四角的天空’。” 我说:“赵大夫,你这个方子,听起来有点像《红楼梦》里那王一贴的膏药治疗女人嫉妒的膏药” 郑元直问:“那膏药有效吗?” “有效,那是相当有效啊!王一贴的膏药,具体操作是这样的:天长日久、毫不间断地、一天天地贴下去,一直贴到人老了,死了,她自然就不嫉妒了!”在一阵笑声中,郑元直说:“喂!这事到底怎么解决,你想好没有?”我说:“我真的没钱!慢慢和他们耗呗!” 第二天我和李老头带着全套的文件,去派出所候了一个上午,仍然没用,不但姓张的没在,连那封我们舞厅的两警察也不见了,问旁边的人,恶狠狠地回答道:“执行另外的公务去了,我们忙得很,你以为就你们这点事呀!”李老头要求见领导,可所长根本不在,门锁着。好不容易回来一个副所长,回答说:“我不知道这事,谁封的你找谁?”这下就把李老头彻底惹火了,他开始发扬一个倔老头的大无畏精神,把桌子重重地一拍,咆哮说:“那你是干啥吃的?你披着这皮好看吗?你神气啥呢?是纳税人养活了你们!在家的领导就你一人,我不找你找谁?你们说封就封,那场地费用一天就是好几百,老百姓不吃饭了吗?你们不让老百姓活命了是不是?好,你现在就告诉我,到底能不能找你?不能找你的话,我马上去县里,我明天去省里,我还不相信,这天下没地方说理了!” 李老头声音太大,周围办公室的人都惊动了,那副所长也来了气,恶狠狠地回应李老头。这时过来一人,拉过那副所长,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我断断续续地听到一些词:县一中,省里、江城。然后那副所长脸上的神情就舒缓了一点,抬起头来问我说:“是谁封的你们的舞厅?”我就把那两人的名字说了说。他再问:“封的时候他们是怎么说的?”我于是把当时的情景复述了一遍。还把前两次外来人扰场以及十来人曾到张警官处说明情况的事都做了汇报。听完他摇摇头说:“不可能!他怎么可能不给你们出示书面的手续呢?”我微笑说:“警察大人,我句句属实。他们确实没有给我们出示任何手续,说封就封了!态度很强硬!”李老头说:“这个简单,你们封舞厅,肯定会有相关部门做出的处理决定,那上面肯定会有相关部门的印章,这些肯定都是会留底的,我们要求查查那个底。”几人对望了几眼,不打算理睬我们。 李老头冷笑说:“你们就是这样执法的吗?我现在怀疑,你们的人不经过任何法定程序,擅自封了我们的舞厅。你们知法犯法,欺负几个没见过世面的年轻人。我要去上告你们!要你们赔偿我们停业损失。”那副所长的脸上这才勉强有了点微笑,打着官腔说:“这事我是真不知情。就算要查,那也得等他们回来再查。你们看,相关的人,一个都不在所里。这样,你们先回去吧!等所长回来了,我把情况给他说说。我们会调查清楚,如果确实封错了,不该封!该营业就营业。至于我们的人,如果确实有违规的操作,那我们该批评就批评。” 李老头向我低语:“这就是推脱的话,不能回去!” 和李老头在那里出入了三天,从派出所人员之间的窃窃私语中,我明白了:这李老头在本县,那可是相当有名的,似乎人人都知道县一中有一个长于告状、长于出示文件的怪老头。但李老头赫赫的告状大名依然没给我们带来任何实质性的利好,那些人只字不提舞厅恢复营业的事情。 我分析了一下,和李老头同去,有且仅有一个好处,就是那些人能在脸上堆出那么点伪善的、敷衍的、奸诈的笑容。换句话说,有了李老头同去,那些人表面上要客气些,不会拉下脸来轰我们出门,大门是进得去的,你愿意在里面的巷道里站站,哪怕一站就是一天,那也由得你!至于李老头,他甚至还能有一杯白开水侍候。但也就仅限于此了。任凭李老头如何发脾气,那些人总是笑着脸说:“任何事情都有个程序嘛!你说对不对?我们相关的办事人员没有到位!只要到位了,问明了情况,该恢复营业就恢复营业!”我说:“你们封门的时候怎么不讲程序?一个正规的手续都没有?说封就封了。”对方没好气地看我一眼,生硬地说:“那谁封的你去找谁!”李老头来气了,说:“我们天天在这里,就不见那两人,我正想问你们怎么回事,这两人不用上班吗?”于是会有另外的人出面说:“老先生,我们的事情多得很,忙着呢,你以为就你们这点子事呀?”或者再来一人息事宁人地说:“当然了,真要我们的人犯了错,那也是我们内部的事情,我们该批评就批评!总之,都得张警官回来问明了情况才行。” 如此三天,李老头也意识到了事情的复杂程度,他说:“早就听说本县那个队伍里的人,全是流氓,果然名不虚传。”又说:姑娘呀,看样子你只有去江城、去省城一级级往上告了。 螳螂、黄雀、布谷那里,都已经辗转托了人,从他们三人那里反馈到的信息都差不多:放心吧!舞厅不会封太久的!整改好了就可以营业!我们现在正了解情况,相关办事人员还没有到位。所以有个过程。 而吴常念和郑元直,也已经好几天没了音信,现实再次让我见识了兰半仙的厉害。 我明白:秦为等人在定位这个过程时间的长短的时候,是参考了舞客的耐性的。只是不知,秦为等人测算出的这个时间,到底是多长? 第四天,电话亭的人通知我说,省城一姓柳的人让我打电话过去。柳源说是螳螂去他家,他从螳螂和柳咏的谈话中得知这一消息的。我把情况给他汇报了,但不敢提及秦为和兰梅这二人与我的纠葛,只敢把这事件定性为行业竞争。说因为先前那舞厅是兰家人搞的,所以我们触动了兰半仙的利益,就这样惹恼了他。和兰半仙结下了梁子。柳源问了问赵若怀的状况。我回答说:“有些沮丧,有些无助。认识到舞厅这种生意,恐怕真不是寒门之人可以问津的。但投入太大,三人的家当全在里面,所以欲罢不能。”柳源最后说:“明天去派出所问候一下消息吧!不要气馁,舞厅拿回来后,还得好好干!” 第五天,所长亲自接见了我,说:“情况我们已经问清楚了,今天晚上你们就可以恢复营业。你给县一中那李老头做做工作,别再到处去反应情况了。事儿就这么大个事儿,弄得省报省电视台见天有人打电话给我们,还有江城那边,也过问了好几次。”我微笑说:“所长大人,你比我想像中要和蔼可亲多了!先前我是根据你手下办事员的蛮横无理对你进行想像的。这真不是个小事儿啊!所有费用加起来,一天损失四百多呢!我们四位合伙人,连续五个夜晚,担忧得彻夜不眠,多大的精神损害呀!最最关键的问题,我们使出浑身解数,刚好生意有了起色,突然就关了门!我们又得花多长时间,才能再恢复元气。还有,那两警察不按法定程序,擅自封我们的舞厅,这恐怕不能算小事吧?有了这样的想封门就封门的警察,我们成天担惊受怕的,还怎么做生意呀?所长大人,你得为民作主啊!” 对于我的诉求,所长道貌岸然地对我官腔伺候:“下面的办事人员,是有一些违纪行为,我们已经批评过了!我们也有我们的难处。小傅,你还要做生意,那就还得与这些办事员打交道,你说是吗?”妈妈的,费了一半天话,就换回来一句警告。他又说:“放心,以后没人敢无端端地封你的门了,那就这样吧,我还要开一个会。” 于是舞厅又恢复了营业。舞客们不知道,自然又经历了几天的冷清。一个星期后,人数再度突破了三百人。这一点显然是秦为等人始料未及的。十天之后,舞厅小卖部已经开张了。经布谷提议后,整理出来的茶室也投入了运营。孙思又招来三名桑榆中学的高中毕业学生,两男一女,这三人都既是先前学校乐队成员,两名男学生又都是随孙思练过武术的。 第259章一石二鸟 陈忆找了一个单独的机会,向我详细寻问了舞厅是怎样恢复营业的,问题得到根本解决没有,关系到底理顺没有,以后会不会还有类似情况发生。我不能告诉他帮我们的那人是柳源,只告诉他说,关系是黄雀等人的关系,这次之后,那些人封门应该没那么随便了,没那么肆无忌惮了,可能要稍微讲道理一点了。两天后,陈忆说他决定留下来加盟,他打算投入五千元加盟,说暂时没有更多的钱可投了。其实我知道,他的父母做生意多年,他应该是我们几人当中最富有的一个,之所以只是五千,只能说明他父母以及陈忆本人的态度问题。但赵若怀的意思,有陈忆在里面,我们俩就不用单独地对应孙思,合作氛围相对正常一点。我去跟孙思商量,孙思说:“反正钱投得多的人是你和赵若怀,你俩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我把开业时的所有账目给陈忆看了,对陈忆说:“过年的时候,我们可能会顺带做一些其他的生意,到时如果差本钱的话,你让你的父母帮忙凑点!” 郑元直、吴昊依旧隔三岔五地来喝酒一次,有时会带一些新朋友来,当着我的面叮嘱人家来照顾生意。客观上这两人对食店生意做了一定的贡献。 李老头现在是我们店的常客,几乎每天都来。由于他那过分突出的个性,由于他自我感觉太好,由于他眼中无物无人,他老婆据说对他是忍无可忍,所以现在两人别居。老婆跟了儿子住在江城。这人脾气古怪,拒人千里,那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的!简单一点地说:那叫做恃才傲物,至于有多大才呢?当然也说不上,认认真真读了一些书,肚里有点墨水,感觉自己怀才不遇,对现实有太多的不满,所以就牢骚满腹,看不惯单位上的人和事,就不顾一切地要表现出来,结果人家不买账,于是就把情绪带回到家里去,迁怒到家里人。他那老婆,恰恰又斗大的字不识一箩,哪里能够懂他?于是就搞成这样,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这种人的特点就在于,一旦找到一个可以说话的人,那就一发而不可收!除了国画外,对于中国历史、古代诗词、他都比较熟悉。所以我和他之间,就有了太多的话题。现在最麻烦的事情是:我是一个生意人,我的时间得较多地用来琢磨生意。可李老头,和我聊天聊得没有止境,乐此不疲,没完没了!这样赵若怀可就大大地有了意见。 每天下午三点到五点这段时间,常常是小食店最为清闲的时候。十二月二十日这天下午,我从市场上提着一袋苹果回来,见赵陈孙齐集店里,一边喝酒一边聊天。场面居然比较融洽。需知赵若怀和孙思如此正常交谈的局面。我已经很久没有看到了。孙思脸上的表情,也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正常了。 因为久违,所以我很高兴。我自去洗了几个苹果,小唐、小魏、小向各发了一个,姨妈不在。然后一边啃着苹果,一边坐到了赵陈孙喝酒的桌边。 孙思问:“心仪,你咋那么爱吃苹果呢?”自从同学会以后,孙思说话一直冷言冷语,他说话的语气也已经很久没这样正常了。所以这话让我精神为之一振。 赵若怀当然也听出了其中的变化,他高兴地说:“有时早饭都懒得吃,就啃苹果,那苹果有那么好吃吗?” 我漫不经心地说:“这你们就不知道了。瞧咱这皮肤,怎么来的?这就是原因!打小的时候,老傅同志就给我养成了这个习惯,按老傅的意思:没钱的话,饭可以不吃,但是我吃的苹果,他是不会短缺的。所以我就这样啃着苹果长大了。当然了,还有其他的水果呀蔬菜什么的。在它们的联合帮助下,傅心仪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了。” 赵若怀说:“原来这样啊!老傅真是太伟大了!”赵若怀的话说完,孙思的神情又变换了,又不大正常了。我可真是后悔! 陈忆调侃说:“那我们现在开始,还来得及吗?” 我审视他一下,调皮地说:“你吗?说实话,有点回天无力了!把那苹果让给你未来的儿子吃吧!效果可能显著一点!”在场的人就都大笑起来。 赵若怀问我说:“你和那李老头咋那么多话说呢?知道阿满怎么说你吗?说你解冻了一座千年的冰川,这后果可想而知了!我看你怎么收场?” 我伸伸拳头,调皮地微笑着,做了一个收放自如的动作,说:“一切在我掌握之中,我想收场就收场,收放自如!” 陈忆问:“今天中午,我听你俩反复说到什么山谷,那山谷在什么地方?” 我笑着说:“哦!此山谷非彼山谷,我和李老头说的是黄山谷。说黄山谷你可能不一定明白,但说黄庭坚你就一定明白!黄山谷就是黄庭坚。黄庭坚,字鲁直,自号山谷道人。北宋诗人、词人、书法家,盛极一时的江西诗派开山之祖。这人赵若怀比较熟悉。黄山谷的书法尤其值得称道。这人孙思也是知道的,唐浩民的《曾国藩》里面,提到过此人,曾国藩也很推崇黄山谷的!李老头侧重于讲黄山谷的书画,我侧重于讲黄山谷的诗。” 赵若怀说:“你谈黄山谷和我谈呀!和李老头谈什么谈,不嫌浪费时间呀?我们一天到晚的,都找不到多少和你说话的机会。” “和你谈有什么效益呀?”这样玩笑着,赵若怀就扮出满脸的怒容。我接着说:“今天之前,你可以说我浪费时间,但现在,我基本已经达到了目的。” “什么目的?郑元直的装修吗?”三人不约而同地问。 “装修的目的那是郑元直的,那只是一个方面。我现在说的是我的目的。十二月二十八日,县一中校庆。我宣布:所有食店成员和舞厅成员,除姨妈和小卖部小程可以不去外,其他人一个都不能少!他们去干啥呢?吹号!随园舞厅全体乐队成员,都得去为县一中校庆义务服务,提供乐队援助。我好不容易说动李老头,让他在他们校长那里争取到的!” “哦!原来就为了义务服务…”说到一半,赵若怀停住了,他显然明白过来了,然后说:“这样有效果吗?” “怎么会没效果呢?要知道,如今的云岫,咱们几人,也算是颇有名气了!到时我们大家都得华丽出场!赵若怀你负责拟一个招生用的广告牌,竖在我们乐队后面,如果可能的话,我想再争取一个才艺展示的机会。所以,从今天开始,我们得准备节目,准备服装。对了,孙思你那跆拳道,赵若怀陈忆小唐学到了几成,这几天抓紧时间教教、练练,到时你们除了展示中华传统武术,还得展示展示跆拳道。” 孙思喜出望外地说:“没问题!心仪,你接近那老头,原来是为了这个?” 我点点头说:“也不尽然,一石二鸟!那老头为了这事,得去给校长说情吧?然后我通知了郑元直,让校长就于此时,顺便给老头提出:把装修让给郑元直他们。李老头看起来古板,其实是个最讲等价交换的人,就是说他受了别人好处,必然会还人家以好处。再说了,反正他们学校也得装修,给谁做不是做呢?校长都愿意了,他何必呢?这样,郑元直连礼都不用给李老头送了,就直接过了关!” 陈忆一脸兴奋地握着我的手说:“妈哟,心仪你太厉害了!跟着你混太幸福了!一定有肉吃!” 孙思一脸兴奋地说:“这样我们的艺术学校就可以开始了,在寒假以前就开始,这样很好!寒假就可以大干一场了!只是便宜了那姓郑的!” “放心,我不会便宜他的!他不是说了给报酬的吗?喂!阿满那里,要注意保密,这装修是郑元直和吴昊合伙的。现在吴昊的钱不等于是阿满的钱,所以不存在对不起阿满。而我们挣的钱,任何时候都是我们四人的!而且我若挣了钱,一定不会忘了阿满的好处,所以从某种角度讲,对于阿满而言,我比那姓吴的,更加可靠一些!赵若怀你明天上午找个时间去一家装修公司打探一下行情,县一中主要是装修礼堂和两个会议室,你去看看那规模,估算一下看姓郑的能够赚到多少钱。我凭这个考察一下郑元直的诚意,如果他像打发叫花儿一样,那就算了!以后我也就懒得和他多费唇舌了。” 孙思说:“对了,心仪!韩磊昨天说,他们区公所也要装修,好像他正在找队伍,他说以前都是龚区长出面在找,可现在他爸不干了。” “你是说让给郑元直他们?你觉得韩磊方面,有没有可能?” 孙思点点头说:“韩磊那里,应该没问题!其实用不着我出面。心仪,你可能不知道,现在韩磊那里,你面子大得很。只要你亲自给他说,没有不成的!当然了,你得适当考虑他的利益。” 第260章生意经 接下来我给三人谈到山羊生意的事,布谷已经在江城联系好了买家,连价钱都说好了。接合我们这边的市场价,我觉得这生意可以做。于是给三人分配工作说:“这事你们三人都得出面,这组织山羊的问题,赵若怀得回寒烟去解决。所以,我宣布:你只好暴露了!反正早晚也得暴露,不能一直骗舅舅舅妈你在深圳吧?这样骗着姨妈那里也有压力,她总是觉得愧对了她的妹妹。你妈妈和我舅舅那里,要是兴师问罪的话,你就说是我拐骗了你,让他们冲我来!船的问题,孙思你去找小张解决,就用小张的船,上次他没收运费,说是要支持师父的生意。孙思你告诉小张,从这次开始,运费按行业同等水平,该怎样就怎样,他想不收都不行!就在寒烟山庄下面那码头上船。到了江城,布谷直接安排人来提货。本钱的问题,大家一起想想办法,尤其陈忆,毕竟只有你是这城里土生土长的人。让你父母帮忙凑点,或找亲戚借借,哪怕贷款,也只有你家有抵押物。这事又没什么风险,反正就是很短的时间,运到江城,款就回来了,再还给人家。小张那里的运费,到了江城,款到之后再付给他。现在已经冬月十五了,布谷的意思,腊月初得完成这件事情。寒烟山庄那里,去晚了,就被秦为捷足先登了。现在你们表表态,有问题没有?” 陈忆问:“大约需要多少钱?” “本钱最少不能低于两万五。你尽量想法凑一万,其他的我们几人再分头想想办法。反正前后就半个月时间,周转一下,我估算了一下,顺利的话,赚个三五千问题不大。而且布谷的意思:不要拘泥局限于这一次,把这个关系建立起来,搭好这个往来,就还会有后续的生意,每年都可以做的,何乐而不为呢?” 陈忆面有难色地说:“我先试试,尽量吧!可能有点难。” “你先尽力吧!大家也都想想办法,尽快!”然后我朝孙思点点头,孙思说:“小张那船是没问题,不过,真能货到付款吗?还有,万一千辛万苦地运了去,人家不要,又该咋办?” “你有这些疑虑是正常的!如果这人是郑元直或者秦为,那我是真不敢就这样就答应接招,但这人是布谷,所以我就敢!首先,我充分相信:布谷的父母有这个能力;其次,有一点我可以坚信:布谷在主观上绝对不会害我!这就和你们哥仨不会害我是一个道理。我可以把话给你们说到这个层面:如果货物运到江城,人家真的反悔了!布谷哪怕倾家荡产,也会赔偿我的损失,绝对不会让我吃亏!这就是布谷!” “你就那么相信他,那么了解他?”赵若怀问。脸上已有醋意笼罩。 “那当然!就我这双眼睛,还是有些观察力的!像黄雀、布谷这种人,有时候我觉得真的可以用伟大来形容他们。眼下这世道,无情的人是多。但至情至性的人也是有的!只不过很少很少,但老天对傅心仪格外垂怜,这仅存的几个,刚好都被我碰上了!” “心仪,你这些同学,对你真是太好了!”陈忆感慨说。 “赵若怀,你还没表态呢,回寒烟山庄组织山羊,有问题没有?”我问。 陈忆看看赵若怀,微笑说:“组织山羊应该没问题,现在应该是布谷的问题。赵若怀前段耿耿于怀的是那个黄雀,现在又多出个布谷。” 赵若怀哭笑不得地说:“天啊!这种腹背受敌的局面何时是个头呀?我现在只想掌握一个数字,你能不能告诉我,像黄雀、布谷这号人,到底有多少?你能不能一次性地把他们都列举出来!” 我一本正经地说:“我现在也想掌握一个数字,你们寒烟山庄到底能收到多少山羊?”这样陈忆孙思就都大笑起来。 “没问题!你想要多少我提供多少,不够的话,我让那些母山羊临时再努点力,布谷都能混到个伟大的称号,我怎么也不能输给他!”赵若怀调皮地说。 “以后我们就更忙了,大家要注意合理安排时间,要注意身体,注意休息,同时要坚持学习!时间是挤出来的,每天要抽出一小时来,对你们也不是太难吧?你们除了研究曲谱,除了学习歌曲,还应该花点时间看看管理方面的书。我那里有本《管理心理学》,可以轮流拿去读读!对员工,我们得加强管理,一方面关心他们的日常生活,一方面要注意他们的思想动态、行为动态。现在在这个县城,据说我们几人已经颇为有名了,所以从今往后,你们得多多注意自己的言行。尽量不惹事,少惹事。” 赵若怀说:“我先打个电话回乡政府,让我姨父去一趟我家,通知杨木和陈春宝分头去收购山羊,先给人家下点定金,这定金让杨木同志先垫着,十二月二十八日,把县一中的校庆对付了,我就回寒烟山庄,然后争取在元旦期间把货运到江城去。等把这本钱收回来,我们就可以接着做张先说的那生意了。剩下这八天时间,我们就分头筹钱。”说完看看孙思和陈忆。孙思说:“这样最好,时间应该来得及。” “张先什么生意?行啊,居然瞒着我!” 赵若怀说:“昨天下午张先打电话说的。你讲讲道理,仔细回想一下,从昨天到现在,你啥时候给过我们说话的机会?就昨天下午、今天中午,你和那李老头从黄巾起义吹到了黄花岗起义,当然了,再后来又吹回去了,吹到了黄山谷那里。我都差点被你们吹黄了我!昨天还是盾牌长茅,今天就改用机枪扫射了。赵若怀可怜呀!硬是一句话没和你说上。昨晚舞厅散场,你就直接和梁阿满一起去了她那里。是也不是?” 陈忆和孙思一旁笑了,孙思说:“张先说快过年了,从下游拉一船花生瓜子到云岫,他说每年做这生意的不少。你去买苹果那阵,我们三人正为凑本钱的事商议呢!” “这样一来,你们会不会太累了,忙得过来吗?” “累什么呀累?我们又不到街上去零卖,就直接联系单位,买家联系好了,货拉回来后,直接通知人家来提货就行。”赵若怀漫不经心地说。 陈忆说:“心仪你放心!赵若怀昨晚都已经开始联系买家了。如今的赵若怀,面子大着呢!” “哦,明白了。女粉丝帮忙。蒙张县长女儿相助,赵总发财指日可待了,将来发达了可千万别忘了我们这些贫困之交。” 陈忆嬉皮笑脸说:“赵若怀,心仪刚才这话,我怎么听着有点吃醋的意思,你小心点!”又对我说:“那哪能仅靠一人呢?现在赵若怀关系多!心仪,你说句实话,你会吃醋吗?” “不会不会!”我一本正经地使劲摇头,“实不相瞒,我努力了!但是那玩意,我实在是吃不来。见谅见谅!”现场就一阵大笑,我继续说:“赵若怀你转告你的众粉丝:竭诚欢迎各界姑娘前来竞争上岗!”三人愣了一下,就又大笑起来。小食店里迷漫着欢乐的笑声。 陈忆学着当日同学会上我的腔调,说:“果然耿直得吓人!” 赵若怀不服气地说:“我不相信这是由衷之言。典型的叶公好龙!” 陈忆说:“赵若怀,千万别被这表面的耿直迷惑了!” 我压低声音,对又好笑又好气的赵若怀说:“不过我得先定条纪律:不能留后遗症。” “什么后遗症,能有什么后遗症?” “女粉丝哭着喊着要嫁给你,这就是后遗症呀!当然了,只有一个的话,我可以让贤!你是可以考虑笑纳的!怕就怕你销出几袋花生,就进账一个女朋友,数量太多了,你忙得过来吗?” 孙思陈忆就一旁大笑了,陈忆说:“没关系,要数量太多,赵若怀你忙不过来的话,有我和孙思呢!看在哥们的面上,这个忙帮了!帮你笑纳几个。如何?” 赵若怀看着我说:“记住你定下的纪律!送给你自己共勉吧!凭什么我找人照顾点生意,就有后遗症。那可以用伟大形容的黄雀和布谷,就没后遗症吗?” 我玩笑说:“放心!黄雀和布谷是一定不会哭着喊着要嫁给我的!” 第二天郑元直和吴昊来了,上午和县一中签了合同,中午在我们小阁楼请客吃饭,请县一中的几位领导,据说也请了那李老头,可李老头执意不来,只好罢了!郑元直送给我了一条黄金项链,连同发票一起送的,价值一千五百多元,算是对我的酬劳。这项链让我好生为难。我于是对梁阿满说:“这酬劳我是要算作合伙企业收入的,你让郑元直换成等值的人民币吧!” 梁阿满说:“这事与他们又无关,那老头是你帮忙搞定的!”她的眼睛转过几转之后,又说:“下次吧!下次再有这样的事,就作为合伙企业收入。人家已经买了,郑总会生气的!” 梁阿满这话让我心下不悦,郑元直生什么气呀?他有生气的立场吗?就县一中那装修,他会赚十万以上的钱。就这么一千五,瞧梁阿满那神情,好像她和郑元直对我有莫大恩惠似的。 这一切赵若怀、孙思都看在眼里,孙思拉过我说:“这事与合伙生意无关!只是那姓郑的,太不尊重你的劳动了,跟打发叫花差不了多少。这样的人,以后不帮也罢!” 赵若怀把我拉到一边,异常严肃地说:“傻丫头!这下看清楚了吧?被人家利用了!你就是一小叫花。这事没得商量,必须还给他!收下来我也不许你戴,你要这东西,我给你买!只能是我给你买!你知不知道?” 送走县一中的领导,郑元直走近我,很大气地说:“傅老师,我说话算话吧?怎么样?项链满意吗?怎么不戴上呢?戴上!戴上我看看!”吴昊、阿满也跟着起哄,让我戴上。瞧他们那样子,我还得对他们感恩戴德似的。我笑笑说:“不急!不急!你们这个样子,让我觉得自己是那刚进大观园的刘姥姥。实话说吧,我对这种东西兴趣十分有限。为了签这合同,我和那李老头整整聊了整整一个月的天,书都买了好几本,所以这一个月来,我根本就没怎么打理生意,还有那老头吃的喝的,那都是我们合伙人共同的财产。所以,这不是个人行为,也不是无功受禄。郑总,你以这种方式给报酬,我感觉没对,仿佛你施舍我似的。而且县一中那装修,你能挣多少钱,你知我也知。本来呢我这里有另一桩生意,现在看来,意义不大了,咱俩的合作,到此为止吧!” “另一桩生意,什么生意?”梁阿满立即问,很感兴趣的样子。 “当然是装修,还能有什么?” “你先说说。” “算了!这一个月时间,我要是用点心思去琢磨别的生意,应该还不只挣到这点钱。阿满,你知道门路,这玩意儿哪里能够换成现金?我们现在急需周转资金,正到处筹钱。” “至于吗?买项链还去退。你要多少资金周转,要用多久?”这是郑元直发问。 “两万!一个半月,腊月底前一定还清。” “那你要还不上怎么办,拿人抵行不行?”郑元直玩笑说。 “放心!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食店、舞厅都是抵押物。放心!腊月底一定还钱。” “我可以借钱给你,但是有一条件,你得先答应了!” “说来听听!只要不是太苛刻……” “你也知道,干我们这一行的,在腊月、正月里都要请客,我请客的时候你作作陪,以我秘书的身份作作陪!怎么样,不是太苛刻吧?” “就在我们店里吗?” “那怎么行呢?我说过了,那些都是贵客,你们店上不去档次。” “我要做生意的,哪有那么多时间作陪。” “那就三次,三次怎么样?你的职责是陪客人喝喝酒,说说笑话,让客人开心,高兴,桌子上不时有笑声就行。” “我也有一条件,这三次,梁阿满都必须在场,答应就成交,不答应就拉倒,当我没说。” “口气倒挺硬的!有意思,是你借钱还是我借钱?唉!谁让你长这么漂亮呢?我认栽!好,我答应你!” “喂,郑总,你这样说话我可又有意见了哈!现在咱们是谈生意。何况我并不觉得我占了你什么便宜。放心,借的那钱我会写借条给你的,当着梁阿满的面借,这样你放心了吧?” 梁阿满迫不及待地说:“好了,可以说了吧,小妮子,下一笔装修在哪儿?” “后天晚上,谈判的地点就在我们食店。” 回到食店就被赵若怀拽上了小阁楼,威严地说:“从实招来!你和姓郑的说什么呢?说了这么久?”赵若怀今天穿一件黑色的大衣,里面是我给他织的那件银灰色的毛衣,下面一条咖啡色休闲裤。头发刚去理发店打理过了,皮鞋干净锃亮。散漫不羁长身玉立地矗立在小阁楼上,头顶紧挨房顶,刚好就是小阁楼的高度了,他手里叼着香烟,一边吞云吐雾,一边含情脉脉又不无责备地看着我,看上去酷极俊极。 “问你话呢?在想什么?” “没有,我在审美!”我回答着,情不自禁地走上去亲了亲他的脸。然后转身离开,他从背后抱住了我,在我脸上磨蹭了一下,然后放开我,尽量严肃地说:“你少来!想蒙混过关是不是?还没回答我话呢!是不是犯了什么错,想求得我原谅?”我调皮地说:“天地可鉴!刚才我就在门口十米开外那大街上说话,大街上能犯什么错呢?”又看着他咕哝说:“赵若怀,你这个红颜祸水!你怎么就那么俊呢?我怎么就那么喜欢你呢!”他的眼神就开始狂乱起来,说:“别再招惹我了哈!我……”然后回头看看后边的楼梯口,无可奈何地苦笑着说:“我当初在那里做一道门就好了!”然后凑过来在我耳边说:“走,回寝室去!”见我没理他,又说:“是你自己先惹我的,听话!回寝室去受死!不然,我可顾不得什么了!”这时就听见陈忆在楼下叫他,边叫边上小阁楼来,赵若怀遂拉着我下楼,我只好一本正经地说:“出去买点东西,一会儿就回来!” 第三天的下午,我问陈忆说:“怎么样,钱的事情,问了没有?” 陈忆说:“有点难!我问了我爸妈,凑五千元可能还勉强……” 我说:“那就五千吧!剩下的我来想办法。” 赵若怀说:“你有什么办法?” 我说:“只要你不生气,我就有办法。” “是不是又是找那姓郑的,不!我不答应,我宁愿自己想办法。” 孙思冷眼看世地说:“还是我和赵若怀想办法吧!别和那姓郑的走太近了!” “别为难了,你俩能有什么办法?全部家当都在生意上了,能出的生意开始的时候都已经出了。郑元直说可以借钱给我,约定腊月底前还清。” 赵若怀仔细看我,说:“在他那里,你咋就那么大面子呢?” 我说:“这不是面子的问题,这是交换,这姓郑的,聪明!比起他来,姓秦的可就傻了!”“交换,什么条件?” “陪客吃饭三次,我也提出一个条件,梁阿满每次必须在场。你们想啊!这三次要是能做成一笔生意,他赚的钱是多少?腊月底前还清,就一个多月。两万元,能有多少利息,最重要的是:人家有钱,这不算啥!” “他倒大气,拿你当摇钱树啦?他凭啥?” “互相利用嘛!客观上我们需要这笔钱,用这笔钱倒上两倒,我们不是也有利吗?” “以后类似的事情你不得擅自答应,得先问问我们的意见,知道吗?你就玩火吧!” 第261章至关重要的一天 十二月二十八日,县一中的校庆庆典上,我们的乐队可谓尽得风流。赵陈孙经过我一番精心设计,一律酷酷的造型,酷而且俊。印花的黑呢大衣是刚买的,发型去理发店做的,毛衣、裤子、皮鞋也都是在我和梁阿满的设计下精心搭配的!我自己也经过一番精心装扮。发型、服装都是在梁阿满的参与下精心琢磨而成,再淡扫眉毛、涂上点眼影、腮红、唇彩,视觉效果就又异于寻常了。以致赵陈孙小向小魏等人看着我屡屡发呆。另一方面,我和梁阿满也看着赵陈孙屡屡发呆。我们吸引了太多的眼球。 由李老头的画作加上赵若怀的书法,二人联袂设计出的广告牌色彩诱人、新颖别致、颇有创意。前来观看的人络绎不绝。大部分人朝我们走过来的原动力,是乐器发出的乐音;朝我们走过来的初衷,是来看我们几个人的。但为了掩饰,当然不得不看看后面的广告牌。这里面有不少老师、同学,或在砂锅店、或在练武的树林,早就认识了我们,于是他们在看着广告牌时,一般都会兴奋加激动地来一场现身说法。我安排了同样精心装扮了的小唐小魏在旁边,说辞都是我先前设计好的,我的说辞经过小魏阳光地甜甜地那么一演绎,当场就有一百多人表示了想要学习的意向,我让小唐小魏一一登记,记下了班级、父母工作单位、有电话的记下了电话,并告诉他们报名地点小食店。 乔叔作为县长,吴叔作为商业局长,自然也都在受邀之列。还好,这些大人物,都是被人簇拥着来的,当然不会在乐队前驻足。吴叔的前面,很派头地趾高气扬地行走着一个矮膀子,酷似兰松的矮胖子。这人确实丑得有些异乎寻常,也霸道得异乎寻常,远远望去,已经足以让人恶心加生畏了。不过孙大侠没有望而生畏,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姓兰的方向,停止了伴奏,陷入了思索,他又在搜寻他儿时的记忆了。等兰半仙等人消失在人群当中,朝主席台走去时,孙思搁下手中的贝斯,不由自主地站起来迈步,拳头捏得啪啪响。我在他肩膀上拍两拍,朝他摇摇头。他才算是回到了现实。 除了学生外,音乐也感召了吴常念和周毛。吴常念在电子琴旁边驻足了一会儿,看看我,又看看一旁的赵陈孙,微笑说:“心仪呀,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在云岫成名人了,不光是你,你这几个搭档,都是大大地有名!”周毛走过来说:“这不是孙立夫媳妇吗?今天好漂亮!怎么样,你家孙立夫呢?怎么好久没看见了呢?什么时候大家一起聚聚!”我只好答应着朝他点点头。 每次看到吴常念,我就会很自然地想到立夫,想到立夫,心里总是隐隐作痛。尤其今天这样,两个与立夫有关的人前后登场,我这才发现,立夫离我已经相当遥远了!差不多就是一个不相干的人了!这一念头让我心里透彻地痛。怎么会这样?曾几何时,还以为要和他厮守一生一世,不过两三月时间,沧海就变作了桑田。世事真是无常啊!立夫你好吗?你走出阴影没有?接受现实没有?忘了我没有?你一定得忘,将我连根拔除!立夫啊!我真的好想好想知道你的近况,好想好想和你说说话,可是不能呀!你不是吴常念,你没他那么洒脱,这样藕断丝连地只会更加伤害你呀! 有人在冲我说什么,我抬头看看,就接触到赵若怀意味深长的眼神。他说:“别走神了,弹错音了!”我悚然而惊,是呀!今天这种情形,怎么能走神呢? 真正激动人心的时刻是下午的节目表演,我们的节目被安排在最后压轴。主持人在上面说:节目的最后,我们请到本城颇为有名的随园舞厅的全体乐队成员。下面是他们精彩纷呈的才艺展示。 首先赵若怀和孙思给大家琴箫合奏了一曲《高山流水》,我一旁舞蹈助兴,紧接着拉丁舞曲响起,我和赵若怀给大家表演拉丁舞。现场气氛开始热烈,掌声在不断升级,然后全场响起强劲的霹雳舞曲,我和赵陈孙一起给大家表演霹雳,全场开始沸腾,尖叫声不断。霹雳舞完毕后,赵陈孙小向小唐,先武术、后跆拳道,配合着音乐给大家表演,掌声经久不息。 散场后学生围着我们,迟迟不肯离去。家长带着学生直接来报名的达三十多人。学乐器、武术、舞蹈、跆拳道的都有。我们几人都激动不已。大家在县一中操场上合了影,又分头照照相。晚上大家趁着自己酷酷的装扮,又在舞厅卖力地显摆了一回,赢得了阵阵尖叫。散场后,孙思提议要喝喝酒,我才发现孙思今天兴奋得有点反常。在我的记忆中,他似乎从没高兴得这么忘形过。 于是回到小食店喝酒,小向小唐小魏也都在喝酒之列。小魏兴奋得哇哇大叫,她首先敬我一杯说:“傅老师,心仪姐姐,我太高兴了!一辈子没这么高兴过!今天我们太抢眼了,出尽了风头!”陈忆握着我的手,说:“心仪,太感谢你了!感谢你去了桑榆中学,如果你没去,我们三个就还呆在那个地方,这个时候最多就是在寝室打打牌,在体育教研室吹吹箫,你让我们认识到自己的价值。我也是小魏一样的感慨,一辈子没这么风光过!一辈子没赢得过这么多掌声!” 孙思喝着酒,动情地说:“孙思半辈子孤苦,迄今为止,像今天这么高兴的日子数都数得清。心仪,陈忆说得没错,是你打造了我们,是你给我们指明了方向。”我玩笑说:“千万别这样说,我压力好大!辞去工作一事,是对是错,目前还难说得很!我相信自己是对的,我们能有光明的未来,但万一错了,还得请你们原谅。”孙思说:“不管将来怎样,对我来说,都无怨无悔!孙思这辈子能够认识你,就什么都值了!”赵若怀一边喝酒,一边冷眼旁观。小向、小唐给孙思敬酒说:“两层意思,第一:感谢师父教我们习武,第二:感谢师父把我们介绍到了这里。自从来到这店里,我们才觉得自己活得像个人样。师父对我们的大恩,我们一辈子记得,一定尽我们最大努力好好干工作。”然后又给我敬酒,说:“傅老师,能跟着你一起,我们真是太幸福了!我们说不来什么,总之一句话,我们太荣幸了!以后一定好好工作。”这样一来,小魏也争着给孙思敬酒。然后是赵陈孙和我之间的互敬。 这么敬来敬去,大家都喝了不少。尤其孙思,喝酒十分踊跃。喝到后来,就止都止不住了,任谁劝说都没用。喝着喝着他拉着我的手说:“心仪,我今天太高兴了,知道今天意味着什么吗?我们的艺术学校的设想,已经变成了现实!心仪,那是我最大的心愿!我一直以为,你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原来,你一直都记着…一直都记着!”我去拿他的酒瓶,说:“差不多了,别喝了!好不好?”他说:“心仪,你让我喝,让我喝!好不好?你知不知道,我经常在寝室喝酒的,喝酒好…好啊!”又说:“心仪,我没那么好命,没上过大学,不像你那些同学,不像赵若怀那样有学问,你们说的那些,我说不来,有的我听都听不懂,我就喜欢武术,喜欢跆拳道,所以…”陈忆和赵若怀都试图去拿孙思的酒瓶,但孙思握得紧紧的,这整张桌上,全是他的徒弟,孙思斗起狠来,谁能有那本事,从他手里夺东西呀?于是面面相觑,无能为力。小唐干脆说:“就让师父喝吧!让他说吧!他憋得太久了!”赵若怀于是只好一脸苦笑。 再喝几杯下去,又伸手握着我的手说:“心仪,你还记得那天吗?那个星期天,就我们俩,我们俩一起去卖核桃,碰上孙立夫他妈,后来我们一起买菜回家做饭,后来我对你说……我找到家的感觉了……心仪,我没有家,是你……你……让我找到家的感觉。”赵若怀愀然变色,满脸狐疑。陈忆见事不对,劝孙思说:“孙思,我们回去!回寝室好不好?”赵若怀朝陈忆挥挥手,制止了他。他的眼神翻译过来应该是这样:别打扰孙思,让他说!让他说吧!我正想听听,他还能说出些什么来。赵若怀有了这种眼神,我也就不能再制止孙思了,不然他还以为我心虚呢。 孙思不时和我碰碰杯,继续边喝边说:“心仪,如果我也上了大学,也读了你们的中文系,我会不会有希望?你告诉我!我会不会有希望?”我傻傻地望着他,不能说有,也不能说没有。赵若怀见情势不对,就吩咐小唐小魏小向先回去休息。三人不肯走,说:“师父怎么办?”赵若怀说:“去吧!我负责把他背回来!”我站起来,想去给三人叮嘱一句。刚一站起来,孙思拉着我的手,淡淡一用力,就把我拽回了座位,说:“心仪,你别走!别走!我就想和你说说话……说说话……放心……我不会……不会冒犯你的!我要冒犯你……哪需要等到…今天!”我对赵若怀说:“那边有番茄,去熬点番茄水来,给孙思解解酒!” 赵若怀一个眼神,就把这事转交给了陈忆,然后自己搬个凳子坐到了孙思的后面靠楼梯的地方。这样,在孙思眼中,就只有我一人了。赵若怀,你够狠!孙思眼睛已经不大会转动了,死死地盯着我,伸手摸摸我的脸说:“心仪,你好美!中秋节那天…还记得吗?你下乡回来,我做了饭,我们去跳舞。那天……我好开心!一辈子没那么开心……过!别人来请你跳舞,你紧紧拉着我的手,他们就……走开了。可是……幸福太短暂了!赵若怀……赵若怀回来了!心仪,我知道,你爱赵若怀。可我就是……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我会一辈子保护你!心仪,你知道吗?我喜欢黄雀,我觉得我比黄雀幸福。心仪,那天你说……陈忆……陈忆在阿满心里……是有份量的!那我呢?我在你心里……有那么一点……一点份量没有?” 我顾不得赵若怀了,看着孙思,至诚地点点头。他继续说:“你心里还是有我的……对不对?”我又重重地点点头。他于是笑了,笑得好欣慰,也好辛酸,笑得我眼泪都出来了。然后他说:“够了,心仪,真的够了!柳咏是谁,我是谁?你对柳咏也不过如此……如此而已嘛!”说着就趴到桌上了。 我对陈忆说:“番茄水带去寝室,凉了再喂他喝。” 然后赵若怀背着孙思,我和陈忆垫后,向寝室走去。路上陈忆小心翼翼地问我说:“心仪,孙思说的那话是真的吗?”我看看他的神情,就明白了是针对那句他在梁阿满心中有份量的话。然后点了点头。陈忆说:“是她亲自跟你说的。” “别太往心里去了!我是凭着我的直觉。怎么?在你那里,这仍然很重要吗?” “当然!”陈忆目光幽幽地说。 “怎么会这样?你们三个怎么都这样傻,一个比一个傻!”我感慨说:“陈忆,我是真的爱莫能助呀!在梁阿满那里,婚姻和感情可以完全不用相干,她能够做到这样!我真是服了她了!据我的观察,她对那姓吴的,根本没什么感情,但这并不影响她继续和那姓吴的谈所谓的恋爱。这就是梁阿满!” “心仪,你难道不觉得,她其实还是有讲感情的时候,比如对你,还有你们那些同学,她都是有情有义的!” “感慨呀!陈忆你这话说到点上了!是呀!梁阿满自有她的可爱之处!现在的问题是梁阿满必须转变观念的问题,这就有点艰苦卓绝了。还是那句话,工程有点大!你呢?一颗红心,两手准备吧!对了,玻璃瓶事件和上次那同学会,让她受了点刺激,可能她隐隐意识到真有传说中的真情。所以,这段时间你可以适当表现一下。不过,千万注意隐蔽自己,别和吴昊起正面冲突。” 到得寝室,寝室诸人果然都没睡,一起围了过来,赵若怀、陈忆侍候孙思喝番茄水,孙思说什么都不喝,孙大侠就是孙大侠,醉了酒的孙大侠仍然是力大不能敌。一群人都奈何不了他,所以只好算了。我吩咐小唐打了热水,正要捋起衣袖为孙思洗脸,被赵若怀眼神制止了。我于是吩咐赵若怀给孙思洗脸洗脚。赵若怀手中的湿毛巾刚挨着孙思的脸,孙思忽然睁开了惺忪的睡眼,醉眼朦胧地拉过我去,把手巾递到我的手上,我于是给他洗了脸。见此情形,赵若怀连忙弯下身去给孙思洗脚,谁知仍是未遂,孙思用手示意他一边去,然后向我招手。我只好再给他洗了脚。我在赵若怀紧蹙的眉头间,看到一抹心照不宣的容忍。结合孙思平时的酒量,再结合刚才的表现,孙思今天装醉的迹像是十分明显的。 我叮嘱在场人说:“师父醒过来后,他今日酒后说的这些话,任何人不得在他面前提及,知道没有?”大家就都点点头。然后我吩咐赵若怀说:“赵若怀,今晚你就陪着孙思睡,一步不许离开!对了,还有,要随时注意听听他的呼吸。留点心!”赵若怀意味深长地看我一眼,半严肃半玩世地点头说:“遵命!” 然后又吩咐小唐说:“小唐!明天早晨记得给师父熬点酸汤喝一下!” 按照计划,赵若怀得回寒烟去解决山羊的问题了,可他坚持要把我带走,这怎么现实呢?舞厅那里,我和赵若怀算是两个台柱,纵然我已经联系好了几个临时替补,但我们俩一起走掉,这现场气氛可就大打折扣了,为生意计,不能!而且他此去寒烟山庄,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运到江城再返回,至少应该是四五天的事情。我还得留在小食店落实艺术学校招生的事情。这招生的事情单纯依靠孙思是会影响效果的。但江城那里,我不去似乎也是不行的。对布谷似乎不好交待。于是议定:赵若怀陈忆先回寒烟山庄组织山羊。船经过云岫县城的时候,陈忆下船,我上船。然后我和赵若怀去江城交货。 赵若怀于是依依不舍地上路了,临走给他姨妈规定了一条纪律:让她姨妈每晚来陪着我睡,睡在我外面的房间里。这意图十分明显,基本可以说是昭然若揭。他在尽一切可能地防范我和孙思。但我没跟他生气。这样也好!毕竟我胆小,有姨妈陪在外面,睡觉也踏实一些。 第262章长大后我就成了你 1992年1月2日,我和赵若怀再次共同出现在江城的地界。布谷亲自带了人等候在江城码头,我玩笑说:“不好意思,从一群山羊中间走出来和你见面,这个人生程序先前在大脑中无论如何也没能预设!”布谷也玩笑说:“没关系,从山羊群中走出的傅心仪,更加出类拔萃!” 我算了算,这样一进出,差价大体是八千元。寒烟山庄我舅舅杨木那里,应该给一定酬劳。需知杨木同志和赵若怀的舅舅在寒烟组织那山羊,那是费了相当周折的,那是没日没夜忙碌了好几天的,何况山羊没有人那么自律,没有人那么听招呼,喜欢随心所欲,所以要把几百头的山羊成功赶到寒烟山庄码头,那也是相当不容易的!他们自己忙也就罢了,关键还请了村民帮忙,村民也是要报酬的。所以这钱,得分给我舅舅一千元。我拿出一千元给布谷,算是他的劳务费,同时送给布谷两头已经宰杀好的山羊,还有从寒烟山庄带过来的一些年货。包括腊肉、野兔、山鸡、刺猬、豆类、竹笋、野山菌之类。经劝说,年货布谷收下了。但钱的事情,布谷仍然不取,纵然我巧舌如簧他也是岿然不动。 赵若怀不干了,他的意思,不能受布谷这样的恩惠,那钱必须给。后来我只好去布谷妈那里做工作。她妈客套两句,本来已经有收下的意向了。布谷这时候又出现了。再次进行干预。我于是对布谷说:“你和你妈你舅都付出了劳动,付出了心血,理应得到报酬。我很想和你长期合作,但你这哪里是长期合作的态度?你要不收下这钱,以后我可再也不敢来麻烦你了。”这样一来,布谷就没再说什么,布谷妈于是收下了那钱。 布谷在江城酒店给我和赵若怀安排下筵席。我推辞说:“时间关系,下午就得返回云岫去,不能过家门而不入吧?我得趁中午这段时间回家吃顿饭!”于是布谷干脆去把老傅杨柳给接来了,一起在江城酒店吃饭,还表示以后我的父母就是他的父母了,他一定尽力关照,这一诺言让本就深感危机的赵若怀皱眉不已!(这就是1992年的布谷,很多年以后,当人事全非,人性在物欲中挣扎不已的时候,我常常回忆起当年的布谷。) 我父母那里,关于这次在江城酒店的莫明其妙的见面,我自然又是颇费大脑,现在在他们那里,我仍然是在搬迁办上班的,我若告诉他们:这次是领着四百来头山羊回江城,相信我那弱不禁风的杨柳妈,一定会被无情的现实给击昏过去。而且还有赵若怀和布谷这两个身份不明的人同时在场,我把这个艰巨的撒谎任务让给了赵若怀。 五秒钟后,赵若怀从容不迫地说:“叔叔阿姨!这位是布谷,心仪的大学同学。”杨柳妈朝布谷友好地微笑,说:“认识,布谷我早就认识了!”这样一来赵若怀就又警告地瞅了我一眼。布谷微笑着招呼:“叔叔好!阿姨好!” 赵若怀疑惑地看我一眼,继续说:“我这次来,是受寒烟山庄全体村民以及我爸我舅的委托,来卖山羊给江城人民的。寒烟山庄盛产山羊,村民收入的主要来源就是这个。我爸和我舅,都是村干部,他们得为村民找出路,把山羊销出去。刚好心仪有布谷这么个同学可以帮忙,于是我们就……”停顿一下,又说:“这次可全靠布谷和心仪了!心仪为了这事,还在单位上请了假。不过你们放心,就一天,下午就回去了!” 赵若怀的话让布谷满脸的惊诧,我朝他点点头,并交流了一下眼神,布谷也就明白了。杨柳妈说:“原来这样啊!既然是你爸的事情,这忙心仪自然该帮。只是单位那里,回去态度好点!”杨柳、老傅接着对布谷表达了谢意。然后杨柳妈开始问起她哥哥杨木同志的近况。我敢担保,从头到尾,布谷也没能弄清我和赵若怀之间到底是个啥关系!至于眼前这赵若怀,和他的大学同学柳咏之间的关系,当然就更不是那时的布谷所能猜想的了! 临走的时候,布谷妈前来告诉我们:又有了新的买家,说我们可以再组织一批。我爽快地答应下来,因为韩磊那一层关系,还没用上呢。回去后立即着手,在桑榆再组织一船应该没问题。 回到云岫就更忙了,又是山羊,又是花生瓜子。我们的人根本没法应对。于是山羊的事情,就只得我舅杨木全权负责了。杨木为了这事,住到了桑榆乡政府旁的赵若怀姨妈家里。杨木带着赵姨父,在韩磊的协助下,在孙思的乡长哥们的协助下,在乡中学校长以及我的学生钟诚等人的协助下,在桑榆乡很快完成了一船山羊的收购任务。 先后收购起来等着上船的山羊,分别在乡中学简陋的猪圈里驻扎了一至五天。这次给报酬我不找布谷了,直接付了两千元给布谷妈。 接着又为花生的事情奔走了好几天,我们需要分头到各单位去上门送货。送货方面,赵若怀、陈忆去得较多,我和孙思主要着手艺术学校的事情。 等两船花生都卖出去,已经是腊月十五了,艺术学校也已经开课了。艺术学校平时就星期天上课,早晨八点到下午五点。电子琴、古琴、吉它、武术、跆拳道、拉丁舞,共六个类别,前面三个类别是一对一教学,后面三个类别则是集体教学。集体教学平时每周上课两次或三次,每次一小时。寒假不一样,寒假是每天一小时。 一对一教学的,就相对灵活些,根据学生的可行时间,再结合我和赵陈孙几人的时间安排,给他们安排下不同的场次。各学校一班下午四点半后就没什么正课了,四点四十分到六点这段时间,是我们几人可以空闲的时间,于是在这个时间段,可以一对一教几个学生。至于习武的,还有一种选择,就是早晨到县一中树林来和我们一起学习。这样一来,我们有多忙碌就可想而知了! 山羊和花生两项生意一共赚了三万元。正踌躇满志、沾沾自喜,问题就来了!腊月十五这天晚上,舞厅散场后,赵若怀提议回到小食店喝酒。在饭桌上他说:“这几天不管是舞厅还是食店,频频有相关部门前来检查工作,你知道这意味什么吗?” “意味什么?检查就检查呗!我又不怕检查!”我反问。 “我看你是忙昏头了,你忘了去年这时候桑榆那小食店的事啦!”我于是想起来了。说:“是啊!原来这样!那依你的意思……”赵若怀说:“别无选择,乖乖散财呗!不然,过不了几天,就又该找借口来关我们的门了!我也忙昏头了,今晚一个在税务工作的歌迷告诉我的,她说这是正常的,人家得找过年盘缠。” “前几天不是已经来摊派过了吗?地税国税都来过,哦!对了,那些人是这么说的:今年的任务没完成,你们这么大场面,帮帮忙,完成一下任务。我已经配合了呀!当时就按他们说的如数数给他们啦!还有那街道的,城管的,消防的,治安的,都说了些客观原因,我也都配合了呀!小食店这边,这几天也花出去不少。还要怎样?” 陈忆说:“那是公家的,公家的是完成了,现在是私人的,私人的过年盘缠,你得解决。这就是现实!” “这个现实要解决,预计得多少?”我问赵若怀说。 赵若怀想了想,说:“根据那歌迷给我提供的行业规格,再结合一下人数,估计五千元左右。” “妈妈的!前几天已经收去了好几千,现在还得五千元。意思辛辛苦苦琢磨下来的两笔生意,算是帮他们做啦!” “这就是现实!”赵若怀噘噘嘴说。 “我已经出离愤怒了!我决定了:明天继续寻找桃花源!” “没用!”赵若怀玩世不恭地说:“没听说吗?和尚都有处级局级之别,天地之间已没有净土。” “如此看来,柳咏真是有道理的!问世间,权为何物?直教人生不如死!” 孙思说:“心仪,快别这样说!你往好的方面想,小食店,一天能收入两百多吧!舞厅这块,现在也基本能收入两百左右,何况现在有艺术学校,就我们四人,这样算下来,还是比上班强多了!” “问题是我们整天累得贼死!我们四人,现在在一起说说话都很奢侈!我们每晚十二点过后睡觉,早晨六点起床。你知道柳咏、马蜂他们做什么,除了给领导写点发言稿,就剩下喝茶看报!” “那你现在就去求柳咏,求他把你调去省城,或者求黄雀、螳螂、甚至布谷都行!然后你就直接进了豪门。”赵若怀在一旁说。 我看看赵若怀,挑衅地说:“你的意思,剩下时间用来……吵架?会不会太奢侈点!”三人就笑起来,我接着说:“我自己没什么,这不就是觉得对不起你们吗?姓赵的,你问问对你进行启发式教育的懂得行业规格的那人,这样的浩劫一年得经历几次,要次数太多,我看我还是尽早皈依佛门算了!” “每年,大的应该就这一次吧!你想啊,过年只过一次呀!但是过节时会有些小的。”陈忆说。 赵若怀说:“对了嘛!你得乐观,乐观一点!” “奶奶的!又是大的又是小的,让人怎么活?你们想过没有,就过年他们收去的这一万元,那差不多就是这几月来食店和舞厅的全部收入,如果不是做了这两笔生意,意思我们这半年就白干啦?” “那有什么办法,你硬得过他们?” “陈忆,你爸妈那小食店,也这样吗?” “他们倒不存在,一个小面馆,人家哪会注意到那里去!” “所以我说嘛,道家哲学,还是道家管用,得示弱,示弱呀!开个小面馆,多好!树大招风!木秀于林,风必吹之!枪打出头鸟!切忌锋芒毕露!切忌出人头地!大名之下难以久居!” “那也不能任何人都去开小面馆呀!”赵若怀浅笑盈盈地说。 “唉!早知如此,真不该让螳螂帮着去宣传才好!” “喂!姓傅的,不要动不动就念叨这几人好不好?哪是他宣传的?是你自己宣传的。现在咱们成了这城里响当当的人,那都是拜你所赐!咱们成名的关键一役,就是县一中那校庆,而那次校庆,那是你的杰作,不是吗?是你陪李老头聊了一个月的天聊来的。”赵若怀漫不经心地说。 “我错了,真的错了!” “你错什么呀错?傻丫头!行啦,不逗你了。这正是你的丰功伟绩!依我看,县一中的校庆,对我们几人具有划时代的意义!甚至可以说奠定了我们事业的基础。乐观一点!挣的钱是会被收去一些,但我们能继续再挣,这才是硬道理。名利名利!我现在算是明白了,有了名,自然就有了利,咱们这艺术学校,多红火,这能挣钱吧!还有……”赵若怀说到这里,对陈忆挥挥手说:“陈忆,你来告诉她。” 陈忆说:“心仪,我们的乐队现在可有名了!已经有好几拨人请了我们的乐队,结婚宴、生日宴、酒楼开张,都有!对了,明天就有一场,赵若怀今天招集我们,就为了这事!出一次场,五百元,多好!” “我怎么不知道啊?” “赵若怀他擅自把你的权夺了!那天有人到小食店来问谁是负责的,赵若怀说他是,就这样夺了权!那结婚宴、生日宴的乐队,我们几人就够了,你就不去了。赵若怀的意思呢,很明显,心仪你应该知道的。他想尽可能地把你藏起来,不让你露面!” “姓赵的,反了你了!怎么没看出来,你原来这么大阴谋!得了,我算是明白了: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敌国败,谋臣亡。赵若怀,我是不是该引退啦?” 三人就面面相觑,陈忆说:“心仪,你生气啦?赵若怀,要不,还是……”赵若怀瞪陈忆一眼说:“你怎么就那么容易妥协?”孙思说:“心仪,你要实在不服气,这事还可以商量。”赵若怀说:“你的事多着呢!艺术学校不够你忙吗?还有,开年了我们还得招人,员工多了,得善于管理,这是你说的。这员工管理,也是你的事,还有,晚上还得在舞厅唱歌,你刚才还说累,这也是为你减轻点负担。行了,就这样了!” 我看着赵若怀,悻悻地说:“这账一会儿再跟你算!那五千元的事,再落实一下!你们三个是不是都能安然地接受这个现实?” “不是安然地接受,是不得不接受,不得不直面现实!”赵若怀说。 “那行!那就直面吧!赵若怀!明天我支钱给你。那就这样了,我回去休息了!” 然后回到寝室,洗漱完毕赵若怀就开门进来了,我从门里面往外推他,却哪里推得动,于是只好赌气不理他,进到里间就把门关上了,门快关上的一瞬间,他手疾眼快地把住了按纽,嬉皮笑脸地说:“我洗漱去了!我可告诉你,千万别从里面反锁,不然你这门今天就又保不住了!明天还得去买门,麻烦!我这么忙,你可别再给我添事了!”我就真不敢关门了,就眼下这可怜的门,他轻松一脚,就踢开了!这经历十天前已经有过一次,所以眼下这门的使用时间,仅仅只有十天,十天就被他踢坏了,挺不划算的!我只好面朝墙壁躺下了。 他一会儿就径直上得床来,从背后搂住了我,哄我说:“亲爱的老婆,别生气啦!好不好?你为我想想,我是男人,我受不了那些人看着你的眼神。再说了,你不是在古代文学熏陶下成长起来的吗?男主外,女主内。大事情上,你得听我的。你呢,乖乖地管管家,等时机成熟了,兑现那关于孙仲谋的承诺就行了。以后,生意的事,交给我啦。你放心!我不会让你饿着的!” 妈妈的!这赵若怀怎么长着长着,就变成孙立夫了呢?是了,男人可能都一个样! “赵若怀,我现在想起一首歌:《长大后我就成了你》。我还想到一个词:殊途同归。” “你什么意思?后悔啦?后悔也不行了!现在谁要胆敢再来抢你,我就和他拼命!” “失敬失敬!原来你这么无赖?” “我就无赖了!怎么着?在我这里,你已经是我老婆了!你跑不掉了,由不得你!” “那我要跑掉了呢?” 说到此处,他就伸手转过我的头来,仔细地看着我的眼睛说:“不会吧?你别吓我!心仪,别再说这样的话好不好?你让我省点心,没了后顾之忧,我才可以放胆去做生意呀!” “我跑掉了你不更可以省心,放胆做生意了吗?” “那我还做什么生意?”赵若怀说着,声音突然恐惧起来,说:“喂!你不会来真的吧?那样的话,你还不如杀了我算了!”又说:“是不是那谁谁谁又给你打了电话,说了什么,你是不是又动摇了?对了,我听说昨天有你一封信,谁写的?从实招来!不行,信在哪儿?给我看看!” “莫明其妙!行了!就这样了,睡吧!”然后又转身去面朝墙壁,他又伸手转过我来,然后把一只手放在我的脑后,我就再也转不过去了。然后强吻了我,动情地说:“我爱你!心仪,你是我的生命!我一切的一切!不管做什么,都是为了你!你呢,你爱我吗?你到底爱过我没有?还是曾经爱过,现在已经不爱了,你告诉我!”声音在不断升级,到后来差不多就是呐喊了:“你告诉我!我要你现在就告诉我:你仍然在爱着我!” 我无语地定定地看着他。感觉这人有心理疾病的初步症状。他抓狂了、崩溃了,“天啊,你又走神了!又在想别人了,对不对?我求你了,心仪,你能不能专一点?什么时候,你才能完完全全……属于我!我要你哪怕在思想上……也完完全全属于我!你知不知道?我不允许你心里仍有别人!一点小小的份量也不行!你知不知道?你是我的!”话到这里,他就开始了行动,很粗暴,也很狂乱,等于是用强,有点像报仇。但我拿他没法,身心两方面都缺乏反抗的力量。除了任他摆布外,别无选择。他的眼神是占有的眼神,也是教训的眼神、征服的眼神。就这样,赵若怀以他的眼神和行动,再次达到了目的。虽然被用了强,但我心里一点怨恨都没有,岂止是没有怨恨,简直就是窃喜。我决定服从他的安排。一边心疼着他的忙碌、他的身体,一边在心里自嘲着:傅心仪呀傅心仪,你就是那心甘情愿前去一头碰死的天鹅。而赵若怀,他用于情场中的战术,简直已经登峰造极。这战术针对特定群体的女人,简直如同降魔的符咒。只两类女人或许可以幸免,一类是梁阿满之类只钻钱眼的女人,另一类是读书认字太少压根不解风情的女人。但李念和张姑娘显然不在这两类之列,于是赵若怀对她们的影响力,可想而知。 我落泪了,为了自己对赵若怀的这份无可奈何的感情而落泪。经历了大呼小叫之后,从颠狂状态慢慢冷却沉寂下来的赵若怀,被我那眼泪给惊呆了。他悔恨无极地说:“心仪,我错了。我忽略了你的感受。对不起!心仪,我是不是弄疼你了?心仪,你说话,你说话啊!还是因为不让你参加乐队对外业务的事吗?我怕失去你!我怕失去你呀!心仪,我有多难,你知道吗?孙思冷嘲热讽了一段时间,现在转变了态度,基本接受了我们在一起的事实。这中间我费了多少脑筋,你知道吗?我想方设法,唤起他对往昔桑榆生活的回忆,我给他追忆在寒烟山庄共同度过的那些个春节,那些个一起打猎的夜晚,我甚至提到了我妈和杨木同志。我还告诉他说:看在兄弟情分上,当初我也想过要忍痛割爱,要成全他的。可是,你爱的是我!是我!开始的时候,孙思并不接受我的这种说法,那段时间,在我们那边寝室,我常常陪他喝酒到深夜,一边喝酒一边和他怀旧,这样才渐渐唤回了他的兄弟情分。心仪,我实话跟你说吧,孙思的问题没解决前,我压力好大!我也怕伤害孙思!你也知道的,我和他感情特殊,真的就是患难与共的感情。我不妨告诉你了,在你这件事上,我顾忌的只有他!至于其他的人,我可不会跟他们客气!现在孙思的问题基本解决了,我以为可以放松一点了……” “够了!时间不早了!睡吧!”我说,伸手理了理他前额的头发。 第263章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 黄雀给我写了一封信,在信中我得知:柳源曾找了他去,寻问同学会当日发生的事情,可见柳源对此事的重视,也可推知柳咏上次同学会所受打击之大。他找的这个人是黄雀,我就放心了。黄雀是一定会按着有利于我的方向去陈述的。如果这人是马蜂,那可就大大地有问题了。马蜂还不知怎么饶舌呢?黄雀还告诉我说:柳咏喝了一个月的闷酒后,在他妈妈的介绍下,已认识了一高干女儿,现在正谈着恋爱。这样我就更放心了。柳咏他终于化愤怒为力量,走上了正轨。黄雀还问了问我的生意。在信的末尾,他套用了晏几道的词‘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又说:两日的同学会,换取了黄雀两月的幸福生活。黄雀的一生,可能注定要在这种回忆中度过了。原拟寒假再去云岫,让模糊的记忆得到强化!又恐赵若怀生气,只好作罢!唉!下次相逢,不知是在何年?你冰雪聪明,能不能告诉我:这种饮鸩止渴的嗜好要怎样才能戒除? 趁着赵若怀去给人家生日宴伴奏的机会,我给黄雀回信。 黄雀:来信收悉!得知柳咏终于走上属于他的正确的人生道路,甚感慰藉!连日为生意劳心劳力,怎奈心劳日拙。一个各相关管理部门过年的拜年费,就让三个月的辛苦付之东流、化为亏有!生存之艰难,已将我的心灵净化成一团灰败的棉絮。傅心仪真的已经走上了一条艰难的人生道路。但既已上路,就只能含笑前行。整日的尘俗之事,过分的奔波忙碌,这些都会大大影响人的浪漫与诗情。我虽然努力地想要坚守,但也深知:人不可能强大到彻底超越她生活的年代。或许数年之后,你看到的将是一个不得不向现实低头的蝇营狗苟的傅心仪。从这个角度,记下曾经的傅心仪是很有必要的!至于饮鸩止渴,则大可不必!傅心仪何德何能,怎敢劳君如此挂怀?柳咏就是你的榜样。记忆不可再强化了!让记忆褪色,直至忘却吧!兄才貌俱全,家世显赫,定有如花美眷在生活的下一十字路口等待多时,放下曾经的虚无,果断前行吧! 郑元直的家是在省城的,据说他叔叔也是做官的,在省里很有份量,郑元直做生意,也正是因了他叔叔的关系。我托人在桑榆精心组织了一批年货,和送给布谷的年货差不多的品种,托郑元直的车给我送去了省城。螳螂、黄莺、白灵、黄雀、柳咏都有份。但黄雀和柳咏的,份量要重得多。柳咏那份,我让黄雀亲自交到柳源的手上。 桑榆区政府的装修,已被郑元直成功拿下了。郑元直付了我一千元,说桑榆的业务要比县一中的小。郑元直两次重复使用打发叫花儿的做法,让我彻底认清了形式。但我没说什么,按照约定,我把借的两万元钱如数还给了他。至于他递过来的那一千元,我看都没看一眼,递了个眼神,让陈忆帮着接了。然后我给陈忆追加了一千元,让他去百货公司买一台21寸的彩电,放到赵若怀孙思他们寝室去了。这样除夕的时候,负责守门的陈忆可以凑合着看看春节晚会了。 关于我对于那一千元钱的轻慢表情,郑元直做了相应的表情回答,他似乎很有道理,并不认为自己很抠门,在他意味深长的眼神下,我似乎明白了一些什么,或许这一切的一切,都与梁阿满不无关系。联想到当日我提到第二桩装修时,梁阿满那浓厚的兴趣,或许我在不知不觉之中,已经成了棋子…… 正如鲁迅所说的那样:旧历的年底毕竟最像年底,就是天空中都显出将到新年的气象来。空气中迷漫着幽微的火药香,耳中不时有隐隐约约的爆竹声传来。这爆竹声来因各异:有来自江对面庙宇的,有县一中后面山上祭坟人燃放的,还有就是家庭用于吃团年饭时的爆竹。改革开放已经十年,随着物质生活的改善,县城人民过年的情绪在逐年高涨,过年的气氛正逐年浓郁。大街上人如潮涌,到处奔走着区乡来的购买年货的乡客。各服装店里,也是络绎不绝的人流。我也曾偷得半日空闲,混迹其中,为赵若怀孙思,为江城的父母,为寒烟山庄的舅舅舅妈,为立夫,也为赵姨妈和自己,置办下新年的衣服。为陈忆、阿满以及各员工,也都置办了小礼品一件。 给立夫的是一件大衣、一双皮鞋、两条玉溪烟,让吴常念转送的,因为要让吴常念帮忙,所以顺带给吴常念家也备了一份新年的礼物。我让吴常念转告立夫说:买东西那钱,是我欠立夫的。没什么别的意思。 小唐小魏小向等人早就归家心切,小魏说:“傅老师啊,本来在店里我们很开心,很幸福,也非常愿意和你们呆在一起,但家里面催得紧,不回去不行呀!”尤其赵姨妈,成天念叨着家里被子没洗、庭厨未扫、怎么得了!但念叨归念叨,赵若怀一声令下,就没人敢再说什么。赵若怀也是有道理的:现艺术学校正处于忙碌进行时,每天都安排有课;随着大学生放假,外出人员回家过节,舞厅差不多也是每晚爆满;白天乐队还不定时地要客串;由于进城购物的人多,流动人口较平日增多,小食店生意也是红火得很。赵若怀于是宣布:腊月二十八开始,食店舞厅同时放假,正月初六两边同时营业。 腊月二十一日,电话亭老板通知我,江城的父亲找我。打过去时,老傅告诉我说:拟乘明天上午十点的船到云岫,在云城停留五天,然后去寒烟山庄舅舅家过年。让我想办法通知舅舅,还问我何时放假。想到迫在眉睫的真相大白的问题,我连忙问母亲的身体可好。又问孙立夫的事情可曾告诉母亲了没有。老傅回答说:告诉是告诉了,可是杨柳不能理解、难以释怀。至于杨柳妈的身体,他是这样回答的:问题不大!这四个字实在太耐人寻味了!杨柳妈呀,针对你那问题不大的身体,我该如何操作呀?需要继续撒谎,将谎言进行到底吗?或者先揭秘一件事,是在你的承受范围之内的?先揭秘哪件呢?辞职的事还是赵若怀的事? 五天啦!在云城呆五天,我不可能五天都找个地方躲起来,下班时间才回去,这样来冒充自己仍在上班吧?现在生意忙成这样子,我却置身事外地去躲藏五天,太奢侈了!何况我自己躲起来了,还得把父母交给别人代为照顾,太岂有此理!此项废除。那辞职的事就只能暴露了!杨柳妈,你那问题不大的身体能经受这一消息吗?拜托,你争点气好不好?超常发挥一下!赵若怀的事呢,是瞒着还是告诉了?曾经以为孙立夫是那个铁板钉钉的女婿,可是孙立夫如今已成了陌路了。是啊!去年这个时候,自己琢磨的是和孙立夫一同回江城的事情。‘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赵若怀可靠吗?他真能成为老傅和杨柳同志的女婿?如果再有什么变动,我可怜的杨柳妈那可怜的身体,又怎能再次直面?罢了!还是先瞒着吧! 舞厅散场时,走在大街上我还一直在琢磨,赵若怀走上来拍拍我的肩膀,说:“又瞎想什么呢?” “怎么叫瞎想呢?我告诉你,傅心仪的每一次沉思默想,那都不会是平白无故的!所以不存在瞎想的问题!” “让我猜猜!我知道了!明天我妈要来,是不是姨妈告诉你的?你怕我妈找你麻烦,对不对?” 天啊!陈春梅同志,你又来凑什么热闹呀!还不够乱呀?我在心里呐喊着,但故作镇定地说:“是吗?陈春梅同志要找我麻烦,何故?” “拐骗她儿子赵若怀,让赵若怀失掉工作,从此升官无望,此一罪也!隐瞒赵若怀行踪三月,此二罪也!这是你对陈春梅同志犯下的罪孽。”赵若怀贫嘴说。 “妈妈的!我向来是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推测中国人的!然而这一回却还不料,竟会蛮不讲理到这种程度!我什么时候拐骗了你,咱俩到底谁拐骗谁呀?”赵陈孙一阵暴笑。陈忆说:“这个我知道!前半句是鲁迅的话吧?” 赵若怀继续挑衅说:“当然是你拐骗了我,你还想不认账?在陈春梅同志那里,你就是一祸水红颜祸水!” 我调皮地打趣说:“你还别说,还真是的!去年五月在桑榆那小食店的时候,你妈陈春梅同志,就曾旗帜鲜明地封我为祸水,我当时甚至躲到一旁去照了照镜子。对着镜子我问:这难道真就是传说中的祸水样子?我看上去挺好的呀!这怎么在她那里就非得是祸水而不是福水呢?”赵陈孙又一阵暴笑。陈忆本该分路了,哪知他说:“算了,今天不回家了,去赵若怀寝室睡!” 赵若怀说:“别说大话啦!说真的,你是不是怕了?” 我故作危言耸听地说:“怕!那是相当怕呀!怎么能不怕呢?赵若怀,依你看,你妈和那个李老头相比,谁厉害一点?李老头我都不怕,我会怕你妈!笑话!不就是拐骗儿子吗?拐了就拐了,她能怎么的?她要是再有儿子,我还继续拐!我不是告诉你们了吗,我是谁?纵横家转世!你还真以为我这嘴长来是专吃苹果的?”三个人就又一阵大笑。陈忆说:“心仪你太逗了!好几天没听你说笑话了。今天是不是特别开心,所以又说笑话了?” 赵若怀打趣说:“特别开心?我敢负责任地说:她一定是碰上很棘手的事情了,非常十分极其棘手!苦寻答案未果,然后她就是这种表现!” “‘杨意不逢,抚凌云而自惜;钟期既遇,奏流水以何惭!’知音呀!赵若怀,你还真有点洞察力!” “说对了吧?”赵若怀这样回应着,突然神情大骇,怯怯地说:“不会是……”然后我就明白了,他猜到孙立夫头上去了,他以为孙立夫回到了云城,又来找过我。这样一来,着急的人就变成他了,他把我拉到旁边,急切地问:“到底什么事,你倒是说呀!” 我于是调皮地说:“赵若怀!我敢负责任地说:你那洞察力并不咋的!”又说:“罢了罢了!你们几个看样子是指望不上了,那就来吧!再多几个又如何?峥嵘岁月,何惧人多?明天本人亲自为你们导演一部贺岁大片,名字就叫《真相大白》。” 赵若怀说:“该死该死!我怎么忘了这事!明天就到了吗?”孙思陈忆一旁发问,赵若怀慨叹说:“刚才还看你笑话呢!没想到这么快就该我头疼了,一场大考啊!这工程可就有点大了!”又问:“老傅他们几点的船?” “上午十点。当务之急:快过年了,千万不能把杨柳同志气出病来!杨柳同志那里:辞去孙立夫一罪;辞去工作一罪;伙同赵若怀多次在他们面前联袂撒谎,而且还是用杨木同志为幌子进行撒谎,又一罪。你们仨发发慈悲,给我估算一下,三罪之下,还得让我和杨柳同志都有活路,你们看该怎么操作?” “杨柳同志最近身体好不好?”赵若怀问。 “果然心心相印!我当时接到老傅电话,首先问的也是这个问题,老傅就是老傅!给出了一个很有哲学意味的非常中庸的答案:四个字‘问题不大!’怎么样,赵若怀,好好把握这四个字吧!” 赵若怀恼火地说:“妈哟!老傅太有才了!由此看来,这老傅可并不比小傅容易对付呀!” 孙思看似忧心忡忡地说:“这么麻烦呀?” 陈忆说:“最多是大家合计合计,继续撒谎!” “继续撒谎?怎么撒?对了!忘了禀报了,我爸妈的行程安排是这样的:在云岫县城呆五天,然后去寒烟山庄过年。五天啊!要撒谎的话,我得每天坚持按时上下班,会不会太为难我小人家了?何况那是老傅呀!老傅他要是在街上转着转着,突然转到搬迁办,要去看看我,又当如何?” “是呀!陈忆这招,正宗下策,建议废除!”赵若怀说。 这时一行人已经走进小食店,准备继续商量对策。孙思说:“关键明天还是星期天,很忙,艺术学校这块儿,课比较多。中午乐队还有任务呢!要不,把明天中午的乐队业务推了吧?” 我说:“推什么呀推!刚开始涉足这行,得讲究信誉。算啦!还是我来应付吧!赵若怀,我的父母由我摆平,至于你妈妈那里,关于祸水的问题,就由你解决了!鉴于目前严峻的形式,陈春梅同志,必须高度配合,她不得再添乱了!实不相瞒,我妈妈那里,现在仍念叨着孙立夫。你们想想:在得知我已辞去工作并已和孙立夫形同陌路的情形之下,如果明天你妈再拉着个脸,说是我拐骗了你,说我是祸水,那后果可想而知了!我妈非气出好歹来!她就算侥幸挺住了,没有气到发病的程度,也必然当即拉着我回到江城,从此不让我来这云岫。何况,失散多年好不容易找到的亲戚关系,也得受到影响,给生生中断。怎么样,赵若怀,你那里有问题没有?” 赵若怀想了想,说:“看样子,我妈那里,我只有下猛药了,没问题!老傅杨柳这里,你准备怎么办?” “你得告诉你妈,全力配合我,她的任务:态度一定要好!除了微笑着接待妹妹妹夫外,我说什么是什么,她不得顶撞。我把包子说成是馒头,她就得跟着说是馒头。我说赵若怀是祸水,她就得点头表示认可。” “这样啊!”赵若怀调皮地玩笑说:“这就超出我能力范围了,恕难从命!” “必须无条件服从!到时我下嘴的时候,尽量斯文一点,你妈什么时候到?” “上午,正常的话应该比老傅他们先到。” “那就这样,明天不是星期天吗?明天晚上之前,我仍然是搬迁办的员工,没上班是因为正常放假!明天晚上之前,砂锅店和舞厅是陈忆和孙思两人合伙的,赵若怀是因为放了寒假,从桑榆赶来相助,至于艺术学校和舞厅,我是抽空在那里挣外快。我爸妈和你妈到达后,先小食店吃饭,吃完饭在我的带领下参观艺术学校,你们几个,该干啥干啥,上好你们的课!参观完毕,回到小食店吃饭,然后晚上安排到舞厅茶室就座,听她们的儿子女儿给她们唱歌,对了,明晚节目一如平常!九点钟我和赵若怀孙思带三位长辈离开,至于九点以后舞厅的事情,明天我会通知那两个唱歌的替补,孙思你找个徒弟替补一下。九点钟回到寝室,我就只好揭秘了,那时只好该撒娇撒娇、该耍赖耍赖、该下跪下跪了!” 孙思说:“这是为什么呢?九点钟以前还在撒谎,多撒一天谎有什么用?” “你得让人家在参观时保持平和的心态,良好的心情,这样参观才有效果。‘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不同的心情下参观效果是不一样的!先参观,后揭秘,以事实说话。得让老傅、杨柳、陈春梅这三人都看到真火,看到我们做生意不是空中楼阁,是有可行性的!还要亲眼目睹我们的闪光点,看到她们的儿子女儿确实具有相应的实力,能够靠眼下生意求存。她们为什么那么操心失去工作的事情?这归根到底是担心咱们以后吃饭的问题。至于赵若怀,你妈妈那工作就更容易做了!怎么样,要不要我免费支你两招。” “说来听听!” “有什么避忌没有?” “但说无妨!” “首先,我初到桑榆中学的时候,你就是做好准备要去深圳的,对也不对?所以,你辞职的事情非傅心仪之罪,实乃个性使然!没我傅心仪,你那工作早晚也是一个辞!其次,你在桑榆中学与老陈形同水火,根本没有出路,升官无望,调动无望,是也不是?再次,你的妹妹赵羽,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不要正式工作一样风行天下;再再次,实践证明:傅心仪非但不是一个祸水,简直就是谁遇谁发财。” “既然这样,你为何不亲自跟我妈说?” “这就不一样了!她已经对我有了先入为主的祸水偏见。实施劝谏的时候,得根据不同的劝说内容,选择合适的人。同样的内容,不同的人说出来效果就大不一样。上面那些话是非你莫属的。” “是啊!同样的内容,不同的人说出来效果就大不一样!”赵若怀喃喃地重复着。 是夜赵若怀赖在我寝室,整夜都不肯离开。他说五天之内,他都没法对我采取行动了,是可忍孰不可忍。所以今天无论如何先捞点损失回来。 我给他叮嘱说:“关于你妈妈陈春梅,还有最核心的一条,当着陈忆孙思的面不便说。对你妈而言,你那工作的意义,柳咏出现之前和出现之后,那是根本不同的!柳咏出现之前是什么,这里就省略了。柳咏出现之后,你妈妈的动机就发生了变化,她想让你和柳咏比比高下,想证明她在极其艰难的情形下,教育的儿子并不输于柳咏,在她现行的观念里,既然要比,当然就得升官,当然就得出人头地,而要想升官,当然就得有正式工作。试问:如果真是走升官这条路线,赵若怀,你这辈子能比得过柳咏吗?所以,你明天就对你妈注入两个观念:第一,不用比赛,赵若怀已经超过柳咏。第二,非要比赛的话,比升官你是已经输在起跑线上了!但你告诉她:殊途同归!靠着经商你一样出人头地!” 第264章真相与大考(上) 第二天在艺术学校上课到十二点,我和孙思来不及吃饭,就到了码头。赵若怀带着陈忆小向等人,十一点半就去了人家的生日宴伴奏。所有员工中只有我和赵若怀能弹电子琴,至于贝斯和吉它,则是好几位孙思招来的徒弟都会的。所以孙思可以有空,但赵若怀却不能缺席。虽然让孙思陪着我一起去接我的父母,在赵若怀眼中仍然有那么一点别扭和隐忧。但也别无他法,只能这样。 站在码头上等船的时候,孙思说:“心仪你放心,我上午我抽了点时间去买了点应急的药。你妈妈那里,我会时刻注意她的情况。” “孙思,其实一直以来,只要有机会,我都在帮你打听你父母的事,可到如今,都没有一点结果。” “我自己也是,有机会就打听。唉!或许他们压根都不在了,或者不在这地方了。” “孙思,过年的时候跟我们去寒烟山庄吧!吹箫和围棋都是你和我爸共同的爱好,你可以去寒烟山庄和我爸一起下棋。我们好好把时间排一排,让你招来的那几个徒弟和学生轮流值值班,就可以了!” “这是你的想法,赵若怀可并不一定这样想。” “你可千万不能怀疑赵若怀对你的兄弟感情。他是很在乎你的!你俩在一起四五年了,你教他习武,他教你学文化。你们在一起互相学习乐器。可以这样说:你俩互相取长补短,互相成就了对方!” “我知道。我现在仍然拿他当兄弟。” “孙思,你真的该交女朋友了!现在在这城里,认识你的人不少,你条件又这么好,会有很多姑娘喜欢你的。别再拒人千里,给她们一点机会,也给自己一点机会,好不好?” “再说吧!这事你别催得太急了!你不怕太急了会影响效果?” “这倒也是!关键你得有那意识。” 杨柳妈还算争气,毕竟没有晕船,下了船东瞧瞧西望望,神情里有落寞,也有深深的遗憾,我知道这遗憾是为了立夫。孙思七月里去过江城我家一次,所以见面并不陌生。我介绍说:“这是赵若怀的哥们,同时也是我的哥们,在桑榆中学的一年,全靠他们关照。”又说孙思现在已辞去桑榆的工作,在城里自己做生意。接着把相关生意都介绍了一下。还说自己抽空在他那里打打工。总之把昨晚设想的该说的话都说了。老傅称赞说:“后生可畏呀!好样的!有魄力!”然后父亲就和孙思寒暄起来。此种情形下,我和孙思一同出现在这里,杨柳妈很快误会了,以为这孙思是我的新男朋友。杨柳妈表情很复杂,能看出她并不反感孙思,但立夫那里,她明显并不甘心。所以跟着就拿怀疑的眼神向我求证。我于是说:“舅妈和赵若怀刚好也在这里。我已经安排了大家一起吃中饭。” 回到小食店,赵若怀的妈,同时也是我舅妈陈春梅同志已经在那里了,正和她姐姐陈春蛾说话。看见我们,两姐妹立即笑着迎上来,舅妈神情还算正常。小唐、小魏也都迎了上来,一边接东西一边招呼着。小魏笑着说:“您们是傅老师的爸爸妈妈?唉呀!好年轻呀!难怪傅老师这么漂亮,原来爸爸妈妈都这么漂亮!好让人羡慕的一家子!”我夸奖说:“小魏乖!瞧这嘴巴甜的!”但我总觉得:这杨柳妈和陈春梅舅妈之间,有那么一点淡淡的隔阂,说不清道不明的隔阂。感觉她们的亲密程度不够,差那么一点点,但仔细一分析,也就释然了,对陈春梅而言,这杨木同志一个失散多年的妹妹,对她有多大实际意义呢!对我的杨柳妈而言,陈春梅同志生了赵若怀这样一个外来的儿子,这对她哥哥杨木是大大地不敬,所以不能算作原装的嫂子。吃完饭到我的寝室放下东西,稍坐了一会儿,赵若怀就赶回来了!这才发现赵若怀和孙思今天都穿戴十分齐整,看上去都很帅很俊。比起县一中校庆那次,毫不逊色,看来这二人还真是认了真的,高规格接待呀!父亲和赵若怀很握了一会儿手,可以看出,在老傅眼里,赵若怀已经是一个很受欢迎的人了! 走在去艺术学校的路上,赵若怀和她的母亲在窃窃私语着。父亲对孙思说:“不错,小伙子!我看小食店生意挺好的嘛!一天营业额有多少?”孙思回答说:“平均一千左右。”我接口说:“爸!就他这小食店,一天赚的钱,就是你一个月工资。”父亲看着母亲说:“看见没有,杨柳同志,你得改改观念了!”母亲说:“哪那么容易?看别人,做什么都容易,自己来做,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你是不知道,人家辛苦的时候你没看见。” 在艺术学校,父母亲自看了我怎样教学生弹电子琴。又去看了赵陈孙如何教学生吉它、跆拳道。我又给他们介绍说,晚上这里就变成舞厅了,然后带他们参观了舞厅的茶室。父亲极口称赞。在茶室坐着休息的时候,他拍拍孙思的肩膀说:“小伙子!有眼光!你这设想真的不错,像那么回事!还是儿子好呀!我要是有这么个儿子,多好!”孙思的表情就意味深长起来,赵若怀脸上开始有了一丝别扭。我看看舅妈的神情,显然赵若怀已经做通了工作,已经不存在问题,就说:“对了,这所有的生意里面,赵若怀都是有股份的,生意也是他们三人共同琢磨出来的!”老傅意味深长地看我一眼,点点头说:“原来这样啊!”我知道他其实已经开始明白一些事情。连忙打趣说:“老傅同志,什么意思呀?当着我的面重男轻女,我不好吗?”父亲拍拍我说:“丫头!没说你不好。但你毕竟是女孩子呀,做事情,当然还得靠儿子。”我嘟着嘴说:“现在明白了,这妇女解放到底没落到实处,还得再来一次才行!”几人就笑起来。父亲又说:“当然了,我这丫头,也是挺不错的!至少在丫头界,那是出类拔萃的!”我说:“得了!你还真不谦虚,还丫头界!我告诉你,就你这丫头,在整个生物界,那都是出类拔萃的!”其他人又都笑起来。父亲笑着说:“你也不怕牛皮吹得太大了!让别人笑话?”母亲责备说:“都是你惯的,女孩子家家的,也不含蓄一点!”我说:“杨柳妈!都什么年代了,你怎么动不动就封建社会那一套,我告诉你,就现在这世道,我就是最含蓄的人了!” 走在回小食店吃饭的路上,母亲向我嘀咕说:“立夫……他们家住在哪儿……他回来了没有?”我其实最怕她问这个问题,但只好用手指了指大体的方向,回答说:“就在那个方向,后坡上,自家修的,独幢的。立夫……应该还没回来吧!他那办事处,放假应该没这么早!”她就痛心地说:“丫头!你真的不再考虑考虑啦?立夫不错,真的不错!他爸妈那里,是很过分,但只要立夫对你好,别计较那么多!”又说:“我们还会呆几天,腊月二十七,他应该回来了吧?约了他来见见面!” 这样我就傻眼了,又站在十字路口了!我是该下点猛药,断然地告诉她没那可能呢,还是温和一点先继续敷衍着?然后赵若怀就走过来打岔了。赵若怀和我的父母寒暄着。然后我走过去和陈春梅同志寒暄,说:“舅妈,最近家里挺忙的吧!赵羽今年过年回来吗?舅舅好吗?”她说:“赵羽说尽量,现在还说不定,说还得赶货,完成那什么定单。”又说:“心仪,你们就这样做生意,真的行得通吗?”我说:“舅妈你也看见了,怎么行不通?比起桑榆中学那工资来,赵若怀现在一月,相当于过去一年。”她说:“那万一以后,要政策不允许做生意了呢?”我说:“那怎么可能,政策现在是鼓励做生意。越到后来只有越鼓励做生意。” 她将信将疑地说:“心仪,反正已经这样了,若怀又不听我们的,我们也管不下来他。我现在就是想说……”我看看她,就已经知道她要说什么了。陈春梅同志换了一种警告的示威的神情,说:“心仪,你和那什么孙立夫,过去的事情我们可以不计较。我只希望,不要再有什么变化了!我们可经不起折腾,若怀也经不起,我们两家又是这种亲戚关系,依起来我又是你的舅妈,我也不想把关系搞僵了,可如果再有什么变化,这亲戚关系……”我在心里嘀咕着:你倒大气!孙立夫的事情可以不计较。我舅舅杨木当年还没计较你和柳源的事呢!但只微笑不语地看了看她。没置可否。 回到店里,碗筷已经摆好了。赵姨妈陈春蛾同志果然赏脸,正在为我们准备佳肴。我现在倒是觉得:赵若怀这个姨妈,比起他的妈妈来,要可爱多了!而且对我们的贡献也大多了!我甚至都觉得:她比陈春梅同志更爱赵若怀。她这份爱是无条件的爱,不似陈春梅动不动就想管束的那种爱。 大家围着桌子坐下,喝茶聊天。梁阿满来了,人未到声音先到,先声夺人。我给她介绍了我的父母,她立即惊疑地圆睁了眼睛,说:“傅叔,你太帅了!太年轻了!杨阿姨,太漂亮了!怪不得生了个这么漂亮的女儿!”陈忆孙思就跟着附合。我介绍说:“这是我最好的同学兼最好的朋友梁阿满,我在这云岫能够呆到今天,这人功不可没!”父亲笑着对阿满说:“常听心仪说起你,你可是我们家的大恩人呀!”母亲说:“太谢谢你了!麻烦你了!就是你把心仪借调到搬迁办的吧?”我连忙点点头。母亲说:“心仪在这地方,可全靠你了,以后还得麻烦你。心仪,你这些同学,是真好!那个布谷,前两天还到家里来过。每次来还非得带着东西,劝都劝不住!这不,今天,还是他送到船上的!”这过程中,我给杨柳妈递了两次眼色,可她硬是没明白。说完梁阿满狡猾狡猾地看看赵若怀,说:“小妮子,你不说布谷挺务实一人吗?我怎么看不出来,没想到这布谷竟然这么顽强!”然后转向老傅、杨柳说:“叔叔阿姨,你们这女儿人缘好啊!傅心仪在我们班,那完全就是众星捧月。” 一群人正聊着,小唐在楼下叫我,说是取邮件。黄雀,寄了好大一个包裹,白灵、黄莺、螳螂也都有包裹。四包裹寄出时间不同,前后相差好几天,但并不影响同时到达,这也是本县特色,邮递员随意性较大,高兴送就送。邮递员还没打发走,赵若怀、陈忆、梁阿满就都下来了。梁阿满看一看,摸一摸,表情不无嫉妒,说:“这后面三个应该都是书,够你读一阵子了!前面那个大的嘛,是谁寄的应该一猜就中。小妮子,我嫉妒你!凭什么呀?男同学倒也罢了,这白灵、黄莺你是怎么收服的?” 我说:“你要愿读的话,我分一半给你,好不好?” 她说:“我们可不是傻子,那个大的里面可不是书。” 我说:“你要是看得上,好说,我直接把包裹从外面一分为二,分你一半,如何?” 她说:“哟!那可不敢!说不定是哪位送给你的定情物。得了,以前还需要通过梁阿满作信使,看样子,现在已经没人相信我了……” 陈忆说:“哪里是这样?他们是怕麻烦你,现在心仪有了这小食店作为地址,所以就……再说了,你又不读书,他们寄书给你干啥呢?” 梁阿满生气说:“我怎么不读书了?你们还真以为就这小妮子知道读书呀?”那语气貌似生气,其实不无撒娇的成分。 陈忆嬉皮笑脸地说:“别生气!我买给你!心仪,你现在就打开这些包裹,我照买就是。” 梁阿满说:“好没来由的话!谁要你买?我梁阿满是谁,会稀罕这几本书?”这次是真生气!陈忆被抢白了,涩涩的表情。 赵若怀责备我说:“看见没有,这都是你惹的祸!”我正要发作,梁阿满神色又变了,回归到先前微笑的豪爽的状态,说:“对了,小妮子,你这里呢,暂时没有电话,所以你们就暂时还会用得上我。我还得继续履行我传话筒的职责,螳螂昨天和我通了一个电话,说年前让你打个电话过去,他有事请教你!” 我把包裹拿回寝室,赵若怀跟我出门,伸手就要来拆黄雀那包裹。我生气说:“请你尊重一下我作为一个公民的基本权利。” 他说:“那你有没有尊重一下我的基本权利。” “你什么基本权利?哪条哪款?我正要请教你呢,我惹什么祸了?我怎么就惹祸了?陈忆想方设法巴结讨好梁阿满,你倒好,当着他们的面责备我。不过这也正常,这就是城池攻下之前和攻下之后的差别。城里的想逃出来,城外的想钻进去,对婚姻也罢,职业也罢,恋爱也罢,人生的道路大体如此。对了,你得告诉陈忆,他现在身份特殊,关于我和布谷之间生意往来的事情,我不想让梁阿满知道。好了,别跟着我!” “说你自己吧?我知道:你杨柳妈这么一来,你又回到过去了。女人的心,秋天的云。”赵若怀气恼地说,然后转身回了食店。 吃饭的时候,赵若怀还处于愤愤不平的状态。对我怒目相向,我自然也不能输给他,于是干脆不看他。 老傅的眼睛逐一扫过满桌的人,玩笑说:“丫头啊!你这些同学呀朋友什么的,模样可都是百里挑一呀!是你刻意地筛选过,还是人口素质提高了?”陈忆孙思就都笑起来。阿满说:“小妮子,果然是你爸,连语言风格都一样!”我说:“这氛围很好嘛!不错,大家彼此完成了一次对拍!不过,梁阿满我警告你呀,什么叫‘果然是我爸’!自己罚酒!” 阿满于是在笑声中开始倒酒。杨柳妈敲一敲我的头说:“还真罚酒呀?算了算了!这丫头!会不会说话?”阿满说:“嗯哪!阿姨,她要都不会说话了,那可能就没几人会说话了!”又说:“我想起上次螳螂说的话了,傅叔叔杨阿姨,你们当初怎么不多生几个女儿?” 老傅说:“此话怎讲?”为预防梁阿满借题发挥,我抢先引开了话题:“还多生?你是不知道:这老傅同志,严重重男轻女!当初我生下来的时候,他一听说是女儿,一脚踢在地上,一半天都没搭理我!你们是不知道:那地下呆着那个凉啊!我看情形不对,只有哇哇大叫。老傅寻声看过来时,才发现这丫头模样还凑合。啼哭的声音也还够气派,于是凑合着把我从地上捡了起来。我就这样侥幸来到了人间。” 赵陈孙阿满都笑倒在一旁。老傅杨柳陈春梅也都笑了,不过比前面几人笑得要克制点。笑完老傅敲敲我的头说:“是有那么一点因由,不过这夸张手法,用得太狠了一点!”赵若怀爱恨两难地看我一眼,说:“这里面还有一种修辞手法,我琢磨了半天,竟然没办法命名,你们看这句:‘你们是不知道:那地下呆着那个凉啊!我看情形不对!’不错!我们是不知道,可一个刚出生的婴儿,似乎也没这么高的觉悟吧?所以,这肯定是一种修辞,只是汉语里,目前好像还不好准确定位:是夸张呢?还是应该归为拟人什么的?倒是比较接近拟人,不过这本来就是人呀!”现场又一阵大笑。 老傅点点头,玩笑说:“是啊!丫头,就刚才这一瞬,你创作了一种新的修辞手法!老傅我暂且把这种新的修辞手法命名为‘胡扯’。” 阿满说:“还有,这近五月的天,地下似乎也不是太凉了吧?”我严肃地说:“这肯定不是修辞了,这典型的就是牛皮吹破了!”又引来一阵大笑。杨柳用眼瞅了瞅老傅,又瞅了瞅我,责备说:“老的不像老的!小的不像小的,这丫头!你也不管管她,还跟着她瞎说,她以后还真以为我们虐待她了呢!” 我漫不经心地说:“杨柳妈,心虚了不是?虐待了就虐待了!老傅的问题,还不只是这一点,我给你们说:从小到大,他都懒得管我,还美其名曰:用的是道家无为而治的思想,结果我就变成现在这副德性了!不过呢,我小人不计大人过,懒得跟你们计较!”现场又一阵大笑。父亲笑着说:“丫头啊!看这阵势,你把我弄到这地方开批斗会来啦!”我说:“那倒没有,你只要认识到:我现在如果犯了什么错,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都是难逃干系的!然后呢,聪明点!站在我的立场上说话,那就恕你无罪了!” 老傅看看我说:“行啊,反了你了!我看你是欠揍,狡猾狡猾地!跟老傅耍手段。先说好了,那可看是什么事,我可不能保证任何时候都站在你的立场。” 整个过程中,梁阿满和陈忆有多次目光的交流,从那目光看来,我估计这二人的关系很快就要发生质变了。我忽然隐隐有些不安。这个梁阿满,她哪里舍得放下吴昊,放下金钱,她不会真的从此脚踩两只船,把陈忆当成小的养起来吧? 晚上赵姨妈也提议要去舞厅看看,然后小魏小唐也强烈呼吁,于是赵若怀说:“那就关了门都去吧!”那一刻我接触到老傅的眼光,就知道他已明白:赵若怀早就已经没了正经工作,而且赵若怀才是这小食店当家作主的人。 第265章真相与大考(下) 一行人来到舞厅,本来安排四位长辈到茶室坐的,后来才发现这一安排纯属扯淡,一点都不人性化。茶室里面去的大多是一些热恋中的情侣,在里面干什么呢?一般都是搂抱着接吻什么的。四人在里面呆了一分钟不到,就红着脸仓惶而出了。然后我只好吩咐小唐小魏找凳子,来挨着我的电子琴旁边坐下。第一单元是我弹电子琴,赵若怀唱歌。几句下来,当歌迷尖叫的时候,陈春梅陈春蛾两姐妹就开始激动得一旁抹泪,老傅是极口称赞,当即对舅妈表示了赞扬。小魏小唐也是兴奋不已。第二个单元是我唱赵若怀弹琴,这下就轮到老傅杨柳抹泪,其他人交口称赞了。第三个环节是我和赵若怀舞台上领舞,今天主要是国际拉丁。这样一天天练下来,我和赵若怀那跳舞的水平,简直可以用炉火纯青四个字形容,而且配合得那是相当默契!这个环节是每天舞厅一个激动人心的时刻。这个环节下来,四位长辈已经感动得稀里哗啦了!老傅算是很为他女儿自豪了一把! 整个过程我都提着心吊着胆,在心里大声疾呼:今晚可千万不能有人来捣乱呀!如果今天要是有人来扔点玻璃瓶或者拿着刀子来打点架啥的,这几位长辈,马上就会翻脸,明天说不定就让我们关门了,尤其这个陈春梅同志,上次桑榆那小食店怎么关的?就因为打了场架,她就坚决地不准再开了,还有这杨柳同志,恐怕也是一个德性!于是拉丁舞完毕,我马上按既定计划,带着大家撤退了。 走到路上,老傅靠近我说:“丫头,我可什么都明白了!我呢,说实话,仍然心存疑虑,但已经这样了,基本接受!可你杨柳妈那里,恐怕还是麻烦呀!”走到县一中寝室,赵若怀打发我去他们那边寝室坐会儿,半小时后方可回自己寝室,说是要单独和杨柳老傅说几句话。这个赵若怀,搞什么鬼?我说:“你有什么话说呀?那么严肃!我给你说,你可千万别告我黑状!” 好不容易候到半小时,敲门回到自己寝室,赵若怀一脸严肃恭敬的神情。老傅神色黯然。杨柳妈在一旁垂泪。我一惊!这赵若怀怎么搞的,怎么连老傅都这神情了!我连忙走过去跪到母亲面前,一面用手在她胸口推拿着,一面急切地说:“妈!妈!我错了!你打我骂我都行!求你了,你千万别生气!千万别着急!”杨柳妈就果真用手在我肩膀上捶打起来,一边打一边骂:“死丫头!你怎么什么都撒谎,什么都不说呀!你还当我们是你的爹妈吗?”我正分析着这话。杨柳妈突然说:“丫头!跟我们回江城去!咱回江城,有我们照顾你,比什么都强,做点什么不好,没什么大不了的!还有,你那同学布谷,他都可以帮得上忙,给你找工作,真的!”听着前半截,我吓了一跳,在心里大骂:妈妈的赵若怀,你到底会不会说话?怎么搞成了最坏的效果,弄到要回江城去!可听到后半截,心里一块石头就落地了。很好!杨柳妈已经接受我辞职的现实了。至于目前嚷着要我回江城去,显然是赵若怀刚才渲染太过!在他刚才的叙述中,我这一年半来,在云岫处境一定是非常十分极其地艰难,一定是过着相当非人的生活。这极大地激发了二老对女儿的爱怜,难怪连老傅都这神情了。这样一推测,我也就大体知道赵若怀刚才说了些什么了,他一定是口述了两篇论说文,在他的论说文中,用了大量的论据,估计连秦为、老陈、老蔡这些人都拿来做了论据了!这些论据用来证明的论点是:工作是被迫辞的,不得不辞!这一篇论说文应该说没什么好问责的。杨柳老傅刚才的表现,很大程度是因了另一篇论说文,这篇的论点是:辞去孙立夫是英明的抉择!孙立夫根本不懂我、不关心我、不体贴我,他的家人如何地虐待我。至于这一篇的论据,我就不得不慨叹赵若怀的不择手段了!我站起来对赵若怀说:“你回去休息吧!明天一大堆事呢!”赵若怀不肯挪步,显然放心不下,老傅也发话说:“没事!去吧!早点休息!”我再一坚持,赵若怀就只好不情愿地离开。送到门口赵若怀想跟我说话,我意味深长地看看他,说:“我知道:两篇论说文!用的论据我也都猜出了,你够狠!” 再回来面对老傅杨柳,我说:“爸、妈,你们今天看到的生意全是你女儿一手策划出来的,三个多月时间,能够做成这样,我付出了很多思考和行为。我怎么能够在这个时候回江城去呢?还有,知道我们这生意的本钱是怎么来的吗?我的两万元本钱,是我同学借给我的;孙思的本钱,是他的徒弟借给他的;赵若怀的本钱,是他暑假去深圳卖唱挣来的;还有,为了这生意,孙思带着几名徒弟去寒烟山庄冒着生命危险采摘了一个星期的山核桃,那核桃都卖了一万多元,你就知道他付出了多少辛苦。还有,生意现在的局面是怎么来的?对了,县一中那李老头的事,赵若怀讲了没有?”老傅摇摇头,饶有兴趣地看着我,我于是把李老头的故事又讲述了一遍。讲完老傅说:“行啊!丫头,有你的!”然后看看杨柳同志说:“杨柳啊,自豪吧!谁说女子不如男!我傅某有这样一个女儿,那是几世修来的福!”又转头看看我说:“说不定咱这丫头,还就是块做生意的料!” 杨柳说:“我还是担心呀!这么几处生意做着,你顾得过来,忙得过来吗?不管那里出点纰漏,那都是我们承受不起的呀!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我故作轻松地说:“这是因为你不相信你女儿的能力,仆人眼中无伟人,是这个道理!还有,你们可能还不知道:赵若怀,那才真是块做生意的料!孙思呢?谋划上差点,但相当务实,做实事,他是最好的人选!这二人关键是吃苦耐劳,什么都肯做。对了!过两天你们就会慢慢发现,这孙思和赵若怀,做起厨来那也是毫不含糊。”老傅说:“杨柳,咱们就放手吧!让丫头自己去闯,我们帮不上什么忙也就算了,再这样问来问去,让她还得抽出精力来思考如何应对我们,那就太不应该了!现在的情形,还是那办法管用:无为胜有为!”然后面对我说:“丫头啊!我表个态:以后我们会尊重你的决定,尽量不干涉你!不过,也希望你不要什么事都瞒着我们!作为父母,我们有知情权嘛!”杨柳说:“是啊!这一点一定要改,怎么能什么事都瞒着我们呢?” 晚上我和杨柳妈睡在我先前的床上,老傅睡在旁边的小房间里。杨柳妈果然问我说:“丫头啊,立夫他真的这样粗心,连做手术他都不陪你?”果然不出所料,好你个赵若怀,你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呀!我说:“立夫这人,本质不错,是个好人,他就是有点粗心,太大男人主义了,他认为这没什么?”母亲说:“这怎么能没什么呢?丫头啊,这得致多少病呀!刚做了手术,就去吹那么多风,走那么长路,还说没事。这立夫,也太不知道疼人了。”妈妈的赵若怀,居然连这个场景他都没放过。“还有,就算是吵了架,就算是说了分手,那么大半夜的,他也应该送送你呀。多危险呀!” “妈,这事真不怪立夫,当时我说了,外面有人等着我,而且,他也是准备出门送我的,被他妈叫了回去,他妈很厉害的!” “丫头,他爹妈对你那态度,你在桑榆那一年,日子怎么过的?他们怎么能那样呢?”“正常!他们想让立夫娶那银行行长的女儿,这样孙名凯可以跟着沾沾光!” “丫头啊!尽管是这样,可我这心里还是……还是……舍不得立夫。毕竟三四年的感情呀,你真的一点都不留恋,真的就一点不后悔?立夫还年轻,不怎么知道疼人,或者我们当大人的说说他,他就能改一改。” “妈,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孙名凯那家里,我已经把话说绝了,没有回旋的余地。”说着又把当日的情形复述了一遍,然后说:“立夫是个孝子,我和他家里人这样,他夹在中间很难受,何必呢?还有,妈,现在我们分开不久,立夫可能是会痛苦一段时间,可立夫他真的不大懂我,他根本认识不到我的价值,既然这样,这痛苦就不会太久,只要他找到新的对象,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丫头,你和赵若怀,是不是已经……” “没有!怎么会呢?” “你喜欢他?” “还行!你能通过吗?” “说实话,赵若怀这孩子,本生条件不错,不过,他没了工作,这两人都没工作,两人都这样做生意,是个事吗?” “怎么搞的,又绕回去了,做生意怎么就不是个事呢?” “还有,咱们两家这亲戚关系,我不认为这样很好!你那个舅妈,很为他这个儿子自豪,好像我们还占了多大便宜似的!我们去寒烟山庄过年,那是看在你舅的面上。对了,丫头!那个孙思,其实也挺不错的!他们家是干什么的?” “问这么多干啥?查户口呀?” “别骗我们了!你爸早看出来了,那孙思,对你也是有意思的。丫头啊,我给你说,这事你可得考虑好,关系要处理好,不然要影响生意的!” “谢谢指点,我知道。早点睡吧!你女儿我,现在生意要紧,明天一堆事呢!” 第266章只能无情 我说:“利害我们都知道,柳叔,相信我们吧!赵若怀那里,我一定以最佳的方式转达!”他问:“过年是怎么打算的?”我回答说:“去寒烟山庄。那就这样吧,柳叔,注意身体,新年快乐!”他说:“等等,你就不打算问问柳咏!” 我说:“柳咏的事,我知道一些,再说了,你不是让我和他划清界限吗?” 他说:“你短时期内不和他联系,不理他是对的,但怎么能说和他划清界限呢?就凭赵若怀这层关系,你也没办法和他划清界限。你说对吗?” “对!我明白了,柳叔!那电话号码是不是不管用了?” “没事,管用!还是老规矩,听到我的声音再说话,不方便的时候就像今天这样,我另外找电话打给你!” 螳螂的电话就更有意思了,他说:“严格地讲,我没什么事要问,就想听听你的声音,听你说说笑话,可以吗?螳螂有这个面子吗?你不会怪罪吧?” 我调皮地说:“那是当然,你面子多大呀!恕你无罪!” 他说:“怎么样,我的《厚黑学》收到没有?厚点黑点没有?” 我调侃说:“那书我三年前就看过了,这次算是又巩固了一下。不过,目前效果还不显著。厚原是针对脸说的,黑原是针对心说的,我现在移了移位。心倒是厚了一点,想做点大的事情,可是脸呢,这冬天没晒太阳,可能更白了。”螳螂在电话那头好一阵大笑。然后说:“柳咏找了一个女朋友,要不要我给你进行一下肖像描写。” “免了!你要是找了女朋友,又急于倾诉的话,我倒是乐于倾听!再说了,肖像不说明一切!” “是啊!相貌尚在其次,关键是言语无味,语言可憎呀!毫无共同语言!这才是最要命的!我们在一起聚了几次,每次都是不欢而散。估计她是把自己当成投胎转世的前朝公主了!昨天一聚,黄雀彻底冒了火,黄雀指着远去的柳咏女朋友的背,警告柳咏说:‘以后有她没我,有我没她!誓不两立!’” “怎么会这样啊?柳咏干嘛要这样十万火急?这女朋友不要,会影响他度过这个寒冷的冬天吗?你给他说:别太急了!二十多年没有女人的加盟不也这么过来了吗?不急在这一时!忍忍!再忍忍吧!现在已经是仲冬了,最冷的时候!冷过这一段,就会迎来万紫千红的春天的!” 电话对面又是一阵大笑。然后说:“唉!听你说会儿话,一扫连日来的阴霾。柳咏那行为,类似于自虐,柳咏是想把自己毁灭给你看!” “你告诉他,我这人天生好色,唯美!我对毁了灭了的柳咏一点兴趣都没有,他要真毁灭了,我也就懒得看了!还有,我这人很麻木,又严重缺乏同情心,他毁灭自己一点意义都没有,唤不醒我的良知的!螳螂,鉴于目前严峻的形式,传我的指令:交给你和黄雀一个重要的任务,务必拯救柳咏于水火之中,务必把他和那前朝公主的生意给我搅黄了!你的……明白?” “螳螂能力有限,柳咏自己要作死,我回天无力呀!别说他了,说说我自己吧!我现在也站在生活的十字路口了,不知道这女朋友是找还是不找;是自发地找还是自觉地找;是功利地找还是审美地找;是完成任务地找还是顺其自然地找;是被动地找还是主动地找;如果是完成任务,那就比较容易,现成的,两分钟就可以成交!” “又是政治婚姻,和亲什么的吗?” “嗯,一猜就准,你就是聪明!也是我妈介绍的,跟柳咏妈差不多,准备拿儿子给自己政治生涯添砖加瓦。” “螳螂同学,这么重大的人生决定还是你自己拿吧!我负得起这个责吗?” “这不是想听听你的意见吗?你可千万要对我负责呀!你现在基本算是我的精神领袖。” “我傅心仪是什么人难道你不知道?我的意见自然是感情至上!不过这样一来,不就和你母亲对立了吗?” “感情?哪还有什么感情?对你我倒是有感情,可你又不认我。既然都一样,反正没感情,反正就是完成任务,那谁谁谁不都一样吗?何必送爹妈一个顺水人情。” “螳螂,听这意思你也想作死?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听得我不寒而栗!怎么能这样呢?为什么要那么执迷不悟呢?现在关键的一条:转变观念!不要动不动拿人和我比,人各有所长,各有所短!你得有意识地去发现别人的长处!” “曾经沧海难为水!道理谁都知道,可是做不到啊!谁做到啦?柳咏、黄雀、布谷,我们谁能做到?我告诉你,柳咏那已经注定是一场悲剧,注定一场悲剧!他现在是赌气,赌气谈恋爱。” “既然你已经知道他注定一场悲剧了,就不要再重蹈覆辙!好不好?你那么能说笑话,给你妈说说笑话,让她打消这个念头。你才多大年纪,比我大两岁吧?男人这年龄,小得很,你也是忍忍再忍忍,好不好?拜托!你们不要动不动就和亲好不好?你花点时间,多到人多的地方去走一走。这世界女人很多,就本国,就好几个亿呢!那就这样了!我得做事去了,你那念头一定要打消!听到没有?” “那好吧!下次什么时候才能听到你的声音,喂,这样好不好?你一个星期给我打个电话,电话费算我的,求你了,答应了吧!” “好!答应了!电话费仍然算我的,不存在!就这样了啊!” 第267章挑衅 回过头来,就发现赵若怀似笑非笑地站在背后,问:“给谁打电话呢?这么高的兴致,这么全神贯注!”我笑而不答,他继续问:“是谁动不动就要和亲?好几个亿的女人准备介绍给谁呢?” 我忍俊不禁地说:“哪有那么奢华!味口不要太大!好几个亿的女人,得平分给好几亿的男人。弱水三千,只允许取一瓢!” “你还知道啊?”他悻悻地讽刺说:“百忙之中,也没忘了抽时间和旧情人调情……” “喂!这话太难听了点吧?以后注意点措辞!快过年了,和谐要紧!你见过这么远距离调情的吗?这就算调出点什么来,有操作性吗?” “行啊!这语言是越来越火辣了!先给你打个招呼,此种风格的语言和我说可以,在外面忌使用哈!” 和赵若怀这样走在大街上,发现前前后后都有人在指指点点。我感叹道:“为名所累呀!作孽呀!我要那么多人认识我干啥?”赵若怀说:“说到这里来了,我可警告你呀!类似昨天晚上那种客人请你到茶室去见面的事情,以后不能答应了!你的职责:台上唱歌、台上跳舞,只能是这样!明白了没有?” “赵若怀你发现没有,你现在管得可越来越宽了,经常对我采用限制性语言。此类语言在别人面前可以,在我面前尽量少用!” “那不行,其他事好商量,这事必须管!刚才这电话谁呀?黄雀吗?” “通话自由,不告诉你!” “好啊!不告诉是吧?”说着就用双手从后面抱住了我。 “作死啊?本来就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咱们!好啦好啦!怕你了,我告诉你,还不行吗?” “心仪,我想你了!”赵若怀傻傻地可怜兮兮地说。 我微笑着调侃说:“赵若怀,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你给比较一下:这‘我爱你’和‘我想你’这两句话,最大的区别在哪里?” “别说,这还是个问题!有点技术含量!”赵若怀想了想说:“前者抽象一点,浪漫一点;后者具体一点,功利一点。前者空泛一点,后者指向性就很明显了,但后者一般是以前者为基础的。两者通常都有后续的行动相伴随,不过那行动的性质却是稍有不同的。” “佩服佩服!姓赵的,太有才了!我补充一下:你呢,说前面一句的时候,还基本能保持个人样儿,说后面一句的时候,动物性就十分明显了!通常伴随着两眼绿光。” “喂,去我们寝室好不好?这会儿应该没人。” “去你的!刚才我还劝别人呢!你也是:忍忍再忍忍啊!” “你劝谁忍忍再忍忍啊,喂!有你这样劝人的吗?还说不是调情。”赵若怀愤愤然地说。 我于是把螳螂刚才的电话给他讲了一下,关于柳咏的部分,那是和盘托出。当然了,关于螳螂自己的部分,适当修改了一下。然后说:“怎么样,我是出不了面了,要不要看在兄弟情分上,你想法拯救一下柳咏?” “就是螳螂那句话,他自己作死,怎么救啊?再说了,我的话,他能听得进去?” “那你可以反其意而用嘛!激将法,也可以收到效果的!” “你也太抬举我了,我哪有那么伟大?二十多年来,他养尊处优、锦衣玉食的时候,谁记着有个赵若怀呀?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损我,我没和他针锋相对,已经是发扬风格了,已经考虑了我年龄稍长的因素了,我现在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管不了他了!” “你怎么就自身难保了?是不是遇上什么问题了,说出来听听!天踏下来我跳起来帮你撑着,怎么样?” “你就是问题,一个大大的问题!对赵若怀而言,没什么问题比这个问题更大。我还告诉你,你要敢抛弃我背叛我,我也会学柳咏一样,毁灭自己供你赏鉴!” “妈妈的,这算是威胁我吗?不愧是两兄弟,一样地有出息!我现在开始发现,你和柳咏真的有较多相似的地方。” “什么意思?这话我听着有危机感,你不会像淘汰柳咏一样把我给淘汰了吧?” “好了,不跟你瞎扯了,说正事!刚才你父亲柳源打电话来了,以下是他让我转告你的话,仔细听好!恕不重复!”于是把柳源的话复述了一遍。 赵若怀听完,不以为然地说:“这不废话吗?坐着说话不腰疼。他知道的我都知道,不需要他空口说白话,他不知道的我也知道。‘一般人不用理他!’说得好听,不理行吗?谁是省油的?单位上的一把手、大人物谁亲自到你这这方来,鞭长莫及!来的都是办事的虾子,意思没有到堂,他三天两天找你麻烦,你还做什么生意?阎王好惹,小鬼难缠。他不知道!他呆那位置怎么能知道呢?行啦!别说他啦!反正我也不领他的情!他过他的日子,我过我的日子,互不相干!” “明天就二十六了,我的意思:今天晚上抽点时间,我们四人碰碰头,商量一下,除了工资,还得给大家发点过年的费用,明天早晨把该发的钱都发了,大家也好趁明后两天买点东西,回家过年嘛!哪有不买点东西的!” “可以呀!我还得买点东西呢!孙思那里,已经给你爸妈买了见面礼了,看情形,你的杨柳妈对孙思,那是相当喜欢呀!她是不是想认孙思做女婿?”赵若怀似笑非笑地说。 “怎么会呢?多虑了!我那杨柳妈,是一个心地善良的人,只要不是太坏的人,她一般都会喜欢,这与女婿没有丝毫关系,再说了,她也很喜欢你呀!” “哟!这我可没看出来!” “你到底怎么安排的呀!除夕之夜,准备是在哪里度过?” “这不废话吗?自然是在寒烟山庄!” “春节值班的事,你考虑没有?” “有孙思在呀!怕什么?” “你的意思:这整个春节期间,让孙思一人守在这里值班?赵若怀,你是不是太狠点?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狠了?那是你的师父,你的师父啊!至少在我看来,没有他,就没有现在的赵若怀!” “这话从何说起?是!他是教了我武功,可我也教了他不少东西,大家最多是互不相欠!” “可我喜欢的赵若怀,就是现在这个融合了武功元素的赵若怀,失去了这个因素,至少就不全是我认识的赵若怀了,你明不明白?” “那你想怎样?” “让孙思和我们一起去寒烟山庄,你去请,亲自去请!” “你仔细想想,就会发现:寒烟山庄不能算是他一个好的去处,他孤身一人,看见我俩出双入对的,什么滋味?他留在城里,会有徒弟来看他。还有,除夕夜,我可以安排陈忆去陪他。或者他也可以到陈忆家里过除夕嘛!” “这样,你去请请,态度诚肯一点!他愿意去就去,不愿意去再安排陈忆陪他,好不好?”“你怎么就不明白呀!忙了这么久,好不容易休息几天,你知道我现在想什么,一间与 世隔绝的万籁俱寂的山间小屋,只有我们俩,不受任何干扰地在里面躺上两天,不考虑你父母的因素,寒烟山庄我都懒得回了!你非要把个孙思搅到一起,弄得三人都不开心,何必呢?” “不会的,他可以和老傅下棋吹箫。再说了,你那山间小屋,反正我也不敢去,被老虎吃掉怎么办?” “看你那没心没肺的样子!我就知道孙思不在,你一定除夕之夜都不得安宁,怕你了!那就这样,让他二十八和我们一起去寒烟山庄,然后正月初一自己骑摩托车回城,好歹给我留下两天不在他监视下的日子。值班的事,那就这样了!正月初一之前,陈忆。之后,孙思。舞厅这边,能搬动的乐器通通搬回寝室去,然后这边就不用照看了,值班的人呆在寝室就可以了!” 当日晚上的舞会现场,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兰梅!刚和赵若怀台上跳完“恰恰”,坐到电子琴旁,她就来了,一脸居高临下的前朝公主转世的笑容,不光是居高临下,还透着恶毒,嘲讽等因素,她说:“我还以为大学生有多了不起呢?这不就是一个舞女吗?书读得再多,也就是一个舞女的命!可能就扭屁股扭得比别人好点!幸亏孙立夫的父母没有看见,要是看见了,不知道是什么表情?” 我漫不经心地笑笑,说:“他们什么表情,还真不是我关心的内容,怎么?孙立夫还是没到手吗?我已经最大限度地帮了忙了,再搞不定的话,那只能找自身原因了。怎么样,有事就说,没事走好!” 她大气地笑笑,说:“这么污七八糟的地方,怎么说?敢不敢跟我去门口,说两句话?” 来到门口,她说:“生意不错!不过舞厅这种地方,很容易出事的,你知不知道?” 我说:“知道!见识过了。次数还不少!我们已经高度警惕。怎么,都是你安排的?” “哟!嘴壳子倒挺硬的,你是个什么情况,麻别人还行,我你是麻不到的!” “别太自信了!你那个爸,最多也只是个半仙嘛!不是全仙,对不对?是半仙,那就说明还有一半的事情是搞不定的!再者说,这社会是有王法的!为人子女,稍稍低调一点,少给父母惹点事!对了,还有,我呢,也不是太蠢,我是没有金钢钻,不揽瓷器活。怎么样,还有事没有?” “不错,你这骚样还真迷糊了一些人。没想到省里市里都有人为你说话。孙立夫还真是小瞧你了。不过,你也别太得意了。孙立夫春节回来,你不许见他的面!否则,你这舞厅可又要注意点了!” “哦,这样啊!好吓人啦!我真的被吓坏了!我再告诉你:傅某人是吓大的,你威胁不了我!我本来是真没打算去见孙立夫,但你这样一说,我可能还得百忙之中抽点时间去见一见才行!” “你见了也没用!你已经堕落成一个舞女了,孙立夫才不会要你这种人!” “哟!挺了解的嘛!有道理!既然如此,你怕什么?对了,我还得给你普及一个常识,舞女的概念可能你理解得有些错误,回去翻翻词典。” “算了算了!不跟你瞎扯了,前面那些话,当我没说,只要你不去见他就行!” “兰梅,我奉劝你一句:孙立夫帅则帅矣!但这人太大男人主义了,一点不会疼女人,在他眼里,他那些哥们可比女人重要得多!所以,嫁给他不一定是你英明的决定,别怪我没提醒你呀!” “哟!你自己犯贱,耐不住寂寞,跟了别的男人,这会儿倒把账算到孙立夫的头上,怪他不疼你?真不要脸!” “要不要脸的事情你说了不算!还有,你要真喜欢孙立夫,就不要动不动就抖起兰半仙的架势;动不动居高临下,以权压人吓人;动不动耍手段,使心眼。孙立夫他不吃这一套!对孙立夫而言,单纯一点善良一点的女人可能更有胜算。记住:你就是你自己,兰梅!这样可能效果会好点!” “你是谁呀!敢来教训我?你只要记住刚才的话,大家就各走各的路,没什么事!” 兰梅丢下这句话,就挺了挺身子,趾高气扬地走了,我寻着她的方向望去,就发现有一矮胖子在二楼楼梯口等着她,显然就是兰松了!再定睛一看,这兰松和兰梅的脚,居然都有点不同程度的跛。一个跛于左脚,一个跛于右脚,兄妹俩这样一前一后地走着,一左一右地跛着,还真是一道风景。 回过头来,孙思似笑非笑地站在那里,说:“这人还真给面子,刚能走路,就参观我们舞厅来了。” 我指指远去的二人的背影,问:“这种一左一右的局面,遵循的是什么原则?” 孙思微笑说:“男左女右嘛!” 第268章变化中的梁阿满 一会儿赵若怀就走过来质问了。我解释说是一先前在孙立夫家认识的熟人。他说不用编瞎话了,我早认出是谁了。我不想把这事告诉他,免得过年都过不安心。就掩饰说这人的动机呢就是来损我两句,结果呢我们俩完成了一次较长时间的对损,如此而已!我看赵若怀的神情,显然也在害怕着我和孙立夫有可能发生的重逢。 我和赵陈孙一人分了五千元,剩下点钱,准备开年了安装电话,随着业务的扩大,人家要订个餐联系个乐队啥的,没电话怎么方便呢?再说了,螳螂、黄雀那里,偶尔打电话让梁阿满转告信息,梁阿满已经颇有微词。陈忆又提议说买台录像机,放去那边寝室。这个陈忆,还真没把自己当外人。有关合伙生意,赵若怀投了三万,他只投了五千,也和我们一样,分到五千元,他的本钱已经算是回去了。 陈忆提议买录像机的理由,是除夕之夜他得帮我们看守那边寝室,就为了那么一个除夕之夜,会不会太奢侈点?毕竟已经买了一台彩电了。但梁阿满立即附合,说那玩意用处大,用得着,太有用了。现场陈梁二人还不时地对对眼,这让我意识到这是一场预谋,而且现在的梁阿满,很多时候俨然是以一个合伙人的身份参与我们店的抉择了。她的表情、语气、甚至对于员工的手势,都在彰显这个问题。我虽然意识到了,但是只敢放在心里。但是孙思对我说:“梁阿满是凭什么这么大套呢?是凭借你的同学的身份呢?还是凭借陈忆的女朋友的身份?” 我只好微笑不语。在陈忆的催促下,录像机到底还是买了。在寝室安装录像机的时候,我顺便提到:过年的时候得给韩磊、李老头分别送一份礼,韩磊因为在山羊生意中做过贡献,梁阿满发表意见说:“过都过去的事情了,还给他们送啥呢?有那钱,不如几人分了。”这话让赵若怀彻底皱了眉。我于是说:“那个李老头,对我们有恩,说不定在将来的某个时候,他还会发挥作用。至于韩磊,我们得感谢他舞厅开业时那态度。还有那山羊。另一方面,还有替郑元直、吴昊感谢他的意思。” 梁阿满纠住我的后半句,皮笑肉不笑地说:“哟,这可用不着。郑元直、吴昊可不欠韩磊什么。做生意嘛,一锤子买卖!过了就过了,那要照这么推算的话,小妮子,你还得谢谢郑元直和吴昊,要是他们不借你那两万元,你们这钱能挣到吗?” “两万元的事情,也和吴昊有关系吗?”我问。 梁阿满快速转动着眼睛,说:“但这郑元直,是我和吴昊介绍你认识的吧?” “阿满,借我两万元的事情,是郑元直主动提出的。而且不是白借,是综合了县一中装修、桑榆区公所装修、还有后面那三次陪客吃饭的因素的。至于说认识我这么个人,是亏是赚,郑元直心中应该有一本账。他是生意人,我想,他应该比你更能合计。那行,关于要不要送礼的事情,四个合伙人,那就举手通过吧!要通不过呢,我一人送就是。” “哟,小妮子,就你们眼下这四人合伙的生意,举手表决的方式,你不觉得太假了吗?你是稳操胜券呀?”说着看一眼孙思,说:“当然了,最大的可能是持平。” “那依你的意思,该当如何?”赵若怀忍无可忍地说。“集中了不行。举手表决也不行。” 我说:“你是针对我和赵若怀这特殊的关系说的。对不对?可当初加盟的时候,不管是孙思,还是陈忆,对这种关系格局都是有所了解的。又不存在什么欺骗。” 陈忆笑着打圆场说:“心仪,阿满逗你玩呢,不存在,送就送呗!” 散场后,孙思对赵若怀命令说:“你转告陈忆,愿意合作就合作,不愿合作拉倒。我不管他和姓梁的是什么关系,总之合伙生意的事情,姓梁的没资格过问。” 我说:“赞同!我以后注意点,尽量选择梁阿满不在的时间谈论合伙生意的事。这李老头、韩磊二人,对吴昊、郑元直的贡献更大。她居然有异议!就算要过河拆桥,现在咱们也不能算是已经过了河了,最多是走到了河中间。这时候拆桥,为时尚早吧?” 关于来年的生意,赵若怀提议:餐饮生意得做大,要么把旁边一家兼了并了,要么在东城另找一店面,开一家分店。他说:“现在我们的食店已经有些名气了,一家是开,两家也是开,一样地开法,人手不够就继续招人!人招多了,费用是会相应增加,但只要有得赚,我们就干!”我说:“树大招风!以后什么部门都冲我们来了,什么摊派都少不了我们。还是低调一点,不那么显眼,把现成的生意做精一点,向经营质量要利润。宁肯少赚一些小钱,也不要弄成众人瞩目的焦点。”这样一说完就引起赵若怀陈忆两人的攻讦,直呼不要低调,要高调。得想方设法扩大规模,不怕利润薄,靠规模取胜!赵若怀说:“我们现在在这里已经成了焦点,现在想要低调,想要默默无闻,想要遁形,已经不可能了!你乐观一点地想:社会无论如何地发展,商业都会长存下去,总会有商人生存的空间,只不过游戏规则在改,我们只需随波逐流,把握时代脉动,摸准行情,依照行情办事即可!” 剩下的就是团年的事情了,日子定在腊月二十七晚上,舞厅从今晚开始就停业了。下午四点钟的课上完,艺术学校也全面放假了,回到店里,大家脸上都是掩饰不住的兴奋。 全体人员齐上阵,精心打造了两桌精美的菜肴,临近开饭的时候,赵陈孙三人在门口放了好一阵爆竹。看着这满屋转动着的兴奋的人,我忽然好生感慨,一年来发生的事情,历历在目,怎样波澜壮阔的一年啦!眼下的这个局面,哪是四个月前的我能够预测得到的,可当它实实在在摆在我面前的时候,我仍然觉得有些虚幻,有些不可思议,就因为这虚幻和不可思议,又引发了我对未来的隐忧。这条路是真的已经成功上路了呢?还是有更大的荆棘在不远处向我幽秘地招手。人生的得失又该怎样衡量呢?我和赵陈孙失去了工作,失去了大多数人仍然视为至宝的铁饭碗,失去了寒窗苦读十余载换来的那个结果,甚至我们的父辈都不得不跟着我们一起,永远失去了那份心灵的踏实与安宁,但我们换回来眼下这个还算热烈的局面。另一份更大的感伤与痛楚,我失去了孙立夫,伤害了他,背叛了他!生意若亏了还有重新赚回来的时候,可是这一点,却是不可逆转了!这可能是今生永远不可能消逝的伤痛了!我将带着对他的愧疚走完这漫长的人生了。想到这里,我免不了有些落寞。但今天这种场景,哪里容得这么深长的反思呢?回到现实,就发现赵若怀孙思都看着我,理解地看着我,他们大约已经猜测到我在想些什么,面对眼下这场面,他们显然也是感慨万千! 然后四位合伙人、梁阿满、老傅、杨柳、赵姨妈坐了一桌,其他的员工坐了一桌。小食店对外生意已经停止了,为避免食客前来打扰,我们干脆关起门来。灶上微火继续燃着,或是炖着鸡汤、腊蹄,或是蒸着各类格格,以便随时取用。每个桌上除了各式凉菜拼盘外,都放有一个火锅炉,里面汤料沸腾着,下面固体酒精燃烧着,桌旁篮子里盛着各种可以烫食的菜。 小魏说:“傅老师!发言!你今天一定要多说点笑话我们听听!” 赵若怀说:“吃完这饭基本就算放假了!你是得给大家训训话!”陈忆说:“是啊!你发了言,大家才敢动手!”大家就都跟着附合,我说:“老傅同志!今天这个发言的机会,小傅我就发扬点精神,让给你了!好好把握吧!” 在大家的笑声中,父亲说:“谢小傅同志提携,不过,这言还得你来发!”我微笑着看看大家,说:“那行!我就给大家说说。自生意开业以来,今天是全体员工第一次聚会,就当是年终总结会吧!眼前这景象,我真是感慨万千!相信过去的一年对大家而言,都是极不寻常的一年,对我尤其如此。这一年经历的事情不少,我这人记性好,此时此刻很多事情都历历在目。关于得失,或许现在还说不清楚,没法解释得失错漏。但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那就是:我们开创了一个全新的局面!在座各位,除我父母和阿满外,有些是我从江城赶去桑榆认识的,也有部分是从桑榆主动送上门来,被我认识的。相逢是缘,大家是有缘人,而且我充分相信,发生在咱们之间这缘,不会是孽缘,一定是善缘。大家惜缘吧!大家不只是有缘人,还都是有情有义的人。我们的生意能有今天,是在座各位共同努力的结果。感谢各位员工的辛勤劳动!这三四个月来,大家吃苦耐劳,在各自的岗位上兢兢业业。你们的表现,我都心中有数,铭记心里,这里就不赘述了。我的感谢都在酒里面,一会儿酒桌上见分晓。关于你们的工资待遇,相信大家心里也都有数,不要说本城同等行业,就是机关、事业单位,这城里超过你们工资的人也很少。之所以说这些,只是想表明:只要工作干好了,我们是不会亏待各位的。说到底,我们是一家人。一个姨妈、一个师父、十来个师兄妹这样构成的大家庭,这里没一个外人。所以大家应该是荣辱与共的。在这里我要特别感谢赵姨妈,当时赵若怀在深圳,三个月音信全无,当然了,这不通音信的状态与我的主观态度有关,与他无关。赵若怀根本不知道我们这边发生的事情。我怀着试一试的心态,让孙思瞒着赵若怀的父母去请姨妈出山,姨妈竟然答应了!她老人家真是给足了面子!我敢负责任地说:咱们的小食店能有今天,与姨妈精湛的厨艺和崇高的敬业精神是密不可分的!其实姨妈对我们企业的贡献远不止这些,她任劳任怨,从不计较个人得失,她不只是我们店里的技术骨干,还是我们大家共同的姨妈,共同的长辈,她随时随地以长辈的姿态关心着大家。接下来大家吃好喝好!放假期间,不管是人在旅途,还是在家里,都得注意安全!这安全既包括人身安全,也包括财产安全。假期结束,按照规定的时间准时回来,我们在这里恭候各位。希望来年我们齐心协力,把生意做得更好!打一个翻身仗!总之,有我们的,就有你们的;锅里面有了,碗里才能有。最后,祝大家新年快乐!” 在接下来的敬酒环节中,父亲表示:这顿团年饭,是他有生以来所吃的最有意义因而也是最开心的一顿团年饭。父亲至少在脸上,是看不出什么问题的,但母亲就不一样了,她的脸和我的心一样,都有淡淡的落寞,我知道这都是为一人:孙立夫。 梁阿满和陈忆频频举杯,眉来眼去的,语言也是大可玩味,形同调情,眼看已经勾搭上了。没想到这陈忆一学物理之人,勾搭女人的本领还真不赖。显然是得了赵若怀的真传。中午赵若怀告诉我说:陈忆昨天领到的五千元,花去了一半为阿满买了一件新年礼物。我心里大骇,当即对赵若怀怀说:“你给陈忆提个醒,靠比拼金钱,至少三五年之内,他陈忆都不可能是吴昊的对手。这么发展下去,陈忆为了满足梁阿满的物欲,完全可能误入歧途。” 第269章互不干涉 大家互相敬酒,吃喝了近一小时,喝酒仍十分踊跃。我对着邻桌发言说:“你们今天的目标是喝醉几个?我觉得有必要根据目标进行一下宏观调控。总得剩下几个清醒的人才行。现在,有申请占那喝醉名额的请举手!”大家笑着对望着,老傅说:“明天大家都得回家,最好是大家都不要喝醉,喝高兴就行!”我说:“那就总量控制,这里一共是十斤白酒,主要喝酒人员,我和梁阿满如果都100%算人的话,那是十一个,如果我们只是50%算人的话,那就刚好十人,大家就委屈点,一人一斤,凑合着喝个半饱,这样就都能相安无事,如果有不服气想要申诉的,明年春节请早!”大家就都笑起来,老傅咋舌说:“就这些小朋友,一人一斤,还是半饱,我没听错吧?”我说:“没听错!你听力还行!酒量呢?比起这些人来,那就是廉颇老矣!所以呀,认清形式吧。好在你女儿我只把自己算了半个人,关键时刻可以凑合着帮帮你。”老傅说:“丫头!说什么大话呢!你能喝完半斤?”杨柳妈批评说:“什么时候学会喝酒的,我怎么都不知道?好的不学,学喝酒干啥!””我说:“所以呀,丫头分别三日,也是要刮目相看的!” 小唐说:“傅老师,政策能不能再宽松点?”我说:“现在已经是市场经济了,还怎样宽松,你要是实在想多喝酒,自己想办法呀。比如划拳,你要总是输拳,那喝两斤三斤都是有机会的,自己好好把握吧!”小唐笑着说:“哪是我想喝醉,我得喝醉两个才成呀!不然有什么乐趣?” “哦,要喝醉别人的话,那就更容易了!每次划拳你总赢,把自己那斤让给别人!” 小唐说:“让给他还是喝不醉,怎么办?”我脸色一变,玩笑说:“何方神圣?如此了得,站出来我看看!”小唐指指赵若怀说:“就是赵老师!”我拍拍赵若怀的肩膀说:“这位仁兄,不会是梁山下来的吧?要真是那样的话,明年我们增设一项生意,办酒厂!今天嘛,那没办法了,凑合着垫个底呗!” 阿满说:“小唐啊,你为什么想喝醉赵若怀呢?”赵若怀说:“是啊,你想犯上作乱?”小唐说:“喝醉了赵老师,让他也说说心里话,这样不好吗?”赵若怀说:“你小子胆够大的,不怕死的你就来!”阿满说:“看见没有赵若怀?群众的呼声,你深藏不露的,大家有意见了!”小唐说:“我还想喝醉陈老师!”我调皮地笑着,说:“这个可以考虑通过!陈忆平常说的话少一点!至于这个赵若怀,深藏不露这个词用在他身上,你们也不嫌浪费,就他这脸皮,哪里还存在什么心里话,需要喝醉酒来配合说出的?”说完大家好一阵大笑。陈忆说:“严重抗议!心仪呀!大家都是哥们,不带这么偏心的吧?”老傅笑着调侃说:“丫头这话,我还是比较赞同的!赵若怀,是个很耿直的人嘛!深藏不露这个词,用在他身上是过分了点!” 我说:“其实老傅同志想用另一个词,昭然若揭!又考虑到赵若怀那脸皮的厚度,不知道是不是果真达标,所以就忍住了!”阿满陈忆就带头大笑起来,赵若怀若有所思不慌不忙地笑着,说:“在老傅小傅二位同志的的联合洗刷下,我得说句话了:我这脸皮的厚度,基本上是达标的!不是我不说心里话,实在是政策不够宽松,规定死了,我只能按政策办呀!”老傅点点头说:“原来这样啊!这制定政策的人,是何方神圣呀?如此了得,站出来我看看!”赵陈孙阿满就又一阵大笑。赵姨妈在一旁急得不行,制止侄儿说:“若怀,怎么说话呢?老傅是你叫的吗?你这孩子,越大越没规矩!” 老傅微笑着说:“没事,陈大姐!在老傅眼里,赵若怀已经是我的意趣相投的忘年好友。何况我这丫头,也是长期叫我老傅的!不管称呼什么,只要在她心里,知道我是他父亲就成。”阿满说:“是呀,傅叔!你们家这政策是怎样来的?怎么这么宽松呢?”我接口说:“怎么来的?你结合结合老庄,再看看老傅这神态、这风骨,自然就明白出自何处了。”赵若怀说:“这是正宗阮籍嵇康的派头,‘越名教而任自然’!” 我说:“是呀!老傅这一辈子,生活在《广陵散》的意境中。老傅,其实还有一个人,与嵇康非常神似,你知道是谁吗?”父亲饶有兴趣地问:“谁呀?介绍我认识认识!”阿满陈忆都拿眼去看赵若怀,我说:“这人不在现实中,小说中的,金庸小说。桃花岛主,东邪黄药师。”老傅点点头说:“嗯!丫头,你这么一说,这两人还真有些神似!” 这时邻桌的人纷纷过来敬酒,考虑到父母在场,我给他们递递眼色,再拱了拱手,这些人果然就放过我了,向着赵陈孙而去。阿满招我过去说:“你答应郑元直的事情,可别忘了!他们昨天本来就要来的,我帮你推了,说这两天忙得很。他就说安排到正月去!好像说从正月初六开始,具体时间到时我会通知你的!” 我说:“你和吴昊那里,有什么变化没有?”她毫不经意地说:“没变化呀!挺好的!昨晚还在一起吃了饭,后天会到我们家团年。”妈妈的梁阿满,装什么蒜呢?我说:“那……”然后指指陈忆。她笑笑说:“关系各了各,不存在!小妮子,咱俩是朋友,但是这事与你没关系。大家都是成年人……你感情方面的事情,我不也没干涉过吗?”又说:“我是真希望你的生意一帆风顺,但总有一天,你会认识权、钱、势这三个字的,你会明白我的!现实真的不是你想像的样子。你看看我们这饭桌上,谈论的是什么?阮籍、嵇康、《广陵散》。那你知道其他的饭桌上谈论些什么?谈论权钱交易,商界的人谈论下一步得攻哪个山头,准备多少打点的银子;政界的人手里搂着情人小姐,嘴里说着荦段子,心里琢磨着下一个升迁的机会在谁的手里,下一笔进项又在哪个冤大头的身上。现在还有几人在谈论你说的这些东西?平时你说得较多,我说得较少。今天我喝了点酒,索性跟你多说两句,你所谓的真情的人生,诗意的生活,虽然虚幻,但着实诱人,我是身不能至,心向往之,所以我拿你当好朋友,算是聊以慰藉。” 阿满这一番话极大地震撼了我,难道自己真的与世脱节啦?想到上次同学会的时候,自己还拿她和老吴进行调侃,真是浅薄呀!赵陈孙心里是怎么想的,他们认识这个世界吗?他们是故意迎合我呢?还是和我一样,并不认识这个世界。这三人中,至少有一人,目前为止,比自己更不认识这个世界,这人就是孙思。 这样想着赵若怀就过来了,拿了酒杯在我面前晃晃,说:“这是怎么啦?阿满你给她抖了什么猛料了?”我连忙漫不经心地笑笑,看看老傅,他到邻桌去敬酒去了。老傅啊!你认识这世界吗?恐怕你也不是很认识吧!罢了!你都这年纪了,不认识也好,你不必无条件适应现实,你还继续生活在《广陵散》的意境中吧!那样对身心都有好处。至于杨柳妈,她就更无从认识了,她和赵姨妈另外开辟了一条谈话线路,两人谈兴正浓。黄雀、布谷、螳螂,你们呢?你们应该不至于像我这样吧!是了,我明白了,你们也已经认识了,你们那样对我,正是和梁阿满一个态度,聊以慰藉!这么说来,柳咏是对的,马蜂是对的。再要推下去,是不是孙名凯夫妇也是对的了,或许那个兰梅,反而正是立夫正确的选择,自己还去劝说干啥?是啊!兰梅她对别人,坏不坏有什么关系呢?她只要对立夫好就成! 阿满继续说:“小妮子,我给了你太多的机会,我给你介绍郑元直,又屡次想要撮合你和柳咏,你倒是说说,柳咏他哪里不好,他有什么错?人家什么样的身份,给了你五年的时间。现在你没机会了!柳咏已经有女朋友了,也是高干子女,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梁阿满你矛不矛盾呀?刚才还说‘身不能至,心向往之’,怎么现在又完全否定了我的选择。是啊,矛盾存在于一切事物之中,并贯穿于一切事物发展过程的始终,这社会,有几人不矛盾呢?矛盾是正常的! 孙思被一帮徒弟围着喝酒。赵若怀过来拉我说:“一起去那桌敬敬酒!”我看了看赵若怀,看到了他的脸,看到他修长的身姿,也看到他关切的神情,那一瞬间我不再犹豫了,我明白了:就眼前这个人,对我才是最重要的!就和他相守在一起,过得一日是一日,得过且过吧!赵若怀问我说:“阿满在说什么,是什么事呀?‘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我说:“没什么,我已经知道了,我不会后悔的!” 第270章爱入膏肓 阿满的一席话让我彻底打消了去见立夫的念头,团年饭结束后,全体人员到了赵若怀他们寝室,父亲和赵若怀下棋,母亲和赵姨妈边看电视边聊天,其他十一人分两桌打麻将,由于人数超标,有多余的人接替,我寻了个机会,到了那电话亭,回想起来,竟有好几个月没有打过立夫那办事处的电话了,好几个月没有听到过立夫的声音了。 怀着试一试的心态,我拨通了那个电话,接电话的人正是立夫,听到立夫的久违的声音,我发现自己抖得厉害,竟然说不出话来,不知道说些什么,立夫喂了好几声,说:“找谁,你再不说话我就挂机了!”我只好定了定神,说:“立夫,是我,傅心仪。”这下轮到对方沉默了,也是半天没有声音,然后立夫说:“你有事吗?”声音相当冷淡,相当陌路。我说:“现在生意怎么样?”他说:“以前就不和你谈生意,现在更谈不上了!我听说了,你现在混得不错。我是真没想到:原来这样的生活是你想要的生活。”我说:“立夫,你现在好吗?”他说:“这都三个多月了吧!三个多月你想起来问我好不好,我现在好不好与你有关系吗?”我说:“立夫,你别这样说,至少大家还是朋友嘛!”他冷笑一下说:“你可千万别这么说,在我这里,我俩之间没有朋友这种中间状态。”我鼓了鼓劲,说:“立夫,你真打算和兰梅在一起吗?”他说:“差不多吧!有可能。”我说:“可是兰梅她……”立夫打断我说:“她怎么啦,她对我很好,重要的是,她很专一。”这样一来我就没话可说了。我沉默着,立夫说:“我想再问你一个问题,你决定和我分手,到底是因为我父母的原因,还是因为在那之前你已经看上了别人。”我回答说:“两者都有。”他再次冷笑了一下,说:“那就没什么好说了!你好好做你的生意吧!”然后就首先把电话挂了。我在那里愣了好一会儿,然后付了钱,有气无力地走在返回的路上。 走到盘山路上赵若怀迎面走来,他说:“溜到哪去了,一局棋还没完呢,我一回头,人咋不见了!”我低着头回答说:“哦,出来随便走走!”他说:“抬起头来我看看!”我没理他,他就降低身子面对着我,在我眼睛上轻轻抹一抹说:“这怎么还哭啦!到底怎么回事?”我说:“哪有什么事,风吹的,回去吧!回去陪老傅下棋,我到寝室拿东西,跟着就过来。”他说:“放心!有孙思陪着。”然后就拉着我到了我的寝室,进门就把门反锁了。然后背靠着门,把我紧紧搂在怀里,说:“整整一个星期,一个星期我都没能抱抱你了!我好想你,傻丫头!你想过我没有?”说着将脸贴到我的脸上,一只手已经穿过内衣伸到里面去了,冷得我一个激灵。我抗议说:“手咋这么凉呢!晚上在舞厅,不还搂着我跳舞了吗?”他的手在里面摸索着,喃喃地说:“那怎么能算数。心仪,我醉了,摸摸你我已经醉了!”眼看着他的神情就变了,我再要说话时,嘴早被他的唇给堵住了。如饥似渴的一阵激吻后,他就抱着我向卧室走去,我说:“别!我妈随时可能过来。”他果然就停住了,但没能掩饰住脸上深深的失望和扫兴。一瞬间后,他说:“走,跟我走!”他把我带去了小食店的小阁楼,然后就在那样极其艰难的情形下,他凑合着要了我,环境的简陋丝毫不影响他的情绪,不影响他的疯狂,似乎也并不影响效果。只是完事后开始担心:我是不是被冻坏了!于是又下楼打开灶为我熬姜汤驱寒。然后我喝着姜汤,他也在我的强迫下,喝了半碗。两人就那样互相凝视着对方,场面温馨浪漫。真想时间就停留在这一刻。 然后他一边含情脉脉地端详着我,一边说:“你最近是不是有好多事瞒着我?” 我傻傻地望着他,说:“没有!我有那么大胆吗?” “你有!你多大胆呀!黄雀、螳螂、布谷,这几人,最近有消息没有?打过电话通过信或是寄过什么东西没有?还有那姓兰的,到底为何来找你?还有刚才,你肯定是去打电话去了,打给谁的,还落了泪。”说着定定地观察着我,想从我脸上寻找蛛丝马迹。 “这时候问这些事情,你不觉得浪费吗?” “有点!但是没办法,我也不想问,但又不得不问。对了,你说正月初三就必须回到这里,你是怎么安排的,要去会见些什么人,这些事你都得告诉我,不能瞒着我,你知不知道?” 我沉默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急了,加大声音说:“你在听我说话没有,哦!天啦!我要怎样做才能征服你的心。我要怎么才能知道你成天在想些什么?” “赵若怀,你别这样成天疑神疑鬼地好不好?现在没有人要跟你抢什么,人家黄雀他们不是早就表明态度了吗?大家只是同学,同学而已!”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还有:‘你冰雪聪明,能不能告诉我:这种饮鸩止渴的做法要怎样才能戒除?’这是真心退到幕后的意思吗?” “赵若怀你怎么能够这样!怎么能够偷看我的信件呢?这是通信自由,你知不知道?我放在抽屉里的东西,谁给你的权利乱翻的?” “生气啦!还说你和黄雀之间没鬼?”大约看见我面部的愤怒在升级,他说着说着又换了语气和表情,“心仪,我怕,我真的好怕!我现在彻底理解了赵匡胤,理解了他被别人黄袍加身后,为什么要杯酒释兵权。” 他那神情,还真有点怕的意思,我忍俊不禁地调侃说:“哟!幸亏你做不成皇帝,不然黄雀他们可麻烦了!” “这么重大的事情面前,你能不能严肃点?我这不是从别人手中把你夺过来的吗?我现在,怕别人以同样的方式夺过去了。” “放心!你这种夺人的方式,是绝版,别人仿效不来的。”我微笑着打趣说。 “那可难说,那个黄雀,他和我可是差不多的招数!” “好了好了!换话题!赵若怀,万一将来我们在强大的现实面前,走投无路,穷困潦倒,你会后悔吗?”他问:“你呢?你后悔吗?”我坚决地摇了摇头说:“不!截至今天,我俩已经认识五百来天了吧!哪怕用一生的潦倒换取这五百来天的相处,我也换了!何况我们还有明天。”他感动地说:“这话太珍贵了!心仪,你真是这样想的?”我用眼神给予了回答,他继续说:“你在担心些什么?你什么也不用担心,我会爱你一生一世,我会用我的生命和智慧呵护你。” “对了,那张县长的女儿,你是怎么处理的?” “怎么这时候问起她来?不会还在吃醋吧?吃醋好!我喜欢!哦,我告诉她,我已经结婚了。” “可是她说:没关系,我无所谓,愿意以身相许!” “你怎么知道的?” ““妈妈的!还真有这事啊?那你笑纳了没有?” “那我当然……没有!这太岁头上动土的事情,我哪敢?再说了,你太小看我了,你还真以为什么人我都愿意花那力气呀?你以为就女人珍贵呀?我告诉你:就我们男人,一样不能随随便便给人的!那不浪费资源吗?”为了这句话,赵若怀前前后后换了好几次语气和神情。 “赵若怀,你有没有想过,按照梁阿满的社会学,那可能真是你正确的选择。一条康庄大道啊!” “我就知道与梁阿满有关!你和阿满做朋友,我不想干涉,似乎也不能干涉,我只求你别受她的影响。这社会要人人都变得她那么物质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陈忆也不知道哪根筋出了毛病。我反复琢磨这个问题,得到结果如下:他以前被那个一根筋的小黄缠得太苦了,可能认识到过分执着的人没意思,于是就对梁阿满这种无情无义、翻云覆雨的人产生了兴趣。你看这样解释有点道理没?” “嗯,有点道理!可是这样一来,他自己不又落入那过分执着的一根筋的范畴了吗?这人性怎么是这样的!两个字可以解释:犯贱!我还告诉你,刚才我从梁阿满那里获悉:阿满她是没打算离开吴昊的!我原想劝劝她,结果反而被她洗了脑,针对陈忆和吴昊,梁阿满做如是说:‘关系各了各,不存在!’她让我别管这事。还说总有一天,我会认识权钱势这三个字,总有一天我会后悔那样对待柳咏。如果我估计没错的话,她是打算脚踩两只船,向吴昊索取金钱,向陈忆索取情感。然后把时间合计一下,把自己分给这二人,我明知她是在玩火,却劝她不住。这人物欲如此强烈,陈忆为了讨好她,自然会想方设法赚钱,我真怕陈忆因此而误入歧途,所以,有关生意重大抉择的事情,我们得好好把舵。而且,陈忆如此地付出,唯一的收获可能就是偶尔偷偷情,可是这偷情的事一旦被吴昊发现,不只陈忆麻烦大了,连我们的生意也跟着麻烦了!虽然你们会那么点武功,但我们在明处,人家在暗处,而且郑元直、吴昊这种人,是那么好对付的吗?我是真为陈忆捏一把汗呀!” “你想得太多了,心仪!作为哥们,对于陈忆,我们实在已经很够意思了!陈忆只投入了五千元,这几月工资加上年终分红,他的本钱就完全回去了,我投的钱六倍于他,可是分的钱不都一样的吗?还有,上半年他去深圳,我也让他拿去了两千,而那场架打下来,小食店基本什么也不剩,孙思我们三人什么也没分到。赵羽在深圳,还对他多有帮助。梁阿满的事情,我早劝过他了。人各有志,就是螳螂那句话,他非要作死,我们有什么办法?至于生意,我以后注意点就是。” “好了,我们该回去了!” “再坐会儿吧!就这样坐着,这样静静地看着你,也挺好的!” “回去吧!晚了杨柳妈得质问了。” 回到赵若怀他们寝室,接受了杨柳妈的质问,我解释说去给同学们打电话了。孙思仍和父亲在下围棋。陈忆和阿满站起来告辞,我叮嘱陈忆说:“明晚开始,一直到正月初一晚上,这值班的事就拜托你了,咱们所有的家当可都搬在这里了,一定要上心,不能有丝毫的闪失,每晚必须来这里睡,注意关好门窗,注意用火的安全。还有,除夕夜人家放爆竹的时候也得留点意。” 韩磊本来要派车来接我们去桑榆的,可是杨柳妈不愿坐车。坐船呢,她又说想看看我先前的学校,又考虑到孙思正月初一必须返回,得骑了摩托车去才行。大家合计来合计去,后来韩磊干脆派了四辆摩托来,母亲和孙思一辆,父亲和韩磊一辆,我和赵若怀一辆,姨妈和韩磊的同事一辆,韩磊另外两同事、两摩托车主人合乘一辆。父亲坐韩磊的摩托,我还真不大放心,我去坐韩磊的,赵若怀又不答应,于是孙思给韩磊严格规定了速度。 五辆摩托车一字儿行进在去桑榆的公路上,十分醒目,这条路上跑着的车辆很少,沿途共碰上了三辆车,其中两辆车因为看见了韩磊,干脆停了下来,等我们这五辆摩托都过去了,才又重新上路。 到桑榆中学时是十点左右。摩托车径直开到了老陈住的那幢房子下面。再次看到桑榆中学,真是百感交集。 冬日的桑榆分外萧索,放眼望去,四周远远近近大大小小的山上都是皑皑白雪。过道的两旁,老师们零星种植的一些大白菜,被寒霜冻得一片凋零。乡政府公路外面的池塘里,剩下一点垫底的脏水,上层早结了冰,我告诉老傅杨柳说学校吃的就是这水。杨柳妈眉头紧锁。开始想像她女儿在此度过的那段岁月。 第271章韩磊:煤矿,你买吗? 宿舍都人去楼空,少有人住,只赵陈孙先前所住的那幢宿舍,看见了一户窗外晾着的衣服。我面朝着赵陈孙他们先前寝室的方向,静默了好几分钟,想到去年的除夕,孙思竟然一个人在这里过了,想着想着心里就疼得厉害,我想我一定是又流泪了,因为抬起眼来,我发现赵若怀孙思一样地神情凄怆。杨柳妈早已悲悲切切。老傅神色黯然,过来牵了我的手,然后又去牵赵若怀孙思的手,将我们三人的手牵在一起,说:“不管将来如何,我希望你们三人永远都是好朋友。”话毕孙思的神情没什么变化,但赵若怀动了容。他认为老傅的话里暗含了某种玄机。 然后就到了我寝室门口,只在楼道口碰见伙食团一个工人,留下来看门的,解释说我的寝室已经安排给别人住了。我从门缝往里望了望,看到一屋子的狼藉,看情形是分给一男老师了。我笑着对父母说:“这是小傅我先前住过的寝室。”笑容很是凄然。然后那段岁月就又历历在目了。我想起在这里,我和立夫曾就着煤油炉做饭吃,曾和立夫去一公里处的河沟担水。 然后去了我的教室,站到教室外,头脑中逐一掠过一张张学生生动的面容。这才发现,原来我竟然十分怀念那段教书的风月,竟然十分想念那些学生。我用手在教室门口的墙上抚摸着,那上面散落着学生乱七八糟写的一些字,然后我的视线定格了,我看到一些与我有关的文字:傅老师你在哪里,傅老师我们想你,傅老师在哪里能够找到你呢?我颓然坐在了教室的门坎上,满面萧索。赵若怀孙思老傅也都跟了过来,看见了那些字。老傅说:“丫头,不错,还有学生记得你。”我凄然一笑,说:“老傅啊,你女儿我原本也是可以成为一位好老师的。可惜呀!怀念那短暂的教书的岁月,怀念那些可爱的学生!” 然后就去了赵姨妈家,赵若怀一个表哥恰好今年也回来过年了。我给老傅杨柳讲着当日我们四人如何在这里开小食店,我如何在这里找到了舅舅杨木同志。只是打架一节,自然被省略过去了。赵姨父给大家煮了荷包蛋。大家推辞不过,只好吃了。姨妈姨父又承诺明天会来寒烟山庄团年。于是我们继续赶路。韩磊要请客,让大家到镇上吃了午饭再走,被我们婉言谢绝了。赵若怀故意放慢速度,于是我俩走在了最后,他回过头对我说:“开心点!丫头!你知不知道:你这人最大的缺点就是太多情了,什么人都不忍松手,不忍放下!怎么可能?你把你那感情,多用点在我身上,行不行?” 我紧紧地抱着他的腰,将脸贴在他的背上,感受着呼啸而过的凛冽的寒风,忽然觉得好温馨好浪漫。近处是冬日寂寥萧索寒霜笼罩的原野,刚刚落成不久的寒烟山庄到桑榆的公路由秦为胡来和老龚修的这条公路,虽刚刚建成,但路面已经十分地颠簸十分地不平,间或可以看到零星的农舍,多为新建的砖木结构的三层小楼,这是沿海打工一族为家里的住房改革做的贡献。由于接近中午,又是将到过年的时节,房屋大都炊烟缭绕,空气中间或可以闻到一种幽香,柏树苗熏腊肉的香味吧?远处是大雪覆盖下白茫茫的连绵起伏的群山,仿佛两条银白色的玉带,蜿蜒曲折地横亘到天的尽头,在它们的辉映下,江山一片青白。今天虽然没什么太阳,但也并无大雾,能见度很好。 目力所及处,公路的左边出现一个大大的院子,赵若怀对我说:“还记得那院子吗?那就是孙大侠二石二狗的地方。”声音经过寒风的处理,变得有些缥缈有些隐约,但我还是听懂了,就问:“那长长的峡谷呢,在什么地方?”赵若怀给我指了指,我于是又想起了陈忆的那个小黄,那个已经逝去的小黄,就觉得人生真的是有些无常。 再往里走,就能时不时地听见爆竹声了。 十一点三十分左右,公路就已经走到了尽头,孙思把杨柳妈从摩托车上扶了下来,我连忙跑上去接过了,摘下她的帽子,问她冷不冷,孙思也关切地寻问着。杨柳妈连说没事,慈祥而谦和地笑着,从她的眼神中,我看出她对于孙思,已经相当地满意了。 赵若怀把摩托车寄在附近一村民家里,在大家的盛情邀请下,韩磊和他的同事答应去赵若怀家吃了饭再走。 我们开始步行,一行人在雪地上又步行了二十来分钟,我们到达了积雪半尺、银妆素裹的寒烟山庄。我们走着的这条大雪覆盖着的据说是乱石铺就的小路一直延伸到赵若怀他们屋后,下了这条小路,展现在面前的就直接是赵若怀家的菜地了,踩着雪泥,走三两分钟的下坡路就到了。 俯视大雪覆盖下的寒烟山庄,我高兴得哇哇大叫,在原地转了好几个圈。屋顶、地面、菜地到处都是皑皑白雪,瓦楞上的积雪也足有五公分厚,赵若怀家坝子中间的银杏树,披上了白色的盛妆。雪花混合着树叶,远远望去,仿佛挂着一串一串银白色的梨花。我指指那银杏树,背诵着岑参《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里的句子:“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爸,你能想到吗:那里原本是一棵大大的银杏树。” 老傅也停住了脚步,远远近近地看着。赞叹说:“好地方啊!”我感叹说:“是啊!你看,‘榆柳荫后檐,桃李罗堂前’你听: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颠。”老傅打趣说:“丫头啊!不是狗吠吧?我听起来好像是山羊的叫声嘛!”我说:“哪里哪里,这是一种混音,里面有山羊,狗吠也是有的,凑合着算算狗吠嘛!”我从路旁的青菜叶上摘下一把积雪来,立即迎来刺骨的冰凉,赵若怀微笑说:“瞧这开心的样子,没见过下雪似的,小心冻着,路上刚吹了冷风,扔了吧!”杨柳妈说:“是啊!扔了吧!怪冷的!老大不小了,跟小孩似的!” 赵若怀家的坝子里很快聚集了一大群人,引颈张望着,舅舅杨木同志迎了出来,杨柳和老傅和他寒暄几句后,老傅说:“杨木啊!前些年,我到省城到处托人打听你的消息,却哪里能够料到,你是躲在这样一个世外桃源。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呀!绕了一个大圈子,你被这丫头这样找到了。” 杨柳立即附合说:“是呀,这就是天意!也说不定是心仪她外婆外公……” 我知道杨柳妈又要启用她的迷信说了,连忙打断了她。 到了坝子里,有一位妇女和赵若怀笑着搭讪说:“若怀,这是你媳妇儿吗?好漂亮的媳妇儿!”赵若怀傻傻地笑着,不敢说是,也不愿说不是。另一妇女说:“肯定是的!上次来时,赵若怀说是同事,哪有同事这样经常来的?可见是骗我们的,现在可以叫媳妇了吧?”刚刚迎出来的舅妈插嘴说:“差不多吧!可以叫了!”杨柳妈立即满脸的惊愕。 孙思直接去了灶屋,一会儿端出一盆姜汤来,又盛在小碗里,递给杨柳、老傅、再递给我,我又强迫赵若怀孙思韩磊等人都喝了半碗。赵若怀也不示弱,立即去给杨柳妈弄了一个用焦炭烤火的装置。一会儿老傅过来说:“丫头啊!有件事,我得告诉你,你那杨柳妈,现在力挺孙思。我呢。当然觉得赵若怀更适合你。不过,孙思这孩子,真的也很不错,我的意思,你千万把这关系处理好,争取能和孙思做个永远的朋友,别弄成了敌人。孙思这个忘年好友,你得给我保住!” 酒桌上韩磊说:“傅老师,以前你说过,有生意给你留点意,现在有个机会:买煤矿。桑榆这山上有很多煤矿,现在私人可以投资开矿,自从这公路修通以后,来这里看煤矿的老板越来越多了,就这半年时间,已经卖出去好几个了!” 这是我知道的,早在一年前秦为他们就已经在着手这煤矿的事了。我问:“具体是怎么操作的?”他说:“自己花钱买了去,然后自己开采。”我说:“采煤?哦!这恐怕就不是我们几人能干得了的事了!何况,采煤这事,得担多大的风险!”赵若怀打趣说:“谁还让你去采煤啦?不但你不会去,我和孙思也都不会去!关键是价钱,多少一个,这才是应该问的问题。” 韩磊说:“听我爸说,已经卖出去这几个,最低的是八十万。”我笑着打趣说:“韩磊呀!谢谢你惦记着,我决定从今天开始努力,三十年后如果煤矿还没卖完的话,咱们还来这里喝酒,商量买煤矿的事情!”严肃而又不无调侃的神情,加上轻漫的语气,让大家都跟着笑了一回。赵若怀面不改色地说:“三十年后?三十年后就算有,也应该变成八千万一个了!你以为八十万人家都是从口袋里掏的,不是有银行吗?银行开着干啥?” 韩磊说:“是呀!都是贷款!现钱一下能拿出那么多的人,目前还是很少的!现在银行还鼓励贷款,关键是有没有那胆量,敢不敢?”赵若怀说:“可以呀!有什么不敢?你先留意着,买煤矿还是有些讲究的,运气也很重要。” 我上上下下打量一下赵若怀,调侃说:“舅妈!赵若怀小时候是吃什么东西长大的?怎么这么大胆?对了!有句话是这样的:吃什么补什么。你一定是卧着薪尝着胆长大的!”大家又都笑起来。我问韩磊说:“煤矿那价钱是怎么估算出来的?我们现在又看不见里面的东西,万一重金买来一个,就表层有少量的煤,里面没了,那不就完了吗?”他回答说:“赵若怀刚才也说了,是有点运气的成份,但里面煤是肯定有的,这是已通过探测的。而且那价格,也是通过探测后定出来的!亏本应该是不存在的!只是赚多赚少的问题!” 赵若怀看看我,打趣说:“三十年后的事情,你问那么多干啥?”我说:“那可不一定!忘了告诉你了,我小时候一不小心,捡了一个豹子胆当零食吃了!”一群人就都哈哈大笑起来,笑完杨柳妈说:“了不得了不得了!老傅,你看看,这是你惯的女儿,这样下去怎么得了!八十万啊!八十万的事情你敢轻举妄动,我看你是无法无天了!” 老傅说:“你听她吹牛!借她两胆她也不敢!”又说:“丫头啊!你可千万别乱来呀!”我说:“和尚打伞,那才是无发无天!行啦!看把你俩吓的!我就算有那胆量,那也得有人贷钱给我呀!现在哪个冤大头答应借我那么多钱?好了好了,你俩一旁歇息去吧!有你俩在这里阻挡着,历史的车轮就算不打倒,也会停滞不前的!”几个长辈就退到厨房去了。 我对韩磊说:“我们继续!”孙思说:“心仪你真想买那煤矿呀?”我说:“说说嘛!说说而已!吹牛皮又不犯法。现在不是想不想的问题,是我们根本贷不到钱的问题。”韩磊大气地说:“没那么难!我这样跟你们说吧!就以前乡政府那家信用社,你们要贷,他就能贷给你们,只是那里钱不多,你不一定在一个地方贷嘛!”赵若怀轻松地说:“贷款不是问题!问题的关键还在煤矿的本生,关键得保证确实是优质的,地理位置好、便于开采的、贮量足够丰厚的!” 我看看赵若怀,打趣说:“这人咋这么有底气呢?贷款不是问题!抵押呢?你拿什么抵押,你这人倒是可以抵点银子,可是人好像又不可以充当抵押物。”赵若怀大气地说:“总之,我说有办法就是有办法!”我说:“就算真有办法,采煤那可是非常凶险的一件事,很大责任的!算了!还是睡点放心觉吧!”赵若怀说:“那也不一定非要去采煤呀!”孙思问:“买了煤矿不去采煤,那买来干啥?” 我说:“我知道了,他的意思是买来转手,问题是这么大的一笔钱,就现在这贷款利息,一年的利息就不得了!万一想脱手的时候,没人要了怎么办?就算有人要,价钱反而跌了又怎么办?”赵若怀大笑说:“说你傻你还不信,那要真是煤矿,怎会没人要呢?那是资源,资源你懂不懂?资源这东西是有限的,总共就那么多,挖一点少一点,这越来越少的资源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增值,这是不容置疑的!” 我说:“这说来说去,还得要拿贮藏量说话,还是一场赌!万一赌输了,里面没多少煤,一辈子可能就玩完了!”赵若怀说:“所以呀!韩磊,这事你留点心,尽量把风险降到最低嘛!还是可以赌一把,人生就是一场赌!”我说:“这事可以说在那里,一年半载之后,如果我们生意还行的话,有那再小一点的,比如四十万元可以买一个的,没准可以赌它一赌。这是后话了。来,喝酒!喝酒!” 第272章梅园心盟 吃了饭韩磊他们就告辞了,赵若怀问我想怎么玩。我让他先把老傅杨柳给安顿下来,外面积雪那么厚,出不了门,只能呆在家里,可这么大冷的天,得有一个相对温暖的环境。他于是生了几盆火,老傅和孙思就着火盆下棋。杨木杨柳两兄妹就着火盆拉家常,舅妈是一会儿拉家常一会儿忙里忙外。 赵若怀找来两双筒靴,带上相机,竖了竖自己灰色大衣的领子,然后伸手替我把红色大衣的领子竖起来,理了理里面黑色高领毛衣的领子,吩咐我戴上手套,说:“走!我带你去了一个地方!”我对杨柳妈说:“我们出去走走!”孙思抬起头来看了看我。杨柳妈说:“外面这么厚的雪,有什么好走的?”杨木说:“没事!走走就走走吧!看看雪景也不错的!”考虑到赵若怀里面的黑色毛衣领子较浅。我又在自己带来的包里面,替他找了一条围巾,出了门就给他围上了。 筒靴踩在雪地上,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赵若怀带着我,一路向北而去,北边山梁上有一个院落,矗立着几栋木楼,赵若怀介绍说:“这是我我外婆的房子。旁边一栋是陈春宝家,再旁边是我小舅舅,再……” “慢!你外婆?你怎么不早说,应该给外婆买件礼物的嘛!” “没事。明天我给她点钱就是。” “你外婆外公单独住在一起吗?” “外公早死了。只有外婆,她坚持要自己一人住。没办法。不过,有春宝舅挨着她。” 翻过那山梁,再拐过几个小山坡,梅园就在望了。远远就闻到梅香,抬眼看时,红黄白三种颜色交织一起,构成一幅奇异的巨幅的早春寒梅图。黄梅和红梅在大雪的点缀下,显得分外精神。真是太美了!“‘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辗作沉,只有香如故。’‘‘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梅花香自苦寒来,宝剑锋从磨砺出’我背诵着这些诗句,贪婪地欣赏着眼前盛景,感慨说:“赵若怀,这寒烟山庄,真的就是一现实版的世外桃源。咱俩就在这里算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挺有意思的!正如陶渊明所说:‘此中有真意!’我舅杨木可能就是悟出了这种真意,或许这才是真正有意义的生活!” 他打趣说:“话是傻话,但我喜欢!关键是在这里你能干什么?你以为杨木同志不做事,只赏梅吗?侍候山羊、侍候鸡鸭,还有就是种田、种地,你愿意做哪样?”我说:“我可以摘核桃呀!”他就大笑起来,说:“就你?摘核桃?吹牛也不看看人!好了,我答应你,每年找个时间,咱们回这里住上十天半月。将来我发达了,就在这里给你建你心中的蓝田,王维似的蓝田!” “王维的蓝田辋川别墅应该也不过如此而已吧?‘日落江湖白,潮来天地青’,我非常喜欢这句诗的境象,这种境象的妙处平常是体会不到的,只有当它真正出现在你面前时,你才会恍然而叹:原来就是这样子的!一次云岫城里雨过天情,我从我的寝室走出来,看见树叶、房屋、道路,乃至天地万物仿佛都被清洗过一遍,空气清新,江湖青白,煞时明白了这诗的妙处。你看,眼下虽然不存在日落,也没有潮来。但江湖是白的,白茫茫的一片,在白茫茫大地的映衬下,在寒烟山庄袅袅炊烟的配合下,咱们的头顶上也是一片青天。我爱极了这天青地白的氛围。如此天青地白的氛围中,挺拔俊秀的赵若怀傲然迎风屹立,誓与梅花一同争春。是啊!生活里有寒流,就有争春的拼搏。至少在我心中,就眼下这境象,与柳宗元孤舟蓑笠、独钓寒江的意境可以媲美。” “别动!就站那里,我给你照相!”赵若怀说。 “穿筒靴照相,亏你想得出,挺有境界的啊?不是农夫胜似农夫!” “没事,别有一番风韵!如此光彩照人的农夫,那也是世所罕见呀!心仪,你平常少有红色的衣服,其实红色挺适合你的,你皮肤好,白白净净的皮肤和红色相得益彰。反映在脸蛋上,就白里透出红来。” “相机给我,我也给你照上几张。” 我辆肩并肩、手拉手穿梭在梅园里,边走边照相,边走边聊天。他的手没戴手套,我就把他的两手轮流放在掌心揉搓着。我说:“这梅园原来是这个样子的!想像与现实毕竟相去甚远。柳源一定笑话我了!” “这是从何说起?” “你忘了吗?暑假我去省城,曾给他画了一幅寒烟山庄的图,木楞房、银杏、梅园都在里面,引他出来相见。那里面的梅园,是凭我自己的想像画的,花了整整四天时间,可以说苦心孤诣。现在看来,连方位都搞错了!” “这时候说他干什么?扫兴!” “你就装吧!我看你能装多久!那是你的生父,不管你认与不认都是。不要说你,连我都对他心存感激。” “你对他心存感激干什么?感激他抛弃了我?” “我得感激他赐给你生命呀!不然我到哪里去找这样一个潇洒英俊又桀骜不驯的赵若怀?没有这样的赵若怀,我的生命该有多苍白?当然了,这里面还有我舅和你妈的功劳。” “心仪,你真这样想吗?”赵若怀感动地问。 “万物因果循环,相生相克。那次黄雀螳螂在时,我不是讲过吗?积贫积弱的社会现实导致了北宋文学空前繁荣,国家不幸诗家幸。人生的得失谁说得清楚,此处失去的东西,可以在彼处找回。赵若怀,你想啊!柳源如果带了你去省城,把你交给了柳咏现在那个妈,可能你也是另一个柳咏了,我哪里还能够看上你?或者柳源守着你们母子,不离开寒烟山庄,那他就一辈子当着农民,我舅舅杨木就没有出场的机会了,就不会有赵羽了,当然了,柳咏也就不会有了,没有我舅舅杨木的培养,你就不是今天精通音律的赵若怀,一个失去音乐修为的赵若怀,我还会爱上他吗?那可难说得很!所以,人世间的事情,说不清楚。就说咱眼下这片梅园,也是柳源打造出来的呀!当年他为了你妈,或许也可以说是为了自己的理想打造了这片梅园,现在他的儿子赵若怀才得以带着女朋友来这里赏梅论梅。因果循环呀!第一次到你家的时候,我看到你家的全家福,当时就觉得杨木同志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后来,在赵羽的床上,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做梦的同时你给我脚上敷了草药。醒来刚好你站在床前。然后你第一次拥抱了我。”说着把那个梦复述了一遍,然后继续道:“所以,种种迹象表明,一切自有天定。我的职责是揭秘。我立了功,我的报酬就是:我遇上了你!我真的感激上苍!” 赵若怀张开双臂,紧紧抱住了我。在红梅雪花的联合掩映下,我俩深情相拥,都有些忘情。他说:“心仪,嫁给我吧!别再等了!我要名正言顺地和你在一起,我不想再这么偷偷摸摸了,知道我现在想什么吗?我就想这几天能搂着你睡睡懒觉,睡到自然醒。但前提是搂着你,和你躺在一起。可是,你看咱现在这情形,可能吗?我好失望,你知不知道?” 我至诚地看着他的眼睛说:“我明白,我何尝不想那样,但是不能!短期之内,我不能嫁给你,咱们只能这样!” “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心仪,你不许再有其他的想法,你不能再离开我!你知不知道?” “若怀!我爱你!相信我,我只爱你!自古穷通皆有定,我不强求什么,不管将来贫贱还是富贵,穷困还是通达,我都无怨无悔。但是,孙思那里,我欠他一份深情,我得给他点起码的公道,那就是作为家人、作为朋友、关心关心他!我已告诉了孙思,我爱的是你,他接受了现实,我劝他找女朋友,他也答应以后会留意,只是让我别逼得太急。有两点你要坚定不移地相信:第一:我对他只有友情,没有爱情。你也说过,孙思不可能真正懂我。孙思和我之间没多少共同语言。难道你不觉得:爱情的产生,首先是基于共同语言的!第二:你我都要坚信:孙思是一个真君子,他有超强的自我克制能力,他是不会强迫我的。这是春节,他没有家人,那天他也说了,我和你就是他最重要的家人,所以,我得安抚他一下,就这两天,我得抽空偶尔和他单独说说话,代表他的家人安抚他一下。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让他在这没有亲人的世界上能够多一分慰藉,少一分寂寥。他从小那离奇的遭遇让他没有接触女性的机会,他生活在一群男人中间,只知道和男人交往的方法,不知道和女人交往的方法。渐渐地就失去了和女性交往的勇气。男人外表强大,内心有时也会很脆弱的!尤其他这样一个从小缺乏母爱的人。自在桑榆中学篮球场上认识他以来,我成为他生活里、他眼中唯一的女性。我对他的意义是很复杂的,我不知道你有没有静下心来认真想过,或许他想从我这里找到那么一丁点来自女性世界的温暖,再夸张一点地说:或许在我身上找点母亲、妹妹、女人之类的感觉都是有的。当时在篮球场上,我给他扭伤的腿敷药的时候,他眼眶都红了,大侠也会有很脆弱的时候,有需要些许温情的时候。你虽然是他的兄弟,但你也是男人,没有女人的细心。所以,你的关心并不能完全替代我的关心。还有,现在的情形是:老傅同志已认可了你,但同时让我妥善处理和孙思的关系,替他保住这个忘年好友。而杨柳妈那里,目前比较认可孙思,她为什么认可孙思,你这么聪明,想想就明白了。杨柳妈严重念旧,现在仍在念着孙立夫,而孙思和孙立夫,至少在表象上,是有某些相似之处的!至少,都是诚实稳重忠厚不善言谈的。还有,都姓孙。你的语言能力,你的音乐修为,你的聪明睿智在我和老傅这里,是强项,但在杨柳妈那里,就不一定是强项了,这太正常了!因为凭杨柳妈的学识,她又听不懂什么言内意外、什么幽默,她又不能切实体会到音乐的魅力,还有,她也没机会见识你的聪明。这就仿佛我的语言风格,对你妈妈来讲,完全就是大可不必、可有可无一样的道理。杨柳妈之所以认可孙思,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你的陈春梅妈妈的态度问题,你妈妈很为你自豪,这很正常!我都为你自豪。但问题是她那种过分的自豪,在杨柳妈那里,就成了一种挑衅、一种示威。她儿子很了不起,我们高攀了似的。人的思想是很微妙的,我觉得,自从找到柳源后,你妈妈真的变了不少,她可能真觉得你有个做大官的父亲,所以很有底气,先申明一下,我没有要批评她的意思,问题是杨柳同志是个什么状况呢?她受老傅的影响,还就不愿意高攀别人!但我给你表个态,这并不影响什么,我是不会让杨柳妈决定我的终身大事的,所以,你压根就不要有丝毫顾虑。现在对你提出要求:第一,对孙思好点,他不容易,他真的不容易!你俩的感情,要尽可能回到从前我没来的时候那样。第二,在孙思面前,我俩不可太过亲热,这样明显会让他很难堪的事情我们又何必呢?第三,不要再吃他的醋,不要再因为孙思而生我的气。好了,该你表态了,你能做到吗?” “心仪,你说的似乎有些道理,可是,你这是在玩火!我太了解孙思了。我承认,他是比较克制,但那不是绝对的,是相对的。而且,他没那么容易就接受现实。人有时候是会有反复的,人的情绪是很微妙的,有时一个念头不对,就把先前的想法否定了。当然了,就你目前的年龄,对于男人,你也不可能十分了解。总之,孙思没你想像的那么简单。他这一招可以凑合着叫做以静制动、以柔克刚、以不变应万变。还有一条,你可能忽略了,他后面有一大帮徒弟,朋友,那些人都在不同程度地左右他的思维。孙思本就读书不多,他不可能形成自己对于生活的系统的稳固的认识,这就决定了,他不可能完全不受别人的影响。他的武功你也是知道的,你还处处要对他好,你说他要是哪天一时冲动,你觉得你……你……唉!你知不知道我常常在睡梦中都被吓醒过来。” 第273章精神的根基 我还真是忽略了,赵若怀说得不是没有道理,是呀,那乡长、乡中学校长、张先、韩磊这些人,他们可是经常地和孙思搅在一起,他们在一起的时候,都说些什么呢?我想起了那次同学会孙思送赵姨妈回家,呆在乡政府迟迟不肯回来的事情,还想到就同一天下午在县一中后坡上,孙思让我清醒我就清醒、让我昏睡我就昏睡的情状。是啊,和孙思相处,真的就是如履薄冰、与狼共舞呀。 但我嘴上说的是:“多虑了,你真的多虑了!孙思哪有这么复杂?” “你和他谈话的时候,千万要立场鲜明,不要模棱两可的,不能让他看到哪怕是一丁点希望。倒是无情却有情,用在你和孙思目前这关系上,再合适不过了。”说着他从衣袋里拿出一精美的手饰盒子来,说:“来,戴上吧!” “什么时候去买的,谁让你买这么贵的东西了?咱们得存钱买煤矿!不许你这么浪费!” “傻丫头,你还真以为煤矿是靠积攒买来的。放心,有我呢!来!戴上!” “先说好了,我可以收下,但一会儿回去了得摘下来,不能让他们知道。” “这是为什么?” “刚才和你说了半天,怎么还是没明白。或者,我暂时不要这个,你把这转送给你妈也行。” “你想得出来,我给你买的,你让我转送,它已经不单纯是一颗戒指了,这里面是赵若怀的一片赤城。郑元直的项链你都收了,你敢不收我的?” “那就笑纳了!戒指连同你的一片赤诚,一起笑纳!不过我告诉你,郑元直那项链,已经被我退回去了,打了点折。爸妈、舅舅舅妈、你我、还有姨妈孙思,那过年的衣服,全是变卖那项链的钱。” “那还差不多,郑元直的东西,就应该消失得无影无踪才好!” “好了,咱们折点红梅回去吧!不折白不折!何况这是柳源种的,你是合法继承人。还记得《红楼梦》第四十九回吗?琉璃世界白雪红梅,脂粉香娃割腥啖膻。” “记得!敢不记得吗?不记得不就和你没共同语言了吗?大观园群芳在芦雪庭,边联诗边烤肉吃,贾宝玉作的诗落了第,被李纨罚去妙玉的栊翠庵折红梅。” “不错,记得很清楚,不愧是我的……” “你的什么?”赵若怀饶有兴味地看着我,捉弄地说。 “赵若怀呀!” “好吧!你的赵若怀也成!看在这句话的份上,这些红梅活该倒霉了,你要多少?要不要全部搬回去?” “那哪能呢?一大束,两手尚能够合抱,就可以了。” “要不,咱把红梅弄回去以后,也生火烤肉吃,羊肉是现成的!然后和老傅、杨木、孙思,聊聊天也行啊。还有,晚上可能还有其他人了,我舅舅我二姨家里的人。” “行!挺不错的建议。若怀,这片梅园你有办法保住吗?你得想方设法让这片梅园尽可能久远地存在下去,我想替柳源,同时也是替我们自己保住这片梅园。这片或许可以称作我们精神的根基的梅园。” 赵若怀研究地看着我,说:“心仪,你太善良了!那个柳源,不值得你对他这样费心。要是为了你,为了我们,我是可以想办法尽可能让它长存。怎么,你在担心什么?” “我预感到这世外桃源一样的寒烟山庄,很快就要面目全非了!这次来,我最大的遗憾:就是看见先前统一的木楞房,如今已少量被砖房所取代,我知道:很快它就会大量被砖房所取代。直至看不见木楞房。我感到悲哀。” “是啊!沿海打工,挣了钱,回来第一件事,就是住房改革建砖房,这是眼下村民的首要目标,我们家我妈早就嚷着要建,赵羽愿意出钱,现在是杨木在哪里阻拦着,所以暂时没有。” “这木楞房多好啊!可怜的村民,他们为什么要这么盲目呢?社会的进步,有时真是以牺牲一些美好的事物、美好的情愫作代价的!尤其你妈,她怎么能够嚷着建砖房呢?她应该是这些木楞房的忠实捍卫者!她应该是是最后一个坚守这木楞房的人!这些木结构的房子是柳源的构思,柳源的心血,也是柳源的青春岁月,它代表的是一个无可奈何的年代,一段逝去的青春岁月,一份消逝在历史潮流中的情感,还有岁月的积淀与轮回,它们不再是单纯的房子,不再是单纯的梅园,它承载了太多,它已经是一种象征!” “哦!心仪,别再说了!你太善良、太多情、太浪漫、同时也太单纯了。你记住:刚才这些话你可千万不能到柳源面前去说,太可怕了!” 一人抱着一大束红梅,我们回了家,却意外发现赵羽夫妇已经在家里了,赵羽先跑到赵若怀面前,拉着她哥哥的手蹦蹦跳跳了一番。然后走到我面前,笑容可掬地调皮地打量我说:“嫂子,你太漂亮了!穿着筒鞋更有意思!” 我微笑着说:“你也一样,更漂亮、更成熟了!更阳光、更大气了!这商界女强人的范儿已经出来了!”赵羽面向着她的父母说:“咱嫂子就是会说话!”孙思的脸上掠过一抹瞬间的寂寥。舅舅看着他女儿说:“那是自然,和你心仪妹妹比口才,你是没法比的了!”我微笑着对赵羽说:“咱俩现在身份变了,你是我的表姐,我是你的表妹。这一点已经确定无误了!”赵羽说:“我知道,我已经见过姑爹姑妈了!不过,你还让我喊你嫂子吧!我习惯喊你嫂子了!哥,喊嫂子没问题吧?”赵若怀一边和他的妹夫握着手,一边调皮地回答说:“准奏!”杨柳妈一头雾水地望着我,神情里满是责问。 赵羽那老公,个子稍矮,可能173厘米左右,比我高出那么一丁点,皮肤较黑,模样只能说还凑合。但这人有很重要的一条,就是精神和神采,一张脸笑得稀烂,笑容至诚。一看就是一乐天派。 第274章孙思围棋明志我对你耐性足够地好 第275章变寒烟山庄为山羊基地 我给杨柳妈解释说:寒烟山庄去深圳打工的人,大部分是通过赵羽去的。至于这钱大有,在他们厂里坐第二把交椅,老板是他的堂兄。”杨柳说:“难怪!这姓钱的小伙子长得并不咋样,我就说嘛,赵羽怎么看上他的?原来……” “正是,长相有什么要紧的?没听见吗?人家是钱…大有。大大地有钱啊!” 她笑笑说:“丫头!那你怎么没想到找个钱…大有的?”又说:“我不相信就咱这丫头,找不到一个有钱的?” 我说:“俗了吧?你这丫头,要凭自己挣钱,凭自己就能达到钱…大有的局面。你容我个三五年时间,三五年时间,我让你看到一个钱…小有的丫头,怎么样?”她说:“就知道吹牛!唉!你舅虽然没儿子,一个女儿还不错,又找了这么个有钱的女婿,他也算老来有靠了……” 我打断说:“瞧你说的那话!我舅怎么没儿子啦?赵若怀就是舅的儿子!你别那样小心眼好不好?不是亲生的怎么啦?人家赵若怀,可没这么想,他对舅好着呢!”母亲说:“好吗?我怎么看不出来!”又说:“丫头!赵羽怎么口口声声叫你嫂子,怎么回事呀?”我回答说:“开玩笑,开玩笑不可以吗?那是你侄女,你要是不容许她开玩笑,自己找她说去!”她说:“你少骗我!你还真拿你妈当傻子啦?”又说:“丫头,孙思多好啊!多体贴呀!你怎么就没考虑过……”听这口气,干预的意思已经不是很强烈了!我看她一眼,确定她已经有些让步的意思,有些接受现实的意思,就凑近她的耳边,小声地说:“赵若怀也很体贴的!这两天孙思一直关照着你们,他只是没那机会。”看杨柳妈的神情,似乎没多少反对的意思,我趁势说:“你喜欢孙思,我认了他做哥哥,让孙思给你们做个儿子吧!”母亲回答说:“丫头,你可千万给孙思解释清楚,别伤了他!多好的孩子呀!” 晚上的饭桌上,赵若怀的舅舅陈春宝来了,我提议让赵若怀顺便请了村委书记来。并嘱咐赵若怀,说:“晚上你就挨着杨柳和老傅坐,对他们体贴一点,关照一点,你现在处于图表现的阶段,自己要认清形式,我这里,就不麻烦你小人家了,你就怠慢一点,恕你无罪!”考虑到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孙思应该是最容易感到孤寂的时候,吃饭时我坐在孙思旁边,和他说说话,给他盛盛菜。并提醒同桌几人:不可吃得太饱,务必留点空间,一会儿吃烤羊肉。然后带着孙思赵若怀,去了邻桌。为了山羊的事情,我们三人一起,对几位相关人员敬了酒,表示了感谢。我问村支书,最近开过会没有,有什么新的政策、新的动向没有?他一脸的茫然。我再问:听说过桑榆卖煤矿的事没有?他总算有话说了,说:“那还没到我们这里,早得很!煤矿有是有的。去银杏林路过的那个山沟沟,沟沟两边的坡坡上都是煤矿。早些年就发现了的。现在卖出去的煤矿,都是桑榆镇附近的那几个村。唉!人家有什么话说,挨镇上挨得近,交通方便点,我们这里,修是修了条路,可不是没通到这里来吗?还得修路才行!” 村委书记和赵若怀舅舅在那里无限惋惜,我却大大地松了口气,感到了一丝慰藉,如此说来,这现实版的世外桃源就还能再存活一段时间。柳源啊,赶快抽时间,找机会,来看看吧!看看你当年的心血! 书记问赵若怀说:“明年那林子,还承包吗?”赵若怀回答说:“就看我爸的意思了!把人工、肥料什么的除去,也就没多大搞头了!关键是那核桃不好摘。”我看了他一眼,他就又接着说:“不过,爸你反正在家里,闲着也是闲着,就还是包下来吧!好歹也给村里增加点收入,我也知道,凭你们,是没办法摘下那核桃来,到时候,还是我们回来帮你摘。”舅舅算是勉为其难地答应下来。然后我给陈春宝同志和书记敬酒说:“山羊的事情,有劳两位长辈了!麻烦你们,在村民中间宣传宣传,鼓励他们多饲养,这地里、山上的青草,是现成的,大家饲养经验也有,多那么几头,又能多费多少事呢?毕竟他们也没别的好的路子了!这销路的事情,我们三人来负责,有多少我们收多少!价格绝对公道,别人出得起什么价,我们就什么价,这附近的村子什么价,大家都是能够问到的。你们要信不过的话,我可以给你们立字据。” 书记走的时候,我让赵若怀拿了烟一条、洒一瓶给他,价值二百多。书记大约喝了有三四两白酒,处于飘飘然的状态,非常豪爽地结结巴巴地表示了如下意思:“我,只是一个小小的村委书记,能力就这么大,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要我帮得上,那就是一句话的问题。”陈春宝同志负责把书记送了回去。回过头来舅妈陈春梅同志很是不解,赵若怀给她解释说:这是我们的事情,不关她的事!她仍然为那烟酒大喊冤枉。按她的意思,那林子本来就没人承包,我们愿意承包那是帮了村里的忙,而且那山羊,也是在为村民做贡献,其实她说得有道理。但我也觉得自己没错。然后她就开始唠叨为了那林子,舅舅如何地辛苦,如何地付出了艰辛的劳动,以致于才有那样的收成。为了那山羊,舅舅又如何地起早摸黑。我就从包里掏出一千元来给她。她看看赵若怀,想接又不敢接的样子。赵若怀生气地瞪了她一眼,她就老实了,老老实实地说:“心仪,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送村支书那东西没必要。” 我微笑说:“这是你和舅该得的,其实当初孙思卖完核桃,就曾提议再给你们一点钱,当时赵若怀说,我们正差本钱,算是暂时借用一下。”孙思目睹了这一切,也在一旁附和说该给。舅妈又拿眼去看儿子,我用手去遮住赵若怀的眼睛,旁边的赵羽两口儿就笑起来了,然后我推赵若怀出去了,去了另一间房子。舅妈就半推半就地把钱给收下了。 第276章一琴一箫骋玉宇仙境 父母自不免又拉我到一旁,寻问了一番,我于是把做山羊生意和承包核桃的收入和相关情况讲了讲。父亲说:“丫头,你涉足的生意还不少嘛!还真有点商人的意思了。老傅我真是小瞧你了。那个布谷,他为什么要这么帮你呀?”然后又恍然大悟地说:“哦,我明白了!老傅我这女儿,追随者不少啊!只是那个布谷,他不是白费心思了吗?他知不知道这…”然后朝赵若怀的方向指了指。我说:“知道知道!布谷这些人,是早就退居二线的了,人家只是作为同学支持我!” 大家坐在客厅里喝着茶,我问赵若怀说:“你家那电视机,现在能履行本职工作了吗?”赵若怀愣了一下,然后调皮地回答说:“估计仍是不大作为!”我责备说:“岂有此理嘛!它怎么能够长期不作为呢?”然后我们俩都笑了起来,孙思也跟着笑,父亲问:“这什么跟什么呀?”我指指被供得高高在上的电视机,说:“老傅同志,就那家伙,你认识吗?”父亲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学着我平时的声音调侃说:“认识!传说中的电视机嘛!”我说:“回答正确!赵若怀他们家这电视机,它不是用来看电视的,它就是用来看电视机本身的,你信不信?”这样一说,全场的人都笑起来了。舅舅一本正经地说:“嗯哪!现在有时可以看到点图像了,声音经常都能听到!” 舅舅这话不说不打紧,说完全场一阵暴笑。杨柳妈笑得不行,看情形得赶快制止,我对赵若怀孙思做了一个制止的动作,这二人哪里能止得住。然后我给他们做示范:用右手在自己笑着的脸上那么一抹,先前的笑脸就恢复到了严肃的状态。此举让赵若怀、孙思、赵羽、钱大有等人再次笑弯了腰。然后跟着我效仿,在自己的笑脸上用力地抹着,却怎么也抹不去,脸上仍是笑的。赵羽不服气地说:“嫂子,这怎么学不会呢?”老傅说:“赵羽呀,你们都被骗了!这就是障眼法,这笑脸哪是抹去的?这丫头在抹脸的同时,从内心从源头上止住了笑。她是一贯最能止住笑的!”几人遂恍然大悟。 我微笑着对钱大有同志调侃说:“尤其是你,姐夫!你不是长期笑着吗?换句话说,你这已经是二十来年的一张笑脸了,那得从笑神经上做工作,才能止住的!哪是手抹得下来的?”大家又只好无可奈何地接着笑了。纵然是肚子已经笑疼,那也没有办法。父亲议论说:“这电视信号的问题,村里应该想想办法,解决才对呀!”我说:“是呀是呀!这问题是当前急需解决的问题,刚才忘了给村支书说了。或许这事可以给韩磊说说。”舅妈对舅舅说:“我好像听春宝说,村里是在安什么锅儿的嘛!说就是接收电视信号的。你没听说吗?”这时陈春宝同志送了村长回来,听见了她妹妹后面这句话,接口说:“是的,是在安,反正后天晚上,大年三十,看电视没问题!”这可真是个大快人心的好消息。如此说来,今年这个春晚,算是不会错过啦!我举着茶杯,对大家说:“来,干了!为后天的春晚干杯!这在寒烟山庄的历史上,绝对具有里程碑的意义!这标志着寒烟山庄与现代文明初步接轨。” 然后赵若怀提议到他房间里玩会儿,老傅对赵若怀的房间表示了极大兴趣。房间看上去古朴典雅、整洁如昔,先前的香草不见了,但代之而起一大束红梅,有这红梅的点缀,就仍是暗香扑面。老傅发出了我第一次走进这房间时同样的感慨:这里住着一位隐士!然后赵若怀招呼他们就座。 我径直坐到了古琴边,给大家弹奏了一曲柳永《雨霖铃》。悠扬的琴声穿越门窗,在天籁一般安静的寒烟山庄上空回荡着,飘渺忧伤、如泣如诉、余音绕梁、字字敲心、声声断肠。不知什么时候,赵若怀拿起了他的箫,开始捕捉我那在无垠的天地间自由驰骋的缥缈的思绪。于是,在大雪纷飞的寒烟山庄,借助一琴一箫,我和赵若怀双双形神分离、形虽在原地,但神已跨越时空,缠缠绵绵地交织在了一起。我引领着他在清风明月、玉宇仙境中纵情嬉戏、结伴遨游,上下翻飞,极尽缠绵挑弄之能事。一曲完毕,意犹未尽。我当时最真实的想法,就是现场这些人立马遁形,消失得无影无踪,房间里只剩下我和赵若怀,然后我俩该干什么干什么。我都是这种想法,赵若怀那想法那就可想而知了,可惜现场这些人太不通人性了!完全没有要消失的意思。 舅妈不但不打算消失,已经在开始和她的春宝哥说些鸡毛蒜皮了。赵羽和钱大有同志一旁叫着好,但究竟怎么个好法,我估计这二人是懂不起的!舅舅杨木无疑是懂的,孙思应该能懂个大概,最懂的自然是老傅了。我看看老傅那神情,就知道他已经被他女儿和赵若怀给彻底征服了,在他心里,我和赵若怀无疑已是天生一对。在他那里,已经非这个女婿不要了!在我心里,也是同样的想法:就五步之外,那个倚窗而立,神情专注地拿着箫的尚未完全从太虚幻境走出的男人,才是那造物主为我安排下的另一半。 看情形赵若怀一时半会地回不到现实,只好我牺牲一下了,我对老傅说:“爸!你也来一曲吧!让孙思和你合奏一曲,孙思吹箫很不错的!”老傅就微笑着坐到了古琴上。我走到窗边从赵若怀手里拿过箫来,递到孙思手中。赵若怀兀自神情恍惚,目光悠悠地望着我。老傅、孙思合奏了一曲《渔樵问答》。老傅在古琴声中,把他的安适、闲散、逍遥、恣趣等道家情怀发挥到了极致。孙思配合也挺不错。完毕后老傅和孙思握了手,大有相见恨晚的意思。我对父亲调侃说:“爸,你这《渔樵问答》,融合了太多庄子《逍遥游》的元素。渔樵本来已很逍遥,只是你这一曲,是逍遥之中尤其逍遥者,把逍遥发挥到了极致。” 老傅伸伸手指说:“不愧是小傅,有见识!”我问:“你刚才都神游了些什么地方?”他回答说:“渔樵嘛!自然是江边、山林。看到的是晨起的日出、晚出的明月。你呢?”我回答说:“我到的的地方就多了,蓬莱仙山,太虚幻境,有时也就是寒烟山庄的上空。看到夕阳下的古渡,骑着瘦马一脸倦容的江湖羁旅客,杨柳岸的醉客,主人下马客在船的氛围,渭城朝雨中劝君饮酒的场面,然后听到画角声断谯门,我就回来了。” 赵若怀说:“就这么一会儿,你神游了那么多地方,难怪我那么累!我是驾着孙悟空的筋斗云在追。”老傅说:“嗯!丫头不够老实,过分强调了离愁别绪,淡化了嬉戏的成分。还有…”说着看看赵若怀说:“‘听到画角声断谯门,我就回来了。’这应该是一个谜面吧!”我只好心照不宣地对父亲笑笑。 第277章人生至乐 陈春宝同志告辞,说是如果床铺不够的话,可以去人到他家睡,舅舅于是说他一会儿去。然后舅妈开始安排房间,说杨柳妈和她一间,爸和孙思一间,赵若怀和钱大有一间,我和赵羽一间。杨柳妈很想说话,我估计她是想还和我一起睡,就说:“要不,我和舅妈换一下,我和我妈住一间,赵羽这么久没回来,和舅妈聊聊天吧?”舅妈说:“那样也行!”回过头来,被赵若怀恨恨地盯了两眼。 然后到客厅烤羊肉串吃。杨柳妈体弱,自然是不敢吃的,和舅妈已经先去洗漱了,剩下人围着一个大大的火炉,边烤火边烤肉串边聊天。赵若怀和孙思不约而同地将烤好的第一串肉递给我,我当然只好一起笑纳了,申明说:“吃羊肉串不是目的!主要是那电视机不作为,大家得聚在一起打发时间。”钱大有和赵若怀开始聊生意,钱大有表示:他很快将离开深圳回温州,办一家自己的服装公司,他说,要挣钱快,还是要搞实业。所谓的实业,在他那里,就是制造业,诸如制鞋、制革、服装、工业电器、塑料制品等,他说我和赵陈孙目前所做的生意,只能是小打小闹,成不了大气候。又说:“嫂子,比如刚才你弹那玩意儿,我名字都叫不出,赵羽告诉我说叫什么古琴,我们那里的人,是不会把大好的时间浪费在这些上面的!” 这样的话老傅听着自不免要皱眉,老傅笑着彬彬有礼地问:“那你们把这时间用来干啥?”钱大有说:“就刚才这会儿时间,我们又用来谈了好几笔生意了!”我说:“问题是我们没那么多生意要谈,不弹那玩意又做什么?”钱大有说:“生意是谈出来的!逛出来的,琢磨出来的!只要善于动脑,善于观察,商机无处不在。”老傅说:“有道理!可是,这生意的笔数哪里有个穷尽啊?所有时间都用来琢磨生意了,那人生还有何乐趣?生意重要,生活也很重要啊!”钱大有说:“做生意才有乐趣,挣钱才有乐趣,没了钱,哪还有什么乐趣?有了钱,就什么乐趣都有了!” 老傅看看赵若怀,又看看我,说:“你们也都这样想的?”舅舅杨木说:“小钱啦,你是不懂那古琴、那箫,音乐这东西,那才是人生至乐呀!有了钱你是能买到很多东西,可是你能买到你姑爹刚才那样的逍遥吗?”我感慨地说:“好一个人生至乐!舅!你太伟大了!你绝对是知青的骄傲!不!你是那个时代的骄傲!杨木同志,家道中落的民族资本家的后裔,从小父母双亡,寄人篱下,辗转流离,被命运发配到这与世隔绝的寒烟山庄,被无情的现实改造成了今日地地道道的农民。却固守着一份精神的家园,固守着对音乐的执着与眷恋。赵羽、赵若怀,你俩有一个伟大的父亲,真正伟大的父亲!”话说到后半部分,去下面洗漱的杨柳妈和舅妈上来了,两人都感动地望着我。赵若怀说:“是啊,爸!心仪多次告诫我说:是你打造了今日的赵若怀。”老傅说:“丫头,你成天嬉皮笑脸地,这会儿总算说了几句人话。那老傅我呢?我伟大吗?”我玩笑说:“没见过这样主动向人家申请要伟大称号的人!你也伟大,你是懒出来的伟大,无为而治嘛!”老傅说:“那我也有有为的时候嘛!我送你去少年宫,学那跳舞、画画,我容易吗?”我说:“是!傅良玉同志,你也是一位伟大的父亲。你打造了眼下这傅心仪嘛!记功一件!” 钱大有同志接着给我们聊生意,他举了几个实例:1982年,仅仅高中毕业的叶某某用一个月的工资,买了一副走私金丝眼镜,然后将镜架拆卸,凭着他自己对金工的了解,分头到其他配件厂加工,再自己塑型装配,终于生产出第一批“金丝”镜架;某某兄弟俩又拎着蛇皮袋在上海浦东杨高路闲逛了五天,发现了两旁有一些闲置的企业库房,可以用来改造成活动房式店面,以销售温州小商品;某某偶然地一次到上海,发现很多单位年终需要大量表格,于是回去几经琢磨,搞起了印刷。举完例开始总结,他说:温州商人最大的特点是善于仿照。比如我们在电视上看到巴黎时装周上那些模特身上最新潮的时装后,用不了多久,在温州市场上就会出现式样雷同的时装,并很快销售到全国各地。怎么操作的呢?他们的做法是:委托国外的亲朋好友或是留学生,在服装节后,马上以高价购得新产品,乘飞机带回温州,然后连夜拆开,从里到外,一一解剖,然后将式样图交给大师傅做出样板,交给裁剪部门。没几天,雷同的足可以假乱真的款式便可投放市场。 仿照的问题我是没多大兴趣了,反正我也不打算进军制造业,也不打算仿照别人。两位母亲对钱大有这生意经就更不感兴趣了。赵若怀见此情形,适时吩咐他母亲说:“妈、阿姨,你们俩反正也不吃,已经洗漱了这样坐着,怪冷的,早点上楼,床上去吧!暖和一点。我们还早得很!这羊肉吃完了又不能立即就睡,还得再玩会儿。妈,阿姨体弱,怕怜,你就还是上去和阿姨一起睡,你俩顺便聊聊天。一会儿赵羽和心仪一起睡,至于你和赵羽要聊什么,明天再聊也不迟嘛!”这样一来杨柳妈就不好再说什么了。我又嘱咐她两句盖好被子之类,她就跟着舅妈上楼去了,临走叮嘱我们别吃得太多。 钱大有接下来介绍的温州人的独特的融资方式,我倒是比较有兴趣。第一、赊货变现。他说,温州不产参茸,但全国的参茸市场却在温州。在这里,人参的单价比产地东北长白山还便宜。如果你以为温州商人是吃饱了撑的,那么你错了,人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温州人一般第一次采用现金订货,而且往往是大手笔,显得很有实力的样子,赢得了东北人的信赖后,他们会和人家约定,先付20%定金,卖掉后马上结账。东北人觉得货积压在自己手里,搁一年也不一定能卖出去,反正温州人那边约定年底结清,何乐而不为呢?等赊的货物到手后,温州人再以低于产地的价格销售人参,海内外客商自然愿意往温州跑而不是去东北,于是人参快速变成了现金,温州人需要的正是这笔资金。这资金在年底前可以倒腾好几回其他生意了,于是虽然在人参上亏了少量钱,但其他生意赚回的钱,早就绰绰有余了。第二、通过“民间集会”的方式取得资金。当温州人没有办法从银行里贷款时,他们就采用此种融资方式。若需用20万元,你就邀齐10个亲戚朋友,每人出资2万,以此类推。然后每过一段时间,招集所有出资人前来聚会,确定谁最先收回欠款,越到后面获取还款的人,会得到越多的利息,这样的好处在于,有大家互相监督着,债务人的偿债的自觉性会比较高,不用担心债务人赖帐。 我端着酒杯,和钱大有同志碰了碰,说:“谢姐夫指点!”然后又和赵若怀、孙思碰了碰杯,说:“看到差距没有?做生意,咱们还够得学。郑元直那两万元钱,腊月十五就闲置在那里了,我们完全可以用那钱再倒腾一次,知道我当时怎么想吗?我怕万一过年时货没卖完,影响了还款日期,幼稚啊!就算耽误几天,耽误一月,他能把我怎样?” 赵若怀说:“我还以为你悟出点什么呢!这事我可不这么看,那个郑元直,越早和他划清界限越好。” 孙思对赵若怀说:“你以为和姓郑的已经划清界限了吗?” 我说:“就刚才这会儿,我悟出的东西多着呢!不过现在不告诉你们!” 老傅笑着说:“丫头,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了?我可告诉你呀,稳当一点好!那什么煤矿你可千万别轻举妄动。” 我仔细看了看父亲,一本正经地说:“老傅同志!你怎么就这么胆小呢?煤矿算个啥事呀?就把你吓成这样!你要真这么胆小,干脆趁这会儿和我划清界限,将来我欠了钱不关你的事好不好?” 老傅责备说:“敢和我说划清界限!我看你真是想封印了!” 钱大有笑着插嘴说:“嫂子!做生意还有最重要的一条,就是:不怕欠钱!欠钱怕什么呢?我们温州人,只要有一百元钱,就想做老板。” 我想了想说:“有道理!太有道理了!不就是欠钱吗?欠钱还钱,又不还命,怕什么呢?这个观念一经确立,人才放得开手脚。”看看一旁的老傅,显然被我的话吓得不轻,又宽慰说:“爸!你就通融一下,允许我先豪言壮语一会儿,我刚才这话,你就当我是吹吹牛,千万别让杨柳妈知道了。她又该吓着了。咱现在就当是探讨一下理论。老傅同志,你最 第278章吃醋的感觉 舅舅说:“好词啊!心仪,你难道不认为这词好吗?” 老傅说:“在老傅我眼里,这古往今来的词,无有出其右者。” 我说:“好!当然好!我没说不好。四岁的时候,老傅带着我在渭水边钓鱼的时候,就教会我了。” 赵若怀惊问:“渭水?傅叔,你怎么到渭水钓鱼去啦?那不是姜太公钓周文王的地方吗?” 我说:“是啊!姜子牙那鱼钩,根本就没有沉到水里去,他不是钓鱼,他是钓人!等于是上演了一出钓鱼秀,老傅当时,一边钓鱼一边大声教我背诵这词,你想想,那鱼受了惊,还会来吗?所以也等于是一场钓鱼秀。我家附近那小小的池塘,在老傅那里,不是渭水,胜似渭水。一个四岁的孩子,老傅就教她背‘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你们评评,这老傅过不过分?我可怜的幼小的心灵啊!所以我就少年老成了!”赵若怀、孙思、老傅、杨木等人哈哈大笑。钱大有在一旁寻问姜太公钓鱼的事情,舅舅负责给他做了讲解。 父亲说:“当时还有一点小插曲,我们隔壁家那对夫妇,经常吵嘴,当时小丫头正背着这词,这两口子吵着嘴来到了池塘边,男的说是女的不对,女的说是男的不对,吵着吵着就要动手。这丫头跑上去,冲他们大喊道:吵什么吵?‘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那女的不懂,男的却勉强能懂,当场就大笑起来…”赵若怀、孙思一旁饶有兴趣地听着,无语地摇头。舅舅杨木说:“不得了!心仪,你四岁都已经悟出了我们几十岁才明白的东西。”我给现场各人都斟了一点酒,说:“昔有刘玄德曹孟德青梅煮酒论英雄,我们今天就一边喝酒,一边谈论谈论杨慎的这首《临江仙》。姐夫,你要是不喜欢,就和赵羽另外开辟一个聊天话题。” 舅舅问:“杨慎的《临江仙》?这词不是三国演义开篇那词吗?我还以为是罗贯中写的呢?”孙思也表示了同样的疑问。 我对赵若怀做了一个有请的手势,赵若怀就解释说:“没错!此词是明代文学家杨慎所作《廿一史弹词》第三段《说秦汉》的开场词,后来毛宗岗父子评刻《三国演义》时将其放在卷首。与罗贯中无关。” 我接口道:“杨慎,四川新都人氏,少有才名。杨慎的这首《临江仙》,意境深邃,极富哲理。体现了大彻大悟的历史观和人生观。词中淡泊超脱的襟怀,正是杨慎所追求的理想人格,也是老傅小傅共同追求的理想人格。英雄叱咤风云的丰功伟绩。终将被历史的长河带走。不如只着意于春风秋月,在举杯把酒的谈笑间,固守一份宁静与淡泊。浓浓的道家情结,出世情结,这是老傅喜欢的原因。这词对养心甚好,对挣钱它就不一定很好;对曾经叱咤风云,如今由绚烂之极而归入平淡的人甚好,对正在寂寞中迅猛奔腾的猛士那就不一定很好;对不惑之年的老傅同志、杨木同志甚好,对眼下的傅心仪,尤其是这位钱总那就未必是好。杨慎历经了大明朝暗无天日的政治氛围。后来凭着本人智慧,在政治角逐中勉强保住了性命,后在云南躬耕三十余载,太多太深的人生感受,使他看穿世事,鄙夷世俗。是!英雄叱咤风云的丰功伟绩。终将被历史的长河带走。于是我们由此而悟: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试想一下:如果没有英雄那曾经的叱咤风云,那我们还谈什么,还有何可谈?还悟什么,又从何而悟?我们在笑谈,在悟的过程中,感到一份人生易逝的悲伤。这份悲情它同样是一种美感经验形态。而这份悲情的美感是来自于英雄曾经的折腾。所以,这世界注定要拿出一部分人来费力折腾,拿出另一部分人来冷眼旁观,总结经验。或者说我们每一个人,都得拿出前半生来费力折腾,拿出后半生来总结。再确切一点地说:当我们通达,处于顺境的时候,我们得以儒家积极入世的姿态来费力折腾,当我们困顿,处于逆境的时候,我们就用道家无为的思想调整心态,让自己好过一点,顺便总结总结经验。所以,爸、舅,你们俩现在这年龄,以这几句词作为指导思想应该说没有大的问题了!我呢,三十年后,准备与你的思想接轨,三十年后,我也一定会透彻喜欢这几句词。” 舅舅说:“是啊,心仪说得有道理。良玉,我们老了,我们这是不思进取的思想。” 父亲说:“算你说得有点道理,可说了半天,除了给我洗脑之外,你还想说明点什么?” 赵若怀笑笑说:“当然是强调大胆,强调有为,强调折腾。傅叔啊,我觉得不妙啊!看这情形,她小时候真有可能捡了豹子胆当零食吃了。这可怎么是好啊?” 父亲说:“这可怎么是好啊!那还有什么解药没有?”说着看看赵若怀、孙思。这两人就都笑了起来,赵若怀问我说:“那你呢?你此时此刻最喜欢的几句词是……” 我回答说:“此时此刻,是这几句‘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侧重点在最后一句,‘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我现在思考的是:于谈笑之间,先完成一个钱小有的目标。” 老傅说:“完了完了,她还真来劲了!丫头,你还知道自己是谁吗?” 杨木说:“心仪,还是稳当一点!” 赵若怀看看我,轻松加调皮地笑着,说:“爸,傅叔,你们那么紧张干嘛?她就是传说中那说话的巨人,行动的矮子,姑且让她先吹吹牛吧!” 我指指赵若怀,说:“就是,你们俩连目标都搞错了,这才是真正需要防范的!” 钱大有笑着说:“嫂子,你太谦虚了!就你这情况,不要说钱小有,钱大有那也是完全没问题的!你应该去深圳,或者去温州,我随便介绍一老板你认识……” 赵羽瞪他一眼说:“说什么呢?”钱大有就闭住了嘴,但脸上仍是笑着的。然后二人开始用温州话交谈。这边老傅和杨木聊着别的事情,赵若怀、孙思微笑点头附和着,我端着茶杯,眼睛望着他们,但全神贯注地听着旁边赵羽和钱大有的谈话。这二人的谈话翻译过来大致是这样的:钱大有说:这是实话实说嘛!就你表妹这种情况,不出去见见世面真是可惜了。赵羽说:你介绍老板她认识了,那我哥咋办,你不知道我哥有多喜欢她吗?钱大有笑笑说:是啊,我怎么忘了这个了。介绍老板她认识,那不就没你哥什么事了吗?现在的女人,有几个是不认钱的!又说:其实这样也好啊!这样赵若怀就可以跟我们去温洲了,肯定比他在这里发得快!男人嘛,赚钱才是最重要的!有了钱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赵羽责备说:你以为任何人都和你一样啊?钱大有说:不是还有个李念吗?喜欢你哥的,你妈好像更喜欢那姓李的。暑假你妈不是让她追到深圳来了吗?赵羽说:我妈喜欢有什么用啊?你也看见啦,人家追到深圳来了,可我哥那态度!钱大有一脸坏笑地说:你哥那态度怎么啦?我敢说,他们俩肯定上了床了,去开了房的!赵羽说:瞎说什么呀!这话你也拿来说。钱大有说:怕什么,她又听不懂。赵羽说:那是李念非缠着我哥,暑假在深圳,哥过的那是什么日子?三个月没见他笑过,你再看他现在,他现在多高兴!钱大有说:是啊!等个电话等不来都要哭的样子,当时我还纳闷:你这哥怎么这么没出息!不就一个女人吗!至于这样吗?我以为他想女人想疯了,还给他介绍了一个,可他又不要。现在看了你这表妹,才知道,他还是有些道理的!你妈也是哦!她怎么会喜欢那姓李的呢?赵羽说:有些事情,你不知道,我妈是觉得李念要专一点,对哥要全心全意一点。钱大有说:真的可以让他们俩一起去温洲。赵羽说:你知道个啥,我哥自己不愿去的,你刚才不说了吗?让她出去了,看到那么有钱的老板,万一动了心。那不就…… 大约看见我长久地没有反应,没有对老傅、杨木的谈话进行反馈,也或者我的神情上出了些问题,赵若怀终于意识到某种不对,制止赵羽说:“赵羽,你俩刚才编排我什么呢?没说坏话吧?你们不要小看了心仪,她或许能听懂温洲话。” 赵羽脸立即红了,脸上有瞬间的惶恐,但紧接着说:“我们没说什么,说的是我们那边的事。哥,你又说大话了吧?嫂子怎么会听得懂温州话呢!人家都说,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温州人说温州话,温州话是最难学的,我跟了他这么久,也没学到几句。” 赵若怀说:“你们有所不知,对常人而言,或许温州话是最难懂的,但对于她来说,温州话就恰恰是最好懂的,我也是刚才才想明白的。” 这下赵羽就如临大敌了,怕怕地看着我,怯怯地喊着嫂子。顺便观察着我的表情。我微笑着,一脸不置可否的表情,但肯定是皮笑肉不笑,先前的豪爽肯定是荡然无存了。 “那是为什么?”孙思和老傅不约而同地看着赵若怀发问。 赵若怀看着孙思说:“你忘了她在学校是干啥的了?柳咏、黄雀不是说了吗,她是那什么黄教授的得意门生,而黄教授,除了研究古代汉语、古代文学,还研究宋元南戏。上次同学会的时候,她和那黄雀还一起对唱了一会儿,那些曲目可都是南戏的曲目。而这个温州话,属正统的古汉语“化石”,保留了大量的古语古音,很接近华夏祖先的语言。” 我心乱如麻、漫不经心地说:“是啊!在温州话中仍使用一些文言文中的词汇与语法。宋元南戏的最初产生地,正是在浙江温州,又名永嘉地区,故又称为温州杂剧或永嘉杂剧。南戏的产生与宋室南渡应该说是不无关系的!这种出于书会才人之手的南戏,对后来的元曲及元明小说的影响十分深远。留传下来的南戏作品都含有不少温州话。学者们注释考证这些作品时都需要大量引用温州话。而我们的黄教授,对南戏和元曲十分爱好。为了温洲话,他专门去温洲住了四个暑假。当时我和黄雀,是班里仅有的两个可以和黄教授较长时间谈论宋元南戏的人。黄教授常常泡好上等的茶,邀我和黄雀去在他的书房里谈论南戏,谈着谈着他就要唱上两段,后来在黄教授的良苦用心下,我们还排了几个南戏剧目,《荆钗记》、《拜月亭》、《赵氏孤儿》、《琵瑟记》。我是旦角,黄雀是生角,柳咏一般能混到个末角。爸,改天条件许可的时候,我给你唱上两段。” 赵羽倒吸一口凉气,说:“天啊,怎么会这样?”然后指指钱大有,说:“心仪,他是瞎说的!你别信!”钱大有说:“是啊!嫂子,开开玩笑嘛!都是现代人,开个玩笑,不算什么的!”我伸手去拍了拍赵羽的肩膀,淡淡一笑说:“没事!正常!不算什么!”然后视线逐一掠过现场每个人,说:“好了!爸、舅,《临江仙》今天就谈到这里了。总结一下:你们侧重了这首词的‘无为’,我本来想从中翻出‘有为’的境界来。但现在,我忽然又觉得,这词实在是好啊!无为就无为吧!这就是人生!此一时彼一时。好了!我先洗漱去了!”站起来的瞬间,脚步竟然有些踉跄。 老傅、杨木、孙思跟着我下了楼,杨木一边给我指点着洗漱的装置和注意事项,一边问:“心仪,赵羽她们说什么了?”我笑笑说:“舅,真的没什么?”再看看旁边的老傅,就知道不说点什么是不行的,就说:“他们讲的是暑假里的事,主要是说赵若怀在深圳很辛苦。然后我就有些感慨,如此而已!” 第279章先发制人 洗漱完毕,我就拿了那本黄雀给买的《鬼谷子》,径直去了赵羽的房间。赵羽已经在那里整理床铺了,见了我,说:“心仪,玩会儿再睡!刚吃了羊肉,不宜马上睡的!”这个赵羽,吓得不轻呀!连喊嫂子的底气都没了,改喊心仪了。我微笑回答说:“是!我知道!我先靠床上看会儿书。”然后赵羽又开始赔不是,我笑笑说:“赵羽,真的没事!你也太小瞧我了!那李念的事情,我早就知道,舅妈喜欢李念,我也知道,你那不算是泄密。”哪知这样一说,赵羽吓得更厉害了,她说:“这么说来,你真的什么都听懂了?”然后把我安顿到了床上,立即出去了,一定是去给赵若怀汇报去了,这三人可能刚才还心存侥幸:或许我只听懂了那么三言两语。 我就躺在床上开始看那《鬼谷子》,但思维早就不在这里了。赵若怀,咱俩这下公平了吧?我不欠你什么了吧?先前总为了立夫的事,感觉对你不住!先前还以为你那是间接经验,看来还真是直接经验。立夫这里,我倒是已经彻底脱钩了,可你那什么李念,你脱钩了没有?你脱得了钩吗?姓赵的,就你那得心应手的样子,你恐怕还不只一个李念这么简单吧?你就是一个离了女人就没法正常生活的人!你这种人,人生注定充满了很多变数。这话是我自己说过的,好像老傅也说过吧?孙思就不一样了,孙思才是那可以天长地久一直守候在那里的人。老傅是有眼光的!杨柳也是有眼光的!到底姜是老的辣。姓赵的,若论对于女人的耐性,你比柳咏可差得远了。柳咏,那可是巴巴地看不到一丝希望地坚持了五年。岂止柳咏,螳螂、黄雀、布谷,随便挑一个出来,都比你耐性好。可是姓赵的,我真的很爱你呀!我怎么就那么喜欢你呢?我真的吃醋啊!你和那姓李的,居然去开了房!就你那眼冒绿光、如狼似虎的德性。哦!天啦!不能再想了,换话题!舅妈!你怎么就知道那李念一定比我专一呢?你了解她多少?你好大的口气呀!居然对我说:我和孙立夫过去的事,你就不再计较了!你倒是计较啊!你以为你儿子就很纯洁吗?可是,姓赵的,我真的很吃醋呀!吃醋的感觉原来真的不大好!这么说来你也不容易!你不是也经常吃醋的吗?刚才我提到宋元南戏,提到黄雀,你分明就又在吃醋了。还有,暑假的时候,你知道我在省城,天天晚上和孙立夫呆在一起,你那日子想来是不大好过。还有,真有可能是那姓李的自己不怕死,非要送了去,赵若怀是男人。一个男人,你指望他抵挡这种送上门的引诱,是不是太苛刻点?这么说来这真的不算什么!不算什么吗?可是我真的吃醋啊!不能就这样让他轻易过了关。那怎么办?和他怄气,怄气也不行呀!让杨柳、老傅、孙思看出破绽来,那不就自讨没趣了吗?何况还有那个舅妈,稍有不慎,她可能又去把姓李的找来了,找来就找来吧!我还怕你娘儿俩不成?不行啊!我真的喜欢赵若怀呀!不能让给那姓李的。 就这样颠来倒去地想着。就听到一个声音,说:“你这看的是什么书呀?二十分钟,一页都没翻过去,我可是从没见过你读书这么不认真的!”抬眼看时,赵若怀站在衣柜后边的角落里,意味深长地望着我,表情里居然没有多少怕的成份,这一点让我非常地不满意!他居然在犯下如此罪行,且已被揭穿后,还这样理直气壮。岂有此理,太岂有此理了! 赵若怀接着说:“去我的房间!我有话和你说。”我面无表情,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地说:“赵若怀,你眼里还有王法没有?犯下如此罪行,你居然敢对我采用光头光脑的祈使句,前面连个请字都没有。”他就忍俊不禁了,笑着说:“我犯下什么罪行了?你控诉啊!现在去我的房间,我听你的控诉,好不好?”我说:“我懒得控那什么诉了!‘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我要看书了,什么都是假的,空的!现在最有用的,就是这《鬼谷子》。好了!别打扰我,自己该干啥干啥!”他说:“别呀!我现在最该干的就是听你控诉,你倒说说,我到底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罪行。”我漫不经心地说:“四个字把你给形容了:风流成性!你这人一点安全感都没有,逮什么是什么,饥不择食。还记得《神雕侠侣》绝情谷那裘千尺吗?她说了一句经典的话,她说:丈夫丈夫,一丈之内管用,一丈之外那可就难说了。你就典型的这种人。现在还不是丈夫已经这样了。罢了罢了,我惹不起你!” 赵若怀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因为我这边是一脸地严肃。他说:“不就是去了一趟深圳吗?她要去我有什么办法,我就在街边上和她说了会儿话,然后请她吃了顿饭,就打发走了!就是这样!这就犯了法啦?你讲不讲理?”说这些话时,他居然十分从容,没事人似的。我说:“赵若怀!经过检验,你这人心理素质比较好,你这是困兽犹斗啊!我告诉你,就你那钱妹夫和赵羽说的每一句话,我可是一字不落地听了下来,刚才在客厅,还有一点我忘了告诉你,我们还学过一门课程,叫做《语言学概论》,里面要讲八大方言语系的,其中吴方言里面的温州次方言,老师重点讲了,为什么呢?因为那老师刚好是温州人。你也上了《语言学概论》,为什么没学好呢?因为你上课的时候,盯女同学去了!” 他理直气壮地说:“那又如何,反正该交待的我已经交待了!你别想再讹我。” “我讹你?你这就不耿直了嘛?上床就上床,怕什么呢?你对付女人,一整套经验,当时我就纳闷:这人是直接经验还是间接经验?现在我已经得到回答了。恐怕还不只一个李念这么简单。反正你就这德性,我还明白了一件事情,上次从江城买乐器回来,你无端端地和我生几天气,现在看来,是有意而为,估计是那姓李的又找来了。” 他说:“冤枉!这是真的冤枉!” “有意思,那前面那是假的冤枉。” “钱大有说过那话吗?没有,赵羽也没有!是你硬加上去的,再说了,就算钱大有真说了,那也是他的主观臆测。” “其实你应该这样说,上了床又怎么啦?上了床也不一定有所作为嘛!我就在床上躺着,看了一会儿天花板,什么事没有!”我这样一说,他就又忍俊不禁了,一旁笑起来,但笑着笑着,发现我一点笑的意思都没有,就又硬生生地给止住了笑。 说完这句我就不再理他了,自己看自己的书,这会儿是真的看进去了。他在床边又站了一会儿,就一把夺过书,扔一边去了,这下我气得不轻,这可是黄雀给我买的书也!于是递给他一个恼怒的拼命的眼神,然后把书拾捡起来,背对着他,继续看书。然后他就开始动手,轻轻松松把我转了个向,俯下身子面对着我,指着那书说:“看什么看?看出什么来了?《狂人日记》里面那狂人,从几千年的封建礼教的缝隙中看出两个字来:吃人!你呢?你看了一半天,也看出了两个字:吃醋。”我淡淡地说:“还真是的,算你说对了!醋得相当厉害!”然后把眼睛转到一边去看墙壁,不再理他。他说:“喂,你快点,人家赵羽等着睡觉呢!去我的房间,我有话和你说,不然的话,今天晚上大家都别想睡觉。” “妈妈的,这算是威胁我?不睡就不睡!到你家来做客,连个睡觉的地方都混不到,明天早晨天亮我们就走,回江城去!” “你敢!”他恨恨地说:“好了!我给了你机会,是你自己不照办,那可怪不得我了。”说着就伸手来抱我,我反抗着,在他肩上用力地敲打着,不管用,又不敢声张,不知老傅孙思去了三楼没有,何况还有钱大有和赵羽,不知躲在哪个角落。到了他的房间,他就伸手把门从里面闩上了,把我扔到床上,然后左手无力地悬着,右手在左手上拿捏着,说:“妈哟!你还真用力呀?下手这么狠!力气还不小,小瞧你了!这手算是废了!”然后脸现痛苦不堪的样子,说:“这是小母牛的牛劲又出来了,你把我当阶级敌人啦?”我不理他,把他往旁边一推,他哎哟地一声,说:“完了完了!肯定肩关节脱臼了!” 回想刚才,自己还真够卖力的,又想到那次下乡,把秦为的手挡了那么一下,他也拿捏了好久,莫非真把他的手弄坏了,这下麻烦了!得立即检查检查,万一真脱臼了,得赶快去叫孙思来,看他有办法没有?于是我开始给他脱去外面的大衣毛衣,又脱去外面的长裤,为的是让他躺到床上去,盖好被子,然后在被子里面掀起他的内衣来,检查背部肩部,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连红肿的意思也没有。这才发现又上了当,再想逃时,哪里还逃得掉。就这样又一次被他给拿下了。然后我说:“你欺负我!明天晚上开始,我坚决和杨柳妈一起睡到三楼去!”然后开始穿衣服回赵羽那边,他一把扯下我,说:“回什么回?你回得去吗?赵羽他们俩已经在那边睡下了!” “那怎么行,我大衣和外面的长裤还在那边呢!明天早晨我怎么起床?”他朝旁边呶呶嘴,说:“那不是吗?抱人之前,我先把衣服给抱过来了,有你这么傻的人,看书看书,衣服被人抱走都不知道。”“那我的书呢?明天早晨我得一早起来看书,赶在杨柳妈起床之前,她一定会去赵羽房间喊我的,妈妈的!你害得我好惨,大过年的,五六点就得起床读书,真感人啦!这过的什么日子?”他又忍不住笑起来,在我脸上掐了一把,捉弄地说:“那怕什么,你不用那么早起床,让她发现了更好。我还告诉你,这几天之内,不许你看黄雀送的那书,要看你看黄莺或者白灵送的。”“说得轻巧,我妈要知道我睡在你的房间,非打死我不可!黄雀送的书怎么就不能看啦?我没追究你,你还倒打一耙!”他大大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我,然后叼起嘴角,坏坏地笑着,说:“你最好收回你明晚睡到三楼去那话,不然今天晚上你可惨了,我得一晚上把后几天的损失找回来!”我摇摇头说:“姓赵的,你到底几杯的量呀?”他大气地说:“昨天团年的时候,小唐不是说了吗?反正我从没喝醉过,不知道到底几杯。”“妈妈的,我怎么摊上你这么个人?算了算了,我怕你!那姓李的不怕死,你让她来,我让位好不好?”“那怎么行!你逃不掉了!那酒量是对你才有的,其他人,我滴酒不沾。” 提到姓李的,我难免又想起刚才钱大有的话来,再接合赵若怀刚才的表现,这样一想,再次醋得厉害,醋得无语了。他很快发现了我情绪的变化,急切地说:“你看着我!一直看着我!别走神,好不好?我怕你的思想,你知不知道?亲爱的,此时此刻,在这远离俗世的寒烟山庄,你能完完全全属于我吗?你能淡忘了其他所有人,心中只有一个赵若吗?你能做到吗?”我不置可否,他就激动起来:“你做不到,对不对?弹着古琴,你想的是别的人,对不对?我那样用心地卖力地吹箫也唤不回你,‘画角声断谯门’,你就回来了,你是不得已回到现实的,对不对?‘画角声断谯门’,下面是‘暂停征棹,聊共饮离樽。多少蓬莱旧事,空回首,烟霭纷纷。’你能告诉我吗?你当时想的是谁?或许不是一个两个。”我正要张口说话,他又艰难地同时又不无痛苦地制止说:“算了,算了,我不要听!心仪,你看着我,我是赵若怀,我求你了,今天晚上,哪怕就今天晚上,你心里只有我,完完全全属于我,好不好?” 第280章洞若观火 赵若怀这一番话说下来,我才发现这人醋得有多厉害,按照先前心理学老师说的标准,这人该请心理医生了。我同情地爱怜地看着他,不知从何说起,今天下午在梅园我刚表过态,一会儿他又这样子了!他到底要怎样才肯相信我?我不说话,尽可能用眼神和他交流。他把我平放到床上,一边亲吻一边呢喃:“我爱你!我只要你!傻瓜,你到底知不知道,我有多爱你?我爱你的每一寸肌肤,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我爱你一切的一切,我甚至爱你说的每一句话。宝贝,你让我发狂,让我无法自拔,你知不知道?我就想把你捧在手心里,我这脑袋里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你,你知不知道?我哪还有心思去顾及别人。”我全身震颤,情不自禁地去回吻他。就这样,我们用各自的唇舌,把对方从上到下地爱抚了一遍,我发现自己从未有过地疯狂,这疯狂又燃起赵若怀新一轮的疯狂。这一回合下来,我们的脸都兴奋得有些发烫。经历大呼大叫后从颠峰下来的赵若怀没打算立即入睡,而是披衣坐了起来,让我依偎在他怀里,摸摸我发烫的脸,深情款款地看着我说:“亲爱的,记住今天这个夜晚。好美好美的夜晚。人生至此,夫复何求!”我浏览着房间,忽然产生一种归宿感,是呀!这是他的房间,他精心布置的整洁雅致的房间,这所有的床上用品显然都是他刚才新换的,洁净异常。窗前那束红梅,就是今晚我们爱情的见证。在这里,此时此刻,就我和他,我是他的人。 六点刚过,我就被一阵爆竹声惊醒了。这寒烟山庄的人团年也疯狂,居然有早晨团年的,为什么?因为有的大家庭好几弟兄,需要一家一家地轮着吃。时间排不过来,所以就排到了早晨,据说这早晨团年的人家,男女主人头天晚上压根都睡不成什么觉。这阵爆竹声无疑也惊醒了杨柳老傅,他们一定会很快起床了。老傅一起床,孙思自然也会跟着起床,无论如何,我得起来了。想到孙思,我忽然心里一阵内疚,孙思,我拿你怎么办呀?我求求你,你别再喜欢我了好不好?这样想着,我就打定主意,今天一定要多花一点时间陪孙思玩玩,多和他说说话。多陪他下会棋,如果赵若怀许可的话,也和孙思琴箫合奏一曲。昨天和赵若怀琴箫合奏下来,我看了看孙思的表情,就知道他很想有这样一个机会,他用眼神告诉我说,他也能做到的!他也能和我配合得很好的!我准备穿衣起床,赵若怀搂住我,不让我起床,我只好软语劝慰了一番,让他自己再多睡会儿。然后在他额头上亲了亲。 由于积雪的映衬,六点钟,眼前晨曦笼罩下的视野已经泛白了。到楼下洗漱时,舅舅舅妈已经在厨房为今天中午的团年宴忙碌了,两个大大的煤炭炉冒着灰色的烟雾。舅妈在灶前用蒲扇煽火,旁边另一灶里燃烧着木棒,上面一口大大的铁锅,锅里的水已经冒着热气。进门的空地上放着一个大大的木盆,里面猪头猪尾猪舌猪腰腊肉猪脚地放了满满的一盆,舅舅正从铁锅里往木盆舀那热水,显然准备洗那一大盆东西。我给他们打过招呼,舅舅问:“怎么不多睡会儿?是不是赵羽不会睡觉,挤着你了?”我和他们寒暄几句,洗漱了自去取了一本书,然后在旁边就餐的屋里边踱步边看起书来。老傅杨柳孙思跟着也就起来了,孙思仔细地打量打量我,研究地问:“昨晚睡得好吗?”我看他一眼,就发现他是真的没睡好。他又说:“赵若怀呢?没起来吗?”我看看他意味深长的眼神,就知道他洞悉了一切。然后他就去给我父母张罗洗脸水去了。洗漱完毕他到坝子里扫雪,看情形昨晚没再下雪了,积雪似乎有变薄的趋势。 我跟着他一起扫雪,然后再跟着他一起晨练。练着练着,我问:“孙思,你昨晚没睡好吗?”他看我一眼,说:“昨晚赵若怀欺负你啦?你那神情,很憔悴!”他的眼神里有一抹深深的痛苦,也有一抹呼之欲出的嫉妒。他又说:“你这么早起来干啥?就算是避嫌,这先起来的也该是赵若怀呀!对了,昨天晚上你们……你们那样的时候……你有没有想到过我?你不是挺能换位思考吗?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孙思,你别这样了。我求你了!你不要再以我为念了,你把眼光放到别的女人的身上去,好不好?”他摇摇头说:“不可能!” “你何必这样自苦自己,何必这样为难我呢?”他深深地看我一眼,说:“我为难你了吗?我什么时候为难你了?” “是,你是没有为难我,可是,你何必这样为难自己呢?”他艰难地说:“我没办法,只能这样!人有时候也会有拿自己没有办法的时候,你那么聪明,一定会明白,就是你说的那什么本我和自我的较量。”又说:“你是不是觉得我在这里打扰了你们,今天我就回城里去好不好?” “孙思,你千万别这样说!你就这样回城里去了,你让我怎么过这年啊?”说着说着,情不自禁地掉下泪来,他就心软了,眼睛都红了,说:“好了,好了!我不回去,听赵若怀安排,他让我初一回去我就初一回去!”然后说:“你离远点,我要舞棍了!” 然后我看着他舞棍,那棍子在他手里,凶狠异常,疾如闪电,虎虎生威,看得我眼花缭乱。在县一中那后山坡上,我曾多次看他舞棍,可都没今天这样凶狠。于是我明白了:这孙大侠是真厉害呀!赵若怀那点功夫,哪里能和他相比?就孙思这身功夫,要是打架的时候不知克制,不知轻重,后果不堪设想啊!不行!我得经常给他做思想工作,我得进一步给他灌输老庄哲学,还有就是要尽可能地防制他被激怒。 第281章不定时试探 于是十分小心地走路,发现较滑的地段就伸手去拉旁边的树枝、藤条,甚至是趴在地上行走。可是那些树枝、藤条上,全是刺骨的霜冻或积雪。偶尔从山坳里吹来一阵清晨的寒风,那就冷得直哆嗦了。 看着我手脚并用的狼狈的样子,孙思生气了,他讥讽说:“我这手可一直都这么伸着,你非得去摸那些树枝,趴在地上。你拉拉我的手怎么啦?就说不清楚啦?”又说:“你不说你当我是你哥吗?难道牵牵你哥的手的勇气都没有?以后别再说我是你哥了。我不稀罕当你哥!” 我不知道说什么,只好怯怯地看他一眼。那萝卜地居然就在梅园的旁边,孙思放下背筐开始拔萝卜。萝卜上也是积雪,手触摸上去,冷得刺骨。我本能地缩了缩手。孙思说:“一边呆着!看我拔萝卜就成。”又半讥半讽地说:“昨晚你辛苦了!怕你杨柳妈发现,觉也没睡好,一大早地起来,再受点凉,一会儿就该生病了。还有你那手,天生不是拔萝卜的。” 我继续去摘那萝卜,他说:“让你别摘就别摘!”我于是旁边站住了。他拔起一个萝卜,一边用刀子削去上面的泥,一边抬眼看我说:“今天这是怎么啦?这么老实!你平常不是挺能说的吗?你看看你那神情,怕我似的!我有那么可怕吗?” 我勉强挤了点尴尬的笑容,说:“我怕你这种语气跟我说话,怕你生气。”他说:“好了,站过来一点!给你说件正事。张先喊了我几次,让我和他一起去跑船。他说跑船钱来得快点,现在生意也基本上路了。你看,我是不是……” “跑船那收入,真的高出我们很多吗?” “这个,我没问过他。” “跑船更辛苦,而且没什么乐趣,长年生活在水上,接触不到女人,你真的得交女朋友了!今年咱们刚起步,或许明年收入会好点。你相信我:我会努力的!当然了,如果跑船那收入,确实不是我们现在的生意所能比拟的,你又确实喜欢去和张先在一起,那……”说到这里,我的声音和情绪都有些落寞。 “那怎么样?继续呀!” “虽然是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但我还是觉得散得太快了点。我也知道:我没有立场挽留你,或许你离开是对的……” “为什么我离开是对的?”孙思停止了拔萝卜。认真地打量着我。 “这也要问?走为上计。眼不见心不烦,免得我们总惹你生气呗!” “这么说来,你同意我去跟船,我还以为你会尽力挽留呢。唉!就是你那句话:高估自己了!” “孙大侠,你不是这么矫情的吧?快点拔萝卜吧!有什么话,一会儿回家去说。这冰天雪地的!你手已经被霜打湿了,怪冷的!” “回去就被赵若怀监控起来了,还能说什么?你要冷,就原地运动运动,搓搓手。”于是双手又开始了拔萝卜的动作。 还真是冷,冷倒也罢了,背上特别不舒服,酸软无力,脖子处更不对劲,似乎总是犟着,都有些抬不起头来似的。我于是原地踏步搓手,一边和孙思闲聊。 “如果这决定让你做,你说我是去还是不去?”孙思问。 “你喜欢的是舞棍弄拳、授徒。船上的生活并不适合你!我不希望你去过那样孤寂的生活。你就算要避开我们,也不一定非得去跑船。” 这样萝卜就差不多了,我们得去下一个地方摘白菜。孙思说:“摘了白菜,我带你走另一条路返回。赵若怀一定会找来的,我想再和你说说话。” “回去边烤火边说话,那不更好吗?” “那不一样!没办法,我就这个命,只能冰天雪地里和你说说话。”孙思说,根本不是商量的口吻。 一畦包裹得很好的莲白,在雪地里整齐地排列着。旁边是葱绿的芜荽,葱绿的蒜苗、豌豆苗。在薄薄的积雪的掩映下,白里透着青,看上去甚是惹眼。摘菜的感觉真好,能切实体会到那种收获的喜悦。我开始摘起豌豆苗来,虽然舅妈只吩咐摘白菜萝卜。摘着摘着,就又切实想到了我舅舅杨木,觉得做农夫其实真的不错。能看得出来,杨木对现行生活相当满意。可是当年,他刚刚接手赵若怀这个儿子的时候,不知道是个什么感觉?是果真心甘情愿,毫无怨言?还是多少透着点无奈。自己想方设法地说合柳源和赵若怀,舅舅真的会没意见吗? 就孙思那办事效率,白菜很快摘好了,现在是已经站在一旁看我摘豆苗了,他发言说:“这摘个豌豆苗,你又想到哪里去了?” “哦,我在慨叹:这生活不错!宁为一菜农!将来我们老了,就一起住到寒烟山庄来算了。” “一起!我也一起吗?”孙思很感兴趣地问。 “你当然可以一起。带上你的老婆儿子,咱们两家人……” “听出来了,意思是你和赵若怀已经是一家人了。还有,你打算对孙思不离不弃,并没有烦我,不是急着要打发我走,对不对?就因为可怜我吗?” “怎么是可怜呢?朋友加哥们的感情。你呢,尽快找一女朋友,成家立业。我会和你老婆我嫂子成为好朋友,然后我们两家人就一辈子患难与共了。差不多了!豆苗不摘了。回去吧!”我站了起来,发现脖子更不对劲了。 第282章色胆可嘉 另外一条道,比来时那条道要迂回一点,距离远一点,但是好走得多。孙思冷不防地说:“你为什么要骗我?” “骗你?我骗你什么啦?” “兰半仙左右手并无任何齿印,这是你在六月离开桑榆中学时给我留的信中说的。你那样说,是不是因为孙立夫。” “你找过兰半仙啦?他看见你的模样没有?认出你没有?”我急切地问。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孙立夫不喜欢兰梅,是兰梅一厢情愿。而且看情形兰梅也没有将喜欢孙立夫的事情告诉家人。孙立夫和兰半仙两人,至今都没有见过面。我也并没有将你的事情,拿去告诉孙立夫。你说这事与孙立夫何干呢?况且兰半仙和兰梅把我发配去桑榆,立夫对他们不可能没有怨言。所以不管从哪方面讲,孙立夫和兰半仙,都不可能是同路人。为什么骗你,这不是很简单吗?不想你白白去冒险。我已经给你分析过了:时至今日,你基本已经是求告无门了。兰半仙是什么人?不管他是与不是那个人贩,你只要去挑衅了他,你就永无宁日了!他不会善罢甘休的!” “那又怎样?我怕他不成!不去找他,难道我不找父母啦?” “我没说不找!父母要找,但是得在保证你安全的情形之下!不能父母尚未找到,反而把你自己给搭上了吧?” “可是不找兰半仙,我父母还怎么找?当然了,那又不是你父母,所以你不着急!” “孙思啊,你现在怎么这样了呢?你怎么知道我没找?我告诉你:这一年来,这城里所有姓孙的人家我都跑遍了,你知不知道?这事从去年寒假就开始了。就前几天,我还抽空在跑姓孙的人家。” “这么多家跑下来,你一点消息都没收集到?” “当然不可能一点收获没有。只是,没多大意义。孙思,你告诉我:兰半仙认出你没有?” “把你收集到的信息都告诉我!”我看看孙思,他一脸的迫切。不容商量的迫切,我不敢再骗他了。 “孙思,你冷静点:现在有两种说法。一种说法是你妈……她……她投了河,下落不明。另一种说法,你妈被救起来了,不过,神经有些……有些……不大正常了,记忆力也有问题。后来你爹妈就不知所踪了,不知去了哪里。” 孙思居然一点都不惊诧,只是神情有些黯然,良久不语,看来他早就打听到了。 “孙思,你真在兰半仙手上看见那齿印?” “这话我正要问你呢?你刚才承认你骗了我,我以为……” “我哪有机会见到他?不但我没有,立夫也没有见过他。那齿印在手上又不在脸上,就算近距离接触,能仔细去看清他的手的机会,恐怕也会比较地难。” “就是啊!我守了他一年,都没能寻到一个合适的机会。不过,心仪,我就觉得是他!那天县一中校庆上,姓兰的讲那话,那声音!心仪你相信我:真的就是那声音!” “找孙姓的人家,这只是方法之一,还有就是找到你们当年那个巷子的老街坊。可是那巷子,我挨家挨户地问过了,也没什么收获,差不多都是新搬去的,问不出个啥。一九六七年,那个时候没有媒体这一说,又是乱世年月,人人自危的,谁有闲心去管别人的事,导致知道这事情的人可能本身就很少。孙思,你容我,容我再想想办法。你不要直接去找兰半仙!孙思,你答应我:万一……我是说万一……你妈妈真的……你答应我,你也不能轻举妄动,你也要好好地活着!你想想啊,任何情形下,你爹妈都会希望你能好好活着,对不对?” “心仪,现在除了去找兰半仙,还有其他方法可想吗?” “就算真要找兰半仙,那也得讲究技巧,讲究方法!我们得首先确认他手上的齿印,稍稍有一点把握,再去冒险!我们去找兰半仙问情况,无异于虎口拔牙。我告诉过你了,不能打草惊蛇呀,这一方面是为了你,一方面也是为了你父母。而这一切都需要时间。兰半仙不可能一辈子在那个位置吧,或许等他没那么大势力了,让他说出真话的可能性就相对大点。总之,我们得等机会。” “心仪,别再让赵若怀、陈忆到处给我介绍女朋友了!女朋友不是问题。我只要松松口,随时都可以有。你觉得我现在这情形,适合成家立业吗?那我要万一有个啥,不是害了人家姑娘吗?舞厅场地不是三年的租期吗?心仪,我决定了,我再等三年,如果三年仍然没有好的办法。那我只好孤注一掷,去和姓兰的单挑了。父母的仇不能不报!放心,我会让你和赵若怀提前离开的。” “好!孙思,那就说定,三年之内你不许轻举妄动。三年的时间,我应该能找到解决的方法。我还有一个要求,你不要动不动就说散伙好不好?昨天我受了钱大有的启发,正想好好做做生意,我现在最怕听到的事情,就是我们四人之中有谁要闹分裂,你们让我免去这种后顾之忧,对我们的生意就一定会有帮助。” “心仪,张先那船,我又没有出资,他怎么可能让我和他一起去跑船呢?工资给多了他舍不得,给少了,又怕我揍他。我是觉得你和赵若怀可能不希望我继续呆下去……” “孙思,赵若怀很重视你俩的兄弟情分。这个世界上他最不希望伤害的人就是你。我是说男人。所以他以前一直很困惑,很痛苦。他说现在你已经理解我们了。” “是啊,他态度还行!上次我喝醉了酒,强迫你给我洗了洗脸脚。赵若怀知道我是装醉。心里老大不高兴,但毕竟还是忍住了。没有发作。” 好你个孙思,居然跟我们玩这手!我在心里嘀咕着,同时想到一个问题,赵若怀真说对了,这人的思想好像是有些反复。在此之前,已经发生了玻璃瓶事件了,难道那还不说明问题?他还需要这样屡屡试探吗?又进一步地想:可能还是文化程度的问题,那事情如果换了是发生在黄雀、布谷这些人的身上,他们是一辈子都不会再怀疑我的诚意了。长此以往,如果我和赵若怀一不小心,在某次试探中表现差了,他会怎样?这样想着,自然而然就生出怯意来。 孙思仿佛看透我似的,说:“怎么啦?真怕我呀?放心!在孙思眼中,这个世界上,你面子最大!哪怕任何人的面子不给,我也得给你面子。我是汗脚,又天天练功,脚很臭,小唐他们都受不了,你那天给我洗脚,整个过程硬是没有皱一下眉头。也没有敷衍了事,洗得很认真。还有,为了孙思的安危,你宁愿用你的手去接那玻璃瓶。你记住了:以后不要再干这样的傻事了,几个玻璃瓶怎么奈何得了我呢?” 今天老天比较赏脸,居然有点出太阳的意思,我和孙思回到家的时候,大约是九点钟左右,太阳要出不出的样子,但积雪已经明显委顿了,有水化的迹象。赵若怀迎上来接过孙思手中的篮子,说:“我去了,没找到你们,怎么从这条路回来呢?”我说:“去的时候,发现那条路不大好走,害怕摔跤,所以就走了这边。” 孙思自去灶屋去了。我在灶屋洗完手,被赵若怀拉去了堂屋,仔细看了看我,说:“眼睛怎么啦?你和孙思说什么啦?怎么看起来有点憔悴。精神不大好!” “亏你说得出口,还来问我?今天早晨我一下楼,就被老傅杨柳烤问了。”他坏笑着,凑到我耳边说:“辛苦啦!”随即满眼爱怜地说:“傻瓜,谁让你那么早起床的,自己傻,好了好了!去我床上再睡会儿,午饭的时候我来叫你。” 就说这会儿话的功夫,我不停地扭动脖子,引起了他的质问。这时孙思也踏进了堂屋,说:“是呀,刚才在菜地里、在路上,你也一直扭脖子,到底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咋回事,反正就是背没怎么对,肩没怎么对,脖子就更不对了,酸软,也或者是酸痛,反正就是不舒服,特别不舒服,说不清楚。” 孙思看看赵若怀,冷冷地说:“不明白吗?受了寒!寒积到那地方去了,所以就这样了!要是二位不介意的话,我有办法驱寒。” 赵若怀满腹疑惑地望望我,说:“昨天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受寒了呢?” 孙思说:“是啊,怎么突然就受寒了呢?昨天和今天能比吗?昨天不还有个晚上吗?对了,赵若怀,我倒是觉得,不管什么原因,先起床的都应该是你。” 我说:“好了好了!别再说这事了,当我没说。”然后自己上楼去了,和老傅、杨柳敷衍了几句话,怕他们追问,也不敢扭脖子,几句话下来,发现抬头都很艰难了,又怕父母看出破绽,就借口说昨晚因为鸡叫,没睡好,得再去睡会儿。杨柳妈立即说:“那就去三楼,去昨晚我和你舅妈睡的那间房睡,把门关好。” 一会儿赵若怀就上来敲门了,打开门我说:“我睡觉,你还让不让我活?”他端着一碗酸菜汤,里面是不知在坛里泡了好多年的泡萝卜和泡姜熬制的汤,说他妈说的,就这玩意,驱寒效果好得很。为了让我最大限度地吃下那酸萝卜片,酸姜片,还配合了稀稀拉拉的面条。我皱眉说:“这玩意是人吃的吗?不吃不吃!”他说:“真有用!我们小时候感冒了,都是这样吃好的。必须吃了!” 吃那酸菜汤的过程,他就开始了质问:“你和孙思为什么要走那条路?谁让你跟去的,既然觉都没睡好,为什么还要跟去?” “孙思是客人,拔萝卜的事情本来是你妈喊你做的,考虑到让你多睡会儿,才让孙思去了。我是代替你在做事。” “拔个萝卜这么长时间?你们都去了哪里?你和他都说了些什么?” “赵若怀!我现在严正声明:你不能这个样子!你这个样子,你自己会很累,而且不利于安定团结。你得对我有起码的信心。” “昨晚还好好的,为什么现在就这儿不对那儿不对了?” “姓赵的,你讲点道理好不好?虽然我不是中医,也没多少经验。但起码的常识我懂,量变引起质变!寒这个东西,它是一蹴而就的吗?它是个积累的过程,你忘了在云岫那天晚上……算了,我不跟你说了,我现在要睡觉。还有,今天晚上,我得到村支书家里去,给黄雀他们三人各打一个电话。以示新年的问候。” 我趴下睡觉,背上酸酸软软的,没法入睡,睡不着。赵若怀隔着背子,在我背上拿捏了一会儿,这样果然好些,于是总算昏昏沉沉地睡了一会儿。 中午的团年宴排了六桌,这陈春梅家,还真是一个庞大的家庭。陈春梅除了有二个亲哥哥、二个亲姐姐之外,竟然还有好几个堂哥堂姐,这些人又都分别生下了一大堆儿女,于是那亲戚的数量,就可想而知了。想想当年柳源在这里做知青的时候,也不过是二十左右的年龄。他孤身一人,离乡背井,面对这样一个庞大的家庭,他是怎么敢去骚扰陈春梅的?这两人是如何勾搭上的呢?在意识如此落后的寒烟山庄,这陈柳二人居然未婚同居,合作了一个赵若怀出来。这柳源胆还真是不小,我不禁有些佩服他了。真得感谢柳源那份色胆,不然这尘世间,哪里会有一个赵若怀? 吃饭的时候,陈春宝又提到那个敏感的问题,提议我和赵若怀明年把婚结了。在陈春宝毫无遮拦的言谈中,杨柳和老傅当然也就明白了:我和赵若怀是早就勾搭上了,从去年的下半年就勾搭上了。 第283章地窖谜团(上) 提到结婚,陈春梅立即响应,说赵若怀年龄不小了,开年就二十五了,完全该结婚了。孙思的神情就十分别扭,如坐针毡似的,似乎随时要站起来走人。陈春梅还不停地向我舅杨木递眼色,意思是让我舅附合她。我于是开始打岔,说现阶段当以生意为重。舅于是发表意见,说生意和结婚两不误,不影响。还就此问杨柳的意见。杨柳妈迟疑着。我于是说:吃饭吃饭!现在不谈这个问题!这样一来,陈春梅生气了,就又念叨起了李念。话差不多还是那些话她们若怀很优秀的,很多女孩子喜欢。李念那里,现在都还在等着赵若怀,只要愿意结婚,那就是一句话的问题。陈春梅说这些的过程中,赵羽和赵若怀自然又都想要制止,但制止无效。我于是有些明白:这个陈春梅,还挺有个性的!在这个家庭里,也是相当权威的!杨柳妈自然也看出来了,她看出来的是:她哥哥杨木,在这个家庭里,基本是处于受统治的地位。说不上什么话!杨柳妈皱眉不已。为她的哥哥皱眉,也为赵若怀的李念皱眉。她于是没有发表意见,关于结婚的意见。老傅总结发言说:“这事我们做大人的就甭操心了。让他们年轻人自己决定吧!” 虽然是睡了一会儿,但寒的问题并没有解决,脖子和背依然是相当难受,这么多陈家亲戚在这里,老傅、杨柳在这里,我又不可能是蔫蔫的样子。于是只好尽力维持,忍住满背的不舒服,强颜欢笑。 这顿漫长的饭好不容易吃完后,我的精神已经完全透支了,只能无可奈何地打蔫了。杨柳妈示意我,得去跟着收拾碗筷去,她自己也随即捋起衣袖,加入了那个行列洗碗大军。虽然厨房里已经不少收拾碗筷的人,陈春梅、赵若怀两个姨妈,陈春宝的老婆,赵若怀几个表嫂表姐,甚至赵若怀的外婆,都在里面帮忙。那些人也客套了,不让我和杨柳妈参与,但杨柳妈坚持要我参与。 我于是只好再坚持,还不能表现出身体不舒服的样子来,不然又得引起追问。收拾完毕,杨柳妈拉我到门前院坝的一个角落,态度完全变了,说不能和赵若怀继续下去!说陈春梅这个婆婆妈会比较地难缠,说她实在不想做陈春梅的亲家母。她不想和舅舅舅妈弄成这种姻亲关系。还警告我说:今晚务必到三楼和她睡在一起。并提议把在寒烟山庄逗留的时间缩短,说正月初二就回江城。我不敢违背她,只好言语应付着。 赵若怀在不远处观察着我们。招呼我们进屋去坐着说话。杨柳妈终于在我的神情里看出了问题,于是开始追问,我谎称头有点疼。她于是拉着我进了屋,我有气无力地靠在椅背上。很想找地方睡觉,但好像没地方了。赵若怀的卧室,是不敢去的。也是杨柳妈不许可的。赵羽那卧室,是她和钱大有的地盘,昨晚两人还在那里恩爱了,就算她让我去睡,感觉也会比较别扭。陈春梅那卧室,一样的别扭不说,今天上午刚睡过觉,现在又去睡,陈春梅会怎么看我。 于是只好靠在椅背上打蔫。杨柳妈自然又把我头疼的事情告诉了老傅,老傅再清问两句后,杨柳去向杨木找药去了,我制止了,说没事,一会儿就好。但她显然不会听。瞅准这个机会,孙思过来了,说:“看样子,你这日子也并不好过。对了,李念的事情你知道多少?赵若怀坦白了没有?为李念的事情吃醋了吗?” 我有气无力地说:“哦,暂时没精力吃醋,等我这背缓过来……” 他说:“你那背不能再拖了,跟我去桑榆镇!我给你治好。” 这样赵羽就过来了,她说:“心仪,外婆让我们去一下她那里。” “你们去吧!用不着这么客气。”我微笑说。 “不是,我是说,我们一起去,外婆说好让你也去的!”赵若怀的外婆这时站在厨房门口,向我表达她的邀请。同时还向正从楼上下来的杨柳申请着。杨柳妈答应着,给我了几颗白色的颗粒。我说去到外婆家再吃。然后给孙思挥手说:“你和老傅下会儿棋,我们去去就来!” 还没到达外婆家,赵若怀就追上我们了。然后拉着我快速走到前面去,拿出钥匙开了他外婆家的门。把我推了进去。然后竟从里面把门闩死了,径直带去了厨房,在灶台的背面,有一个盛放着木块的箩筐,赵若怀移开那箩筐,在地板上轻轻那么一推,吱呀的一声,竟然露出一个方形的洞来,原来是一个地窖入口,然后顺着洞口放下去一个木梯,指着那木梯子,让我下去。我说:“什么意思?你想就这样灭了我?” 他微笑说:“那哪能呢?我舍不得灭你!” “那我也不去!你外婆家不带这么请客的吧?直接把客人请向地窖?” 他说:“甭再耽误了,快点!”又说:“算了,我先下去!”然后就着楼梯下去了,我对下面的他说:“那我先回去了啊!你自己玩会儿,地窖里面和老鼠玩会儿!”然后离开了那洞口,他就着急了,说:“下来!你必须下来!有事情,外婆让我们做的事情。说着在下面唉哟起来。”我说:“这招不灵了!好了,我真走了!” 赵羽和她外婆居然还没有到家!这两人怎么走的路?专踩蚂蚁吗?正要伸手去取那门栓,赵若怀又从下面给爬上来了,从后面抱住了我,然后径直抱到地窖处,说:“我给你治你那背!上午都安排一半天了。” “地窖里面治背?密室疗养呀?” “去了就知道了!下面暖和一些。好了好了,去吧!” 我们俩都下去之后,楼梯就被赵若怀收起来了,然后从衣袋里掏出打火机,伸手从旁边拿过两支他早就预备在那里的蜡烛,点上了,再从下面支起一块天花板来,盖住了上面的地窖入口。这地窖就算是被封上了。 这地窖足有十平米大,说是地窖,但现在看上去更像一个卧室,一个地铺。显然是上午睡觉那会儿,赵若怀给布置的。四周都摆放着红梅,所以梅香拂面。地上有草垫,草垫上还有棉絮,然后是床单、被子。床单、被子也都十分整洁干净。旁边摆放着酒精灯、棉花、一些瓶瓶罐罐,显然是用来对付我这背的。四壁都很漆黑,烛光照射下,显得很神秘。果然比外界暖和得多。这地窖大约很少有人开启,所以散发出一股经年累月地被尘封的霉味。赵若怀用那些红梅,一方面为了浪漫,一方面也是为了干扰这霉味,无奈那霉味太过顽强,纵然是经过梅香的干扰,仍然丝丝缕缕地飘荡着。 第284章地窖谜团(中) 我看了看眼前的赵若怀,忽然产生了一种异常奇妙的感觉,那感觉灿若云霞,未尝经验地好。又想到老傅、杨柳、孙思在那里,这里不能久呆,于是产生一种深深的遗憾之情。赵若怀盯着我,盯着盯着神情就乱了套,然后就凑近脸来。我想到李念,突然生出一股子懊恼,于是闪避了,立即拉下脸来,说:“免了!咱就公事公办吧!这背算是被你祸害的,你既然要治,那就治呗!其他的免谈。” 赵若怀的治疗方法,叫做打火罐,就是借助那些玻璃瓶,吸出背上的寒气来。要治那背,自然就得脱去了衣服,趴在床上。由于寒毒太深,过程中还比较地疼痛,我于是会时不时地怪叫两声,这叫声传到赵若怀耳里,居然产生了歧义,引成了某种诱导。待到这过程完毕,我翻过身来,发现他脸红激动,一触即发的样子。但他毕竟忍住了,没有对我动手。我以为是我现在这种情况,他实在是不好下手,不忍心下手。就拱拱手,打趣说:“谢手下留情!由此看来,除了动物性以外,赵若怀还是有些人性的。”哪知他玩皮地说:“不谢!你误会了!”又嘀咕说:“这刚拔了火罐的人,短时间内,不能再那样了,不然会惹下玩症,会很麻烦!不然的话,我才不会放过你!”然后神情就又变了,说:“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讨。”然后脱去了外衣,躺到床上来,从外面盖住了被子,在被窝里抱着我亲昵起来。而后趴在我胸前,一边触摸着那绵软之处,一边说:“汉成帝说:吾当老死在赵合德温柔乡里。结果一语成谶。温柔乡的说法应该就是从这里来的,这个‘柔’字太传神了,这应该才是天下之至柔……” “去你的!你有点出息好不好?念叨的总是周幽王、汉成帝这些耽于美色的废物。喂,起来了起来了!得回去了!他们该找我们了。” “你让我再呆会儿!” “喂,今晚开始,我得规规矩矩和杨柳妈一起睡了。还有,杨柳妈说,我们初二回江城去。” “为什么?”赵若怀翻下身去,面对着我,将右手搭回到先前他趴着的那地方,不肯移开。 “杨柳妈那里,本来昨天工作已经差不多做通了。可是今天中午,你妈妈一番话,杨柳态度发生了根本转变。现在一切又得从头开始了。赵若怀,如果你尚且没有变心,还想着和我继续下去的话,就想法转告你妈,不要动不动把李念抬出来。关于你和李念,究竟是个什么状况,我不想清问,似乎也没有清问的道理。但我清楚你赵若怀有多优秀,有多值钱,我比你妈更清楚,不只是个李念候着,张县长女儿还候着呢!所以,她不用反复重申……” “生气啦?还不是你惹出来的事,你要答应结婚,哪有后面这些话。” “现在咱不能结婚!” “为什么?就为了孙思?” “也不只是孙思,原因比较多。总之就是不能。” “多?都有哪些?黄雀、布谷、螳螂、孙立夫,都是原因,对不对?” “无理取闹!不跟你说了。让我起来,真得回去了!” “那不行!不说清楚不让起来。” “咱现在这样,结不结婚对你有啥影响?结不结婚有何不同?那不过就是一纸契约吗?有了那契约,短时期内,咱也不可能要孩子。你说是不是?现在这样没有手续的状态,是对我不利,不是对你不利,好不好?你妈要是等不急,急着抱孙子,那你只好换人了。” 穿好衣服,要离开地窖的瞬间,我沿着四壁走了一遭,触摸着、观察着那墙壁,主要是觉着来这里一趟不怎么容易,也可能以后就没什么机会来了。又感于和赵若怀曾一同呆过这地窖,因而对这里有一份特别的感情。这样摸着摸着,我就摸出了某种不同寻常来:就是说这地窖的墙壁,它的质量是不一样的,这里和那里有所不同。有的地方是泥土,有的地方又仿佛是岩石,而我正触摸着的这地方,它仿佛又是木结构的,不对,外表曾经是涂过泥的,但现在泥掉了,就在这里空出了一小块木来,这说明什么?再往周围扩展一点看,是的,周围有那么一个高约150公分,宽约50公分区域的墙面,与周围的墙面有所不同,都不同程度地掉了泥,因而有些斑驳。抠掉表层那薄薄的泥,下面就是木板。再抠了几下,居然看见了一线光亮,彩色的光亮,非常耀眼的迷人的彩色光亮,只一瞬间,又倏而不见了,我失声惊呼。赵若怀也发现了,他惊奇地说:“是一扇门!这里原来还有一道门!”原来他发现的不是光亮,只是门板。我说:“彩色的光!你看见没有?” “哪里有什么彩光?” “不对!我真看见了!只一瞬间。你再仔细看看!” 他仔细瞧了瞧,说:“没有啊!”然后视线停留在一个地方,说:“是了,这里要稍微亮一点,但不是什么彩色的光亮。” “我真的看见了,好几种颜色混合而成的,很漂亮的!” 这极大地激发了赵若怀的好奇心,他也不去抠那些泥了,在那木板上用力一推。在这安静的地窖里,立时传来一声巨响,然后展现在我面前的,是一个地洞,深遂的地洞。我和赵若怀面面相觑。 我的思维快速运转起来,说:“赵若怀,你惹祸了!这地洞明显是你外婆外公故意封住的!用门封了,上面还涂了泥,你倒好!把门毁坏了,看你怎么交差?还有,刚才那巨响,上面的人应该也听到了,很快就会找下来,封门你是来不及了,这下怎么办?” 哪知这人根本不管这些,他原地发了一下呆,说:“不行!这里面有问题,我得去探探这洞!你还趟在床上,等我一会儿,我一会儿就回来!” “我怕!你不去行吗?”我怯怯地情不自禁地靠近了他。他伸手,怜爱地理了理我额前的头发,微笑说:“女人就是女人!这儿安全得很,有什么好怕的?” “不是我自己怕。你不能去探那地洞。咱们先上去,问问外婆再说。” 第285章地窖谜团(下) 赵若怀表示,这事情万不可惊动他外婆,他说,不要说地洞,就算那地窖,外婆也是不让进的。还说他小时候无意中发现了这地窖,擅自进来了一次,也是冬天,觉得比较暖和,出去后被他妈妈陈春梅发现了,被狂揍了一顿,还让他跪在地上承诺,以后再也不进去了。 “那你今天是怎么说的?” “我对我外婆撒了谎,她不知道我是到地窖里去。” “对了,你把上面的门都闩死了,外婆不用进屋吗?” “放心,有赵羽应付外婆,她们在陈春宝家里。” “喂,既然这样,这地窖让你妈如此忌讳,还是别去吧!” “你看,还是不够了解我吧?我是谁,越是这样,我就更要去看个究竟了!我估计与迷信有关。我又不迷信,无神论者!你要怕的话,自己呆在这里。或者先上去也行,上去在厨房等我。” 我有点情怯,但又十分好奇,而且真不放心赵若怀一人去。于是说:“那好,我陪你!”随即伸手在他和自己的额头上,分别向上抹了三下。我这迷信的做法,赵若怀显然会意了,在神情里流露出取笑我的意思。 我们一人拿着一支蜡烛,赵若怀还特地拿上了一个木棒,那个平时用来控制上面天花板的木棒。山洞比想像的宽敞。靠近地窖的一段相对比较狭窄,也比较低矮,我勉强能够伸直身子,赵若怀就只能躬身前行了,地面倒是干干的,没有发现水的痕迹,比外面感觉要温暖得多,呼吸也还顺畅,没什么明显的不适。约二三十米之后,地洞就渐渐宽敞起来。但时宽时窄。洞壁也变了,变成了岩层。我们到达了一处所在,这地方洞穴的高度大幅度提升了,足有两层楼房那么高,宽度可达七、八米,仿佛这洞穴的大厅,明显有人活动过的迹象。地上散落有花生皮、核桃皮、板栗皮、纸片、靠墙角的地方,一块相对平整的地面上,甚至还有一个由枯草编结而成的草垫非常结实的草垫,足可两人躺在上面的草垫。不过那些花生皮、核桃皮、板栗皮,都已经很陈旧了,经年累月了。散落在大厅居中的地面上,那地面,明显有刻画过的迹象。赵若怀捡起几个纸片来,就着烛光一照,上面竟是三三两两的诗句:如“暮春三月,江南草长,杂花生树,群莺乱飞。”又如:“故园东望路漫漫,双袖龙钟泪不干。马上相逢无纸笔,凭君传语报平安。”皆用毛笔墨汁写就,字迹不错,纸质也不错,我比较着那几个纸片,赵若怀说:“都是一个人的笔迹,瘦挺!劲媚!” 我接口说:“正宗柳体!” 赵若怀苦笑说:“没想到这人还能知道丘迟的《与陈伯之书》。”说着俯下身去,伸手从地上扒开一些果皮,就着烛光,仔细辨认着那些或隐或显的字迹,说:“庾信的《哀江南赋序》。你看!‘华阳奔命,有去无归,中兴道消,穷于甲戌。三日哭于都亭,三年囚于别馆。天道周星,物极不反。傅燮之但悲身世,无所求生;袁安之每念王室,自然流涕。’” 我翻捡着那些果皮,接下来的几句就模糊难辨了,再次能够辨别时,已是‘信年始二毛,即逢丧乱,藐是流离,至于暮齿。《燕歌》远别,悲不自胜;楚老相逢,泣将何及。’然后就又模糊了,后面还能依稀辨认的是“下亭漂泊,皋桥羁旅,楚歌非取乐之方,鲁酒无忘忧之用。”“壮士不还,寒风萧瑟。荆璧睨柱,受连城而见欺。”“钓台移柳,非玉关之可望。” 赵若怀说:“地上的字是用利器刻上去的。用力不均。我们能够辨认出的,是部分用力较重的字。” 我接口说:“这不是巧合,是有意而为的。你看,就我们能够辨认出的几句,用力也不均。最清晰的是这两字‘移柳’。” 我看看赵若怀,他的神情很缥缈,很忧伤,也很深遂,他应该已经开始追忆二十多年前,发生在这里的一些事了,对他而言,这种回忆是矛盾的,比较难为情的,但同时又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维,不得不追忆。 赵若怀满面困惑地说:“庾信《哀江南赋序》,丘迟《与陈伯之书》,岑参《逢入京使》。故国故园之思!游子思归!归乡情切呀!这个滑头!既然如此不喜欢呆在这里,何必去招惹……”话到这里,忽然停住了。我心里想:他要真老老实实呆着,不去招惹,这世上可就没有赵若怀了! 但嘴上说的是:“柳源刚到这里的时候,应该不到二十岁吧?那个年龄,远离亲人,远离故土,从大城市、从一个官僚资本家家庭来到这与世隔绝的寒烟山庄,你想想:这两种生活反差有多强烈。他将何以自处?” “咱们继续往前走!”赵若怀打断我,阻止了我继续替柳源说话。 前面又慢慢狭窄了,洞壁依旧是岩层,再走了二三十米,就没法走了,无路可走了,四面都是墙壁。赵若怀一脸的疑惑,他显然对这种局面不大满意,也不大服气。我也不大服气,没有出路,这似乎有点不合情理。于是我们学着在赵若怀外婆家的地窖里那样,在四壁上仔细观察起来,很快就发现了问题:走到一个地方时,有微风拂面,烛光也摇曳起来,那微风居然暗含幽香。驻足观望,此处墙壁上有较多缝隙,透进来几缕细小的亮光。我就着其中一个缝隙,贪婪地做了一个深呼吸,幽香扑鼻,遂惊喜道:“梅香!外面应该就是梅园!” 赵若怀一脸的释然,淡淡地说:“这就对了!你看,这面墙是人为的,乱石封就的,和周围的岩层差别是很明显的。” 这就对了,当日的柳源,应该是住在梅园附近的。柳源发现了那个山洞,于是柳源从梅园出发,陈春梅从自己家的地窖出发,两人前去山洞里会合。至于地窖和梅园入口,这两处的门是何时而封,是为什么而封,那就不知道了,那就只有赵若怀的外婆外公可以解释了。 赵若怀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说:“走!赶紧原路返回。” 回到先前那个大厅,我的视线首先接触到了那个草垫,不知不觉走了过去,坐到了那个草垫上,看看赵若怀,他竟然很难为情。显然发生了联想。我也发生了联想,但想到的不是柳源和陈春梅在这里的所作所为。我想到了庾信和丘迟。喃喃道:“为什么是庾信和丘迟?”赵若怀看我一眼,说:“这事用得着深思吗?以庾信自况呗!庾信,南朝人,却被强迫,不得已羁留北方,深切思念故国乡土,为自己身仕敌国而羞愧,因不得自由而怨愤。姓柳的借庾信感怀身世。至于‘暮春三月,江南草长,杂花生树,群莺乱飞。’当然是表达思乡情切。” “这个我知道!可是古往今来,这种故园之思的作品,何其多也?为什么偏偏是庾信和丘迟,庾信和丘迟,这二人是有共同之处的,都是南朝梁人……南朝梁……赵若怀,我们现在这位置,南方是在哪个方向?” 赵若怀用手给我指了一个方位,微笑说:“神经呀?哪有你这样分析问题的?”我朝他手指的方向走去,用烛光照向了那些岩层,于是发现了,岩层上也有刻画,再仔细一辨认,只三个字幽州台。 赵若怀哂笑着,打趣说:“这下好了!又是幽州台了!你要探寻幽州台呢,那得追溯到燕昭王那里去了,要是追查《登幽州台》的作者陈子昂呢,那又是初唐了!我看你怎么办?” 我一脸困惑地回到那草垫上坐着。赵若怀说:“别再费神了!你至于吗?‘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这幽州台三字,显然是姓柳的抒发孤寂时所刻。不管是庾信、丘迟,还是这幽州台,那‘故园东望路漫漫,双袖龙钟泪不干。’姓柳的都是力图表达一个内容:他在这里度日如年,万分寂寞,深切怀念故土家园。” “不对!南朝梁……梁……梁应该还在上面。”我眼睛盯着刚才那方位,用烛光去照头顶。可是漆黑的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赵若怀说:“傻丫头!你一贯是这样分析问题的?这要换了其他人,非当你是神经病不可!走了走了!回去了!” “不对!赵若怀,把你那蜡烛凑近点,合在一处!你看看,沿途这么走来,你不觉得就这个地方的头顶,要黑得过分一些?”赵若怀站到了我的旁边,从我的手中夺过了蜡烛,他把合到了一处的两支蜡烛,尽他所能地向上伸展,神情很快有了一丝变化,嘀咕说:“有道理,这里好像是黑得有些过分。”再观察一分钟后,他说:“煤!我看到了煤层!” “这就对了,幽州台,燕昭王所建的黄金台,因燕昭王将黄金置于其上而得名。柳源写下幽州台三字,是为了提示……” 赵若怀惊喜了一分钟,然后就淡定了,这时反驳说:“有什么了不起的?煤又不等于黄金。而且地下矿藏属国有,他最多是发现了一个煤矿。你没听村支书说吗?咱寒烟山庄有的是煤矿,有什么好稀奇的?” 回到地窖,我又想起那彩色的光,左左右右地看了一会儿,没看出什么端倪。然后指着那被毁坏的门,说:“这个怎么办?” 他说:“放心!短时间之内,不会有人到这地窖里来的,我另找时间把它封上。对了,出去以后,任何人面前,千万别提到咱俩到过山洞的事。让这成为咱俩之间永远的秘密吧!” “至于这么严肃吗?不就一个山洞嘛。” 第286章钓台移柳,非玉关之可望 赵若怀很严肃地看着我,说:“至于!完全至于!这事万不可让我妈知道。我妈脾气倔着呢,我可不想你和她把关系搞僵了。” “我估计这个陈春梅,比孙立夫的妈更难缠。或者她和李念比较能搞好关系。”我不经意就说出了这话。遭到赵若怀一个白眼。 赵若怀收拾起那些瓶瓶罐罐,还有那些红梅,统统移到了上面,然后就把地窖入口给关上了。重新把那个箩筐归了位。楼梯搬向了房门背后。 “赵若怀,这些年下来,这里是不是一直都有一个箩筐?” 他略一思索,说:“还真让你给说对了,自打我有记忆以来,这里一直都摆放着这样一个箩筐。也说不定就是同一个箩筐,一直在这里工作了二十多年,你看,明显打上了岁月的印记。” 赵若怀说得去给他外婆打个招呼再走,我们在陈春宝家的房子里转了一大圈,结果在一个生产蘑菇的房里找到了外婆,她正佝着腰采蘑菇,说赵羽走了有一会儿了,说采点蘑菇让赵若怀带回家去。原来蘑菇是这样长成的,看看那些星星点点、从泥土里冒出来的圆圆的嫩白,我自然又来了兴致,跟着就要伸手,赵若怀拉住我说:“知道这蘑菇床上、这培养基的成分吗?大部分都是牛粪呀!” 我本能地缩了缩手,但考虑到外婆的看法,于是又伸出手去,尽量避开培养基,从蘑菇中部入手,采摘起一个来。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跑了过来,腼腆地笑着。赵若怀介绍说:“这是我大舅的小女儿,小蛾,中午见过了的。”我和小蛾打了打招呼,外婆从蘑菇床上伸直腰来,拍了拍手,又在系着的围裙上擦了擦,把旁边盛蘑菇的篮子递给赵若怀,说:“差不多了,一会儿拿回家去。对了,若怀,我听你妈说,你们可做着好几处生意,就让小蛾到你们店里去。反正你招别人也是给钱。小蛾在家里闲着没事,去赵羽那里呢,春宝又说太远了,不想让她走这么远。” 赵若怀看看我,说:“小蛾,这事给你嫂子说,她是我们店当家的。” 外婆于是皱了皱眉,我立即说:“外婆,你别听他的,咱们店的大小事务,都是赵若怀作主,小蛾的事我记下了,回去安排好后,我就通知小蛾来上班。” 我从衣袋里摸出二百元来递给外婆,撒谎说,年前在城里给外婆买了套衣服,可昨天来寒烟山庄的时候,慌里慌张地拿掉了,开年了再让赵若怀带回来。外婆客套着,我把钱硬塞进了她的兜里。外婆于是招呼我们再回她的房间里坐坐。并止住了小蛾,不让小蛾再跟着我们。一会儿功夫,外婆从楼上下来,微笑着对我说:“我这些所有的外孙、孙子中,我最喜欢若怀了。心仪,我也没什么好东西给你,这个,是若怀他外公留下的,说是玉的。”说着在兜里摸了摸,摸出一个绿色的吊坠来,摊开我的手,放到了我的掌心。我推辞说:“既是外公留下的,外婆你自己保存着……” 外婆说:“我都这把年纪了,留着有啥用。我也不知道这玩意儿是干啥用的,外公好像说过,是戴到颈子上好看的,你让若怀给穿个绳子。”又看着赵若怀说:“这是应该的,这若怀媳妇第一次到我家,我这做外婆的,也该有点表示。” 赵若怀看看我,微笑着贫嘴说:“这是外婆的心意,若怀媳妇,你就收下吧!” 走在回去的路上,他从我的手中接过那呈纯鲜绿色,握在掌心里冰凉润滑的吊坠。仔细观察起来。观察了一会儿,又俯下身去,在路边的一个小水凼浇了一滴水上去,只见那水滴成露珠状久不散开。赵若怀说:“真玉!而且质地还不错!你看:颜色纯正,色泽均匀,晶莹剔透。挺漂亮的!回到城里,买条项链,就可以用上了。” “那多破费!人家外婆不是说了吗?让你穿绳子!怎么这么不听话?”我打趣说。 赵若怀就大笑起来。我问:“你外公先前是干啥的?他是怎么死的?” “喂!怎么这么多问题呢?一会儿回去,可千万别再提这些事。别提我外公!记住了没有?” 我还想张口,赵若怀又说:“让你别提你就别提!” “那就不提外公。柳源,他到底是为什么到这寒烟山庄来的。你说是六二年来的,可上次同学会,柳咏又说他爸是六五年下的乡……” “喂,你有那空时间,你琢磨琢磨赵若怀,多关心关心我,好不好?成天念叨着姓柳的。” “姓柳的,姓柳的,你不也是姓柳的吗?喂,你别这样啊,我给你说,咱那舞厅被查封那次,是柳源给想法拿回的。还有,这两月来相对比较安宁,应该也是柳源暗中帮忙。” “谁让你去找他?不稀罕!我自己一样拿回来!” “喂,柳源真不容易,我挺佩服他的。当初,至少来寒烟山庄的时候,他应该是没念过大学的,他竟然知道庾信和丘迟,知道《哀江南赋序》和《与陈伯之书》,而且字写得那么好,就这一点,我就佩服他!他之所以让柳咏念中文系,也有这方面的原因在里面,不错!一个很有情趣的人。我喜欢!” “赵若怀你相信我,那《哀江南赋序》和《与陈伯之书》,绝对没这么简单,这里面另有隐情,另有故事,这是我的直觉,所以,那地洞你要尽你所能地完整地保存下来,所以地窖的门必须封上。不能让你外婆家的人有所察觉,同时,你在封门的时候,讲点技巧,将来或者需要再进去看看。” 当晚睡梦中,整夜都在念叨着“钓台移柳,非玉关之可望。”清晨醒来时,睁开眼来,首先就看到了昨天外婆给的那玉,想到了昨天看到那彩色的光,于是把句子、玉、光三者联系起来,费力琢磨了一回,得不出什么结论。但是更加坚定了:柳源和陈春梅的故事,应该不是那么简单。 第287章无条件适应现实的游戏规则 给杨柳妈作了一些思想工作,我们在寒烟山庄玩到正月初四,送走了赵羽和钱大有,我们也就准备回县城了。父母在云岫县城中转了一下,就回江城去了。临走老傅杨柳少不得叮嘱一番,主要是针对如何处理赵若怀、孙思的关系说的。老傅告诫我说:目前当务之急是做好生意,而要做好生意,就必须平衡关系,稳定现在的合作局面,而要稳定这合伙关系,最好的方法就是把生意的决策权和主动权都掌握在我手里。我觉得父亲说得在理,是呀,让我去通知孙思做什么,或许比赵若怀去通知更能调动他的积极性。 正月初五,我们四位合伙人在一起讨论新年的打算,赵若怀提议扩大生意规模:一是将旁边那家面馆收购了,和眼下这食店并在一起;二是在东城另增一食店,食店主要掌勺人:他妈妈陈春梅。由孙思另招五名前桑榆中学的学生,充实到两个食店里负责打杂。由于西城经过扩容后的食店较大,小唐和赵姨妈仍然在这边负责。除此之外,赵若怀打算在在电影院旁边另寻一店面,开一家咖啡馆,拟抽调小魏到咖啡馆去独挡一面,另给小魏配置了两人,来自于寒烟山庄的,其中一位是陈春宝的小女儿陈小蛾。突然增加这么多生意,本钱从哪里来呢?贷款!赵若怀答应负责贷款,看样子他早就胸有成竹。抵押物就是眼下的生意,至于幕后支持者兼保人,肯定就是他的那些粉丝了。是不是张县长的女儿,我懒得问,也不想问。他还提议:以后就尽量不要安排他在艺术学校上课了,对他而言,那钱挣着太慢了!浪费了人才。 赵若怀对我的工作安排是:我今后工作的重点是艺术学校,负责招生,负责上课,多和学生打交道;至于舞厅,他是这样说的:“舞厅这块儿,以后我和心仪就不必天天在那里了,尤其心仪,更是如此,要尽可能多安排外聘的那两位歌手。”说完陈忆也表示:他那艺术学校的课也要尽量少安排一点。我笑着打趣说:“哦!明白了,陈忆和赵若怀,你俩都是人才,上艺术学校的课浪费了。”又问:“孙思,你有类似的要求没有?”孙思摇摇头说:“那都不上课了,谁来上呢?我不怕浪费,心仪,你多给我安排点课!”这样一来赵若怀的表情又似乎有一丝别扭了,他说:“孙思,不存在你说的事情,艺术学校,我们是要坚定不移地办下去的!但你不一定要事必躬亲嘛!不一定非得我们几人亲自去上课的!上课的老师,可以到城里几所学校去招,只要放出话去,不愁没有老师来。我们只需在课时费上提点成就行了!”稍稍停顿又补充说:“不过心仪例外,你工作的重点只能是艺术学校,你适合和学生打交道。” 陈忆心照不宣地笑起来,附合说:“是呀!心仪,你适合和学生打交道,我们不适合,我没那耐心。”我意味深长地打趣说:“行啊!那我就听从组织安排,从此我就和包身工差不多的待遇了,‘可以安全地保藏……绝不会因为与空气接触而有起变化的危险。’”赵若怀捉弄地说:“你不是长于背课文吗?这句子没有背全吧!为什么要省略中间那句呢?”我凑近他说:“中间那句‘自由地使用’,我准备对你取消了。”他大气地说:“是吗?哟!那可由不得你!” 赵若怀接着安排,他说孙思以后侧重点在食店的管理上。陈忆侧重点是负责联系并承接乐队外出业务。至于他自己呢?当然是统辖,是总指挥。这样就等于他直接夺了我的权。我想起老傅的叮咛,想要发表点意见,但又不忍心扫了赵若怀的兴。看样子,陈忆是支持赵若怀的,那就只剩下一个孙思,我看看孙思,发现他好像也没有大的不满,表情是一如既往的严肃表情,没有因为赵若怀的安排就有大的改变。那就好!那就成全了赵若怀吧!赵若怀又说,他还有一个重要的任务,就是负责公关,负责请客,负责喝酒吃饭。他说秦为关于‘做生意也得有护身符的理念’是对的,郑元直关于‘做舞厅这种生意得养几个人’的理念也是对的。 我仔细看了看赵若怀说话时的神情,就发现这人正发生着日新月异的变化。是啊!春节在寒烟山庄的时候,他曾多次和钱大有交流做生意的心得,钱大有曾多次给他作了指点。钱大有一直有一个鲜明的观点,就是有钱能使鬼推磨。钱大有说,做生意不比做官。官升到一定职位,能不能继续再升,那得问你父亲是谁?做生意建立关系,人家不一定非要问你父亲,只要你懂事,懂得散财。钱大有还说,得学会花钱才能挣钱,挣来的钱并不都是自己的,甚至一大半都不是自己的,要是挣了钱只知道揣自己兜里,就没有后续的钱可挣了。 散会后孙思对我说:“心仪,我不怕浪费,今后我仍然会把艺术学校当作根本。武术招生的事情还请你多费点心。” 下来后赵若怀告诉我一个事实,他说陈忆已于春节这几天,成功将梁阿满拿下了,如今的陈忆,打死都不愿去外地了,现在就想着两个字:挣钱!我的心直往下沉。但漫不经心地说:“姓赵的,你对我工作的安排,我也只能是遵照执行,艺术学校固然要管好,舞厅我也不能放松。你想把我当‘包身工’使唤,不可能!现在不可能,将来也不可能。你要是觉得我不对你的路,随时可以换人。”他盯我一眼,悻悻地说:“姓傅的,我在你眼里,就这么可有可无吗?你怎么就那么大方呀?动不动就提示我换人。是不是你自己想换人了?” 我调皮地不置可否地望他一眼,然后转身。他上前抓住我,凑到我耳边警告:“你乖乖的,死了这心吧!我已告诉你杨柳妈:你已经是我的人了!我可告诉你:你杨柳妈身体可不大好!而且老傅和杨柳,都是倾向传统的人。你已经……得了,你要再把我给弄丢了,我看你怎么跟她交待?” 他是想说我已经和孙立夫有那过去,又已经和他上了床,对传统的老傅、杨柳来说,显然已经是最大忍受极限了。我横眉冷对地说:“行啊!姓赵的,你果然厉害!难怪杨柳妈转变了态度。我告诉你:我不受这个威胁!” 赵若怀愣了一下,然后用力拉过我去,竟然当着陈忆和孙思,还有食店那么多人的面,亲吻了我。我挣扎着,但是没那么大力,完毕后真想给他一耳光,但是考虑到赵姨妈以及那么多人在场,最终还是忍住了。 第288章无条件与现实同流合污 郑元直让我陪同的第一个客户,是一个局长,一个容貌相当谦虚但爱好十分广泛的局长, 所谓爱好广泛指的是男人四大件吃喝嫖赌他都全能,除此之外,他还附庸点风雅,喜欢唱唱歌,但那歌声听着说实话真是要命。除了唱歌,据说他还喜欢谈点文学,主要是三国红楼。这人要赞美起来确实比较困难,虽然先前我曾在小食店给小唐小魏等人夸下海口,说是人都有优点,只要找出来加以夸张就行。真到用时,我才发现我这牛皮吹得有点大了。这样的一个人,怎样找优点呢?非要找的话,那就是顽强,脸皮厚,如此艰难的客观条件下他都能自我感觉那么好,但是原话你不能这样说呀!难道你能说:你最大的优点就是寡廉鲜耻吗?这显然不能! 但梁阿满不满意了,她说我的表现不行,不能是这个样子,必须赞扬,因为她家吴昊和郑元直等着从这人手里拿工程。仅仅赞扬这人我也就勉强忍了,问题的关键这人约了一个情妇,说原是夜总会的小姐,后来几经勾搭,就包养起来。现在这人对那小姐,那是非常地殷勤。据说两人正处于如胶似膝的状态。以致于整个桌面上的人,对那小姐形成了一个众星捧月的氛围。大家从头到尾得以那小姐的是非为是非。这小姐来的时候,就已经显出她的派头了,姗姗来迟。上午十点半开始,为了等那小姐到来,我们几人先去了歌厅唱歌,忍受局长大人那异乎寻常的不是常人能忍的歌声。巴巴地等了一个半小时,不见小姐影。一行人只好先去了酒楼,那小姐才姗姗来迟。我以为总算可以开饭了,那菜是真的丰盛呀!生平我是第二次看到这么丰盛的宴席,第一次是在乔若虚家。只可惜面对局长和小姐,确实味口有些受伤。那局长大约155厘米,严重发福,整个人类似于一个短型的圆柱体。这些其实都能忍。关键是作为一个男人,他不该在脸上涂了一层厚厚的粉。这让我那视觉确实有点招架不住。不知他和那小姐眼下这种状态,能不能美其名曰是在耍爱情。如果不考虑亵渎一词,把他们也归为耍爱情的范畴,那似乎又无可厚非了。因为梁阿满在一旁悄悄对我说,这很正常!她说恋爱中的人都喜欢取悦对方,喜欢臭美。她还反问我说哪部法律规定男士不准涂脂抹粉啦? 这样一想还真是的,“算他涂得有理!”我打趣说,引来旁边的郑元直一阵大笑。那小姐耳朵上吊着一对巨大的黄金耳环,由于太重,耳朵有些不堪负荷。耳环赖以呆着的那点肉,似乎随时随地都有随耳环一起掉地的危险,正所谓呼之欲断。然后是一条巨型的比草绳略细的黄金项链。这个我们倒不用但心,就算那项链是一斤重,小姐那肉肉的脖子也是能够免强承载的。然后是戒指,右手四个手指,左手三个手指都带上了,这整个就是一个‘钱’人,一件宝物,加上那一脸宝器的笑容。 梁阿满心理严重失衡。因为她虽然也是三样都有,但耳环和项链的重量都不及人家,戒指她只有两个手指上有,这就严重比下去了!我是不存在的,我对那黄烂烂的东西有一种天然的眩晕的反应。而且我反正一样都没有,就根本不用去比什么。那小姐姗姗来迟后,郑元直立即送上笑脸,然后从桌子底下,递给局长和小姐一人一个鼓鼓囊囊的信封。嘴上依然是什么话没说。那小姐居然是见过世面的,从桌底下接过去然后直接就在桌底下放到自己的包里去了。然后看着满桌的菜发嗲说:她不想吃这些,她现在就想吃西门口那家卤菜。于是郑元直拿钱,让我和阿满陪她去买卤菜。 于是小姐在前面大气地趾高气扬地走着,我和梁阿满在后面委顿地当跟班。好不容易卤菜买回,到了酒楼楼下,她说,她烟没了,她只吃一种品牌的外国烟,估计酒楼不一定有,所以还得再回街上去买。我当时连死的心都有了。幸亏过年这几天,在寒烟山庄油水较厚,不然肯定就饿晕了。 吃喝的时候,局长和小姐开始展现他们的水平,小姐一上来给我们猜了两个谜语。第一个,新婚之夜,打一职业。郑元直和吴昊微笑着不敢怠慢地猜着,被小姐一一否定,结果小姐揭秘:警察!她说你们往同音的两个字上去想,就没问题。郑元直吴昊局长等人先是卖力地笑,然后进行夸奖。第二个谜语,男人最怕女人说哪三字,谜底:我还要。现场一阵哄笑声中,我不得不感慨:这小姐真是太有职业精神了!句句不离本行。然后局长总结说:女人漂不漂亮,其实只在白天管用,晚上关火的就只有功夫。这一点让郑元直和吴昊佩服不已,夸局长太有见解了,太深刻了!这一轮下来,我一直是无语的皮笑肉不笑的状态。 下一个环节,局长要谈文学了,他说中国人嘛,男人必须读三国,女人必须读红楼。看在梁阿满在旁边好几次向我发出警告的份上,我决心调整态度。就做出饶有兴趣的样子,准备听局长话三国红楼。哪知三句之内,他就硬说张飞是从梁山下来的,手拿两把板斧。我张了张嘴,准备告诉他说:从梁山下来,手拿两把板斧那家伙,黑不溜秋的,他不叫张飞,叫李逵。这张飞和李逵,一个是三国时期,一个是北宋时期,中间相差了八百多年。可梁阿满在一旁递了一个眼神,算是制止我,她夸奖说:局长真是风雅,真是好记性!这样一来,我就只好准备保持缄默了。但局长大人发现了我张着的嘴,他问:“小傅同志,你有话要说吗?怎么,有什么不对吗?” 我于是发出了两声干笑,两声模仿钱中书先生《围城》里面方鸿渐似的干笑,然后说:“对!那哪能不对呢?你是局长,张飞他再厉害,那也得归你管!你安排他从哪里下来他就得从哪里下来!你让他手里拿板斧他就得拿板斧!依我看局长大人不但风雅,还很幽默,思维活跃,很有创造力,上下千年的事情,在局长那里都能通融!” 这样一说,梁阿满就带头爽朗地笑起来,然后郑元直吴昊跟着一阵笑,再跟着赞扬几句。于是局长的创造力就算是得到大家的公认了,现场氛围一片祥和。 下面就是红楼了,局长记得最清楚的就是里面那个扒灰的环节,然后他开始批评林黛玉,说此人心胸狭窄,气量太窄,不逗他喜欢,这些都没什么,关键是他硬说林黛玉死于难产,这一点让我十分纠结,再怎么人家也是质本洁来还洁去,人家和贾宝玉之间,从头到尾最多就是摸了摸手,这摸摸手无论如何不至于要引起难产吧?而且他还言之凿凿,他说就因为林黛玉气量窄,就因为生了太多气,所以生孩子不好生,就难产了!气得我嘴一歪一歪的,是可忍孰不可忍!我是真想替林妹妹说句话。但我看梁阿满那意思,她是完全准备接受这个现实,接受林黛玉死于难产这个污蔑。这个梁阿满,太没有气节了!她和马蜂一样,都是我们中文系的败类。 局长问我说:“小傅,我对于林黛玉的评价,你有什么看法?”我又干笑两声,说:“佩服佩服!局长大人太渊博了!太博学了,惭愧惭愧!我阅读量不够,只读过两个版本的红楼,你这个版本的《红楼梦》我是真没读过!所以无话可说。” 阿满又带头一阵大笑,现场一片祥和。然后局长话峰一转,说还是商人好,他们呢只是背了个名,然后开始诉苦:列举了一大堆家里面需要花钱的事项。大儿子小儿子都要读书,老婆呢最近想换换家俱。最后说:饭就吃到这里,我就喜欢打个牌,打会儿麻将吧!郑元直和吴昊对对眼,就心领神会了,说:“那行!那就打会儿麻将,只是这合同的事情…”局长干笑两声说:“好说好说!只要麻将打安逸了,那些都好说!” 我向郑元直告辞,说我没什么用武之地了,能不能麻烦他高抬贵手,放我回去。姓郑的说不行,还没完呢,得陪在那里,哪怕不打,也得看着他打。然后又玩笑着说:“陪客户是一个方面,难道你就不想顺便陪陪我吗?我也需要你陪的!”我于是知道这人动机还真有问题,赵若怀防备他,还真是有道理的!于是继续告辞,这下梁阿满又出面说话了,她说,那就看会儿再走,看会再走!反正来都来了,不在乎多会儿少会儿。 局长和小姐去了趟洗手间,可能是去厕所数信封里面的钱去了。这边郑元直和吴昊抓紧时间合计:打麻将得输多少钱,输多少钱就差不多够了。我傻愣愣地站在那里。阿满撇撇嘴,悄悄朝局长的方向,做了一个厌恶的的表情,斥责说:“妈妈的!长得跟武大郞差不多,还这么贪!也不怕噎死,嫖死他个龟儿子!”于是我明白了:郑元直他们原准备就是那两信封解决问题,可这人通过诉苦的方式,委婉地表达了钱的数量不够的事实,然后提出了以打麻将的方式,让郑元直他们补齐差额。阿满给我补充常识说:这种麻将俗称业务麻将。 至少在我看来,打这种麻将的感觉反正是生不如死。这种生不如死的事我是不干的,于是我坚持表示不会打麻将。郑元直拿我没法,让我一旁陪着,看他打。 这一场麻将下来,我对郑元直就改变了态度,首先对他表示了深切的同情。我眼睁睁地看着郑元直如何把一手绝好的牌打得稀烂,如何把成双成三乃至四个一起本可以开杠的牌,毫不犹豫地一而再再而三地打出去给那局长和小姐放炮,然后还得欣然地陪着笑脸,一面递上赌输的钱,一面声称自己手背。一个人能够做到这样,那也是相当不容易的!至少目前的傅心仪,那是打死也不为的!郑元直,他容易吗? 反正输多少钱,目标已经明确了,这样输起钱来,自然就很快。五点半钟,郑元直认为钱输够了,于是说:“这会儿运气来了,要和牌了!”于是和了一把。局长大人会意,看看时间说:“哟!不早了,晚上还得到别处吃饭,人家等着呢!请的人多得很,排着队。”然后郑元直就从包里拿出一叠纸片片来,局长大人在上面鬼画桃符了一番。 晚上舞厅正常营业,今天第一天,可能很多人不知道,来的人不是很多。我正在上面拿着话筒唱着,就看到人群中一个熟悉的身影,一双熟悉的眼睛。他没有跳舞,在一群跳舞的人后面,靠墙站着,手里叼着香烟。一曲唱完,我就不顾一切地找了过去。但追到那里时,立夫已经走掉了。我连忙追出了门去,只看见了立夫、吴常念、乔若虚三人匆匆下楼的背影。看到他们,我一下子就回到了从前,那一刻我才发现,我根本不能淡忘了立夫。渐渐远去的这个高大英武,不苟言笑的男人,他曾经是我的立夫啊!我对他曾是那么地熟悉。已经好几月没见着立夫了,刚才还没看得十分真切,立夫就调头走了。立夫啊,既然来了,怎么一句话都没有,你就走掉了呢?难道咱俩之间,今生再说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啦?不行!我得追去!这样想着我就三步两步地下楼,刚下到一楼,远远地又能看见立夫的背影了,赵若怀就追了上来,拉住了我,我想要挣脱,但被他死死抱住了。然后我只好颓然呆在原地,看着远去的立夫的背影怔怔出神,泪流不止。 第289章大敌在前却无能为力 郑元直让我见的第二个人,竟然是兰半仙,这是我无论如何没有想到的。兰半仙带着他的两朋友刚走到大门口,郑元直吴昊就一脸谄媚地高呼着兰行长迎了出去。想要遁形是来不及了,我立即严肃地对梁阿满说:“记住!我姓杨,是郑元直公司的员工,你必须听我的,否则后果自负。”于是等客人入席后,郑元直介绍双方人员时,梁阿满抢先按照我的吩咐,进行了介绍。 兰半仙的容貌,应该说绝丑,其丑的程度远远超出了我的想像。先前我在头脑中,自认为已经将他最大限度地丑化了,但还是没能料到:竟会丑到这程度!先前所见的那局长,虽然又矮又胖,脸上还涂了粉,但不管怎么讲,他脸上那皮肤,那还看得出是正常的人的皮肤。兰半仙呢?仍然是又矮又胖,比那局长更胖,而且脸上除了右脸挨耳的地方那醒目的大大的着毛的黑色肉痣外,然后就是一脸的黑斑或者是黄斑。这人丑是丑,但是丑得相当有气势,丑得自信,丑得盛气凌人,丑得一脸霸气。 我在心里为立夫狠狠地捏了一把汗,他要真娶了兰梅,可怎么得了!如此丑的岳父,要是立夫将来生个儿子,忠实地禀承了兰家的遗传基因,那可如何是好啊?为立夫担忧一番后,又忽然想:这个兰半仙,丑成这个样子,居然如此自信,还真不容易!是什么造就了他这份自信呢?对了,这就是权、钱、势的威力了!难怪梁阿满反复强调这几个字,他说这几字才是男人立身之本,他说男人的气质正是这三字造就的,失去了这些,男人就不再有气质。 兰半仙是很霸道,目中无人,目空一切,这突出反应在他谈到其他人时轻蔑的态度上,但是对于郑元直吴昊,他似乎也不是很过分。因为这郑元直,上面是有人的!他亲叔叔是省城一要员,现在来见兰半仙,是打着他叔叔的旗号。自打兰半仙来到座位,我就开始有意无意地看他的左手,远观以后,为保准确,还得辅以近观。 观察的结果:我在兰半仙的手上果然看到了伤痕,准确地讲,那是孙思五岁时的牙印,这伤痕历经这么多年,仍然没能消褪。看到那个伤痕,我就开始百感交集了,我就开始义愤填膺了,我就开始怒不可遏了。可怜的孙思,他半身孤苦,就因为眼前这个人贩,就这人改变了孙思一生的命运。想到孙思半生的遭遇,我心里真是心如刀割。有那么一瞬间,我真想不顾一切跑上前去,狠狠掐住眼前这丑人的脖子,逼他说出真相,那一刻我的手一定是在发抖。 梁阿满大约看出我眼神里的某种异常,再接合刚才我那临时改变了姓氏的举动,意识到了某个问题。她用力地捏了我一把,在我耳边说:“小妮子,干啥呢?”我看看她的表情,立时明白了一个问题:就算我真有那力气,能够上前制服兰半仙,也仍然是无济于事的!就眼前这几人,包括梁阿满在内,到时没有哪一人会为我说一句话,他们一定是集体倒戈。而且一旦那样做了,我和赵陈孙在这云岫县城,就彻底没有了立足之地了!于是我在心里默默地念着:道家!道家!‘知其雄守其雌!’但是谈何容易呀!这人发配我到桑榆我可以不计较,但他对孙思犯下的罪孽,我怎么能够袖手不管呢?我要怎样才能从兰半仙的口中,打探到孙思父母的下落呢? 于是我开始恭维兰半仙,我说:“这古往今来的人,享受这半仙称号的可不多,如今这云岫县城,兰行长你要跺跺脚,地就会抖三抖,敢问兰行长你这成功的秘诀是什么?”大约以前还没人敢这么说话,大约认为我的语言太过大胆,兰半仙渺视了我一下,不屑地不可一世地大言炎炎地说:“哦!这是那个时代造就的,有一句话,叫做‘时势造英雄’你听说过吧?”又说:“你们这些年青人,不懂,不可能知道。” 要的正是这个效果,我想把话题扯到六十年代去。我说:“对兰行长而言,那一定是一个叱咤风云的年代。” 兰半仙于是开始大谈文化革命,大谈那时本县的造反派和当权派之间的几次大的战役,讲到在那几次战役中他阵亡了的兄弟伙。他大体是按时间顺序讲解,讲到1967年十月的时候,他突然冒出一句:“我看形式不对,该闪得了,于是就闪了,去了一躺外地。躲过了一劫。”我连忙抓紧问:“兰行长当时都去过哪些地方,那些地方当时都是个什么情况,和云岫一样吗?” 兰半仙略略迟疑了一下,由于他已经讲到眉飞色舞的状态,看看在座的人,都拿期待的眼神看他,所以他选择继续:“当时我去了一趟河南……”我的指尖一定又在发抖了,但我努力维持着面部的表情,只听兰半仙仍然在侃:“河南也一样,都运动过了,红小兵还到少林寺放了火,我去的时候,少林寺已经被破坏得不成样子。”我问:“兰行长为什么选择去河南呢?是一个人去的还是和朋友一起?”兰半仙盯了我一眼,神情很不友好,迟疑了一下,说:“去河南投靠熟人呀!”我知道不能再问了。其实也勿需再问了。我该怎么办呀?孙思。 兰半仙却不打算结束,他开始大谈他的为人,他说他在云岫能有今天的局面,那是他会为人,他说文化革命时他救活了很多人,就今天本县的几名要员,都是他当时拼力保下来的,他说他最大的特色就是对朋友义气,为朋友可以两肋插刀,为朋友可以不要命。然后就讲到当时的几个和他敌对的人员,他是如何在后来施以了报复,他说:“不瞒各位,这几人当中,现在都还有在这县城的,而且也做着官,而且和我的表面关系还不错,但是我在不知不觉中报复了他,给了他点苦头吃。我这人就这样,有恩报恩,有怨报怨。”不知道他这句话是不是针对孙思的父亲说的,如果是那样,也就说孙思的父亲,如今仍在这县城,而且还是官员,但是本县官场,好像没有姓孙的这号人物呀,或许只是一个小官,一个副职,以后可以从这方面着手去了解一下。 兰半仙的朋友问:“后来不是组织革委会,进行清算了吗?你是怎么躲过那次清算的?”兰半仙狂笑两声,说:“清算?等他清算的时候,我早就闪了,参军去了!68年二月我就参了军,当时和我一同去的,还有我们造反派十多个兄弟伙。办法嘛,都是人想的。” 第二天,郑元直又早早地来到小食店等候,对我见兰半仙时的表现大加赞赏,他说气氛很好,就这种气氛,才是有利的气氛。我对他说:“你能不能行行好,就放过我了吧!我天生不是和那些官员打交道的料,就前两次那场合,有我没我有什么区别,根本不影响嘛!”他不以为然地表示,我答应过是三次,他现在是在履行合约。我说:“那行,只是你能不能调整一下,或者我更适合见商界的人。”他说:“那怎么行,这人又不是白见的,都是有目的的!”我只好退而求次:“政界也行,只是我真的太不想见‘岳不群’了!有没有那虚伪程度较轻的,稍稍耿直那么一点的,或者有点品味,还恪守着一点道德底线的人,也是可以的!其实也不难,依我看来,人关键还得读书,有那么一点人文修养的人,再差都不会十分离谱。”郑元直表示尽量。 郑元直让我见的第三个人,算是一个建筑商,修路的,现在正打算修从江城到云岫的公路。郑元直请他吃饭,是企图从他手中分包一段路来。这人姓晁,叫做晁建阳,三十多岁的年纪,模样还凑合,一米七五左右。看上去比较中庸,算是稍微有点追求的那种人。这种情况当然不能用从桌下递信封这些招数了。郑元直说,这人最大的爱好是吹牛、喝酒,只要是吹安逸了,喝高兴了,分包的问题就算是拿下了。晁建阳没带女人来,带了两兄弟伙,大约是他的朋友。 梁阿满今天状态不是很好。为什么不好,那是有原因的!我们在餐厅里坐着等晁建阳的时候,来了两女人,比较剽悍、比较壮实的两女人。这二人径直朝我们奔来,然后其中一个扭住梁阿满就要开打,梁阿满的头发被那村妇抓扯了几下,脸上也被抓了一爪子。事发仓猝,我脑袋反应还算比较快,加上到底是孙大侠的徒弟,只要确定了眼前这二人不是友而是敌,她想再动手就没什么机会了,于是没等那女人再使出蛮劲来,我就即时拿住了她的手,我递了个眼色,梁阿满就闪到了一边。但闪开时踢了那女人一脚,算是报了一下仇,这样一来两挑衅者就更不服气了,都捋起了衣袖。我用两手分别搁在这两女人的肩上,摆了一个非常亲密的造型,她们也就不能再有所作为了。 郑元直和吴昊都慌了神,差不多不约而同地说:“傅老师,是自己人!”然后冲两人吼道:“你俩跑来添什么乱?”就这么一句话,就证实了我二分钟前已经得出的判断:这郑吴二人果然都是有家室的!发妻如今就在我们眼前。我看看梁阿满,想观察一下我这位自认为对天下男人都已经透彻了解的好同学加好朋友在谜底揭穿时是个什么表情。梁阿满有十秒钟的迷惑,迷惑之后有十秒钟的愤然,然后就基本恢复了镇定,连吵闹的意思都没有。我简直想为她拍案叫绝。我这才知道,在她那心里,那吴昊简直淡得可以!在她心里,那吴昊纯粹就是金钱的代名词。这梁阿满还真是一个角啊!她怎么能把爱情操作得如此洒脱呢?半分感情都不用投入的!二位嫂夫人开始谩骂。 我把声音加足了马力,差不多声如洪钟地说:“二位嫂嫂!容我先说句话,说完你们再骂就是!放心,有的是时间。郑老板、吴老板今天晚上要谈一个项目,请了我们两人来帮忙谈生意的,而且是免费,连工钱都没说给。既然你们二位来了,这任务自然就由你们接管了。谢谢你俩了啊!”然后拉着梁阿满准备开路。郑元直拦住说:“你不能走!”然后冲着他的老婆骂道:“还不赶快滚回家去!要是今天这生意谈砸了,我找你算账!头发长见识短!”郑元直在老婆面前还有些威力,那老婆居然就乖乖地不敢说什么了,只是看着我的神情仍然是咬牙切齿的!吴昊那边再把他老婆一骂,这二人就愤愤然地嘀咕着走掉了,走到楼梯口还回过头来狠狠地盯了我和梁阿满几眼。然后晁建阳三人就出现了,大家就都迅速调整了表情。 梁阿满的脸上有一处抓伤,一条红色的丝线一般的伤痕隐隐约约,吴昊和她低语着,显然在陪着小心。晁建阳和郑元直吴昊打过招呼,然后视线在我和梁阿满的脸上掠了一掠,说:“哟!云岫这地方姑娘不错!” 然后酒宴开始,礼节性地干了几杯后,晁建阳开始和他的两朋友神侃,风格和乔若虚差不多,总之他操的都是大生意,然后就是上上下下的人,没几个是他不认识的。郑元直和吴昊插了好几次嘴,硬是没插进去,可见这二人在晁建阳那里,实在算不得什么葱。梁阿满脸上保持着适当的微笑,但没有要主动说话的意思。她一定在心里琢磨,该如何就今天这事件,狠狠地敲诈一下吴昊。我的脸上是惯常的淡寞和微笑,那种玩世不恭、冷眼看世界的淡漠。 第290章另类冲突 第291章关于男人两妙语对决 第二天中午吃过午饭,我正和赵陈孙坐在桌旁闲聊。梁阿满来到食店,径直朝我走来,一脸严肃地说:“小妮子,我得找你谈谈,单独谈谈!”陈忆微笑着给她让座,阿满挑衅地看了陈忆一眼,陈忆那笑容就生生地僵在了脸上。赵若怀也不省油,见此情景,知道梁阿满是在为昨日之事生气,没好气地盯了阿满一眼,然后满不在乎地耸耸肩,调头转身而去,走出两步又回头警告我说:“记住我昨天给你定下的规矩!”孙思意味深长地看我一眼,那神情似乎在问: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驯顺啦? 上到阁楼,梁阿满义愤填膺地质问我说:“小妮子,如今在你的眼中,还有没有我这个同学和朋友?”我玩皮地望着她,然后重重地点点头。她继续问:“你是不是认为已经过了河,现在可以拆桥了?”这话是不是太过了点?这个梁阿满,还真是居功甚伟呀!真拿自己当功臣啦?来者不善呀!我心里一怔,眉头一皱,但很快恢复了冷静,正色说:“不敢不敢!大恩大德,铭记在心,不敢稍忘!” “那好,我问你:你和赵若怀,到底准备发展成啥关系?你今天就给我从实招来!” 这什么世道?两分钟前赵若怀刚对我使用了警告的语气,现在梁阿满又用这等强硬的口气跟我说话。妈妈的!你们一个个地还真当我是病猫了吗? 我义正词严地进行反扑:“我正要问你:你准备拿陈忆怎么办?那是我的合伙人,好哥们,我对他负有一定的保护义务。我不容许你对他仅仅带着玩弄的心态。” 阿满的嘴角露出一抹滑稽的笑容:“我玩弄他?小妮子,你真是太可爱了!看男人,你的眼光还真是有一些问题的!你太小看陈忆了,他有那么单纯,有那么无辜吗?你还想为他抱不平?收起你的侠义心肠吧!我再强调一遍:我和陈忆的事,不劳你过问。就算是玩弄,那也是互相玩弄,不存在谁欠谁。是!吴昊有老婆,他算是玩弄了我,可吴昊,那可是花了大价钱的!你应该认为陈忆捡了大便宜才对!你以为我梁阿满是可以白玩的吗?”我惊诧地望着面前这同学,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还是我认识的那梁阿满吗?或者说这才是她的本来面目,先前我不曾认识过她! 梁阿满没有给我太多发愣的机会,她接着说:“算了,我也懒得问你和赵若怀的关系了。换一个问题:是男人可靠,还是钱可靠?允许你思考两分钟后再回答。” “不用思考。男人诚然不可靠,但钱似乎也不能称作可靠。可靠的只有自己,自身的智慧、修养、学识……” “强辩!算了,指望从你嘴里直接蹦出‘钱可靠’这样的话来,那是不可能的!算你基本正确!但我们是人,得衣食住行,这些东西需要用钱去换,这一点你不否认吧?钱从何来呢?用智慧、用手段、用长相、用风情去换。我说得有点道理没?” “有道理!正宗梁阿满风情的话。” “那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和赵若怀的这种关系,严重阻碍了你的钱途。注意:这‘钱’既是金钱的钱,又是前进的前。一音双关。换句话说,没有这层关系,仅靠你自己,挣钱要容易得多!或者可以说,赵若怀成了你生意的绊脚石,你知不知道?” “有那么一点道理,我已经有所感觉,但没你说的那么严重。” “会越来越严重的!当生产关系严重阻碍生产力发展的时候,旧的生产关系就应该被新的生产关系所取代了。” “太深刻了!梁阿满,我可真是大为折服。敢问你所谓的新的生产关系,那是个什么模式?” “那要取决于你对于生意的态度,你如果真要做大商人,要向陶朱子贡看齐,摆在你面前的路就只有一条……” “让我猜猜:你的意思是说让自己长期处于自由电子状态,摆脱各种依附关系……” “小妮子,你可真是一点就通啊!咱俩所见略同。姐姐我没白疼你!”梁阿满和我一击掌,狡黠地说:“今时今世,仍然是男权社会。女人,只能踩在男人的肩膀上才能前行!但女人一旦和某一男人有了人身依附关系,其他男人自然就只能望而却步了!而一个男人的力量,毕竟是有限的!” “你的意思是要博踩众肩?一将功成万骨枯?众多男人被踩在地上,然后艰难地血腥地捧出一个女人来?太残忍了!而且难度系数、风险系数都偏大!梁阿满!谨记:此法断不可为!你刚才算是侧重了一个方面,我所虑者,不是其他男人望而却步的问题,而是人性的问题,男性尊严和占有欲的问题,女人一旦和某一男人有了人身依附关系,那男人就会企图死死把你控于股掌之上,生生把你屏蔽在其他男性世界之外,而这种屏蔽,是生意的天敌!” “咱俩说的,是一个问题的两个方面,你意识到就好!总之为了生意,你不能这么快就和赵若怀确立什么关系。其他的暂且不说,就算为了螳螂、黄雀、布谷这些人,你也不能那样做!” “你那皮鞋商,夜总会的小王,今日的吴昊,又说明了什么?你和这些人,难道不能算是一种依附关系吗?” “那是以前,你姐姐我不懂事,我想依附于某一个男人。某一个集权钱势于一体,有点底气的男人。我也是最近两天才悟出来的!被吴昊骗后才悟出来的!” 我仔细审视了一下我的这位好同学,小心翼翼地说:“阿满,你会不会由一个歧途转入了另一个歧途?吴昊这事,你就悟出这么个道理呀?男人又不都是活雷锋,他们的肩膀那么好踩?而且你想踩的还不局限于一个两个男人,他们非但不是活雷锋,而且也不都是弱智……” 第292章棋逢对手 针对我的劝诫,梁阿满胸有成竹地说:“所以,怎么个踩法就有讲究了,其实你也别想得太复杂了!当前就有一个例子,那天那局长,请的那小姐,那是什么玩意儿?什么东西?又俗又丑!她能认识几个字?可是她傍了一个局长,咱们两个,就得乖乖地跟在她后面,她说东就是东。难道这事情,你就没产生一点想法?你跟着赵若怀,你不觉得太冤枉了吗?” “你说这事,我还真没觉得冤枉!那局长什么东西?赵若怀是他能比的吗?” “那好,我们先不说这事。就昨天,如果不是赵若怀插那么一手,吴昊他们那工程就到手了!” “图穷匕见了吧?而且你今天来,不仅仅是来问罪的,也不仅仅是来探讨生产关系和生产力的辩证关系问题……” “爽快!陪姐姐出去应酬一下,就现在!今天晚上那舞厅,你也去不了了!让我们学校那老师,顶替一下吧!” “还是那晁建阳的事情?阿满呀,吴昊已经有老婆了,你还这样帮他,有意思吗?” “我帮他?笑话!各有所求,各取所需!小妮子,我也不用瞒你了,这路我也有股份的,我已经把话说到这里了,你务必帮了这忙。真谈下来了,我会让郑元直考虑你的报酬的。”, 我于是明白了,梁阿满已经和郑元直吴昊谈好交换条件了,现在的我是她一颗棋子,我表现得好,她会酌情付我报酬,至于多少,那就是由她掌控了。 “阿满,不是我不帮你,实在是:我没那么大面子。会让你失望的!那晁建阳,不是那么简单的一个人!他不会因为我去了,就真的把路让给郑元直他们。如果晁建阳只是个一般意义上的登徒子,那你自己不就解决了吗?你才是风情万种的男人杀手!” “你不说了吗?男人,尤其这种有点分量的男人,就好个面子。正是因为那姓晁的不是一般意义上的登徒子,而是一个有点矫情的人。你还别提,你姐姐我正为这事不服气呢!” 于是梁阿满叙说了一下昨天我离开之后的事情。昨天赵若怀插那么一杠,晁建阳那面子上自然下不来,当场就有些生气。梁阿满等三人在那里极尽奴颜婢膝之能事,姓晁的总算是没有拂袖而去。下午大家一起打了牌。郑元直吴昊本来以为晁建阳情绪缓和了,工程的事情差不多了,应该可以了。晚上吃饭时,姓晁的喊来了另外两名朋友,其中一名姓丁的,叫丁聚鑫,喝着酒突然谈到了我们的随园舞厅,说里面有一位大美女,才貌双全,身段容貌,唱歌跳舞,那简直不摆了!就是傲得很,想单独见一面都难。还说他曾经想请那大美女到茶室小坐,被婉言拒绝了,连拒绝的话都挺有意思,挺幽默,同时又透着那么一点力量,让人发作不得,只好罢了。那晁建阳听完,将信将疑地问:“是吗?如此小地方,竟有这号人物!中午刚见过两位大美女,自认为那傅老师和面前这梁老师,已经够出彩了!没想到竟另有高人!”那姓晁的这样说着,郑元直、吴昊就在一旁笑了,说:“晁总,这人你也认识的,你已经见过面了!随园舞厅那女歌手,就是中午那傅心仪。她确实很幽默,只不过今天中午时间太短,你还没来得及发现。”姓丁的立即附合说:“真的吗!郑总也认识此人?对!好像就是姓傅!原来晁总已经见过了,还是晁总你有面子!”晁建阳受此鼓舞,当即说:“小郑,替我再约约这傅小姐!丁总可是我的好朋友,既是丁总想见她一见,我无论如何得给了丁总这个面子!” 梁阿满仍然张着口,显然还有后续的话,我打断说:“够了!阿满,那郑元直、晁建阳拿我当什么人了,交际花吗?阿满,咱俩是好朋友,这一点在我这里,永远都有效。还是那观点:钱,我所欲也;情,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钱而取情者也!为了生存,是得挣钱,但我不是十分追求钱的数量,所以勿需去踩众男人的肩膀。我也知道:诚如你所言,仅靠自己,挣的钱肯定会十分有限。所以,看情形,我也做不成什么大商人了,做不成陶朱、子贡了,我就老实一点,低调一点,做我的傅心仪吧!” 梁阿满听得一脸怒容,最后倒吸一口凉气,恼怒地说:“说了半天,白说了!行了!我也不跟你多费唇舌,我就问你一句:今日之事,算是我求你!这忙你帮是不帮?”我迟疑着,她又说:“今天你要不去,我俩的交情算是没了!当然,这一点你可以不放在眼里。但同时,你得罪了郑元直、吴昊。我郑重提醒你:郑元直不是你想像的那么简单!” 梁阿满把话说到这份上,我只好受她威胁了。于是背着赵若怀去见了晁建阳。郑元直的工程算是拿下来了。但我的事没有结束,那晁建阳从此不定时地找我下围棋,好在他家住省城,来这里的次数有限。 我把已和兰半仙照过面的事情告诉了赵若怀,他的意思:不能现在就告诉孙思。赵若怀和我想法一样:怕孙思知道后冲动。 我从郑元直处获悉:正月十五这天,兰半仙将带着他老婆去对面庙子里烧香。我和赵若怀合计之后,于正月十五一大早,提前过得江去。赵若怀用重金收买了一个算命先生,让他自称是游方道士,刚好云游到此,俟兰半仙夫妇出现时,就缠着兰半仙的老婆,要给他们夫妇二人算命。算命先生按照赵若怀设计的台词,对兰半仙的老婆说:‘夫人印堂发暗,最近家宅不宁吧?应该是应在儿女的身上。’那兰夫人立时作出反应,对旁边的兰半仙嘀咕几句,显然是觉得算命先生比较灵验。 我让赵若怀设计那句台词,是因为去年下半年,兰梅和兰松相继莫名其妙就跛了脚的事情。像兰夫人那样的蠢女人,家门稍有一丁点事,必然就会疑神疑鬼,归之于家门气运上去。 第293章功败垂成 算命先生开始算命,他看了兰半仙几眼,先前在我和赵若怀面前信誓旦旦的激昂之气就烟消云散了。虽然算命先生自己也并不怎么好看,但他还是被兰半仙的绝世丑陋给吓住了。同时吓住他的估计还有兰半仙那满脸的杀气。那算命先生心理素质不大好,明显有些心虚,有点气短。但看在重金的份上,他麻着胆开始说话。他说:“先生天庭饱满,方面大耳,眉宇之间自有一股激昂之气,从你这面像上看来,你这一生富贵不可限量啊!”说得兰夫人喜上眉梢。但接着话峰一转,说:“但眼下冤孽缠身,头顶黑气缠绕……唉……劫数啊!”说着开始掐手指头,眼睛一闭一睁地说:“先生是行伍出身,对不对?”兰半仙点点头。“先生年轻的时候,喜争强斗狠,手中好几条人命啊!” 兰半仙不置可否,嘴角露出一抹冷笑。“这次的事情,却不是因为这几人而起……先生,二十多年前,你弄丢了一个孩子,有这事吗?”兰夫人一脸的茫然,显然她并不知道这事。兰半仙大为动容,开始警觉地注视着算命先生。我和赵若怀为算命先生狠捏一把汗,因为我们无可奈何地看到:算命先生已经难掩脸上的怯意了。“那孩子的冤魂现在找上门来了。”说到这里,算命先生换上一副灵魂附体的姿态,尽力学着孩子的腔调说:“你还我父母!我是谁家的孩子?我要回家!我的家在哪里?” 装神弄鬼一会儿,算命先生回到现实。他睁开眼来,看到兰半仙那活阎王一样的面容,明显又面有惧色了。兰半仙脸上将信将疑的神情。兰夫人急着问:“这可以治(化解)吗?要怎么治?钱没问题!要多少钱老先生你说就是!”算命先生又叽里咕噜了几句,然后说:“我画一道符,先生你在上面写上那孩子父母的姓名,父母所在地址,然后我做做法,面北把符烧了。再烧点纸钱,那冤孽就自去找他的父母去了。姓名地址一定要准,不然冤魂还会回来作怪。’于是画了一道符,让兰半仙在符上写字。 兰半仙不接那笔,又经不住兰夫人在一旁催促,于是迟疑着拿起笔来。就在这时,兰半仙突然冷笑两声,圆睁着眼睛,脸露凶相,狠盯着算命先生。我寻思,他不过是有些怀疑,想试探一下那算命先生。只要算命先生沉住气,一本正经地再胡诌几句算命界的术语,兰半仙就应该就范了。这种情况的对峙,其实就是一场心理素质的较量。谁知那算命先生太不争气了!他以为兰半仙揭穿了他的面目,竟然撒腿就跑,没命地跑,跑得无影无踪,连算命的家伙都不要了!这样一来,倒把兰夫人吓住了。 兰半仙站起来,威严地扫视四周。 我和赵若怀正屏气凝神地躲在离他们十米外的一个柱子后面,眼看已经无所遁行,赵若怀立即抱着我,做亲昵状。这样才算蒙混过去。 赵若怀看着远去的兰半仙夫妇,深感惋惜地说:“本来是个不错的方法,唉!可惜了!” “唉!摊上个这么不中用的算命先生!太没有职业道德了!就这种心理素质,算什么命嘛?简直缺德!”我落寞在说。 “此办法恰恰又是不可重复使用的。所以,唉!一切只有从长计议了。” 正月十六晚上,从舞厅回到食店,几人都说饿了,要回食店吃点东西,喝喝酒。回到食店,郑元直、吴昊、梁阿满等人,已经在那里喝着酒了。于是两桌人并肩在那里喝酒胡侃。 郑元直说:“傅老师,昨天你是不是去了江对面的庙子?”我没有回答。 他继续说:“你们还真是浪漫,谈恋爱谈到菩萨跟前去了,我听说你们俩竟在菩萨面前亲热。”郑元直的话引起一阵哄笑。孙思当然不在哄笑之列。 “谁这么缺德?纯属虚构嘛!”我说。 “兰行长告诉我的!”郑元直说:“他认出你来了。对了,他原话是这么说的:你那位杨姑娘还挺风流的。” 孙思立即警觉了。 陈忆问:“杨姑娘?” 梁阿满说:“那天陪兰行长吃饭的时候,这小妮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临时把姓都改了,非让我颠倒黑白,介绍她姓杨。”孙思用审视加责备的眼光看我。 赵若怀圆场,冷冷地说:“那当然,你们带着她到处喝花酒,这人在外面喝花酒的时候,肯定是希望隐姓埋名的。” 郑元直看看梁阿满说:“冤枉!我们喝花酒了吗?不过,傅老师,说实话,当时我看你对兰行长那态度,我还真误会你了。我心里想:这女人爱慕钱势,真是一点不假!” 梁阿满哼哼两声,看看郑元直说:“你这什么眼光?这小妮子当时,气得手指尖都在发抖,像要找人拼命的样子。幸亏我即时把她止住了。不然,还不定要生出什么事来!” 我得说句话了,说:“哪有啊?怎么会呢?最多是有点畏惧。你们不觉得,就兰行长那样子,让人望而生畏吗?” “畏惧?”郑元直摇头说:“不错,这城里是很多人畏惧他。可是,你说你畏惧,这我还真没看出来!兰行长后来还夸奖你,说很少碰到你这么胆大的姑娘。” 吴昊说:“实话说了吧,就兰行长那尊容,我们都不敢看他看得太久,你倒好,没事总盯着人家看。” 梁阿满补充说:“嗯!客观一点地说:主要是看他那手。小妮子,你倒是说说,他那手有那么好看吗?” “行啦!你们几个,拿我寻开心吗?我就想看看:能够只手遮天的手,它到底是什么样的手!你们这些人怎么这样?是你们非让我去陪,既然要陪客,而且要陪好,能完全不看人家吗?这会儿又说这些风凉话!”我生气说: “没有说风凉话!我们是表扬你,没听出来吗?表扬你胆大!你还真是胆大呀!兰半仙什么人呀?这县城谁不怕他?你倒好,竟然敢去问他造反时期的事。”郑元直说。 “是呀,这小妮子挺会提问的。人家兰行长说,六……六七年下半年,看情形不对,他就闪了,小妮子立即问:兰行长都到过些什么地方?兰行长说,去了一趟河南,少林寺。你们道怎么的,这小妮子竟然又问:是一个人去的还是和朋友一起?”我偷偷看看孙思,他已经快沉不住气了。梁阿满眼睛滴溜溜转着,不知怎么就转到孙思头上,说:“对了,孙思好像小时候就是在少林寺……” 我立即打岔说:“喂!你们几个到底什么意思?有点良心好不好?这不都是为了完成你们的任务吗?兰行长津津乐道的就是:他在那个年月如何地叱诧风云。要让一个人高兴,当然得投其所好,让他谈论他高兴的事情,但是作为听众,你不能毫无反应吧?听众一点反应都没有,谈话人还有什么意思?而要反馈的话,当然就得适当提问了。这个都不懂!还来笑话我。以后打死我,也不帮你们陪客了!” 梁阿满说:“是!我们什么都不懂!就你懂!这不是表扬你吗?” “傅老师,我们不是笑话你!真是表扬你!”郑元直说。 打发了这一群人,孙思留下了我。于是一切都只能和盘托出了。就连昨天请算命先生的事情,也跟着和盘托出了。孙思深感惋惜,责备我没早告诉他,责备我们昨天没有让他一起跟去。以致没有达成效果。 赵若怀说:“你要跟去了,昨天那情形,你恐怕早就忍不住,早就暴露了。”又说:“经过昨天这事后,我们也算是打草惊蛇了,而且他还认出了心仪来,短期之内,你千万不要轻举妄动。” 孙思说:“既然都已经确定了,我不能再等了。” “你想怎么样?你忘了我们三年的约定啦?”情急之下,我脱口说出这句,话一出口,立即惊动了赵若怀的敏感神经。 “放心吧,是我自己的事情。我不会连累生意的。”孙思说。 “还是让我来吧!”我说。 “你来?你怎样来?我给你说,你才千万别轻举妄动!你以后不能再去见他了!”赵若怀没好气地说。 孙思看赵若怀一眼,说:“你俩不用再出面了!这是我自己的事情。”说着站起来离开。 我说:“兰半仙那里,迷信可能是不管用。但是那个兰夫人,明显是信的。”孙思背对着我们,止了步。我继续说:“昨天那算命先生虽然跑了,但这一行为并不能证明什么。在兰夫人眼中,有可能确实是兰半仙模样太恶,吓跑了人家,她还有可能往迷信方面去理解,认为是鬼怪作祟,让那算命先生做出反常的行为来。所以短期之内,如果他家里刚好又有了点后续的什么异兆的话,兰夫人必定深信不疑。现在问题关键:兰半仙对孙思犯下的罪孽,那兰夫人确实并不知情。而且这个兰半仙,明显不是会受制于老婆的那种人。也许那兰夫人在他面前,根本说不上话,也问不出个什么。或许我出面,还通过郑元直,经常地接近兰半仙,耐心等待,或许会遇上机会,可我又怕被兰梅发现了。那可就……” 孙思仍然背对着我们,并没打算转身,冷冷地说:“我知道了。你记住:你以后不能再去见姓兰的了!这既是赵若怀的意思,也是我的意思。”然后就要出门。 “等等!你不能轻举妄动!”赵若怀说,语气竟然比较强硬,这让我心里十分忐忑:姓赵的,你胆量见长啊,敢这么跟孙大侠说话!看不见孙思的表情,但他毕竟是停住了脚步。“心情我们都理解。”赵若怀继续说,这下语气比较柔和了:“你想想,以兰半仙眼下的势力和位置,他怎么可能轻易承认他是人贩呢。就算最后的结果,我们不得不和他斗硬,那也得讲究实力。至少现在,我们不具备这样的实力。我们四人在这县城的生意,兰松既然是在那个位置,他只要那么一查,就会查出一个叫孙思的人,现在多大年纪。而且我们在县一中后山授徒习武的事情,那也是一问就清楚的。先是心仪隐瞒真实的姓氏在先,兰半仙昨天又已经认出心仪来。看情形郑元直、吴昊等人最近都在频繁地和他见面,说不定他们早把心仪姓傅的事情给泄露了。经过昨天事件,兰半仙前前后后一联想,说不定就理出头绪来了。所以,他很有可能追查到我们店里来。我的意思:最近这段时间,你只能再忍忍!” “赵若怀说得有道理。我们必须安静一阵子,让兰半仙淡忘了昨天这事。然后再作打算。”我说。 孙思回过头来,我示意他坐下,赵若怀于是伸进衣袋,掏出烟和打火机来,两人依次点燃了。孙思说:“郑元直和吴昊、梁阿满都清楚地记得那天兰半仙讲的话,六七年下半年去了河南的话。要不,安排这么一个饭局,让我跟着参加,心仪你再引他说出六七年的事来。” “没用,孙思。当时我都想过了,梁阿满刚才不是说了吗?我手指尖都在发抖。那是气的,我想上去摁住他,逼他说实情。我权衡了一下:真出现那样的场景,郑元直、吴昊会立即转向,他们不会为我说一句话,甚至梁阿满都一样。梁阿满现在的论调,更加个性化了,一切以金钱、利益为出发点。当初为了拿下那公路,她逼我去见晁建阳,什么过分的话都说了。就刚才他们三人说过的那话,如果情形不对,他们立刻就会集体翻供的。你要不相信,改天我稍稍设计一个说话场景,你们就可以认识梁阿满了。所以,陈忆那里,孙思你给提个醒,有关你和兰半仙的事情,对梁阿满得绝对保密。说起来真是惭愧呀,当初为了让梁阿满支持我和孙思在这县城立足做生意,我还在咖啡馆悠扬的乐曲声中,细细为她讲述孙思被人贩拐卖、后在少林学得武艺的身世。幸亏我当时就知道厉害,完全没有涉及兰半仙。” 第294章面对来势汹汹的柳夫人,傅心仪决定‘ 隔壁食店被我们成功收购,合二为一后,位于县一中处的西城的餐厅已经初具规模。我请郑元直出面,简单装修了一下。赵若怀说:“你既然在他面前 东城的食店也已经投入运营。虽然生意赶不上西城,但毕竟也是赚钱的。还有小魏负责的咖啡馆,一经开业,立即走上了正轨,没有出现过生意冷清的过渡状态。 一九九二年的县城,物质生活达不到今天的水平,没法和今天相比,但恰恰是那样的情形下,人反而没有那么物质,反而还有点精神的追求,境界的追求,真情的追求。那时候的人,比今天的人浪漫得多,有情调得多!那时候的情侣,通常会选择去咖啡馆,在柔和的灯光下,在优雅的轻音乐营造的浪漫氛围中,去倾诉衷肠,去交流情感,去体会那种‘在共同的目光中,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微妙感受。 咖啡馆离县一中的直线距离也就三百米左右,又在电影院附近,地理位置也还算优越。小魏本就是一个阳光漂亮的女孩,加上那一脸纯真的笑容,年青的情侣们对她非常满意。小魏另一优点是好学,对我的吩咐一向都能言听计从。日常的接待用语,用什么方式说出更加动听一些,更加婉约一些,更加浪漫一些,我都给她逐一交待过了。在小魏那里,我特别能找到成就感,我能对她按照我的方式进行塑造。至于煮咖啡的技术,我是花了一番功夫的,黄雀不但给我寄来了书籍、录像带。为了帮我,他在省城特地去向别人现场学习了煮咖啡的技术,然后在电话里耐心细致地讲解给我,就那电话,他就打了半个小时。 西城餐厅现在已经安装了电话,和黄雀螳螂等人通电话现在已经比较容易了。炒菜的本领我没有,也不愿学,但煮咖啡,我是乐于学的,而且一旦琢磨起来,发现也并不是什么难事。琢磨到后来,我发现我煮的咖啡,实在是香气四溢、口感良好。我让阿满带来的老师和员工们品尝,让他们必须说真话,结果反响强烈。赵若怀一边说好,一边醋醋地说:“学做菜怎么不见你这么认真?煮茶认真,那是因为布谷,煮咖啡认真,那是因为黄雀……”我把煮咖啡的技术传授给了小魏。至于陈春宝的小女儿,安排在咖啡馆,主要是在财务上对小魏起监督作用。 乐队的生意仍然比较兴隆。考虑到大家都很忙,我们又签约了几名打替的人员,充实到乐队的队伍中。所以,赵陈孙三人一起出场的机会,现在是少之又少。要是哪一天,哪家的婚宴上能够同时看到这三人,主人家就会觉得非常荣幸。 四月底的时候,柳源给我打了一个电话,电话打到餐厅,刚好是赵若怀接的,可他拒绝和柳源交谈,把电话递给了我。柳源告诉我说,柳咏的妈最近几天会来云岫出差,让我吩咐赵若怀躲起来。 这要求太岂有此理了!赵若怀一听就火冒三丈,对柳源的隔阂直接又加深了一层。 我说:“想必是这样的,柳咏把你长得和他相似的事告诉了他妈,柳咏妈知道柳源到这地方下过乡,所以产生了疑虑,想要来调查。” 赵若怀气急无语的样子。好半天说出一句:“瞧他那德性!没出息!怕老婆怕成这样子。” “是呀,这柳咏妈还真不讲道理,这发生在她之前的事情,有什么好调查的?” “我不躲,我为什么要躲?让她来吧!我倒要看看,她能把我怎的?” “躲还是要躲的!咱何必惹那些麻烦。你现在不只是你自己,你同时是我的赵若怀。知道吗?听话!放你几天假,你回桑榆一趟,顺便去看看咱们去年植的那些树,我很看重那些树的。虽然我让孙思出面,把它们托付给了乡中学那校长,但他到底有没有去看管,还有待考证。而且,那承包荒山的正式手续,我想尽快落实了。” “那你和我一起去。” “那怎么行?我得在这里等柳咏的妈,咱俩都不在,她又该怀疑了。你先去吧!等柳咏妈来过之后,我亲自到桑榆来接你。” 赵若怀离开的第三天,柳咏妈就出现了。我在食店的一个角落,一边看账本一边喝茶,小唐过来给我递递眼神,指了指门口一个方位,说:“傅老师,就那个女人,你认识吗?” “怎么啦?” “刚才问起过你,还问起过赵若怀。那样子大套得很,比当时那李老头都大套,凶巴巴的!问人问题还凶巴巴的,一看都不是好人。” 我寻着小唐的视线望去,看见一个衣着十分考究,卷发打理得一丝不乱的中年女人。正挑衅、轻蔑地睥睨我们的店堂。再仔细打量了一下,我就在她的脸上看到了柳咏的神韵。是柳咏妈无疑了! 我问小唐:“关于赵若怀,你是怎么回答的?” “我说赵若怀不在。你在。然后给她指了指你的方向。” “她点了菜没有?” “点了!点个菜耽误了半天,不时抬头东瞧瞧,西望望,这也不是,那也不是,好像一样都看不上,看不上你来咱店干什么?不稀罕!”小唐生气地说。 “小唐,一会儿那女人的饭菜由你负责送去,别让其他服务生靠近她。如果那女人再问起赵若怀,你就说赵若怀很快就回来了,问她找赵若怀什么事。她要问其他什么事情,你不必回答,让她直接问我。”小唐快速地转动着眼珠,同时看看我,点了点头。 柳咏妈心思显然不在吃饭上,慢条斯理地磨蹭着,眼睛不时地盯着门口进进出出的人。我正思忖着要不要主动去参见参见这个女人。就见孙思和陈忆一起从大门有说有笑地进来了。于是一脸欣喜地迎上前去,把孙思、陈忆引到靠近楼板的地方坐了,我占据了一个背对着门口的位置,这样孙思、陈忆在面向我的同时,也就面向了柳咏的妈。陈忆开始点菜,我拿眼扫视着店堂,思忖着如何把四个人凑齐的事情,这时就看见小向走到了门口,立即迎上去说:“快点!就差你了,我们四人商量点事情。” 第295章将计就计 小向受宠若惊地走向我们,我让他坐到陈忆旁边。小向问:“什么事啊?傅老师?”我说:“等菜上来再说!一会儿边喝酒边谈。” 孙思看看我说:“哟!今天这么好的兴致?这赵若怀……”我连忙吁声说:“不要提赵若怀!从现在开始,咱们说的话,属于密谋的范畴。说话声音小点,低调低调!”说着拱了拱手。 陈忆玩笑说:“我明白了,趁赵若怀不在,心仪你是不是想和我们商量夺权的事情。” 我玩笑说:“如果真是的话,我有胜算吗?你们能支持吗?” 孙思正端着茶杯放到嘴边,这时移开,摇摇头说:“没有胜算!不支持!” “孙大侠,这点面子不给?” “为什么要给你面子?你为什么不给我面子?” “我啥时候没给你面子啦?我可是随时随地关照着你的面子。”我微笑着嘀咕说。 这时小唐又过来了,说:“傅老师,那女人叫你!”孙思和陈忆立时把视线警觉地投了过去。 我说:“你们吃你们的!吃饭不必等我。事情一会儿再谈。注意:就这会儿功夫,一定不能高声喧哗。” 我微笑着来到柳咏妈的桌前,躬一躬身说:“阿姨好!我是傅心仪,找我有事吗?” 我在柳咏妈的脸上看到一抹盛怒,这怒气让她站起身来,挥出手来,好在我早有防避,双脚往后那么一跳,算是避开了,于是柳咏妈挥我一耳光的动作,就扑了个空,看起来有点类似于一个指挥,在恨恨地指挥她的不争气的没有眼力劲的下属:来呀!都过来呀!上呀!还愣着干嘛? 我于是微笑着问:“阿姨,是让他们都一起过来吗?” 这女人愣了一下,随即将脸上的凶悍和恶毒隐去了,硬生生调整了表情,在脸上挤出了一点比哭都难看的笑容,只是那高高在上的神情仍然没能更改。她冷笑着,看了看刚才那手,说:“哦,我在抓一个蚊子。” 我不经意地退后一步,面向着她,用眼睛扫了扫楼梯口正密切关注事态的孙思,说:“你们先吃,别等我!”然后回过眼来,再问了一句:“阿姨,找我有事吗?” “哦,你们店的菜做得不错,这城里知道你的人不少。我算是慕名前来。”停顿一下,又说:“坐下吧!”这后面三字,完全是上级命令下级的口吻了!我趁势拉过凳子,在她对面坐下了,微笑着,对她刚才的语气,采用了完全没经意的态度。 “谢谢阿姨前来捧场!阿姨您一看就是贵人。您是自本店开业以来,我所见过的最有气质的一位客人。” “刚才那几个小伙子,他们是……” “哦,我的几个合伙人,这食店是我们四人合伙的。” “这其中有你的男朋友吗?” 我看着柳咏妈,羞涩地笑着,笑而不语。对方笑了笑,说:“哦,别误会!实不相瞒,我是受人之托,一个领导的儿子听了你唱歌,喜欢上你了,托我来说媒。我是说,你如果尚且没有男朋友,我可以……”对方开始用起审视的眼神,观察我表情的细微变化。 “阿姨……原来你是……你是说媒来了。”我红着脸,结巴着说:“谢谢阿姨!可是,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哦,有啦?哪一位?就刚才想要走过来的那位吗?”我再次羞涩地一笑。柳咏妈趁这个机会,又把视线对准了孙思,再次进行了鉴别。 “嗯,小伙子还行,高高大大的。你男朋友家里,一定家世显赫吧?”那语气怎么听都有讽刺。 “阿姨见笑了。古代讲究个门当户对,它其实是很有道理的!阿姨,不瞒你说,我自己生在寻常百姓之家,我可从来没想过高攀。” “你条件不错!可以攀攀高枝的!你这种情况,你自己可能认为是有骨气的表现。可是别人可不这么看,在他们看来,你就是有眼无珠、不识好歹、自甘堕落!”这话说到后来,语气已经十分尖刻,已经是咬牙切齿了。充满了愤慨。这种说话的语气和风格,和柳咏就更神似了。 “别人怎么看是她们的事。这事我是这样看的:豪门之人,他就应该是和豪门联姻,这才是资源的合理配置。这样强强联合的后果自然就是强者恒强。说到底,对男人而言,事业才是最重要的。有了事业,其他的就都水到渠成了。我何必去拖人家后腿?阿姨,我说的有道理吗?” “有道理!你说的没错!意思是你倒挺善解人意的,处处替别人考虑?”柳咏妈至诚地挖苦说。 “阿姨,我哪有你说的那么伟大。很多事情,在替对方考虑的同时,也就是替自己考虑了。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嘛!男人在一定的年龄阶段,是会一时地被所谓的感情所迷,但日子久了,他们就会慢慢明白前途才是最重要的。事业才是硬道理!到那时他就该嫌弃你了……我是说……嫌弃那个影响了他仕途的女人。” “说得有道理。我是过来人了,对这些看得很透。门当户对是最重要的!”柳咏妈点着头,大气地笑着:“不过,你小小年纪,能有这样的认识?是不是你碰上过类似情况,真有那么一个人?” 我微笑着、迟疑着,看看面前的柳咏妈,这人先前对我的敌意似乎有消解的趋势。她现在的目的已经起了变化,变成了如何诓骗我,诱导我说出更多的内容。见我迟疑着,她老练地笑笑,说:“害羞啦?没事,咱们都是女人。说真的,我和你还比较投缘。比较谈得来。耽误一会儿没关系嘛,以后我一定给你们介绍生意。” “阿姨,你真有眼光,什么事都瞒不过你。是,是有那么一个人,我的大学同学,对我挺好的,各方面条件都不错,家世也不错。但我和他不合适,不是一路人。道理就是我刚才说的那些道理。这人还比较执着。所以我曾经很为难。对他态度好了呢,稍稍有那么一点希望,他都会一直坚持。所以我寻思,只有无情一点,长痛不如短痛。我于是……于是……” “于是什么?你怎么他啦?你……伤害他啦?” “是!我伤害他了。这事我现在都后悔难过。可是当时,我真的没别的办法。” “那你也不能……也不能……伤害他呀?人家对你好,有错吗?你怎么能……怎么能……这么不知好歹呢?”柳咏妈说到这里,近乎是声讨了!声讨我曾出手打柳咏的事。她的情绪再次经历了一个由愤激到冷静的过程。 “阿姨,当时的情况,十分复杂。算了,不说这些了。总之,从较长的时间来看,我觉得对他未必是件坏事。而且当时他也没对我客气,他并不吃亏。” “那他后来的情况你知不知道?” “从同学那里辗转知道一些。现在应该说他走上正轨了。那才是他该走的人生线路。” “从同学那里辗转打听?你为什么不亲自关心关心他?” “阿姨,这事怎么能亲自关心呢?这不是没事找事吗?既然不是一条道上的人,何必藕断丝连的!我这人一贯省事。把日子过得省事一点,比什么都强!阿姨,看在你我这么投缘的份上,今天这饭,我请了!阿姨,你慢走!” “那倒不用!这点饭钱,对我不算什么?” 柳咏妈坚持要付钱,我也就不再客气,推辞几下,就收下了,并嘱咐她以后常来。临走我看她那表情,估计以后再来调查我们、为难我们的可能性不大了。 接着打电话去乡政府,通知赵若怀说:明天可以回来了。赵若怀在电话那头不依不饶,非让我去一趟桑榆,说承包荒山手续的事,我必须出面。我也想顺便看看那些树苗,就答应了。 安排好店里的事情,下午坐公车去了桑榆。赵若怀正在姨父家系着围裙做饭,看见我笑得十分展颜、十分开心、十分暧昧、十分可恶。然后开口说:“我知道你的规矩,先洗漱去吧!” 洗漱间竟然已经预先摆放着浴巾和睡衣。那睡衣居然还挺漂亮的,这人还真有意思。也不用多问了,摆在这里,肯定是给我穿的,而且一定是干净的。这一点我充分相信。 从洗漱间出来,赵若怀已经笑容可掬地恭候在桌旁了。坏坏地目不转睛地打量着我。我不敢拿眼看他,径直坐到桌旁,去看桌上丰盛的菜肴。慢慢发现某种不对赵姨父根本就没露脸。赵若怀说:“放心!姨父被我打发到寒烟山庄去了。现在应该是和杨木、陈春宝二位同志在一起喝酒。今晚这种时候,我岂能容他在这里碍眼!”我说:“可怜的姨父!”又说:“我怎么有种送羊如狼口的感觉?” “感觉正确!允许你先吃饭!鉴于今晚严峻的形式,建议你多吃点。”说着就举箸往我碗里夹菜。 第296章迷人的桑榆之夜 “赵若怀,建议你去那边照照镜子。你现在这样子,看上去挺可怜的,像是一只久饿的狼。” “知道就好!我就是一只久饿的狼!明明一天得吃三顿饭,你非让我三天吃一顿,一个星期下来,只允许我两次去开你的门。这是怎样非人…哦…不…非狼的政策!” “这睡衣怎么回事呀,不会是你表妹的吧?我可没有穿别人睡衣的习惯!” “那怎么可能!我怎么能容忍我老婆穿别人的睡衣呢?放心!三天前我在县城买的,已经严格清洗了。” “是了,你算定我有这么一个送羊如狼口的环节。” “那是自然!来,吃点东西!这可是我琢磨了半天,精心为你打造的,都是你爱吃的。古人云:一日不见,如三秋兮!咱俩已经三日不见了,整整九个秋了!喂,你想过我没有?我可是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你。” “还真想过!”我玩皮地若有所思地说:“我想想啊,是什么时候想过你的呢?对了,昨天你那姓张的歌迷,好像比较落寞,我当时就想,要是赵若怀在,和她调调情什么的,说不定情绪就能好点……” “好啊!你敢不老实?”说着就伸手来抱我。 我连忙讨饶说:“别打扰我吃饭!你仁慈一点,先让羊吃一顿饱饭!”又说:“对了,柳咏那妈,你不想问问她的情况吗?这要搁旧社会,你得叫他一声二姨娘。” “这要搁旧社会,她得规规矩矩叫我大少爷!贾政那赵姨娘,看见贾宝玉是个什么表情?你再看看我,堂堂大少爷!我竟然要给一个小姨娘让道,躲到这地方来了!反了她了!不过说实话,我还真不是为了躲她,她是谁呀?我给她让道?笑话!不瞒你说,之所以听你的安排,就是为了今天,为了等你送羊如狼口!”说着说着脸上的激昂之情就消解了,代之以深情与严肃:“亲爱的!今天这整幢房子,就你我两人。而且这里远离云岫,远离孙思,远离所有所有的人,这整个世界,如今在赵若怀的眼中,就只剩下你我。这种感觉真是难以言喻。你理解我的感受吗?” “理解!你就可以为所欲为。”我平静地回答着,嘴角慢慢浮现出一抹捉弄和自嘲。“一位哲人说过:‘世界上最珍贵的情,怕是偷来的吧?’从赵若怀今天的表现看来,他这句话说得十分有理!” 说着把和柳咏妈见面的情况有所选择地给他汇报了一下。 “依你看来,这女人还过得去吗?有什么可圈可点之处?”赵若怀问。 “高高在上、派头十足、着装考究、举止还算优雅。眉宇间三分自命不凡,三分盛气凌人,还有二分狡诈,二分凶悍。至于五官长相,实在不足称道,和你妈陈春梅同志,没法相比。这也许就是柳咏在相貌上要比你逊那么一筹的原因了。柳源本来挺俊的一人,柳咏那相貌,生生被她妈给综合了,扯了后腿了。这就和先前桑榆中学孟君那班级,年年都扯你的平均分有点雷同。” “原来这样啊!我还以为何方神圣呢?姓柳的狼心狗肺地抛弃我们,看来也没讨到什么好!”赵若怀恨恨地说。 “所以呀!就凭柳咏妈眉宇间那二分挥之不去的凶悍,我可以断定,柳源生活得并不容易。柳咏妈为了诓我对话下去,脸上一直保留着笑容,但就是在那笑容里,那凶悍依然是存在的。你想啊,就这样一个女人,加上她家显赫的家世,加上柳咏还凑合的相貌,在她眼里,她的儿子得有多宝贝?她本来是不高兴接纳我的,又因为爱儿子,经不住儿子天长日久地苦劝。这才勉强答应接受我,并愿意帮我调动。在她那里,她认为自己已经受了很大委屈,做了很大让步。而我傅心仪,居然不识好歹,不给面子。我居然不要柳咏,这也太岂有此理了!她能不恨得我咬牙吗?能不想着打击报复吗?我现在去给她说,你家世显赫怎么啦,我就是看不起你儿子!那不是没事找抽吗?所以只能‘道家’一点,以退为进。为了投她所好,我违心地宣扬了那门第观念。这样一来,柳咏和他妈的面子是保住了。只是柳咏那里,那桩政治婚姻,可能就没什么更改了。所以,此举客观上加深了我对柳咏的罪孽。” 赵若怀把今晚的卧室设在桑榆中学时期,赵姨妈为他留置的那房间。今天这个房间被他收拾得纤尘不染,布置得温馨浪漫。姨父家的电视机,被他搬到了这房间,而且,他竟然把我们年前买的那录像机也给搬了来。我讽刺说:“妈妈的,这三天给自己侍候得不错。喂,你过不过分呀?离开那么三五天,居然把录像机都搬走了。孙思没意见吗?陈忆没意见吗?小唐、小向他们都没意见吗?” “打住!打住!小唐凭什么有意见?他谁呀?说到这里来了,我得给你提提醒:那个小唐,你对他别太客气了,我看他都快不知道自己是谁了。经常弄得要讽刺我、排挤我似的。” “算了,别说这些!小唐是大套点,咱看孙思的面子。他对孙思挺忠心的。看孙思那样子,也比较看重他。小唐可能也就仗着这点,比其他人是要气粗一些。咱不跟他一般见识。” “你就惯吧!还有那个小魏。我看这人一点都不省油,见风使舵的!鬼机灵!你还把她夸得一朵花似的。我现在都后悔让她去咖啡馆领事了。” “喂,咱现在正是用人之际。用人不疑呀!小魏是灵巧一点,难道果真是风流灵巧遭人怨?” “还风流灵巧遭人怨!她配得上这句话吗?我给你说,那个小魏,不简单啦,我总觉得,她有诱惑孙思的嫌疑。” “真的?”我立时来了精神:“那孙思呢,有反应没有?” “孙思那个榆木疙瘩!不知道是真傻还是装傻。反正就是不来气儿!” “是哦,就抗勾的能力来说,你们三人,肯定是孙思要强点,换了是你赵若怀,那一定是来者不拒,多多益善!” “我是那样的吗?”赵若怀瞪瞪眼,反驳说:“你还常常夸小魏纯洁,耿直。我看这店里上上下下的,就你纯洁!耿直!换句话说,就你傻!你表面上算个聪明人,但有时候很傻!你知不知道,姓傅的?算了算了,今天什么时候,哪有时间说这些人。来!上来!明天不用早起,先躺着说会儿话,再看会儿录像。” 床上用品,全都是刚刚换上的,旁边的梳妆台上,放着一大束娇艳欲滴的玫瑰。他拥着我,动情地说:“亲爱的,还记得去年你生日,我送你的那些玫瑰吗?我辛辛苦苦种了,结果它们没有起到任何作用。眼前的这些玫瑰,仍是我亲手种的,今天晚上,它们总算派上了用场。” “当晚我喝多了酒,第二天早晨,从乡政府接电话回去,才发现那些玫瑰,当时根本没功夫分析它的由来,后来我在姨妈家的菜地里,看到些蛛丝马迹,才明白过来。” “心仪,一年多前,秦为给你下了药的那个晚上,我和陈忆在这里,喝了一整夜的酒。那个时候,我虽然在心里一遍遍地给自己加油说:我一定会成功的。但我是真不敢想像,一年之后的今天,我们是这种状况。人生的事情,有时候真的很难说。心仪,你是什么时候爱上我的?” “我爱上你了吗?谁说的?” “严肃点!必须回答!” “我想想:最早应该追溯到在伙食团餐桌上,你大谈柏拉图黑格尔的时候。所以,基本算是一见倾心。” “好啊!既然这样,你为何不早点告诉我?让我在痛苦中煎熬了一年多时间。” “我后悔了,应该再把你煎熬个三五年。” “这话是你说的?你既然这么不客气,那就甭怪我手下无情了。今天晚上,我就煎熬你三五个小时就够了!” “那依你看,我还有没有脱逃的机会?” “逃?省省吧!三步之内,必然追回来,然后酷刑侍候。” “怕你似的?谁怕谁呀?” “不怕是吧?真不怕?别讨饶!喂,你知不知道,我这样看着你的时候,常常看着看着,下面就起了反应。不信你看看。”醉人的神情,醉人的语气,说得我身体早起了反应。每当这种时候,我只能惯例避开眼睛。而他呢,他是惯例地扭过我的头去,让我求避不能。 “咱们现在正经历着的这个恋爱阶段,叫如胶似膝。这个阶段的特点呢,就是总是感觉飘飘然的,喝过半斤酒的微醉状态,稍稍有那么一点虚幻,恰到好处的虚幻,天地万物似乎都虚幻了。因为虚幻,所以总是感觉天蓝蓝、水清清,大自然都跟着美丽了!这是最近几天我总结出的。如今在赵若怀眼中,这天底下,就一个女人,那就是你!想到你,我身体就要起反应。你呢,亲爱的,你是不是这样?” 那一刻,我全身的敏感神经都一起触动了,身体由上到下,一阵一阵地过电。以致于难以自持。但是不想说话,不能说话,我寻思有些感情,有些感觉,它不应该是由语言表达,它应该是通过表情、通过肢体语言进行传达的。我伸手摸摸他的脸,他的眼睛,他的嘴唇、下巴,同时将迄今为止,我对于爱情的所有理解,融会贯通了,通过眼神传递给了他。赵若怀果然识货,这眼神立即点燃了他。让他迫不及待,忍无可忍。他辛辛苦苦搬了那录像机来,原想通过录像助燃,通过录像造势,哪知根本没派上用场。 于是,屋外是哗哗的雨声。屋内,颠狂状态的赵若怀,正使出浑身解数,多方位、多角度地征服他心爱的女人。力图把发生在动物异性之间的那身体对冲,那生命交合,演绎发挥到极致。那过程引发出的动物本能,根本不是人的意志所能够掌控的,所能够克制的。于是,两人都动物本能地嚎叫着。到后来,两种叫声汇合成一片,响彻整个房间,听上去是那样的勾魂摄魄。就这样,持续达半小时之久的第一回合算是结束了。但是对今晚的赵若怀,这最多算是个中场休息,他没打算就这样罢手。他斜靠在床头上,用惊喜、怪异的神色研究我。而后说:“喂,就你刚才那叫声,要不是经过大雨的掩盖,我敢说连旁边的乡政府都能听见,人家一定会以为是野猫叫春。” “去你的!都怪你,没想到你这么坏。到哪儿去学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本来我想让你看看录像,学得妖冶一点,没想到根本用不上。知道我看见什么了吗?我看到魔鬼状态的傅心仪。” “你才魔鬼!你就是一恶魔。被你欺负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还不让人出声呀?我给你说,那不是我的叫声,那声音与自我无关,全是本我的意思。我只对自我负责。” “行!你只对‘自我’负责。你那‘本我’,由我负责。我喜欢你的‘自我’,但是现在,我更喜欢‘本我’的你。叫吧叫吧,我喜欢!” “就你那大喊大叫的德性,跟狼嚎差不多,还敢非议我?” “是吗?那我就让你再听听!你再仔细鉴别一下。春宵一刻值千金,来吧…” 一夜的大雨,一夜的折腾,早上睁开眼时,已经十点过了,赵若怀兀自熟睡着,一只手兀自搂着我,所以不敢就动。听听外面,听到阵阵鸟鸣,间或地也有风声,雨好像是暂停了。经历这么一整夜的风雨,赵姨妈家后园的桃李,一定十分狼狈了吧?这才切实感受到孟浩然那《春晓》,那是真正的平中见奇呀!“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现在已经是初夏了,桃李已过了花期,所以昨晚这风,涉及到的已经不再是花落知多少了,而很有可能是果落知多少了。可怜这孟夫子,居然是死于饮食。史书陈说为“浪情宴谑,食鲜疾动”而死。孟浩然当时有病在身,郎中嘱咐了不可吃鱼鲜。恰逢王昌龄来访,宴席上,孟浩然一时忘情,吃了汉江中的查头鳊。浩然兄竟这样去了!可见生命真的很脆弱,人生真的很短暂。花期就更短暂了!难怪林黛玉见落红而大发感叹:“明媚鲜艳能几时,一朝飘泊难寻觅。” 第297章随其波扬其流 一年之计在于春,这是指大自然的春,对今天的傅心仪而言,那是人生的春。所以得有所作为。是呀!“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不能安于现状,不能不思进取。历史洪流面前,不进则退呀!梁阿满如今已经涉足商海了,自从晁建阳出现后,自从她发现吴昊原来有老婆后,梁阿满就变了,先前她想通过委身有钱人的方式发家致富,可现在,她想自己亲自挣钱。她想博踩众男人的肩膀,她以为众男人都可以为她所用。梁阿满已经渐渐离我远去了。面对这个大学同窗,昔日好友,自己是真的无力回天了。她用色相做诱饵,去赚取物质,却把精神寄托在陈忆那里。可陈忆不知道,陈忆生活在自己虚构的爱情里,成天云里雾里的。陈忆呀,你哪里知道,梁阿满那山头,哪是你能进驻的? 不知不觉中,就翻了个身,这一翻身,就惊醒了赵若怀,瞬间的迷惑后,他问:“想什么呢?” 我回答说:“由风雨想到落花落果,由落花落果想到奋争、进取,由进取不知怎么的,就想到了梁阿满,然后想到陈忆无可奈何的悲剧结局。” “岂有此理?赵若怀就在你面前,你去想别人干啥?” “喂,差不多该起来了。你姨父该回来了吧?” “放心,我安排他下午两点后才能回来。昨晚我实现了一个愿望。” “什么愿望?” “搂着你睡到自然醒啊!” “瞧瞧!这可怜的可耻的愿望!愧对大自然的初夏,愧对人生的春天…” “错了!不这样做才是愧对人生的春天。你不觉得人生的春天它就该是这样子的吗?多美的夜晚!良夜!真正的良夜呀!载入个人史册的良夜!” “我去弄点吃的,想吃什么?” “你能做什么?” “门缝里看人不是?一个早点有那么为难吗?” “不急!先说会儿话。喂,今天怎么安排?” “看学生。看树苗。然后回城。那么几处生意做着,咱俩都不在,你不操心吗?对了,那荒山手续的事情……” “荒山手续我已经办了。是以你的名义办的。前两天我就做这事情,你以为那么容易呀?还得召开村民委员会,村民代表三分之二以上表决通过,然后上报乡政府批复才行。树苗我去看过了,成活率挺高,长势良好。乡中学那哥们挺给面子的,在他的大力配合下,我们开荒种植的树苗,成了乡中学学生义务劳动的对象。学生会定时前去浇水施肥。一会儿我带你参观参观。至于看学生,有必要吗?” “有必要,太有必要了!我昨天提来那包,里面是送给学生的衣服,学习用品,对个别特别贫困的学生,可能还得现金资助一下。我想那些学生了,这是一方面,再顺便劝劝学,说不定将来能考上那么三两个也未可知。没考上的,素质相对还凑合的,让他们好好学习,毕业后来跟着我混。还有就是那药材,那山货,还得让他们帮忙宣传宣传。” 我们西城的随园餐厅逐渐在县城知名起来。郑元直、吴昊也不再说它上不去档次了,经常在这里宴情政界要员。赵若怀也经常性地带了人来,免费签单吃饭,这些人里面,大部分是我们所涉生意的主管部门的人员。每当这时候,赵若怀总是预先让我回避,让我去艺术学校教学生。或是去寝室看书。我也乐得这样。我曾三次躲在小阁楼上,旁听了那些人席间的谈话。每次都产生想去长江洗耳朵的念头。每次的偷听之后,就会恶心至少二小时。再后来我就明白了,就我这么个人,天生不是和那些人打交道的人。既然这样,我的陶朱子贡的理想,就根本不可能了,根本是镜花水月了,根本是痴人说梦了。我又慢慢体会到,先前我对赵若怀的认识是有很大偏差的。他这人其实是比较适应环境的,比较能审时度势的,比较乖巧的。他只是喜欢和桑榆中学的陈校长作对。却并不和社会现实作对。对社会现实,他还是能够容忍和接纳的。 一次我自嘲地说:“赵若怀,我现在发现,我这人其实视力不大好,认识能力也极其有限,我可能认错你了!你这人,其实适应现实的能力很强。你至诚地回答我一个问题,你和那些人在一起,听他们说那些话,看他们那些嘴脸,你是什么感觉?” 他说:“你说什么感觉?为了生活被逼迫,人不能强大到彻底超越他生活的时代氛围。赵若怀没有背景,没有外援,要想存活下去,只能是这样,随其波扬其流。” “这样是不是很痛苦?” “刚开始的时候,痛苦肯定是有的,但大家都这样,习惯了,麻木了,就没什么了。还有就是,一斤白酒下去,你的视线就迷糊了,思维也迷糊了,感觉四周一片祥和。” “原来白酒具有如此奇特的功效!是不是一斤白酒下去,看所有人都成了双眼皮,粉面脸?真是这样的话,我是不是应该规避一下你和女同志一起喝酒的风险?” 赵若怀煞有介事地说:“别说,还真是的!醉眼朦胧中,那些人好像是没平常那么难看了!”然后嬉笑着捉弄我说:“你要控制风险的话,我可以给你支一招:别把我饿得太急了!” “那没关系,你去呗。我这人,大方得很。我不受你威胁。对了,以后你应酬什么的,尽可能地叫上孙思。” “我每次都叫了,他自己不愿意陪客。” “那不行!我的意思是:他也得适应现实的游戏规则呀!将来他总会有独当一面的时候。虽然我希望我们四人能够永久地合作下去。但将来的事,谁说得准呢?我是女人,我要被社会现实淘汰了,我可以退回厨房去。可是孙思不行,你得有意识地引导引导他。” “孙思变了!你没有出现的时候,在桑榆那阵子,我和他是心意相通的。可现在,我真的觉得我不大了解他了,彼此有了隔膜。不是我不引导,他总是以异样的眼光对待我,好像我做什么都是不怀好意的。” “怎么会这样呢?还有,关于女人,他到底有点认识没有?” “你什么意思?” “我是说,他那离奇的经历,有可能导致他产生了和僧人相同的心性。他已经不小了,你得让他知道,男人…其实…可以做…一些事情…一些…你们认为有意思的事情。” 赵若怀听着听着就忍俊不禁了。随即大笑起来,捉弄地说:“你到底想说什么呀?你以为孙思不知道女人是拿来干啥的吗?你笑死我了!亲爱的老婆,你怎么会如此天真无邪呢?放心!他知道的!是的,对于女人的认识,十七岁以前,和他师父在一起习武的时候,他是可能是一张白纸,什么都不知道。可是自从来到桑榆,他那帮徒弟,韩磊、张先这些人,能不给他灌输吗?何况还有我和陈忆,你以为我们在一起,不谈到女人吗?可能吗?” “原来这样,那是我多虑了!那他怎么……我是说……” 赵若怀大笑着说:“我冒着被你骂一顿的风险给你说一句,孙思、陈忆,我们三人,经常晚上在寝室看录像,那上面什么没有?他怎么会不知道呢?” “好啊!原来这样!我还琢磨这事呢:这赵若怀,年龄不大,婚历没有,恋爱也就谈过一谈,怎么能那么坏呢?原来都是录像惹的祸,我可真是悔呀,悔不该答应陈忆买那录像。 陈忆也看了录像,这么说我还得对梁阿满表示深切的同情了!” “人家梁阿满就喜欢陈忆这样!春节的时候,梁阿满和陈忆,就这样在我们寝室,一边看录像一边学习,陈忆就是这样拿下梁阿满的。用陈忆的话说,叫武力征服!我知道:你也喜欢武力征服的,对不对?你只是不好意思说而已。” “完了完了!你们怎么都无耻成这样啦?好了,我去长江洗耳朵去!不对,还有一个问题:既然这样,孙思为什么是现在这种表现呢?我坚持不懈地做思想工作,又屡次约了姑娘前来相亲,他正眼都不看人家一下!” “就是啊!这才是最头疼的!我和陈忆也想方设法,没少给他提供机会。真不知道他到底想怎样?” 艺术学校已经有学生两百多人了,武术和跆拳道这边一共是一百多,学各种乐器的有近一百人。后来在李老头和孙思的提议下,又增加了美术班、书法班、围棋班。招生和请老师的事情,李老头多有帮忙。后来才知道,李老头那画画的水平,在这个县城,那是颇富盛名的!很多人认他这块牌子。李老头自己也担任美术课、书法课。书法班每周排了四节课,赵若怀和李老头各承担两节。至于围棋,则基本是孙思在上课了,赵若怀有时客串一下。随着学生数量的增加,开设课程的增加,时间资源空间资源的匮乏就显现出来了。我们缩短了舞厅的营业时间,改成晚上七点半到十点。每天四点四十分到七点十分这段时间,就用来集中安排了课。为了解决教室紧张的问题,李老头甚至把他的家,也用来做了教室。 第298章以箫为伴 吴常念那担任商业局长的父亲,也曾多次带着同一女人来我们西城的随园餐厅吃饭。碍于他和那女人彼此神情间的暧昧,每次见他到来,我就立即躲避了。吴叔第三次来的时候,我们就证实了他和那女人的关系。怎样证实的呢?常念妈追来了,抓住那女人就打。这个第三者倒挺低调,基本没怎么还手,但吴叔的倾向性很明显,是倾向于那个小三的。那一时刻,我彻底明白了吴常念父母之间不可调和的矛盾。当时我和赵陈孙正在小阁楼上喝茶,旁观了有五分钟,见小唐正准备过去拉劝,吴常念就出现了,把他的母亲劝说了回去。吴常念临走都没有看一眼一旁的父亲。唉!这一家子! 这一年,舞厅基本没出现过大的乱子,到六月的时候,我们把门票从一元涨到了二元,但丝毫没影响生意。布谷那里,生意一直延续着。在舅舅和韩磊等人的协助下,我们多次把产于桑榆的各类山货卖到江城。腊月的花生瓜子生意,规模也较以前扩大了。 对生意而言,这是非常良性的一年。但因为晁建阳的关系,因为梁阿满的从中作梗,因为螳螂黄雀布谷等人的电话,因为孙思坚持不肯交女朋友,从六月到年末,我和赵若怀是聚少离多,基本就是在赌气与和解当中度过的。不过现在的赵若怀,赌气赌得还比较理智,他只拿感情赌气,不拿生意赌气,他已经非常明白生意的重要性了,这一点让我比较放松。于是和他赌起气来,就会比较执着,比较放肆,比较地没有顾忌,比较地不计较时间长短。 这一年的年末,除了还清各种欠款外,我们四位合伙人,每人分到了十万元。按照当时的市场行情,我们真的可以算作钱小有了! 岁月悠悠,转眼到了九三年三月。赵若怀二十六岁生日这天,陈春蛾、陈春梅两姐妹,为她们的侄儿、儿子精心准备了一个生日宴。由于晚上大家都得在舞厅忙碌,生日宴只能是安排在中午。舅舅、赵姨父和陈春宝同志,也特地从寒烟山庄赶了过来。我精心准备了两份生日礼物,一份给赵若怀,一份给孙思。孙思不知道自己的生日是哪天,所以从去年开始,我就把他的生日定在赵若怀一天了。这样一来,就有七个孙思徒弟在这天赶来了,来给师父过生日。 考虑到餐厅生意的问题,我们选择从一点半开始,避开生意高峰期。吃喝了近一个小时,舅妈陈春梅对着我发言说:“若怀也不小了,今天就二十六了,你舅舅这年纪的时候,赵羽都能走路了。心仪,今天你舅舅也在这里,你爸妈那边的意思,我们也问过了,我们的意思呢,早点把婚事办了。”陈春宝、陈春蛾立即附和。舅舅说:“心仪呀,良玉和杨柳那边,春节在江城的时候,我和你舅妈也找他们谈过了,他们都没意见,现在就是你的意见了。”舅妈说:“早点把日子定下来,我们也好早做准备,赵羽那边也说了,她是再忙也一定要回来的。” 我正思索该怎么回答,电话铃就响起了。小唐去接过电话,然后告诉大家说,是黄雀打来的。 黄雀今天比较反常,他那边好像也是刚喝了酒,声音比较痛苦,情绪比较激动,这种情况我自然得安抚安抚,哪里能搁了电话不管呢?但那电话机就在离饭桌不到七米的地方。黄雀醉了酒,说的话不但声音偏大,而且还不着边际,我又不能总是顾左右而言它。这样,通话场面就十分被动。赵若怀几次示意我搁了电话,说晚上再打过去。但黄雀那里,我实在拉不下脸来。我只好对黄雀说:“你等着,五分钟以后,我换一电话给你打过去。”然后对着满桌的人解释说:“你们先吃着喝着,黄雀家里遇上点事,我得给他出出主意。”然后出了门。 黄雀的父母正闹离异,他两边调解,疲于奔命,难免工作上有所怠慢,被领导批评了,情绪一上来,也想效仿我,不要工作了!听了电话我感慨万千,说到底,黄雀和我就是一类人。一样的道家情怀,一样的率性不羁。但事关工作,而且是电视台那么好的工作。我觉得有必要劝劝他。这一电话打下来,居然花费了四十分钟,加上来回路上的耽搁,我从公用电话亭回去的时候,已经三点半了。先前那饭桌已经散场了。几位服务员,有的在收拾店堂,有的洗碗,有的摘菜。我问小唐人都到哪儿去了。小唐说几个长辈去了东城的食店,师兄弟们到寝室打牌去了,师父一个人走了,不知道去了哪里。我问起赵若怀,小唐的表情有些诡异,回答说可能在咖啡馆。 到了咖啡馆,我按照小魏的指点,推开咖啡馆二楼那间小小包房的门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怀疑自己走错了地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房间里坐着两男两女,男的是赵若怀陈忆,女的正是李念和她那位姓张的朋友。看到李念,钱大有和赵羽那年在寒烟山庄用温州方言进行的对话自然就在耳边回响起来。在开门的一瞬,陈忆正对着门口,但赵若怀是背对着的。陈忆先前是微笑着的,看见了我,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了。我正要给陈忆打招呼,赵若怀就于此时伸手搂住了一旁的李念,在她脸上磨蹭起来非常亲昵地磨蹭。我煞时血往上涌,感觉头脑有点发胀,思维似乎停顿了,精神还有些恍惚。愣了那么一瞬,我打算轻轻关上房门,然后悄然离开。赵若怀又于这时抬头说:“怎么,不进来坐坐?”我于是尽力做出很有风度的样子,微笑说:“冒昧了,对不起!多有打扰,你们继续!”然后缓缓下得楼来。缓缓下楼一方面是风度的需要,一方面是确实脚下无力了。 出了店门,我想找一个相对安静的地方,独处一会儿。想来想去,还是去县一中的后山吧!失魂落魄地走着,心里绝望地想:杨柳妈,老傅,对不起了!我和赵若怀的故事,可能又收场了! 不知不觉之间,来到一个地方,依稀就是上次同学会,自己酒后到达的地方。不远处竟然已经有一人在那里,背对着我站着,在吹箫吧?对了,是孙思,孙思的箫声!看样子,他应该不是首次来这里吹箫了。这位孤独的孙大侠,他有着怎样的内心世界?是呀!谁能知道他,谁能懂得他?于是,他只好与箫作伴。父亲也这样,常年以箫为伴。但父亲那箫声,和孙思有很大的不同,父亲侧重于在箫声中寻找消遥,孙思却是利用箫声进行诉说。 第299章白云苍狗 上次来时醉眼朦胧,根本没机会没能力细细审视周遭景致。这儿前面后面都是山坡树木,于此地突然形成一个空旷的凹陷区域,可以凑合着叫一个山谷。山谷里各色野花正争妍斗艳,杂草在春风的抚慰下,正蠢蠢复生。远处传来县一中学生渺茫的读书声,远远近近的树林里,群鸟啁啾一气,近处三三两两的蜜蜂正振翅翻飞,发出单调的躁烦的极易引人春困的嗡嗡之声。 我缓缓地朝孙思走过去,不想惊扰他的箫声,但孙大侠就是孙大侠,以他的警觉,他很快知道有人靠近他了,回过头的一瞬间,我看到孙思一脸的痴迷和痛苦。我俩这种情况下的见面,我得控制在轻松散漫的状态下。我指指周围,打趣说:“好一个清幽之地啊!再加上孙大侠的箫声,在这里聆听半晌,足可洗却尘心!怎么样,孙大侠不是第一次来这里吧?”孙思似嗔似怨地审视我,不无讽刺地说:“嗯!脚步还比较平稳,看样子,今天也没喝多呀!怎么又想起跑到这里来了?”停顿了一下,又说:“哦!知道了,是因为吃醋吧?”他指着一处相对干净的石头,示意我坐下,自己也挨着我坐下了。 “辛苦了!一年来你费尽心思为我找女朋友,原来是自己急着要出嫁。你多大年纪呀?我都不急你急什么?”孙思冷笑着说。我看他一眼,没有应答。他继续说:“你就那么急着把我推销给别人吗?我妨碍了你的幸福,对不对?你想随便找那么一个人,把我处理了,然后你就解脱了,对不对?” 赵若怀刚才那样,孙思现在又这样!妈妈的,我这过的是什么日子!我怎么就那么倒霉!我呆愣在那里,无语。 “怎么?在我这里,你就无话可说了吗?你平时不是最能说的吗?我有那么差吗?对了,李念又来了,你见到没有?不是我说你!你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去和黄雀长时间聊天呢?你舅妈很生气!她很欢迎那姓李的到来!” 我仍然沉默不语,不知道能说什么。于是他又继续,声调越来越激动,越来越不平和,“怎么样,吃醋的感觉不好受吧?你害怕了?害怕失去赵若怀?你害怕失去他,却想方设法摆脱我,把我往别人那里推。你和赵若怀在一起的时候,想过我吗?多少个夜晚,我尾随着赵若怀,眼睁睁地看着他进了你的房间。你有没有想过我心里的感受?”说到这里,他伸出两只铁钳一样的手,放在我的双肩上,说:“你看看清楚!我才是那个一心一意,把你视为生命的人!赵若怀,他有几天消停过?他和那什么女粉丝,和那李念……你不是说你公平吗?你什么时候公平过?” 这时候赵若怀出现在视野中,他跌跌撞撞地朝我们走了过来,很费力地说:“不错!你俩选的这约会的地方……是真不错!还真是隐蔽!浪漫!一般人找不到!我今天要不是跟踪一下,还真……”赵若怀今天真是喝得不少,自从认识他以来,还从未见过他此种态势。脸色微红,步履蹒跚、摇摇欲倒的样子,更显得丰姿卓异。我想起《世说新语?容止》对于嵇康的描述:“嵇叔夜之为人也,岩岩若孤松之独立;其醉也,傀俄若玉山之将崩。”赵若怀眼下这样子,真是让人不爱都不行呀!估计我的神情在那一刻一定十分贪婪,幸亏梁阿满不在场,不然一定笑死了。 由于酒后思维的迟钝,赵若怀的眼珠转动得十分的缓慢,所以就变成双目如炬,目光灼灼地死盯着我,只不过那眼神含恨,而且恨的层级还比较高。我一边审美,一边想要上前去扶住他,哪知他狠狠地甩开我的手,恨恨地说:“姓傅的,你可真是大度!心胸宽广!我真傻,还以为你……你会气得跑出来大哭一场。”他已经有些语无伦次了,为了把话说得尽量成整一点,他说得很艰难,很费力。说完就又跌跌撞撞地往回走了。孙思是一脸处变不惊的惯常的冷眼旁观的表情,他连解释的意思都没有!我和孙思跟在赵若怀后面,我多次想上前扶他,都被他推开了,然后看着他回到自己寝室,狠狠关上了房门。 孙思徒弟们果然正打麻将。张先迎上来,和我打过招呼,然后说:“师父你哪儿去了?我找你谈点事情。” 走在回自己寝室的路上,碰上了梁阿满。如今的梁阿满,更加气宇轩昂、更加不可一世,远远就能感受那份趾高气扬,那份呼之欲出的富贵气。她满身华服,拎着名牌皮包、昂首挺胸地匆匆行走着,考虑到她现在很忙碌,我朝她微笑着挥挥手,准备就这样了。哪知她止住我,说:“黄雀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吧?” 我过了过脑,以今日的梁阿满在黄雀眼中的形象,黄雀不可能把爸妈闹别扭,他想辞职这样的事,拿去告诉梁阿满吧。就茫然地摇摇头,说:“中午刚通过话,没什么大的事情吧?被他们领导批评了一下,心情不大好。” 梁阿满不屑加不相信地说:“哟!小妮子,你现在跟我还真是够见外的!是想隐瞒呢还是你现在撒谎草稿都不用打了?就黄雀现在的情况,他跟你通电话?说梦话吧?” “我怎么撒谎了?犯得着撒谎吗?你问问陈忆,今天中午刚通的电话。” “今天就跟你打电话?明白了:劫后余生,只要一息尚存,想到的首先是给你打电话。你在黄雀眼中,那是相当重要呀!他竟然瞒着你,是怕你担心。”我立时联想到黄雀在电话里那种感伤和缠绵,是的,充满了人生无常的感慨的感伤与缠绵。 “黄雀他怎么啦?”我跑近梁阿满,惶恐地问。 梁阿满打量着我,说:“你还真是多情呀!就你这表情,幸亏赵若怀没看见,不然……”语气里不无讽刺。 “黄雀到底怎么啦?阿满。” “哟,看来我又要做恶人了。”梁阿满拿腔拿调地说:“坐定向车,好像是长安车,车门没关好,从运动着的车里摔出来了,摔着了头,幸好后面没车,不然就可能没黄雀了。不过仍然比较麻烦,据说七天之后才能确定是不是真的脱险,而且还不能确定有无后遗症。”梁阿满说到后来,那轻慢的语气和幸灾乐祸的神情,让我很想狠狠地骂她几句,但是我没那力气,也没那精神了,我心里现在明白什么叫透心凉。 第300章多情总被无情伤 我恍恍惚惚、跌跌撞撞地朝寝室走去,后来都回想不起,转身时到底有没有跟梁阿满打过招呼。 回到寝室,我呆立了两分钟,把中午和黄雀通的电话过了过脑,然后我决定去码头坐船。快出门的时候,我想起还有个赵若怀,今天刚闹了别扭。不能就这么走了。从黄雀一事中,我也感到了人生的无常,因而这一时刻,李念已经不再是问题,这种时候还吃醋,那也太矫情了!在无常的人生面前,情敌算得了啥? 我给赵若怀留言,把黄雀的情况简单作了说明。然后说:于情于理,我都得去省城一趟。什么时候回来,那得视黄雀的情况而定了。生意的事情,你们仨要处处留意。你对李念余情未了,你妈妈又深爱李念。我离开的这段时间,你仔细考虑考虑。不管是哪种决定,我都无怨无悔。至于孙思,我在后山见到他,纯属巧合。无论我俩是何种结局,我都希望你和孙思做一辈子兄弟。 我到咖啡馆找到陈小蛾,让她转信给她表哥赵若怀。然后去了码头。到达省城已经是第二天晚上的事了。因为并不知道黄雀现在哪所医院,我先去了黄莺那里。黄莺正上着晚自习。她神情很憔悴,眼睛呈红肿状态,显然这哪天哭得较多,睡得较少。从那眼睛的状况,我再次明白:在黄莺心中,黄雀有多重要。于是我和黄莺见面,两人竟然都感到了一丝别扭。我预感到:我们曾经纯洁的友情有可能慢慢质变,以致于走向消亡。其实我对于黄莺一点意见都没有,我是真诚地希望她和黄雀能够成为一对儿。但黄雀对我那态度,黄莺怎么可能做到完全不在意,完全不在乎呢?那怎么可能?那合人性吗? 黄莺没有像以前那样,见了面总要抱着我大叫大嚷一番,她的表情很清冷,也很萧索,她无言地把寝室钥匙递给我,说:“先去我寝室休整一下,下了自习,我俩一起去吧!” 在黄莺寝室洗了澡,换了衣服,把行礼安顿停当。黄莺就回来了。她问我吃过东西没有。我说这时候不考虑吃东西的事情。走到医院的大门口,黄莺说:“这个时候,他会很希望单独看见你。我只是在门口,在门口看看他,看到他我就转身,一会儿你别说我一起来的。你看我是在大厅里等你还是先回学校去?” 我说:“黄莺,你也知道,我对黄雀真没那意思,我只爱赵若怀。可是,这种情况,我不来看看,怎么说得过去呢?” 黄莺正色说:“傅心仪,这都什么时候了!这哪里是说这些事情的时候!现在的问题,是如何让黄少游最大限度地恢复身体状况。你来得很好!我很感激你能来。不管从哪个角度,就从同学的角度,我都很感激你。” 我说:“黄莺,那既然这样。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今天晚上,我想就这里陪黄雀一晚。” 黄莺自嘲地苦笑说:“我介意?我介意得着吗?就算一辈子都只是同学,也会希望他活得好好的。你难道不是相同的想法吗?” 我抱抱黄莺,感动地说:“好同学!好朋友!好姐姐!” 黄雀的头被包裹着,手上打着吊针,人呈睡眠状态,大约因为失血,他的脸看上去很苍白。不知道是正常睡觉,还是昏睡。尚且露在外面、没有被覆盖完毕的头发上,仍有斑斑血迹。一穿戴华丽,满身珠宝的中年女人在旁边打着瞌睡。黄莺说那是黄雀的妈。是一个单间,只容一病人居住的单间。环境还凑合。桌上床下都摆放着水果、鲜花。 我和黄莺蹑手蹑脚地靠近房门,然后屏气凝神地朝内窥视。两人都久久地把视线定格在黄雀睡着的脸上。我想看出黄雀是正常睡觉还是昏睡。但持续观察了好几分钟,直到脖子有些发软,都得不出什么结论。回头看看黄莺,她的眼睛又有些湿润了。然后我才感觉到:自己的眼睛好像也没大对。就这几分钟时间,我看着黄雀的脸,但思绪早已跨越时空,头脑中是黄教授办公室里煮茶神侃、挥毫泼墨的黄雀、是抚琴低吟、唱宋元南戏的黄雀,也是师大礼堂里和我同台表演拉丁舞的黄雀。 打盹的黄雀妈很快就睁开了眼,我在她脸上看到了一脸倦容,一脸憔悴,一脸刻骨的担忧,一脸对前景无法把握的惶恐。甚至也有一丝挥之不去的悔恨。看到我们的一刻,黄莺立即向她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黄雀妈随即走了出来,用研究的似曾相识的眼睛看我。黄莺说:这是傅心仪。黄雀妈竟然出现了一抹瞬间的欣喜。但随即就看到了躺在床上的儿子,眼睛红润起来。她握住我的手,激动地说:“谢谢你能来!”然后转向黄莺说:“辛苦你了,中午刚来过。” 虽然我知道这时候问什么都是残酷,但是没法,我实在迫不及待。于是小心翼翼地问:“阿姨,医生怎么说?” 黄雀妈哽咽着,结巴地说:“医生说好险,幸好偏了那么一点点,不然就……就……医生还说,根据这两天的情况看,比想像的要好。但是他说……毕竟涉及到脑,又失了那么多血,还不知道会不会有……内出血,所以不是那么简单,还是说要观察七天……七天后才能算是脱险。” “阿姨,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 “前天下午。唉!都怪我们做大人的作孽,这段时间,把这孩子累得……他又要上班,又要管我们的事,可能晚上也没休息好。就那种跑短途的长安车,你们也知道的:车主为了挣钱,那种车一般都很挤,要坐八个人,他坐中间一排,靠门的地方,那种车主临时追加上去的小独凳,他当时两手都提着东西,两手不空,那车又那么挤,上了车他把门拉了一下,以为已经关上了。哪知门没关好,结果一转弯,就摔出来了,幸好后面没车。着地的地面刚好是那种石子地面。” “阿姨,都有哪些同学来过了?” “前天晚上我给螳螂打了一个电话,然后……”说着指指黄莺说:“就螳螂、黄莺和另外一个女同学来过。” 这时医生过来了一下,看了看吊着的水,出了门我拦住了他,问了问情况,也问了问是否属正常睡觉的状态。他说:“应该是正常睡觉。但也睡了有这么久了……”随即转向黄雀妈说:“好像上午都一直睡着吧?可以考虑把他叫醒,病人目前这种状况,不适宜让他睡得过久。” 第301章相逢无语 这话显然触动了黄雀妈的敏感神经,她立即就要去叫,黄莺于是向黄雀妈告辞。又拉住我,让我先别进去,说她想先看一眼醒过来的黄雀再走,说她走了后我方可以进去和黄雀见面。我看看黄莺的神情,就心领神会了:她害怕看到黄雀见到我时的神情。于是我让黄雀妈暂时不要告诉黄雀我和黄莺来了的事情。理由是我们想远远地看看黄雀的状况,然后再决定要不要现在和他见面。 黄雀迷迷糊糊地睁开惺忪的睡眼,脸上有一瞬间的迷惑,然后他就确定了自己目前的位置,眼里略过一抹深深的失落,但随即就坦然地接受了现实。问:“妈,现在几点了? 黄莺轻轻拍了拍我,然后转身,我送黄莺到医院大门,说:“放心吧,黄雀不会有事的!今天晚上好好睡一觉!明天见!” 再回到黄雀病房时,不见黄雀妈,病房里已经多了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风度翩翩的,与黄雀比较神似。正往桌上的花瓶里换花。父子俩并无对话,黄雀无语地斜靠床头。我迟疑着不知道如何现身。黄雀父亲换好花后,开始从一个保温盒里往外盛汤,一边对儿子说:“今晚我在这里,一会儿你让你妈回去睡睡觉。反正我说的话她不会听。” 黄雀冷冷地讽刺说:“今晚这么有空?不用约会呀?不怕怠慢了人家,明天又得陪小心呀?” 黄雀爸把盛在碗里的汤放于一旁,说:“我是你爸!有儿子这样跟父亲说话的吗?”语气有责备,但也有玩笑的成份。我甚至在他的眉宇间看到一丝掩饰不住的兴奋。是那种沉湎在情爱中的人特有的那种呼之欲出的、藏都藏不住的兴奋。这兴奋经历了黄雀受伤现状的干扰后,居然都还如此顽强,都还能彰显在他的眉梢。真没想到,四十多岁的男人,在偷情的时候还会如此地投入。看来真得替黄雀妈捏把汗了。 黄雀爸说:“少游,我和你妈的事情,你不知道,也不明白,你跟着她瞎掺和个啥?谁让你来跟踪我们的?不然,又怎么会这样?无论我和你妈怎么样,你都是我儿子!儿子,我很看重你的!” 黄雀生气说:“这意思,我都这样了,你都不打算回头?你就不能和她断了吗?” 黄雀爸没给出答案,黄雀继续说:“没意思!婚姻真是没意思透了!你们既然没感情,当初结什么婚?” 这时黄雀妈就端着一茶盘吃食回来了,对我说:“进去呀!你还没进去?进去吃饭。” 这样我就只好进去了,黄雀使劲地抹了两下眼睛,然后一脸会心的笑容,那笑容十分灿烂,也十分感人。他尽可能地把身子直了直,开心地说:“活着真好!我们又见面了!”又看看墙上的时间,说:“你怎么知道的?接完电话你就出发啦?”我点点头,又转身朝黄雀父母点点头,微笑着招呼:“叔叔好!阿姨好!” 黄雀对他的父母说:“你俩要是识相的话,就回避一下!我和傅心仪说说话。”黄雀妈背对着黄雀爸,看样子两人仍在冷战,没打算说话。 黄雀妈为难说:“可是,一会儿菜凉了怎么办?” 我说:“先吃饭吧!我不急着走,吃完饭再说话。” 黄雀坚持让我们三人先吃饭,说他一会儿再吃。于是黄雀妈把准备给儿子吃的汤、饭、菜,一起混合了,重新放进了保温盒里面去。我和黄雀的父母一起吃饭,这二人互不买账,互相都不理对方,没有要看对方一眼的意思,于是那氛围,那是十分地别扭!大约为了适当照顾一下场面,黄雀妈把话题对准了我胸前的那吊坠,就是赵若怀外婆送给我的那吊坠,赵若怀买了一条白金项链,就把它用上了。黄雀妈很惊奇的样子,她搁下碗筷,用手把玩起来,这一把玩,就更来了精神,让我解下来给她看看,看完她的眼睛都亮了,她说:“不得了!不得了!这是翡翠中的极品!我这么多年玩珠宝,都很少看到这样的翡翠。你从哪里得来的?”我不敢相信似地说:“阿姨,你谬奖了吧?这是我外婆送给我的。应该没你说的这么好。”黄雀招手,说:“过来,我看看!”黄雀看过后说:“确实不错,不是凡品。”又指着他妈妈说:“傅心仪,珠宝方面,我妈可是行家,她是从小生在珠宝世家的。所以,她说的准没错。”黄雀父亲说:“是啊,珠宝方面,你阿姨算是权威了。她说值钱就一定值钱。 黄雀妈脸上有了一丝得色,但仍然没打算和丈夫说话。而是继续对我说:“就现在的行情,你这块翡翠想要交易的话,卖个七、八万不成问题。这要是碰上有收藏癖好的大老板,那可就不好说了,可能就这块玉,你直接就发财了。” 我的思维煞时回到了寒烟山庄,回到赵若怀外婆家那地窖里,那个与柳源颇有渊源的地窖。那幽州台,那‘钓台移柳,非玉关之可望。’是啊,就赵若怀那外婆外公,他们怎么可能得到如此美玉呢?难道这玉竟来自柳源!难道柳源的离开,竟另有隐情,那是什么样的隐情?很明显,赵若怀外婆根本不懂那玉的价值,根本不懂,这又说明什么?赵若怀外公怎么死的?为什么在赵若怀那里被列为避讳,根本不允许提及呢?既然如此贵重,回去得禀明赵若怀,看他如何处置?对了,赵若怀,我是不是应该给他打个电话,汇报一下我已经安全到达的事情。现在显然不是时候,一会儿再说吧。 黄雀对今晚时间做出了安排:他安排他妈妈直接回家里去睡觉,安排他爸爸今晚在医院陪同。至于我,他让我陪他到十一点,然后由他爸送我去黄莺寝室。 黄雀妈临走的时候,拉我到门外,对我说:“你能不能多留两天?我已经好久都没看见少游像今晚这么开心了。你就当让他高兴高兴。”说完神色黯然,已经在暗自饮泣了,我当即允诺。她又叮嘱我说,晚上还得输液,让我留点意。黄雀妈刚走,黄雀就打发了他父亲。让他十一点再回来,又看看时间,冷语责备说:“这下开心了吧?还有三个小时,又有机会了!”黄雀爸朝儿子做了一个佯打的手势,说:“到底你是儿子还是我是儿子?”然后笑着离开了。 我开始给黄雀喂饭,一边喂饭一饭谈及黄莺和我一起去的事实。辗转迂回地表达了黄莺对于他的那点意思,黄雀对这个问题,采用顾左右而言它的态度。他更愿意跟我回顾当时在学校的一些趣事。我们就这样一边吃饭,一边说笑着,进度放得较慢。直到黄雀停住了说话,把视线定格在门口,我才回过神来,端着碗、拿着匙转过身去,于是我看到了门口的螳螂、柳咏、马蜂。 柳咏的脸从未见过的严肃,我转过头去的一瞬,他就把视线移开了,径直把手里提着的水果放到了床下,然后去靠窗的地方站着,去把玩那些黄父刚才插进花瓶的玫瑰。他对我视若无睹、已经形同陌路了。黄雀招呼来人入座,说他不吃了,吃饱了。我于是招呼螳螂、马蜂入座,以洗碗筷为由准备抽身。 马蜂止住我说:“别走啊,傅心仪,又想溜啦?” 黄雀说:“不用洗碗!我妈来了再洗。”又说:“柳咏,来,过来坐会儿!”柳咏转过身来,不看黄雀,也不看我,只把视线对着马蜂、螳螂说:“你俩坐会儿吧!我去楼下大厅等你们。”然后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马蜂说:“傅心仪,楼下大厅,听见没有?你可以考虑跟去。” 我没有回应,把碗筷放去了该放的地方。螳螂和马蜂问了问黄雀的情况,黄雀本来就是一乐天派,加上他可能并不知道自身状况。轻描淡写地说了几句俏皮话。然后螳螂把视线转移到了我这里,他说:“你这样跑来,后院不起火?不怕你家赵若怀有意见呀?” 我微笑说:“那哪能呢?咱赵若怀通情达理,他没意见!” 马蜂说:“傅心仪,你这人还真是特别呀!没意见?就你刚才给黄雀喂饭这一幕,他要是看见了,能没意见?这只要是个男人,都不会没意见!” 螳螂说:“是啊,我算是明白了:做你的男朋友,那也不是那么好做的,这醋可有得吃!” 黄雀说:“你俩啥意思?嫉妒我就明说!我这好不容易有个机会和傅心仪说说话,你俩要是想搞破坏的话,趁早走人!” 马蜂说:“傅心仪,你真的不考虑下去见见柳咏?” 我说:“闻玄歌而知雅意!对了,你上课又没听讲,这话你有可能不懂。”螳螂和黄雀就笑起来。我继续说:“柳咏不想见我!看见我眼都不想睁,你没看见吗?” 马蜂说:“这可能只是表面现象。” 我说:“这样很好!相逢无语君应笑,各自春风慰寂寥。” 螳螂说:“这话不对吧?你寂寥了吗?柳咏寂寥了吗?你俩不都在热恋中吗?难道热恋中的人也会寂寥?这寂寥说明什么?” “拜托!算我引用不当。螳螂。饶了我这一句!” “你准备哪天打道回府?既然来了,找个时间,大家还是聚一下,喝喝酒。” “估计要呆个三五天,顺便在省城考察考察。这次算了吧。黄雀都参加不了,有什么好聚的?再说,今晚我们已经算是聚过了,黄莺、白灵那里,明天就能见到她们。” 螳螂皱眉说:“这什么话?我们也是同学,你别太偏心了哈!最多是我们喝完酒,再一起到黄雀这里侃一会儿,你看怎么样?好了,我安排好了就来通知你。” 第302章婚姻是激情的坟墓 螳螂、马蜂走后,黄雀和我谈着谈着,就又谈到他父母那里去了,他说:“傅心仪,我现在觉得婚姻好没意思。在我印象中,我爸妈那时也是很恩爱的。你再看看现在。” “他们一定要离吗?” “离婚是我妈提出来的。我妈坚持要离!我爸呢,他没打算和那女的分手,但离婚的愿望也不是那么迫切,准确地说,他想两边都占着。美得他!我那天教训他,你道他怎么说,他说我妈文化低了,我妈不懂他,我妈一辈子不懂得浪漫。好像他还挺有道理的!岂有此理!真是反了他了!” 我看着黄雀,忍不住笑起来,说:“我爸傅良玉那里,我长期称他老傅,还经常地调侃他。我觉得我已经够离经叛道了。没想到你比我更厉害,我想起你爸刚才那句话,‘到底你是儿子还是我是儿子?’” 黄雀漫不经心地说:“他不懂事,我当然得教训他。管他谁是儿子!” “黄雀,从我刚才的观察中,你爸至少在现阶段,对那个外面的人,那是相当上心呀!一时半会儿地想让他回心转意,估计是比较地难。你是因为跟踪他们受的伤?” 黄雀点点头。说:“算是吧!当时招不到出租车,自行车又不在身边,我刚好打听到了那女人的住处,看见他们在前面车上,就临时上了去那个方向的定向车。” “黄雀,你听我一言。别再干这样的傻事了。你不是一贯道家吗?这事情我估计:还得无为胜有为。我知道你想帮你妈,帮你妈是没错,但也许不是这种帮法。” “你的意思是?” “黄雀,我也说不好。先申明了:我所有的观点都是来自书上的,当时图书馆那些书籍,也不知道有没有参考价值。我的意思,你爸妈如果确实一点感情都没了,你把他们硬搅在一起,这样有意思吗?” “问题不是这样:至少现在在我妈眼里,我爸仍然很重要。你别看她成天叫嚷着离婚,真要离了,她肯定受不了,伤不起!还有我爸,我也不认为他对我妈完全没感情了。我是倾向于认为他一时鬼迷心窍……” “黄雀,我可能又要说一些离经叛道的话了。好在受众是你,我比较放松,你应该能够理解,应该不会见怪的。我刚才看了你爸的神情,他现在陷得很深。诗经上说:‘士之耽兮,尤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脱也。这个耽字,用得很传神,耽就是沉湎、沉溺,这里指沉湎爱情。其实诗经这句话,我倒不是十分地赞同,我觉得男女都一样,一旦沉溺爱情,都会难以自拔。我觉得人的一生难免经历这样沉湎感情的阶段。任何人,或多或少都要经历这样的阶段。从另一角度,如果一辈子都没有经历过这样的阶段,我们或许应对这种人表示深切的同情。哲学家说:世界上最珍贵的情,都是偷来的!这话不是没有道理。人性都会喜欢冒险和刺激。越是受人干扰,越是得来不易,就会越珍贵,越有激情。幸福从何处而来?幸福就是从痛苦中来。冲破重重险阻后的相遇,总会产生巨大的幸福。再举个例吧,天天都有饭吃的时候,你会觉得吃饭是幸福吗?反之,当你饿上三顿之后,你就觉得吃饭是那样地幸福!再比如,前天之前,你会觉得在外面行走,呆在办公室是幸福吗?不会!但是现在,你会觉得:要是能够去外面走走,那就是很大的幸福。” “有道理!那依你的意思,就这样放任自流,不管他?” “兵法有云:欲擒故纵!你爸现在这状态,硬生生拉回来了,他也不高兴呀,还得复发!美学讲:距离产生美。这四十多岁的人,夫妻两人在一起纠纠缠缠了近二十年了,天长日久地在一起,那点美早就没了,激情早就没了。他们之间剩下的,就只有相濡以沫的亲情。有的人能够坦然地面对这种爱情到亲情的转换。但有的人就不能。他们还在努力地寻找那激情,对男人尤其如此。心理学家说:任何情绪情感,它都有一个产生、发展、消退的过程。现在你爸既然认为那女人好,而且他们客观上也已经在一起了,你爸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纯洁的爸了,不如索性不要管他,让他折腾一段时间,去经历那个情感消亡的过程。过得一段时间,当距离不在,当新鲜不在,当激情不在,当新人变成旧人的时候,他就会觉得,那女人也不过就是一女人,不过如此而已。那时候或许你们不去叫他,他自己就兴味索然了,他自己就回来了。别说你爸现在根本就没有要离婚的意思,就算真有,你和你妈要能够放他一马,做到我前面所说的这点,能够不多作计较,你爸也拉不下脸来,再提出离婚的要求了。而且你妈这边,还落得个大度的美名。” “那问题是:我妈怎么忍得下这口气?” “这话说到点上了。这才是问题的关键。只要你妈能够退后一步,能够忍一忍,就什么事也没有。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你妈现在想要保住婚姻,她唯一的方法,就是退一步。就是睁只眼闭只眼。你应该这样劝她:她现在提出离婚,明显是给那女人让道挪地儿了,如此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何必去做呢?当然了,如果你妈确实对你爸没感情了,她自己想离婚,离了另外找人的话,这就另当别论了。” “如果我妈让了步,我爸仍然一意孤行,坚定不移地往那女的方向而去的话,那这样的爸留下来也没什么意思了,这样的丈夫留下来就更没意思了。” “对!咱俩太有默契了。少游,就是你说的这样。而且你爸果真如你刚才所说,那就充分说明,人家那女人确实道行深,确实有魅力,那你就当成全你爸。反正你也成年了。强扭的瓜不甜!” 黄雀如释重负地说:“茅塞顿开!听你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傅心仪,你明天还能再到医院来一趟吗?” “当然能!这几天我都会来。就是因为考虑到你这几天比较有空聊天,我才决定留下来的。”黄雀立即喜上眉梢了,满面欣喜之余,还有深深的感动。 “你刚才那些观点,作为儿子,有些话我不便跟我妈说,也说不出口。我是说……你可以从一个女人的角度,给我妈说说,劝劝我妈。我充分相信你的口才。要是能够做通她的思想工作,让她不至于负气离婚。我给你记功劳一件。” “我试试吧!你不要寄希望太大!总之,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不希望因为这事过多地影响你的情绪。” “照你刚才的说法,婚姻真的就是爱情的坟墓?” “或者应该换一种说法:婚姻是激情的坟墓。婚姻经营得好的夫妻,她们在完成爱情向亲情的转换后,会在亲情里残留那么一丁点爱情。但是这种爱情已经达不到激情的境界了。是冲淡了的激情。人有个体差异,有的人会较长时间地追求那种振奋人心的激情。但是有的人会在强大的现实面前,选择坦然面对激情的丧失。” “傅心仪,你还真是离经叛道。”黄雀打量着我,兴味悠远地说:“你刚才说的这些话,我可真是闻所未闻。这都是图书馆里面来的?” “当然加进了我自己的思维。” “那你呢,你属于哪种?你是属于那种坦然面对的,还是会较长时间追求激情的那种?”黄雀意味深长地说,神情非常暧昧。 “这问题我拒绝回答!”我微笑着,调皮地说:“切忌对号入座啊!其实我那些都是理论,很多是在书上总结出的,还有黄教授那里。还记得吗?先前在学校时,咱那外国文学讲师她老公也有过那么一个出轨的环节,当时黄教授想帮她,不好亲自出面,就派我去和她聊聊天。观点是黄教授提供给我的。我带了黄莺一起去,采用的是讲故事的方式,结果,大四的时候吧,两人合好了,恩爱胜过从前。化腐朽为神奇了!这就是道家哲学的妙用。” “不得了不得了!你原来还有这样的经历!”黄雀饶有兴趣地望着我,匪夷所思地说:“不是,你当时多大呀?怎么还带帮这些忙的?我又得重新认识你了!我怎么觉得,你总是有底牌,要完全认识你,好难好难!” “何必完全认识呢?完全认识了,那多没意思!” “傅心仪,你知道今晚这一席话的重要意义吗?经历了今晚,我不再为追求你不得而苦恼了!相爱何必相守?要是我侥幸成了功,将来的一天,我们变成了我爸妈那样,那多没意思。我不要成为那样!我要永远将你珍藏心底。你记住:你永远会在黄雀心中。你永远是我心中的女神。永远是我的梦中情人。天长地久有时尽,此爱绵绵无绝期。”黄雀目光幽幽,兴味悠长地说。神情里一片至诚。 “黄雀,怎么会这样?我又错了吗?怎么我的话,会引出这样的效果?”我怯怯地说。 黄雀挥一挥手,用坚定的神情制止我说:“这事情你无能为力,你改变不了我!所以,别再想着撮合我和黄莺了。我这是为黄莺好!因为我深知,这辈子你都会在我心中,你觉得这对黄莺公平吗?还有,这同时也是为你俩的友情考虑,如果我真和黄莺结了婚,将来你和黄莺,只能是反目成仇!” 第303章情义两难断 心里对黄莺充满歉疚,我回到黄莺的住地,已经十一点过了,今天是不可能再给赵若怀打电话了。第二天早晨在医院和黄雀妈见面时,她说螳螂今晨打电话给她说的,说我们店的人到处找我,电话打到布谷那里去了,让布谷务必帮忙问问,问我到达了省城没有。黄雀让我到医生办公室里去打,他说他前天就是在医生办公室给我打的电话。我觉得没对,就去医院门口找了个电话亭,打过去时,小唐接的,我和他寒暄两句,让他请赵若怀接电话,他说给我叫,过了两分钟,小唐回信说:“傅老师,赵若怀气还没消。他说他不在。” 我生气说:“是吗?他说他不在。你让赵若怀亲自来说他不在。” 小唐笑笑说:“要不,我让我师父跟你讲。” “算了,你就转告他们,过几天我就回去。” “还要过几天呀?傅老师,我看你还是早点回来吧!”小唐故意拖长了声音,而且有卖关子的嫌疑,孙思或许就在附近。 我说:“那就这样了。生意你们留点意。” 小唐说:“等等,赵姨妈要和你说。” 赵姨妈语重心长不无责备地说:“心仪,那个黄雀关你啥事呀,不就一个同学吗?去看看,尽个心就可以了,你早点回来!”用的是长者的口吻,比较威严的那种,显然这次的事情,她们确实对我有很大的看法,估计陈春梅那里,应该早就冒火了。姨妈又说:“你怎么到了也不打个电话呢?若怀这边着急,昨晚觉都没睡。”然后那边传来赵若怀的声音,他冷冷地陌路地说:“不存在姨妈说的事。我昨晚睡得很好。不敢打扰你了,快点回医院去吧!黄雀那边,该喂饭了!”然后砰地挂上了电话。挂电话的一瞬,那头传来了笑声。好几人混合的笑声。妈妈的,气性不小!这喂饭的事情,怎么这么快传到那里去了呢?只能是通过梁阿满!柳咏或马蜂,你们至于吗?就这点事,也值得你们电告梁阿满? 我想见见柳源,主要是想用那翡翠试探他一下,看看他见后有何反应。电话打了三次,总算找到了他。我说:“因为黄雀的事我现在人在省城,我能见见你吗?” 他说:“这两天忙得很。还有,在这个地方我们也不适合见面。你啥时候来的?” “昨天晚上到的。” “不就一同学吗?你用得着这么远跑来吗?”在这句话上,柳源竟然和赵姨妈差不多的口吻。我不敢顶撞,除了皱皱眉以外,无话可说。柳源继续说: “昨天晚上柳咏好像也去过黄雀那里,你们碰上了吗?”语气竟然有些紧张。 “碰上了,不过没讲话,他放下东西就走了。” “这样也好!你别怪他!” “我不会怪他的!永远不会!” “最近云岫那边生意还好吧?” “还正常。” “早点回去吧!现在这种时候,你尽量不要和柳咏再见面。我有事了,那就这样!” 我辞了螳螂的宴请,这种场面要避开柳咏不请,他是一定会生气的。不避开呢,那就更没意思了。何况还有柳源的嘱托。黄莺那里,黄雀现在这种状况,她也不可能对赴宴有什么兴趣。考虑到黄雀对于黄莺的态度,我觉得也不适合每晚去住在黄莺寝室了,于是我决定从第二天晚上开始,去附近找一家旅馆住。黄雀于是让他爸给我安排了宾馆。黄雀爸开车送我去宾馆的路上,对我表示了感谢,同时进行了挽留。让我无论如何多在省城呆上几天,多陪黄雀几天。他还提到前年舞厅被查封,他帮着找关系的事情。我对他表示了谢意。 这样上档次的宾馆,房间是安装有电话的。第三天早晨,我想到应该给老傅打个电话了。哪知打过去时,老傅拿起电话就开始责备,他说:“丫头!你搞什么名堂?你舅妈告状的电话,都打到江城来了。”我于是给他历叙在我的经商路上黄雀曾给过我的种种帮助。黄雀的现状,他父母的现状以及他父母这两天对我的挽留也都讲述了。老傅听完说:“丫头,你说得似乎有理,做人是应该有情有义。可是赵若怀那里,他不会像你这么想啊丫头,你这样下去,和赵若怀的关系会很危险,你知道吗?” “爸,我知道。可是黄雀这里情况特殊,赵若怀如果实在理解不了,那也没办法。” “丫头,你杨柳妈气得厉害,昨晚把你狠狠骂了一顿。我的意思,你还是尽早回到云岫吧。越早越好!” “爸,我要怎样说你才明白,这个黄雀,对我恩重如山。这种时候,我不能弃他而去。而且我实话告诉你,这辈子任何时候,只要黄雀有事,我都不可能不管他。所以,这次算是试探一下赵若怀,他如果实在不能容忍,那我们勉强在一起了,今后也会有麻烦。” “丫头啊,唉,你让我怎么说你呢。你杨柳妈那里,可经不起折腾了。那你给赵若怀打电话,给他好好解释解释。” 我拨通了西城餐厅的电话,仍是小唐接的。他说:“赵若怀不在,和女粉丝出去了。傅老师,赵若怀这两天可没闲着呀,天天有约会。还有那姓李的,好像也还没走,还在这县城的。”这几句话他都是压低声音说的,说得比较快速,甚至是比较地慌张,我只勉强能够听清楚。我正要让他喊赵姨妈接电话,电话那边嘟嘟嘟,已经挂了。这个小唐!他什么意思?岂有此理嘛!姓赵的,你还真做得出来!天天约会?你妈妈还动不动告状,你自己是什么好东西!正如孙思所说,一会儿李念,一会儿女粉丝,你几时消停过?挂了就挂了,我还懒得给你打电话了。 我去了一趟立夫的办事处,远远地看了看他,立夫的办公室围着一大群讨债的人,立夫眉头紧锁,正和旁边的人交涉着。看样子,乔县长和乔若虚琢磨出的这企业,实在是并不景气呀!立夫,你以后怎么办呀,不知道你想过没有,在为以后打算没有? 晚上回到宾馆,好几次想给立夫打个电话,每次拿起电话,要去拨动那号码的时候,思前想后一番,又缓缓地放下了。如是者三,我也就彻底说服了自己。为立夫计,倒是无情或许有利一点。 第304章以退为进 黄雀妈那里,开始我跟她讲以退为进的时候,她是相当抵触的,可以看出,这个从小生长在珠宝世家的女人,那也是相当傲气,相当有个性的!她表示一定要离婚,她绝对不会原谅一个背叛过她的丈夫。她绝对不会委曲求全。她眼里绝不容沙子。她的态度很强硬。她说这几天是因为儿子,才暂时对丈夫客气点,暂时中止了和丈夫的吵架。我说问题是你现在这态度,谁最高兴,你考虑过没有?就是那个第三者呀,她是拍手称快的!她不费吹灰之力就抢人成功了,而且估计一声谢谢都没有。 说到那个第三者,她立即就咬牙切齿了。恨恨地说:“那个小妖精!狐狸精!她知道个啥,她懂个啥感情?不过就是看中了他那几个钱。我就让他去上当!上了当他才知道厉害!” 我说:“阿姨,你说对了,上了当他就知道厉害了。见识过了他就该知道还是老婆好了。那第三者如果是为了骗钱的话,你觉得哪种情况下她骗到的钱会多一点?这你们要是离了婚,她可就名正言顺地抢钱了。到那个时候,就连法律,都会承认她抢钱合理。” 她想了想,看我一眼,那神情是说:你多大年纪呀?你能懂个啥呀?我一从小生长在珠宝世家的大户人家的小姐,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啥时候轮到你给我出主意了?针对她的眼神质疑,我恭敬地笑笑。她于是恨恨地说:“我咽不下这口气!” 我说:“阿姨,你得看在少游的面上,咽了这口气。不瞒你说,是少游让我来劝说你的。不然我一个晚辈,哪里好意思和你谈这些事情。少游爸那里,他根本没有要离婚的意思……” 黄雀妈哼哼两声,忍无可忍地打断我说:“他犯了错!他还好意思提离婚呀?他有什么资格提离婚?”我微笑着,她就意识到了自己的态度,于是慢慢冷静下来,说:“反正我就是不能低头!没那个天理,他犯了错,还得我退后一步,有这道理吗?” 我微笑说:“阿姨,不是让你低头。头肯定不能低!换了我,一样地不低头,凭什么?我是说,你只需稍稍换个方式……”说到这里,我头脑中想到了赵若怀,想到了李念,想到了自己目前和赵若怀僵持的现状,心里很怅然、很痛,也很恐惧,因害怕果真输掉赵若怀而产生的恐惧。但是,确实不能低头。这次一定不低头!凭什么? “怎么换?去巴结讨好他呀?不可能!”黄雀妈果断地说。 “不用巴结讨好!也不用总是念叨离婚的事。不用去跟踪。总之,就是淡一点,不那么在乎。保持自信的乐观平和的心态,保持积极向上的生活态度。偶尔盛装出去会会朋友呀什么的。让他琢磨不透,不知道你要干啥?同时也是用无声的语言向黄叔叔示威:你就得瑟吧!我把你看得很淡。我不稀罕你,哪天说不定我就看上了别人了,外面有人看得上你,同样也有人看得上我。男人都这样,当他们感到了危机,意识到自己的老婆将有可能爱上别人的时候,他们就呼急了。当然了,这个度要把握好。过了头,伤了男人自尊心,那就不好办了。特别是目前少游爸这种状态。” 黄雀妈回去琢磨了一晚上,第二天很大气地对我说:“别说,你说的还不是完全没有道理。那些话是少游说的,还是你说的?你们这小小年纪……” “算是我和少游共同琢磨的吧!阿姨,我们所说的,都是针对人性来说的,是心理学老师用统计数据总结的,具体的人会有些个体差异。但是有一条是肯定的:任何时候,一个活出了自信、活出了尊严的老婆都会比怨妇更讨老公喜欢,在老公眼中,任何时候,怨妇都是最没魅力的。” “对呀,所以我就离婚!我不当怨妇,我放他自由!” “阿姨,你肯定不是怨妇。你是有骨气的大户人家小姐!”我微笑说:“只是,我们怎么又绕回去了?离婚不在我所说的之列。保持尊严那也不一定非得用离婚这么激进的方式啊!因为离婚是一个法律事件,离了婚,很多规则都变了。那就把简单的问题复杂化了。而且很多人,一旦离了婚,哪怕明知是错,他们也会因为赌气、因为面子、因为怕麻烦,而将错就错了。阿姨,我是怕你将来后悔呀!你有必要成全那个第三者吗?” 第五天的早晨,老傅又从江城打过来一个电话,催我尽快回去,当天就回去,回去了态度好点,赵若怀那里,陈春梅那里,都好好解释解释,该认错认错。我回答说争取后天回去。老傅数落我几句,无可奈何地搁了电话。父亲的电话搁下不久,电话再次响起了,我去拿起电话来,喂了好几下,对面一点反应都反应。这时门外响起敲门声,我于是挂了电话。 当晚已经十一点半了,我在宾馆客房接到一个电话,孙思打来的,拿着电话他说,你还记得有孙思这个人吗?我说记得,相当记得!他冷笑一下,说:“假话!不要说孙思,看情形赵若怀这个人,你都不一定记得了。”我沉默以对,他就转入责备阶段:“你还真是放得下心呀?这么几处生意做着,你就一点不担心?这才是你该操心的事!” 我说:“事有轻重缓急嘛!生意那里,麻烦你们多用点心。” “你到底要啥时候才回来呀?” “明天晚上,医生会有一个结果,黄雀没事了,我就回来。” “啥意思?黄雀有事,你就永远不回来啦?” “这什么话?黄雀不会有事的!” “我跟你说,这次你麻烦可惹大了啊!你舅妈那里,那可是彻底得罪了。她说不定已经不要你这媳妇了。” “不要就不要!谁怕谁?” “哟!口气挺硬的!赵若怀现在天天喝花洒,你不会生气的吧?” “不生气!喝呗!让他喝!喝好!” “赵若怀在你眼中,也已经可有可无啦?你不带这么善变的吧?” “孙大侠,你到底想说啥?” “我想说啥,你说呢?我想说,虽然你可能已经不记得我们了,但我们还记着你。无论如何,你都得回来,尽快回来!不回来也行,不回来我可就找去了啊。最多是把生意变卖了,搬到省城去。” “喂,你可千万别乱来!好了好了,我尽快回来。黄雀没事我就回来。” 第305章爱情和友情的中间状态 第六天下午,在主治医生的办公室,我和黄雀的父母一起,眼巴巴地望着医生,等待那个结论。医生看了看片子,很高深很严肃地说:“就目前情况来看,还比较正常。经过这几天我们的努力,恢复得也比较好。应该说已经脱离危险了。”妈妈的,他还真会措辞!我已经为这种说法感到遗憾,心有不甘了。他居然开始了但是。他说:“但是,不能掉以轻心。不能麻痹大意。”在把我和黄雀父母的心都重新悬起来之后,医生开始专业化了,他漫不经心、慢条斯理地说起了行话。“毕竟你涉及到脑嘛,对不对?根据我们的临床经验。这种大脑受伤的情况,有三、五年后还复发了,成了植物人的!”奶奶的,这医生还真会扣人心弦!真不让人省心呀!他这样一说,我们三人悬着的心,那得若干年后才能归位了!就算他是危言耸听,我们也得就范。无可奈何地就范。 医生开始总结了:“所以,还得观察、时时留意。经常地来复查复查。” 听说已经脱离了危险,黄雀坚持要立即出院。他说已经忍无可忍。于是又请示到医生那里去,医生又一本正经地开始了行腔:“出院?你实在要出院,那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我们建议,你还是再住几天!”黄雀是谁,他才不理会那但是呢,于是扭不过他。回到家,他就钻进卫生间去,出来时已经完成了洗头洗澡的动作,当晚他妈妈为这事一直念叨着,一直数落着,后来在酒楼吃饭时,还在念叨:今天下午刚拆线,这刚拆线就洗了头,这可怎么得了?我虽然也为黄雀捏了一把汗,但换位思考一下,就觉得正常了。好几天不让洗头洗澡,那日子还能过吗? 黄雀爸张罗了一大桌酒菜,说是两个意思:第一,对黄雀表示庆贺,第二,对我表示感谢。我觉得就我们四个人一起吃饭,有点太那个啥了。于是提议叫上螳螂、黄莺、白灵。毕竟我明天就走了,黄莺那里,也得有个招呼。黄莺自然为黄雀感到高兴,但她的心里,肯定是五味俱全。 黄雀爸开车去接黄莺等人的时候,黄雀妈避开黄雀,终于问到那个敏感的问题。她给我回顾了黄雀刚刚清醒过来,即不顾一切,坚持在医生办公室给我打电话的感人场面,还说二十多年来从未见黄雀像这几天这么高兴过,然后问她的儿子黄雀到底是哪方面欠缺了,不如我的意。这问题让我好生为难。黄雀何等聪明之人,大约已猜出她妈妈打发掉他的真实用意。正在我踌躇难堪、不知作何回答之时,黄雀即时出现了,轻描淡写地笑着,说:“妈,我来告诉你答案:我和傅心仪都是新兴人类,我们不相信婚姻,我们既不认为婚姻是两情相悦的男女的必然终极,也不认为婚姻是维系感情的最佳途径,所以,我们选择,一辈子做朋友,做知己。” 黄雀这一惊世骇俗的说法不仅震惊了他的妈妈,也让我大感不妙,还没想清楚合理的说辞,螳螂等人已经到了。在席间大家一起说了一大堆笑话。在笑声中,黄雀父母算是真正认识了我。我在谈笑自若之时,留意观察了黄雀父母,发现黄雀妈的态度有向好的迹象。夫妇俩似乎已经不那么水火不容了。针对丈夫给她的夹菜盛汤的动作,她已经开始半推半就了。 吃着饭螳螂瞅准了一个时机,把我叫到外面走廊上,他说:“这次你彻底把柳咏给得罪了。” “为什么?” “不是说好请你吃饭的吗?他带了他的前朝公主一起来的,两人都是盛装出场,很浓重!结果你竟然不来……” “有前朝公主在场,我不去不是更好吗?” “柳咏什么人,难道你没有基本的认识?他带了女朋友一起,自然有他的意思,结果因为你的缺勤,那意思没法表达,这心里有多憋闷!” “算了,反正都形同陌路了,就当没认识。” “真那么简单就好了。那天在黄雀病房,柳咏说提前到楼下等我们,那不是等我们,是在等你!你这么聪明,难道这事还需要别人帮忙分析?何况当时马蜂还提醒过你。” “螳螂,你告诉我这些,到底什么意思?你认为我应该前去受他们羞辱?还是你认为:我和柳咏之间,还能有中间状态?” “傅心仪,我也说不好,说实话,我有时都搞不清自己的立场了。我不希望柳咏一辈子生活在仇恨当中,我也不希望你一辈子生活在柳咏的仇恨中。但愿是我多虑了。” 由于黄雀这边已经稍安勿躁了,当晚睡在宾馆床上,我开始仔细思念起赵若怀来。虽然这几天晚上也没少思念,但每次思念,我总免不了想起黄雀,一旦想起黄雀,我就觉得这时候思念赵若怀,太矫情了,太不够意思了,于是强迫自己打住。今晚不一样了。这样仔细思念的结果,是我意识到这次赵若怀可能是真生气了,我可能真闯祸了,可能与赵若怀的关系真的无法挽回了。于是心里开始恐惧起来,感觉开始没意思起来。 第三天回到县城的时候,是下午的两点。赵若怀和陈忆坐在角落里喝茶,确定是我后,立即把视线移开了,和柳咏这次的表情如出一辙,形同陌路了!赵姨妈看见我,也是不理不睬的,淡得可以。我给她打招呼,她异样地看看我,唉声叹气一番,然后走开了。那异样十分费解,也让人十分不舒服,仿佛她面前的是一个失行妇人,刚刚去做了红杏出墙的事来。小唐倒是打了招呼,招呼完毕后,他竟然就出门走了。我指指几个服务员说:“你们看看你们这神情!去!照照镜子去!至于那么生分吗?跟看见四类分子差不多。” 陈忆笑着说:“心仪,吃了饭没有?” 我说:“很好!总算还有一个人认识我。吃肯定是没吃,但看现在的情形,我已经不具备吃饭的资格了。” 第306章翻云覆雨 赵姨妈听见了陈忆和我的话,但是她没动,没打算去给我做饭。我提起行李,说:“氛围不对,你们喝着,我呢,旅途劳顿,这就闪人。” 走到门口,小唐和孙思就一起出现了,孙思说:“哟!你还知道回家的路呀?” 我说:“谢讽刺!得,众叛亲离!没事!我不生气!我这就主动退出你们的视线。”说着提起包就走。 小唐走过来,夺过我的包去,笑着说:“别走,傅老师,坐下!坐下!我这就给你做东西吃!” 正这样僵持着,梁阿满竟然也到达了,难道又是巧合?梁阿满先声夺人地说:“走哪里去呀?看见我来了就要走,你什么意思啊?难道在你眼里,这世界上就只有一个黄雀?”妈妈的,她是真会说话! 我这里还不知道说什么呢,她又开始了,“我就说嘛,黄雀没事!你看你,非要跑去,守他那么七、八天。这合伙生意,一大堆事呢,你说走就走了,你的那份事情,你撂给谁呀?”当日正是她说黄雀情况凶险,现在又变成这样了。我只好叹为听止地望着她。她说:“什么意思?走了这一趟,话都不会说啦?” 我说:“我是不大会说了,你倒是越来越能说了。”说着说着声音就自动抬高了“合伙生意撂给谁?自生意开业以来,我也就走了这么几天吧?你们三个,赵若怀,陈忆,孙思,你们要是有哪一个同学、朋友什么的,不管男的女的,在合伙生意存续期间,只要是重蹈了黄雀的覆辙,你们把事情撂给我,然后自由离开,准许十天以上,上不封顶!” 梁阿满耸耸肩说:“不关我事!”又说:“我就说嘛,她总是有道理的!你们没人说得过她。” 我说:“赵若怀、陈忆、孙思,你们倒是说说:就我们目前这合伙生意,我请假七天,离开七天,我到底有没有这面子?再说黄雀那边,就凭咱砂锅店开业当天,黄雀送的那两千元广告费,黄雀有没有这个面子?”这时陈春梅气势汹汹地出现在门口,像瞅阶级敌人似的,瞅我几眼,她义愤填膺、忍无可忍地讥讽说:“有!你多大面子呀?你不光有面子,你还有道理,什么都是你有理!” 受此抢白,我很受伤,但我却在梁阿满脸上看见一抹快意。我于是恭敬地向陈春梅打招呼,嘴里喊着舅妈。哪知她说:“受不起!我们高攀不起!”我说:“那行!那就不叫舅妈,阿姨好!” “那也担当不起!好什么好?没给你气死,算我命大!” 梁阿满这时说:“小妮子,这我就要说一句了,你说你这是何必呢?早的时候,姐姐我不是没给你提过醒,你说就你这情况,在哪里做生意不是做。我是真为你不值!” 这时小唐端一碗砂锅米线过来,看一看孙思,迟疑着说:“傅老师,你看……先吃了吧!先吃了再说!” 我朝他摆摆手,让他端一边去。 陈春梅更来气了,她说:“是啊,在哪里做生意不是做!我们若怀,在深圳做得好好的,现在他还可以去浙江,一样地发财!” 梁阿满说:“小妮子,看见没有?费力不讨好!这次你帮了黄雀,黄雀爸妈一定对你感激得很,黄雀家有的是钱,做点什么生意不成?何况还有布谷。”这梁阿满,她是把我往死里弄呀,看来不把我和赵若怀给解散了,她是真不甘心。 我提着包要走,陈春梅愤愤地说:“别走!今天索性把话说清楚!是,别人家有钱,我们高攀不起!去嫁别人吧!我们不稀罕!” 赵若怀终于说话了,他说:“妈,你能不能少说两句?”语气很强硬。 陈春梅立即就泪眼婆娑了,她抹抹眼睛,更来气了,说:“为什么要少说?我就要说!这就把话说清楚!我们若怀,也不是没人要的。李念就一直对我们若怀巴心巴意的。只要我们这边答应,随时都可以结婚!” 赵若怀崩溃地说:“妈,我求你了!你行行好!少说两句!” 陈春梅说:“这是她犯错在先,不怪我们无情!一会儿我就打电话去江城,给她爸妈退信,把事说断了。早断早安心!” 这下我就彻底怒了,带着满身的震颤,我微笑说:“不用!这事不用麻烦老傅杨柳。不就退信吗?告诉我就行了。当初大家认识的时候,并没有通过他们,所以现在散伙,也没必要去惊动他们。断了就断了,他们不会纠缠的。我更不会纠缠。” 然后依次看看赵陈孙、凄然一笑,说:“那行!你们容我几天时间,我把账算算!善始善终嘛,总得有一定的程序,不能说走就走。”表过这态,我在梁阿满和小唐的脸上,看到很不正常的神情,应该说那是高兴、满意和放松。这真是件足以让他们都高兴的事情吗? 孙思这时候说话了,他说:“你现在不能走!你忘了当初开始做生意的时候,你怎么说的了?你忘了我们三年的约定啦?你说过,任何时候,合伙生意第一。你还说过,任何人不得中途退股。” 梁阿满说:“孙思,你这就强人所难了嘛!现在情况有变,小妮子也不希望这样啊!她也没想到是这结局。至于她的股份,你们愿买就买,不愿买的话,小妮子,你也可以转给外人。” 赵若怀这下站起身来,他的视线顺序扫过孙思、梁阿满、小唐,那视线很锐利,以至于我感到寒气袭人。梁阿满和赵若怀有短暂的目光交锋,但她很快收回了视线。赵若怀这样扫过后,意味深长地看着我,说:“对!你现在不能走!你说过,任何时候,我们首先是合伙人的关系。任何时候,不能因私人感情影响合伙生意。而且,我还告诉你!告诉你们!我赵若怀也不会走!我得留下来看看,这里还有很多风景可看。姓傅的,我得看看你到底花落谁家呀!”赵若怀那语气,实在隽永得厉害。梁阿满为之气沮,她说:“小妮子,姐姐我可是为你好呀!一切为你着想!你是该果断一点了!” 陈春梅义愤地看着儿子,威胁说:“你不走是吧?你不走我走!”然后抹着泪出了门。 赵若怀示意赵姨妈跟上,可是赵姨妈不从了,让赵若怀自己去跟。赵若怀迟疑了一下,然后走到我身边,说:“姓傅的,你听好了!我俩没完!你也甭想着闪人的事,就算是赌气,形同陌路,你也得在我的视线里。否则天涯海角,我都能够找到你。你最好相信我说的话。”说完追陈春梅去了。 孙思端过那砂锅米线,拿腔拿调地说:“吃了吧!身体要紧!还得留着和赵若怀赌气呢!” 梁阿满又要张嘴,我提着行礼,义无反顾地走掉了。 第307章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赵若怀没能留住陈春梅,她坚持当天下午就卷铺盖走人了。于是东城的餐厅,还得另外找人。我翻了翻这几天的账本,简直乱七八糟,不管餐厅、舞厅、咖啡馆,营业额都大打折扣。餐厅这边,一直是小唐负责收钱。我问小唐这几天生意如何,他解释说:“现在很多客人都要求打折,所以一般都打了七折。” “小唐,通常你打折的时候,都经过哪些程序?” “哦,我一般就直接给客人按七折算。”我听着直皱眉。但是考虑到孙思,不敢把话说直接了。就说: “小唐,哪有你这样打折的?七折,你知道什么概念吗?百分之三十没了!出去了! 就餐厅这利润,做得好的话,也就是个百分之三十,你这一打折,我们不就白做了吗? 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招呼不打一个,就自己决定啦?” 小唐立即说:“我给赵若怀讲过的!赵若怀同意了,我才那么做的。” 赵若怀说:“那天那桌人是地税的,我是说过给他们打七折,不过是针对特定的那桌人,我什么时候让你任何人都打七折呀?” 孙思说:“听见没有,小唐,以后不得擅自做主!什么事情,都要通过赵若怀同意。”小唐居然就恼了,要发火的样子,他的视线接触到孙思,于是慢慢调整过来。说:“听见了!不过,大家已经享受了打七折了,现在又把价格恢复了,这样恐怕会影响生意,影响了生意可不能怪我!”语气颇不高兴,看样子他根本没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那也没办法,客人愿吃就吃,不愿吃拉倒!那也不能做赔本生意呀?”我说。 当晚梁阿满又来了,矛头直指餐厅打七折的事情,看来现在合伙企业的任何事情,都瞒不过这个梁阿满了。这陈忆对梁阿满,那还真是忠心得有些耿耿。梁阿满先批评了七折的事情,然后把矛头指向我,说:“你还好意思说,都是你!谁让你一走这么多天的?你说走就走,你这一走,赵若怀要忙着赌气、喝酒,餐厅疏于管理,所以就这样了。说到底,这是你和赵若怀的责任!” 我皱眉说:“梁阿满,这合伙生意,不只是我和赵若怀的吧?四个人呢,大家分钱的时候,可是人人平等。我是走了几天。怎么啦?你们还就这事没完没了,上纲上线啦?咱眼下这合伙生意,要是没有黄雀,那完全就有可能并不存在!吃水不忘挖井人。做人不能这样的吧?我走了几天,你们还三个人呢,是干啥的?成天就只知道喝花酒吗?” 梁阿满说:“四个人是四个人,可是你和赵若怀不是领导吗?这店是你俩作主,别人又作不了主!” “那行!我算听出来了,依你看,陈忆来作这个主行不行?” 陈忆微笑说:“心仪,阿满跟你开玩笑呢!别生气!” 陈忆的话让梁阿满怒气顿生,但很快,她居然又变出了一脸的笑容,说:“小妮子,我是为你不值呀!你何苦呢?得了,你现在是好话坏话分不清了。我懒得管你。是黄雀让我来的,让你给他打电话过去,说是打到你们店里,打了几十次,都被人挂了。黄雀急得不行,说是再没你的消息,他就要亲自找来了。看来现在黄雀对你更……” “别更了!”我强硬地挥挥手,止住了梁阿满,然后重重地一拍桌子,对几位服务员吼道:“过来!过来!是谁?谁挂了黄雀的电话?在傅心仪的历史上,我有亏待过你们吗?你们有什么资格挂我的电话?”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拿眼睛去看小唐。我再一拍桌子,说:“今天必须找出这个人来!谁给你们的权利?公民有通信自由。你们欺人太盛!”小唐和梁阿满都拿眼去看赵若怀,那神情寓意很明显。 赵若怀冷笑一下,坦然地说:“谁挂的?谁让你们挂电话的?你们凭什么挂傅老师的电话?这电话是本店开展业务的需要,还有就是我们几个合伙人用的,你们几个经常打私人电话,我说过什么没有?你们倒好,现在你们方便了,傅老师倒接不到电话了。” 梁阿满撇撇嘴,再哼哼两声,她的表情翻译过来是说:赵若怀贼喊捉贼,这会儿装得挺像。赵若怀显然能懂这个表情,他说:“今天必须弄清楚。到底谁挂的?是受谁指使?” 赵姨妈被我两次拍桌子的情况给惊动了,从厨房出来说:“那电话不一直是小唐在接的吗?” 赵若怀说:“是啊,小唐,我让你挂黄雀电话了吗?” 小唐很不高兴地瞅了瞅赵姨妈,吱唔说:“不是,我真没有挂电话,我是接过电话,但那真不是找傅老师的。再说了,我也不是每时都在这店里,我去买菜去了,出去了,谁知道谁接的电话呢?” 梁阿满说:“小妮子,你醒醒吧!你看看,你呆在这店里还有啥意思?你先前那样子,不是认为自己挺懂管理,挺有人格魅力吗?你看谁把你当根葱了?店里随便什么人都敢挂你的电话,你这老板当的!” 孙思说:“阿满,你现在真是越来越能说了。十句话里面,有八句半都是火上浇油的。” 赵若怀接过说:“是呀,肇事的本领见长。” 孙思再接过,说:“最近你一出现,这店里就没法安宁,你到底啥意思?我怎么不大明白呢?” 梁阿满生气说:“你们俩什么意思?我说的不是事实吗?” 赵若怀冷语说:“有什么不明白的?明白!阿满就一个目的,想弄走傅心仪。不想让她跟着我们混。” 赵若怀这一声傅心仪,听在我耳里,心里那叫一个凉啊! 梁阿满说:“对!就是这样!小妮子,我不怕得罪人。咱俩同学在先,关键时刻,我只能站在你的立场。你现在这是浪费时间!浪费青春!”又看着赵若怀、孙思说:“你们别打岔,谁挂的电话,还没结果呢!” 我看了看几个员工,说:“黄雀的电话到底谁挂的,要证实很容易,我也不想证实了。我是这么认为的:或许你们在不经意间,不知不觉中,挂了一些电话,也是可能的。比如我去省城的第三天早晨给小唐打的那电话,小唐你当时压低声音说……”小唐立即不自在起来,我准备放了他这一马,于是说:“算了,不说这些……但我没让你立即挂电话呀,我正想让你叫姨妈接个电话,结果你就挂了。” 小唐说:“傅老师,我也不是专职接电话呀!除了接电话我还得做其他事呢。店里这么多事,你自己又不快点说,吞吞吐吐的!” “吞吞吐吐?各位,吞吞吐吐好像不是傅心仪的语言风格吧?我傅心仪就算要吞吞吐吐,那也是发生在夜深人静说情话的时候。在你面前,我至于吞吞吐吐吗?” 赵姨妈脸红了,就为了我刚才那几句话,我意识到传统人和现代人还真有较大的不同。红着脸她说:“小唐,那天我亲耳听到,你告诉这几个师兄弟,这电话只能由你来接。现在又说你苦了累了,忙不过来。” 小唐气得嘟起了嘴,拿恨眼又瞅了两下赵姨妈。孙思威严地说:“小唐,是不是你扣下了黄雀的电话?从实招来!别耍什么花招,这事情要调查还不容易吗?” 小唐说:“是有那么一两次,我不过是想帮帮赵若怀。我以为赵若怀会希望这样。”赵若怀、孙思都要说话。我抢在了前面,说:“你以为……你怎么能够任何事都你以为呢?你以为可以给客人打七折,你以为需要扣电话。我给你说小唐,我都不敢用‘我以为’造句。合伙生意有任何事情,我都得请示另外三个合伙人。你们几个也都过来,听好了,以后大小事情,都得请示,不得擅自作主!有突发事件,万一我们四个老板都不在时,请示赵姨妈。都这样下去,生意还怎么做?锅里有了碗里才有,这个道理不明白吗?餐厅、舞厅、咖啡馆都挣不到钱,大家吃什么?我拿什么给你们发工资、奖金?大家互相转告:所有员工明晚十点半在这里开会,不得缺席!还有,从今天开始,这电话我锁了,合伙人和姨妈要打电话,向我要钥匙。每个员工,可以每周向我申请给家人打一个电话,有特殊情况另当别论。傅心仪不傻,对人事还是有些基本的识别能力。但是我这人比较重视大局。比较重情重义,我容人相对比较有量。但是,任何人,如果想要算计我,那也不是很容易的!” 我给黄雀打电话,黄雀说:“梁阿满告诉我,你在那店里已经没了容身之地,既然这样,你还呆那里干啥?来省城吧!你想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我说:“那是她危言耸听,没她说的那么严重!” “你何苦呢?那赵若怀的妈,竟然对你那么不客气,说出那种话来!这也太岂有此理了!”梁阿满这宣传工作,做得是真好啊!她到底想干啥?图什么? “黄雀,没事,真的没事!现在这梁阿满,她的动机我已经搞不清楚了。她口口声声为我好,想让我离开这县城。说的话尖刻得很。常常让我下不得台来。赵若怀和我之间目前这状况,很大程度是拜她所赐。我现在觉得,她的话水分很重,所以你不必过多相信她的言辞。” “傅心仪,我能斗胆说句话吗?你先别生气啊,赵若怀,他天天喝花洒,你也能够容忍?你至于这么委曲求全吗?你是傅心仪呀!” 我笑了,笑过之后说:“黄少游同学,别这么小心翼翼地,任何时候,我都不会生你的气!你别听梁阿满瞎说!何为花酒?赵若怀是什么人,我还是比较了解的!风流但不下流。不是随便什么人,他都会去沾染的!” 第308章秦为的底牌 赵姨妈这时出现在厨房门口,原来她尚且没有离开,她看着我没打算就走。我于是草草和黄雀寒喧两句,嘱咐他保重身体,并礼貌性地问了问他父母的情况,黄雀说已经不那么剑拔弩张了,警报应该已经解除了。 挂了电话,赵姨妈说:“心仪,我想和你说几句话。”我招她入座,又要去厨房给她斟茶,她拦住我说不用,说这么晚了喝水不好。 姨妈很严肃的样子,说:“心仪,自从我来你们这食店,也接近两年了。你对我一直都很好,我也很喜欢你。加上依起来我们还沾点亲,今天晚上,我要是话说重了,你可以打发我明天就回桑榆去。你和若怀这个样子,春梅看不惯,已经气回去了。我现在也难受得很,实话说吧,我也不想干了!”赵姨妈说到这里,很气愤很憋屈地嘟起了嘴。 “姨妈,怎么会这样呢?这餐厅离不开你!你不能丢下我们!” “那好!那我就实话实说了。心仪,你怎么能这样呢?你要不喜欢若怀,你当初就不要答应他嘛!既然答应了,就该一心一意。怎么一会儿孙思、一会儿又是那什么黄雀,哪有姑娘家像这样的!我们以前的旧脑筋人,就知道长大了嫁一个人,就好好地跟着他,一辈子就是他的人了,其他的男人,看都不会去多看几眼。” “姨妈,嫁了人对他忠心,这一点没错,可是不至于除了这个人外,其他的人话都不能讲了吧?其他男人就不能交往了吗?姨妈,斗胆地说一句,就你们生产队那些男社员,出门碰上了你还是要和他们说说话吧?有时还可能在一起交谈一下的吧?时代不同了。过去的女人生活在高墙大院里,她接触不到多少男性,可是现在不一样,现在的女人一样地参加社会劳动,怎么可能完全不和其他男人交往呢?” “你是若怀的女朋友。黄雀对你很好,我也知道,他受了伤,有了事,你去看一下,也不是不可以。我还这样劝说过春梅。但是你不至于说在那里一呆就是一个星期吧?而且电话都不给若怀打一个。” “姨妈,这事说起来就话长了。黄雀那里,是头部受的伤,医生说的是七天才能决定是不是脱离了危险。黄雀的爸爸在外面另外有人,他爸妈正闹离婚,夫妻俩见了面跟仇敌似的,话都不讲。她妈妈见面就求我,让我务必多呆几天。那年咱们舞厅被封,黄雀的爸爸还到处托人,那天他爸爸留我的时候,还提到这事。你说这种情况我能不给面子,就自己走掉吗?咱们在这个县城,无亲无靠,一点过硬的关系都没有,万一将来有一天,再有人找生意的麻烦,我们能去求谁呢,这些事我不能不考虑呀!” “那你可以住那什么女同学那里,你为什么要去住宾馆?” “姨妈,这事你都知道啦?谁告诉你的?” “你别管谁告诉的!” “姨妈,有些事本来不方便告诉你。但是你既然问起来,我呢又一直很尊重你。说实话,在我心中,你比我舅妈可好多了。我那个女同学黄莺,在大学的时候,我俩关系很好,她在一所中学教书。前年暑假我去省城,就住在黄莺那里。现在的问题是:黄雀喜欢我。黄莺喜欢黄雀。姨妈你把这关系理理。黄雀知道黄莺喜欢他,但他不打算答应黄莺,一辈子不打算答应。黄莺又知道黄雀是因为喜欢我而不答应她。我这次又是为黄雀去的省城,姨妈你觉得这种情况,我适合天天住在黄莺那里吗?黄雀妈从小就是与珠宝打交道的,他家里确实比较富有。他爸爸在医院附近给我找的宾馆,这样每天不用去麻烦黄莺,这样不好吗?你们有什么怀疑的?黄雀受了那么严重的伤,我和他能有什么事呢?他又能做些什么呢?我和黄雀同学四年,我要是对他有意思,真要和他有什么事的话,不早就有了吗?我要是愿意跟黄雀的话,我还有必要被分到桑榆中学去吗?” “那不是……你以前那男朋友,不是还在省城吗?她们说……她们说……” “姨妈,我不知道是谁在嚼这舌头。如果这话是赵若怀说的,我一辈子不原谅他。两个人之间,起码的信任应该有。嚼这舌头的人,可以说一点不了解我。她完全是污蔑我,也在污蔑孙立夫。孙立夫很要强,是因为我变了心,我看上了赵若怀,我提出的分手。所以,孙立夫一辈子不会原谅我。而且孙立夫还是一个很传统的人,和你们的观点差不多。算了就算了,他是决不可能再纠缠的!再说我这边。我现在都觉得对不起孙立夫,我伤害了他,这事情可能对他来说,是一辈子的隐痛。孙立夫不错。人品、长相都不错。我现在最大的愿望是什么?就是孙立夫能够尽快忘了我,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忘了我,然后去寻找他的幸福。只有他找到了他的幸福。我才能少点愧疚。你说这种情况下,我怎么可能再去招惹他呢?这样藕断丝连地只会加深对立夫的伤害。我不会再做伤害他的事。而且黄雀当时那样,我的良知和义气也不容许我去干你们想的那些事。” “那不是还有那……那什么螳螂、柳咏这些人吗?” “姨妈,说实话,这也就是你,换了其他人,我可能真的没这么好的耐性了。你们怎么能这么不相信我呢?我那些同学,螳螂、黄雀、布谷、以前也包括柳咏,他们为什么一直对我那么好,愿意坚持不懈,他们为什么那么尊重我,这些人不傻,都有辨别能力,又都是男人,我要真是一个那样的人,一个乱搞男女关系、随遇而安的人。你觉得他们会一直那么尊重我吗?” “那你对若怀,也太狠心了!那么些天,你电话都不打一个。你就不担心他吗?他天天等你的电话。常常在这餐厅里,等到深夜。” “姨妈,你这样说就不公平了。到达的第二天的早晨,我不就打电话了吗?可赵若怀,他硬是把电话给我挂了。这事想想我都生气!” “若怀当时是生气,挂了你一次电话,可是他一直在电话边上等,指望你再打过来。” “他挂了我的电话,我还打什么打?许他生气不许我生气呀?我又打啦,第三天早晨,在宾馆房间,我又打啦,刚才不说了吗?小唐说赵若怀不在,还说赵若怀没有闲着,喝花酒去了,李念也一直在这里的。然后把电话给我挂了。我就想:就算当时赵若怀不在,他回来后,小唐不可能不给他讲吧?赵若怀可以主动打过来的嘛,为什么只能我主动,他就不能主动呢?整整六天,孙思倒打过来一个电话,赵若怀一个电话没打。” “孙思打电话?孙思怎么知道电话的?” “是啊,我也这样想:孙思都能知道电话,赵若怀怎么就不知道呢?” “心仪呀,我就是要说这事。小唐,他是故意不让若怀接电话的。他也没告诉过若怀你打过电话的事。这个小唐有问题。还有,那什么七折的事,谁知道他到底给客人打折没有?哪个说得清楚?那些打下来的钱,在谁的口袋里,谁说得清楚?他仗着比别人先来,师弟们都怕他,常常编排那些师弟:不许这样,不许那样!就差编排我了!我看他是真想编排我。他根本不让师弟们收钱,也不让他们去看着他收钱。” “姨妈,今天这事后,对小唐,我已经有所了解了。收钱的事情,我会另做安排的。可是小唐是孙思最看重的徒弟,我得顾全孙思的面子!” “你和孙思去后山坡上见面的事情,又是怎么回事?” “那就是一个巧合!那天我和黄雀通完电话,小唐告诉我赵若怀在咖啡馆,我到咖啡馆找赵若怀。看见他和李念在一起。” “心仪,不是这样的!若怀是故意气你的!他不喜欢那李念!你相信我!相信姨妈!” “我从咖啡馆出来,只想找个地方好好静一静。当时神情恍惚的,也不知要去哪里。 结果选择去了后山,就发现孙思在那里。关于我和孙思的关系,我已经给赵若怀解释无数遍了。我也不想再解释了。反正现在已经这样了。就更不用解释了。” “心仪,你真不打算和若怀合好啦?” “没意思!姨妈,不管我和赵若怀怎么样,我都很尊重你。我也希望你能留下来。” “你和若怀,两个都是在赌气。解释解释就好了。” “现在的核心问题不是赌气的问题,是我那舅妈,她从头到尾,喜欢的都是李念。而且赵若怀和李念,藕断丝连的。不瞒你说,以前因为有孙立夫在前,我心里一直对赵若怀存着那么一丝愧歉。可是前年暑假,在我和他已经有点眉目后,他在深圳仍和李念在一起,这次,他更是当着我的面和李念亲热。现在我舅妈倒打一耙。算了,不说这事了。姨妈,我累了,就这样吧!现在生意危机重重,你也看见了。我得把精力好好用来琢磨一下生意。个人感情的事情,我不愿谈,也没那功夫谈。” 我和赵若怀的关系,回到了最原始的状态。舞厅那里,我已经许久不去唱歌了。除了艺术学校的课,剩下的时间要么餐厅坐阵,要么东城食店、咖啡馆巡视,要么在自己寝室喝茶读书。三顿饭反正是统一吃,这种场合,合伙人之间偶尔也聊点生意,然后偶尔会有员工逗我说说笑。我甚至都很少去观察赵若怀的表情,主要是为了坚定不移地赌气,坚定不移地把生气进行到底。晚上睡在床上的时候,会想起很多事情、很多人,包括赵若怀,也包括立夫,当然也不可避免地有黄雀、布谷、黄莺、柳咏、柳源这些人。 这天孙思提议我:该去舞厅唱唱歌了!她说很多顾客问起过我。还说我这样长期不去舞厅,会渐渐影响生意。我觉得有理,于是去了,结果,秦为居然又出现了,回想起来,这人有一年多时间没露面了。一年多没见到这人,所以运气不错,生意不错,风调雨顺的。可现在,他居然又出现了! 扫兴归扫兴,我还得佯装笑脸,说:“久违了!秦大哥,这一年多,到哪儿发财去啦?” 他一脸狡诈的笑容,说:“是!咱俩还是前年十二月见过的了,你舞厅被查封了,我准备帮帮你,约你晚上来见面,还记得吗?可你失约了,没有来。然后我和我一个亲戚去码头办点事,在江边走着走着,飞来两石子,我们俩都受了伤,都是伤在腿上。” “有这样的事,迎面飞来的吗?” “不是,从后面来的。” “原因查清没有?” “就是没有啊!我们回头去看了,什么都没看见。对了,旁边有一个很大的垃圾堆,也可能是从垃圾堆顶部掉下来的石子。” “原来这样,我还以为秦大哥生我气呢,不是我想失约,实在是我没那么多钱。” “腿好之后,我就被单位派出去学习了,这一去又是大半年,不过没关系,现在我回来了,我就是来告诉你,我俩的事没完。” 我的心直往下沉,强笑着说:“瞧你说的,我俩有什么事呢?” “我喜欢你呀,难道你不知道吗?我这个人,目标性很明确的,认定了一件事情,就会努力去完成!对了,我给你看一样东西,早就想给你看了,一直没合适的机会。” 秦为给我看的是两张照片,一张是赵若怀,一张是孙思。孙思的怀里,抱着一姑娘。孙思的样子,照片上很清楚,满脸的痴迷,满眼的爱怜。但那姑娘,只能看见一个侧面,穿着睡裙,衣不蔽体的。赵若怀的一张就更不雅了,赵若怀趴在床上,意乱情迷地看着仰躺在床上的姑娘。两张照片上的姑娘,穿着同一睡裙,这睡裙似曾相识,我再看看那照片的背景,那房间,那床,也是似曾相识,前前后后一联想,这才明白过来,这姑娘正是我自己!原来人也会有不认识自己的时候,我是借助周围那背景和那睡裙才知道是自己的。这样一想我就大笑起来,当然了,笑声里既有豪放和无畏,也有苦涩,有无耐,有苍凉。 第309章跻身船运业 笑完我说:“秦大哥,你真是太可爱了!琢磨那些生意,还不够累吗?这得多辛苦啊?处心积虑的!前年咱们一起下乡的时候,你就威胁过我,我就隐隐感到咱俩还有什么未了之事,原来是这事……” “聪明!知道就好!怎么样,你现在在这县城,算是很有名了,我要把这照片公布出去,你看你还能呆得下去吗?还有,我告诉你,孙立夫那里,我已经送过了。至于你未来的老公,一旦确立下来,我还会继续送的……” “对了,孙立夫那里,那封信是你老婆写的还是胡来老婆写的?喂,回去教老婆识识字,文化太差了,丢人!” “聪明!一猜就准。文化差怎么啦?目的达到不就行了吗?怎么样,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说?” 秦为这样说着,我又笑了起来,从容不迫地说:“秦大哥,别客气!千万别客气!愿意洗多少洗多少,愿意发给谁发给谁。这样做呢,有一个好处,给赵若怀孙思增加一点人气。多帅气多有情调的两男人呀!就这眼神,就会让好多女人心醉神迷。我们的舞厅一定更加红火了。只是这样一来,女人们一定会很羡慕这位看不清模样的姑娘,她是谁呢?” 秦为说:“装什么蒜呢?你不会连自己都不认识了吧?” “所以呀,秦大哥,一张连我自己都不认识自己的照片,你拿了它来威胁我?你真是笑死我了!拍这照片的时候,你是猫在桑榆中学伙食团门前那棵大树上的吧?那树正对着我的寝室的窗子,床刚好也就正对着窗子。先是你和胡来龚区长他们,让我喝了很多酒,然后你尾随着我跟到学校,去猫在了那棵大树上,等着赵若怀孙思前来。是了,孙思来的时候,我去开了门就不省人事了,于是孙思把我抱到了床上,你就拍下了这个镜头。可是,赵若怀来得很晚呀,他比孙思至少晚到一小时,你居然在那树上呆了一小时,会不会太辛苦了?” 秦为脸上先前的自得已经冰消瓦解了,继之以一脸的恼怒。他仔细辨别着照片,说:“看不清楚模样怎么啦?这是你的寝室,你寝室的床,窗前的大树,这些都没错吧?” “可是,谁相信呢?你是不是打算亲自站出来告诉大家,说这照片是你猥琐地躲在那树上拍来的?那你窃取人家隐私,不就犯法了吗?我可以告你的!那大家不就认清你这可耻的下三滥的嘴脸了吗?而且就算那样,那还是不足以证明这人就是我呀!” “听你的意思,这照片没用喽?不是吧?孙立夫那里,不是已经证明有用了吗?现在你在那孙立夫的眼里,可是毫无廉耻,分文不值了……”是呀,他说得有理,那照片不只对孙立夫有效,对今时的赵若怀同样是有效的!赵若怀要是看见了我和孙思的那张照片,后果真是不堪设想。我需要主动向赵若怀交待这照片的由来吗?他能相信我的解释吗?他要知道了这照片的存在,会怎么样?和我反目自不必说。秦为那里,赵若怀会拿他怎么办?不!不能告诉他这事! “是啊,孙立夫那里,你的目的还真达到了!好了,秦大哥,我还有事,恕不奉陪!”我轻松加豪气地说。但心里惶恐得厉害。 我不敢把秦为的事告诉赵若怀孙思,本来秦为那德性,告诉一下孙思,或者孙思可以想个法,让秦为再跛上一段时间。可秦为已经告诉了我这件事情,再发生类似的莫明其妙的事情,他肯定就会怀疑了。算了,还是不要告诉赵若怀孙思吧。只是这样一来,我又得开始操心生意的事,尤其是舞厅的事,我甚至想:干脆将舞厅转让了算了。 这天孙思找到我,说要到我的寝室谈点事。 我给孙思泡上茶,他品了一口说:“心仪,好久没喝到你亲自泡的茶了。好久没来你寝室,这样单独和你说说话了。”然后才开始涉足正题:“张先提议我们联合打一艘货船来跑运输,他说根本不用操心货船业务的事,他就可以保证我们的生意。” “打艘船大概得多少?” “本钱是有点大,四十多万吧!不够的我可以出面贷款。” “这么重大的事情,得仔细琢磨琢磨,考查一下方方面面的事情,如果确实可行的话,还是可以考虑的!” “方方面面的事情张先都已经给我分析了,我觉得确实可以做,就是本钱。心仪,张先这两年那情况,你也是看见的,这生意确实做得。他说正常的话,两年之内本钱就回来了。” “他不是有一艘船了吗?” “张先说,找他运货的人太多了,一艘船根本跑不过来。” “可我们几人,谁去跟船呢?跟船那么辛苦!” “我想了想,可以把小唐派去,餐厅可以另外再找一个人来,小唐功夫好,对我也比较忠心。跑船的人,难免碰上一些地头蛇,所以没点功夫是不行的。张先也正是意识到这一点,所以,一直都很尊重我。如果需要的话,舞厅那边还能再抽出一个人来。张先这人,是很耿直义气的,也是讲江湖规矩的,应该可以放心得下。如果你还不放心,我也可以偶尔去跟跟船。” “行!等赵若怀陈忆到齐了,大家一起开个会吧!” “心仪,你没明白我的意思,不用和赵若怀陈忆开会,赵若怀那里,你觉得他会答应吗?” “这话从何说起?只要确实可行,他会答应的!” “心仪,这就是咱们俩的事情。张先他也没说要联合赵若怀陈忆呀。张先让我们联合,一方面是他自己缺点资金,但主要还是想给我们一个机会。” “你的意思是要背着赵若怀陈忆?” “心仪,或者我换一种说法,孙思什么也没有,没有家,没有亲人,现在我想打这船,把他当作我一辈子的衣食之本,需要你帮忙,你愿不愿帮我?我有没有那个面子?如果是赵若怀,你就一定……” “你说到哪儿去了,这哪儿跟哪儿呀?那货船是在水上跑的,风险是客观存在的,我们现在这样,也不愁吃不愁穿的,何苦呢?” “心仪,难道你会觉得,我们这四人的合伙生意,真的能一直做下去吗?不瞒你说,我一直在候兰半仙,一直在钓他的线,这狗日的太狡猾了!到现在都没找到机会,好几次我都差点……差点……我要不是考虑到生意……我……心仪,我们早晚会离开这里的!” “可是,仅仅我们两人,哪来那么多钱呀?” “去年不是一人分了那么些钱吗?还有张先呢,再贷点款,应该没问题。” “你让我再想想。去年那钱,我部分给了杨柳妈了,杨柳妈那身体状况,我不敢身边一点钱不留的。孙大侠,前年的初冬时候,就在云岫城这河边,你又有一次二石二狗的经历,对不对?其中一狗我已经知道了,敢问另外一狗是?” 他看看我,漫不经心地说:“那天姓秦的在茶室和你说了一半天,原来是说这个!另外一狗,你想想那男左女右的事情。” 我的头脑中于是出现了那日舞厅门前,兰梅和兰松一左一右跛着脚的一幕。 “当时那两人,等候你不到,就去了码头,他们鬼鬼祟祟的,是去干坏事的,到码头接货。”孙思说。 “秦为说是旁边垃圾堆顶端的石子掉了下去。此类事情,以后不可再有,不然他们就该怀疑了。” 两天后,孙思再次到了我寝室,开门见山地问:“心仪,打船的事情,你考虑清楚没有?” “你真的很想打那船吗?” “真想,我考虑得很清楚了!” “那我就实话实说吧!在理智上,我真的不想投入全部的家当,去冒那么大风险。你也知道,我那个杨柳妈,身体不好,我随时随地都得有点余钱。但你是孙思,不是别人,我说过,咱俩是过命的交情。你要真的觉得十分地有必要,我一定会支持你,全力支持你,就当咱这两年没做生意,没挣这些钱。前段时间黄雀那里,我送了一笔。你也知道黄雀和我的交情,加上他那样的家庭,太少了哪里拿得出手?还有杨柳妈那里,我给她的钱她也花去了一部分。而且,她根本不支持我打船,我又得骗她了。我现在所有能够拿出的,就是七万,你要,就拿去吧!” 孙思的脸上掠过一抹惊喜,从未见过的惊喜,他怎么会是这种表现?这真的让我有点难以释怀。他说:“心仪,你已经答应了,不能反悔!”然后伸出手和我拉钩,我只好勉为其难地和他拉了拉钩。心里却正为那七万的事肉痛不已辛辛苦苦两三年,转眼就回到了解放前。 说过的话不能反悔,孙思很快让我兑现我的承诺,又让我亲自起草了合伙协议。办理了相关手续后,货船已经在打造中了,他带我去参观了打船的现场。。 第310章只能就范 和孙思一起回到住地,恰巧在寝室不远处碰上赵若怀。赵若怀和我们擦肩而过时,朝我和孙思点头微笑着,那笑容实在有些凄然,让我触目惊心。也就是这个时候,我发现他瘦了,瘦多了,脸色也有些苍白。神经这么一触动,我忽然好想好想和他说说话。是啊,已经快两月了,两月没和他在一起了,两月的形同陌路了!好漫长的两月呀!几个世纪那么漫长。 孙思研究地看了看我,然后说:“心仪,我到你寝室坐坐。” 我心不在焉地回答着,心不在焉地泡了茶,然后心不在焉地坐在孙思对面。 孙思说:“心仪,你已经好久没来晨练了,为什么?” “哦!最近人比较懒散,感觉没什么力气。” “看得出来,你最近做什么都懒懒的,做什么都没劲。而且人也瘦了,瘦多了。你自己不知道?” “哪有?我是真没觉得。” “心仪,如果赵若怀离开了,你会怎么样?” “他果真要离开?”我惊问,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想佯装镇定,但最终力不从心,痴痴地望着手中的茶杯。心凉如水。 “他果真离开了,你会怎么样?”孙思说完这话,定定地望着我,等待我的回答,我看着他,忽然就崩溃了,以双手抱头,痛苦地说:“我不想活了!” 孙思惊呆了,随即就恼了,提高声音说:“这么说,你心里对赵若怀,还和从前一样?现在所有的……都只是假象,赌气?他和那李念,那些女粉丝,她妈妈那样对待你,你真的就一点不在乎?” “别说了,孙思,别说了!” “如果离开的是我呢?是我的话,你就如释重负,你就放松了、省心了,对不对?” “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这样?我夹在你俩中间,我太难太难了!你不如一掌拍死我算了!” 孙思脸色发青,端着茶杯的手情不自禁地抖动着。然后放下茶杯,伸手要拍桌子,但立即意思到损坏财物的不对,于是想转拍到墙上,我意思到那墙估计也经不住他狠命一拍,墙拍垮了那就麻烦了,连忙死命去抱住他的手。他快速做出反应,硬生生将功力收了回去。然后惊恐万状地说:“心仪,你记住:以后再别这样了!这样很危险,你知不知道?”说着竟然一个颤栗,然后再次正色道:“心仪,你千万要记住今天我说的话!”他那严肃的神情,真把我给吓住了。我扑通一声,跪在了他面前。 说:“我爱赵若怀!我只爱他!求你了,你放下我!自觉地尽快地主动地找女朋友。” “只爱他?”孙思苦笑着,落寞地自嘲地说:“那我呢?你告诉我:为什么?我到底哪里不如他?”面对咄咄逼人的孙思,我无言以对,忽然发现世界上还真有问题是不能回答的。孙思继续质问:“你不说你是讲道理的吗?你今天就讲讲道理,我到底输在什么地方?” “这事情是能讲道理的吗?” “这事情怎么就不能讲道理?你得让我输个明白!先前我以为他对你好,你跟了他会很幸福。我认了!可是,你真觉得他对你好吗?上次你从省城回来,都下午一点多了,饿着肚子,他怎么对你的?他妈妈怎么对你的?这两月下来,他怎么对你的?” “那是赌气!” “赌气?什么气那么大?黄雀有事,你凭什么就不能去看看?要不是店里走不开,我还想去看看呢!他自己呢?他和李念的事情呢?还有,就你舅妈对你那态度,你觉得有意思吗?” “我不管!我就喜欢他!舅妈是舅妈,赵若怀是赵若怀……” “你起来!起来说话!” “不,你答应了我再起来。” “答应什么?我答应得着吗?我算什么?”孙思苦笑着,神情很挫败。这样一来,我又不忍了。我怯怯地坐到他的对面,解释说:“孙思,我不想伤害你,赵若怀也不想伤害你。我们俩都很看重你,在乎你。我们不想失去你这个朋友,这个哥们。所以你这样,我们三人都会很痛苦,你知不知道?我爸妈也都非常喜欢你,他们也叮嘱我,千万不能伤害你。那打船的事情,如果是赵若怀提议,我是必然不会答应的,我觉得没必要冒那么大风险。那是我所有的积蓄呀!杨柳妈那身体状况,身边一点钱都没有我真的很惶恐啊!我之所以答应你,是因为我觉得对你心存愧疚。另外,你没有家人,你说你会把那船当成你一生的衣食之本,所以我才想到要无条件地支持你。” “那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打那船吗?前次黄雀受伤,你去省城,一去就是七天,我当时很怕,怕你不再回来了。不瞒你说,我坚持打那船,其实是想……想用那船把咱俩……拴在一起。这样,我就不用……不用害怕有一天会和你完全无关,会找不到你。心仪,你答应我,不管将来怎么样,最底线,我能经常见见你,和你说说话。我就这点要求,行吗?” 孙思说得很诚恳,也很动情,我相信这次应该是真的。想到这里,心里一块巨大的包袱落地了似的。也就是在这一刻,我才明白过来,陈春梅根本算不得什么,在我心里,我和赵若怀之间,其实最大的问题仍是这个孙思。有了孙思这态度,我决定不再赌气了,今天晚上就主动和赵若怀合好。想想赵若怀刚才那样子,我就心疼得厉害。 “我答应你!我们永远是哥们!” 今天比较高兴,在中午的吃饭现场,沉闷了很久的饭桌又恢复到从前谈笑风生的局面。我不时拿眼去看看赵若怀,好几次,目光和他打了个正着,他也正观察我。但是他的表情里,一点放松的意思都没有,甚至是相当警觉。我思索了一下,可能是因为最近频频和孙思外出,今天恰巧又被他撞见孙思去了我寝室。我暗感不妙,这样下去误会只会越来越深,于是更加坚定了,今天一定要和他交谈交谈。 第311章扑朔迷离(上) 正这样思考着,门口就来了三个人,两个着制服,一个着便装。制服是趾高气扬、威严、神圣不可侵犯的样子,昂首阔步地迈步,那个着便装的,苦大仇深、急于找人打架的样子。大家立时警觉起来。 这三人径直走到我们桌前,不可一世地说:“哪个是赵若怀?跟我们走一趟!”我心里直往下沉。 赵若怀说:“跟你们走?到哪里?为什么?” 着便装的人怒气冲天地说:“为什么?还为什么?自己作的孽不知道吗?差点出人命啦!”我颓然地跌坐到椅上。 高个子制服拿出一张照片,说:“这姑娘你认识吧?” 赵若怀看看说:“认识!怎么啦?” “认识就好!这姑娘为了你,自杀了,现在还在医院。” “自杀?”我颓然地跌坐到椅上,急切地恐惧地问:“怎样自杀的?她现在情况怎么样?”“吃安眠药。幸亏发现得即时,不然的话,早没命了,现在还躺在医院呢!现在还是要寻死!劝都劝不住!” 我悬着的心算是归了位,拿过那人的照片看了看,思维电转起来,同时搁下了筷子,镇定了自己,站了起来,挥手让小唐等人收拾碗筷,小唐居然不动,视若无睹的样子,我于是发出明确的指令,增加了一点语言的力度,小唐一脸的不舒服,别扭着把任务指挥给了旁人他的师弟。 “都是你!你个不要脸的!流氓!是你差点害死我妹!”便衣很激动,捋了捋衣袖,跟着就要朝赵若怀挥手,我因为一直注视着他的举动,所以及时推开了赵若怀,我大声说:“孙思,陈忆,无论如何,先确保赵若怀不吃眼前亏!”孙思哼哼两声,相当不屑的样子,说:“那得看他在不在理!”小唐立即附合,摊摊手说:“玩吧!这下惹出麻烦来了!” 我制止说:“小唐,事情没弄清楚之前,不要乱说话!” 赵若怀呆立当地,如坠五里云雾的样子,目光中既无多少慌乱,也并无多少怯意,他脸上极分明地写着愤怒和冤枉,同时在努力思索问题。 制服说:“这位姑娘,怎么啦?你们还挺有理是吧?”然后威严地对赵若怀说:“跟我们走一遭,回去协助调查。”我的心里再次紧张起来,这姑娘是我认识的,赵若怀一个女粉丝,以前经常在舞厅出没,这人相貌平平、身材平平、文化不高、言语也并没可圈可点之处,日常用语说得都不十分流利,比起那张姑娘来,已经差了好几个层次。比李念差得更远。赵若怀不会对这样一个姑娘,用了强吧?可能吗? 员工和顾客都围了过来。现场的员工神情出现了分化,小唐和几个孙思徒弟,纯粹有点幸灾乐祸的意思,孙思呢,是那种很生气的、怒其不争、对赵若怀的人品很无语的那种表情。赵姨妈呢,早就面如土色、急出泪来,在原地打着转,手脚都不知放在什么地方了。 梁阿满这时出现了,扫视了一下现场,惊疑地圆睁了眼睛,问是怎么回事。自己人都没有回话,陈忆朝她摇摇头。梁阿满又问了一遍,便衣于是重复了一下赵若怀的罪孽。梁阿满气急无语的样子,哼哼了两声,一脸的不屑,用表情对我说:看吧,这就是你看中的男人!然后看看赵若怀、陈忆,讽刺说:“你俩还真是好朋友!相同的遭遇呀!”她是想提起陈忆那小黄的事。 赵姨妈竟然扑通一声跪到梁阿满面前,说:“阿满,求求你了!你帮帮若怀!别让他们把他带走!我知道,你认识很多当官的,你有很多熟人。” 梁阿满为难地笑笑,说:“阿姨,起来!起来!我哪有那么大面子?” 赵若怀说:“姨妈,起来!”然后前去扶起赵姨妈,看起来他比刚才要明白点了,理出点头绪来,他看着三位来人,从容不迫地说:“带走?你们凭什么把我带走?我犯了哪条哪款?回去协助调查,调查什么?” 便衣很生气,矮制服说:“始乱终弃!这姑娘说了,你说过喜欢她,她才跟你好了,现在你又不要她了,所以她不想活了。” 孙思的表情更加不屑了,他用神情向我发难,那神情的意思和梁阿满如出一辙。不只是孙思,现场很多人对赵若怀表现出相当不屑的神情。就连赵姨妈的神情里,也充满了对侄儿的埋怨。赵若怀当然观察到了这些神情,他的脸上掠过一抹苦笑,也有凄然,他看着我说:“姓傅的,这是阴谋!我是冤枉的!其他人怎么看,我无所谓!我不在乎!但是你得相信我!你一定得相信我!”然后转向矮制服说:“我说过喜欢她?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和她好了,怎么好了?你所谓的‘好了’,是个什么概念?” 针对赵若怀这个问题,梁阿满、小唐等人嗤之以鼻。 “‘好了’是个什么概念,还用得着说吗?占了便宜还卖乖!”便衣又生气了,但我总觉得他每一次生气,都不是发自肺腑地真生气,都只能算是佯怒。而且就算扮怒,他扮得都不十分到位。不十分投入。他的贼眉鼠眼的小眼睛还比较闪烁。 我看了看现场的员工和顾客,大声说:“刚才警察同志的话,我复述一遍,警察同志说‘始乱终弃!这姑娘说了,你说过喜欢她,她才跟你好了,现在你又不要她了,所以她不想活了。’你们一定要记住这几句话。本店的员工听好了:事情没有弄清楚之前,任何人要对赵若怀不利,我们都不能袖手旁观,今日所有的后果,我领着!”然后看着两制服说:“对不起,能出示你们的证件吗?” “证件?还用得着出示证件,这身衣服就是证件!” “你们大家听好了!记住他刚才的说法!他这说法是不能成立的!我再请问,你们现在是为公还是为私?是代表你们自己,还是代表哪个职业哪个单位?” “你怎么那么多废话呢?我们犯不着回答你!” “犯不着回答?我老实告诉你们:假冒警察是要犯法的!” 两制服昂一昂头,哼哼两声,说:“假冒?笑话!睁大你的眼睛看看!” 陈忆大约认识这两人,知道确系警察,朝我点点头。我微笑说:“睁大眼睛看抵什么用?执行公务你们得出示证件。另外,你们要是真警察,打着警察的旗号胡乱扰民,胡乱带人走,那更是犯法!情节更重!” 梁阿满说:“小妮子,那你知不知道,妨碍公务也是犯法的。你至于吗?现在都什么时候啦?你还不醒醒!尽说傻话,你领着,你领得着吗?” 我不理梁阿满,直接走向那便衣,正视着他说:“你的意思,你妹妹喜欢赵若怀,想和赵若怀结婚,是因为赵若怀不答应和她结婚,所以她就自杀,是这个概念吗?”我这样的问法,现场好些人感到了满意,他们大约认为:接下来我就该逼赵若怀去娶那人的妹妹了。 便衣愣了一下,用眼睛扫了扫梁阿满,然后使劲地点头。点完头佯怒说:“可是这个……畜生!我妹和他好了,他就变了卦。” “心仪,你别信他!我没有!我真的没有!我怎么可能和这样一个……怎么可能?心仪,你要相信我!”赵若怀气愤地喊。 梁阿满说:“小妮子,这都怪你,谁让你一走那么多天?” 小唐嘀咕说:“都是喝酒喝出来的!” “小唐、梁阿满,注意一下你们的态度!”我打断说。然后走到人群中,先对着各位看客说:“大家记好了,他妹妹喜欢赵若怀,想和赵若怀结婚。”大约是因为这话的语气和内容都不怎么着调,看客就都笑起来。我转向那便衣说:“先别急着骂人!到底谁是流氓,谁是畜生现在还难说得很。”然后又转向了两制服。 “公务?什么公务?你们证件都不能出示,算个什么公务?你们凭什么带人走?你妹妹心理素质不好, 第312章扑朔迷离(下) 那个便衣,差一点就笑了出来,但是他接触到梁阿满的视线,连忙强忍住了。这一镜头刚好被我的眼睛捕捉到了,因为我大部分的时间,都在注视着梁阿满和那便衣。 矮制服说:“怎么就不犯法啦?强奸罪,法律没有吗?” 我警告说:“你要注意你的措辞!涉及到法律和我当事人的清誉。乱说话我是要追究你的责任的!” 梁阿满打断我说:“怎么又成了你的当事人啦?你啥时候成了辩护律师?”然后朝旁边的众员工及孙思、陈忆笑笑,说:“小妮子,注意一下你的态度!现在是让家属消气!消气要紧!无论如何,玩弄人家总是不对的嘛!你平时不是说你挺正义吗?”这样那个梁阿满口中的家属,那便衣就只得又硬生生地模拟了一个很生气、不消气的表情。 我继续慷慨陈辞:“何为强奸罪?刚才你没听说吗,那姑娘喜欢赵若怀,想和赵若怀结婚,甚至不惜以死表明心迹,她心里有多喜欢赵若怀,可想而知了!这种情况,就算他们真有点什么,那也是那姑娘心甘情愿,甚至是求之不得,各位看官,这种情况下,何来强奸?” 便衣张着嘴不知道说啥了,这次连生气都忘了装了。 高个子制服说:“那就算不犯法,那也是乱搞男女关系!那姑娘都自杀过了,再怎么说赵若怀都是难逃干系,人家哥哥就在这里,你们注意一下态度:该赔小心赔小心,该赔钱赔钱!” “我们今天涉及到的这个问题,他只涉及道德的范畴,尚未到达法律的层面。就算你们说的全是真的,那这个姓赵的,他也就是应该受到道德的谴责。所以不存在你们说的赔钱的事情。你提到赔钱,倒让我更怀疑这事的真实性了。我们也都是通情达理、讲道德的,那行,孙思、陈忆,我们几人一起,跟着他们去医院看看。我先打几个电话,对了,我想到一个人,晁建阳。他精通法律,而且认识不少达官贵人。他应该给我这个面子。”又说:“今天晚上的业务,肯定就耽搁了,既然去了医院,我就得寻根究底,查出真相来!” 梁阿满眉宇间出现一抹慌乱,她对着已经迈了几步的我说:“凭什么耽搁生意呀?这是赵若怀一人的事情,合伙生意是四人的。那晁建阳,根本不在这里,你这时候到哪儿去找得了他?” “那没关系!他一个电话,就解决问题。”我说,继续迈步。 后面响起梁阿满的话:“警察同志,你们还没听明白吗?这只涉及道德!说到底,最多是证明这人道德败坏!耽搁了我们的生意,我们让你们赔偿损失。”我立即转过身来,刚好看见梁阿满和三人眼神交流。 高制服说:“这位姑娘,你是赵若怀什么人呀?” 我想了想说:“同事!合伙人!哥们!”两人就笑起来,讽刺的笑,冷笑,哗众的笑,说:“你和他的关系,不是这么简单吧?在这城里,还是很多人知道你们的。” 我正了正身子,说:“哟!既然这样,那我就告诉你,我还有一个身份,我曾是这人的女朋友。简称前女友。” 高制服讥笑说:“明白了!你也被他始乱终弃啦?别生气!你见识见识他的真面目也好。你条件不错,还能嫁得出去,想开点!”说完两制服一起,轻佻地、哗众地笑笑。现场就引起一阵哄笑,两制服一脸的得色。孙思皱眉不已。赵若怀义愤填膺,急于说话,但是被我抢了先。 我笑笑,走到人群中,对大家拱拱手,说:“各位看官,你们千万不要担心我!我十分想得开!”现场再一阵哄笑,我继续说:“我介绍一下,这位赵若怀,是我的合伙人,前男友,现在随园舞厅唱歌,伴奏,也常随我们的乐队外出,给人家喜宴伴奏。这人的模样,现在就在你们眼前,当然了,稍微瘦了点,但总的来讲,还凑合,对吧?”现场一阵大笑,陈忆都跟着一起大笑。“因为他的模样,他的歌声,也因为他的综合素质,他的人格魅力,这县城有一大帮他的女歌迷,女歌迷们把赵若怀当偶像崇拜。人们对偶像是个什么态度,你们是知道的吧?至少绝大多数的人的内心,对偶像都是愿意以身相许的!她们会以能与偶像‘好了’而自豪。而赵若怀的偶像里面,漂亮的姑娘还不少!可以这么说,不乏其人!换句话说,对这姓赵的而言,他应该不会缺女朋友,他应该不会出现:因为饿急了需要随便找个女人来充饥、过荒月的情况。”现场传来大笑声。部分人笑得捂住了肚子。我转向两制服,继续说:“你们也都是男人,男人的精力也有限,你们也不是对任何女人都会有兴趣的吧?不错,我是这姓赵的的前任女朋友,我还告诉你们,不是我不要他,是他不要我了!各位看看我,还凑合吧?这姓赵的放着不要白不要的我不要,放着那么多愿意以身相许的女歌迷不要,却要去跟照片上这位姑娘‘好了’!我还告诉你们:至少目前,这姓赵的神经是正常的!当然了,他要真是神经都不正常了,做点什么出格的事,法律也追究不到他的责任。”在哄笑声中,我招手说:“来!来!来!大家走近了看看,你们先看看这姑娘,你们觉得这符合常理吗?” 矮制服一把夺过照片,说:“你什么意思?倒是你们有理了?” “我得为我的这位前男友正正名呀!我非常了解他,这人眼光很高,对女人很挑剔的!一般女人,入不了他的贵眼。”赵若怀激动得厉害,忍无可忍地要过来拥抱我的样子。孙思意味深长地说:“见识了!见识了!我想起黄雀说过的话,不是任何人,都有机会和她一个班的吧?员工们,来点掌声!”然后带头拍掌,在他的带动下,赵姨妈、陈忆和一大帮员工、乃至顾客都拍起掌来。梁阿满说:“厉害!厉害!不得不服呀!”语气里不无讽刺。 高制服对便衣说:“算了算了!回去好好看着你妹。别再做傻事了!为这种人,不值得!” 然后迈步出门。 赵若怀拦住说:“我到底是哪种人?你们得说清楚。不能就这么走了!你们损坏我的名誉,得给我恢复名誉呀!” 高制服昂一昂头,盛怒说:“哟嗬!你还来劲啦?还不让走啦?让开!我们要执行公务,事多得很!没空跟你玩。” 矮制服得意说:“敢拦我们?你这么几处生意做着,你还怕我们找不出你点问题?识相点!” 梁阿满阴阳怪气地说:“无风不起浪!赵若怀,你和那些姑娘在一起喝酒、聊天,嘻嘻哈哈的,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你是合伙生意的代言人,得为生意着想,有点大局观念吧!”针对梁阿满的中伤,赵若怀已经好几次忍无可忍,为了不至于和梁阿满起正面冲突,每次我都即时抢先。 我说:“是啊,你还有理了?谁让你和照片上那姑娘说话的?这样的姑娘,那是不能随便说话的!说了话人家就得嫁给你!警察同志,今天辛苦你们了,你们这一趟,既让我看清了这姓赵的嘴脸,也让大家看清了你们的嘴脸。你们这就忙去吧!以后执行公务注意挑重点,不然你们可就太辛苦了!”然后朝赵若怀挥挥手,示意他闪开,对三位不速之客做了个请的姿势。 见三人出得门去,赵姨妈喜极而泣的样子,站起来抱着我说:“心仪,谢谢你!谢谢你!”我正要安慰她两句,就看见了一旁的梁阿满恼怒的神色。于是把神情调整了一下。这时赵若怀朝我走过来,我立即拉下脸来,哼哼两声,然后相当不屑、相当生气地扭头就走。赵若怀跟了过来,说:“我真是冤枉的!你还是不相信我,对不对?那好,你跟我走!我们这就去找那人,当面对质!”我止住他,冷语说:“别跟着我!”顾客就一阵大笑,有人说:“哪里是他不要你,明明是你不要他嘛!”与此同时,梁阿满紧绷着的脸上有了一丝慰藉。 我佯装没精打采地往外走,赵姨妈追了出来,替她的侄儿申冤,说赵若怀不是那样的人。看她心急如焚的样子,我有些不忍。于是面朝着餐厅门口的方向站住,对她说:“姨妈,我刚才对赵若怀发气的样子,是做给梁阿满看的!梁阿满需要这种效果。我得适当照顾照顾她的情绪。”赵姨妈一脸的不解。我继续说:“她的目的是促使我对赵若怀彻底失望。你回去吧!千万不动声色,别让梁阿满看出我们识破了她的把戏。我另有道理。” 赵姨妈懵懵懂懂、若有所思、若有所悟地往回走。 第313章风起云涌 晚上我没去餐厅吃饭,把自己关在寝室里看书,赵姨妈亲自送了饭来,她感动地说:“心仪,你太好了!太聪明了!太会说话了!你下午走后,那些顾客一个劲地发笑,一个劲地夸你。”又说:“心仪,你真的没生若怀的气吗?你就和若怀合好了吧!别再赌气了!你看姨妈的面子。” 我看看她,一脸严肃地说:“姨妈,今天这事,你那个侄儿,也不是完全没问题的!那姑娘,我早就认识。赵若怀肯定和人家在一起玩过,喝过酒,说过一些不三不四的话。无风不起浪!人家也不会一点因由都没有吧?” 赵姨妈着急说:“我问过若怀了,他说就是在一起喝过两次酒,而且还是和其他人一起,不是单独喝的!” “好了,姨妈,我和赵若怀的事情,你也别太操心了,毕竟我们还有一层亲戚关系嘛!任何时候,只要是外人欺负他,我都会为他出头的。” 姨妈说:“心仪,我本来也不是那说三道四的人,这你应该知道。你那个同学梁阿满,我现在前前后后地一想,觉得她真的好坏。上次你去省城那几天,她给春梅说了好些话,都是你和那什么黄雀的,还有你在省城,没有住在同学那里,是在宾馆开的房住的事,都是她告诉我们的。她还……” “好了,姨妈,我大体已经猜到了。总之,你就按我下午说的那样,装做和以前一样。” 我等着赵若怀前来请罪,一直等到晚上十一点,这人都没有来。于是一边失望、愤恨着,一边准备上床睡觉。刚躺下不久,就听见钥匙插入锁孔的开门的声音。那久违的开门声竟至于让我砰然心动。我本能地觉得应该立即避到床上去。分开近二月的重逢,让我还真有点难为情。两人该怎样见面呢? 人是进来了,但好像不对,脚步声不对,得赶快看看,万一是强盗进来,那可就不能躲到床上去装矜持了。 出门一看,刚好看见赵若怀翩翩欲倒的样子,他手里拿着酒瓶,能分明地闻到酒气。喝醉了!我连忙扶住他,顺势坐到了旁边的沙发上。赵若怀趁势醉眼朦胧地躺在我怀里。 看着他瘦削的面容,我心痛得厉害,情不自禁地去摸摸他的脸,亲亲他的脸,他的额头。这样我就闻到了发香,显然刚刚洗浴过了。醉成这样子,还没忘了洗浴。这人还挺自律的。不愧是我的赵若怀。抬眼我再看他时,竟然看到他眼角的泪。这眼泪再次触动了我,我凑下脸去,紧紧贴着他的脸。从他呼出的气里感受着酒精的浓度,仔细辨别了一下,我发现那浓度实在非常有限,低得可怜。再仔细一点,就发现还能闻到牙膏的味道。于是我明白了,那酒和酒瓶其实只是道具,最多是刚刚进门的时候,临时喝了几口。再仔细辨认一下赵若怀的脸,分明是一脸享受的神情。 我于是说:“喂!姓赵的,到底喝了几口啊?两月下来,你的酒量怎么从两斤跌成两口啦?醉成这样,成活率还有几成呀?” 他的嘴角牵动了一下,显然是想笑,但强忍住了。说:“我不行了!不想活了,就让我死在你怀里吧!” “不想活?那怎么行!你招惹了人家的妹妹,你倒不想活了?岂有此理嘛!咱是讲道德讲良心的啊!我这里就不留你了,去娶了人家的妹妹!这就去!”说着佯装生气。一边把他往地上推。 赵若怀死死地抓住我,可怜巴巴地说:“心仪,你相信我!我真没有!我是冤枉的!我怎么可能看上她呢?那下得去手吗?” “冤枉?冤枉什么呀?相传……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这是梁阿满陷害我。这是她的奸计。陈忆真是瞎了眼。就这么个女人,当个宝贝似的!我给他分析,他还不听、不相信!” “是啊,就这么个兼职情人,他都能当宝贝,陈忆重情呀!从这个角度,我不得不佩服梁阿满。比起她来,我可真是太失败了!好了,姓赵的。既然没喝醉,就起来走人吧!” “心仪,你还是不肯原谅我?”赵若怀一脸的挫败和失望。 “我为什么要原谅你?我这里正生气呢!我告诉你:气得相当厉害!对了,姓赵的,你和那些个歌迷在一起喝酒嬉闹的时候,你的陈春梅妈妈看见过没有?算了!起来了起来了!找你的李念去吧!” “心仪,别赶我走!”赵若怀死死抓住我,可怜巴巴地说:“心仪,你答应我,咱俩别再赌气了,好不好?我都两月没睡好觉了,太非人了!” “嗯!你两个月没睡好觉了。替我站了两个月的岗,值了两个月夜班。对了,你收不收点加班费什么的?” “你怎么知道我值了两个月夜班?” “我当然知道!你什么人呀,我能不知道吗?你姨妈说你每天晚上进进出出的。你怕孙思进了我的屋,所以天天觉都睡不着。我说姓赵的,你说你这样辛苦,何苦呢?” 赵若怀脸上立时阴云密布,他坐了起来,坐到了我的旁边,忧心忡忡不无醋意地说:“辛苦倒没什么?关键是:孙思还是频频到你这里来,频频进你的屋,就今天上午,我还眼睁睁看着他进了你的屋。那种无力感、恐惧感,姓傅的,你明白吗?”说到这里,他脸上柔情尽消,全被嫉妒取代了。紧随其后的是愤恨地诘责:“就今天上午,你俩在这里呆了那么久,都干了些什么?” 我哀怨地瞅他两眼,说:“赵若怀,我忽然明白了:就你这多疑的性格,我俩早迟都是散伙。我现在以合伙人的身份,和你……” “心仪,不要!”赵若怀打断我说:“心仪,你告诉我:你没有变心!你还是以前的你!”说着伸出手来,摁在我的双肩上,直视着我的眼睛,我扭开了头,被他惯例地归了位。他很快意乱情迷了,紧紧抱我入怀,在我耳边艰难地说:“别说他们了!让一切都见鬼去吧!现在只有你我,只有我们。好不好?” 很快就变成我在他怀里了,他抱着我贪婪地狂亲一阵,然后就转移地点,去了卧室。经历暴风骤雨之后,我心痛不已地说:“这样瘦骨嶙峋的饿狼,当真是世所罕见。不过瘦归瘦,还挺有暴发力的!你身体到底要不要紧呀?我去给你兑点奶粉吃吃。好歹保住小命呀!你要为这事尽了瘁,那丢人可丢大了!” 赵若怀笑了,笑得十分开心。他上一次这么开心地笑,应该追溯到两月之前了。笑毕他像以前那样,大喊起来:“赵若怀你好幸福呀!你好走运呀!你怎么就这么走运呢?”我玩皮说:“低调!低调!走运也大喊大叫,哪一国的规矩?”他又大笑一阵,然后抱着我亲亲,说:“心仪,我爱死你了!你怎么就那么可爱呢?就今天你那表现,我简直想为你拍案叫绝。那从容不迫、大义凛然的神情,那漫不经心、抑扬顿挫的语调,那诙谐又极具说服力的辩辞,那为赵若怀两肋插刀的气概、那不惜牺牲自己声誉而成全我的精神,那关键时刻表现出的大局观念和暴发力,那对梁阿满将计就计的智慧,那知识面……” “喂,够了够了!你呢,现在是戴罪之身,好话说多了,小心我怀疑你动机不纯!睡了睡了!瞧你这瘦骨嶙峋的样子,赶紧长肉啊!我可不喜欢这么瘦的狼!” “别呀,咱们两月没好好说话了,先说会儿话!明天早晨陪我好好睡睡懒觉。来之前,我把明天工作都安排了,明天早晨谁打扰我,我跟谁拼命。从此我就不早朝了!” “对了,你这扬言一天要吃三顿饭的饿狼,这次不会这么规规矩矩、老老实实地忍饥挨饿了两月吧?都到过哪些地方觅食,都觅到些什么野食,给我从实招来!” “那是真的没有!硬饿了两月!所以相当非人!”赵若怀一本正经地可怜巴巴地说,模样十分滑稽。” “不错!没想到你还挺经饿的!那就这样了,以后就按照这个标准……” “我抗议!照你这么说,认识你之前,我还有过一次性饿了二十年的经历。你要不要参照执行?亲爱的,你答应我,以后别再和我赌气了,好不好?” “倒打一耙,是你和我赌气!” “我明白了:你早就想我了,对不对?” “若怀,我早就想你了。没你的日子,真是了无生趣、了无生趣呀!” 赵若怀大为动容,抱着我亲了数下,说:“那你就来找我呀!投个降不就完了吗?”“搞错没有?凭什么该我投降?这次确实是你错了,我得誓死坚持原则!” “怕你了,怕你了!我错了,我投降,好不好?” “对了,陈忆那里,你还和从前一样,就当今天这事根本没发生。不要试图去他面前分析梁阿满的真面目。梁阿满那真面目,是那么容易看透的吗?陈忆本来识人能力就相当有限,加上现在处于热恋之中,他哪里还分得清是非曲直?静观其变吧!” 沉默了两分钟,也或者说赵若怀酝酿了两分钟,然后他鼓足勇气,小心翼翼地问:“心仪,你和孙思……你们……都说些什么?” “德性!一定要在这事上纠缠吗?那我就告诉你!我们边喝茶边说话,交谈的过程比较曲折,但达成了一个目的,孙思已经认可我们了,他通过了!不容易呀!同志,珍惜来之不易的幸福吧!” “真的答应了?” 赵若怀听罢,高兴得从床上跳到了地下,然后苦笑着玩皮地说:“不对呀!自五四以后,好象都已经婚姻自由了吧?凭什么我俩的婚姻自由,生生给推辞了这么几十年?还得多出孙思这一道审批程序?” “唉呀!具体人员具体分析嘛!争取到自由不容易,还挑三拣四的!” “你是怎么说服他的?”我就把当时的情况有所取舍地给他讲了讲。赵若怀听后毫不动容,一点将信将疑的意思都没有,他那平淡的索然的神情让我陷入思索:难道这个孙思,竟完全不是我认识的那样? “说说这玉吧!”我转移了话题:“从省城回来,我一直想和你说这事。可是刚回来就开始赌气了。据黄雀妈讲,这是上等的翡翠,估计比较值钱,你看要不要还给你外婆?” “不值钱的东西送给你,我还不答应呢,都已经送了,还什么还?” “我怀疑这玉与柳源有关。不瞒你说,黄雀妈告诉我之后,我曾想约见柳源,故意出示这玉给他看,探探他的反应。可是他说那几天特忙,还说我们不方便在省城见面。” 赵若怀恨恨地说:“谁稀罕见他似的?不见就不见!”沉默一会儿又若有所思地说:“有机会你试探他一下也行!我后来回想那地洞的事,也觉得有些蹊跷。可我妈那里,问不出什么情况,一问她就生气,她就骂我。” 我微笑着研究地看看他,说:“明白了!你也想搞清楚这里的情况,对不对?我觉得你可能冤枉了柳源,他也许是有苦衷的!” “不许替他说话!我早说过,他当时离开的事情,我可以不追究,我气愤的是:这些年他竟一直没有找来!” “这里面或许有很深的误会!算了,暂时不说这些。总之,你记住:这玉是你的,不是我的,现在只是暂时放我这里,任何时候,你都有权收回去。” 六月的一天,一辆红色桑塔纳轿车停在店门口,满身贵气的梁阿满从驾驶室悠闲地探出头来,大气地向我招手。店里的几个伙计就都好奇地挤到门口观看。 我走进她说:“不错!你又站在时代前沿了!啥时候学会开车的?” “最近几个月的事情,执照是三天前拿到的。坐上来!小妮子,我告诉你点事情。”梁阿满最近频频去省城,据说学校的课已经没上了,已经正式涉足商海了,而且做的都是大生意。最近她很少在我们餐厅出没,偶尔见了面,也是阴阳怪气的多。她已经很久没对我这么客气了。 第314章未尝经验的感慨 梁阿满告诉我一个消息,说搬迁办那老蔡、开发公司那老廖,都下课了!都是经济问题。说是老蔡家阳台上晾衣服的那水管,看上去不大对劲,经过检查,细细的水管里,竟然蜷缩着五万元人民币,然后再一顺藤摸瓜,老廖就跟着牵出来了。还说就今天开庭,她就是前去旁听的。 “你旁听干啥?与你有何关系?” “与我是没关系,是别人让我陪他去听听。” “别人?男人还是女人?这人挺有面子的!又不是听交响乐,竟敢惊动你梁阿满大驾?” “我开车了啊!一起去看看。” “我是真没兴趣!再说了,这样去看人家笑话,好像不够磊落吧?” “你可以不进去,就在门口,路上我给说点事情。” 我只好陪她去了。在车上梁阿满开门见山地说:“小妮子,借点钱给我!” 我心里一阵慌乱,嘴上说:“多少?” “越多越好,估计你也拿不出太多,十万吧!” 去年一个合伙人分了十万,她是瞅准那钱来的!可是不巧得很,被孙思捷足先登了,孙思也瞅准了那钱打船。看样子,陈忆的十万已经入了梁阿满的囊中了。我不知道说什么,面有难色。梁阿满说:“你可千万别说你没有。我知道的,你们去年过年的时候,一人分了十万。就算你花了部分,不是有赵若怀、孙思吗?他们敢不听你的?” “阿满,当初我出来混的时候,全靠你鼎力相助,你要借钱,我自然是义不容辞。但问题是:我真的没有!不瞒你说,不要说十万,现在一万我都拿不出。去年分的那钱,被我妈收去建了房。孙思的钱,借给他徒弟打船去了。赵若怀的,被他妈妈收去做别的事去了。但我可以想法去凑凑,估计筹到一万不成问题。我真的就这么个能力了。” “这么凑巧?我要借钱的时候,你们三人的钱全没了。” “阿满,对不起,我不敢骗你,真是这样的!”然后我们俩都沉默了。沉默中来到了庭审现场。我准备就在门口,但梁阿满拉我进去。我没钱借她,已经有罪在先,哪里还敢说半个不字。于是规规矩矩进去坐着了。一个中年男人微笑着向我们招手,我看了一眼,发现这人面熟得厉害。在脑中一搜索,就搜出来了。这就是当日晁建阳那位朋友,姓丁名聚鑫的那位。到我们舞厅茶室约我单独见面不得,后通过晁建阳出面,和我见过面的那位。从梁阿满和丁聚鑫二人见面时的神情看来,这二人实在是熟得厉害。应该已经熟到某种境界了。梁阿满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这种场合她非把我叫来干啥? 然后庭审就开始了,我看见被人押出来的一脸猥琐的另一种姿态的老廖。一种未尝经验过的感慨席卷全身。回想起当日老廖训斥我们时的那神情,以及他的那句‘都是给党办事,说起钱就不亲热’的名言。我真是唏嘘不已!按照常理,我应该有点看笑话的快感才对,但此情此景,我除了增加点对于生活、对于人生的感慨外,快感是真的没有!我前前后后看了看,就发现很多搬迁办、开发公司的人员。我在里面看到了李四、周五、郑六,也看见了秦为、胡来、白雪。一个月的搬迁办的工作经历又都历历在目了。奇怪的是,我在这些人的脸上,看到掩饰不住的兴奋。他们兴奋个啥呢?尤其李四、周五,这二人的喜悦特别外显,简直就是喜上眉梢,发自内心的喜悦!想想当日在开发公司的时候,李四不是一向最迎合老廖的吗?难道老廖得势的时候,最迎合他的人,如今反而是看笑话看得最厉害的人?这就是人性吗?没意思!兴味索然! 我抽回视线,就发现一旁的梁阿满正和丁聚鑫眉目传情,丁聚鑫的手甚至放肆地搭在梁阿满的肩上。没意思!兴味索然!我得走了。我站起来要走。梁阿满追了出来。她说:“你怎么说走就走呢?丁总那里,一个招呼都没有,太没礼貌了!” “这里太多搬迁办的人,我不适合在这里看热闹。先走了!我这就回去想办法给你筹钱承诺你的那一万元钱。” “算了!算了!一万元还得去筹,那么寒碜干啥?我要是用了你筹的那一万元,把自己档次都搞低了,我梁阿满是那么落魄的人吗?我不向你借钱了。一万元能抵个啥用?这样,你将功补过!替我约韩磊!最好就今天晚上,实在不行,也要尽快。丁总找他有事。对了,韩磊来了之后,吃饭你得作陪,不能在你们店里,得在外面吃饭。”梁阿满的口吻,完全是没得商量的命令口吻。 “问题是你把韩磊弄来干啥?这我得知道吧?我至少得保证他的安全。你要把他弄去夜总会当少爷,那咱俩关系再熟,我也是不敢遵命的!”我玩笑着说。 “喂!这话有问题哈!难道我梁阿满做的事,就只能与夜总会相关?丁总要买煤矿,顺便还有其他的事情,总之都是关于生意的。你只是负责把韩磊约来,吃饭时活跃活跃气氛,让他高兴就成。” “斗胆问一句,那姓丁的买煤矿与你有何关系?” “当然有关系,我有股份的。” “阿满,你现在都做些啥生意呢?” “主要是旅馆。云岫有两家,江城有一家,另一家正在筹划。云岫这家,改天我带你看看。” “这一年多时间,你怎么出息成这样啦?三家旅馆,我的天啊!那得要多少钱?” “我早告诉你了,做生意不是你那样做的!你自己不相信,怪得了谁?两家旅馆当然不全是我的,都是合伙的。至于收购旅馆的钱嘛?有银行呀!银行的钱只要贷得出来,就是大爷!” “那旅馆也是和姓丁的合伙的?” “无可奉告!好几人合伙。” “阿满!就那些人,你有足够的把握玩得过他们吗?我是担心你上当受骗呀!” 梁阿满狡黠地一笑,很大气地说:“你姐姐我!有那么好骗吗?为什么是别人骗我,不是我骗别人?”那语气那神情,让我在六月里顿感寒风拂面。 “好!我遵命!替你约韩磊来,但我不参加那宴席,可以吗?或者这样,韩磊是孙思徒弟,我让孙思约他来,然后孙思作陪,怎么样?” “不行!就孙思那个榆木疙瘩,半天不说一句话,连个笑话都不会说,有他在,现场一点气氛都没有。那怎么行呢?这么重大的事情,你以为韩磊他爸能做得了多大主啊?最终拍板的人还在上面,省里或是县里。只不过需要韩书记配合一下,毕竟东西在他的地界上嘛!所以到时县里也会有人参加。” 第315章打击计划的开端 中午大家一起在食店吃饭,小唐给我们递菜过来,对我说:“傅老师,你那同学不是在县一中教书吗?她们家是做什么的?那么厉害!连轿车都开上了,好酷哦!” 赵若怀、孙思立即拿眼看我,我立即拿眼去看陈忆,陈忆嬉皮笑脸地说:“不是她们家厉害,是她自己厉害!” “对,是她自己厉害。”我淡然地说。 “阿满在做生意方面,确实有些板眼。”陈忆面有得色地说。我审视着他,忽然觉得这个陈忆,怎么那么陌生呢?他怎么能昏庸成这样呢?怎么能大度成这样呢?他还是传统意义上的男人吗? 陈忆对我的审视作出了反应。他说:“当然了,心仪你也不错!她只是在观念上超前一点。” “陈忆,你是不是以为我在眼红阿满?”我苦笑着说。 “心仪,你们要买车,也买得起的!那车也就十来万,你和赵若怀的钱凑在一处,就可以买车了。”从陈忆说话的表情看来,他是真以为我眼红了。孙思密切关注着我的表情。 赵若怀说:“是呀!我们也可以买的!” 我冷静地问陈忆说:“陈忆,阿满那车,你出了钱没有?” 陈忆乐呵呵地说:“当然了,肯定得表示点意思嘛!” 我放下筷子,语重心长地对陈忆说:“陈忆!我很严肃地跟你说几句话。严格地讲,我没有立场说这些话,甚至可以说,这是典型的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的做法。但梁阿满那里,你是因为我,才认识她的,还有,你是我的哥们,我很想对你负责。梁阿满那里,你如果确实已经无法自拔的话,我建议你:投个人就可以了,就不要再投钱了!”走出几步,我又回过头去,对呆愣着的三人说:“对了,至诚地表个态:我一点都没眼红!” 两天后的晚上,我替梁阿满约见了韩磊。席间,我明白了梁阿满想干什么。第一、在桑榆买煤矿。第二,把桑榆的寒烟山庄建成山羊基地。所有寒烟山庄的山羊,以后就都归梁阿满和丁聚鑫管了。第一件事与我没多大关系。但第二件事情,关系就大了!这两年为了鼓励寒烟人民多养山羊,我和赵若怀,陈春宝和杨木,乃至寒烟山庄那村支书,那可是花了大量人力财力!那些山羊,以前是通过布谷销出去的。可现在,梁阿满全权接管了。这其实不算什么,不是最惊人的。对我来讲,最多是不做这项生意了。但紧接着就有惊人的消息传来,梁阿满建山羊基地的事情,竟是柳咏提议的!是柳咏到他父亲柳源那里,为梁阿满争取到的项目,而且是有政策扶持的项目。柳咏要做什么,已经很明显了,他已经在实施对我的打击计划。他要借梁阿满之手来打击我。他打击我没关系,只要我不认为那是个打击,他所有的努力就都白费了!关键是另一主人公赵若怀。这事情你让赵若怀怎么想?柳源种下了他,却抛弃了他,一天没养过他,这也就算了!现在他辛辛苦苦琢磨出来点生意,柳源却通过柳咏之手,从他手中夺过了这生意去,这不摆明柳源和柳咏联合起来,不给他活路吗?而且是交给那样一个势利的、就因为赵若怀出身寒门,就一直对他心存不屑的梁阿满。 宴席现场,谈笑风生,我遵照梁阿满的指示,不时说些俏皮的话,现场一派详和。我没有提出任何异议。没有对丁梁二人的生意表示任何不满,更没有透露以前那山羊生意是我们在做的事情。其实梁阿满知道的,她怎么能不知道呢?陈忆是个心直口快的人,陈忆每年都要和赵若怀去寒烟山庄收购山羊。陈忆和梁阿满睡过那么多次觉,怎么可能没告诉她呢?而且那山羊是通过布谷销出去的,梁阿满那里,就又多了一条知道的途径。她是装作不知道。我也就只能配合她了对她装出来的不知道予以默认。但是韩磊没我这么懂事,他问我说:“傅老师,以前那山羊,不是你们…”我连忙止住了他,用眼神止住。而且立即问了他另外一个话题。 接下来的三天,我三次给柳源打电话,想问问这件事情,结果三次都没打通。回想起来,自打上次从省城回来,已经好几月没给柳源打电话了。上次他来到云岫,还是九一年的九月,现在已经快两年了,难道两年的时间,他竟然没有一次来云岫出差的机会?估计是为了避嫌,怕老婆那里不好交待。由此看来,他是真怕他那老婆!以前久了不打电话过去,他会主动打电话过来,这次他也不主动打了,可能是觉得没意思了!说到底对于赵若怀,他最多就是贡献了一点种子,这么多年过去了,那播种的过程早就记忆模糊了,还能有什么感觉?最最关键的是:赵若怀还不肯认他。一个那么高高在上的人,怎么能够长期容忍别人不认他呢? 梁阿满进军寒烟山庄的计划,瞒是瞒不住的,早晚得告诉赵若怀。但是该怎么告诉呢?在床上胡乱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居然已经快到凌晨一点了。赵若怀也真是岂有此理,今晚他竟然没来开门!罢了罢了,睡觉吧,明天再说。正准备全力睡觉。赵若怀偏偏又开门进来了,我正要对他迟来的事情进行非议。就发现这人满腹的心思。于是只好闭了嘴,先听他说话。 陈忆又惹祸了!梁阿满今天没有把档期安排好,她约了陈忆在她的旅馆幽会。但是姓丁的既然来了,陈忆这边你就该退信,对不对?可是她忘了给陈忆退信!正常情况下她是不会忘的,可是今天,情况特殊。怎么个特殊呢?那丁聚鑫和先前搬迁办那老蔡、开发公司那老廖,有过节。什么过节呢?丁聚鑫曾经想和开发公司合作一项大的业务,为此,曾多次请老廖老蔡吃饭玩乐,公关花了不少钱,结果打了水漂,最终老廖没给面子。当然了,老廖其实做不了什么主,主要是老蔡不给面子。丁聚鑫恨此二人,恨得那是牙痒痒的!今天特地放下一切事情,带了梁阿满前去,旁听了对老蔡老廖二人的最终宣判。那宣判结果,让丁聚鑫非常满意!老廖和老蔡从此将开始五年的铁窗生涯。丁聚鑫那里,前两天才谈妥了桑榆的项目,今天又碰上如此大快他心的事情,那可真是春风得意马蹄急呀!所以晚上邀请了一大桌朋友,海喝了一顿。这顿酒喝下来,直接产生两个后果:第一、梁阿满忘了幽会陈忆的事情,并且忘了给陈忆退信。第二、丁聚鑫喝到高兴处,自然就要找梁阿满寻欢。于是梁阿满在酒精的作用下,竟然把丁聚鑫带去了惯常和陈忆幽会的那间房。 第316章唯钱是从的梁阿满 情形可想而知了!舞厅散场,陈忆美滋滋地赶回家去洗漱,然后再美滋滋地迫不及待地赶到旅馆。再拿着钥匙轻易开了房门。这梁阿满和丁聚鑫二人,那叫一个昏庸啊!竟然连门都忘了反锁!岂有此理嘛!酒精真是误人呀!结果陈忆就把处于正在进行时的状态、又完全没穿衣服的梁阿满和丁聚鑫当场拿下了。陈忆是个男人,而且是一个比较血性,又不大深思熟虑的有点功夫的男人,这种情形下要想不打架就困难了。陈忆这边,自然是扭住丁聚鑫就开打。丁聚鑫哪里是省油的?自然是不计任何后果地下死招打陈忆。那人到中年的、满身赘肉的丁聚鑫哪里是陈忆的对手啊?于是梁阿满学项庄舞剑时的项伯一样,‘以身翼蔽之,庄不得击’。这里的‘之’当然就是丁聚鑫了。梁阿满用身体抱住丁聚鑫,陈忆没法下手。梁阿满狠狠打了陈忆两耳光,喝斥让他滚。但是丁聚鑫不依不饶,就连一个滚的机会都没打算给陈忆。他大声吆喝服务员前来,让他们看住陈忆。然后自己下楼报警去了。那些服务员哪里阻止得了陈忆?但是警察叔叔确实是雷厉风行呀!陈忆下到楼时,警察叔叔已经全副武装地赶到了。慌忙之中,他从一个侧门逃了出来,留下一大帮警察在追赶他。 “陈忆现在在哪儿?”我连忙问。 “在我们那边寝室。”赵若怀回答说。 “不行!不能在你们寝室。赶快去叫到我寝室来!陈忆多次去过那旅馆和梁阿满幽会。而且我们几人现在在这县城的知名度,旅馆那些服务员里面,怎么可能完全没人认识陈忆呢?那些警察很快会找来的!不过,梁阿满要是脑袋尚未完全坏掉的话,应该阻止这场荒唐的追捕。怕就怕眼前的局面,已经不在梁阿满掌控中了!那个丁聚鑫,这种情形下,他还能对梁阿满言听计从吗?而那些警察,你也知道,大部分是兰半仙的人,秦为的人。他们一旦知道要捉拿的人,是陈忆,一定会不遗余力。” “既然可以追到我们寝室,就自然能追到你这里,有什么不同吗?” “有!在我这里,自然由我出面对付。我还不信了,他们胆敢因为这点小事,半夜擅闯单身女人的房间。去吧!反正我有话要对陈忆说。今晚这情形,他也没法入睡。所以也不存在影响他睡眠的问题。从你们寝室到我寝室的路途中,万一刚好碰上那些人,一定要先躲起来,切忌正面冲突。” 十分钟内赵陈孙三人就一起来了。孙思很淡定,似乎今天这样的局面丝毫不让他感到意外,他冷静淡然的表情下,甚至还有那么一层对陈忆的责备,一层怒其不争的意思。要知道,对于梁阿满和陈忆的事,他早有看法。无论如何,今天这种场合,他能够来,能够露面,我已经感到了慰藉。 我把今晚的谈话地点安排在了书房。不是两室一厅吗?除了我睡的那室,另一室现在就用来做了书房。之所以不在厅里,是因为厅紧接着大门,怕谈话被门外的人偷听。一人面前放上一杯茶,我们开始了谈话。 我看看陈忆,他情绪依然十分激动。脸上有难为情的成分。于是我平静地缓缓地开始了对话:“陈忆,今天的事情,对你来讲,不存在难为情,也不存在丢人。你和梁阿满早晚会有这一天。梁阿满的情况,我也多次告诉过你。早在九零年的时候,在葫芦湾去桑榆学校的路上,我就已经告诉你了。” “可是她……她……心仪你是不知道,那姓丁的有多恶心!”陈忆愤激地说。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那你觉得,今天这种状况,她和谁在一起,你会比较地不恶心?”赵陈孙就都傻愣愣地望着我,我接着说:“原谅我,我说话是这么直的!特别是我们四人这交情,就更没必要绕圈子了。梁阿满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她的眼睛有超强的过虑能力、模糊能力。看在钱的份上,什么人她都能看得习惯。我也惊叹于这世界怎么会有这么物质的人!这么只认钱的人!但确实就有。说实话,我不想中伤她。此时此刻,在我眼中,她仍是我的好朋友。以前学校时候她的那些男朋友,我就不赘述了。回到这县城之后,我所知道的,先是一个皮鞋商,紧接着是夜总会那小王。然后是吴昊。这两年下来,我就不怎么知道她的情况了。那皮鞋商和小王,就模样而言,恶心程度比丁聚鑫,也就是伯仲之间,不相上下。我每次到她那里,都得饱受视觉之苦。她和小王分手的时候,其实吴昊这边已经落实好了,梁阿满是不会让自己空着的,但我尚未见过吴昊。我对她说:‘梁阿满,你以后再找男人,注意点质量,注意点成功率,长此下去,会天心震怒的!’她告诉我说:吴昊不但更有钱,而且模样也好看点。我当场鼓励说:‘那就好!以后到你那里来,视觉上可以少受点苦了。’结果吴昊是一个已婚男人!梁阿满就是在吴昊那里,开始了转折。她以前的观念是傍款,这时转变为自己亲自挣钱。怎么挣呢?博踩众肩。踩着众男人的肩膀前行!她让我和她一起,她说不能太拘泥了。她说一切皆假,唯有钱是真的。针对当时赵若怀对我的多方掣肘,她说:当旧的生产关系严重阻碍生产力发展的时候,就应该考虑废除了!我劝过了,我说男人并不都是傻子,也并不都是活雷锋,他们的肩膀没那么好踩!踩起来是有风险的。难度系数、风险系数都偏大。可是我说服不了她。这就是梁阿满的成长历程。她是我的好朋友,我本不该泄秘。我本来希望你自己慢慢明白,慢慢知难而退。谁知三年下来,你仍然执迷不悟!好朋友重要,哥们同样重要。自从桑榆中学认识你们三人一来,我一直有一个观念,就是要对你们负责!这就是傅心仪式的义气了。国家民族,我能力有限,帮不上什么忙。但我认识的几个人,我身边的几个人,我得对他们负责。为了挽救你,我只好将真实的梁阿满和盘托出。当然了,本来只应该对你一人讲,但今天情形特殊。何况在你眼中,我和赵若怀形同一人,所以他在不在场,影响不大。至于孙大侠,从来都是守口如瓶,而且他对于梁阿满,也有一定的认识。所以他在不在场,也关系不大。而且今天这事,恕我直言,只要梁阿满止住了那丁聚鑫,没让警察追到这里来,我们就应该认为她处理得十分到位。我们就应该认为她确实很有办事能力!” “心仪,她打我!为了那男人,她打我!”陈忆痛苦地申诉。 “她打你,也是比较正常的!站在她的立场,她应该打你!”我平静地说完这话,三人都满面惊愕地望着我。我接着说:“她打你这一行为,有多重意义。首先,在丁聚鑫那里好交差,替丁聚鑫出口气,确保最大限度地不影响她和丁聚鑫之间的合作关系。对今天的梁阿满来讲,没有比生意更重要的了!不要说是你陈忆,就是她的父母,恐怕也不行!其次,她打你并让你滚,是为了最大限度地激怒你,让你尽快离开,不要逗留。从这个角度,她是为了保护你。” “那姓丁的算个什么东西?我又不怕他!”陈忆咬牙切齿地说。 “丁聚鑫有多可怕,自然梁阿满比你更清楚。就咱这县城,晴朗的日子,有阳光照射着的地方,看起来真是朗朗乾坤呀!但总有阳光照不到的角落,那些角落难免还是有阴暗的!像丁聚鑫、秦为、兰半仙这些人,就都是一些黑恶势力,咱们斗不过人家。这丁聚鑫,不瞒三位说,九二年的春节我就照过面了。还记得那晁建阳吗?郑元直让我陪的第三个客人,他让我陪他下围棋,赵若怀、陈忆,你们二人把我带回来了。可后来我还是去见了晁建阳。赵若怀为了这事,和我赌了一个多月的气。不是我要去,我是被梁阿满威胁去的。梁阿满说,郑元直这人,黑白两道都来,我们惹不起!为了我们的生意,我去了!席间就碰见了这丁聚鑫,他是晁建阳的朋友。姓丁的去过我们舞厅,曾经约我到茶室小坐,被我拒绝了,他给晁建阳讲起这事。晁建阳说:你约不出来,我帮你约!于是通过郑元直把我约去了。晁建阳其实倒是一个比较正直的人,这人是科班出身,好个风雅,喜欢下下围棋,他属于君子好色而不淫的人。在那次的席间,我见过姓丁的一面后,就再没见过这人了。直到十天前,梁阿满开着车到食店门口,把我接走了,强迫我跟她去旁听搬迁办老廖那庭审。在庭审现场,我第二次看见了丁聚鑫。我也就明白了梁阿满这两年的变化为什么那么天翻地覆了!” 正说着,外面就传来敲门声,起初较小,然后逐渐增大,最后传来梁阿满的声音:“小妮子,开门!是我!我是阿满!”在这安静的午夜,那声音显得特别的响亮,特别的刺耳。我对赵陈孙说:“应该就她一人!你们仨需要上厕所的,赶快蹑手蹑脚地去!去了回到这屋里来,把房门关好,任何情形下,不准出来!困了,就轮流在床上靠一下。电扇是不能开的。幸亏连续下了两天雨,今天刚刚放晴,不然你们呆在这屋里,可就难受了。对了,泡茶的家伙得拿出去,一会儿她肯定要求喝茶。” 第317章这个叫操概念,说了你也不会懂 开了门,我伸了伸懒腰,睡眼惺忪地说:“怎么这么晚来了呢?家里有事呀?” 梁阿满从容不迫地说:“坐着说话!肯定有事,没事这么晚来找你干啥?对了,泡点茶来!” 我去泡茶,她开起了吊扇。她刚才走热了,加上心情的灼热,这时候她是需要电扇的。可是这怎么行呢?有吊扇转着,她说的话赵陈孙可就听不清了。 我把茶递给她,随手拉掉了吊扇。说:“对不起!我感冒了,头痛得很,有这吊扇转着,我更头痛。今天也不是太热,你是刚才走热了,忍忍,一会儿就好了!” 喝了两口茶后,她说:“小妮子,之所以这时候来,是因为情况紧急。陈忆不能再出现在你的店里了!明天一早,五点钟吧,你去通知赵若怀,让他去陈忆家,告诉他这事。最好让他远走,三五个月之内,不要再出现在这地界上。” “什么事这么严重呀?他惹祸啦?”我急切地说。急得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惹祸了!他打了丁聚鑫!”梁阿满平静地说。 “后果很严重吗?我是说丁聚鑫的伤势。” “幸亏不是很严重,只是受了点皮肉之苦,要是很严重,陈忆今晚就跑不掉了!” “陈忆为什么打姓丁的?” “这不废话吗?这还用问?也怪我,今天喝了酒,忘了已经约了陈忆的事,忘了给他退信,结果就冲突了。陈忆扭住那姓丁的就打,幸亏我拦着。” “后来怎么样?陈忆呢?” “丁聚鑫报了警,警察来了,陈忆跑掉了。然后警察追问陈忆住在哪里,要追!一个服务员正要说话,我用眼神止住了他,但我止得了今天,谁知道明天他们会不会说出去?” “既然都没怎么伤到,那姓丁的何必那么不饶人!何必兴师动众呢?你给他说说情,不就完事了吗?” “你说得轻巧。陈忆真是不知死活!就丁聚鑫这种人,是他能打的吗?他也不问问他自己是谁?他爹妈是谁?我早给你讲过了:这世界,就三个字,权、钱、势。他敢打丁聚鑫,简直就是太岁头上动土!今晚我暂时劝住了丁聚鑫,我说,就当时那情形,让警察来处理,不雅!不如就算了吧!你道他怎么说,他说可以不要警察,他自己找人处理。所以,不送走陈忆,你们的生意都没法做下去了!他呆在家里也不行,丁聚鑫要是找去了,他爹妈都有麻烦!” “这么说来,你完全说不了丁聚鑫的话?他不在你掌控之中?” “问题是我不能帮陈忆说话!这么跟你说吧,我眼下的所有生意,都离不开这个丁聚鑫!不管是旅馆,还是寒烟山庄那山羊基地,都离不开他。政策是我争取来的,但这前期的投入,得靠丁聚鑫出钱呀!小妮子,其实我知道,以前你们通过布谷,在做寒烟山庄那山羊生意。不过,你反正又不愿去求柳咏,所以你反正也上不了那项目。赚这个项目的钱,根本不是赚在山羊身上,而是国家扶持,关键是国家扶持的那笔钱。这个叫操概念,说了你也不会懂。就你每年那山羊生意,那能挣几个钱?对我们来讲,基本可以忽略不计。所以,这事你不能怪我!” “这事,我是真没想过要怪你!你也看见了,那天在吃饭现场,我可是什么也没说。陈忆今天的事,你是怎么自圆其说的?” “这种情况我当然只能自保!你不知道,陈忆是拿了钥匙来开的门。还好,我把这个环节抹去了,不然,我就算再多两张嘴,也说不清楚了。丁聚鑫今天喝得有点多,当时我俩正在床上,陈忆开门的声音,估计他也听得不十分真切。所以后来我坚持说是自己忘了关门,丁聚鑫应该是相信了。” “你是怎么介绍陈忆的?” “我说他是我的高中同学,是一个穷小子,穷得叮当响,我看不上他,可他一根筋,总是缠着我,今天估计是跟踪了我们。所以就这样了。” 书房传来啪的一声,估计是陈忆没能忍住。那声音经过门的阻隔后,没那么彰显,但仍然被梁阿满听去了。我骂了句‘死耗子!’然后继续了谈话。 “梁阿满!你怎么能这样说呢?”我气急败坏地说:“你的智商呢?你怎么搞的?犯这种低级错误!你这是一种最差的说辞,你知不知道?你简直没给陈忆留任何退路嘛!” “那我能怎么说?” “你不会说他是你的亲戚,你的堂弟,或者就说成你新近请的保镖也行。你的亲戚、你的堂弟、或者你的保镖,他们在楼下偶然看见你,也可能跟踪你而去的,本来是去找你说事情,或者去护驾,推开门发现你正被人欺负,自然得拔刀相助。因为他们知道:你是未婚的,你是不可能心甘情愿在那种场合和一个中年男人在一起的,他们打抱不平不就很正常了吗?这从头到尾都只是一场误会!既然是这样,你再给丁聚鑫说说情,反正也没伤到,这边又不是外人,不就没事了吗?你偏偏要把陈忆说成是那丁聚鑫的情敌,而且还声明了他是穷小子,这两个方面都会导致:丁聚鑫会不遗余力地打击陈忆。他心里是这样想的:就这样的穷小子,也配跟我争女人?还敢动手打我,简直反了天了!” “还真是的!把他说成亲戚或者好点。但是当时,我哪里能想到那么多?我只想着,不能和丁聚鑫闹僵了。” “阿满!恕我直言,在我心里,你还是挺义气,挺讲感情的一人,难道你对陈忆,从头到尾,居然一点都没动心?怎么会这种时候,你只想着生意,一点不考虑他呢?” “我不考虑生意行吗?陈忆他自己无钱无势的,我靠不了他,自然得靠自己。这事怪不了别人,怪只怪他自己,谁让他那么莽撞?我不存在对不起他!我早告诉他了:我不可能嫁给他!就他那情况,我梁阿满可能嫁给他吗?不能嫁给他的意思,自然就是我不会只属于他一人。我属于他一人,我吃什么?还记得上次你为陈忆打抱不平,我说过的话吗?我现在仍是这句话,迄今为止,我所有的男朋友中,陈忆是花钱花得最少的,他已经拣了便宜了!梁阿满不是可以白玩的!所以,我对他既不存在欺骗,也不存在亏欠……” “别说了!阿满,别说了!那我问你,你有没有为陈忆想过,他下一步怎么办?他能去哪里?” “他可以再去深圳呀?” “此一时彼一时,当时是有人和他合伙在做生意,离开这么久了,你让他怎么回得去?” “那我管不了这么多!总之我的话说到了。小妮子,你们最好照我的话做!不然,不要说陈忆,你们的生意,估计都没法做了。还有,陈忆如果执意不离开,再起冲突的话,我可再也不会帮他说话了,我帮他说话也没用。或者可以这样,你让他避过这段时间,避个一年半载的再回来,让丁聚鑫缓过这段,或者就没事了。” “阿满,看在咱四年的同学情份上,我再劝你一句:就丁聚鑫这种人,你和他合作下去,你就不怕吗?” 梁阿满脸上掠过一抹从容的微笑,说:“小妮子,这点你放心,对付丁聚鑫,我自然有我的办法。这种人只能智取。这种人把尊严、面子看得比什么都重,找的就是那高高在上的感觉。他们最有感觉的时候就是欺负别人的时候,怎么能容忍别人欺负他呢?” “依你对丁聚鑫的认识,我出面请他吃饭,给他道个歉,为陈忆说句话,你认为有没有化干戈为玉帛的可能性?” “如果这人是晁建阳,他可能给你这个面子。但这人是丁聚鑫,你想单凭几句话,是一定不行的!丁聚鑫本来就想结交你,你自己既然愿意主动送上门去……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吗?” “知道了,当我没说!” “而且就算你做出了牺牲,他也可能表面上答应你,但同时暗地里寻访陈忆。而且有了一次就会有二次,那人一旦喜欢上你了,你要再想摆脱他……” “阿满,别说了!” “你让我说完,小妮子,我知道你义气,想为陈忆出头,但是别怪我没警告你,你不要去找丁聚鑫!就算你将来明白了,悟了!认识到了权钱势的重要性,认识到需要傍款的时候,我也希望,那人不是丁聚鑫。不然,我俩的同学情份,可就彻底没了!” “梁阿满,你还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怎么的,你还怕我去跟你抢那丁聚鑫?哦!天啦!怎么会这样?我告诉你,我很慎重地告诉你:对于你那所谓的傍款的重要性,我一辈子都不会悟的,没那可能!对了,和那些人打交道,你自己万事小心!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我那大学同学梁阿满。我希望你过得好!还有,如果陈忆执意不肯离开,我还是希望你能替他说说话,劝劝姓丁的。办法是人想的,你是一个聪明人,在我眼中,你的智商一直都是过关的。姓丁的出钱重要,但你从柳咏那里争取到的政策,更加重要!所以,在你俩的合作关系上,你并不怕他!在姓丁的那里,只要语言到位,我觉得还是应该有说服力的。他再怎么坏,也是个人嘛!只要是人,能听得进人话,就应该有办法!” 第318章伤往事,陈忆选择出局 送走了梁阿满,回到书房时,陈忆满眼的泪,赵若怀神情萧索,孙思愤恨难当。 我对陈忆说:“别生气了!一场大梦而已。现在梦醒了,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我尊重你的决定,你要不愿意离开,这事我们一起来想办法。总归有解决方法的!” 赵若怀说:“警察这块儿,我现在也有一些关系,问题应该不大。食店一年被他们吃去上万元,那饭也不能完全白吃呀?” “哟!那可难说得很!我向来是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推测那些人的!吃完这家吃那家,嘴一抹,谁还记得刚才是在哪家吃的?”我不以为然地说。 赵若怀说:“那也不是个个都那么健忘,还是有能记住的!关键是怕姓丁的来暗的。我们几个他是奈何不了的!巴不得他送上门来。关键是生意,防不胜防呀!还有就是陈忆爸妈那里。陈忆,你自己好好想想,就是心仪那句话,我们尊重你的决定。”说完把眼光对准了我:“你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我?那山羊基地,怎么回事?” “没多少事?就这一件,我就够辛苦了!我也是几天前才知道的。咱们寒烟山庄的山羊生意,结束了!那山羊基地,是柳咏从他爸那里为梁阿满争取到的项目。” 赵若怀的嘴角掠过一抹倔强和冷笑。 “柳咏已经在开始实施他的打击计划了,他想借梁阿满之手打击我,你们几个算是受了我的牵连。不过我不认为那是个打击,我笑纳了!”我平静、淡漠地说。“山羊生意结束了,还有那舞厅,自从秦为再现江湖后,我心里就没踏实过。这县城,我真的不怎么想呆了!但是涉及到这么多员工,这么多学生,不是三下两下可以解散的。从现在开始,可能要开始着手撤退的事了。” “心仪,对不起了!以前桑榆那食店,是因为我解散了,这次又是因为我……”陈忆说。 “陈忆,没人责怪你!” “心仪,你俩是同学,还是好朋友,差别怎么会这么大呀?你听她刚才说的那些话,那还是人话吗?阿满,她怎么会……怎么会……”陈忆无限痛苦地说。 “唉!回天无力!现实的人逐利于生活的泱泱大河,使得人浮于事,人性在物欲中挣扎不已!可怜梁阿满那作为特级教师、骨干教师的老爸,把所有的心思都用去培育了学生,培育了祖国的花朵。他尚且不知,他自己的女儿已经堕落成了一个……唉!罢了!不说她了。将来我们几人,或许会天各一方。任何情形之下,我对你们的要求就是:淡泊一点!非物质一点!不要成为钱奴就好!” “心仪,她现在已经不可救药了!你离她远点,千万不要受她影响!”陈忆说。我从未见陈忆这么严肃过,这么深沉过!这么一晚上功夫,他显然又长大了。然后陈忆转向了赵若怀,他对赵若怀说:“好好珍惜!好好照看心仪!”然后用视线一一掠过现场的三人,说:“我决定离开!一方面是为了生意,另一方面,我想离开这个伤心的地方,我再也不想见到她了!”说到这里无限痛苦地艰难地狠狠地摇了摇头,仿佛想摇去头脑中可怕的恶魔似的。显然进旅馆门时看到的丁梁二人的那一幕,对他确实形成了挥之不去的强刺激。 “你要去哪儿?”我和赵若怀差不多异口同声地问。 “我还没想好。” “要是因为那姓丁的,你不必离开。我不怕他!我来对付他!心仪,你明天帮我打听打听这人的动向。”至今尚未发言的孙思这时说话了,他的脸严肃得让人生畏。 “孙思你别轻举妄动,那些人都是流氓,他们随时都携带凶器的,又不是赤手空拳。而且身边随时都有人跟着,不会单独出没的。”我连忙制止说。 孙思冷笑一下说:“放心!我有办法,不怕!” 陈忆说:“算了!孙思,不必了!我真的想离开,我不想再在这里了,不想再见到她了。”说着一个颤栗。我开始在心里嘀咕:妈妈的梁阿满!你和那姓丁的,怎么能那么难看呢?看你把陈忆吓的!陈忆现在这样子,仿佛一次性吃了三斤肥肉,实在是吃伤了!三年都不想再吃肉了!不但不想吃,估计是看见那白花花的场景就会眩晕不止! “或者你还是去赵羽那里。”赵若怀说。 “再说吧!我回家里去休息几天,我不出门,我还不相信,他们会打上门来……” 孙思说:“打上门来你就拖住他们,想办法跑出一个人到东城的食店求助,明天我调两个功夫好的徒弟,去东城食店。” “要是对方的人太多,对付不过来,还可以给西城这边打电话。”赵若怀补充说。 我说:“陈忆!这半年来的收入,我明天抽时间算算。在你离开之前,我会把钱拿给你。还有,将来散伙的时候,如果还有其他可以分配的钱的话,我会一分不差地分给你的。” 孙思看了看时间,说:“好了,就这样吧!快四点了。我送陈忆回家!从现在开始,赵若怀你尽量不要离开心仪。” “你们俩路上小心点!孙思,你就在陈忆家睡会儿,天亮了再回来!” 陈忆、孙思这一走,我和赵若怀突然就都感伤起来。赵若怀紧紧拥抱着我,世界末日似的,在我脸上亲了又亲。然后他怯怯地说:“心仪,我好怕!” “你怕什么?没事,我保护你!”我打趣说。想缓和一下这不良的气氛。 “心仪,严肃一点!你听话,从明天开始,除了艺术学校孙思在场的时候,其它时间,你得寸步不离地在我左右。” “哪有那么可怕?自己吓自己!” “心仪,我不能没有你!你刚才说……将来我们会天各一方,我真的好怕!” “我不是说我们俩,我是说我们和孙思陈忆。” “心仪,尽快结束这里的生意吧!你跟我走,我带你去赵羽那里,去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好不好?然后你就在家里,我挣钱养活你,好不好?”赵若怀动情地说,抱着我的手竟然阵阵发抖。 我亲了亲他的脸,说:“没那么危险!梁阿满她是自己主动要投身污泥。再说了,生意不是说结束就能结束的,你别太担心了!对了,明天早晨,召集全体员工开个会。还有,舞厅可以考虑转给别人。你天天在外面混关系,可以打听打听,谁要是有意向,就约了来见我。舞厅现在生意很好,这时候转出去,说不定能转个好价钱。我听你的,等这里所有的生意妥善结束后,我就随你到天涯海角。你说哪里就哪里!不过,你让我呆家里的事情,这事得另行商议。” “心仪,你答应我:离梁阿满远点!她哪是什么朋友?她就是一魔鬼!一成天想腐蚀你的魔鬼!” “放心!我抗腐蚀的能力特强。还有,她也不是魔鬼,不许你这样说她!她只是财迷心窍。这三天来,我曾三次给柳源打电话,都没人接听。本来我想问问那山羊基地的事情……” “心仪,别打了!没意思,一点意思都没有!我不想再和姓柳的有任何瓜葛!不瞒你说,当日在县一中,我知道是他来了,目送着他的车辆远去的那一瞬间,我还真产生过对亲生父亲的遐想。后来柳咏来到店里,屡次言行辱我,想到他毕竟和我流着相同的血,我一忍再忍。可是你也看见了,姓柳的眼里哪有我的存在?知道我在这里做生意,艰难地做生意,没有任何背景地做生意,在这里苦熬,在这里被人欺负,近两年的时间,他居然再也没露过面!他连看都不想来看一眼!他难道就没一个出差的机会?他怕了!他怕因为我的存在,影响了他的仕途!影响了他的家庭!我不需要他!小时候没他,我都活过来了,何况现在?我赵若怀一辈子不求他!”赵若怀说到这里,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我轻轻为他拭去眼泪,柔声说:“若怀,别生气!别伤感!没关系,山羊生意不做就不做了!换个地方,我另外琢磨生意。我相信你!我也相信我自己!任何时候,我们都能靠智商吃饭。” 第二天,晨起开了个员工会议。地点就选在西城的随园餐厅,除了赵姨妈坐着外,其它人员全都站着。看着排成三排的、恭恭敬敬地立于我们面前的那些员工不!准确地说,是那些学生,那些徒弟。我忽然觉得:解散生意是一件好难好难的事情,好痛苦好痛苦的事情。 我严肃地扫视了一下全场,然后平静地一本正经地问他们说:“有知道陈忆家住哪里的没有?”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我仔细观察着他们的表情,发现表情都一片至诚,没有掺假的因素,终于,大家都摇过了头。然后有人把视线对准了赵若怀,小魏发言说:“赵老师,你不知道吗?你应该知道的!” 第319章全面设防 这我就放心了!我对大家说:“不知道就算了!赵老师也不知道。陈忆留下一封信,说他走了,离开了。今后不再来店里了。所以从今天开始,我们店里不再有陈忆这个人。近来云岫城里治安不大好。从今天开始,不管是舞厅、食店、艺术学校,还是咖啡店,都得加倍小心。舞厅要加强安保,门卫要时刻坚守岗位、全神贯注。两边食店的厨房,乃至咖啡馆煮咖啡的房间,都是重点防范的区域,除了本店人员,其它人等一律不准进入。把好食品安全关。总之一句话,每人、每时,都要全力以赴、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不要给坏人可乘之机。一旦发现有可疑的人,本店人员之间要互相转告,然后大家密切注视对方的动向,对方一旦开始实施破坏行为,立即当场拿下!如果对方要还击,该出手时就出手,注意不要伤其要害。发现可疑分子后要第一时间向其它店进行通告。咖啡馆离此不远,小魏,从今天开始,给你增派一人,有情况先智取,尽量用语言稳住,同时派人回总店报信。东城的食店相对较远,从今天开始,人员配置调整一下。具体情况,一会儿听孙思安排。我们的生意进行了两年。大家应该也都明白了,傅心仪、赵若怀、孙思,没有亏待过你们!两年下来,你们应该也问到了,就这城里,你们的收入超过很多国家工作人员的收入。在我们三人的眼中,你们都有多重身份,是员工,是学生、是徒弟、是兄妹。一句话:从未拿你们当外人!任何时候都在考虑你们的利益。说这些是为了让大家明白一点:只有生意好,不出差错,大家才会有钱。道理就这么简单。大家这段时间辛苦一下!个别人员工作时间需要延长的,我会考虑增加相应的报酬。给大家说这些,并不是说社会现实真有那么可怕,只是让大家提高警剔,未雨绸缪、防患于未然,小心一点总归是没错的!” 赵若怀补充说:“尤其是最近几天,大家一定要时刻警剔!所有人员都得按时坚守岗位。这几天的白天,我都会在总店全天恭候。发现行迹可疑的人,第一时间就是支人来告诉我们。同时密切关注,强调一下,一定要对方确实开始动手了,开始搞破坏了,才能将其制服,不是说你觉得他可疑,就去把人家拿下了,那是要出乱子的!我就怕你们仗着有一身功夫,又好久没打过架了,手痒!”赵若怀这样说着,下面十来个孙思徒弟就都笑了。小向说:“就是!傅老师,你放心,没人敢惹我们,我们早就手痒了,想活动活动筋骨了!” 赵若怀说:“你几个手痒,我还手痒,想找人打架呢!打架是随便打的吗?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轻言动手!” 孙思一脸严肃地说:“你几个认真点!严肃点!既要把自己的店看好,不让外人欺负,又不能添乱,这就是要求,必须执行!” 大家就都规规矩矩地不约而同地回答说:“知道了!师父!” 最后我说:“忙过这阵子,等风平浪静之后,我给大家开庆功宴。首先,是全体到总店狠狠地吃喝一顿!然后,举办一个我们内部人员的舞会,大家唱唱歌,跳跳舞,说说笑话。”下面立即沸腾了。个个情绪高涨。 孙思带了另外两徒弟自去了东城的食店。他的意思很明显,他得亲自前去保护陈忆及其家里人。西城总店这边,有赵若怀、小唐、小向三人。舞厅两个保安,现在得全天待命了,白天的时间,他们得在小魏的咖啡馆当便衣保安。另外两个武功稍差的人,被用来在各店之间巡逻,以实现及时通风报信的功效。 孙思这样的安排,让我看出他关键时刻的大侠风范,大哥风范,看出他的责任心。平常他不怎么讲话,也不怎么做主。我们四位合伙人开会,他大部分时间都是沉默,全程沉默的情况都有。我还看出他的人格魅力,他对徒弟们的影响力,以及徒弟们对他无条件的服从。从这个角度,这孙大侠这些年的日子,可真是没有白活呀!岂止是没白活,简直就是活得相当有意义,相当有价值!从这个角度,咱们这合伙生意,是不是应该让它长存下去? 丁聚鑫还真是说到做到,还真是睚眦必报!上午十点钟,他的狗腿子们就开始出现了。赵若怀嗅觉很灵敏,他坐在餐厅的一个角落,一边悠闲地品着茶,两只眼睛却一刻没离开过那几人。我自然是按照他的吩咐,端坐在他的身边。狗腿子们大摇大摆地在餐厅里转上两转,在寥寥落落的几个吃砂锅的食客脸上搜寻着,然后走到我和赵若怀面前,放肆地露骨地观赏动物似的打量我俩,再去二楼走了一遭。下来后就径直走向了厨房的方向。厨房门口,几个本店员工正在理菜。我刚要站起来,被赵若怀止住了。他的眼一眨不眨地望着厨房,但从背后伸出了手来,止住了我。仔细辨别过厨房门口几人后,狗腿子们就退出去了。然后是中午一点,晚上六点分别来过一次。 晚上九点钟,丁聚鑫亲自带着人上舞厅来了,大摇大摆地直奔舞台,直奔乐队。当时赵若怀正在台上引吭高歌,我正弹电子琴。赵若怀和我在这里唱歌弹琴的次数,现在已经很少了,大部分时间是外面聘请的人员。但这几天情况特殊,赵若怀觉得有必要守在舞厅,而我,按照他的规划,得二十四小时在他视线之内,当然我就只能也到舞厅。既然守在这里,舞客呼声又很强烈,那就能省就省,钱何必让外聘的人员挣去呢?而且唱歌弹琴这种事,对我们而言,本就是一件美差。久了不做会很想念的!想念自己的琴声歌声,也想念对方的琴声歌声。在我这里,听赵若怀弹琴唱歌,永远是生活中最浪漫的时候、最诗情的时候、最幸福的时候。我常常听着听着,就陶醉了,有羽化登仙的感觉;听着听着就情不自禁地想上去抱着他;听着听着我就回到了寒烟山庄、回到了桑榆、回到了我俩一起走过的那些醉人的日日夜夜; 丁聚鑫还真有点流氓气概,带着一帮狗腿子如入无人之境,一个个盛气凌人、不可一世的样子,竟然直接站到乐队成员的面前,在他们脸上放肆地观看着。仿佛这里已经不再是舞台了,直接成了人口市场,丁聚鑫就是一个人贩子,来这里看货的。赵若怀拿着话筒,也没能幸免。丁聚鑫亲自站到他面前去,瞧了个够。和动物园看猴子的表情完全一致。我真想上去狠狠地抽姓丁的两个耳光。那是我的赵若怀,我还没敢用看猴子的眼光看过他呢!丁聚鑫那样看赵若怀,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的!至少赵若怀那身高、那身形,和陈忆还是比较吻合的。从赵若怀的歌声中,我听出了愤怒,估计他已经忍无可忍了,只是考虑着台下那些舞客,所以还坚持忍着。是呀!来了这些不速之客,舞客们已经在拿眼注视舞台动向了。 这一曲终了,赵若怀挥挥手,小向就放起了慢四。丁聚鑫朝我走来。站到电子琴旁。我拉过一个独凳,算是给他让了座。赵若怀、孙思也都搬了凳坐拢过来,一边喝茶一边旁听。 丁聚鑫质问道:“听说你们这乐队,有一个叫陈忆的人,有还是没有?” 我点点头,抬高声音说:“有啊!是我签约的一个乐队客串人员,偶尔来客串一下。对了,丁总你认识他吗?这人要怎样才联系得上?” “你要联系他?” “按照约定:这人今天本该来的,结果没来。唉!这些人怎么这样!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一点规矩都没有!”我愤愤地说。 “这怎么可能?既是你签约的人,你怎么可能不知道他从哪儿来?就算不知道他的家,也应该知道单位吧?” “瞧你说的,丁总,我们签约的人多了去了!每人都去问哪儿来的,我累不累?再说了,我这人一贯认为:英雄不问出处。我这是乐队,只要他会乐器就行!我管他从哪儿来?这个陈忆,他是自己问到这舞厅来的,试了一下乐器,还行!我就答应下来了。丁总,这人是你的熟人吗?” “也算不上什么熟人,知道这么个人,随便问问。” “不是熟人就好!这样不守纪律的人,开了算了!” “那你平常怎样联系他?” “就是没有联系方式呀!所以,今天他失约了,搞得我们很麻烦!” “那平时他是怎么来的?” “约定一个星期来两次,按小时付费。每周结账一次。这个月是约定的每周周三和周五来,有时临时又有些变动。有时乐队在外面接了业务,人手不够的话,他刚好又来碰上了,就也参加过对外的乐队业务。” “你们还欠他钱吗?” “我们从来不欠人钱!对外业务是当场就把钱分清了。这舞厅是每周结账一次,上周的钱已经结给他了,这周他还一次没来呢。估计就是这规矩没定好,拿钱太快了,不欠他们钱,所以这些人才这么散漫!” 周五的时候,丁聚鑫又来过舞厅一次。 六月二十七日,是个星期天,这天晚上舞厅散场后,我和赵若怀、孙思,去了陈忆的家里。陈忆明天早晨的船,去赵羽那里。为预防再生枝节,孙思决定让他就坐张先的船。张先的船从下游上来,前去江城,明晨五点左右,经过这里。陈忆在江城下船,然后由张先送到江城车站,再辗转去赵羽那里。 第320章饮饯长江上 情况特殊,我们只好把给陈忆饯行的地点选在了陈忆自己家里。我们在陈忆家面对着长江的阳台上摆下了酒宴,菜品都是由东城的食店提供的。为了我们四人不受干扰地、好好地聚一聚,陈忆打发他爸妈住到隔壁的亲戚家去了。 那间房、那个阳台让我既熟悉又感慨。两年多前就是在这里,赵若怀边弹边唱着《我是不是该安静地离开》。多美的声音!多美的感觉!余音尤在,余感尤在;也就是在这里,刚刚经历手术又历经寒风吹打的我,无力地依偎在赵若怀的臂弯里;也就是在这里,赵陈孙分别以鸡汤、荷包蛋、阿胶食我。多么深厚的无产阶级感情呀! 看着当日和赵若怀相依相偎的那个角落,我怔怔出神,眼泪不由自主就出来了。赵若怀看了我一眼,瞬间洞悉了我的心思,走过来含情脉脉地看了看我,拉了拉我的手。算是心照不宣。 然后我们四人神情凄怆地开始了喝酒。我把酒斟上后,四人同时举起了杯,碰在了一起,然后一饮而尽,竟然一句话都没有。陈忆强颜欢笑地说:“别这样,开心一点!心仪,说点笑话!我最喜欢听你说笑话了。” 我勉力地笑着,故作豪爽地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他日重逢的时候,我们的陈总说不定就富甲一方、娇妻美妾一大堆了。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人生的得失,难说得很!” “是吗?又是娇妻又是美妾,这政策对赵若怀管用吗?”陈忆为了活跃气氛,故意接过了我的话头。 “管用,当然管用!我这人是生活在古代嘛!古代标准,我是老大,后面的人要进门,那得规规矩矩,给我磕头三个,然后叫声姐姐。然后我说一声:妹妹别客气,起来吧!你只要省事就行!”说到这里,顺便配合了一个到地上扶人的动作。赵若怀早就哈哈大笑起来,然后孙思、陈忆也都笑了。我没笑,继续一本正经地说:“只要态度好,态度端正,就好说!就有得商量!我就笑纳了!最好是能凑桌麻将,那就更好了!不过,似李念这种,动不动想讽刺、打击我的人,那肯定是不行的!我拒绝和她共处一屋檐下,有她没我!有我没她!我再大方,我也不能拿性命开玩笑。最底线,我得先保住小命,你们说是不是?”三人好一阵大笑。现场气氛好了不少。 “心仪,你别这样!本来赵若怀已经让我们嫉妒死了,你还给他这么宽松的政策!”陈忆这话一说出来,现场气氛又有些尴尬了。孙思自己干了一杯,主要是要借那酒杯去挡住自己的眼睛。 赵若怀打趣说:“假大方!还一桌麻将,你想累死我呀?” 我看着他,诚恳地说:“最多是我多动动脑筋,多挣点钱,帮你养活两个,如何?够哥们吧?”三人又只有乖乖地笑了。 陈忆苦笑着感慨地说:“赵若怀你命好,好好珍惜吧!唉!陈忆命苦,以后不准备再招惹女人了,打光棍算了!” 这问题就比较严重了!我看看孙思,他那神情分明在告诉大家:陈忆的话引起了他的共鸣。 我语重心长地说:“陈忆,你这想法是不对的!女人这块儿,截至目前,你运气是不怎么好。但我希望,你不要因此留下什么心理阴影。人是会转运的!这世间好女人多的是!本国就好几亿呢!你自身条件又这么好高大帅气、有音乐修养、有武功修为。假以时日,不愁没女人来投!将来再找女朋友的时候,用点心,用用脑子,注意辨别一下真伪。关于你将来的女朋友,模样方面自然是你说了算,你就自己规划了。其它方面,我给你建议一下,她应该是:善良、大气、真诚、淡泊、省事。这几点中,在我看来,省事是最重要的!成功男人后面的那女人,至少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省事!” 赵若怀说:“说别人的话好听,你觉得你自己省事吗?我看一点都不省事!我这成天心力交瘁的……” “那是你自己杞人忧天,自己没事找事!那你要实在觉得我不省事,可以考虑把我废除了!不过你要是智力正常、还有点良知的话,你应该能够认识到:我绝对比李念省事!”陈忆和孙思就都笑了。 “就你刚才这句话,就一点不省事!”赵若怀挑衅地说。 “不好!就刚才这句话,是我生平说的最没有骨气的一句话,搞得好像我在和李念竞争上岗似的!我收回!当我没说!来,陈忆,多吃点菜!喝酒喝慢点!门口那袋子里,是我们仨送给你的服装、皮带、皮鞋,我让小魏给你赶绣了两双鞋垫,也都在里面,本来是应该我亲自绣的,但你也知道,我不够纯粹,刺绣的事情,不是我的强项。在外面自己照顾自己!按时吃饭,尽量少惹事!一本《道德经》、一本《庄子》是我昨天特地给你买的。夜深人静、无事可做、瞌睡又没来的时候,可以拿出来翻翻,主要是提醒你遇事冷静、‘道家’一点。” “有赵羽、钱大有关照着,你就放心吧!”赵若怀一边对我说着,一边开始斟酒,先陈忆再自己,然后和他的好校友、好跟班、好哥们碰了碰杯,说:“路上小心!安顿下来后,在赵羽那里打个电话过来。你爸妈这边,你就放心好了!我给你看着!” 接下来是孙思,他和陈忆碰了碰杯,说:“安心在那边好好干!心仪说的有理,以后再找女人的时候,头脑清醒一点,尽量找那省事的。姓丁的那儿,我会替你出气的!不会就这么算了!” 陈忆说:“好哥们!大恩大德,陈忆记下了!我何尝不想出气。不过不急在这一时,生意要紧,你自己安全要紧。”然后转向了我。 “心仪,梁……阿满……她……她这几天问起过我吗?”陈忆小心翼翼、痛苦万状同时又满眼希冀、满面凄怆地说。看着他那神情,我立时悲从中来,随之泪如雨下。为掩藏泪眼,只好走向了栏杆,面向着长江。是呀,这么些天下来,梁阿满竟然不闻不问!她何以能心狠至此?就因为她不闻不问的表现,几天来,我是一天比一天不服气,我不相信!今天,看见她的车从门前经过时,我故意跑出去拦住了,和她闲聊了一会儿,就是想让她主动问起陈忆,可是没有!竟然从头到尾,没有只言片语!她翻脸翻书的能力太强了!她显然已经把陈忆这一页给轻松翻过了。 赵若怀在我的背上拍了拍,给我递来纸巾,我振作了一下,重新回到座位的时候,看见陈忆满脸的悲苦和自嘲。我对陈忆说:“对不起!都是我不好!你们原不该认识的!” 陈忆凄然一笑,说:“不怪你,心仪,是我自己……我自己瞎了眼。我自己太天真了!心仪,还记得赵姨妈家屋后那桃园吗?当时我们六人在一起,你煮茶给我们喝。那天真是好开心呀!” “陈忆,你别这样,无情一点,无情一点啊!过去了就过去了!向前看吧!时间会冲淡一切!你学学梁阿满那翻书的本领,把这一页翻过去!” “在家里想了这几天,我也想过来了。陈忆也不是一无所有啊!至少还有你们三个好朋友。心仪,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去寒烟山庄吗?那天晚上,你给我们唱歌、跳舞、弹古琴,后来又给我们谈生意。我永远记得那个晚上。真想再听你弹弹古琴。”赵若怀孙思同时诧异地看了看陈忆。我点了点头。陈忆继续说:“心仪,大学时代,我就跟着赵若怀混了,我俩的感情,比亲兄弟更亲。我崇拜赵若怀。你俩都是学中文的,只有你们之间是能够心灵相通的。在陈忆看来,你俩是天生一对儿。陈忆对于你,那是望尘莫及。阿满……她是你的同学,又是你的好朋友,我原想……想……在她的身上……寻找一点……你……你们同样学中文的人的才气……”说着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赵若怀孙思再次诧异地看着陈忆,然后也各自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陈忆站起来,握住另外三人的手,动情地说:“真想就这样和你们在一起,喝喝酒、聊聊天,多好!这边的生意结束后,你们也一起到温洲来吧!到时我们四人还在一起,还合伙做生意。” 赵若怀说:“好!你先去打基础。到时我们来和你会合。” 喝完酒,我们在阳台上品茶,陈忆拿出了茶具,让我煮茶给他喝。外面就是浩浩东流的长江。江上夜色凄迷,不时传来轮船经过时的汽笛声、浪打岸边的哗哗声,随着这夏日的凉风热浪,一起敲打着我们心里的那份离情别绪,那份怅然若失。这里同时是一个码头小船停靠的码头。不时有小船前来舶岸。艄公浑浊的吆喝声,夹杂着旅客下船的嘈杂声,在这本应该安静的夜晚,为本就心乱如麻的我们,平添几许烦燥。斜对面的那座有着上千年历史的庙宇,孤零零、冷清清地矗立在那里,发出幽微的光亮,时不时传来那么一声两声寂寥同时又略显神圣的钟声,让人的心里微微发怵同时又思绪缥缈。 我在这样的氛围里想起了立夫。不错,立夫已经离我远去了。正因为这点,让人感慨得厉害。三年前的那个夏天,我和立夫、吴常念和陆羽,怀揣着即将踏上工作岗位、开始人生新航程的希冀和神圣,坐船沿江而下的情形,至今清晰地在头脑中。那时我已经确定,我会和立夫相守一生一世。可是如今,我和他已是毫不相干的两个人。那时被分配到桑榆,半个月回县城和立夫团聚一次,记得第一次从桑榆回来,就是在眼前这码头下的船,当时立夫迎风而立,在暮色苍茫中翘首以待。那时候的我,心里曾是怎样动人心魄的慰藉呀!是啊,梁阿满无情弃陈忆,自己愤怒了,为陈忆抱不平。可当日的立夫,何尝不是被我傅心仪无情而弃呀?陈忆现在是这样痛苦,立夫当时,该是怎样的一种情形?自己和赵若怀缠缠绵绵,相依相偎的时候,哪里想到过正经受痛苦煎熬的立夫?分开三四个月后,自己才给他打了第一个电话。梁阿满无情,我傅心仪何尝不是呀? 这种四人对峙的氛围中,长久的沉默是不现实的,纵然是凭江而立,以观长江为借口也不行。赵若怀靠近我问:“想什么呢?” 我回答说:“抚今追昔!”然后回过神来,面对了眼前的三个人,感慨地说:“何为有情?何为无情?对这人的有情是以对那人的无情作为代价的。所以,伤痛总是难免的!几家欢乐几家愁,就看欢乐何时到我家了。”静默片刻,又说:“《七剑下天山》里面有一个场景,说一个静谧的夜晚,冒浣莲在天山思念纳兰容若。当时梁羽生是这样叙说的:‘她哪里知道,此时此刻、千里之外,远在京城的纳兰容若也正想到了她。’你们说说,这种天涯共此时的场面有操作性没有?人与人之间真会有心灵感应吗?”话毕,我就发现自己问了一个傻问题,一点都不省事的问题。陈忆心里想的,估计是:梁阿满,我明天就将背井离乡了,永远地离你远去了,此时此刻,你心里想过我吗?孙思自然是重回他的武侠氛围中去了,他对武侠小说永远有浓厚的兴趣。此时的他,也只能是生活在那个世界,在那个世界,他能找到理想的虚构的爱情,他得靠着那份对爱情的想像度过孤寂的岁月。至于赵若怀,他满脸醋意地说:“此时此刻,你想和谁天涯共此时呢?一句纳兰容若的话送你共勉:‘怜取眼前人’吧!”赵若怀此话,说得我悚然而惊,是呀!我和赵若怀,真的可以一生一世了吗?想到这里,一种莫名的惶恐席卷而来,竟然挥之不去。我努力定了定神。 孙思开始吹箫,如今孙大侠的箫声,可以用苍凉激楚四个字来形容。他的神情很深遂、很凄婉。接着是陈忆弹起了吉它,边弹边唱:“‘我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爱情不是我想象,总是找不到往你的方向……’”很快,赵若怀加入了唱歌的阵营。我却在这样的氛围中,想起了陶渊明《咏荆轲》里面的诗句。“饮饯易水上,四座列群英。渐离击悲筑,宋意唱高声。萧萧哀风逝,澹澹寒波生。商音更流涕,羽奏壮士惊。”背到这里,再次悚然而惊,一种不详之感迎面袭来。因为下面一句,就是‘心知去不归’了。我连忙面对长江,朝向对面的庙宇,双手合十,强行让思维刹车,安慰自己说:这是长江,不是易水。肯定会有英雄凯旋、衣锦还乡的时候! 第321章嫖资不菲 送走陈忆后,丁聚鑫似乎也逐渐消停了,不再有行迹可疑的人在我们店里出入了。为了那些对工作兴头十足,孜孜似渴的学生、徒弟,我向赵若怀收回了转让舞厅的意向。赵若怀告诉我说:梁阿满那车,陈忆出了五万。这事让我大为感叹。我感慨说:“可怜的陈忆呀,嫖资不菲呀!没想到梁阿满意如此值钱?这样单次折合下来,梁阿满那收费,恐怕高出夜总会小姐几十倍呀!” 离开十天后,陈忆打来一电话,说已在温州安顿下来,赵若怀和陈忆寒暄几句后,开始和赵羽寒暄。然后按下免提,对我说:“赵羽要和你说话。”赵羽说:“嫂子,表妹,我哥最近有没有惹你生气呀?”我玩皮地说:“还好!最近比较正常!主要是我表现不错,没惹你哥生气。赵羽,钱姐夫,陈忆就托付给你们了!”钱大有在一旁调侃说:“嫂子,表妹,你就放心好了!你发了话,我们哪敢不听?我这里可供陈忆做的事情很多。”显然他们那边也是按的免提。 赵羽接过说:“是呀,就看陈忆自己喜欢做什么了。”我说:“谢姐姐姐夫!那就这样了!”赵羽说:“别呀,嫂子,多说一会儿。对了,陈忆要和你说话,说需要你的指教。”我调侃说:“陈忆,生意的事情,你请教我姐夫钱大有同志。我想就未来女朋友的事情,再嘱咐你几句。和女人交往时,建议你注意控制一下经费!对女人能抠就抠!能省就省!切忌头脑一热就慷慨解囊。”电话两边的人就都笑了。 陈忆笑着贫嘴说:“有道理,心仪,具体该怎么个抠法,能不能再明确一点?”钱大有立即在一旁附合,我调侃说:“县一中那李老头,你还记得吗?李老头现在把他的前妻给休了,现在正和一半老婆子谈恋爱。李老头和人家一起上街,给女方买只冰棍都得上账,一丝不苟地记在当天的日记里!以备将来对方翻脸时索赔参考。”说到这里,赵若怀、孙思、小唐、姨妈都在旁边大笑起来。 陈忆贫嘴说:“好的,心仪,坚决向李老头学习!我一会儿就去买日记本去。” 我大气地说:“你呢,我的意思,咱就大方一点!冰棍就算了,咱就不记账了!”周围传来大笑声。陈忆、赵羽、钱大有也在电话那一头大笑。我继续说:“但也不能太大方了!类似小轿车之类的礼物,咱就不要动不动买来送人了!毕竟这谈恋爱阶段的人,她未来的身份具有不确定性,那投入不一定有产出。所以一定要把握好‘度’。适度就行!花钱多,效果未必就好,追女人贵在‘攻心’。你要尽可能想些省钱的招数。关于这一点,赵若怀比较有心得,你可以参考一下赵若怀的一些招数。”陈忆说:“心仪,那怎样才算适度呢?” 赵若怀在一旁调皮地抬杠说:“陈忆,你怎么就不明白呢?那礼物应该是大于冰棍,小于小轿车,这就是心仪所谓的‘度’!至于她这个度有没有指导意义,那就看你了!反正我是觉得:基本等于白说!”电话两边的人就又大笑起来。赵羽说:“哥,你严肃一点!我估计你就是不够‘适度’。嫂子现在都不肯嫁给你。”钱大有说:“赵若怀,你可能是要引起注意!你是不是太抠了?”我笑笑说:“冤枉了冤枉了!赵若怀不抠!我坦白交待吧!早在九零年的时候,他就曾一次性地送过我价值差不多三百根冰棍的礼物,而且还是强送的,不要都不行!我当时就投降了,说:不能再多了!再多了会冰出人命的!”电话两边的人再次大笑起来。 钱大有说:“表妹,你也太好打发了!三百根冰棍,你就投降啦?” 我说:“三百根冰棍,太奢侈了!在赵若怀的历史上,最省钱的礼物,严格地说,一根冰棍都值不了!”陈忆惊问:“一根冰棍都值不了!那是个什么礼物?哇,赵若怀,你太高段了,我太崇拜你了!”我落寞地抑扬顿挫地说:“实不相瞒那是半碗草药!那草就是寒烟山庄长出的那乱七八糟的野草。说实话,是不是有毒都难说得很!赵若怀用木棍捣了捣,然后强行敷在我脚上了。可别小看这半碗草药呀!就这半碗草药下去,赵若怀就成功一半了!”两边的人再次大笑。钱大有说:“赵若怀,我算是听出点问题来了,你每次都是‘强行’?”陈忆说:“赵若怀你怎么那么走运呀?三百根冰棍加半碗草药,你就解决问题了!”赵若怀恍然大悟地说:“乖乖不得了!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的!原来草药这么管用!” 我说:“就是!估计就是那草药把我毒害了。当然了,赵若怀还有其它的招数,比如在姨妈家的菜地里,种点玫瑰之类。说实话,那玫瑰长的,和赵若怀这人,差不多一个样儿,瘦骨嶙峋的!但我们看问题,得看主流,看态度,你们说对不对?”赵羽在对面哇哇怪叫,说:“哥,你好浪漫!哥!你辛苦了!你不容易呀!”赵若怀语重心长地说:“赵羽,那么着急地赞美你哥干啥?你嫂子讽刺我呢!”陈忆说:“心仪,就这样了吗?赵若怀还有其它的攻心术没有?”我回答说:“让我想想:对,还有一招,最重要的一招!你将来和女朋友交往的时候,得培养她点忧患意识、竞争意识。赵若怀这方面做得很到位!具体表现为:过段时间,他就会把李念弄到我面前来,强行让我吃醋,想不吃都不行!” 电话两边都传来经久不息的笑声。 陈忆事件之后,梁阿满与我更加疏远了。或许在她看来,她和丁聚鑫旅馆不光彩的一幕,以及她骗取陈忆钱财的事情,陈忆一定会告诉赵若怀的,她到底还是有点难为情的!既然如此,不如大家就绕道走吧! 第322章在本我与自我的较量中艰难前行 暑期开始了,艺术学校空前地忙碌起来。对外的乐队业务,也是时有发生。少了一个陈忆,我们也就更加忙碌了。江城父母那里,又是半年未见面了,虽然隔三岔五地通个电话,但杨柳妈仍是思女心切,父亲一放暑假,两人就相约要来云岫。 不管是乐队还是艺术学校,父亲都是能帮上忙的,而且还是一个好帮手,这时候有他来帮帮忙,本来是件挺不错的事。可我总是忧心忡忡,不想让父母来这是非之地。毕竟这里有秦为、兰半仙、丁聚鑫这样一些人,有他们存在着,我这心里就没有踏实的时候。这里就不可能是我们的乐土。以前只担心生意的安全、员工的安全,现在我还得担心老傅、杨柳的安全。尤其杨柳妈,还是那样的一个体弱多病、各方面承受能力非常有限的人。 明明心里不踏实,却又不能把这份不踏实告诉父亲。这里复杂的情况,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解释清楚的,也不是有着浓郁道家情结、又一贯生活在悠闲的自我世界中的老傅所能够理解的。就算对老傅和盘托出,他都不一定能够相信!毕竟他是生活在学校,没有实际接触到一些事情。他压根不相信这世界生活着丁聚鑫、秦为这样的一类人。另一方面,如果告诉了老傅,他女儿成天生活在这样忧心忡忡、毫无安全感的氛围中,他从此就得开始漫长的忧心忡忡的生涯了,从此得开始对于女儿的无尽的担忧。那份心灵的平静还怎样维持?他的道家情怀,说不定都得受到影响。不!这不是我所能忍受的!父亲多年来一直固守的那份道家情怀,那份淡泊与不争,那份宁静与超然,那是我傅心仪永远的精神追求,是我永恒的梦,永远地让我心驰神往!我是身不能至,心向往之! 还有赵若怀现在的生活状况,也不是老傅、杨柳所能理解的。为了舞厅、餐厅能正常运转,不至于三天两头被有关部门查封、无故叫停。赵若怀从去年年初开始,就开始了经常性地应酬,经常性地请人吃喝玩乐。陈忆在时,通常是他们俩一起,陪客喝酒、打麻将、进夜总会。吃喝玩乐下来,常常就是凌晨两三点了。早在去年的时候,我就曾亲眼目睹:在云岫最有名的那家夜总会,赵若怀陈忆为了应酬,给客人给自己都请了小姐。那时我和赵若怀正赌着气,梁阿满说要带我出去散散心,就把我带去了那家夜总会,两人找了一个视角比较好的位置。对坐着喝红酒。结果刚好在那里看见了赵若怀、陈忆,以及他们宴请的三位客人。五人的旁边都坐着小姐。我和梁阿满碰着杯,眼睛一眨不眨地紧盯赵若怀、陈忆。想看看这样的两个人,面对小姐时是个什么德性?那一刻我和梁阿满都忘了吃醋,只是怀着虔诚的研究的心情。结果让我和梁阿满大为感叹。从头到尾,赵若怀、陈忆除了和那三位男人喝酒说话,就是端坐那里,两人自顾自地谈论着,对旁边的小姐采取了视而不见的态度。后来,其它的三对儿到舞池跳舞去了,赵若怀、陈忆岿然不动,二位小姐屡次主动往他们怀里蹭,都被赵若怀陈忆一边继续聊天一边漫不经心地推开了。当然了,临走时小费照给,一分不少。他们前脚一出门,我和梁阿满后脚就跟出来。 几人分了道,只剩下赵若怀陈忆时,我和梁阿满就露了面。然后梁阿满威严地说:“从实招来!你俩刚才干什么去了?”赵若怀也不示弱,警觉地愠怒地说:“这么大半夜的!你俩干啥去了?从实招来!”我忘了和他正赌着气,大气地回答说:“上夜总会,看两个熟人怎么玩小姐!”梁阿满就在一旁怪笑起来。说:“妈哟!小妮子,没见过这你这么坦白的人!”我说:“我一贯这么老实!”赵若怀看着我,玩皮地说:“是吗?好看吗?”我落寞地回答:“说实话,不怎么好看!我很失望,没看出什么名堂。梁阿满你说呢?”梁阿满笑着点头:“嗯哪!我也是觉得不怎么好看,呆头呆脑两个人嘛!一点情趣都没有!”赵若怀看看我,看看梁阿满,调皮地说:“你俩想看出点什么名堂?行!陈忆,走!我俩再回去,这次有情趣一点,你不能让人家失望,是不是?”说着装作要拉陈忆回头。我和梁阿满异口同声地说:“去吧!不送!”然后我再加上一句:“对了,刚才那小费白给了!一会儿记得多揩点油,把刚才损失找回来!”赵若怀追上来,悻悻地说:“妈哟!这什么人呀?我前世作了什么孽哟?我怎么碰上这么个没心没肺的人!这么大好的吃醋机会,她硬是无动于衷!”说完大街上响起了我们四人经久不息的笑声。 那次事件后,我就理解了男人所谓的应酬。我甚至对赵若怀充满了怜惜。咱们没有后台,没有背景,在这样的一座一半被兰半仙统治的县城中,要想立足,赵若怀只能随波逐流,只能被动适应,只能在本我与自我的较量中艰难前行。我曾认为他身上有着慷慨悲壮、清峻通脱的魏晋风骨。从今日的情形看来,他的行为举止,与魏晋名士、魏晋风骨相比,实在已经大相径庭。他采取接纳现实的态度,而不是抗争的、傲骨峥峥、睥睨尘俗的态度。从这个角度,他是识时务的!是应该值得肯定的!可我总觉得怅然若失。至少,我已经失去了最初认识的那个赵若怀了!我从这件事上,再次感受到遗传的力量,我舅舅杨木,是没那么容易适应现实的!他还生活在传统人的观念里。他还在固执地坚守着一些传统的行为模式。正因为赵若怀不是舅舅的亲儿子,而是柳源的亲儿子,所以他继承了柳源那份适应现实的能力。 我是理解了赵若怀,但我父亲傅良玉同志,他能理解吗?他能理解赵若怀成天陪客吃饭、喝酒打牌、乃至夜总会玩小姐的生活吗?前段时间,因为陈忆和丁聚鑫的事情,赵若怀不敢放我一人在寝室,所以陪人打牌的次数减少了,结果就惹怒了个别人员,人家威胁说:“赵若怀,你现在是不是用不着我们啦?”弄得赵若怀左右为难。 其实从头到尾,我们都没有用得着他们什么,他们是不会帮任何忙的,他们最大的帮忙就是他们自己不来捣乱。我们唯一想要达到的目的,就是那些人能管住自己,不来祸害我们。 而且现在还少了陈忆,连个能暂时顶替赵若怀一下的人都没有。我于是对赵若怀说:“这样吧!我和你一起去应酬,反正放我在寝室,你也不放心。”赵若怀毫不犹豫就说:“正宗下策!没得商量,乖乖呆在寝室。”为缓和矛盾,他接着说:“你不说你烦那些人吗?”我说:“你也烦他们的,不也忍过来了吗?你能忍,我也就能忍。”赵若怀说:“是,你能忍,可是我不能忍!梁阿满不已经说明问题了吗?你想寻着她的方向去吗?我给你表个态吧:类似梁阿满、丁聚鑫两人在旅馆那样的场面,那也就是陈忆,换了是我,或者是孙思,一定是毫不犹豫地把姓丁的朝死里打。”我不寒而栗了,说:“我就是想帮帮你,你一人在外面喝那么多酒,我不放心!还有,事情没你想的那么严重,梁阿满她是自己主观上有问题。何况咱俩同在一张桌上吃饭,我就在你眼皮底下,你怕什么?”赵若怀说:“你饶了我!你不说女人贵在省事吗?你省事一点!就呆在艺术学校,听话!”于是我只好建议说:“那就把孙思带出去,让他认识认识这社会的本来面目吧!将来他总得独当一面才行!他必须适应!”赵若怀感叹说:“是呀!孙思还生活在武侠的世界里,在他看来,人与人之间真正有价值的较量,应该是通过华山论剑来实现的!” 孙思不答应去应酬,我好说歹说,他才勉强应承下来,不过赵若怀说,孙思在外面一言不发,唯一的好处就是能帮着喝点酒。但我不那么认为,至少还有一个好处,有他陪着赵若怀,我心里踏实一点。后来我和赵若怀商量一下,决定起用小唐和小向两个人,这两人不管是口才、大脑、还是场面上的应对能力,都应该是这群徒弟中的佼佼者。这也算是培养一点后备力量,而且小唐那酒量、那功夫!那也不是一般人可以问津的。只是,赵若怀尚且不知,这小唐很快将被孙思另作他用了。我和孙思合伙的货船很快就要造好了,届时小唐就得被派到船上去了!将来真相大白时,不知赵若怀是个什么表情。他能理解我,能原谅我吗?想起那船的事情,我心里就一阵揪心,隐隐地有些发怵。 第323章繁华过后成云烟 不管我愿不愿意,总之老傅杨柳还是来了。赵若怀在我现在所住的这幢宿舍楼上,给他们临时租用了一套房子。也不知他怎么打听到的,总之是老师暑期外出了,下学期开学才回来,空出这段时间,赵若怀居然说动了人家。我对他说:“这样不好吧!咱们现在又没有正式结婚。明明我这里两室一厅可以住,你非得另外给他们租房子。这不昭然若揭了吗?”他嬉皮笑脸地说:“我不怕!我脸厚。老傅要有意见,你让他直接找我说。”又说:“告诉你了呢,又怕你担心,不告诉你吧,你又不知道江湖险恶。就前两天,还有小瘪三去东城的食店问过陈忆。丁聚鑫那里,我还是放心不下。还有,小向说,秦为、胡来曾好几次去过舞厅找你。真有什么事情,老傅、杨柳能帮上什么忙?你非让我住回那边寝室去,我一定是整夜整夜地不敢睡觉,又得开始值夜班的日子了,你同情同情我!” “我爸妈他们住在楼上,怕不怕?”我忧心忡忡地问。赵若怀说:“那倒不至于!你要觉得有必要,也可以让孙思住到他们楼上去!”然后给我规定:“反正你爸妈来了,需要陪伴。你以后尽量少去舞厅。我在外面有应酬的日子,你不得一人呆在自己寝室,得去和杨柳老傅呆在一起。等我应酬归来,再到楼上接你。” 父亲一边在租用的房间里摆放着行礼,一边玩笑说:“行啊!赵若怀这小子,胆够大的!老傅我来了,他都不肯挪地儿了!”我说:“赵若怀说了,你要有意见,直接找他去说!” “反了他了!”老傅佯装生气地说,然后换了一副表情,说:“率性而为!不作那些虚假的掩饰,像我傅良玉的女婿,我喜欢!”杨柳妈在一旁笑了,说:“丫头啊,赶快把婚结了吧!你怎么不答应结婚呢?把你舅妈都给得罪了。”我说:“我不告诉你们了吗?我把户口迁回江城,争取今年年底搞定,然后在江城拿结婚证。至于仪式,明年吧!我想等孙思找到媳妇,然后我和赵若怀再举行那仪式。反正就一个仪式,形式主义的东西,早点晚点,有什么关系呢?你女儿我,也就二十二岁嘛!那么急干嘛?” 今年暑期,应学生家长的要求,我们特地增设了英语、作文培训班。为方便起见,李老头出面,就在县一中租用了教室。父亲在培训学校很快如鱼得水,担任了围棋、古琴、书法、作文等课程的教学。古琴是一对一教学的,我让赵若怀搬了一张古琴到我寝室,学生自己亲自前来就可以了。至于那围棋、书法、作文,反正就在县一中上课,离此地很近。这样一来,父母暑假生活的天地,就基本是在县一中范围之内了。我也就比较省心。父亲有课的时候,杨柳妈可以和赵姨妈一起混,可以去餐厅帮忙,一边帮忙一边和赵姨妈闲聊,这样的日子对她们二人来讲,那简直就是轻松加愉快!晚上吃了饭,我就陪着二老在县一中校园、或者是后山去散散步。有时也有赵若怀、孙思作陪。然后陪父亲下下围棋,这两年下来,由于经常性地和孙思、赵若怀切蹉棋艺,我现在这围棋水平,和父亲已经可以同日而语,常常是三个小时下来,分不出胜负。鉴于围棋耗时太久,有时也和父亲玩玩琴箫合奏,我弹古琴,父亲吹箫,杨柳妈当听众。有时也有赵若怀的加盟。渐渐地我就明白:赵若怀最动人的一面,就是作为音乐人的一面,弹琴、吹箫、唱歌的时候,是他最最可爱的时候,每到这时,我常常有些情难自禁。我得让赵若怀永远保留他作为音乐人的一面,而不是长年累月地去和那些俗人,那些官场老油条一起喝酒、打牌;我得让赵若怀的那份高雅、那份浪漫、那份风情长存下去,而不是与日递减。至于饮食方面,父母大部分时间是在餐厅吃。偶尔兴之所至,杨柳妈也会自去菜场买菜,自己张罗饭菜。就眼下这生活,父亲表现出极大的兴趣。他说:“丫头!你这培训学校的设想,太成功了!老傅我以后每到暑假,都到你这里上课,又开心又有钱挣,多好!” 持续高温,骄阳似火,回想起来,这县城还是六月下旬下过大雨,到现在,已经一个多月了。一个多月来,只出现过两次变天打雷的情况,但两次都下雨未遂,不过虚张声势而已,让人们白白希冀了一场。 酷热之下,人的欲望也相应地作出些调整。食欲减退了,思清淡不思荤腥,这样的结果是餐厅生意大打折扣。动欲减退了,思静不思动,这样的结果是舞厅生意大打折扣。但与此同时,咖啡馆、茶室的生意空前地好。酷热之下,员工的管理也是一个问题。事实上,每到黄昏的时候,从县城下到长江的各个大大小小的巷子里,就活跃着三三两两,甚至是成群结队的人们,纷纷拿着救生圈,呼朋唤友地前去长江边游泳,此过程常常持续到深夜。为最大限度地保障员工安全,我需要见天强调纪律:严禁下河游泳。但强调归强调,腿毕竟长在他们身上,而且那些孙思徒弟,一个个仗着自己有功夫,仗着自己会游泳,根本不相信长江能奈何得了他们。加上生意冷清,无事可干的员工无疑更让人揪心。有鉴于此,孙思提议:不能让他们闲着。于是我们仨碰了头,一致同意,抽出两徒弟来,去桑榆组织药材去!梁阿满只是接管了我的山羊生意,但药材这块儿,她尚未插手。另一个决定是:让张先从下游拉一船西瓜上来,分出三个徒弟卖西瓜去。 早晨六点刚过,火红的太阳便穿过楼房、穿过林子、穿过树梢,将它凌厉的光芒肆虐地挥洒在全体练功人员的身上。孙思和徒弟们每每挥汗如雨。加上武术班的学生,每天早晨不到六点,这片树林里便活动着近五十名舞棍弄拳的人。配合着练功时节发出的呜吁呐喊之声,那热烈的生气盎然的场面,让我常常跨越时空,回到n年以前的武侠世界。这片林子已经不是一年多前我们最初练功的那片林子,由于人员的增多,以及随之而起的呼喊声分贝的增大,为了不至于惊扰老师,我们把这场地退后了一百米,基本接近后山了,那里少有人走动。在这暑期,更是过客寥寥。纵然如此,县一中也不会白白把那树林提供给我们当练功场的。学校方面,是酌情收了我们场地费用的。 鉴于天气的酷热,就晨练的事情,我曾建议孙思,看能不能暂时停停。孙思的回答是:“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练功就得吃苦,怕吃苦还练什么功?”然后又说:“你以为人人都像赵若怀那么好福气呀?晚上折腾,早晨睡大觉。你别太迁就他了!他不练功,以后怎么保护你?”这话怎么听都有醋味。看来孙思那里,要做到完全解开心结,怕是真的很难很难了! 那些习武的学生中,也有半数以上的人员,坚决地相信孙思‘练功就得吃苦’这一观点。学生都坚持要继续,我当然就不能再说什么了。至于我们的员工孙思从桑榆带过来的那些徒弟,那就更是偷懒无望了。连师父都坚持着,他们尚有何话可说?当然了,这里面确实有两个不大争气的想要偷懒的徒弟,就是我和赵若怀。赵若怀已经很久地不去晨练了,天天在寝室睡懒觉。我是不喜欢那汗流浃背的感觉,冬天的时候我基本能坚持晨练,一旦天气转热,热到穿一件衣服练功,都不可避免地要出汗的时候,我就自动停止了。我的观点是:功夫要紧,形像更要紧!当两者冲突的时候,我一定毫不犹豫地选择形像。女人嘛,还是婉约为上。赵若怀之所以偷懒,其实也与我的纵容有关,严格地讲,我也不喜欢他把自己弄得汗流满面的。虽然练功完毕,我们店里的所有员工,都会自动先回寝室洗澡,这是孙思定的纪律。但我还是不喜欢看到:作为半个音乐人的赵若怀,把自己弄得跟个武夫似的。 最近一段时间,我会天天去练功场,去那里送茶水。为防中暑,我让杨柳妈每天五点半起床,给练功人员熬制苦丁茶。然后和老傅一道,送茶水到练功现场。老傅有感于那热烈的场面,也愿意跟着孙思,力所能及地活动活动。 从练功现场回来,途中碰上梁阿满,带着一墨镜,齐胸的吊带背心,下面一条短裤,那短裤短得实在可怜。我微笑着上下打量一番,然后说:“漂亮!就是全身覆盖率太低了,衣不蔽体的情形让人想起旧社会,有点可怜。” 她大气地说:“是吗?我可怜?我还觉得你可怜呢!这么大清早给人端茶递水。”我微笑说:“梁总一向是无利不起早,这劳动人民尚且没出门,你就出门了,这是上哪儿逐利去呀?”她高深莫测地笑着,说:“小妮子,别这样跟姐姐说话!你不就想着为陈忆抱不平吗?你也真是的,陈忆自己都不怪我,你跟着瞎操心干啥?”我说:“哦!你有陈忆的消息啦?他在哪儿?”梁阿满轻描淡写地说:“咳!别说气话啦!你让他再等等,最迟两个月,等事情搞定了,落实了,就让他回来就是。还回到从前……”我打断她,说:“就这样吧!我先走了,一大堆事。”她追上来说:“小妮子,我要出趟门。我再提醒你一下,丁聚鑫那里,他要是来你们餐厅吃饭的话,你可千万躲着点!” “这么放心不下?出门你带上他,不就完事了吗?你俩现在正如胶似漆,以你梁阿满的魅力,自然是招之即来,姓丁的敢说半个不字?” “要是能带,我还跟你这儿废话干嘛?总之,你记住我说的话。小妮子,乔县长下台了,你知不知道?” “什么?什么…时候的事?”我惊问。 “你还真不知道呀?瞧瞧!你说你这生意做的!这么大的事你都不知道?” “为什么?” “肯定是有问题噻!你想啊,就搬迁办姓蔡的那些事情,能与乔县长完全没关系吗?当然了,肯定还有别的原因。唉!权力斗争的事情,谁说得清楚。” “是调了、降了还是…” “官样的说法是自动请辞。实质就是就地免职,哪还存在调不调的?乔县长还算轻松的,张县长,对了,就是赵若怀那铁杆粉丝她爸,更惨,双规了!一起双规的还有交通局一个副局长。” “还有其他人没有?”我想在梁阿满口中听到兰半仙的名字,但是没有。针对我的这个问题,她只是不解地摇了摇头。 “阿满,乔若虚办的那企业,你是知道的,现在还存在吗?” “你说那企业呀?三个月前就作鸟兽散了!欠下一屁股债。这城里传得满城风雨。所以现在那姓乔的一家,在这县城差不多成了过街老鼠。唉!此一时彼一时呀!想当年,就他们家那些亲戚,哪个不是衣袖都能扇死人的!就咱学校那谁谁谁,以前仗着是乔家亲戚,那个得瑟劲!校长见了她都得奴颜媚骨的。可现在,急着和乔家划清界限。你道怎么的,她现在说,她和乔家其实没什么关系,根本不相干,说只是牌友,是乔县长老婆经常强迫她们去她家打牌输钱。” 梁阿满还想进一步嘀咕,我却不想再听了。一边往回走一边思考着如下问题:立夫,你好吗?立夫,你现在在干啥呢?你还准备回这县城吗?是了,乔若虚那企业,欠下那么多债务,立夫是负责购买配件的,岂能不欠别人的货款。配件是企业用了,但那钱,是立夫出面去欠的,立夫岂能没有麻烦? 三个月前解散的?三月底黄雀出事那次,我去省城的时候,曾去立夫办事处远远地看过他,那时的立夫正忙得团团转,身边围着一大堆要钱的人,现在看来,那个时候,立夫他们应该已经是在着手解散的事了。想到这事,我就开始忏悔了。那可是立夫最最困难、最最迷惘、最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啊!我在省城呆了七天,整整七天呀!多好的机会,我竟然没有约立夫见见面,问问他的情况,问问他当时的想法。太拘泥了! 我得去会会吴常念了,得去了解一下立夫的情况。 第324章如此老傅 去餐厅端了稀饭、馒头、咸菜,再将父母的那份早餐送去了楼上,就已经热得不行了。回到寝室,赵若怀兀自沉沉地睡着,吊扇哗哗地运转着,我把电扇调低了一个档,然后去洗漱间冲了冲凉,换了一身衣裤。 这客厅的窗户是朝东的,此时此刻,火辣辣的太阳刚好直射客厅,让人望而生热。拉上厚厚的窗帘,房间里立时阴暗下来。吹着风扇,录音机里放点轻音乐,在餐桌边选了一个面向着窗户的方位,我开始吃早饭。边吃边思考着今天的时间安排。回想起来,竟有好几个月没见过吴常念了,主要是自己去舞厅次数少了。今天该上哪儿找他呢?去单位找应该胜算大一点。找到他有用吗?他能知道立夫的现状吗?万一他也不知道,又怎么办?是不是应该去去孙名凯家里?有用吗?孙名凯夫妇能让我进屋吗?不能。没有悬念。他们一定不会让我进屋的!那他们会和我说话吗?会回答我有关立夫的问题吗?想让他们开口对我说话,是有可能的。他们会毫不犹豫地骂我几句,什么难听的话都有可能。但他们不会回答我有关立夫的问题。既然这样,去立夫家有用吗?一定要去找骂挨吗?但万一……万一立夫在家呢? 不知什么时候,赵若怀坐到了我的对面,他两只大眼睛滴溜溜转着,仔仔细细地研究我,说:“你这又是中了什么邪了?”我才发现录音机早给关掉了。说:“去!洗漱去!一会儿有话跟你说。”他说:“早洗漱过了!就你刚才这举着馒头的姿势,你已经持续十分钟了,举了十分钟硬是没有动口……” “行啦!没空跟你贫嘴,赶快吃饭吧!” “说吧!有什么话和我说?”他一边问着,一边拉出凳子,在对面坐下了。随即拿起了馒头。 “来!先喝水!怎么又忘了规矩了?”说着顺手把凉在一旁的白开水递给他。“吃完早饭,你到各店走走,强调一下纪律,让他们一定要坚守岗位。生意冷清的状态下,人就容易精神不振,容易疏忽大意,越是这个时候,越要提高警剔。九点钟我有一节电子琴课。上完课我得出去一趟。可能晚点回来。中饭时候要回不来,就不要等我了,你负责组织老傅、杨柳吃吃饭。” “你要去哪里?” “转街,可以吗?你各店巡逻回来,再到艺术学校去看看,然后到下面餐厅去呆着,不要乱走动。最近这段,你那什么应酬暂时停停。就说你最近酒喝多了,身体不舒服,先养养身体。” “我陪你转街。你上课的时间,我就把几个店巡视了,艺术学校有孙思在那儿……” “不要你陪!不商量,你听着就行了!” “那不行!不说清楚我就一直跟着你!” “反了你了!这么点事你还叫板?赵若怀咱俩现在这生产关系,真的已经成为生产力发展的桎梏了……”话说到一半,我就知道出错了,赵若怀满面愠色,他把啃掉一半的馒头狠狠扔在桌上,再狠狠搁掉手中的筷子,生气地说:“那就废除呀!你去建立新的生产关系,去呀!这就去!我放你去,好不好?” 知道说错了话,本来我是想着要道歉的。没想到他嘴里蹦出来这么几句话。这就明显不给面子了嘛!赵若怀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生硬了?想到这里我也生气了,狠狠地搁掉手中的筷子,去洗漱间漱了漱口,然后准备出门。 前脚刚出得门去,赵若怀就追了上来,拽着我的左手,要往回拉,我用右手就着门抵抗着。这个造型刚好被下得楼来的父亲看见了。父亲手拿一本作文书,快速扫视了一下场面,然后玩笑说:“丫头!干啥呢?”我回头看看赵若怀,他微笑着和父亲打着招呼,但丝毫没有要放手的意思。他既然不放手,我也就不能放。我于是微笑着说:“没看见吗?负隅顽抗!老傅,怎么样?助你女儿一臂之力吧!”父亲笑笑,说:“负隅顽抗?你用了一个贬义词,可见你自己都觉得理亏。算了!我不搅这趟浑水。你俩继续比拼着!不过,我的意思,你俩还是尽量文斗。赵若怀,武斗你会胜之不武啊!”赵若怀说:“傅叔,你说对了,是她理亏,她不讲道理!”父亲捉弄地看看我,故作语重心长说:“丫头,不讲道理是不行的!好了,我上课去了!”我气急无语地说:“冤枉!伸冤无处啊!老傅,你怎么这么昏庸呀?”然后被赵若怀抱了回去,关上了房门,同时在我耳边警告说:“你要再跑,追到外面我一样把你抱回来,只要你不怕难为情。”这下真惹火了我,我对他怒目而视,悻悻地说:“放手!我得上课去了!你现在这样子,跟个无赖有什么区别?” 赵若怀很受伤的样子,说:“这才合好了几天?咱俩真的又要开始新一轮赌气了吗?不!心仪,我不要跟你赌气!你告诉我,梁阿满她又跟你讲了些什么?心仪,求你了!你不要受她的影响!不要受她的影响好不好?” 我看了看时间,说:“得了,还有四十分钟,我先跟你理论理论。赵若怀你从实招来,乔若虚他爸的事情,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赵若怀怔住了,随即恍然大悟又略为不安地点了点头。 “为什么瞒着我?咱俩天天在一起,你竟然从未提起过?”我继续追问。 “这事情关你什么事呀?有必要提吗?” “不!你是故意对我隐瞒的。算了,不追究这些了。外面都有些什么说法?” “各种各样的说法都有,比较通用的一种说法是:与他老婆有关,县长夫人太跋扈了!就是你所说的不省事也不省油。家里长年累月地几桌筵席排着、几桌麻将摆着、一起吃再一起玩,先吃后玩,每晚玩到凌晨三点,这得多坏的影响!消消停停地玩也罢了,还得经常伴随着吵架。据说县长太太打牌的时候,只要运气稍差,就会把桌子擂得山响,找借口骂人,据说主要是骂她自己的姐姐姐夫,哥哥嫂子,挨骂的人仗着特殊的身份,又不甘示弱,于是那吵架的场面,常常是惊天动地。住县长楼下那家人,据说是不胜其扰。还有县长太太那庞大的家族,那些家族成员,据说一个个都很嚣张!没有一个低调的。其他的说法嘛,也有说是因了男女关系,说是乔县长有那么一个小情人,县长太太曾多次跟踪,并曾在众目睽睽之下,当街扭打、辱骂过那小三。” “小三的事情,我不清楚,但前面所说那些属实!还真没有误传。成功男人背后,必须有一个省事的女人。乔叔何悲?摊上一个如此不省事的女人!由此看来,老婆的事情,还真不能病急乱投医,真不能随便乱找!孙思的事情,我先前一直催他速成。然以今日之事观之,宁肯让他再孤单孤单,也不要酿成苦果。” “对于姓乔的养情人这件事,外界舆/论表示了深切的同情。是啊,似县长太太那样的一个母老虎,这要搁咱老百姓身上,早就毫不犹豫地休了!可做官的不一样,官做到一定位置,为了顾及政治上的影响,恰恰又是不能休妻的。不能休妻又忍无可忍,自然只能到外面去发展第三产业。” “唉!从换妻的自由度上来看,明显就是民比官好了。天道公平呀,赵若怀,你又可以聊以慰藉了。你这辈子,显然是与官位无缘了。作为补偿,你终身享有换妻的自由。” “赵若怀苦啊!你知道吗?我现在琢磨的事情,恰恰是如何从你那里,为我自己申请到一个终身的免休金牌。人啊,就是这样犯贱,职业是‘城’,婚姻是‘城’,‘城里的想逃出来,城外的想钻进去。’我现在就特别想进城,带着你一起进城,一座只有你我二人的城。进城之后,我就把城门封死了,让你再也出不去。”赵若怀调皮地煞有介事地说。 “算了算了,你也不用封城门了!我直接发你一个免休金牌就是。唉,世事无常,祸福难料。前年的时候,我还曾建议你去做那张县长的女婿。幸亏你关键时刻悬崖勒马,不然可就铸成大错了。” “什么叫我关键时刻悬崖勒马?我压根就没动过那念头!” “那张姑娘,最近还到舞厅来过吗?” “好久都没来了。” “赵若怀,这段时间,可能会是这县城最最杂乱、最最无序的时候。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生意得加强警戒。还有,先是老廖老蔡,紧接着是乔县长张县长,将来还不知有谁谁谁,这种情况下,你就不适宜再去搞什么应酬了。谁知道你今天应酬的人,会不会就是下一个需要双规的人。我们做这种生意,是正大光明的。又不像郑元直丁聚鑫他们那生意,需要投机取巧。所以,我们犯不着那样去求着他们……” “话不是你这么说。只要他在那个位置一天,你就不敢怠慢他。随随便便找个借口,他就可以让你生意进行不下去,你折腾得起吗?这些你又不是没见识过?” “你听我的没错,别再去应酬了!至少别这么频繁了,最多一星期一次,陪他们吃吃饭。他们实在要为难的话,让他们来吧。最多是生意不做了。我顺便看看,这些人的嘴脸,到底丑恶到何种程度。好了,我上课去了。” 走出门去,赵若怀又追上来说:“心仪,你不能不去吗?”我怔了一下,就明白他在说什么了。就回答说:“不能!我只是去找找吴常念,问问情况而已。” “你一辈子都忘不了他,对不对?你心里一直都有他,对不对?”赵若怀满脸醋意地说。 “你既然问起,我也不想瞒你。很多事情,存在了就存在了,那怎么可能完全忘掉呢?”我坦然地说。 “那,你能容忍我现在还想着李念,在心里给李念保留一个空间吗?” 我能吗?我能容忍吗?这事还真不大好玩,真的是好痛苦好痛苦的事情。但我已被逼到了这个坎上,为了公平起见,我说:“我和孙立夫说分就分了,他找过你麻烦吗?好!李念要是也能和孙立夫一样省事,你可以在心里给她保留一个位置。” 赵若怀很失望的表情,显然这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第325章遥不可及 我在人事局办公室找到了吴常念,他看看旁边两个同事,说:“心仪,你在外面等等。还有点事,我先处理一下。”在外面站了二十来分钟,吴常念出来了,把我带到过道的尽头,靠栏杆站了。我说:“要不这样,你先忙,我就这儿等你,中午一起吃饭好吗?”他说:“什么事你就说吧。中午我得回家陪我妈吃饭。”看样子,他是想三下两下打发了我。我于是开门见山地说:“你知道立夫的近况吗?”吴常念诧异地望着我。我于是补充说:“不瞒你说,我是今天才知道乔若虚他爸的事情。还有那合伙企业已经解散的事,也是今天才知道。”吴常念警觉看了看走廊。然后面向着过往行人的方向站定,压低声音说:“心仪,声音小点!这里不合适谈那些事情,你知道吗?这云岫官场,如今是人人自危。生怕和乔家惹上了关系。”然后把声音恢复到正常状态。“立夫去了天津,去了他哥哥那里,他不打算回来了。可能你和他的事情,他多少有些埋怨父母。” 天津?立夫离我越来越远了!真的已经遥不可及了!今后在茫茫人海中偶然相见的机率,恐怕会越来越小,约等于零了。 “他在天津干些什么?”我问。满腹辛酸却不得不故作正常地问。 “有他哥哥在,还愁找不到事做吗?具体做什么,我也不知道。我们还是一个多月前通过电话了。他就是那天到的天津。对了,那天是星期天,我想想,应该是六月二十七日。那天我们家有点事,来了很多客人,所以记得很清楚。” 六月二十七日!我们给陈忆饯行的日子!那天,我在陈忆家的阳台上,面对着浩浩东流的江水,曾经想起过立夫,还曾以《七剑下天山》里冒浣莲和纳兰容若的故事为话题,就人与人之间是否有心灵感应一说问过赵陈孙。立夫竟然就是那天去了天津,去天津意味着两人距离的进一步拉大,意味着立夫彻底离我远去了。那天立夫给吴常念打了电话,这样的日子,他怎能完全不想到我呢?还真是有心灵感应的!那一刻面对长江思念立夫的那一刻,立夫必然也想到了我,只不过在他心里,想到我的时候,应该是爱恨交织的! “你有他的联系方式吗?”我收回思绪,尽力平静地问。 “没有!等新职业有了眉目,他应该会主动跟我联系的。” “常念,你什么时候有立夫的消息了,给我说一声。对了,立夫是什么时候离开办事处的?那个烂摊子,对立夫有影响没有?” “应该没有吧!乔若虚一个表哥一年多前就去了办事处。立夫只负责业务,财务是乔若虚那表哥直接负责。” “那么多达官贵人一起合伙,人人都要当家作主,这样的合伙企业,古今中外恐怕都没有成功的先例啊!所以说这企业自成立的那天起,就已经注定败绩……” “心仪你不知道,到得后来,乔若虚和他爸,父子俩的意见都不统一了,一个说要这样做,一个说要那样做,搞得立夫不知道听谁的。就乔县长这种人,哪是做生意的料?这做官和做生意,根本两码事嘛!他以为他县长都能当,一个县都管得好,就自然能管好企业……” “是啊!用做官的方法去管企业,焉能不败?同样是自以为是、刚愎自用的父子俩,同时指挥同一企业,焉能不败?乔叔下台的事,最直接的原因是什么?” 吴常念再次看了看走廊,叮嘱我说:“心仪,要是有人过来了,就立即换话题!”我点点头说:“明白!放心!只是话说久了,会不会耽误你工作?” 吴常念笑笑,诡秘地说:“我们头儿不在!不知哪里跑关系去了。现在的情形是:人人都在寻求自保,人心惶惶的,哪还有心思用在工作上。头儿都不在,下面的员工,自然是在办公室混日子。”然后清了清嗓子,才开始回答我的问题:“原因嘛?众说纷纭。肯定与那企业有关,欠下一屁股债,影响太坏了!与乔若虚那妈也有关,太嚣张了!还有就是她妈那个家族,那些人太不检点了!也有说是因为男女关系的。这些其实都是表象,最实质的原因,恐怕还是权力斗争。上上下下的关系没处理好。还有,乔若虚他爸,好像没什么过硬的背景。当年他是怎么当上县长的,你知不知道?” 我摇摇头,吴常念继续说:“六个候选人去竞争那个位置,其他五个候选人都有过硬的背景,旗鼓相当,谁上了谁下了都搁不平。于是那五人之间,彼此互相整黑材料,都把对手锁定在那五人之内,没有人注意到乔叔,在他们眼里,乔叔根本不构成威胁。这样一番斗争下来,上面为了省事,干脆让乔叔当了。” “原来这样!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捡了几年县长做,从这个角度,乔叔也应该想得开了!” “是啊!这样的运气有几人能碰上?偏偏要去搞那什么企业!” “当年立夫准备去省城的时候,我劝过了。我是认为乔若虚不具备办实业的潜质。他不是一个能做实事的人。立夫重哥们义气,不听我的。立夫为此失去了工作,白白在办事处浪费了两年的青春岁月。” “这都不是最重要的,关键是你们俩的事情,这恐怕是立夫一生的痛啊!” “立夫交了女朋友没有?” “好像没有。在办事处的时候,据说喜欢立夫的女人不少。可立夫自己不上心。” “你呢?女朋友的事落实了没有?” 吴常念漫不经心地笑笑,说:“这次差不多落实了,是我和立夫以前的同事,二中的老师。我累了!懒得再挑了!我妈那里又催得急,唠叨得厉害。就这个了!” “这一路挑选下来,有什么心得没有?或许可以提供给立夫借鉴借鉴。” “心得就是:反正一个男人得成个家,找个女人,找个人过日子,就这样!” “常念!你还记得当年咱师大附近那酒馆吗?那年中秋节,你和陆羽,我和立夫,我们在那里喝酒赏月。现在的吴常念还是当时那个吴常念吗?” 吴常念有所动容,然后坦然地说:“肯定不是了!以陆羽为界。陆羽之后,就是现在这个现实的吴常念了。” “这么说来,你对陆羽到底是在乎的,既然这样,当初……” “有些人是在我们错过后,在与后来人的比较中,你才能知道她的好。当时都太粗心了!对了,心仪,这话是立夫说的。我也有同感。” 第326章难耐的酷暑 从吴常念那里出来,太阳那叫一个大呀!透彻理解了那个词白热化。马路都被晒成一片耀眼的白。街上行人少得可怜,偶尔碰见一条狗,一律大张着嘴,伸长了舌头,重重地喘着粗气。各商店门前,基本都一个遭遇门前冷落。店员或老板在里面打着盹、昏昏欲睡。我顺道去东城的食店看了看。五个客人在里面就着餐,不过吃些稀饭、凉面、凉拌豇豆、青椒皮蛋之类。师傅没精打采地靠在厨房门口,双手交叉放于胸前的围裙上。一打杂的在厨房洗着锅。一男一女两名跑堂,靠着墙说笑着,从神情里透出的那股子暧昧来看,把他们的交谈定位成打情骂俏应该比较属实。这样也对,趁生意冷清,顺势发展发展关系。该谈的恋爱谈一谈,谈恋爱至少可以让人精神振奋,不像那师傅,没精打采的,成何体统? 两跑堂是来自桑榆中学的,见到我,高喊着傅老师就跑过来了。师傅依旧靠在厨房门口,微笑说:“最近生意有点淡,你看,都这时候了……” 我微笑说:“生意不好只是暂时的。不能因为生意不好影响了我们的精神。任何时候,我们所必须而且又能够做到的就是振作精神!你们俩说笑话也不是完全不可以,第一,说笑话的时间不能太多,不要让顾客听到你们的谈话。第二,两只眼睛要随时关注着顾客。任何时候,永远顾客至上!第三,以后说笑话,尽量到师傅面前说,让师傅也提点神。对了,以后我会经常来看你们。” 正准备离开,门口进来三男三女,相继把探寻的疑惑的视线投在我身上,随即一女子开始发问了:“请问你是随园舞厅以前那女歌手吗?”我停下脚步,微笑着从容地看了看眼前这几人,不像有什么恶意,就微笑着点点头。说了声大家好。几人就都微笑了。诚肯的甚至是不无欣喜的微笑。先前那女子说:“就是她!就她这身高、这模样,错不了!”一男子玩笑说:“就她这模样,哪是一般人可以混淆的?”然后几人就七嘴八舌地说开了。“你怎么不唱歌了呢?”“也不跳舞了,随园怎么都见不到你了呢?”“唉!现在的随园,一点意思都没了!女歌手不来了,先前那男歌手也来得很少,霹雳舞取消了,拉丁舞也取消了。”“是呀!当初的随园多好啊!多提劲呀!” 我招过跑堂,让他给客人点菜,然后拉过凳子,挨着他们坐了,微笑说:“感谢几位对随园舞厅的支持!”其中一人问:“怎么?这食店是你的?”我微笑着点点头。“你不做舞厅改做食店啦?唉,可惜了,浪费人才!”“随园舞厅仍在我名下,只是我自己去得少,一般是请人打替。最近天热,大家可能都懒得动,所以舞厅生意不大好。”“不是这样的!哪是天热的问题?是因为你和那姓赵的帅哥都不在那里唱歌了,大家觉得没劲,你知道吗?你想想,你都多久没在那里唱歌了?”另一人接口说:“天气热,反正睡觉也睡不着,大家得有地方玩不是?尤其年轻人,谁怕那热呀?要的就是那种热烈的氛围,关键是你不能动不动换人!”又一人插话说:“就算太热了,不跳舞,听听你们唱歌也不错呀。有传闻说你在夜总会唱歌,那天我带几位朋友,去了那家夜总会,结果根本没那回事。又有人说,是另一家夜总会,我们又去啦,结果老板说,你倒是去过两次,不过是作为客人去的。” 我微笑说:“至诚地感谢你们!对不起,辜负了大家对随园的厚爱。回去我告诉那姓赵的,从今天开始,我们联袂重出江湖,怎么样?”六人就都欢呼雀跃了。我继续说:“以后我争取,每周至少有三个晚上在随园。先把拉丁舞恢复了。霹雳舞再等等,等天气稍稍转凉。作为你们刚才这番话的报偿,今天这顿饭,我请了!”一人说:“真的吗?今天太走运了!没想到还能吃到你亲自请的饭菜。我回去告诉他们,不把他们羡慕死才怪?”另一人说:“太好了!又有地方玩了。你说话算话,今天晚上,咱们随园见。对了,一定要带上那帅哥。” 赶回西城餐厅时,已经十二点半了,太阳当头照着,一丝风也没有。空气中有一丝寥落,仿佛天地万物都被晒得行将昏死了似的,懒洋洋的提不起半分劲。三三两两的行人脸上,也都是差不多的蔫不拉叽的表情。只有蚊子似乎还不怕酷热,精神状态良好,不厌其烦地嗡嗡着,不时在沿途的西瓜皮上,垃圾堆边展露着丑陋的恼人的飞翔的身姿。时不时地有一辆轿车呼啸而过,那单调的声音,影响着一个又一个路边店里正打着瞌睡人的入睡进程。杂货店、副食店、服装店、小食店、烟酒店都处于门可罗雀的状态,只有路边那些零时搭设的西瓜摊前,还活动着一些讨价还价的身影。 与西城的随园餐厅并排着的那些小食店,有好几家已经关门歇业了。一个已经关门的小食店门前,一个卖桃的妇女大声叫卖着。她的清脆的声音与现实有些格格不入,因为行人实在稀少,我前前后后一看,此时此刻,前后十米之内,有且仅有我一人在行走着,于是这叫卖声就等于是对我发出的特约。承蒙人家这么看得起,你得有所表示才对,不是吗?我于是走近她,她立即在她晒得黑红的脸上堆上了满脸的微笑, 她说:“姑娘买桃吗?又香又脆的白花桃,好吃得很!早晨三角,现在便宜了,二角就卖。”我看了看那担子,这上午大半天功夫,她也就卖出了四成。就问:“还剩下这么多?天黑前能卖完吗?” 她说:“就是啊!还有差不多一百斤,我还得去赶车,四点最后一班车。” “这桃是从哪来的?” “桑榆的,姑娘知道桑榆那地方吗?” “把桃挑着跟我走吧!就在前面,一百米不到。” “姑娘你是要买完吗?你一下子能买完的话可以再少点,一角五就成。” “那何必呢?就按早晨的价,还是三角吧!” 那妇女不相信自己耳朵似的,她定睛看了看我,基本确定我智力是正常的!神情也不像是在开玩笑。就感动地说:“我这是碰上好人了!姑娘,其实我们那旮旯的人都不来卖桃,都是直接剁碎煮来喂猪吃,不瞒你说,早晨价钱最好的时候,能卖得到三角,后来挑剩下的,八分钱一斤我都卖过。除去车费,就不剩什么了。我们家是没法,三孩子读书……” 到了门口,收下手中的遮阳伞,我朝餐厅里望了望,和东城差不多的状况,只有几个零星的散客在里面吃着稀饭凉菜。自己人倒有两桌,靠楼梯间的位置坐了,正吃着饭,一桌是舞厅和咖啡馆的员工,另一桌是老傅、杨柳、杨木、赵姨妈、赵若怀、孙思。看见我回来,就都翘首望向了门口。父母和赵若怀一起迎了出来。赵若怀接过伞,仔细辨析着我的表情。我吩咐小向拿来两个大盆,盛了那些桃,让小魏给那妇女倒了杯水,然后给了她三十元,说不用找了。那妇女千恩万谢地出去了。回头我问小魏说:“你怎么在这里呢?这时候都有谁在咖啡馆?”小魏笑着说:“放心吧!傅老师,我安排好了的,有两人守着够了,中午这会儿,没什么生意。”又指着桃打趣说:“傅老师,你这买的什么桃哟?这么贵!昨天下午我在咖啡馆门口买的那桃,和这一样大,八分钱一斤。这所有的桃不到一百斤吧?三十元?” 我玩笑说:“这桃是镀金的,不一样!”转身去厨房洗了洗手,然后走向饭桌说:“舅舅好!啥时候到的?” 舅说:“十点钟到的。心仪,这么大热的天,转街应该早晨去。” 杨柳妈说:“瞧瞧!脸都晒红了。坐下吃饭!”赵若怀指了指座位,递过一碗绿豆粥来。我看了桌上:凉粉、凉拌苦瓜、凉拌豇豆、青椒皮蛋、卤牛肉、花生米、回锅肉、炒藤菜,然后是一大盆丝瓜烧青蛙,显然是舅舅今天带来的。几个男同志喝着啤酒。赵姨妈忙着给我夹青蛙,赵若怀和杨柳妈一起摆手。赵若怀说:“她不吃那个!”然后学着我平时的腔调继续说:“有所吃有所不吃!青蛙是人类的朋友,属于不吃的范畴!”老傅微笑着,把一盘凉拌豇豆往我面前放,杨柳妈把藤菜盘朝我这边挪了挪,我把筷子径直伸进了回锅肉的盘子里,狠狠地夹了一筷子。抬头发现赵若怀孙思都傻望着我。我也顾不了那么多了,这太阳把我给晒得……我狠狠地吃了几块肥肉。 老傅打趣说:“丫头,慢点!别噎着了,肥肉咱管够!还吃得起。”满桌人就都笑起来。我看看赵若怀、孙思,难为情地说:“不好意思,有失婉约。都是这太阳惹的祸!” 第327章输钱可以,不可以输气质 吃完饭大家不肯就走,因为太阳实在太大,出门就是炙烤,寝室热得够呛,睡觉的凉板严重发烫,比烙铁好不了多少,睡上去就是一身汗水。只有这西城餐厅,有这吊扇转着,相对还好一些。大家围着桌子坐着,边聊天边吃桃。老傅说:“丫头!这么大的太阳,你去转街,就为了买这高价桃吗?” 我说:“那卖桃的人是桑榆过来的,问我知不知道桑榆那地方,就为了这句话,那桃就值钱了!” 员工们就笑起来了,小魏说:“傅老师,你也太善良了!太好说话了!” 我站起来说:“说到这里来了,我顺便给你们说两句,就刚才这会儿,我从东城走到了西城,发现了几个问题,咱这整个的县城,目前都处于半昏迷状态。沿途所过之处,所有的人,除我傅心仪外,都是蔫不拉叽的!只有苍蝇和蚊子两种动物,相对地比较有活力一点……”两桌的人就都笑了起来。我继续说:“沿途食店都比较冷清,我刚从东城食店过来,那边和这边一样,就零星的三五个人,吃点稀饭凉菜。师傅没精打采地站在门口,两跑堂在一旁切磋感情,我当即把他们批评了。生意不好,我们输点钱可以,但任何时候,我们不能输了气质!不能输了精神!任何时候,我们都得保持高昂的工作热情。”说到后面几句,声调就自然而然地激昂起来。 舅舅在一旁大声说:“说得好!”老傅跟着附合。我继续道:“就刚才那妇女,家里三小孩读书。当然了,她违备计划生育的事情,我们另找时间批评……”大家就又笑了起来。“她从桑榆过来,桃最便宜的时候,八分钱一斤,还得除去车费,下了车还得挑这么长一段路,你们算算,容易吗?生存艰难呀!同志们,所以,咱们得好好做生意!无论如何,咱这日子比卖桃要强一点吧?为了生意,我决定:从今天晚上开始,我回舞厅唱歌去了。” 赵若怀、孙思都诧异地望着我。显然是为了那回舞厅唱歌的决定。两人虽然都是诧异,但态度上是有明显区别的孙思是诧异中有高兴,赵若怀是诧异中有迷惑、也有隐忧。 我问舅舅说:“舅啊,最近挺忙的吧?”舅说:“是有点忙,忙着收包谷,天天和你舅妈在家里掰包谷,晒包谷。现在差不多了。心仪,你今晚要去唱歌呀?我还说晚上大家一起商量点事。下午你又要去学校。”赵若怀说:“叔叔阿姨来了,你也不好好陪陪。这么大热的天,舞厅还是暂时不去吧!”我说:“必须去!我已经放出话去了,不能食言!不只是我,你也得去。咱云岫的姑娘小伙盼我俩复出,如大旱之望雨露啊!云岫人民需要我们!” 老傅带头大笑起来,说:“丫头!你这吹牛的本领见长啊!出去晒了一下太阳,不会晒昏头了吧?脑袋瓜还正常吗?” “正常!相当正常!我在东城食店考察完毕,正准备离开的时候,来了三男三女,认出我来了,说是咱舞厅的常客,誓死效忠我们舞厅,强烈要求我和赵若怀重新站上舞台。还说我不在的这段,他们曾到江湖上去寻找过我。几句话一说,我一高兴,就请了客!师傅为此很是不解,这好不容易来了一桌客人,结果收到的是我的钱。师傅责怪了我半天。” 杨柳责备说:“这丫头!大手大脚的!花钱不眨眼。你说这都不认识的人,你请啥客呢?”赵姨妈说:“是呀,又不是什么亲戚朋友,凭啥请他们?” 老傅玩笑说:“丫头!你这一去,又是请客又是买高价桃,我怎么觉得:你怎么看都像是生在大户人家的。杨柳啊,这丫头不会小时候被人调了包吧?这还是我们这样家庭的孩子吗?” “这你就不知道了,老傅!我这散财的毛病,那是秉承了老杨家的基因。我外公杨树,那可是解放前江城有名的民族资本家。我呢,不客气地说,算是名门之后!套句阿q的话说,那就是‘我的祖宗比你强!’”老傅和赵若怀就一起大笑起来。 杨柳和杨木一旁欣慰地笑着。“还有,曾经有一个算命先生,他说我上辈子是生在皇室……”赵若怀接过,调皮地说:“是呀,我知道的!你才是那转世的前朝公主!”一桌人都笑了。 我继续一本正经地说:“综上所述,老傅,你这个丫头,那确实不是一般的丫头!你丫头我将来发了财,衣锦回江城的时候,那是见桥修桥,见路修路!”杨柳妈在我头上拍两拍,笑得合不拢嘴。赵若怀打趣说:“那是!修个十来米长的基耕道,你现在就可以修了,最多我亲自帮你去刨几锄,不收你工钱。” 我问:“舅,寒烟山庄挺凉快的吧?” 舅说:“太阳晒着的时候还是热。不过晚上退热退得快。我们晚上根本不用吹电扇的。还得盖点薄毯子。” “还是寒烟山庄好啊!舅妈怎么不一起来呢?” “家里得有人看屋呀!那么多鸡鸭鹅要人看管。还有,你舅妈和赵若怀生气呢!” 我看看赵若怀说:“哇!都这么久了,冷战还没有结束呀?赵若怀你怎么搞的?岂有此理嘛!背书没见你这么好记性,和你自己妈妈记仇,你倒有一整套!勒令你今天之内,给舅妈道歉!” “你好意思说,我妈那是生你的气,不是生我的气。”赵若怀反驳说。 赵姨妈说:“若怀你这孩子,怎么乱讲话呢?春梅她也不是生心仪的气,她是看不惯你们俩经常赌气。” 杨柳妈责备我说:“是呀丫头,老大不小的,又不是小孩,动不动赌啥气呢?” 舅说:“心仪,我就是来和你爸妈谈你和赵若怀这事的,这也是你舅妈的意思。天气转凉了,我们就准备建房了。” “别呀!舅,那木房子多好啊!” “我们村大多数人家都改砖房了,现在还剩下很少的几户人了。虽然你们在家里住的时间或许不是很多,但我们做父母的,那还得尽自己的一点心,把房子给你们建上,那才算是完成了任务。” “舅,真的没必要,咱能不能不这么俗啊?那木房子真的不错,那是寒烟山庄历史的见证啊!正因为少了,大家都改建了,所以咱们得保留着。” “这次你舅妈已经铁了心了,她说必须建!没办法,她就喜欢和村里的其他人比,她说住着那木房子都不好意思了,丢人!” 陈春梅同志,那木房子可是柳源的构思呀!那是柳源心中的桃源,你到底懂不懂呀?你怎么能如此不通情理呢?罢了罢了!你还真的不一定懂。看来,人不读书还真是不行。你儿子赵若怀倒是读了书的,可是他也没打算保住他亲生父亲的心血,主要是他心里含恨,他恨那柳源。柳源你也真是的!这么久都没个消息,你活该被恨。 我正在心里嘀咕着,赵姨妈微笑着对我说:“算了,心仪,你就甭客气了!砖房还是要建的。我那个春梅妹妹呀,一辈子要强,按她的意思,她们家应该是寒烟山庄换房子换得最早的才对,她说:‘咱赵羽和若怀又不比谁差?都是寒烟山庄最能干的孩子!凭什么建到别人后面呀?’” 舅说:“心仪,建房的事情,看你和若怀有些什么要求。反正赵羽是不会回来的,那房子最终是你们俩的,你舅妈的意思,就按你们的要求建。” “舅,我什么要求也没有,你直接问赵若怀吧!对了,我得在开工之前回寒烟山庄一趟,再去看看那木房子,我对那木房子挺有感情的。” 回到寝室,赵若怀说:“今天心情不错!你…是不是…见到孙立夫啦?” “那你是希望看到我心情好还是心情不好?你给个参考答案,好不好?我要是回来心情不好,你肯定也会有看法。” 赵若怀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满脸愠色地吼到:“你不能这样跟我说话!”又说:“还有,今天晚上,是哪个旧情人要来听你唱歌呀?编出一大堆瞎话来,蒙谁呢?” “不可理喻!”我气急无语,丢下这几个字,然后不理他了。晚上去舞厅唱歌,赵若怀还是跟来了,场子里熙熙攘攘的,应该两百人都不到。然而孙思说:“今天生意不错。很久没这么好的生意了。心仪,这些人果然给你面子。”一会儿中午在东城食店吃饭的那几位就都露脸了,用手指在人群中指指,说:“就那些人,都是我们给你招来的,怎么样,够哥们吧?”这样一来,赵若怀应该可以相信我中午不是在编瞎话了。 第一单元我唱了三首歌,都是适合跳中四的,《明月千里寄相思》、《绿岛小夜曲》、《潇洒地走》,唱完正休息的时候,茶室工作人员过来说:茶室已经满了。说是在广场边上乘凉的人,听见歌声都寻声来了。接下来赵若怀给大家唱了《天意》、《爱江山更爱美人》、《新鸳鸯蝴蝶梦》。就因为我去吴常念那里打听了孙立夫的近况,赵若怀今天又算是受了刺激,所以声音悲怆凄婉。越是这样就越吸引人。这帅帅的酷酷的情歌王子台上那么一站,本来就够引人注目了,再加上他那一脸沉醉痴迷的表情,悲怆凄婉的歌声,那哪是广场上那些寻常人家的妇女所能常见的? 第328章流氓大亨丁聚鑫 下一个环节,舞客提议让我们跳舞。这么大热的天,运动量大了还真吃不消,于是我和赵若怀给大家表演了一下吉特巴。两曲吉特巴下来,现场气氛也达到了高/潮。然后秦为就朝我走来了,靠电子琴旁边站着,微笑说:“傅老师,你终于露面了。听人说你开得有食店,我在这城里找了几次,怎么没找到呢?”我微笑说:“压根就不存在的事情,你当然找不到。”他说:“陪我跳跳舞!和几个哥们一起来的,我和他们打了赌,你得给我这面子。”赵若怀站到我面前说:“开始了开始了!弹电子琴!大家等你呢!”我于是朝秦为无可奈何地摊摊手,做了一个有请的手势。他悻悻地说:“没关系,我就这儿等着,你总有不弹琴的时候,你们有那直接放舞曲的时候。”于是在我的电子琴旁站定了,赖着不走。 我弹着琴,他把嘴凑近我耳边说:“傅老师,那照片的事情你可千万别忘了!除非你一直不嫁人,一直不找对象,那我们就这样耗着,看谁耗得过谁?”然后我就听到一声恶毒的咆哮:“秦为你干什么?”我抬眼看时,正是秦为的老婆刘眉。她在我脸上稍稍辩认了一下,横眉冷对地说:“我说是谁呢?跑到这地方勾人来啦?”我漫不经心地回敬到:“睁大你的狗眼看看!看到底是谁在勾谁?不过你放心,就你这么个老公,尚不足以勾我。带回家好好看着吧!别放出来吓人!”刘眉走近一步,走到我跟前,咬牙切齿地说:“你得意个什么呀?要不是省里有人照着,就你这舞厅,我早就封你十回八回了!你等着吧!你只有烧高香请菩萨保佑,唯愿你那个靠山不要像乔县长一样,说垮台就垮台了!”然后哼哼两声,带着秦为走了。 这个蠢女人!竟然把这样的话拿到我面前来说!我真是好生慰藉呀!可那照着我们的人,他是谁呢?是柳源还是黄雀的爸爸?可怜的赵若怀,经常性地在外面请人喝酒吃饭,他还以为是他那应酬起了作用,所以舞厅这近两年来才没有再受到骚扰。如此说来,那些饭有相当一部分,是白吃了!赵若怀那应酬的时间,也有相当一部分是白花了!还有咱西城餐厅每年上万的招待费,可能很大部分是喂了狗了!柳源你也真是的!你要真照着我们,为什么不说句话呢?你让你儿子赵若怀瞎折腾个啥,让他和那些酒囊饭袋喝那么多酒干啥? 曲终赵若怀走到我面前,开始了他的质问:“姓秦的对你说什么?” “没什么,让我陪他跳跳舞。” “就这么简单?他不是凑到你耳边,说了那么久吗?那女人是谁?她又说了些什么?” “秦为的老婆。让我不要勾她老公,说了一些威胁的话。我让她放心,说她老公勾人的实力非常有限。不足以勾我。就这样。” “让你不要来唱歌你偏来,活该!” “喂,姓赵的,你今天怎么搞的?怎么那么不和谐呢?你没听孙大侠说吗?今天生意好多了。我给你说,咱俩要再不出山,这舞厅可就只有关门了。” “关门就关门!这过的什么日子!” “好了好了,别说气话了,唱歌去!晚上我给你做做心理辅导,怎么样?喂,你唱歌的时候稍稍正常一点,不要整得那么悲痛欲绝的,等会儿这下面的粉丝全都心碎了、肠断了,那可该你负责啊!” “说我,你自己呢?你唱的那歌也正常不到哪儿去。” 九点半钟,小魏急冲冲地跑了来,附在我耳边说:“傅老师,不好了!有人在西城餐厅闹事,喊了一大帮社会上的人,现在都进餐厅里面去了,说是要见老板,不然就要砸了餐厅。现在全靠小唐在那里顶着。”看见小魏急忙忙地到来,可能赵若怀、孙思也意识到什么,都把眼睛朝向了这边。赵若怀正唱歌,孙思正伴奏。我对小魏说:“电子琴只好先停了,让他们凑合一下,我先赶回去了!等这曲唱完,你告诉赵若怀、孙思,把这里安排一下,让小向、保安多留点意,剩下时间,就直接放舞曲得了。”然后匆匆往回赶,一路小跑着,跑回了西城餐厅。 当中的一个圆形餐桌上坐着几位喝着酒的大爷。桌上杯盘狼藉的,已经不剩多少菜了,为首的正是丁聚鑫。十来个人渣吊眉吊眼、凶神恶煞、站没站相地围成一个弧形,中间围着老傅、杨木,以及小唐、小冯、小韩三名本店员工。老傅、杨木陪着笑脸劝解着。杨柳妈和赵姨妈怯怯地站在厨房门口。我出现在门口的一瞬,杨柳妈本能地想要阻止我进去,她大张着嘴,想要喊话,我朝她摆了摆手,然后径直走了进去,走到了丁聚鑫的桌边,正对着一个吊扇下站定,用手势示意杨木和老傅边去,可是这二人哪肯离开,都拿寻问的眼光望着我,意思是怎么不见赵若怀、孙思。我吩咐老傅把吊扇开大一个档,微笑着从容地说:“丁总好!各位好!这才几天不见,丁总越发气派了,吃个饭还得在旁边布个阵!”然后轻蔑地扫视一下那些人渣,问:“这什么阵形?传说中的天罡北斗阵吗?”再把眼光不卑不亢地投向丁聚鑫:“丁总放心!各位放心!本店安全得很!吃饭不用这么多配置。”小唐笑了,意味深长的笑,不愧是孙思的高徒,这场面硬是没吓住他。丁聚鑫的同桌也有人笑了。姓丁的大气地笑着,不紧不慢地说:“哦!原来是傅小姐的店,误会了误会了!既然是傅小姐的店,我的气就消了一半。傅小姐,你的员工欺负我!” 赵若怀、孙思已经到了。两人都是严肃的表情。孙思拉过一个凳子,大气派头地坐到了弧形的中央,被围困的小唐等三位徒弟的脸上,表情很动人,仿佛孙思那么一坐,就一切都踏实了似的!孙思伸手为自己点燃了一根烟,自如地吸了两口,一边吐着烟圈,一边轻描淡写地对三徒弟说:“不用这种造型,一边坐着去!给我递杯水来。”小唐等就散开了,小唐去给孙思递了杯水。赵若怀把老傅、杨木支开了,打发他们和杨柳、赵姨妈合到了一处。然后朝杨柳妈的方向推推我,说:“你退下!” 本来丁聚鑫的脸已经转晴了,这赵孙二人一露面,他就又皱起了眉头。没好气地说:“傅小姐,这两位是……” “我的同事!”我回答说。赵若怀又推一下我,示意我一边去。丁聚鑫阴阳怪气加流氓气地说:“傅小姐,你不能走!你的员工得罪了我!我看你的面子,可以大事化小!但你想要找帮手的话,那可就排错了头!你可能还不知道,我丁聚鑫不是那么好欺负的!这点人不够,我可以再叫啊!要多少有多少!”这下我还真不能走了,任赵若怀推也不走。 我点点头,微笑着抑扬顿挫地说:“我知道丁总厉害。我哪敢小看丁总?说吧,丁总,这么兴师动众,到底啥事呀?” 丁聚鑫招手说:“来!傅小姐,过来!你自己看看:这菜碗里是什么?” 我正要过去,赵若怀止住我,他自己前去了。丁聚鑫旁边一个满脸横肉的流氓,立时站了起来,出手蛮横地推赵若怀一掌,轻蔑地说:“你谁呀?丁总叫你了吗?”赵若怀猝不及防,被恶人狠狠地推了一掌,往后退了一步,待站稳后伸出手来还击,那人就咆哮了,恶狠狠地说:“你敢动手?你们菜里有死蚊子,你还敢动手?”于是拳脚并用,凶神恶煞地对付赵若怀,两人于是扭在一起。孙思坐着一动不动,他的徒弟们也一动不动。几位长辈已经乱了套,一边着急地喊着别打了,一边往这边赶。孙思让他们别过来。 小唐这时走了过来,我正感放松,哪知小唐不是来帮忙的,他紧紧抱住了赵若怀,嘴里劝架说:“停!别打了!有长辈呢,不是打架的时候!”小唐抱住赵若怀的这功夫,对方却并没闲着,狠狠地踢了赵若怀几脚,赵若怀的头还被对方狠狠打了一下。于是我就没了理智,不顾一切地冲上前去,抬脚就开踢,踢了那人两脚,可恨力气不够,不能算是为赵若怀报了仇。边踢边说:“小唐,你什么意思?闪开!”赵若怀看见我加入进去,用力挣脱了小唐,开始了反扑。小唐闪到了一边。争辩说: “傅老师,我劝架,劝架也错了吗?你爸爸、妈妈都在这里,你真要打架?”小唐这句话刚落,脚步声响起,两人渣朝厨房跑去,来不及阻止,杨柳妈、赵姨妈已经在人渣的挟持下了。丁聚鑫大声地说:“傅小姐,你真要跟我斗?”我对赵若怀说:“你自己小点心!集中精力对付这人!”然后对杨柳妈喊:“别怕!我这就过来!”说着转身撤退,刚转过身,却出其不意地回过身去,朝面前的恶人胸前狠命一拳,那人负痛,就此一瞬,赵若怀已经擒住了他。围成弧形的爪牙开始向赵若怀靠拢。孙思及其徒弟们仍自岿然不动。我对孙思说:“孙思,看在哥们的份上,无论如何,请你确保四位长辈的安全!算我求你了!” 第329章真人露相 我的语气让孙思感到了不满,他皱皱眉说:“不用求我!你发个话!知道有孙思这么个人就成!”又说:“我就想让你明白:这社会仅靠嘴皮子是不行的!这关键时刻:耍嘴皮子有用吗?讲道理有用吗?”这下轮到赵若怀皱眉了,我给他递个眼神,示意他别介意。孙思轻描淡写地对厨房门口说:“姨妈、阿姨,你们别怕!场面在我掌控中的!就这两个草包,能有个啥用?”说着站了起来,伸手在旁边桌上取过一把筷子,右手随意扬出两根,两根筷子就分道扬镳了,分别朝着挟持姨妈、杨柳的两位人渣的右膝盖奔去,两人渣应声而跪,先着地的都是右脚,但很快站了起来,孙思左手又挥出两根,于是人渣又跪了下去,如此三次后,孙思说:“三次了!我给够你们机会了!乖乖呆在地上,别再站起来了!我再出手,就没这么轻松了!”两人渣迟疑一下,竟然就真的呆在地上,不准备再站起来了。 赵姨妈、杨柳于是跑向了老傅、杨木。另外两爪牙又要行动,孙思又动用了两根筷子,这次不要三次,一次下去,后上的两爪牙就停止了行动。丁聚鑫狂笑两声,骂道:“没用的东西!两根筷子吓成那样!”说着朝其中的一个人渣呶呶嘴,递递眼神。那人渣会意,就往门口去了,显然还想去追加点人来。刚一迈步,孙思坐在位置上扫了扫右腿,那人就倒了地,孙思说:“你又不是来消费的,是来捣乱的!怎么能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呢?”被赵若怀擒住的那人渣这时说:“操家伙!”几个人渣同时抬了抬右手,露出了别在腰间的刀。我大骇,惊叫道:“小心!保护师父!”同时向孙思的方向跑去。说时迟,那时快,只听筷子撞击金属的声音,然后是刀子落地的声音、人扑通跪地的声音。小唐这时行动了,他以一敌二地反翦了两人渣的双手,同时大声喝斥说:“敢对我师父动手?我看你们是不想活了!”小冯、小韩也不甘落后,各自去反剪了人渣的双手。孙思的视线却不在那里,他看着从奔跑状态即时刹车的我,莫名其妙地笑,很欣慰很开心地笑,这一笑容出现在这个时候,显然有些岂有此理!赵若怀和老傅、杨木都动了容。 这时小向等人急匆匆赶了回来,除了舞厅员工外,多了两警察,显然是赵若怀安排小向去叫的。为首的一个,是那里的副所长,就是赵若怀这两年重点陪护的对象,就因为郑元直说了,做生意得养着那么几个人。这人长期在我们餐厅免费吃饭,一年吃去上万元,除此之外,赵若怀还得隔三岔五陪他唱歌、打牌,逢年过节的表示自然还少不了。 这副所长走到餐厅门口时,看到了室内的状况,已经犹豫了,不打算进来。孙思自然认识这人,看到这种状况,孙思哼哼两声,表情相当不屑,他用神情对赵若怀说:看看吧,这是你养着的人,有个啥用! 赵若怀朝门外望了望,那人毕竟还是硬着头皮进来了,他第一眼不是看那些歹徒,直接把眼光投向了丁聚鑫的桌边,随即脸现尴尬之色。这人和丁聚鑫旁边坐着的两人对了对眼,尴尬地笑过之后,说:“误会!误会!都不是外人!” 丁聚鑫狂笑两声,不屑加挑衅地说:“傅小姐,你叫了警察来?好吓人哟!丁某人好怕!”又说:“警察来得正好,来来来!看看!”说着指了指那死蚊子。 副所长看过后,责备赵若怀说:“怎么这么不小心呢?你们店平时不是挺注意卫生的吗?” 丁聚鑫阴阳怪气地说:“不是不小心!是故意放的!” “到底怎么回事?”我把视线对准了小冯等人。 小唐说:“菜是小冯端到桌上的,我问过小冯,他说端的过程中很小心,没发现蚊子。”说到这里,小唐视线对准了赵姨妈,要说不说的样子。赵姨妈说:“菜是我做的!我天天做这么多菜,没有客人说过有蚊子。今天也一样做的,不知道怎么就有了蚊子。” 孙思漫不经心地说:“是故意放的是有可能!不过是谁放的,那就难说了!” “你小子什么意思?难不成是我自己弄了那蚊子来?”丁聚鑫恨恨地说:“你们故意放死蚊子在我菜碗里在先,打伤我的人在后,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孙思说:“电视里又不是没有报道过:顾客自己捉了蚊子、虫子拿去放到了菜碗里,目的是想白吃,不给钱。” 丁聚鑫勃然大怒,伸手就要拍桌子,我接口说:“但我相信:丁总不是这种人!丁总有的是钱!而且丁总也不会玩这种别人玩剩下的把戏的!”孙思怫然不悦,赵姨妈及孙思众徒弟都在表情上呈现出对我刚才这话的不满。 丁聚鑫说:“还是傅小姐说话消气!”随即傲慢地说:“笑话!我丁聚鑫会缺你这几个饭钱?” 我看看丁聚鑫,问:“丁总,你这些跟班是一直跟着的呢,还是死蚊子事件后,你通知他们赶来的?” 姓丁的说:“有区别吗?” “当然有!就为了一只死蚊子,丁总你就兴师动众,是不是太……” “这些人是一直跟着的!”小唐接话说。 “一直跟着的,那这个死蚊子的来头,就难说得很了!”赵若怀说:“这么掉档的事情,丁总是一定不屑于玩的!不过,这么大一群跟班,难免良莠不齐呀!” 我接口说:“我傅心仪是一个追求卓越的人。本食店非常注重卫生。本店历史上,死蚊子也从未出现在菜碗里。我的这些员工,他们根本不认识你丁总,大家无仇无怨。更何况丁总你还带了这么大一帮腰缠凶器、看上去让人望而生畏的跟班,就这么一个老实巴交的厨娘,这么一个跑堂的伙计,他们为何要没事找事?有那胆量?有那必要吗?丁总!警察大人!万事他都得问个为什么,行为他都应该有个动机,对不对?所以,故意放死蚊子一说,是不成立的!” 副所长说:“是啊,丁总,应该不是故意放的!”然后转向赵若怀说:“但是菜碗里有死蚊子,人家顾客难免生气,这也是人之常情。这样吧,赵若怀,今天这桌菜,就不能收人家钱了。你们给丁总道道歉。这事就过去了。生意人嘛,和气生财!”然后说:“我还有事!你们也早点散了!”就此出了门。 丁聚鑫得意地说:“看见没有?傅小姐,这警察才是识实务的!你们学着点!会点功夫,有什么好稀奇的?今天找的这几个不行,明儿我找几个厉害一点的,不就成了吗?除非你不想做生意了!” 孙思说:“那你就找啊,我等着!会点功夫,没什么好稀奇的?那……”我打断说:“丁总,前段时间我还帮你谈过生意呢!丁总不会这么健忘吧?晁建阳、梁阿满,郑元直这些人,都是大家共同的熟人。大家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叫二十人来,我叫三十人来,大家大眼瞪小眼地站着,这大热天的,有个啥意思?关键是影响雅兴!丁总您是上档次、有品位的人。” “傅小姐,你提到晁建阳,晁建阳的面子我给!我没想和你作对,是你几次三番和我作对。” “我?几次三番和你作对?丁总,这从何说起?” “傅小姐,我们还有一笔账,还记得吗?我可是听说了,陈忆以前和你们关系好得很。你说你不知道他的去向。” “是呀!我说啦!我真的不知道他的去向呀!难道不知道陈忆的去向有错吗?我有义务知道他的去向吗?” “我可是听说,陈忆和这位姓赵的小伙子熟得很啦!” “丁总,你好好想想,当时我问你什么来着,我说‘陈忆是你的熟人呀?你找他有事吗?’你怎么回答的,你说‘也不算什么熟人,随便问问’,你又没问过他和我们店的谁谁谁熟不熟,况且他既然在我们乐队干过,他和这位赵老师熟,那也就是很正常的事了。就这么点事,哪还存在我俩之间有一笔什么账?丁总,你和陈忆到底啥事呀?你到底知不知道他在哪里呀?你看这陈忆也真是的!我们这赵老师和他那么熟,他不来乐队了,居然都不给赵老师讲讲,不给他打打招呼!” “好了,傅小姐,领教了!领教了!我没想跟你过不去。我就给你这个面子,不追究了!来!替我喝杯酒!这事就算过去了!” 孙思说:“过去?你说过去就过去啦?我还没说过去呢!死蚊子是谁放的,这事不还没结果吗?” “孙思,少说两句!”我阻止说。 赵若怀说:“这酒我替她喝。丁总你倒酒吧!” “傅小姐,这样可就搁不平了!我给你说,我可是面子给足了,我不但把你面子给足了,我还给了晁建阳面子。要是让你喝点酒都有问题的话,那我这面子可下不来。”丁聚鑫说,态度很强硬。 “好!丁总!我喝!”我让赵若怀给我拿酒杯来,丁聚鑫递过他刚刚还喝着的杯子,杯子里有大半杯酒,他把酒斟满了,递给我说:“就这杯,帮我喝了!这事就这么算了。”命令的不容商量的口吻。我迟疑着,不是因为酒太多太满,而是因为那杯子,丁聚鑫那恶心异常的嘴刚刚从那杯沿上下来,还不知这人有没有什么病呢?恶心归恶心,一边恶心一边还得接过那杯子来,那杯白酒应该有三两,我分三口喝了。丁聚鑫看着我喝完,看着我难受的样子,面有得色,说了声爽快。然后带着狗腿子出门。孙思上前索要饭钱,被赵若怀止住了。 第330章因果循环 我跑去厨房徒劳地一遍又一遍地漱口。杨柳妈、赵姨妈跑了过来,这二人以为我喝醉了。赵若怀凑近我耳边说:“怎么回事呀?怎么还作呕呢?以前没少这样喝过,好像也没什么事呀?”然后神秘兮兮地凑近我说:“你是不是有了……”我会过意来,说:“有什么有?那杯子是姓丁的刚喝过的,那死胖子,看着都恶心,还不知有病没有。” 回到餐厅,大家都静默着,散乱地坐在就近的餐桌边。孙思阴沉着脸,很不高兴。我说:“谢孙大侠解围!”他说:“我能解什么围呀?添乱差不多!你不让我少说两句吗?”小唐说:“师父平常话已经够少了,你还让他少说,他以后只有不说话了。”我说:“对不起了!刚才那是息事宁人,是为了生意。这姓丁的流氓,咱们惹不起!”孙思说:“惹不起那是你的看法。你刚才还说他是好人呢!”然后学着我刚才的话:“‘我相信丁总不是那样的人,丁总有品味、有档次!’” 老傅笑笑,说:“孙思,丫头刚才那话,那只是一种说话艺术,一方面给姓丁的一个台阶,另一方面,那话类似于反讽。” 孙思说:“傅叔,我觉得……耍嘴皮子、讲道理这些事情,那不是对任何人都有用的,像姓丁的这种人,拳头才是硬道理!” 小唐说:“是呀!跟这种人那么多废话干啥?打出去完事!” 赵若怀说:“小唐,刚才也没见你有打的意思呀?” 小唐说:“不是傅老师一贯主张不惹事,要低调吗?我也没说不打呀!我听师父的!师父让打我就打!”又说:“你不是一直养着那副所长吗?白吃白喝了多少次!关键时刻,抵个屁用啊?”赵若怀被抢白得一愣一愣地。我说:“话不能这么说,今天那所长,也不能说一点用都没有,丁聚鑫表面上不为所动,但他心里会考虑这因素的,而且那警察来了,至少是个见证,证明丁聚鑫带了那么大一帮子人上门挑衅的事。还有,小唐,今天这事,你劝架的方式确实有点问题,大家都看见了:你那样抱着赵若怀,任由别人打他,这算个什么事?”小唐又要反驳,被孙思抢了先。 孙思愤愤地说:“你既然不服气,就该报仇啊!为什么又拦着我?死蚊子明明是他弄来的,饭钱你们还不让收,这不是长坏人威风吗?这也怕,那也怕,习武来做什么?” 我很想说话,但张了几次嘴,都被其他人抢了先,又觉得眼下这种情形,孙思或者听不进劝告。 父亲忧心忡忡地说:“丫头,今天这样的阵势,老傅我只在电视里看过,现实里可是头一遭啊!这么看来,做生意比我想像的难得多呀!丫头,你是不是走错路了?” 杨柳妈忧心忡忡地说:“丫头,这样的事以前有过没有啊?你说教书多好啊,非得做什么生意,担惊受怕的!” 赵姨妈说:“是呀!教书多好啊!你说这些孩子,当初也不知怎么想的。” 赵若怀说:“叔叔阿姨别太担心了,今天这样的事,我们店里也是头一遭。刚好你们碰上了。” 我说:“老傅同志,杨柳同志,切忌神经过敏啊!今天这事,你们就当是看电视。动不动就去缅怀教书的岁月,现实吗?怕有什么用?碰见了,就想办法解决。” 杨木忧心忡忡地说:“那些人会不会再来呀?今天虽然过去了,但以后你们在舞厅的时候,他们要再来,那还是个事呀!” “舅啊,我正要提醒你,就今天这事,你可千万不能告诉我舅妈。好了,散了吧!”然后把眼光顺序掠过孙思及其徒弟们,说:“姓丁的不是善茬,今后大家都小心点,最好是结伴而行。” 散场后,老傅、杨柳又跟去了我寝室。老傅把我叫到一边,说:“丫头,看出点问题来没?”我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子,他继续说:“你和赵若怀、孙思这种合作局面,存在很大的问题。甚至可以说:一开始就是一个错!” “有道理!我意识到了!尤其是那么大一帮孙思徒弟,这一开始就是一个错!” “这个孙思,你得想法尽快摆脱他。”我想告诉老傅:孙思这个人,我这辈子恐怕已经摆脱不了了!但话到嘴边,又觉得还是让老傅过点安生日子要紧。于是说:“爸!我知道该怎么处理。杨柳妈那里,你可千万别在她面前提及。” 老傅慎重地说:“丫头,你听我的话,尽快结束生意,然后带着赵若怀离开这个地方。” 洗漱完毕,赵若怀在靠阳台的地方坐了,把落地扇也搬到了那附近,再点上蚊香,很严肃地对我说:“过来!坐这儿,我有很多问题要问你。”我一边用手巾擦拭着刚洗过的长发,一边坐到了他对面的竹椅上。 赵若怀伸手拉着了阳台上的灯,我说:“大热的天,整那么亮干啥?看着都热。灭了吧!” “那不行!我得看着你的眼睛,不然我怎么知道你有没有说谎。” “哦!说没说谎是用心灵感知的,亮不亮灯有什么影响呢?你怎么就不相信我呢?我从没对你撒过谎。” “那可难说。好了,第一个问题:今天……你到底……见到他没有?” “谁?哦,你说立夫呀?” “麻烦你连同他的姓一起称谓好不好?你可是一直都叫我赵若怀的。回答我!你见到他没有?” “赵若怀你能不能别这样?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你怎么……” “是!我正想提醒你那是过去的事了。可是你心里,完全过去了吗?” “我怎么啦?我怎么就没过去呀?” “你现在人是暂时在我这里,但你的心,很大一部分不在我这里,你心里一直有别人。” “那你还想怎样?” “心仪,你能不能别这样?你专一一点,好不好?我不能容忍……我真的不能容忍。你还没回答我呢!” “没有!他远走他乡了,到了遥远的地方,这辈子要想见面,都很难了。你满意了吧?” “遥远的地方?到底有多遥远?” “无可奉告!” “所以你就明月千里寄相思了,你唱着那歌,心里想的是他,对不对?” “赵若怀,你这真的已经是心理疾病了,你知不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你看看你!就你刚才说到他时的那神情,你能说心里没有他?” “我拒绝再回答你这个问题。” “好了,我再问你,你和那晁建阳,到底是个啥关系?” “棋友!吃过几顿饭,下过几次围棋,就这样!而且还是梁阿满逼的。” “没这么简单!你抬出那晁建阳来,丁聚鑫为啥那样赏脸?那是因为丁聚鑫确定:你在晁建阳那里是有面子的。这面子从何而来,就为了几次围棋吗?” “我抬出晁建阳来,是为了退敌。晁建阳比姓丁的更有背景。当日在饭桌上,姓丁的对晁建阳唯唯诺诺的。我据此推断,姓丁的怕晁建阳!” “是呀!问题是你在晁建阳那里,为什么那么有面子?” “你非要在这问题上纠缠吗?好,那我回答你:因为人家喜欢我呗!所以有面子呀!”这话一说出,赵若怀气得嗔目结舌、一愣一愣的!半天没回过神来。眼看他就要发作,我连忙坐到了他旁边,用手在他的胸口梳理着,柔声说:“若怀,你别这样!先别生气,好吗?你让我怎么回答嘛,你不就想要这个答案吗?我直说了,你又这样!晁建阳不是丁聚鑫,他只是欣赏我,欣赏我而已!他是个君子,他不会强人所难的……” “打住,你给我打住!不要再赞扬下去了!这么好的晁大哥,又有身份,又有地位。你……” “若怀,别再说这些没用的话了,好不好?求你了!我只爱你,我真的只爱你!你要相信我!你这样下去,我真的很担心你!你知不知道?”说着爱怜地看着他,情不自禁地在他瘦削的脸上摸了两把。 赵若怀眼角噙着泪。说:“那你答应我:从此不许见那晁建阳,你必须做到!” “好!我答应你!” “不许再和黄雀通信!” “这个……恕难从命!” “为什么?” “黄雀……真的没什么的!我当他是哥哥。” “那你到底要多少哥哥?孙思,你也说你当他是哥哥。心仪,你相信我!你不和黄雀通信,那是为他好。这么两三年下来,他竟然连女朋友都不交,以他那条件,会找不到吗?他安的是什么心?” “好了好了!怕你了!我答应你,以后不再外出给黄雀打电话了,就我们店里打,在你的监控之下。这下行了吧?这是最底线,没得商量了!” “还有今天晚上的事,你知错吗?” “我何错之有?” “小魏来舞厅找你,你怎么能招呼都不打一个,自己就先往回赶呢?那万一这边是个陷阱,等着你来投,你也一个人先跑回来投吗?你怎么这么无法无天呀?你知不知道有多危险?” “我着急嘛!你正唱歌,一曲没完怎么能走呢?” “我拜托!你能不能胆小一点,别这么天不怕地不怕的?你知不知道?今天那姓丁的,他不是真来砸场子的!他就是来引你出来的,逗你玩的!那些人渣只是他一个道具。他想用那些人吓吓你,显示一下他的威风,他的实力。先是威逼,然后再来点利诱,然后你就和梁阿满一样,投到他门下去了。这才是他的目的!整个过程中,他根本就没有真正动过怒,只是佯怒了两次。整个过程中,他都是带着戏耍你、看你表演的心情。还有他那几个同桌,都一样,都是来看你表演的。肯定是丁聚鑫对他们讲过,你是一个怎样有趣的人。然后为了证实,丁聚鑫就导演了这一出。” 回想一下丁聚鑫当时的表现,赵若怀分析得似乎有那么一些道理。 “怎么样,姓傅的,我早说过小唐有问题,经历今天这事,你还有何话说?我甚至怀疑姓丁的是他引来的。” “或许上次打折的事情,我批评了他,他有一定的报复心理。但和姓丁的勾结,尚不至于吧?” “又是不至于!你呀!总把人往好处想。那孙思呢,今天这事,你对他作何看法?” “孙思今天的表现,确实爆了冷门。我是真没想到啊……” “很好理解呀!欲扬先抑!他不说了吗?场面在他掌控中的,耍嘴皮子没用,拳头才管用!先不出手相助,让你和老傅、杨柳先受受惊吓,危难时刻,他再显一身手。这样,孙大侠的优势才能最大限度地彰显出来。” “问题就在这里,他用的不是拳头啊!我多么希望:孙思今天用的是跆拳道中的擒拿术,一样可以制服那些人,一样可以起震慑作用,可惜不是,他偏偏要用筷子……” “你是说……” “赵若怀,孙思今天这一表现,可能遗祸无穷呀!我觉得吧,一个人读书太少,可能是有一些问题。今天你擒住的那人,是那些人渣的头儿,你已得罪他了,以后小点心。 这天赵若怀对我说,让我出点钱,两人合力买车。自从梁阿满买了车后,我一直害怕他说出这句话来,没想到该来的还是来了!这可怎么是好?我漫不经心地说:“买车来干啥?就咱这县城,从东头走到西头,最多就是一个半小时的事情,路基本就一条,而且还严重不像样。你何必和人家盲目攀比?”他说:“那还是有车方便点!现在去江城的路也修通了,以后去寒烟山庄,去江城,都方便。而且就是在这县城,有车也不是完全没用的!”见我沉默着,他又说:“喂!咱俩已经是一家人了,不会这点商量打不到吧?”我只好说:“实不相瞒,我那钱,我给了杨柳妈,让她为我保管着。放心,她们不会用我的钱,就是为我存着。但是我既然已经拿给她了,现在又去要回来,这好象不大好吧?”赵若怀说:“那有什么不好的?你就说要买车,老傅一定会答应的!我充分相信老傅!” 我又得去老傅杨柳那里做工作了。这工作可不怎么好做呀!分明我没拿钱给他们,非得说成他们受了我的钱。这样无中生有的事情,对父母实在太不公平了!他们自然要追问钱的去向。想来想去,除了坦白,别无他法。我于是把和孙思合伙打船的事情,告诉了杨柳、老傅。听完后这二人都惊呆了。 在我的记忆中,老傅从来都没这么严肃过!他着急上火地说:“丫头!你怎么这么糊涂!这么糊涂!你这是在玩火,你知不知道?赵若怀要知道了,一定跟你翻脸!这么大的事情,你居然事先不跟他商量!你把所有的积蓄,拿去给了孙思,和孙思合伙,这什么性质?还有,那个孙思,他……他……”说到这里,看看杨柳妈,不敢继续说下去。杨柳妈就更急了,她说:“这还只是一方面,还有,好端端的你打什么船呀?那水上跑的东西,说得准个啥?辛辛苦苦挣点钱,唉!我看是打了水漂了!”然后是气急败坏、唉声叹气、痛失钱财的样子。 我连忙上前给杨柳妈按摩着,说:“别急!都先别着急,听我把话说完。那个货船的项目,是有可行性的,没什么问题的,你们相信我!这么多船在长江上跑,人家都在挣钱。孙思和张先,人品也没问题。现在的问题,就是赵若怀的问题,只要不让他知道,就什么问题也没有?那船两年之内,就会收回成本。如何就眼下这事,成功地圆个谎!这才是当务之急。” 杨柳妈可怜巴巴地看着老傅,问:“那船真的没问题吗?那水上跑的东西……我心里不踏实。”我说:“我的妈也!你见过不在水上跑的船吗?既然叫船,那自然只能是在水上跑!骆驼倒是被誉为沙漠里的船,可那只是打的比方!人人都像你这样,那还得了?那水上运输这条线,就生生被你给掐断了。” 老傅打趣地看着杨柳说:“是呀,你见过不在水上跑的船吗?这个我倒不怎么担心。关键是赵若怀那里。”我说:“现在的问题,赵若怀若问起你们,你们就承认了,说钱确实是在你们那里,然后帮着劝劝,说买车可以考虑暂缓。借口就是:将来我和赵若怀具体是呆在哪座城市,具有不确定性。再过一年半载,等发展方向大致确定了,或者正式结婚的时候,再买车也不迟。”杨柳妈说:“你一年挣多少钱,他又不是不知道,真到了那时,你拿不出那么多钱,那不还是有问题吗?” “我的妈也!这事你也要操心?一年过后的事情,你操那心干啥?你女儿我这张嘴,长着是干啥的?这点事还能难倒我?还有,一年之后,货船这边,本钱就该回来得差不多了。说不定利润都有了。” 避开了杨柳时,老傅就表现出了另一种面容,他气急败坏地说:“丫头,你好糊涂!你怎么能这么糊涂?就孙思对你那点意思,你难道不明白吗?还有他那武功、那文化程度、你们三人这种格局,你怎么能够……怎么能够……这事还能挽回吗?” “实话告诉你吧,投七万打船的事情,真的不是我的本意。我也舍不得那钱。但你也不必过分担心,孙思这人,应该还是有道德底线的。”老傅转了转眼睛,说:“丫头,你有苦衷,你已经受他协迫了,对不对?” “又神经过敏!爸,没事,真没事!不就七万元吗?最多是打水漂。万物因果循环,人生的得失、人生的际遇都难说得很,有些人我们一旦碰上,就得有相应的代价。和孙思打交道,我一向禀承的是道家思想,我一向尊他为孙大侠,我坚信:对于他,这是最好的方法。这事你就不要掺和了,赵若怀更不能掺和。要想赵若怀和杨柳妈不至于掺和,只能是在他们不知道的前题下。你明白吗?” 老傅沉吟良久,若有所悟地点头,最后说:“丫头,只有那个办法:找适当的理由结束了生意,然后带着赵若怀离开。那七万元,就当是花钱买安宁吧!” 第331章低覆盖率问题 数日以后的下午,外面依旧是艳阳高照,我和赵若怀、孙思坐在西城餐厅喝茶,几名徒弟在门口支起大伞,叫卖西瓜。一阵汽车喇叭声后,一辆红色桑塔纳停在门口。带着墨镜,大气十足的梁阿满从车窗探出头来,问了问门口的徒弟,确定我在店内,然后就下了车。气宇轩昂地走了进来。今天是一身浅紫色的短衣短裤,露脐装。赵若怀、孙思立即就要站起来散人。我连忙说:“别!这样不好吧?给我个面子,继续喝茶!陈忆的事情,你俩就装作不知道,还和先前一样。就这样!考验你俩的时候到了。” 我微笑着迎上去,说:“梁总回来啦?失敬失敬!有失远迎,望乞恕罪!”说着躬一躬身,做了一个讨饶的姿势。 阿满学着我的腔调玩笑说:“免礼免礼,好说好说!前天就回来了,这两天有点忙!” “梁总啊!为了国家民族,你可千万要保重身体!来,坐!坐下喝茶!我这就茶水侍候。” 阿满来到了桌边,赵若怀勉强朝她挤了挤笑容,说了声‘好!’然后把头扭在了一边。孙思也挤了挤,不过那挤出来的笑容,实在比哭还难看。阿满皱眉说:“瞧这哥俩,这才多久不见,怎么见外成这样啦?” 我笑笑说:“太阳晒的!你看这太阳,天天全勤,妈妈的!是个人都晒蔫了,笑容也晒蔫了。还有这生意,门可罗雀的!所以难免就着急上火。只有你梁阿满,精神状态良好,笑容可掬。” 梁阿满原地转了两个圈,问我说:“小妮子,怎么样?我这身衣服,漂亮吗?省城买的。” 我一边递茶给她,一边说:“漂亮!迷人!还是上次那个问题,覆盖率的问题,全身覆盖率太低了!”赵若怀就在一旁忍俊不禁了。 阿满说:“那是你自己没见过世面,你就是一土包子!我这个算啥?你是没看见,人家有就在胸前贴两朵花的。” “花?什么花?大红花吗?” 梁阿满大笑了,说:“对,还真是大红花!那晚我和柳咏转街的时候,就看见两例。整个上半身,就胸前左右各贴了一朵花。每个经过的男人,都要贼眉贼眼地盯上几眼。” “你说这些人也真是的!何必那么拘泥呢?既然那么怕热,还贴那大红花干啥?干脆连大红花都省了。不行!还真不能省!省了反而没人看了。你要真是全身覆盖率为零了,人民大众就会认为是神经病了,神经病了谁还有兴趣?”我一波三叹地说完这段话,三个人就都笑了起来。 梁阿满说:“对!就是这样的,妙就妙在这里,半遮半掩、若隐若现、隐隐约约,犹抱琵琶半遮面。你得给人想像的空间啊!” 我说:“算了!阿满,你积点德!念两个良家青年在此,这个问题不宜再细谈了。这方面你要确有真知灼见,以后可以整理成专著。一定畅销!”赵若怀哈哈大笑起来。 梁阿满喝了两口茶,就要去翻提包,顺便又指着提包问:“漂亮吗?猜猜,多少钱?” “漂亮!猜就算了,你也知道,我对那什么名牌,一点概念都没有,我只能回答你大于五十。” “五十?五十可以考虑给你看一眼。” “不好!刚才我一次性看了三眼,照你这意思,我得折合人民币……” “去你的!小妮子,你现在虽然算不上很有钱,但也不算穷人了。不是我说你,你现在是得研究研究这些了,你得和富人接轨,向富人靠拢。”说到这里,就从包里拿出一包喜糖,一个请柬来。说:“我是来给你送这个的,柳咏的喜糖。国庆节结婚。没想到我们这一群人中,柳咏是最先结婚的。省城顶尖级的宾馆。请柬上有。”一旁的赵若怀大为动容。是呀!此时此刻,这个从小被抛弃的柳家长子,能不有所感触吗? “怎么会有我的请柬呢?是不是你特地去申请的?” “那怎么会呢?同学们都有啊!柳咏说了,顺便搞个同学会,毕业已经三年了嘛!柳咏还请了黄教授。黄教授答应一定会来。你的这份请柬,柳咏特别叮嘱我,一定要亲自交到了你手上。” 赵若怀翻开请柬,认了认上面的字。那上面自然只会有傅心仪一人的名字。不会有赵若怀的名字。但我知道:虽明知只能是这样,赵若怀还是免不了伤感。他徒劳地问梁阿满说:“这请柬是柳咏发出的还是他父母发出的?”梁阿满诧异地看了看赵若怀,回答说:“问这个干嘛?同学们的,自然是柳咏发出的,他们家亲戚和他父母单位上的,自然是他父母在发。” “你这里还有没有其他人的请柬?”赵若怀问。 “没有啦!我们县就我和小妮子。江城布谷那里,柳咏本来也让我带,我嫌麻烦,他就说自己想办法。” 这其实是再正常不过的回答了,但我仍在赵若怀的脸上,看到一抹深深的失落。“小妮子,你会去吗?” 我看看梁阿满,忽然觉得那神情特别有意思,就问:“我想听听你的意见,你认为我该去吗?” 梁阿满迟疑了一下,说:“反正我请柬是送到了,去不去是你自己的事。不过,你既然问起,我觉得你……不大适合去。” “有点意思,愿闻其详!” “这还用说吗?柳咏那未来老婆,可能知道你俩的事,据说那女人刁钻得很,你不怕她给你难堪呀?” “那你呢?你这次去私会柳咏,她找来没有?给你难堪没有?” “我和柳咏又没什么!何况我这次去,她也不知道。” “我和柳咏也没什么呀!他老婆那里,我是不怕的!至于去不去的,现在还早嘛,到时再说呗!” 梁阿满走后,赵若怀拉着我回到寝室,问我说:“你敢去吗?” “我有什么不敢的?” “是!你有什么不敢的!这一去多好啊!四公子都在,大家众星捧月地围着,多好!对了,还有柳咏那里,你这一去,说不定他当场变卦,终止了结婚进程,现场拉着你私奔了都有可能。黄教授也在呀,让他再组织你和黄雀一起唱一曲《牡丹亭》,顺便再撮合撮合……” “是啊!你说得有理,值得期待!”我嬉皮笑脸地说。 “你敢!”赵若怀生气地说,然后顿了顿,继续道:“干脆这样,我就助你一臂之力好不好?我和你一起去,我直接去把柳咏那婚礼给他搅黄了,成全你们一下,如何?” “这操作起来有点难吧?会不会太麻烦你了?”我捉弄地说,随即换了一副严肃的表情:“若怀,别往心里去!我知道你现在的心情,可是你想想:这种时候,柳源怎么可能请你呢?” “谁稀罕他请啦?” “别说气话了!我知道你很失落。你有疼你的父亲,我舅舅就是你的父亲,舅舅从来都把你当亲生儿子。你有妹妹,赵羽比柳咏可爱多了,不是吗?你什么都不缺。姓柳的不认我们算了。我们不稀罕要他认。还有,我不会去参加那婚礼的!刚才当阿满的面,我是故意那么说的。阿满她不希望我去,你知道吗?她怕我抢了她的风头,她怕我和柳咏搞好了关系,会影响她的山羊基地的项目。我甚至怀疑她和柳咏现在有更密切的关系。说不定柳咏已经成了第二个陈忆。” “什么?你是说柳咏也已经被梁阿满拿下啦?”赵若怀瞠目结舌地说。 “拭目以待吧!现在还不好下结论。早在桑榆的时候,梁阿满就曾对我说,如果柳咏愿意追她,她会比较乐于接受。最近一年来,她和柳咏走得很近。螳螂、黄雀在和我电话交谈的过程中,对此也有所暗示。还记得丁聚鑫来闹事那天吗?梁阿满就是那天早晨去的省城,这次去见柳咏,估计还是为那项目的事情。你记住:不管心里有什么看法,至少在表面上,对梁阿满,你必须和从前一样。这女人要使起坏来,并不比男人好对付。她现在手中有丁聚鑫这种人,我们不能激怒她。其实我现在都想劝回她,劝她回心转意,走正道。可你看她现在那样子,还是我能劝回的吗?关键是她根本不以我的是非为是非。劝无可劝。” “心仪,我们去吧!一起去参加柳咏的婚礼。我去见识见识柳大厅长给他的儿子办了一场怎样豪华的婚宴。” “又在说气话了,你怎么去?人家又没请你。你去了柳咏一定会羞辱你,何必呢?” “我不怕,我脸厚。他又没在请柬上注明不能带男朋友,我以你的男朋友的身份去,怎么样?” “算了!若怀,给柳源留点空间吧!别把他逼急了,你和柳源长得这么像,而且梁阿满和柳咏又都知道,你是来自桑榆的。柳咏那妈,那么精明跋扈,给她看出点什么端倪,她一定会穷追不舍地调查。还有柳咏那准老婆,那前朝转世的公主,那也不是个省油的人,她们要联合起来为难我们,我们可就麻烦了。还有,据我和柳源两次的见面和几次通话的情形看来,他不像是个忘恩负义,不讲天良的人。至少在我所见的官员中,他是最正直、也最有品味的了。他可能真的有他的苦衷。咱们就原谅他了,大家各走各的路吧!” 第332章鲜花着锦、烈火烹油 盘点一下,今年的七八两月,两边餐厅都是亏损的,舞厅基本只能保本。张先拉来的一船西瓜,由于天气太热,没能及时出手的,就烂掉了一批,所以不赚反亏。好在艺术学校和咖啡馆生意尚可,又去布谷那里送了两次药材,几项加起来算是勉强补上了这两月的亏空。 连续的高热,加上生意的不景气,员工们也出现了分化,部分已有些意兴阑珊了。这些不利的恼人的事情,自然不能告诉父母,就让他们开心一点,少些担忧吧!开学在即,父母已于八月二十六日回江城去了。 陈忆已经在温州和钱大有做起了服装,赵若怀虽然不说,但我能感觉到,他是非常渴望去温州的。孙思这边,寻找父母的事情毫无进展。女朋友的事也毫无进展。乔县长、张县长下马,云岫官场大换血,但这一切丝毫没能动摇兰半仙在这县城的地位,非但没有影响,姓兰的甚至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了,据说不管是外地调进、还是本县拔擢的官员,上任伊始,都要首先去拜兰半仙这个码头。我和孙思所有的钱,都已押在那货船上,而且客观上也不可能再让孙思跟去温州。孙思既不能去温州,目前情况下,我又不能断然地舍他而去,何况生意的事情,也不是说解散就能解散的,所以日子还得这样日复一日地继续着。 九月初,连续下了好几天大雨。天气暂时转凉了。开学和天气转凉两件事情,对餐厅生意来说,无疑都是利好。所以生意出现好转的迹象。由于学校已经开学,艺术学校白天的课自然也就停了。白天我们就不似暑期那么忙碌了。 这天中午吃过午饭,孙思悄悄对我说:有事要和我单聊。于是我谎称梁阿满要来,打发赵若怀去寝室先睡会儿午觉。孙思是带我去看打好了的货船。他说选个吉日就可以开始运营了。我俩都打着雨伞,去江边造船厂的路本就不大好走,加上路太泥泞,好几次我都差点跌倒了,孙思每次都力挽狂澜,关键时刻扶住了我。我倒没什么,但几次下来,我看他的神情很不正常了,有点暧昧,有点激动。 货船果然已经完工,孙思和那看船的人打过招呼,就带着我进了船舱。进了船舱我就发现,不但船已经打好了,船员日常生活必须的一些相关配置也都有了,真的是万事俱备,随时可以下水了。这种货船的船舱,自然不是很宽敞,我以为浏览三、五分种就可以出来,哪知孙思指着小小的厨房里的小小的桌凳说:“心仪,坐会儿!坐着说会儿话。放心!桌子凳子都是干净的,我上午来过,让师傅擦干净了的。” 我只好坐了下去。孙思递给我一张干毛巾说:“刚买的,给小唐他们准备的。刚才雨太大了,你头发都淋湿了,擦擦吧!”我擦拭着长发,刚才那师傅竟然提了一茶壶开水进来,孙思打开厨柜,拿出两杯子和一袋西湖龙井茶来,说:“放心!新买的,杯子我已经洗过了的。”然后用开水再洗了洗,将水倒出了窗外,一边泡茶一边说:“没办法,只好凑合一下!这里没有茶具,你说过了,铁观音不能久泡的。我没有赵若怀那么浪漫,如果是赵若怀,他一定会为此专门去买一套茶具来,再买上一束鲜花搁在这里,对不对?可我想来想去,赵若怀是赵若怀,我是我,我为什么要学他呢?” 然后我俩面对面坐了,面前各放了一杯茶,孙思说:“心仪,你已经很久没和我单独说说话了。你记得吗?一年多前在寒烟山庄,你曾答应我每周至少单独和我聊天一次的,你食言了!”我只好以认错的姿态点了点头。他说:“心仪,以后这就是我俩共同的船了……”说到这里,竟然又有些激动了。 这个孙大侠!真不知他成天想些啥?我坦然地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地望着他,一本正经地说:“不对,还有张先,是我们三人共同的船。”孙思说:“等将来有了足够的钱,我就把张先的股份买回来,让这船成为我俩的船。”这人怎么还越说越离谱了呢?我只好尽量喝茶,看茶杯,或者看茶杯里面的茶叶,这样就有理由可以不用去看他的眼睛。孙思说:“心仪,你怕我,你怕单独面对我,对不对?”说这话时,他的声音有一丝颤抖。这问题还真不大好回答,我迟疑着,他说:“你怕我还敢把所有的钱交给我,你就不怕我和张先联合起来,你那钱打了水漂吗?”我心中猛然一动:他怎么会说出这样的一句话来? 我微笑说:“这我还真不怕!当初拿那钱给你的时候,我已经咬过牙了,忍过痛了。我当时是这样想的:就当送给你了!反正我觉得……觉得……亏欠你的,就当是偿债吧!”我鼓足勇气抬眼看看他,看到他正饶有兴趣地看着我,又连忙收回视线。他玩笑说:“好了!别怕!抬起头来吧!咱俩平起平坐就可以了,你不用对我低头。你不欠我什么。我会尽量克制自己,不会……不会……冒犯你的。看到丁聚鑫那一大堆流氓,你都能不抖不颤。难道我比姓丁的更可怕吗?以后我俩说话,你放松一点,别弄得这么严肃。就像你和赵若怀他们说话那样。” “好,那我就放松一点了!孙大侠,我斗胆问你一句,你现在这样,生活的意义何在?”孙思怔住了,显然没明白我在说什么。 “那我换个说法。你最开心的事情是什么?最高兴的时候是什么时候?其实我也知道,你最开心的事情就是教徒弟,最高兴的时候就是教徒弟的时候,对不对?那你知不知道,生活里有另外一些更有意义的事情?你尚且不知道而已!” 孙思打量着我,忍俊不禁地说:“你想说什么?有什么更有意义的事是我不知道的?” “唉呀!你这人怎么这么麻烦?”我很为难,但还得坚持把话说下去。“好了,我豁出去了,最多挨你一顿骂。更有意义的事,自然就是女朋友喽!” 大约我刚才那表情太逗,孙思大笑起来。 我说:“严肃!严肃!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这生活,那就是苦行僧的生活!男人不应该是这样生活的!真正生活的庙门,你都还没摸到。”这话说完,孙思又大笑了。笑完他拱一拱手,说:“谢傅老师指点!” “行啊,你还学会贫嘴了!” “我早学会贫嘴了,跟着你学的。这三年下来,我早就学会了。是你,非要跟我这么严肃,非要对我实行差别待遇。跟梁阿满、赵若怀、黄雀他们,你都能有说有笑,一到我这里,你就严肃起来。我早就想提出抗议了!” “那行!你傅老师我就继续指点指点你。本来我是想让赵若怀来指点你,也不知他有没有完成任务。没办法了,为了你的幸福……”说到这里,我抬眼看他时,他已经严肃了,神情十分异样,眼里有醋意笼罩,有幽怨,有柔情,甚至有过一抹瞬间即逝的狂乱。场面又暧昧起来,我于是果断住了嘴。 沉默半晌,孙思定了定神,说:“心仪,你错了。我最高兴的时候不是教徒弟的时候,而是听你唱歌、看你跳舞,还有现在这样,和你单独说话的时候。那段时间你一直不去舞厅,我没意思透了……” “跑题了跑题了!耿直点!女朋友的事情,你到底准备怎么办?” 孙思忍俊不禁地说:“心仪,你说好不逼我的,你又要逼我了吗?” “我不逼你行吗?我给了你机会啦!我让你自己主动去找,可是你这态度,你从来都没端正过!没办法,限你三月之内,找到女朋友,不然,我和赵若怀就强制执行,给你安排了!到时你不满意,可别怪我们!” “那好啊!我就等着你给我安排。只要是你安排的,管她什么人,我都认了!”孙思调皮地说。 “喂!你主动一点好不好?当媒婆的事我不擅长的!从来都没经手过。你能不能别这么麻烦我小人家?” 孙思研究着我,严肃地说:“心仪,你一拖再拖,一直不答应和赵若怀结婚,是不是就因为这事?” “是啊!我得先把你给安排了,让你有了归宿……” 孙思沉默了一瞬,说:“好!我就耿直点,女朋友的事,我自己负责!就不麻烦你小人家了。不过呢,你别逼太急了,你小人家才什么年龄,不至于要急着出嫁吧?我都不急你急什么?” “这什么回答嘛?我怎么觉得:你态度还是没端正。” “这话题今天到此为止。说点眼下的事。小唐和小冯一起,都得去船上。这小子!现在和小魏勾搭上了,有点舍不得,那也没办法,我想来想去,小唐是最合适的人。” “小唐和小魏谈恋爱的事,陈春宝的小女儿告诉过赵若怀,我还以为只是她的猜测而已。孙思,我出钱和你打船的事情,我没告诉赵若怀。小唐既然要走,赵若怀自然会问起,我的意思,就说那船是你和张先合伙打造的,这样你调小唐、小冯去那里,就是情理之中的事了。” “这事你觉得瞒得住吗?他早晚会知道的!” “我知道!现在只是暂时瞒瞒,时机成熟,我再告诉他。” “西城餐厅这边,到时我再安排两个人补上就是。心仪,餐厅生意的事你别太操心了。这货船生意,张先说了,肯定没问题。只要有船在跑着,过日子没问题了。” “孙思,若是被你算计了,我心甘情愿。但我俩共同被别人算计了,那可就没意思了。我说了你别生气,我俩都不去跟船,这万一小唐和张先……当然了……我是说万一。小唐头脑灵活,对你很忠心,但有的人在利益面前,是会变的,利欲熏心呀!梁阿满就是一个实例,我当然希望小唐不是这种人。但我们得有一定防范措施,而且他现在和小魏谈恋爱,小魏又掌管着我们的咖啡馆,风险是客观存在的,万一小唐要起了什么变化,你有什么办法控制他没有?” “当然有,孙大侠自有门规处理。放心!小唐和张先都怕我,没事!” “孙思啊!这都什么年代了,你怎么还门规门规的呢?不要说那是法律不允许的,到时你也不下去手呀,多好的徒弟!我们要防患于未然。先预防他们犯错。” “心仪你放心,我有数的!江湖自有江湖的规矩,就象电视里那些黑道上的人,他们看起来无法无天,但也要遵循一定的行业规矩的。各行各业都有自己的一套法则。有些事情你不了解。张先和小唐不可能联合起来要了我的命吧?再说了,他们也得有那本事呀!只要我这人还在,还活着,他们就不敢乱来。我也告诉小唐小冯了,我不会亏待他们,只要有我们的钱赚,就少不了他们的好处。你如果不放心,我就经常过问过问。” “这是自然,这两年下来,你也看见了,我是不会亏待员工的。我会充分考虑他们的利益,而且我这人没那么小心眼,他就算搞点小动作,只要不是太过分,我也不会计较的。就象现在的东城食店,还有小魏那咖啡馆,甚至舞厅那小卖部、茶室,那些人完全没有点小动作吗?有的!我也发现过。但不是大问题,我忍了!旁敲侧击地提示了他们一下,意思是我不是傻子,该知道的我都知道。” “心仪,你觉得兰半仙,有倒台的可能吗?” “不瞒你说,知道乔县长倒台的事后,我就一直在等,等着传来兰半仙倒台的消息,赵若怀也随时关注着。但赵若怀告诉我说:姓兰的现在比以前更猖狂了。你想啊,这县城整个的公安队伍,差不多都是他的人,值此新旧交替之际,姓兰的自然就更得意了。” “心仪,舞厅三年的租期,已经去了两年,兰半仙那里,我至多再等一年。也就是说当初我们三年的约定,只剩下一年时间了……” “我知道,孙思,兰半仙的事情,我一直都在找机会……我没有忘记我的承诺。” “如果目的只是想报复,那就简单多了。现在是想从他口中问出我父母的情况。心仪,不瞒你说,就前不久,我还真候到了一个机会……可是关键时候,我突然想到你……想到生意……” “赵若怀说,还是只有等兰半仙倒台,等他失了势。兰半仙再怎么厉害,他不可能一直在那位置上吧?总有个退休的时候。” “那还得等多久?不行,我不能一直等下去。心仪,这就是我坚持打船的原因。心仪,你记住,到时我要是真有点什么事,这船就归你了。” “你在说些什么呀?孙思,还是那句话,不管做什么之前,你都得先告诉我。不然我不会原谅你的!” 第333章不可承受之重 我和孙思走出那货船,我在前面,孙思在后面,那船和地面是通过一个跳板联系起来的,上船时那跳板踩上去似乎也没什么问题,可是下船的时候,我一脚踩上去,竟然滑倒了,人直接摔进了下面满地的泥泞里,一只凉鞋摔出了一米外,衣服裤子甚至头发上都是泥。孙思紧随我后面,但他是孙大侠,会功夫,反应又快,他在空中旋转一下,稳稳地站到了地面,只是溅了一身的稀泥,其他一点问题都没有。但是我不行了,右脚已经站不起来,疼得厉害,踝关节的地方很快红肿了。 外面雨哗哗地下着,就这么一会儿功夫,我和孙思都已经成了落汤鸡了。孙思看了看我的脚,不容分说,从地上抱起我来,然后纵身一跃,重回到了船舱里。 孙思把茶壶里未用完的水倒进一个盆里,搁了一张毛巾在里面,要擦去我腿上脚上沾着的稀泥。我连忙夺过毛巾说:“我自己来!”我擦脚的时候,他又去找了另一张毛巾,开始擦拭起我的头发来。就刚才那雨,身上浅紫色的连衣裙早就湿透了,湿透了自然就完全贴到了身上,这种状态下人的曲线就会分外明显。我感觉这不是个事,正寻思着要马上出得船舱去。就发现自己被孙思紧紧抱住了,这一下吓得不轻,我本能地拼尽全力挣脱,但这点力量对孙思,那简直就是九牛一毛!虽然无济于事,但他感受到了那力量。感受到那力量的孙思生气了,他说:“为什么?到底为什么?”然后不知该如何说下去,难于启齿了。我只好从他不平的语气、颤抖的手、急促的呼吸里,大致推测他想问的问题。他大约也意识到自己的问题有些无厘头,于是鼓足勇气继续:“你敢说你就一点不喜欢我?” 妈妈的,这什么问题!我怎么回答?我敢说吗?当然不敢!肯定和否定两种回答,目前形式下都没多大胜算。如果这人是赵若怀,那就好回答多了。既然无从答起,我只好另辟蹊径,我于是说:“孙思,放开我!你放开我说话!咱好说好商量。”我原想引他发笑,看能不能瞅着一个出逃的机会,哪知这招也不好使。他延续着刚才的话:“在桑榆中学的篮球场上,我俩认识在先,我傻就傻在太老实了,让赵若怀先下了手……” 这说法太离谱了!我得纠正!但我用眼角的余辉瞥了瞥孙思的神情,立时意识到:这已经不是讲道理的时候了。当务之急,如何尽快出得这船舱。情急之下,我也不知自己怎么搞的,竟然张嘴去咬他的手臂,但牙齿一接触到那手臂,我又犹豫了,不忍心真咬伤他,但又必须让他感受到痛,然后松手,那么这样的话,到底需要使用几成力呢?没想到咬人手臂也需要技术含量。琢磨完毕,正尝试着下齿,又觉得不对了:孙思竟不闪不避,一点反应都没有。这下我就真的没辙了,放弃了他的手臂,徒劳地扭过头去。孙思说:“咬呀!怎么不咬啦?不要说一条手臂,现在你就是要我的命,我都会不闪不避。”又说:“你看看你,咬咬手臂,都下不去口……”很快我扭在一边的头被他归了位。他在我脸上、额头上狂乱地亲了亲,然后将他的脸贴在我的的脸上,意乱情迷、含混不清地呢喃:“心仪…我…我…” 我绝望了!在绝望的无力感的驱使下,眼泪汹涌而下。看到那眼泪的孙思,很快刹了车,怔住了!他徒劳地去拭那些眼泪,但有关眼泪,你只要没从源头上解决问题,哪里是擦拭能解决问题的?孙思吓得不知所措,就这当口,我用尽全力,总算挣脱了!但是掉到了地上。为防他再抱起我,我向门口仓惶爬去,却听到后面一声异响,仿佛动物本能的呻吟,又仿佛是哀叹,我不由自主地回过头去,看到地上的斑斑血迹。恐怖的我立即爬了回去。那血是从孙思腿上流下的,我抱住他的腿一阵乱叫:“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声音里满是惶恐。他的裤子已经破了一条口子,我循着那条口子找去,于是,我在那里看到密集的伤痕。心痛、心凉、惶恐一起袭来,我全身打颤,绝望地哭问:“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我没有责怪你!没有!”他的脸上,竟然满是笑容,比哭更让我恐怖的笑容。他笑着说:“你心疼了?我就说嘛,你不可能完全不在乎我!你做不到!”我颤抖地指着那些密麻的伤痕,痛苦地哀求:“你告诉我!这到底是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孙思幸灾乐祸地说:“这就是你说的那本我和自我的较量,这三年下来,我就靠这样战胜本我。” 我颓然地瘫坐到地上,绝望、惶恐之余,感到无法承受之重。那种艰于呼吸的重负让我开始了系统地跨越时空地追溯:傅心仪,你怎么就认识孙思了呢?在桑榆中学,你曾不辞而别,那是多好的一个机会!你有且仅有那么一个摆脱他的机会,可是你这个傻瓜,你竟然自己回来了!你竟然要和孙思合伙做生意,你白痴啊!老傅说得对,带着赵若怀赶紧离开!可是,还来得及吗?应该已经来不及了吧?傅心仪你这个傻瓜,你到底会不会看人呀?悔呀!当初应该早一点把孙思的事情告诉老傅,以老傅的慧眼,也许…… “在想什么?”孙思问,我抬眼看他时,他正研究着我:“后悔认识我了,是不是?你想逃,对不对?” “孙思,求你了!别再自虐了,好不好?你这样下去……你……这是不给我活路!为什么?为什么我们就不能好好做朋友呢?为什么?黄雀、布谷,我们都说好做朋友了,为什么……你就不能呢?” “心仪,你记住:不要想着悄悄溜掉的事。不然的话,就是你不给孙思活路了。” “孙思,时间不早了,该回餐厅了!”我跛着脚、忍着脚上剧痛往外走,孙思追上来扶我,我推迟两下,他的脸就有些挂不住了。忖度一下:今儿这情形,我自己还真没能力跛回去了。于是不再推迟。 坚持用左脚跳到了船尾,我已经不大能走动了,孙思蹲下身去,我疑心是那腿伤的问题,他的视线却不在腿上,于是循着他的视线,目力到达之处,跳板上一层黑黑的厚厚的东西,孙思伸手摸摸,说:“不对!心仪,跳板被人做了手脚。刚才你是踩到了这层滑腻的东西……”说着站起来,朝二十米处的房子呼喊着,他要找那看船的老头问个明白。他的声音足够大,但被雨声消减了。四周杂乱的厂房里活动着一些少量的人影,但没有人理会我们。于是我们只能朝那老头的房子走去,我仍打算用左脚一步一步地跳过去。但孙思不容分说,抱起我就走。来到老头的房间,老头正打着瞌睡。孙思叫了两声,他才睁开了惺忪的睡眼,然后表示什么都不知道,说送开水的时候,那跳板还是好好的,他踩在上面都没事。孙思放我在老头那房里坐着,然后走出门去,到各厂房走了一圈。回来向我摇了摇头,显然没发现什么线索。 我说:“我脚没法走了。你的腿仍在流血。我就这儿等着,你先回去,叫赵若怀来。” 他说:“你什么意思?我和你一起来的,自然是我负责把你弄回去。再说了,这一去一来,还得耽误这么久。刚才还不知是谁在捣乱?如果是丁聚鑫的人,我这一走,放你一人在这里,你想想后果。” “不怕!我能对付!” “不怕?你不怕丁聚鑫,怕我?叫赵若怀来弄你回去?你不怕他问为什么呀?这么见外干嘛呢?我刚才也没把你怎样啊!再说,我已经惩罚我自己了,你还嫌不够对不对……” “别!孙思,够了!够了!我错了,我错了好不好?求你了!求你从今往后,别再对自己下手了,好不好?” 是啊!赵若怀来了也不好交差。他得问十万个为什么。那么小一个船舱,转个三五分钟就差不多了。真要是三五分钟的时间,坏人哪那么大胆?哪有作案时间?这时间要是再久点,那么两人能在里面干啥呢?聊天?自家餐厅里不可以聊吗?为什么要跑到这里来聊?还有孙思那裤上的血,又怎么解释? 见我迟疑着,孙思冷笑说:“放心!三天以内,我带个女朋友到你们面前交差。” 这哪儿跟哪儿啊?虽然这脑筋急转弯我还没怎么适应,但我还是表示了欣喜。 “真的?”我喜出望外地说:“这才是好哥们嘛!够耿直!说说,是什么样的?” “你看看,你看看!这你就不耿直了嘛!至于这么高兴吗?把我送人对你来说是这么高兴的事呀?” “跑题了跑题了!什么样的?从实招来!” “我现在找女朋友,就两个条件,第一,女人:第二,省事。” “喂!这条件是不是忒低点?孙大侠,你可千万别低估了自己的实力。行!我先看过再说。” 孙思再次帮我做了决定,背起我来就走,不容分说。 他负责背我,我负责撑着雨伞。只是这样一来,我连衣裙上的泥就无可奈何地转移了部分到他的衣裤上去了。除了脸上尚且没有泥外,两人基本都成了泥人。且那雨伞无济于事,覆盖率严重不够,难免顾此失彼。两人又都成了落汤鸡。泥人加落汤鸡,那情形有多狼狈就可想而知了。 我和孙思约定:不沿公路返回,绕道县一中校园,然后直接绕到寝室那盘山道上。然后我开始在心里叫着天灵灵地灵灵,千万不要碰见赵若怀!千万不要碰见任何员工。 孙思的情绪仍然不大对,显然还在为刚才的事情难堪着。我对他说:“孙思,别往心里去!刚才的事我已经忘了。好好找个女朋友,咱们一辈子做哥们。”他没有应答。我继续说:“孙思,你的脚到底行不行啊?千万别勉强!要是痛得厉害,你随时可以放下我来。别生气了!开心点!我讲个笑话,怎么样?” 天不遂人愿,我们尚未到达县一中领地,赵若怀就找来了。我的视线被雨伞挡着,所以没能在第一时间看到赵若怀。笑话正要开始,孙思突然停了下来,然后小声对我说:“赵若怀来了!”然后继续前行。我把雨伞抬高了一点,看到十米外的赵若怀的脸,陌生得厉害,我再看看孙思,他倒是一脸的坦然,比刚才坦然得多,没有丝毫的不好意思。 赵若怀仔细地观察了他面前的这两名泥人兼落汤鸡。冷冷地说:“你俩这是唱的哪出?孙思,我的好哥们,我一直拿你当亲哥哥看待,你能解释一下吗?” 孙思面不改色地说:“背回去先把脚处理一下,再慢慢审问吧!”见赵若怀没有反应,他又问:“是你背还是我背?” 赵若怀怔了一下,然后说:“谢谢了!我的女人,自然我背!”我连忙说:“赵若怀你怎么说话呢?快!给孙思道歉!”赵若怀恨恨地盯我两眼。孙思把我转交给赵若怀,然后转头走了。我朝着他的背喊:“孙思,别生气!别往心里去!我会好好解释这误会的。”赵若怀狠狠地说:“住嘴!你再说话,我背着你一起投长江你信不信?” 这样我就真不敢乱说话了。到了寝室,我说:“麻烦你,直接把我扔到洗漱间就是。”赵若怀满脸的怨恨,把我扔到了洗漱间,下地的一瞬,右脚脚踝处一阵剧烈的疼痛,我哇哇大叫起来。我正要关门,可他不打算出去了。他开始替我脱去沾满稀泥的连衣裙,然后侍候我洗浴。我渐渐有些明白,他不只是单纯地想助我一脚之力,而是想要检查些什么。他怀疑我和孙思就刚才这会儿,有不轨的行为。这让我心里无名火起。但我没说什么,忍了!他愿意检查就检查呗。 第334章不恨天涯行役苦,只恨西风,吹梦成今 赵若怀这样背着我回来,衣服自然也被我满身的稀泥弄脏了,所以他自己也洗了澡。侍候我洗澡到后来,他就按捺不住自己了。两人洗毕,他直接把我投到了床上。然后报复性地猛扑上来。碰到我的脚,我又怪叫起来。他压在我身上,恶毒地说:“疼吧?活该!别指望我同情你,我就让你长长记性。”说着就开始行动,我只好闭上了眼睛。可是他说:“睁开眼来!睁开你的大眼睛看着!我是赵若怀,我才是你的男人。” 我忍着脚上的剧痛被他颠来倒去地玩了一会儿。完毕后他趴在我胸上喘息着,然后尝试着来亲我的脸,我睁着大眼睛,定定地挑衅地看着他,他于是下床去,先去找自己的衣服穿上了,再为我找了一身衣服。我穿上衣服后,他抱我到了外面沙发上。然后孙思就敲门来了,赵若怀在我的驱赶下极不情愿地打开门。孙思啥也不说,看了看沙发上的我一眼,放了一碗调好的草药在门口,然后转身离开了。赵若怀端着那草药就往外走,我眼疾嘴快,连忙制止说:“你敢!你要倒了它,我跟你没完!”他愣了一下,然后无可奈何地端进碗来,跳起来往衣柜顶上一搁,说:“不让倒是吧?那就留着纪念吧!你等等,我找个医生来,就在下面,五分钟。”然后拔腿往外跑,我大声喊:“回来!我不相信医生,我就相信那草药!” 赵若怀不理,继续往下面跑。我从沙发上拿下垫子,放在衣柜下面,然后忍痛跛着脚,挪了一个木制的独凳到附近,然后先单脚跳到沙发垫子上,再跳到独凳上。完成了两级跳后,我总算顺利地把草药碗给端下来了,然后就势坐在沙发垫子上。 赵若怀带着医生赶到时,我正专心致志地敷草药。赵若怀傻眼了,满脸的妒火。他指挥医生走过来抹掉我刚敷上去的药。我推开医生说:“不好意思,辛苦了,这脚就这样了,不用看。自己去那桌上拿十元钱,算是你的出诊费。”赵若怀耐着性子,使用起柔和一点的语气,用商量的口吻跟我说:“我先把它抹下来,盛回碗里,一会儿我再给你敷上。好不好?先让医生看看!”我于是不再说什么。医生看了,说了些废话,什么尽量少动,不能勉强走路,没个十天半月好不了,得坚持敷药之类,然后开了张草药方子,我不禁哑然失笑。 赵若怀替我敷好药,责备说:“你还无法无天了!你知不知道这有多危险?”他是说跛着脚去衣柜顶上拿草药碗的事。我没搭理,他把我抱回到沙发上,洗了个苹果递到我手里,然后说:“你到底要怎样?” 我回敬到:“你到底要怎样?” “你欠我一个说法,编!开始编故事呀!”我没理他,顺手抓起一张报纸来,开始阅读。他狠狠地抓过报纸,气呼呼地说:“你这什么态度?今天这事,你总得有个说法呀!我碰见梁阿满了,她说压根不存在你说的事,她没有和你约定今天来店里。说!为什么要撒谎?你和孙思到哪儿去了?去干什么?上次你俩到后山去见面,你说那是一个巧合。今天呢,又是巧合吗?” “说了你也不相信,何必呢?” “说!必须说!” “今天这不是巧合,就是个意外。孙思和张先合伙打了一艘船,带我去看。回来的路上,下雨,不小心,掉地上去了,扭了脚,我让孙思通知你来弄我回来,可是把跛了一只脚的我独自放在雨地里,他不放心,所以就弄我回来了,情况就是这样。” “孙思裤子破了,裤上有血迹,你怎么解释?你可千万别告诉我,孙大侠摔了跤……” “瞧你说的!孙大侠怎么就不可以摔跤了?法律规定他不能摔跤吗?马也会偶失前蹄的!所以我说嘛,说了你也不信。” “他打船的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我怎么就不知道?” “当时我俩正赌气,我怎么告诉你?何况这是孙思自己的事。” “行啊,这是他先不把我当哥们了。那船我不能看吗?为什么我就不能跟了一起去,我就得先被打发回来睡觉。” “造船厂的人临时来通知的,说船已经打好了,可以去验货了。当时刚好我和孙思一起在餐厅,我就说跟着去看看,怎么啦,这也有罪?” “你的意思,又是一个巧合,对不对?怎么就刚好你和孙思一起在餐厅呢?你为什么要用梁阿满为借口进行撒谎?” “我想留在餐厅,给黄雀打个电话,问问柳咏那边的情况,顺便征求一下黄雀的意见,关于我不准备去参加柳咏婚礼的事情,于情于理是不是说得过去?”撒完这谎,我只好又在心里给黄雀说了声对不起。 “那电话你打了没有?” “没有!事到临头,我又觉得打不打的没什么意思。结果那造船厂的人就来了。” “就那么一个货船,有什么可看的,怎么去了这么久?” 我若无其事地看看赵若怀,问他说:“你睡觉睡了多久?” 他狡黠地一笑,说:“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我睡觉睡了多久将直接决定你的答案,对吗?睡得久是一个答案,睡得不久是另一个答案,对不对?” 看过了他刚才说话的表情,我也就知道了他压根都没怎么睡觉。是啊,梁阿满和我谈话,他也不大放心的!他怕梁阿满带坏了我。 我回答说:“总共就这么长时间,还得减去餐厅犹豫着要不要打电话的时间,造船厂人员前来汇报情况的时间,来回路上的时间,和造船厂人员闲话的时间,以及摔跤过程耽误的时间,摔跤以后我迟疑着拒绝让孙思背我回来的时间,你还得考虑考虑道路泥泞、走得慢的因素吧!这样算出来后剩下的时间,就是参观货船的时间。你自己空了算算吧!算清楚了再来责备我!” 赵若怀忍俊不禁地说:“怕你了!怕你了!我投降好不好?你想算死我呀?哦!天啊!难道又给你蒙混过去啦?” “那你还想怎样?你知不知道,你刚才等于是强/暴了我。我居然都没给你一耳光。” 赵若怀嬉皮笑脸地说:“为什么?你给呀!下手之前我就做好准备了,你肯定得赏我一耳光。” “没办法!问世间,情为何物?我怎么就那么喜欢你呢?我给你说,这天底下,就你有这个面子!”我无可奈何地说完这话,随即狠狠地啃掉最后一口苹果,然后很不服气地把苹果核朝桌上一搁,仿佛和自己较劲似的。 赵若怀神情大动,随即拥我入怀,亲昵一番后,说:“你知道吗?你这张嘴,我是又爱又怕!” 我坐直了身子,严肃地说:“我是交待完了,可是你的事情没有结束,你得给孙思道歉,就今天晚上,吃晚饭的时候,你必须主动和他求合。” “我不!是他先不把我当哥们。造船的事,这么久了,他居然都没吭声。还有,朋友妻不可欺……” “你倒是说说,他欺了哪位朋友的妻啦?难道他应该把我扔在那里不管,这就是正确的做法?” “这点你可蒙不了我!他要是拿我当哥们,咱俩都已经这样了,他就应该主动避嫌,就不该一直挂念着你。我还告诉你了,就这两年下来,我给他介绍了十来个女朋友,花色品种齐全,社会各界,什么样的都有,他就是不来气。他到底想怎么样嘛?还有,自己的女人被别的男人抱着、背着,那是个什么滋味?你怎么不设身处地为我想想?就柳咏来那次,他在后边山坡上抱着你的事情,我给你说,我这心里,到现在我都堵得慌。” “你讲不讲良心?那次要不是他找到我,还不定怎么样呢!” “那就是你的错!两次的事情都是你惹出来的!你不信我哪天试试,我去学习雷锋叔叔,背大嫂回家,我看你怎么想?” 我调皮地笑着,说:“行!你马上去给我背一个回来,好不好?求你了!我这不是脚跛了吗?正差一个人侍候!”赵若怀嘴都气歪了,到门口开始穿鞋。我连忙改口说:“算了算了,我投降,我的错,是我的错!可孙思没错,所以,你得给他道歉。还有,他答应三天以内带女朋友和我们照面。对了,小唐、小冯他要调到船上去。他答应另外补两人过来。” 赵若怀沉默了一会儿,说:“这样也好!他已经找好退路了,他早有散伙的打算了。这可是他主动要和我们分开。那就没什么顾虑了!心仪,我们把这边生意妥善结束了,去温州吧!心仪,我累了!心累!我想去一个没人认识你的地方。小唐要走了,我姨妈也要走了,她说最多还能做半年。我表哥有小孩了,姨妈得去带孙子。” “那就争取明年上半年结束吧!只要还在这里一天,生意就还得好好地做。七八两月已经没有收入了,就算咱们要去温州发展,多一点本钱总是好的吧!我的脚又扭了,没个十天半月地好不了,舞厅自然就去不了了,这也是损失。寒烟山庄承包的那些林子,又该收获了。过段时间还得请孙思出面,带着徒弟去收核桃。今年下半年,我还指着和布谷多做几次生意,弥补一下这两月的损失。不管从哪个角度,你都不能和孙思闹别扭,知道吗?再说了,你俩曾是那么好的兄弟,将来大家也不一定能够在一处,现在是聚得一日是一日。珍惜吧!” 赵若怀诚挚地点了点头。 最后我旁敲侧击地问赵若怀:今天是谁让他到那条道上来堵截我的?赵若怀的回答让我不由得疑窦丛生。他说是小唐。赵若怀生日那次,提示我去咖啡馆找赵若怀的,也正是小唐,结果我在那里看到了赵若怀和李念。再结合一下丁聚鑫闹事当日小唐的表现。小唐想干什么?这一切纯属正常吗? 晚上赵若怀去了舞厅,我一人在寝室,在书架上顺手抓起一本纳兰容若《饮水词》。信手翻开一篇,是《蝶恋花》:又到绿杨曾折处,不语垂鞭,踏遍清秋路。衰草连天无意绪,雁声远向萧关去。不恨天涯行役苦,只恨西风,吹梦成今古。明日客程还几许,沾衣况是新寒雨。再翻开一篇,《木兰花令拟古决绝词》: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零铃终不怨。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读着读着就感慨万端了。是啊!“明日客程还几许”呀!生活的下一驿站到底该指向何方呀? 我抬头望望窗外,窗外秋雨淅沥,秋光惨淡,秋风过处,好个秋凉。苍凉的心绪配合着舒适惬意的凉爽,这正是秋情的味道,哀而不伤,悲凉而又韵味绵长。然后我的视线就停留在这房子里,这个我寄居了两年的房子。由房子我又联想到整个县城,联想到和赵若怀、孙思半年的约定,忽然就思绪如潮了。平时总是想摆脱这县城,可真到了要走人的时候,忽然就思索起我和这县城的关系来。我和这县城原是没丝毫关系的,我是为立夫来到这里的。可是立夫呢?立夫远走他乡,至今音信杳无。是啊!“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立夫!你何必那么拘泥呢?难道做不了情人就只能做仇人吗?做个朋友多好啊!大家一起聊聊天,我还可以给你的生意谋划谋划呀!你怎么就不能和黄雀一样呢?你让我知道你现在的情况,你让我知道你好好的,你生活得很好,这样我不就能够安心点吗?立夫啊!你到底在哪里呀?你都干些什么呢? 第335章进退维谷 我把满心的担忧和思念化作了琴声。赵若怀和孙思一起从舞厅回来时,我正弹着古琴《阳关三叠雨霖铃》。二人在我身后站了有一会儿,我才回到了现实。二人的神情看上去都有些隽永。我招呼孙思入座,然后吩咐赵若怀看茶。我对孙思说:“对了,你和张先合伙打船的事情我告诉赵若怀了,小唐、小冯一起去跟船的事我也说了。你随时可以调他们走。” 孙思心照不宣地看我一眼,说:“我看了一下日子,决定大后天正式下水。张先后天会来。西城餐厅这边,白天小向可以先到这边顶着,人员后一步再找。” 孙思指了指门口,那里放着一大包草药。他说:“这是我下午回来后,去后面山上找的,配方是我师父传给我的。小时候我跟着师父练功,有个跌打损伤的,都用这些草药,效果还不错。我已经搭配好了,一次一小袋,用完了我再到后面去找。下午端来的那碗草药,是就在外面路边找的,品种不全,差两种草,一会儿让赵若怀重新捣一碗敷上。” 孙思走后,我问赵若怀说:“你俩是怎么走到一处的,你道歉没有?”他说:“不用道歉,哪用得着道歉?晚上去餐厅吃饭的时候,孙思直接挑衅我说:‘怎么样,审问出结果没有?’我还没来得及答话,他看我一眼,冷笑着说:‘那草药被你倒掉了,对不对?’我就把你不让倒的事说了。你道他怎么说,他冷冷地说:‘还好,你没倒,不然……’” “不然怎么样?” “没有了!话没说完,小唐在一边叫他,他就站起来转了身。晚上舞厅散场后,他走在前面,先去寝室拿了那些草药,我俩是在门口碰上的。我先打了招呼,他和往常一样,若无其事的样子,好像根本没发生今天下午那事。” 这个孙大侠,我还真是看走了眼,低估了他。想到这里,我对赵若怀说:“以后对他说话,尽量注意一点,别伤到了他。还有,你下一步想去温州的打算,暂时不要透露给他。”赵若怀诧异地看我两眼,我立即住了口,不敢再在这话题上多做停留。 第二天就是九月六日了,雨已经停歇了,天阴沉着。既无雨又无太阳,对眼下这季节来说,这就是天气的最佳状态了。这九月的天,太阳一旦露出脸来,那就还是热得够呛的!如此满意的天气,加上跛了一条腿的状态,我于是带着闲适的心情,在寝室读书。赵若怀出去了,联系一个乐队业务。 十一点钟,小唐跑来说,有桑榆中学的四名学生,现在餐厅等着要见我。我回答说:“我这脚不能走,让他们来寝室吧!告诉姨妈,中午的员工餐得增加这四人了。他们今天是客,比平日多几个菜。” 其实我已经明白那些学生是干啥来了,那就是我九零年在桑榆教的那届高中学生,今年刚好毕业了。一定是投奔我来了。可我已经决定结束这里的生意了,该怎么办呢?实话说了吧,被员工知道了,知道我们已经在打退堂鼓了,不就动摇士气了吗?士气一动摇,生意可就难以为继了。翻脸不认人,让学生们回去?那哪是我傅心仪能够做出的事?那就还得留下。可是半年后,他们又该怎么办呢? 我换了一身白色的连衣裙。跛着脚去厨房洗了四个苹果,在茶几上摆好四杯茶水,四名学生就到了。两男两女,男的两位分别是钟诚、应扬;女的两位是何宴、李春花。都是先前班上的班干部。见到我,四人先是欣喜的笑脸,笑脸过后,就泪眼婆娑起来,两男生也不例外。然后两名女生跑过来抱住我,激动地说:“傅老师,我们终于又见到你了!”说着又掉下泪来,场面还真有些感人。 我示意他们坐下。说:“傅老师平时不吃零食,所以家里糖果点心都没有。就只有苹果,一人吃一个。”我看看那四人的神情,竟似不大认识苹果似的,估计压根没吃过,桑榆那地方,出产柑橘、脐橙,还有就是桃、李、梨,苹果确实没有。可怜的孩子!四人迟疑着拿起苹果,在我的催促下才开始小心翼翼地啃起来。一边啃苹果一边看了看我的脚。为首的男生名唤钟诚。是曾经的班长。桑榆中学时期,在兰梅亲自给我设置的葫芦湾劫难中,钟诚已经和我共过患难。后来我匆匆离开桑榆,不敢给赵若怀、孙思当面辞行,那担当信使任务的,还是钟诚。 钟诚指着门口他们随手带来的几个布袋子,不好意思地说:“傅老师,那里面都是一些山货,我们桑榆那旮旯,只有这么些东西。” 我微笑说:“跟傅老师还客气个啥?来人就可以了。我都听说了,钟诚你离那高考线,只差了十分,对不对?还有你们三个,差得最多的,好像也只是差了三十分。”四个学生老老实实地点着头。“听到这个消息我难过了好久。失之交臂呀同学们。或许稍稍再努点力,咱桑榆中学可就实现突破了。” “傅老师,你要是不走,不离开我们就好了。”钟诚这样说着,四人又都垂下泪来。 “是!打听到这个消息后,我也是这么想的。我对不起你们。怎么样?你们对那高考成绩,分析、总结了一下没有?” 李春花说:“我们主要是输在数学上,钟诚数学考了七十分,已经是学校最高分了。” “唉!那数学老师,确实太不中用了!当时我还在学校的时候,就对陈校长提出过,可陈校长不理我。在陈校长那里,他压根就没想过:咱桑榆中学的学生需要考上大学,能够考上大学。是啊,那数学老师,哪是教书的人?要知识没有,一个男人吧,还生了一张吵架的婆婆嘴,吵架的时候,我看他那嘴还挺利索的!这种人就应该早点回家抱孙子去。误人子弟呀!钟诚,你想过没有,或许可以复读一年再考。” “傅老师,没用的!学校现在那几位高中的数学老师,物理老师,都差不多,没一个中用的,复读十年还是没戏。” “你可以换个学校复读嘛!” “算了!傅老师,家里条件不允许。我妈说了,就是考上了也不会让我读的。傅老师,你不也大学毕业吗?有工作你都辞了,自己做生意。所以,读不读大学的……” “话不是这么说。我辞职这事,现在我都后悔。年少冲动啊!还有,这同样是做生意,读没读大学也是有差别的!一个人,有没有文化,那是泾渭分明的!挣钱多少只是一方面,关键是生活的质量。没文化的人,生活质量上不去。当然了,现在跟你们说这些,你们不一定能懂。” 李春花说:“傅老师,你就收下我们吧!这城里,除了你和赵老师、孙老师,我们一个人都不认识。出去打工吧?也是要熟人介绍的。我们没有太高的要求,只要能吃饱饭,适当地有个几十元,补贴补贴家用,就可以了。我们都这么大了,不能再用家里的钱,得为家里分担分担。还有,我们都想跟着你。你教我们的那一年,是我们最开心的时候了,可是太短暂了。” 钟诚说:“是啊!傅老师,钟诚最大的愿望就是能跟着你,能为你效力。你放心,我们四个来时都说好了,我们什么苦都不怕,做什么都可以。只要心里想着是在为你做事,我们就很开心。” “你们有所不知,暂时收下你们,本来也不是不行,可是傅老师不是本地人,这你们都知道的,我是江城人,我早晚得离开这个地方。何况我们眼下这生意,碰到方方面面的问题,也不是能够长期做下去的,到时你们又怎么办?” “那没问题,傅老师,你已经辞了职,这辈子你反正只能做生意了,今后你在哪个城市,我们都跟着你在哪个城市。”钟诚说到这里,其余三人也都跟着附合,应扬说:“正是!傅老师,我们跟定你了,你在哪里,我们就在哪里。何况云岫城里现在这生意,不是还没结束吗?能跟着你一起做事,是我们的幸福,这样的日子能过一天是一天。我们会珍惜的。” 何宴说:“傅老师,你知道吗?我们好羡慕你们店里先前招来的那些人。孙老师回去招他们的时候,我们知道,我当时都想跟了来,可孙老师不要我,让我把书读完。” 我微笑着说:“那你们知不知道?孙老师招来的那些人,一般都同时满足以下几个条件:会功夫、会乐器、会做饭,模样还不能太差。我是这么要求孙老师的,孙老师招人时也是这么执行的。所以本店现在的员工,一般都既是孙思徒弟,也是先前学校乐队的成员。换句话说,我们现在的员工,都是具备一定的综合实力的多面手,他们晚上可以在舞厅乐队帮忙,白天可以在餐厅帮忙。乐队有对外业务时还得去外面伴奏。店里受到社会上闲杂人员的骚扰时还能挺身而出。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本店员工的工资,是这县城里同等行业中最高的,是同等行业的两倍多。” 说完这段话,现场一片沉默,我看了看面前的四名学生,四人就都傻了眼。面有赧色,没了底气。我微笑说:“你们很失望,在心里埋怨傅老师,准备放弃了,对不对?”李春花沮丧地说:“傅老师,我们不敢埋怨你,我们是恨自己没用。”我说:“钟诚,你呢,怎么想的?”钟诚说:“傅老师,我们没那些哥哥姐姐有能力,但是我们态度好,我们什么都肯干,而且我们也不要那么高工资。”我拿视线一一掠过其他三人,三人也都眼巴巴地望着我。因为钟诚的发言,让他们本来已经失望了的脸上重新升腾起了希望。何宴说:“是啊,傅老师,我们肯干,肯学,我相信:做菜这些我们只要肯学,能学好的。” 我微笑着点点头,说:“这就对了!我当初是怎么教你们的?任何时候,任何情形下,我们受到了阻碍,首先是想办法化解,而不是沮丧、埋怨、打退堂鼓,放弃。傅老师经常对员工们说一句话:输钱可以,不可以输气质;没钱可以,不可以没气度。是,你们不会功夫,不会乐器,暂时也不会做菜。但你们有优势呀!你们是傅老师的学生嘛!感情上,比他们深了一层。傅老师一向慈悲为怀,怎么可能不管你们呢?那你们既然能力上不及哥哥姐姐们,那自然就只能在态度上做文章。态度包括哪些方面呢?吃苦耐劳、踏实肯干、谦虚好学、天天向上,还有最重要的一条:忠诚!忠于职守。所以,钟诚你刚才完全可以这样说:傅老师,我最大的优势就是名符其实,我忠诚啊!”在大家的笑声中,我问:“就刚才这几点,你们能做到吗?不要勉强自己,你们有放弃的自由。” 四位都重重地点着头,我继续说:“生意是我和赵老师、孙老师合伙的,你们要实在想留下,一会儿我来跟他们打商量。以前那招员工的标准,是我定下的,现在我自己,又带头破了例。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他们要是给了我面子,同意你们留下了,你们就得给我面子,就是拿工作表现说话。我破例招几个人来,结果一个个都不听招呼,你们让我脸往哪儿搁?工作干好了,傅老师是不会亏待你们的!傅老师开出的工资,任何时候在同等行业、同等条件下都是有竞争力的。真到了结束这城里生意的那天,我尽量把你们安排好。实在不能如愿,就只好请你们原谅了。还有,随着时间的推移,人是会发生变化的。如果将来某一天,你们有更好的去处,不想再跟着我了,千万别客气!随时可以给我提出来。大家好聚好散。但是,只要在我这里干一天,就得好好地、尽职尽责地干。最后,本店本来就不缺人,所以,除你们四人外,再也容不下其他同学了,回家以后碰见其他同学,这语言方面可得把好关。” 第336章孙思低调相亲 中午吃饭的时候,我和赵若怀、孙思在饭桌前坐定,然后招过四学生,说:“先参见孙老师、赵老师。”四名学生在钟诚的带领下,毕恭毕敬地给赵若怀、孙思各鞠了一躬,然后不约而同地说:“孙老师好!赵老师好!”赵若怀打趣说:“不错,够整齐!你们来之前培训过这个环节?”钟诚微笑道:“回赵老师的话,没有培训,都是临场发挥的。”孙思微笑说:“嗯,胆子不小,像是傅老师教出的学生。”钟诚说:“谢孙老师夸奖,傅老师刚才说了:输钱可以,不可以输气质;没钱可以,不可以没气度。”赵若怀接过说:“行!这么快记住了。这可以算是你们傅老师的名言了。钟诚,你傅老师听了你那高考成绩,当场就哭了,还自责了好久。还是你有面子呀,对我们这些人,她可是铁石心肠,从来都不会为我们掉一滴泪。” 我对赵若怀、孙思说:“这四位学生,是投奔我来了。我也知道,我们店里现在不缺人手。当初我们的招工标准是:功夫、乐器、做菜,样样都得懂一点。那标准是我定下的,可现在,我又带头来破坏这个标准,说实话,这样出尔反尔的做法,在傅心仪的历史上,还从来没有过。无奈这四人情况特殊,他们算是我在桑榆一年教书生涯的一个见证吧。我对他们怀有特殊的感情。所以还请二位仁兄通融通融,务必破例留下他们才好。”说完慎重地朝两人拱一拱手。 孙思朝我拱一拱手,玩笑说:“好说好说!既是傅老师发了话,那是不行也得行了!飞机都得刹一脚。”几个学生就露出了笑脸,齐声说:“谢谢孙老师!”我微笑说:“谢孙大侠赏脸!赵老师,你呢,这面子能给吗?”几个学生就又紧张地望着赵若怀。赵若怀在四人脸上扫视了一遍,一本正经地说:“傅老师刚才也说了,就你们四个的条件,严格地讲,不符合我们店的用人标准。我给你们说,去年我先前班上那些个毕业学生,也有好几个想来,可傅老师这里,硬是没通过。换句话说,你们傅老师,很不给赵若怀面子!但是,她可以不给赵若怀面子,赵若怀却不敢不给她面子。”说着无可奈何地摇着头。几个学生就又转忧为喜了。钟诚玩皮地说:“赵老师,你是不是要求太高了点?我倒是觉得:傅老师挺给你面子的!她答应让你背她来这里,这已经是给你面子了。”赵若怀说:“行啊,你小子还有点洞察能力!”我说:“好了,那就这样。具体的工作安排,一会儿我们三人商量一下,下午再给你们详细讲解。先去那桌吃饭!和哥哥姐姐们认识一下。” 钟诚和李春花被安排在西城餐厅,应扬去了东城食店,何宴去了咖啡馆。下午安排好住宿,我单独召见钟诚说:“当着四人的面,有些话不大好说。我还是觉得你应该去复读。要不这样,这一年的学费我给你出,你就在县一中补习,吃饭可以还到我们食店来吃,不收你饭钱。考上大学以后,你可以勤工俭学。一年以后,傅老师如果还能像现在这样,有生意做,有饭吃,我还可以继续资助你上大学。你仔细想想。” 钟诚想了想,说:“傅老师,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你也知道:我们桑榆中学的学生,由于师资力量的问题,数理化方面先天不足,一个人基础太差了,学习起来是很痛苦的!就拿数学来说,其实很多初中数学我们都没搞清楚,一些基本的公式、概念、定理都没弄懂。从初中开始欠账,一直这么欠下来,欠到现在,真的是回天无力了。还有英语,我也是从初中开始欠账,现在根本没办法了。傅老师,不管我如何用功,也不可能仅靠语文、政治两科考上大学吧?而且我学着那数理化、那英语,痛苦得很,我是真的不想再读书了。” 我又以同样的话题问了应扬,他的回答和钟诚差不多。是呀,他们说得不是没有道理。这也正是桑榆中学在高考中永远打不了翻身仗的原因了。这样我又自然地想到赵若怀。他是在寒烟山庄上的村小,然后初中、高中都是就读于桑榆中学的。他以十六岁的年龄就考上了师大。他是真的不容易呀!是柳源的遗传基因,加上我舅舅杨木同志的正确引导,再加上他自己的坚韧努力。他不但在桑榆中学极其艰难的条件下考上了大学,而且还长成为一个音乐人。赵若怀多了不起啊!这么了不起的儿子,柳源你居然狠心不认!这么了不起的赵若怀,桑榆中学那陈校长却不识宝。然后我又想到桑榆中学那食堂,那恶劣的饮食条件,赵若怀上学的时候,都吃些什么呢? 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我爱怜地审视着一旁的赵若怀,在他脸上一亲再亲。他说:“你没事吧?怎么这么缠绵?对我不要太好了,不然我会受宠若受惊的!”我调皮说:“放心,你不会受精的。”“但是你会呀!”说着就不规矩起来。“别逗!先听我说会儿话。知道今天我想到什么了吗?我想到念初中、高中时候的赵若怀了。我的眼前浮现这样一副景象:一个瘦弱的形似非州儿童的孩子,背着沉重的土豆粮食,赤日炎炎下,艰难地行走在寒烟山庄到桑榆学校的那山道上。或者是阴雨绵绵、寒风呼啸中,独自一人行走在那条长长的遮天闭日的只有一线天的峡谷中,那是怎样一种氛围?若怀,你受苦了。你太不容易了!你太伟大了!在桑榆中学那么非人的教学环境下,你怎么就考上大学了呢?你简直创造了一个奇迹!” “是啊!多少次我一人走在那峡谷里,那是又累又怕,又渴又饿。身心两方面都很苦。那时候我要是知道:若干年以后,我会碰上这么个老婆,那就是‘万水千山若等闲了’。再苦再累都算不得什么!等将来我们有了孩子,我就天天对她们进行忆苦思甜教育。让她们不忘她们老爸当年的辛苦。” “喂,不要太贪心了!还她们她们的,她们可是复数。别忘了,国家现行的政策,只能是单数。” “心仪,你喜欢儿子还是女儿?” “你呢?” “最好是儿女都有。越多越好。咱俩这是强强联合,优生优育呀,不能浪费资源!当然了,你要是不愿意那么辛苦,我也不勉强你。任何时候,你是第一位的!孩子也只能排在你后面。只能有一个呢,我就希望是女孩。像她妈妈一样,又漂亮又聪明,嘴还这么能侃,将来我熬到老傅这把年纪,那时我多威风呀!一大群小伙子围着我,想求我做他的岳父。政策自然是我制定了,首先是围棋,下不过我的,自己一边凉快去!其次是琴箫合奏,不满意的直接淘汰!再次是武斗,打不过老子的先去拜师习武。再次……” 赵若怀煞有介事又面有得色的样子逗乐了我,我大笑起来,笑着说:“不行了!不行了!再说下去,你未来的女儿该嫁不出去了。唉!高处不胜寒,怪只怪这岳父太优秀了。” “你呢?你还没告诉我呢!” “我当然喜欢儿子一点,像咱赵若怀这样,看着都养眼。然后咱俩联袂,把他培养成一个音乐人。咱们未来的儿子,就不让他再走咱俩的路线了,直接走音乐人的路线。好不好?” “心仪,从现在开始,咱们不避孕了,有了就有了,好不好?这避来避去的,那等于是咱俩之间的一层障碍,我不想再要那障碍。” “再过段时间吧!不是约定半年吗?要是现在就不避了,咱离开这城里的时候,我就得大着肚子了,行动不便啊同志。” 第二天,张先果然来了,和他一起来的,还有一女孩,叫做袁英。袁英比我大两岁多,据说八月里刚满了二十五岁。袁英很小的时候,父母就离婚了,母亲跟着别人去了外地。她父亲是船运公司的,和张先关系比较好。袁英只念了高中,成绩不大好,没考上大学,然后被安排进了服装厂。服装厂在市场经济的冲击下,处于半死不活的状态暂时没有彻底垮杆,但是效益差得很,一点基本工资也就够维持个最低生活。袁英性格内向,很少讲话,也不长于讲话,所以到了二十五岁的年龄,居然没有谈过恋爱,这一点倒是和孙思比较般配。这样的一个女儿,她父亲自然就有些着急了。恰巧张先这边,也正为他至今没有女朋友的师父着急着,偶然的一次,两人在一起喝酒的时候,同时提到这事,于是一拍即合。据说今天之前,孙思、袁英已经见过两次面了。 如今袁英就坐在我们的饭桌上。袁英身高在162厘米左右,体型正常,不胖不瘦。模样正常,朴实无华、波澜不惊但是绝对五官端正,看上去至少是能够顺眼。这人有最重要的一个优势,就是看上去低眉顺目,平和省事。她和孙思一同坐在桌上,孙思那表情,正常得简直有些异常了。那是安然的、平静的、淡淡的表情,淡得可以!不存在丝毫激动,也不存在难为情。从开始吃饭到现在,我一直在观察着孙思,他一共看了袁英三次,每次一眼,每一眼一秒钟,绝不多做停留。整个过程袁英说过五句话,有两次是我叫她吃菜,有两次是张先让她别客气,就像在家里一样,每次她都是回答同样的两个字‘晓得!’还有一次是孙思在我的提议下,要给她盛饭,她回答说:“吃饱了,不吃了。”她的视线大多数时间看着自己的饭碗。间或地也看一眼孙思,看孙思的时候,表情里有一丝淡淡的难为情,除此之外,就什么也看不到了。就是这一点让我有些难以释怀。孙思之配于她,说什么也是绰绰有余,是严重打折的搞法。咱堂堂孙大侠,功夫一流,大帅哥一个,对袁英来讲,她应该是带着喜出望外的白捡金子的心情,那才应该是正常的!就算她含蓄,内敛,但是起码的激动是应该有的吧?起码的羞涩是应该有的吧?喜上眉梢这些非语言的表情也应该是有的吧?可是观察不到,确实观察不到。 整个吃饭过程都比较沉闷。像我和赵若怀、孙思这种格局,不管是我,还是赵若怀,似乎都不方便在席间说太多调侃性质的话。 饭后我对赵若怀私语说:“或者这袁英是个深藏不露、金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人。”赵若怀摇摇头说:“非也,非也!应该是认识能力的问题。她压根没有认识到自己捡了一个便宜,压根没有认识到自己拾了宝了。是啊!只有在识货的人眼里,宝才成其为宝。”我说:“那既然这样,咱孙大侠是不是稍稍亏了点?”赵若怀说:“本来我是真的希望他尽快把这事解决了。但是他挑了这么个人,我还真是为他不值。不知道他怎么想的,我给他介绍的那十来个人,随便挑一个都比今天这个强。他自己要相信张先介绍的,我没办法,爱莫能助。” 我说:“其实这袁英还是有一个显著的优点,就是老实本分,看上去比较纯粹。”赵若怀说:“说好听那是老实本分,说难听就是比较白痴。这些都不是最要命的,都可以凑合。最重要的一条,她得认识到孙思的价值。捡便宜可以,但是要知道自己是捡了便宜,袁英因为认识能力的局限,她不知道!她认识不到孙思的价值。早晨我来接你去餐厅的时候,听到袁英和张先在隔壁门口嘀咕,我听到一句,袁英说:‘你让我怎么相信?这人三十都过了,还没找到媳妇,那肯定是有问题!” 我玩笑说:“岂有此理嘛!她自己不是也二十五了,没谈过恋爱吗?她有这个疑问,那也简单,那就告诉孙思,直接把她拿下!让她见识见识:看咱孙大侠到底有没有问题。用事实说话!” 赵若怀忍俊不禁地说:“妈妈的,这天底下哪有你这种女人?当初你怎么没让我直接把你拿下?你以为女人那么好拿吗?” 第337章尘封的秘密 货船第二天就如期开始运营了,第一笔业务是张先介绍的。说实话,自从张先给孙思介绍了袁英之后,在我心里,对那七万元的货船投入,更加没底了,按照杨柳妈的说法,真有可能是打了水漂了。袁英的父亲是船运公司的,和张先又那么熟,这孙思就要成为袁家的女婿了,小唐小冯都是孙思的人,这几人要联合起来,哪还有我什么事?我甚至觉得,孙思当初让我投入那钱,就是为了报复我,他让赵若怀得到了我这个人,他自己却毫不费力地拿走了我全部的钱。事已至此,我只好吃个哑巴亏了。最大的愿望就是:赵若怀将来知道了这事,不至于跟我翻脸就万幸了。从这种角度,这两年的辛苦,算是白费了,只好从头开始,从零开始了。 几天后,孙思对我说:“心仪,我决定了:就袁英了!” 我微笑说:“赵若怀给你介绍了十来个,那十来个人,她们是输在什么地方?” 孙思说:“她们都没有袁英省事。” 我微笑说:“孙大侠,我不是说袁英不好,现在咱就事论事,你有可能片面地歪曲地理解了‘省事’这两个字。照你这么说,最省事的应该是‘213’就是21染色体三体综合症,换种说法,叫做先天愚型。先天愚型的人那是最省事的!” 我以为孙思必然跟我翻脸,哪知他笑了,他微笑说:“不对,213才不省事呢!你还得把饭递到她手里,我哪有那功夫侍候!” 我严肃地至诚地说:“你喜欢她吗?爱她吗?我怎么觉得,你那天那表情,是怀着一种虔诚的殉道的心态。虽然我很想把你给‘嫁’出去,但我不希望是这个样子的!孙大侠,这是一辈子的事情,你得发自内心喜欢她。” 孙思说:“你说得太对了!发自内心地喜欢。可是这发自内心的东西,是可以操作的吗?可以通过努力达到的吗?” 我打断他说:“你这是在赌气,拿一辈子的幸福赌气。要不,咱把赵若怀介绍的那些人,再排出来比一比……” “那又如何?这世间会有另一个傅心仪吗?反正都没有,那就不如找个省事的。你讲不讲道理?是你让我尽快找对象的,现在你又这样说。两个办法,要么不找对象,还跟从前一样。要找的话,就是袁英了。” “袁英呢,她喜欢你吗?那种发自内心的喜欢,她有没有?” “这我不知道,我也不需要知道。她不喜欢我更好。省得我觉得欠她什么似的。她没有给张先退信。那就应该是答应嫁给我了。唉,就她那情况,她不答应又能怎么的?” “孙大侠,你能不能严肃一点?我怎么听着那么可怕呢!你以为是货船生意呀?算了!我也不知道再说什么了,好自为之吧!总之一句话,希望你过得好。” 九月中旬的时候,我们得去寒烟山庄收核桃、板栗、银杏了。这次的情况比较麻烦,没了陈忆,人手还真的不够了!赵若怀是必须去的,为了木房子改建的事情,他的陈春梅妈妈勒令他必须回去。前去收成的人员必须在赵若怀家用餐歇脚,从这个角度,他这个主人不回去也是不行的。我也是必须去的,赵若怀规定我必须去,我跛着脚,按照赵若怀的说法:我一人留在城里,存在许多不确定因素,这些因素会让他在寒烟山庄神不守舍。摘核桃那么危险的事情,我怎么能容忍他神不守舍呢?那还了得!我和赵若怀都去了,三个当家人,就只剩下孙思一个了。那么几项生意在城里,孙思无论如何是不能去的了。但孙思不去,就会大大地有问题!有什么问题呢?很多核桃离了孙思就摘不下来。离了孙思,就只能望桃兴叹。何况现在小唐、小冯都上船去了。又失去了这两个帮手。孙思要不去参加采摘,赵若怀可就太辛苦了!不知道累成啥样! 赵若怀的意思,还是让孙思守城,他自己辛苦一点,他带着我去,在寒烟山庄住上一个星期。同时带上新招收来的四名学生,帮着打打下手,在树下捡拾捡拾。可我觉得没对,钟诚和应扬,一点功夫没有,帮得上什么忙?指着赵若怀一人,去摘下那么多的果实,我这心里过不去。何况我们俩都去了寒烟山庄,留下孙思和他的一大帮徒弟,守着城里共计六个地方的生意。赵若怀这边的亲信,就一个赵姨妈,还有一个陈春宝的小女儿。一老一小两个女人。力量太悬殊了!我本能地觉得不是个事。孙思自己,至少目前,我还是充分相信他的,相信他不至于对我和赵若怀太过分。但是他那帮徒弟,要是撺掇一下,那就不好说了。事实上,近两年下来,孙思徒弟对于赵若怀的态度,那是日益放肆,日趋缺乏尊重了。 针对赵若怀那样的安排,孙思竟然也不答应。他说:“那不行!心仪怎么能去寒烟山庄呆那么久呢?这城里的生意不用管啦?这六个地方的生意做着,连同舞厅、乐队那些临时性的员工,一共是几十号人。一个星期没人管,那还得了?何况舞厅、乐队那些人员,随时都要调配的。谁来安排这些事?这样:我把小向挪出来,再挪出舞厅一个保安,加上应扬、何宴、李春花,赵若怀你带着这五人去。心仪这里,有我照看着,你就放心吧!” 这样一来,当然赵若怀只有更不放心了。他大可玩味地说:“有你照看着,我当然是放心的!问题是她这跛着脚,留在城里也不能去舞厅餐厅,帮不上什么忙,还得麻烦人家送饭。”孙思笑了,心照不宣地看看赵若怀,说:“心仪,你呢,你说怎么办?”我沉默了一下,然后说:“你们也知道:今年的七八月,根本没收入。此次寒烟山庄之行,对我们很重要。孙思啊,我知道,这城里也离不开你,但你若是完全不去寒烟山庄,这次能收获到的核桃数量,一定得大打折扣!另一方面,不管是舞厅,还是乐队对外业务,赵若怀若是连续一个星期不在城里,也是会有问题的!我的意思,干脆这样,你和赵若怀轮流行动,一人去个三五天。随从人员嘛?主要在舞厅员工中解决,那里大部分是孙思徒弟,都会点功夫、长于攀爬。舞厅员工算是我们企业的精英了。把这部分人召集起来开个会,辛苦他们一下。这些人白天得去寒烟山庄摘核桃,晚上回舞厅,该干啥干啥,给他们算加班费。此去寒烟山庄,用摩托车,来回也就两个半小时。咱就花点油钱,用三辆摩托车解决问题。参加人员,早晨六点餐厅用餐,六点半出发,八点左右到达寒烟山庄,开始摘果。下午四点左右从寒烟山庄出发,返回县城。至于中午饭,赵若怀你通知舅舅妈妈:全力配合!早晨晨练这块儿,孙思在时孙思领头,赵若怀在时赵若怀领头。至于我,就还是长驻城里,虽然跛了一条腿,只要我尚在城里,对那些员工有震慑力的,他们不敢乱来。寒烟山庄那里,我想再看看那木房子,所以这几天中,我希望能够去寒烟山庄呆上一天。” 阔别一年,寒烟山庄已经不再是旧日的模样了。木楞房大规模改版了。统统改成了砖木结构的小洋楼。赵若怀舅舅陈春宝家,改了!他小姨父家,改了!村支书家,也改了!诺大的一个村落,除了赵若怀家,已经不剩下什么木房子了!所以我那个舅妈,据说每天早晨站在自家阳台上一望,就会望而生气,一望而没了底气,她觉得不是一般地丢人,那是相当地丢人!至于说砖房究竟有多好,有多优越,她们说不上来,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总之一点,那就是:别人建了砖房,我就得建!哪怕节衣缩食,哪怕三年五载地不买衣,哪怕一年半载地不吃肉,甚至一年半载地不吃油盐,那也得省下钱来,先建了房再说。改木房为砖房成了他们生活里唯一的信念,建了砖房他们才能抬起头做人。攀比与盲从,从来都是农民阶层生活的主旋律。 我心系着赵若怀外婆家的那地窖,那山洞、那幽州台、那《哀江南赋序》,想到了那昙花一现的七彩的光。于是让赵若怀匆匆赶去。赵若怀回来时摇着头,脸上竟然有着深深的遗憾。他说:那地窖已经不复存在了!陈春宝家建砖房时,彻底把那地窖封死了。我的心居然直往下沉,难道柳源的秘密就此成为永恒了吗?彻底尘封了吗?我问:“那还有没有其他办法去到那个地洞?”赵若怀严肃地一本正经地说:“有!两个办法:一是摧毁陈春宝的房子;二是到梅园找到那个山洞出口,把他们人为封上去的门拆掉。”我看看他的表情,不像是在开玩笑,看来他也没有服气,他口口声声说不想再和姓柳的有任何瓜葛,真实的情形是:他根本不能淡忘柳源!他仍心系着那山洞,他也想破译那山洞,他想凭借那山洞为柳源找到别妇抛雏的理由,同时也是为他自己找到一个可以原谅柳源的理由。 第338章落日寒烟 看着思绪缥缈的赵若怀,我说:“可是梅园的整个南北走向,都与陈春宝家房屋所在的那个山脉相连,要找到那出口,谈何容易?除非找到那个当初封那洞口的人。” 在我的再三怂恿下,我和赵若怀出现在他外婆面前,赵若怀道明来意,一向慈祥的赵外婆立即严肃下来,大难临头的样子,不无恐惧地问:“你问这个干嘛?你怎么突然想到问这个?你怎么知道那……那地窖的?”赵若怀说:“我小时候去过呀!外婆你不记得啦?还被我妈打了。”赵外婆说:“记得挨打的事情还问?以后别问了。封了!是我让封的!”赵若怀说:“昨晚我梦见外公了,外婆,外公是生什么病死的?”赵外婆惊慌地怯怯地说:“若怀,你这孩子今天是怎么啦?”随即竟然一个颤栗。伸手摸摸赵若怀的额头,然后转过身去,走出几步后,我看见她双手合十,嘴里念叨着什么。赵若怀和我面面相觑,他还想再问,我朝他递个眼神,他犹豫着闭了嘴。 我和赵若怀在寒烟山庄住了一个晚上值得终身珍藏的一个晚上。时维九月,序属三秋。和九零年初去寒烟山庄时差不多的时令。大自然的秋天我最钟情、最心仪的季节。最浪漫最诗情的季节。我俩在坝子里那棵银杏树下,执杯把盏,抚今追昔。赵若怀一如三年前那样,在我的四周燃放上一些不知名的野草。这种原生态的没有任何毒副作用的野草,既能驱蚊,同时还散发淡淡的幽香。香烟缭绕中,刚刚沐浴完毕、洗去了一天的辛劳的我们,静默地注视着在暮色下渐渐隐退的远山,聆听着田间草丛中各种动物群发的单调杂乱、此起彼伏的乐章。这乐章算不上华美,却也生趣盎然。 这山里的秋夜,自是免不了秋风、秋凉的相随。赵若怀在我白色的衣裙外面,披了一件红色的坎肩。他自己穿着一件浅紫色的衬衫。大自然的三分明月,配合着阳台上的路灯,在他轮廓分明的俊俏的脸颊上投上一点柔柔的恰到好处的光亮。我们深情地凝视着对方。感受着那份‘在共同的目光中,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温馨。我想起那句歌词‘读你千遍也不厌倦,读你的感觉像三月。’然后情不自禁地去拿起他的手来。那上面有好几条新近生成的创口,都是摘核桃、板栗留下的。就这双手,可以弹琴、吹箫,也可以做木工、篾活,摘核桃板栗。还可以留下像样的墨宝,生成诡异的棋局,还可以……我亲了亲他的手,低柔地说:“这几天累坏了吧?”他调皮地说:“本来有点,这样看看你,就又来了精神,不累了!”然后反过手去,握住了我的手腕。说:“就是晒黑了,和你的手比起来,黑白分明。太醒目了!”我微笑说:“没关系,咱赵若怀,就算是晒黑点,那也是黑得俊俏。我想起诗经里老掉牙的那句话:执子之手,与尔偕老。”他轻轻地捏着我的手臂,动情地说:“肤如凝脂,此之谓也!执子之手,与尔偕老。”又说:“自我俩认识以来,最近这十来天,我是最放松的。你跛了一条腿,离了赵若怀,哪儿也去不了。所以,只有这十来天,我的心算是回归了本位。我忽然有些明白了,中国古代为什么要给女人缠脚,为什么要高墙大院地把女人深锁起来。我还明白了:为什么会有那么些沉湎女色的君王。为什么‘从此君王不早朝’。他们还真不是完全没道理的。” “喂,小声点,被你妈听见了,又得把那什么祸水的称号往我头上扣。” “扣就扣呗!你不冤枉!我给你说,陈春梅同志这个儿子,那就是生生被你给迷了心窍的!我现在被你迷得我都找不着北了。” “我怎么不冤?我还就是冤枉。知道你妈刚才嘱咐我什么吗?让我今天晚上别打扰你,一会儿自觉地去赵羽房间里睡。说你累了。辛苦了!然后就开始念叨,说你最近又瘦了,还说什么年轻人,就是不知道分寸。好象我成天诱惑你,强迫你做什么似的。这凭什么呀?明明是你自己要……” 赵若怀调皮地坏坏地笑着,说:“我自己要什么?说下去!说下去呀!就是你诱惑我!我看着你……我……我都把持不住自己。”然后拉过我,凑近我耳边,坏坏地说:“没错,是我自己要,我要你,跟我进房间去!” “我不去!我可不想被你妈骂。” “不行,必须去!就眼前这木房子,明天我们走后,就推掉了。所以,今晚我不能放过你,得给你长点记性。要么我扶着你走,要么我直接抱你进去。你自己选择一下。” “你妈她……” “唉呀,我这个妈呀,是这样的!就喜欢唠叨,你管她干嘛?别磨蹭了!听话!” “你累了,辛苦了,今晚先休息,明晚再说,好不好?” “唉!过虑了过虑了!我不累。再说了,再累我也能收拾你呀!一会儿别讨饶就是。”说着就要动手来抱我。 我回头看了看房里,一楼厨房、洗澡间的灯都已经灭了,只为我们留下了一盏路灯。舅舅舅妈显然也已经洗漱完毕,上三楼去了。就推开赵若怀的手,说:“脚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我自己能走。”到了房间他说:“你的脚真没问题啦?”我点点头。他说:“那咱俩先来一段拉丁舞。脚跛了可以防止你乱走动,这一点很好,但十来天没和你跳舞了,我还真不是滋味。”然后去挑选了一盘磁带,伸手去摁响了录音机,声音开得很小,应该就本房间有效。跳着跳着我们就陶醉了。赵若怀说:“亲爱的,咱俩这拉丁舞,配合得堪称完美,简直就是珠联璧合。你知道吗?和你跳舞,同时兼具催情的功能,每次跳着跳着,我就忍不住…想要你。”跳舞对我来讲,那可真是一件美事!十来天没跳舞,真把我憋坏了。跳完这曲,我对赵若怀说:“让我再跳会儿。我说不定就是为舞蹈而生的,跳舞的感觉太好了。这样,你累了,就不跳了,我给你表演一段肚皮舞。”他饶有兴趣深情款款地说:“脚还行不行?自己要有点分寸。来,把衣服裙子脱了,跳肚皮舞得有跳肚皮舞的样子。记住,动作小一点,我知道你的规矩,一会儿出了汗,又得再去洗一遍澡。”没等一曲完毕,他放了一张凉席到地上,直接把我按倒在凉席上了。急不可耐地除去了两人仅存的那点遮挡物,趴到我身上,痴迷地说:“还敢说不是你诱惑我。心仪…太美了…勾魂摄魄…不可抵挡。我的神经被你给整错乱了。”然后开始亲吻、轻咬。我被他弄得呻吟不已,双腿不受控制地震颤,爱液如潮水奔涌。他的脸上是狂乱的欣赏的坏坏的表情。似乎特喜欢看我现在的样子。我的呻吟声越来越大,只好顺手抓起一丝巾塞在自己嘴里,他扯去了那丝巾,邪恶地说:“叫吧叫吧!我喜欢!放心,外面听不到。”终于,我不得不求饶说:“若怀,我不行了!求你了,来吧!”他坏坏地说:“哪那么容易?我还没报复够呢!”我寻着一个机会,用尽全力,快速翻到他的身上,然后邪恶地说:“你摘核桃辛苦了,我来吧!该我报复了!三五分钟后,我看是谁求谁。”他坏笑着说:“行啊!跟我来这手,你就报复吧,千万别客气!”很快,他就开始讨饶了,难以自持地怪叫说:“心仪,不行了,受不了了!”看着他那颠狂的样子,我也受不了了。于是转入实质性交战。一番激战下来,下面一阵又一阵的强直收缩,让我完全身不由己地发出失控的尖叫。我惊叹于那叫声是如此的怪异,又是如此的激荡人心。赵若怀莫名惊诧又莫名兴奋地望着我。为了最大限度地满足我,他坚持了十五分钟。最后在他的嚎叫声后,周遭归于沉寂。我无力地弱弱地躺在他的身上。他把我放平到床上,然后怪异地看着我,那表情特逗。我难为情地说:“有失体统是吧?真不怨我!那怪叫不是我想要发出的,它应该是一种动物性的东西,根本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收缩的时候,自然就发出了那种声音。”他调皮地挑衅说:“你还有理了?行,恕你无罪!”然后表情就变了,云里雾里地说:“心仪,好美!好幸福!咱们又实现了一个突破。你又制造了一个奇迹。” “若怀,好美,真的好美!就刚才这会儿,我透彻明白了几个词欲仙欲死、死去活来、欲罢不能。不瞒你说,曾经我是怀着一种虔诚的殉道的精神,一种自我牺牲精神。我以为那种牺牲,就是女人的职责、义务、本分。后来我慢慢明白:原来这事还真有点意思。我敢说,有相当一部分的女人,就是囿于一些传统的观念,终其一生没搞明白这事是怎么回事,一辈子没搞清自己身体的秘密。”我这样说着,赵若怀的神情就又变了,有了一点淡淡的忧虑和不甘,他说:“心仪,怎么会这样?以前我用了那么多的方法,都很少能达到今天这样的效果,难道你非得在上面…才能…你是不是也太自立了一点?” 我很想笑,但是忍住了。他神情大动,忧心忡忡地说:“心仪…以前…我是说…在我之前…你有没有像今天这样?”他想问什么?我差点没弄明白,愣了好一会儿,直到我在他神情里看到了醋意和挫败,我才会过意来,他是想问我和立夫在一起的情况。这问题不好好回答,他又该有心结了。我回答说:“没有!去年在赵姨妈家,那个夜晚,我是第一次认识到这事的意义。若怀,我寻思:做任何事,都得认真,全身心投入,这事也不例外。你得切实把它当作一件事来做。头脑中得有那么一些配套的念头。或许可以这样说,做这事的时候,你要抛弃头脑中一切与道德相关的理念,抛弃先秦诸子。你得切实把自己当成一个动物。以前可能是太拘泥了,根本没有放松;另外,这事之前,得造势,得让身体相关部位,先做好准备。”赵若怀定定地看着我,玩笑说:“果然领悟能力超强!”然后神情严肃下来:“心仪,我怕,我真的好怕你的思想。你先答应我两件事情。第一,那肚皮舞只能在我面前跳。其他任何男人面前都不得跳那舞。第二,刚才那套动物理论,不能再对其他任何男人讲了。还有,刚才忘了一件事情,后果说不定会很严重。你想想…” 我略一思忖,随即倒吸一口凉气,傻呆呆地说:“完了完了,这次死定了!若怀,你告诉我,我不会受宠若受精的,对不对?” 赵若怀可恶地笑着,捉弄说:“不受精才怪!受了精更好!受了精我可就不用成天担惊受怕了。比跛了一条腿更完全。换句话说,你受了精我就可以不用受惊了。” “你别吓我!我算算,算算…嗯!我琢磨着这几天应该属于安全期。应该没问题!” 寒烟山庄的这批货物,是用我和孙思的货船送到江城的。我跟着那船去了一趟江城。顺便考查了一下船上人员的生活。开船的师傅自然是别处请的。小唐、小冯除了负责每天一日三餐的饭食外,就只有在轮船停泊和上下货物的过程中有事可做。轮船航行中,严格地讲,他们是没多大事情可做的。这样年龄的两个男人,就这样在水上漂泊着,确实是有些寂寞难耐的。如果小唐、小冯是那种可以静下心来学习的人,或者是那种有思想的,可以生活在自己思维中,善于处静的人,那眼下的生活或许就算不得什么,偏偏这两人都不是。这样想着,我就觉得若是换了钟诚和应扬来呆在这船上,或许日子对他们来讲,不会那么难熬。但偏偏这二人不会功夫,碰上个江洋大盗什么的,又无能为力。 第339章谁说青春无悔 后来我又发现,其实小唐他们也不是完全无事可干。他们可以利用那船挣钱、挣外水,很容易的。像我们这样吨位的货船,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随处泊靠,泊岸根本勿需什么码头。长江边上,经常性地有那么一些人,搬了三两吨的货物在江边候着,看见我们这样的货船,只需挥一挥手,有意的师傅便会停靠过去,经过一番讨价还价,货物就可以装船了。堂堂一个货船,要捎带那么三五吨东西,哪里会塞不下去呢?到了货物需要到达的地方,下了货收了运费,继续航行。神不知鬼不觉,船老板哪里能够明察的?这样的情况,当然就需要开船的师傅和船员联合起来,才好操作,挣了钱大家一起瓜分。所以货船航行的过程中,小唐小冯就得负责注意着岸边的动向,看有没有货主在招手。从这个角度说,我是真不需要再为他们的寂寞操心了。 到了江城完成了货物的交付,已经是下午六点了。布谷要请我吃饭,他说:傅心仪你不够意思哈,当初我介绍你做这生意,就是为了能经常见见面,你倒好,这大半年了,这是第一次回江城。每次送货,你都派别人来。今天好不容易露面了,你得给我这个面子,大家一起吃吃饭。”话说到这份上,我还有什么可说的,于是说:“这样吧!你也知道,我这人非常重视感觉,有轻微的洁癖,我先回父母那里报个到,休整一下!七点半,咱们约个地方,到时直接到那儿碰头。记住:带上女朋友!你得让我认识认识未来的布谷嫂子。” 回家里冲了凉,换上一套银白色的裙衣裙裤,再和父母交涉一番,出得门来,布谷已经等候在下面操场上的篮球架下了。布谷带我去了一个邻江的餐厅,要了一个包房,视线朝窗外随便地一投,就可以目睹夜色中的长江。两人坐定,服务员一边斟茶,布谷的脸上流露出展颜的会心的笑容,他说:“这餐厅在江城,算不得最有档次的。但我知道,对于物质,你一向比较淡泊,你追求的是精神的东西,境界的东西。请你吃饭,花多少钱我不在乎,怕只怕花了钱,反而在你头脑中留下一个俗人的印象,被你引为了异己分子,那可就没意思了。所以就从环境、从清洁的角度选了这一家。”我点点头说:“嗯!信陵君此举,非常个性化,甚合我意!”布谷调侃说:“怎么样,有点知己的味道吗?”我微笑着,模棱两可地点了点头。 布谷招服务员点菜,我建议说:“要不咱再等等,你女朋友到了再点。现阶段你得注意注意细节。” 布谷看我一眼,调皮地说:“哪有什么女朋友要来?今天这种时候,我怎么能让她来呢?既然涉及到细节的问题,那就你来点吧!”说着就要递菜单给我,又补充说:“下手狠一点,千万别跟我客气!”服务员在场,关于他女朋友的事情,我也不好再说什么,于是挥挥手,示意布谷自己点菜。 服务员走后,我微笑说:“布谷信陵君魏无忌同学,这好象不大对吧?你那女朋友知道了,会不高兴的!跟你翻脸都有可能。” 布谷胸有成竹地笑笑,说:“不会的,你要相信布谷,这点事情我还是摆得平的!作为‘信陵君’的女朋友,她首先得满足一个条件,那就是大度。妒妇怎么能入围呢?” “嗯!基本思路是对的!我也这么认为:对于一个男人而言,祸莫大于妒妇。妒妇进了门,可就走神无望喽!比如说柳咏。将来纵然是飞黄腾达、金山银山,恐怕这辈子也是娶妾无望喽!” 布谷饶有兴趣地看着我,玩笑说:“听这意思,你在为柳咏惋惜。柳咏结婚在即,你有那么一点点……为自己惋惜的意思没有?” 我立即一本正经地开始摇头,摇着头我说:“没有!真没有!” 布谷意味深长地笑着,说:“这可不是我想听到的回答,物伤其类,物伤其类呀!” “唉,大可不必!更何况,你和柳咏也不是一类。咱俩是好哥们,好同学,至少可以这样平心静气地坐下来聊聊吧!可是柳咏那里,我和他从来都是话不投机,三五句之内就得翻脸。布谷,我还是觉得应该叫上你的女朋友一起。你何必呢?因为我这个同学的到来,影响了你和女朋友约会,天理不容啊!我也不落忍呀!” “放心,女朋友在那里,跑不了的!一晚上不见面,什么影响也没有!这大半年了,我们也就见这么一面。有朋自远方来,今晚就算是让布谷放放假,这不会有违天理的!” 服务员上菜来了,布谷要了一瓶红酒,边开酒边说:“你那酒量我知道,今日放开了喝。放心!一会儿我负责送你回家。”两人举杯,我说:“你现在已经是魏副科长了。一个良好的开端呀!咱们就为万里长征走完的这第一步,干杯!” 布谷说:“这不算什么。马峰、柳咏也都是副科长了。”说着拿起一旁的勺子,往我碗里盛菜,我微笑说:“菜的事情,还是免礼了吧!咱总共就两人,你给我盛了菜,礼尚往来,我也得给你盛菜,这样一来一往的,场面不就淆乱了吗?还是自己侍候自己,正常一点!” 布谷微笑说:“是啊,那样一来,场面就比较暧昧了,你想避免那样的暧昧。行!那就自己侍候自己。” “布谷同学,你这菜点得是不是也太多了点,早知道这样,我就该从昨天开始节食。” 布谷笑着说:“这些菜其实还没你们餐厅的菜好吃。知道你这人忌奢。但你好不容易来一趟,这桌上也不能太寒酸了吧?咱俩慢慢吃,我希望这顿饭能吃得久一点。” 我端起酒杯,至诚地说:“这两年下来,在生意上承蒙你鼎力相助。傅心仪知恩,对人情也有清醒的认识,你的付出超越了同学的本分。对于傅心仪,你真是给足了面子!” “客气了客气了!我也没白帮忙啊!每次你都给了报酬的。还有,经常性地给我们家带桑榆的土特产以及那些猎获的野味来。我父母经常念叨你的好呢。” “应该的!应该的!按劳取酬,天经地义。更何况那点报酬,不足以体现你的付出,相去甚远。生意不好做啊,今年持续高温,最近这两月,门可罗雀!幸亏你介绍的生意,抵挡了一下亏空。还得随时担心有人使坏,砸场子。整日提心吊胆。布谷,说实话,生意做到现在,我感到了寥落。” 布谷探寻地望着我,碰了碰我的酒杯,我俩干掉这杯后,他问:“是不是后悔当初的选择啦?后悔丢掉工作?” “布谷你说对了。谁说青春无悔,那根本是一句阿q似的话。青春的岁月,难免冲动犯错呀!犯错了自然后悔。我常常扪心自问,其实我这人,还是挺喜欢教书的。还是和学生打交道好啊,多单纯呀!前几天我和螳螂、黄雀在电话里聊天,谈到你和柳咏、马峰都已经当上副科长的事,螳螂说:现在就他和黄雀,是最没出息的!我劝他们说:别太沮丧了,任何时候,至少都有一个傅心仪在你们后面垫底。你俩至少还有一个归属地吧?人家至少会介绍说,这人是电视台的,这人是报社的。你俩要是在人群中走丢了,会有电视台和报社的人来认领吧?可我是谁呢?我常常在早晨清醒过来的瞬间,问自己这样一个问题:关于我是谁的问题。” 布谷用他智慧稳重的目光审视我,说:“你这可就是妄自菲薄了。你是傅心仪呀!你想想当年咱们师大那图书馆门前那些人、那阵容。你要在人群中走丢了,赵若怀会前来认领呀!布谷、螳螂、黄雀,都会很乐意前来认领的。今天你去了一趟我们办公室,你道人家说什么,他们说眼前一亮、赏心悦目,精神为之一振。我都跟着你沾了光,长了脸。你也别把人生想得太复杂了,不要动不动以古人的标准要求自己。古人追求终极,追求留方百世,主张以天下为己任,主张拯时救世,拯国救民。时代变了,咱们现在是欣逢盛世。这时代的根本任务就是发展经济。既然是发展经济,做生意不就是挺对路的吗?我们还羡慕你呢!无拘无束,不用看领导脸色。自由作息。不像我们,整天夹着尾巴做人,在领导面前跟个龟孙子似的。整天带着面具生活。” “看来是人人有本难念的经呀!螳螂、黄雀也这样说。布谷,我是这么理解的:现实里人人都有做龟孙子的机会。人人都不得不在相应的人面前做龟孙子。完全不做龟孙子基本是不可能的!你们是在领导面前做龟孙子。我们生意人,是在主管部门、达官显贵、江湖黑手、地痞流氓等等面前做龟孙子。虽然人人都得做龟孙子,但是每个人做的次数,做的时间的长短,可以不一样。官位越高,等级越高的人,做龟孙子的机会就越少,时间就越短,与此同时,他膝下匍匐着的龟孙子就会越多。于是人人为了少做龟孙子,就尽力地往上攀援,希望有朝一日,能在自己的面前多匍匐一点龟孙子。” 第340章布谷诚挚相邀 布谷忍俊不禁地点点头,赞同地说:“对,就是这样的!这就是为什么人人都想当官,都想拼命往上爬的原因。现在做龟孙子,是为了将来少做龟孙子。做龟孙子是手段,让别人做龟孙子,让别人匍匐在前,那才是目的。” “妈妈的,活着可真不容易呀!原来活着最大的学问,竟然是做龟孙子的学问!”我落寞地说,布谷一阵爽朗的大笑,笑完和我碰了碰杯,示意我吃菜。吃点菜后我继续道:“有些人就是一辈子不愿意做龟孙子,所以只能一辈子处于龟孙子的地位。一辈子翻不了身。陶渊明就是一个例子。当然了,他可以自己封自己为隐士,我们这些读书人景仰他,也认为他高洁,但是在当时的上层社会,在当时的主流眼中,他就是一个龟孙子。布谷,至诚地问一句,你们这样生活着,你觉得有意义吗?开心吗?会不会也有感到寂寥、感到无趣的时候?” “当然有了。试问,做龟孙子会有乐趣吗?但现实教育我们:不得不那么去做!久而久之,你也就适应了!麻木了!习惯了也就好了。” “那还是有个体差异的,比如陶渊明,他可能一辈子都不会习惯。再比如我傅心仪,恐怕也是一辈子不会习惯。布谷,在四公子当中,你是最稳重,最理性、最务实的一个。螳螂、黄雀,太感性了!柳咏,也比较感性。所以,将来我们班,你可能是最有出息的,做官做得最大的。” “那可难说!这世道需要的是马蜂那样的人,你别看他在学校很少读书,但他天生具有钻营的潜质。还有柳咏,毕竟人家基础不一样。家世不一样,起点就不一样,说到底,还是父亲管用啊!更何况柳咏现在,还有一个岳父助长。柳咏那是真正的前途不可限量啊!喂,有何感触啊,会不会后悔呀?” “那就更不会后悔了,相当于我是成全了他嘛!我这人一向成人之美,不愿意成为别人的绊脚石,这你应该是知道的。是啊,马蜂具有做官的潜质,梁阿满具有经商的潜质,我傅心仪什么潜质也没有,还不愿意做龟孙子!布谷,我这人是不是特别过分,特别失败?” “过谦了过谦了!兰心惠质、冷静恬淡,这都是你的强项。艺术的东西,那才是生活的真谛呀!我们这行业里的人,就是一些俗人,在现实里随波逐流、蝇营狗苟的俗人。在你眼中,布谷和他们一样,对不对?我告诉你,其实我是一个理想主义者。在单位上好好表现,在职场中带着面具做人,那都不是心甘情愿的,那都只是生活的手段,那不是目的。布谷会终身固守着一份精神的根基。此时此刻,我和你坐在这里,如沐春风、心旷神怡。那种发自内心的愉悦,那种完全不用设防的,畅所欲言的轻松自如的状态,那才是生活里真正有意义的东西。所以,你不必沮丧,不必后悔,安然地做你的傅心仪吧!” “布谷,我反复地衡量过自己了,我不大长于做龟孙子,而且也实在不想做龟孙子。这一切决定了我不可能有大的发展。每每想到这里,我就觉得自己无路可走了。但我转念一想:我这人生性淡泊,对于物质,我真的没有太高的要求,我不图赚取太多的钱。‘富贵非吾愿,帝乡不可期’。所以,我寻思我应该有一条路,一条既能够吃饱饭,又可以免于做龟孙子的路,这就是我理想的生活了。” “你当然有了,你就把你那艺术培训学校,长久地开下去就成。办那么一个培训学校,做龟孙子的机会还是不多的。能歌善舞,那本就是你的特色,算是人尽其才。同时又从事了你自己喜欢的职业,你不是爱教学生吗?教师不是太阳底下最光辉的职业吗?从这个角度,也算是实现了自身价值,为社会做了贡献。还有,这社会如此复杂,恕我直言,就你这么个人,其实呆在学校这种地方,是最合适的,最单纯的。像梁阿满那么混,早晚是要付出代价的。你现在是我和螳螂、黄雀的精神领袖,你可不能变成第二个梁阿满,真到了那地步,我们可就一点念想都没有了,你不能这么残酷。” “男人所见略同!赵若怀也这么看,所以去年开始,他就毫不犹豫地把我投放到艺术学校。布谷,很多事情你不知道,我们在云岫那地方,一点背景都没有,一个靠山也没有,做生意做着缺乏安全感。所以我才感到沮丧。” “不如这样,你来江城做生意吧!你还办你的艺术学校,手续方面由我负责。咱们再琢磨点其他生意。你不愿求人可以,你就负责内部事务,外面的需要做龟孙子的场合,就交给布谷吧!” “那怎么好意思!那不等于是给你提供了更多做龟孙子的机会了吗?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布谷严肃地说:“我是说真的,一片至诚。” “你就这么看得起我?” 布谷调皮地笑着说:“那还用说?我是一向都看得起你,相当看得起!我不是向你表过态了吗?大一那会儿,我就表过态啦!难道当时没表述清楚啊?要不,我重新再表白表白?” “歧义了歧义了!我是说经商。” “你经商方面的才能,我也看得起。至于你不愿随波逐流,不愿求人,我就更看得起了。你这人情况特殊,还真不能轻易去求人。你要真成了梁阿满,我还就看不起了。经商得解放思想,但做为女人,还真不能太解放思想。还是一年多前,我俩在菜市场那茶馆说的那句话,让布谷为你的经商之路尽点绵薄之力吧!” 我给布谷斟酒一杯,举着酒杯和他碰了碰,诚恳地说:“好同学!大恩不言谢,都在酒里面。”然后一饮而尽。沉默了一会儿,布谷问:“你到底答应了没有?” “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信陵君了?何况,将来嫂子那里,她难免会问为什么的。这是人之常情啊!你想过没有,就算正常女人,先前没有嫉妒倾向的,这样一来,也得……” “我又不是白帮,咱俩合伙。布谷也是有野心的,也想做做生意。在布谷眼中,这天底下,傅心仪就是最佳的生意搭档。至于我未来的老婆,我能够确保:她不会惹是生非,拈酸吃醋。生意方面,你主内,我主外。那年我看过你如何管理你们店那些员工,也听过你对员工的训话,我觉得管理生意这块儿,你没问题。生意本钱的问题,咱好商量,你有多少算多少,其余的我负责,咱俩五五分成,你觉得怎么样?” “很不错的建议!值得期待。只是……只是……” “只是赵若怀那里有问题,是吧?我能保证我老婆不吃醋,你却不能保证赵若怀不吃醋,对不对?” “放心,赵若怀不是妒妇。”我这样一说,布谷就哈哈大笑起来,他说:“那这是一定的!”我调皮地笑笑,说:“赵若怀也不是妒夫。就是你那句话,妒夫能入围吗?非也!非也!敢问赵若怀那里,我怎么处置他?” “你可以让他在艺术学校呀!反正需要人。他还是个多面手,人才一个!什么都会点。还有,你想过没有?你还可以让你爸来培训学校任课。艺术学校的其它任课老师,你爸也可以在江城中学为你联系。多好!” “不错!我爸那边,这一定是个非常振奋人心的举措。老傅同志一定会高兴得手舞足蹈。布谷,你刚才的说辞抓住了要害,太有说服力了!只是我和赵若怀都在培训学校,你心里会不会有什么别扭?会不会担心我俩圈了钱跑了?” “那不怕!首先,你是傅心仪嘛!我信得过你,相信你的人格,也相信你不会对布谷过分。其次,我知道,你会把制度定得很好,你会最大限度地避嫌,你会最大限度地让合伙人放心。你在云岫就是这样操作的嘛!你们四人合伙,那陈忆、孙思,他们都服气,都没意见,就是因为这原因。不瞒你说,去年陈忆送货到江城来,我向他打听过了,知道你是怎么维持合伙企业的稳定局面的。” “信陵君,你还真是名不虚传!你早就胸有成竹。那好,梁阿满和柳咏联袂,玩大生意,操概念。我就和信陵君一起,玩点小生意。不求发财,但求活命。反正我这人活着不是为了吃饭,我吃饭只是为了活着。” “好!爽快!一言为定!你迁户口的事情,我已经给你联系好了,明天去办就是。” “得了!我就豁出去,愿以三寸不烂之舌,去云岫鼓动赵若怀来降。” “喂,搞搞清楚,我不是让赵若怀来降的哈!我是请他来共谋发展。”布谷打趣说。 “然而,对赵若怀而言,这等于是来降。你想啊,这不就等于他给我打工了吗?你是不知道,这哥们自尊心旺盛呀!他一定是本能地不愿意。他一定愿意另起炉灶。但是我俩合伙做生意,你不在一旁看着,他能放心吗?所以,对他而言,是两难。” “还说他不是妒夫?”布谷忍俊不禁地说。 “这应该属于正常吃醋吧?”布谷被我小心翼翼地征询意见似的语气逗乐了。我把梁阿满和柳咏合谋在寒烟山庄建山羊基地的事情说了。意思是今年我们的山羊生意就不存在了。布谷听后问: “那项目正式上了没有?” “没有,应该快了!” “你也太老实了,项目都还没上,你都急着让贤啦?至少今年这一趟,你还得做!柳咏这一行为动机何在,你这么聪明,不会不知道吧?” “我当然知道,你要借梁阿满之手打击我嘛!没关系,我不生气!” “柳咏那婚礼,你去吗?” “你觉得呢?” “从同学相聚的角度,你应该去!螳螂、黄雀、当然也包括我,都希望大家能借此聚一聚。黄教授也一定希望你去。但是理智地分析一下,为你考虑,你还真不适合去。” “布谷,我不会去的!你暂时别对任何人讲。我还真想见见黄教授,可是没办法。我不去实在是情非得已。到时你见到黄教授,把这份无可奈何迂回地陈说一下。委婉地表述一下我对他老人家的歉意。但是布谷,你记住了,你的婚礼,螳螂、黄雀的婚礼,我是一定要参加的!” 我看了看那红酒瓶,不知不觉中,瓶里已经不剩下多少了,于是说:“布谷,这红酒应该是两斤装的吧?咱俩喝了有不少了。继续喝下去,你那里有问题没有?” 话刚落下,我就发现我已经得到答案了,布谷眼珠转动的频率已经大大地降低,他差不多是目不转睛地看着我,神情已没有先前的拘谨,没了先前的顾忌,而抛弃了那些顾忌之后,自然就不再庄重了,自然就放肆了,自然就暧昧了。他回答说:“没问题!就是有点飘飘然。很久没这么开心过了,很久没这么放松了。心仪,我能叫你心仪吗?陈忆都能,我应该也能的,对不对?布谷没那福气,不能得到你的方心。只愿终其一生,在头脑中保存一点爱情的想像对你的想像。也算是对人生的一种慰藉了。” 我采取顾左右而言他的态度,戏谑地说:“这可不像是布谷说的话。你是布谷,务实的布谷,理性的布谷,你将来是要成大气候的!何必拘泥于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 “赵若怀他心里有数吗?他意识到自己中了头彩吗?他知道有多少人在妒嫉他吗?他清楚自己的幸福程度吗?” “布谷啊!人人都有本难念的经。赵若怀也不容易!他经常叫嚣他那日子不是人过的。马斯洛的需要理论你是知道的,人最基本的需要就是安全感,赵若怀没有安全感,他整天忧心忡忡。为了让他过得省心一点,我需要不时地对他表忠心,早请示,晚汇报。就前段时间,我脚扭了,跛了半个月,赵若怀说,就那半个月,他过了点安稳的日子。” 我语重心长地说完这段话,布谷笑了,笑得很复杂,笑完他说:“还真是的,换位思考一下,他也真不容易!中了头彩的人是这样的,缺乏安全感,担心被人抢呀!所以,天道是公平的,有得必有失!幸福与痛苦相随。” 第341章你不能参加柳咏婚礼 九月二十八日,没了音信近一年的柳源终于又浮出水面了。中午一点,餐厅最繁忙的时候,他打来了电话,我接过问了一句哪位。对方立即说:“别称呼我!你那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记住这个号码,还是去先前那电话亭给我打过来!”我看看那号码,不是以前那号,显然他在外面另外地方打的。妈妈的,这么神秘!怎么现在和他对对话,完全整成特务活动了?搁了电话我往外走。赵若怀警觉地追了上来,我调皮地对他说:“进行特务活动!你可以悄悄地跟了去,千万不能出声。” 我叫了一声柳叔,柳源在电话那头说:“以后在餐厅接了电话,不可以称呼我柳叔。”然后责备说:“怎么这么久没给我打电话?是压根没打还是打过被别人接听了?”倒打一耙!可能上层人都这样吧!想到这里,我不服气地朝旁边赵若怀扮个鬼脸。回答说:“这不是怕麻烦您吗?这一年也没什么突出的需要汇报的事,所以就没打。”他说:“你听好了:你们餐厅那些人员那里,一定要注意保密,万不可让他们知道这层关系。”我表过态后,他就图穷匕见了,亮出了此次通话的真实意图。他问:“柳咏的婚礼,你来吗?”我和赵若怀对望一眼,就心领神会了赵若怀的意思。然后回答说:“当然要来,怎么能不来呢?赵若怀决定和我一起来。”赵若怀赞许地点点头,表示对我的回答很中意,同时全神贯注地谛听着柳源那边的反应。 柳源沉默了一瞬,然后问:“你那么聪明,你觉得这种场合,你俩适合露面吗?不要说赵若怀,就是你,也不能来!” “前辈,这一层我们考虑过,但作为晚辈,我们得有礼貌呀!这么重大的事情,怎么能不来呢?” “你叫我前辈?这样也好!对了,那电话亭就一部电话吧?现在没别人吧?” “前辈,我办事,你放心。” “你们的心意,我知道了。你们不必来!你们不来,对我和柳咏,就是最大的支持。” 就是柳源的这句话,把赵若怀彻底激怒了!他脸上煞时阴云密布。我回答说:“这样啊,既然前辈这么说,我们不来就是。”赵若怀抢过我手中的话筒,冷冷地说:“柳大厅长,你放心!赵若怀不会来巴结你的!我就算讨饭,我也讨不到你门口。我在寒烟山庄辛辛苦苦发展山羊生产,两三年下来,刚刚有点成效。你受不了我吃了两顿饱饭,对不对?好!还有什么招数你尽管使出来,赵若怀不怕你!对了,我会寄四千元过去,作为你儿子柳咏的新婚贺礼,你负责签收一下。前年舞厅被查封,心仪总说是你帮了忙,一直念叨着,这四千元,算是你的报酬吧!这样我就不欠你任何东西了。从此桥归桥,路归路!”然后挂了电话,挂了电话仍然气呼呼的。还没走出门去,柳源接着就打过来了,赵若怀不让去接,但我坚持去接了。我说:“对不起,刚才他跟来了。放心!整个电话亭再无其他人。” 柳源的声音有点哽咽,也有一丝恼怒和气愤。是啊!他早就过了做龟孙子的年龄。今天的柳源,早就习惯了面前匍匐着一大堆龟孙子的生活。恐怕已经好些年没人敢这样跟他说话了。他的权威受到了极大的挑战。他说:“这小子,说话也太冲了!他还有点基本的礼貌没有?怎么回事,你们先前在做那山羊生意吗?” “是的!这两年为了发展山羊生产,人力财力,我们都投入不少。不过没关系,我们认了,没怎么生气。” “怎么会这样?我以为是帮帮寒烟山庄的人民,你不是说要为他们找出路吗?” “你现在帮助的不是寒烟人民,帮助的是梁阿满。” “柳咏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我还以为这里边有你的因素。” “是有我的因素,他是为了打击我,报那一耳光的仇。” “赵若怀现在还在你旁边吗?” 我看了一眼门口的赵若怀,说:“没了!摔了电话就气呼呼地走了。前辈你别怪他,他平时也不这样,脾气还不错。您换位思考一下,他那样的表现也正常。他也不容易。孤身奋斗,心里无依无靠的,没个着落。” “他怎么是孤身奋斗呢?他…我…唉…算了!连你都这么说,你也在心里恨我,对我有看法,对不对?” “前辈,你放心,我们俩都很省事,相当省事!以后咱们就互不相干,各走各的道吧!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来找你,献什么寒烟山庄地图。这历来献地图的,可能都没落到什么好,荆轲当年不就是去献那燕国的地图吗?结果…。前辈,我别无所求,但求他不因为这层身份而受到伤害吧!” “你在说什么?我有那么狠吗?虎毒还不食子呢?”柳源气愤地说。然后慢慢平和下来,声音又有些哽咽了,他说:“我不是给你说过吗?现在不是时候!但这并不等于我……无视他的存在。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呀!好好做你们的生意吧,别胡思乱想。没有谁会为难你们。你别让赵若怀寄那钱来。” “前辈,这恐怕不行,钱是一定要寄的,不然他会寝食难安。我们就寄到你单位上,你注意签收一下!” 柳源没好气地说:“你们以为这样就划清界限了吗?你告诉他,客观事实摆在那里,不管他认与不认,这关系都客观存在着。好了,你告诉他,我知道,我欠他的!他不容易!” 然后就换了一副长者的慈祥的口吻,说:“拜托你,好好照顾照顾他,开导开导他,千万别让他做傻事。有事情打电话给我!还是老规矩,听到我的声音才说话。你答应我:他必须好好的!”这最后的一句话,有托付、有命令、也有威胁,字里行间居然还能品出心酸,品出无可奈何,甚至也能品出那么一丝惶恐。 第342章缺席婚礼秀 赵若怀寄出了那四千元。对于赵若怀来讲,完成这件事后,他似乎就和柳源两不相欠了,从此桥归桥路归路了,他就可以挺起腰板,从此更有无产阶级一切靠自己的骨气了!在邮局填好汇款单,并向相关人员递出那四千元后,他甚至下意识地直了直身子,抬了抬头。既然如此,按理说这应该是件大快人心的事情。但我在赵若怀的脸上,看到深深的伤痛,深深的挥之不去的失落,看到一个不被人认可的弃儿脸上特有的那种悲凉与无助。他在汇款单上用他的柳体书法,一丝不苟地写上:恭祝贵公子喜结良缘。从此独木阳关,各行其道!然后落款:赵若怀、傅心仪敬上。虽然我明知,这汇款单要是落入柳咏妈之手,那会是天大的麻烦,但我阻止不了他,他非得那样做。赵若怀就是赵若怀,关键时刻,任何人说话都不好使,我也不例外。来邮局之前,我已经为柳源说过话了,我说柳源其实挺在乎他的,我还把柳源上次的通话向最完美的最有利于柳源的方向阐述了。可赵若怀仍然坚持要和柳源划清界限。 梁阿满于二十九号上午就去了省城,开着车从我餐厅门口经过,让员工招我出去,从车里探出头说:“小妮子,你脚真没问题了吗?”我在原地转了几圈,说:“没问题!能有什么问题呢?早好了!”她把眼睛投向了方向盘,说:“我顺便去省城办事,先走了哈!你自己后边慢慢来!” 妈妈的,省城这么远,又不是三里两里路,我要是坐船,今天就必须出发,坐车,最迟明天早上得动身,你有便车,居然不问我要不要搭乘。让我自己慢慢来,我怎么慢慢来,徒步来吗?我微笑说:“好的,你先走着吧!路上慢点!” 她是来试探我,打听我到底去还是不去,但从她的表情看来,她显然并没得到想要的准信。但我本来就没打算给她准信。她迟疑了一下,开着车一溜烟走了。 黄雀在二十九号晚上打来一电话,让我次日一早动身,务必前去,他很兴奋地告诉我说:黄教授也会去的!我答话说:好的,我尽量!黄雀重复说:不是尽量,是必须! 国庆节晚上,舞厅生意十分火爆,我和赵若怀一起在舞厅唱歌跳舞地折腾了半宿,两人情绪都比较异常。回到家洗漱完毕,坐在阳台上,他先发制人,说:“心里很不是滋味对不对?是我!是我连累了你!不然这个时候,你应该是在黄雀、布谷、螳螂的簇拥下,在柳咏那里闹新房。也或者是……” “喂!省省!省省!等到写小说的时候,你再虚构故事吧!写小说是允许无边无际的想像的。赵若怀,我觉得,你是时候淡忘这三个人了,螳螂、布谷都已经有了对象,指日即可完婚,现在剩下个黄雀,因为受父母的影响,对婚姻持怀疑、谨慎、观望的态度。” “所以你很失落,对不对?你放心,至少还有一个黄雀,坚守在那里的。是,他正观望着。观望着你这边的动静。” “你能不能稍微讲点道理。我失落得着吗?若怀,我寻思着,陈忆走后,你是不是特别不习惯?我明白了:男人需要朋友,朋友对男人尤其重要,以前…孙…以前我听别人谈朋友的重要性,我还不大相信,现在看来……” “什么别人呀?孙立夫就孙立夫!吞吞吐吐地怕啥?反正心里想着,说不说出来都一样,掩耳盗铃罢了!” “若怀,要不,我们去餐厅,给赵羽打个电话,问问陈忆的情况。你和钱大有聊聊,说不定能开心点!” “是你自己想打电话吧?想打给谁,说出来,我可以考虑陪你去的!” “赵若怀!过分了啊你!我说东你说西,非得和我抬杠对不对?你既然那么不相信我,何必当初呢?当初你就已经知道了这几人的存在,我又没对你隐瞒什么。你和李念的事,和那些乱七八糟的女粉丝的事,我问过吗?” “你倒是问呀!你没兴趣问!你多厉害呀,你不吃醋!我当初不该追求你,我坏了你的好事,不然,今天就该你是女主人公了。你也烦我了,对不对?” 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钟诚毕恭毕敬地站在外面,他说:“傅老师,你同学打电话到餐厅来。我告诉他们了,我说傅老师休息了,可是他们非得让我来叫你,还说你会给面子的。会去接电话的。后来孙老师也让我来叫,我就来了。” “他们?”我问。钟诚说:“是啊,好几个人,男的女的都有。” “孙老师又是怎么回事?” “孙老师现在在餐厅,一个人喝酒。” 今儿这一个个是怎么啦?没一个省事的!我看了看一旁的赵若怀,说:“我去了啊!回来的路上,我顺便扯点藤条,再负荆请罪。”说着就要出门,赵若怀命令说:“回来!”然后对钟诚说:“你先回餐厅去,我们随后就来。”钟诚朝赵若怀伸伸舌头,说:“赵老师,你好洋气,我好崇拜你!”然后转身走了。赵若怀关了门,然后转身去衣柜里找出一条裙子来,递给我,说:“你看见没有,就连钟诚这小子,都在一旁觊觎着。你看看你自己,穿着睡衣就准备往外走,孙思在餐厅呢,没听见吗?你还真不把他当外人。”我一边换衣服一边说:“睡衣怎么啦?我这是高覆盖率的睡衣,又不存在衣不蔽体。” “那也不行!在人前,你得端庄一点!” 赵若怀跟着我去了餐厅,孙思果然正在电话附近的桌边喝着酒,桌上只有花生和胡豆花。我对钟诚说:“你怎么也不给孙老师弄两个下酒菜?”钟诚说:“孙老师不让弄。”孙思说:“主要目的是喝酒,又不是吃菜,弄菜来干嘛?”然后朝赵若怀举举杯,说:“怎么样?要不要喝点?”赵若怀说:“好!喝就喝!”然后坐到了孙思旁边。钟诚就张罗杯筷去了。我说:“你俩先喝着!接完电话,我也来陪你们喝。钟诚,弄几个菜来!今天国庆节,三个当家人在此喝酒,不能太寒碜了。” 第343章柳咏婚宴现场,梁阿满大放异彩 这样电话铃就响起了,赵若怀抢先一步走过去,摁下了免提,然后示意我可以开始说话了。孙思意味深长地看看赵若怀,再看看我,然后微笑着摇了摇头。对着电话我说:“何方神圣呀?我都已经进入梦乡了,还把我叫起来,也不怕惊了驾?” 黄雀在那边说:“我不相信你睡得着!傅心仪,太不够意思了吧?你害得我直着脖子一直注视着门口,我脖子现在都不能复原了。”螳螂在一旁接话:“是呀!现在黄雀还这样伸长了脖子不时朝门外张望,他已经形成习惯了,我估计他这辈子完了,可能得一直这样伸着脖子了!”那边就传来女人的笑声,然后黄莺过来说:“傅心仪,伸着脖子一直朝门口望着的不只黄雀,连新郎官都这样。新郎官行着大礼还不时朝门口张望。” 螳螂说:“我估计柳咏当时头脑中幻想着《上海滩》里那场景丁力和冯程程正行着大礼,结果许文强赶去了。一脸痛不欲生的表情。傅心仪,柳咏就想在你脸上看到那样的表情。”我打岔说:“同学们好!这个时候,你们应该是在闹洞房才对,不会连今晚的本职工作都忘了吧?” 螳螂说:“闹什么闹?哪有什么洞房可闹?柳咏醉得不省人事,前朝公主气回了娘家,你让我们闹谁去?” 我说:“那肯定是你们几个不懂事,这种场合,怎么能把柳咏喝醉呢?柳咏喝完酒即睡觉那德性,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螳螂说:“哟!这倒成我们不懂事了,到底是我们不懂事还是你不懂事?他自己要喝酒买醉,谁拦得住?” 黄雀说:“傅心仪,你也太不人性化了!柳咏耗费大量的人力财力,精心设计了这场演出,结果最重要的观众,居然没有来!天下还有比这更扫兴的事吗?” 螳螂又要说话,我说:“等等,电话那边就你们三人吗?信陵君呢,不在吗?白灵呢?”电话那头传来布谷冷静的声音,他说:“布谷在此!黄教授那里,你的意思我已经转达了。不过,他还是深表遗憾。柳公子多有面子呀!全班同学,除了你傅心仪外,一个都不少!大家都不敢不给面子,只有你敢。该来的人没来,不该来的倒来了不少。难怪柳咏喝酒啊!换了谁都得喝酒!” 白灵说:“傅心仪,白灵前来报到!承蒙你记着。是呀,今天就你一人没来,可能这是咱班永久性的遗憾了,大家一辈子都会记得这事。” 我问:“就你们五人吗?你们现在是躲在什么地方呀?带了家属没有?” 黄雀说:“在我家呢!就我们五人。” 螳螂说:“同学会带什么家属?那也太缺德了!”对面就一阵大笑。 我打趣说:“我觉得有必要提醒你们三人:就是不带家属的情况,你们也得尽量不缺德才好!”电话那头就又传来一阵大笑声。 黄莺说:“傅心仪,你不用为我们操心。这三人,心思哪在我和白灵身上。所以,你没来是明智的!” 我说:“黄莺,连你都跟着开玩笑了!我很欣慰,世道真是变了!” 黄雀说:“世道变了你还欣慰,你有没有立场?” “我是痛并欣慰着!黄莺换语言风格,我表示接纳。我痛就痛在一切传统的东西,似乎都逐步向现代举起了降旗。” “是!旗帜最鲜明的就是梁阿满!”布谷说。 白灵说:“傅心仪你是没看见,今日梁阿满可是出尽了风头。她比新娘都出彩。吸引了太多的眼球。” “哦!那不是宣兵夺主了吗?那前朝转世的公主,对此事有何看法?梁阿满是用什么装置吸引眼球的?” 黄莺说:“首先是漂亮啊,然后是大胆的暴露的穿着,她被评为全场的最性感佳宾。” 螳螂补充说:“既然是这样,关于装置的问题,傅心仪你也就不难理解了吧?你想想啊,那还能暴露出些什么装置呢?”螳螂的话得到一片笑声。 “还是低覆盖率的问题。事实再一次证明,梁阿满那低覆盖率的招数,简直是所向披靡,战无不胜!怎么样,哥几个现在还晕着吧?是仅晕于眼呢?还是全身都晕?” 我这样说着,电话两边再次笑声一片。笑完布谷说:“我表个态哈,我的眼球可是从头到尾都呆在该呆的位置。但是黄雀和螳螂就难说了。黄雀现在暂时打光棍,没见过世面,我认为情有可原。螳螂就太没出息了!恋爱谈了近两年了,什么装置没见过?从头到尾贼眉贼眼地傻盯着梁阿满,眼珠差点没掉出来。”在一阵大笑声中,螳螂说:“那有什么?别人看得我看得!” 我严肃地抑扬顿挫地说:“是!螳螂有理!阿q看到小尼姑时的心理活动:和尚摸得我摸得!布谷啊,螳螂、黄雀,都是很感性的人。梁阿满呢,是性感的人。这感性的人看到性感的人,你能指望什么别的表现吗?我给你们说,这感性和性感,多大的差别呀!可我从前有位学生,他非得把感性读成性感,把公鸡读成鸡公。我给他解释说:公鸡和鸡公,确实有可能就是一回事!但感性和性感,真的不是一回事!那学生到现在都不相信。”电话两头好一阵大笑。 黄雀说:“傅心仪,布谷冤枉我!我的眼珠一直在眼眶里,完全没有移位!” “那恭喜你,算你走运吧!不用开脱!大好的机会,不看白不看!我是不会同情你的。我只可怜黄教授啊!黄教授他可是研究古代文学的呀!一贯主张非礼勿视!黄教授何以自处啊?对了,他有没有到水笼头那里洗眼睛去?” 布谷冷峻地说:“黄教授还好,他面对现实的能力比较强!他只是反复地提醒梁阿满:会不会太冷了?要不要加点衣服?”布谷的话引起一阵哄笑,连我都忍不住失笑出声。 我问:“其他同学呢?怎么大家不在一起呢?还有,你们五人还是搞点娱乐,打打麻将什么的,大家不容易聚在一起。” 黄雀说:“柳咏安排了宾馆,估计大部分都在宾馆打麻将。人以群分,怎么可能全呆一处呢?” 布谷补充说:“黄教授已经回家去了,吃完晚饭就回去了,梁阿满开车送的。明天中午再来。明天中午,梁阿满宴请黄教授及全体同学。她现在操大姐大。颐指气使的神情赛过当年的武则天!放眼全班,就她一人开上了小轿车。仅她手上脖上脚上的黄金,就值好几个布谷了!” 黄莺说:“是呀,就她背的那包,穿的那皮鞋,估计就要值一个黄莺了。” 螳螂说:“我们班像青蜂、蜈蚣那一群没见过市面的俗人,屁颠屁颠地跟在她后面,恨不得帮她提鞋。在梁阿满的口中,这从县到省的官员,就没几人是她不认识的。银行都是她家开的,想贷钱随便!” 黄雀说:“连黄教授都慨叹:何兴之暴也?” 白灵说:“女同学们在她的精神鼓舞下,纷纷摩拳擦掌,准备回去后就开始傍款!” 我落寞地说:“白灵,听你的意思,这江湖上不久将出现一次抢大款的热潮。大款界或许将一片凋零!”赵若怀、孙思、钟诚都一旁大笑起来,我连忙指了指电话机,示意他们小声。好在电话那头,那五人也都在混合着大笑,所以我们这边的笑声,应该不会被他们察觉。 黄莺说:“傅心仪,你有所不知,今天下午,梁阿满在百忙之中抽出点时间,接见了一下女同学。你也知道,她不大爱搭理女同学,她宝贵的时间,只用来对付男人。她组织大家训了话。她告诫我们说:什么都是假的!就三个字管用“权、钱、势。”她说做女人不能太拘泥。得借力。借男人之力!女人能否成功,取决于女人会不会玩男人。然后她就如何玩男人做了重点阐述。她说,男人认为在玩我们,我还认为是我在玩他们呢!到底谁玩谁,说得清楚个啥!反正一条,‘钱’是现实的,是硬道理!有钱的是爷。没钱的是孙。” 我讽刺说:“精辟!高度个性化的语言!再见了面,我就改称她‘爷’了!一年多前梁阿满就苦口婆心地给我上过这一课了。所以她现在很渺视我,我算是愧对了她的栽培。” 白灵补充说:“梁阿满给我们上课的时候,还用你做了反面教材。她说:‘傅心仪就是假清高,死脑筋,白白浪费资源。你们看,她做生意都近三年了,做了个啥名堂出来?穿着几十元的裙子还心安理得的样子。像她那样做生意,一辈子都翻不了身!我多次给她提供机会,也不是什么好难的事情,就是让她出去应酬应酬,她居然不去!你要圣洁你当修女去呀?做什么生意嘛?’” 我反馈说:“痛快!批评得入木三分!还别说,梁阿满说的还真有道理。我做什么生意呀?等头发再长长点,我就当修女去!” 第344章重要观众缺勤,扫了柳公子的兴 电话两边就又笑声响起。黄莺接着说:“女同学们就纷纷表态啦!有的说:‘梁阿满,你是人长得漂亮,我们没你漂亮,怎么去傍款呀?’就这个问题,梁阿满是这样回答的,她说:‘漂不漂亮其实并不是太重要,关键是得有那意识。得善于勾/引。’”赵若怀又走了过来,他已经第二次走了过来。他已经忍无可忍,他想挂了电话,她怕我接受了梁阿满的观点。我再次用身体护住了电话。黄莺还在继续着:“后来有女同学就勾/引的问题,让梁阿满进行技术转让。梁阿满神秘地笑笑,说:‘请听下回分解!’” 我调侃说:“是哪个女同学这么不懂事?太岂有此理了!这技术能转让吗?那句俗话是怎么说的,教会了徒弟,饿死了师傅。涉及精微之处,那自然就是梁氏专利了,让她自己留着慢慢勾吧!” 笑声过处,螳螂说:“我算是听明白了,原来这世界顶尖级的勾/引男人术,掌握在我班同学梁阿满手中。哥几个,荣幸吧?可惜了,我们哥几个,估计是没机会见识那勾/引术了,我们哥几个,是没机会被勾/引的!恨只恨自己太穷,连个被勾/引的资格都不具备!身为男人,还有比这更悲哀的吗?我不想活了!黄雀、布谷,你们都别拦着我,让我去吧!你俩好好活着,慢慢等梁阿满空了,看有没有一个被勾/引的机会?”于是,那五人在电话那头,我们四人在电话这头,一起放声大笑起来。孙思和钟诚都笑得捂住了肚子,蹲到了地上。关键时刻,我以手抹脸,强忍了笑。 我问:“黄莺,白灵,据你们看来,经过这次洗脑会后,我们班的女同学,尚没有被腐蚀掉的还剩几成?” 黄莺说:“那我就直言相告了!完全没有被腐蚀的,几乎不剩什么了。就是我和白灵,都受了点轻度的腐蚀。回去以后,我那男朋友,那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肯定得骂他一顿。谁让他不是款?”白灵说:“我和黄莺主要是:拉不下脸,狠不下心来换人了。”黄莺说:“我们主要是太懒了,懒得去傍款,也懒得去钻研那勾/引术。” 我说:“还好!幸亏还有你们这两个懒人!不然,黄教授花四年灌输的所有思想,被梁阿满半小时的演讲颠覆了,那也太悲哀了!这么说来,女同学们都对梁阿满心悦诚服?” 黄莺说:“准确地说,是一边眼红,一边非议。一边想要效仿,一边深恨自己基础太差,力不从心。” 黄莺的话博得一阵笑声,我赞叹说:“黄莺,至诚地赞美一句,你说话水平见长,幽默水平提高了。认识事物的能力也提升了!你现在基本就是一针见血的水平!” 螳螂说:“女人,尤其是漂亮的女人,一旦解放了思想,就会转变成巨大的物质财富。对了,这话是谁说的?” 黄雀说:“谁说的?自然是柳咏说的!” 螳螂说:“傅心仪,针对梁阿满这一变化,你作何感想?你要是愿意转变思想,可能有更好的机遇。” 我抬眼看看赵若怀,他已经相当别扭了。我说:“螳螂,这还像是你说的话吗?” 螳螂说:“不关我事,这话是马峰说的!” 布谷说:“傅心仪,耿直一点!听了梁阿满的傍款学说后,你被腐蚀掉没有?” “放心!我抗腐蚀的能力特强。梁阿满几年如一日,一直坚持腐蚀我,直到现在,傅心仪不还是傅心仪吗?我认同黄教授的学说,不认同梁阿满的学说。好了同学们。聊这么久了,差不多了吧?你们几人开始玩麻将吧!” 黄雀说:“那怎么行呢?好多话还没来得及说呢!打麻将还早,大家今晚又没打算睡觉。” “黄少游同学,这是长途,电话费贵着呢!要不这样,公平一点,挂了我从这边打过去?” 黄雀说:“你什么意思啊?太小看我了吧!黄雀有那么穷吗?这电话打得越久越好!” 螳螂说:“是啊!太小看了!春申君怎么会在乎这两钱呢?他巴不得电话一直通下去。” 布谷说:“主要是,还有很重要的情况,都还没讲。你就一点不关心关心你的柳咏同学?你也太无情无义了,这样我们可有意见啊!”提到柳咏,赵若怀又来了兴趣,他本来数次提醒我挂断电话,这时又朝我挥挥手,示意我可以继续说下去。 我说:“我关心得着吗?柳咏还有啥事啊?拜了堂喝了酒睡了觉,不就这样了吗?” 黄雀抑扬顿挫地说:“柳咏今天超常发挥。你也知道:他以前是喝了酒立即睡觉。今天喝了酒后,没有立即就睡,而是先发了一会儿酒疯,把一桌的盘子碟子都砸了。然后才转入睡觉的状态。” 怎么会这样啊?我暗感不妙。赵若怀的脸上,竟然掠过一抹快意。螳螂接着说:“还有,人家结婚睡觉,那是睡的荤觉,两人一起睡的,可柳咏那觉,是一人睡的,公主气回了家去,你难道不认为这是个事吗?” 黄莺说:“上午柳咏一直注视着门口,等你来,那是望穿秋水,不见伊人影。举行仪式的时候,他表情就不大对了。中午可能碍于情势,又有他父母密切关注着,不让他喝酒。所以中午他算是勉强维持了正常。到了晚上就不行了,他父母劝也没用,劝不住了!谁劝他跟谁急。结果前朝公主以为她面子大点,就趾高气扬、指手画脚地对柳咏采用命令的口吻,命令他不能喝酒。命令的结果就是柳咏开始砸盘。” 布谷郑重地说:“傅心仪,从现在开始,生意上多留点意吧!等柳公子这一觉醒来,他就会转入恨的程序了。爱之深,恨之切,爱有多深,恨就有多深。我在柳咏的眼里看到了未尝见过的仇恨。” 螳螂说:“你还是该来!道家呀,你平时口口声声谈道家思想,关键时刻却忘了这事。你来了,耐着性子看完这场表演……” 黄雀接过说:“怎么看?柳咏那意思,不是昭然若揭吗?傅心仪,你要真来了,柳咏肯定得羞辱你,那前朝公主也得羞辱你。” 布谷接过说:“要让柳咏顺气,你得以无限羡慕的、追悔莫及的、谄媚的表情看表演,看完最好是后悔到潸然泪下。傅心仪你能做到吗?达得到那要求吗?真要是达到要求了,那还是傅心仪吗?更何况,就算柳咏那里达到了要求,公主那里,不是又结怨更深了吗?” 黄雀、白灵、黄莺差不多异口同声地表达了相同的意思:“所以,你没来是明智的选择。我们既希望你来,又怕你来了。” 布谷总结说:“今天这场婚礼秀,注定你只能缺席!” 螳螂说:“傅心仪,我能发表点不同的见解吗?” 我说:“恕你无罪,但说无妨!” 螳螂说:“梁阿满诚然不能效仿,但你既然要做生意,还真是不能太拘泥了。你俩需要综合一下,取其中庸。你虽然年龄最小,但你才是我们心中的大姐大!要做生意,你就得追求卓越,追求效果,追求金钱。你不能输给梁阿满!” 布谷语重心长地说:“是啊!黄教授让我转告你说,你是傅心仪,你不是别人,就算做生意,也得做出个样子来!他说,你既然工作都没了,只能做生意,那就得寻求发展,做大做强。” 螳螂说:“你不得不承认,梁阿满确实有她的本领。你那工作,就那样辞了,什么都没有了。梁阿满现在同样是做生意,学校那边,她什么事情不干一点,可是学校给她把工作关系保持着,她每月照样在学校领那么多工资,学校逢年过节发钱,还得一分不少地发给她。所以,她连后顾之忧都没有,任何时候,都可以回学校去。这就是关系!这就是操作!梁阿满能把关系处理成这样,我们不得不服!” 赵若怀如临大敌,愀然变色,他大概深悔刚才没果断挂了电话。螳螂说得有理!我耳边煞时回响起梁阿满曾对我说过的话。当生产关系严重阻碍生产力发展的时候,就该考虑废除了!赵若怀确实干预太重、掣肘太多了!长此下去,我哪还能在生意上有什么发展? 我长时间沉默着,螳螂在那边追问说:“傅心仪,你还在不在呀?我要说错了,欢迎批评!你不能不答话呀!” 我说:“在,你说的有道理!” 螳螂说:“那我就接着说了!既然如此,哪怕为了生意,你今天也该来。你何苦得罪柳咏呢?人有时候是得以屈求存。针对柳咏这种情况,做为一个生意人,你巴结还来不及呢?何苦要和他对着干。这么多同学在场,他格外能把你怎样?不外乎说两句羞辱你的话。你就让他说两句好了,有什么大不了的?我替柳咏说句公道话,他追求你那么久,为你耽误了五年,现在又为了和你赌气,找了那样一个女魔头结婚。你真的就那么心安理得吗?你就不觉得对他有所歉疚吗?你让他羞辱一下,怎么啦?你不是说了吗?人世间最重要的学问就是做龟孙子的学问。你在柳咏面前低低头,算得了什么?” “女魔头?”我惊问。 黄雀说:“傅心仪,关于张扬其人,我给你举两个例子,你就知道了,《鹿鼎记》里那建宁公主,《天龙八步》里面,阿珠那妹妹阿紫。张扬之刁钻任性、恶毒猖狂,比这二人毫不逊色。至于赌气使性子方面,那就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比起建宁公主和阿紫来,张扬唯一逊色的方面,就是长相,长相上她是严重逊于前面两人的。” 第345章攻心术现成版本,你有吗? 我不寒而栗了,颓然坐到旁边的桌上。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柳咏,你这是何苦呢?你至于如此任性吗?是我看错你了吗?难道四年的同学,我对你竟然一点都不了解。是呀,同学四年,自己分析过他,研究过他吗?站在他的立场考虑过吗?在乎过他的感受吗?没有,从来没有!我悔恨了!那次在黄雀病房,柳咏当时就站在我旁边,我竟然没有正眼看他一眼,我拒绝了螳螂的宴请,同时就是拒绝柳咏的宴请。那次要让我见到张扬,说不定一切会有转机。电话那边传来几人喂喂喂的寻问,电话这头,赵若怀在桌上卖力地敲着筷子,我回过神来,诚恳地说:“螳螂,你说得有理!我知错了!以后你们多花点时间陪陪柳咏。” 黄雀说:“你知什么错呀?你没错!柳咏找那张扬,一方面是他自己作死,一方面是他妈官迷心窍。他爸又严重惧内,在家里说不上话。他爸在外面做厅长,在家里一个家长都做不上。至于说到生意,你也没错,人生的价值不是靠挣钱的多少来评判的。如果一个人的成功是靠挣钱多少来衡量的话,那谁能告诉我:挣多少钱算是成功呢?有个止尽吗?那样的价值观只会激发人无限的贪欲。” 布谷说:“柳咏和张扬的事情,不关你的事,你没有错!生意要做大做强,这也没错!但做生意并不意味着一定要采取梁阿满的方式。上次我给你提的建议你好好考虑一下!” 黄雀说:“黄教授让我问你,你偶尔还研究宋元南戏吗?偶尔还唱唱《牡丹亭》吗?” 我至诚地说:“黄雀,你转告黄教授,《牡丹亭》我一直唱着,古文我一直背着。宋元南戏也时有研究。傅心仪会一直坚守自己的精神家园,一辈子生活在古代文化中。傅心仪永远不会迷失自己,永远知道自己是谁。永远不会失去精神的根基,永远不会成为悬浮一族。我做不了梁阿满,也不想做,我只能是傅心仪。螳螂,感谢你的良苦用心。我会尽力探索出一条路来你和布谷所说的那种路。做不成石崇,我也尝试着做个中年以后的袁枚,争取将来能打造一座具体而微的随园。嵇康有竹林七贤相随,潘岳有文章二十四友相伴,傅心仪别无所求,只愿能与今天现场的各位,在属于我的随园中,抚琴低吟,浅斟薄饮。‘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当初一时冲动,打了柳咏一耳光,以致酿成今日之祸。‘萃六州之铁,不能铸此一错!’前车之鉴。布谷和螳螂就不说了。黄雀,你未来的女朋友,她必须是民间的,不能再是前朝转世的公主,你的……明白?” 黄雀说:“明白!” 我说:“螳螂圆滑一点,足以自保。黄雀太直了!黄雀,鉴于你那个性,我得提醒你一下,万不可再非议评价张扬了,当着张扬,甚至当着柳咏的面,都不能再称她为前朝转世的公主,不可与张扬起正面冲突!实在不能做到,就不要和他们走得太近,尽量保持距离吧!” 黄莺感慨说:“傅心仪,我明白了!我明白眼前这三人为什么会那么执迷不悔,实在是有道理的!你的义气让黄莺感动。” 我说:“谢谢你!黄莺,我不是喜欢背课文吗?闲时我常想,再过得几年,我们这一群人中,可能不会再有同学喜欢背课文了!也不会再有人喜欢听背课文了。但无论如何,黄莺、白灵例外。你们既然在学校,课文就会一直背下去的!将来我再想背课文的时候,只有找二位当听众了。” 黄雀说:“喂,我都大半年没见到你了,你是不是可以仁慈一点,考虑寄一张最近的照片过来。” “大半年能有个啥变化?还那个德性!我和布谷最近刚见过面,你让布谷描述一下,就行了。柳咏的事,你们三个多费点心。我和柳咏的梁子,算是结下了,没办法了,只能是这样了。四公子本来是应该患难与共,互帮互助的,而且你们仨本来就很义气。试着劝劝柳咏,让他‘道家’一点,不要和张扬对着干。阿紫对别人心狠手辣,但是在乔峰面前,也是很规矩的!建宁公主自从加入韦小宝家的八人集团后,也慢慢转了性,没先前那么任性了。女人就是女人,只要她死心踏地认可了某个男人,那就会缴械投降,什么都好商量。柳咏需要掌握一点攻心术。螳螂,你听见没有,务必把我刚才的话迂回地转告柳咏。” 螳螂说:“我听见了,遵命就是!你那里有攻心术的现成技术没有?有的话,可不可以转让?” “对不同的人当然是不同的攻心术,我又不了解张扬,怎么提供现成技术?” 布谷说:“螳螂的意思是:你应该早点把那‘攻心术’的理念灌输给我们,或许四公子之中能有那么一个人胜出,不至于全军覆没。” “你们四个注定只能全军覆没!你们想想:如果有一个胜出了,四公子还会是今日的友好局面吗?当初你们四人见了面,那是分外眼红,一个个跟斗鸡眼似的,你们忘了吗?为了成全四公子的美名,我毅然决然……” 电话那头的五人异口同声地说:“原来如此!”黄雀叫嚷说:“我输得好冤枉!”布谷说:“天啊!你既然生了布谷,又何必再生出螳螂、黄雀、柳咏这三个冤孽?”螳螂说:“我还没怪你们仨呢?我是第一个和傅心仪对上眼的,对不对?皱七嫂的女儿。”黄莺、白灵在一旁大笑。 我调侃说:“对什么呀对?新生入学,第一次去省城的船上,我就认识了布谷。至于柳咏,是在学校校门口碰上的。”布谷说:“怎么样?综上所述,布谷是最冤枉的,我不服呀!” 这后面的对话环节,赵若怀好几次要走过来,都被孙思拉住了。 白灵说:“傅心仪,斗胆问一句:赵若怀呢,他好吗?”黄莺说:“是啊!我早想问了,你的情歌王子呢?” “黄莺、白灵,至诚地说一句:我喜欢你们!还是你俩够意思。承蒙惦记,总的来讲,赵若怀基本正常!情歌唱得更好了,舞跳得更好了,就是……就是……” “就是什么?”电话那头的人一起惊问。电话这头的三人,就都做出愿闻其详的表情,我继续说:“就是不大讲道理了!喜欢无理取闹!我寻思回去的路上我得扯点藤条,以备明日负荆请罪之用。”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大笑声,螳螂说:“这种情况他也吃醋呀?那可有得吃了!这么说他也有吃我们醋的时候?深感荣幸!”布谷说:“你不说你家赵若怀不是妒妇吗?哦,你还说了,这属于正常吃醋!正常!基本正常!”黄雀说:“正常个啥?不正常!你不必负荆请罪!你告诉赵若怀:找傅心仪做女朋友,那是会有相应代价的!估计一生都要和醋结缘……” 黄莺说:“傅心仪,你和赵若怀吵过架吗?通常是谁胜出?” 我回答说:“吵!哪能不吵呢?是人都会吵架,都得吵架!至于谁胜的问题,我想想…每次都是我胜!用阿q精神胜利法胜出!”电话那头再次大笑。 白灵好奇地问:“你们一般都吵些什么呀?喂,傅心仪,这事我们得交流一下!” “白灵啊!这事怎么能当众交流呢?再找时间咱们专题研究!今天就到这里了。同学们,打麻将去吧!别打通宵,打到五点差不多了,回宾馆睡到十点半,才有精神去享受梁阿满的美食。好了,再见。” 回到桌子,钟诚已经给我摆上了碗筷酒具。毕恭毕敬地侍立一旁说:“傅老师,你看还要不要点儿什么菜?”我看看桌上,一个辣子鸡丁,一个泡椒脆肚,然后是青椒土豆丝,炝炒黄瓜。就问:“这些菜都是你做的?看上去还可以!”钟诚毕恭毕敬地点点头,说:“傅老师,你尝尝!”我一边坐到位置上去,一边说:“钟诚,以后不必这么客气!随便一点!我也就长你三岁,孙老师,赵老师,大家也都是年轻人,又不是什么老前辈,你这么客气会折煞我们的!” 然后尝了土豆丝,又尝了辣子鸡丁,赞叹说:“嗯!还行!进步挺快,这才半个月吧?”钟诚微笑说:“我把菜弄去热热!” 我说:“不用!这几菜不影响,冷热都无所谓。”再看看那几个菜,居然都只吃去很少部分,看看旁边,竟然摆着两个白酒瓶,一个已经见底,一个也已经喝去了一半,就看看赵若怀、孙思,说:“嗯,酒倒是喝了不少,菜怎么没动呢?不好吃吗?我觉得还可以呀!”孙思说:“不是菜的味道的问题,就是你说的那话太不人性化了!这种时候赵若怀能吃得下去吗?” 我说:“那孙大侠你呢?你随便吃呀!别客气!” 孙思说:“我为什么就活该吃菜,这样的电话会,我好不容易碰上了。我也见识见识傅老师对同学的耿耿义气呀!”我和孙思碰了碰杯,然后去碰赵若怀的杯子,赵若怀一脸的不自在,说:“喝什么呀喝?别喝了!饿了就赶快吃点菜,吃完走人!人家钟诚等着收拾了好睡觉呢!”孙思说:“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傅老师,你说话果然很有技术含量!你刚才的话,既泄了密,又留下了很多后遗症。”又微笑着看一眼赵若怀,说:“急着回去审问呀?说好了要喝酒的,还是喝完酒再审吧!酒后吐真言,效果好一点!” 赵若怀听出了孙思话里的味道,意味深长地笑笑,说:“行!接受哥们建议!那就喝吧!喝完再审!” 第346章遥相呼应 钟诚眨巴着眼睛,视线在三人脸上轮转着。我说:“钟诚,你也来吃点,不用客气!”如此喊了两遍,钟诚仍是坚持不吃。钟诚说:“傅老师,你和你的这些同学说话,太有意思了!你们学中文的真好!”我微笑说:“这就是中文的魅力!中国文化,博大精深,话有千说,理有百端,千人说千种话,但是表达效果大不一样。你那语文水平也不错,自己稍稍再用点功,也能达到这效果幽默的效果。这也没什么巧,多读书,读好书。积累到一定境界,就这样了,语言任我驾驭,信手拈来!”孙思挑衅地说:“照你这样说,我们这些舞棍弄拳的人,就一点用没了?就是耍嘴皮子有用?我不这么认为,关键时刻,恐怕还是拳头管用!” 赵若怀看一眼孙思,然后意味深长地看看我。我微笑着和孙思碰一下杯,然后说:“太对了!关键时刻,当然是拳头管用。拳头可以救人于危难呀!所以你们舞棍弄拳的人里面,会出现英雄、大侠这些称谓。我们这耍嘴皮子的,什么时候有过英雄、大侠的称谓?从来没有吧?但是人生的历程不是只有关键时刻呀,更多的是日常生活。在你们这些英雄的帮助下,挺过了关键时刻,那就还得应对日常生活。要想日常生活过得多彩一点,有意思一点,就得追求语言效果了。” 孙思说:“‘你们’、‘我们’地分得那么清楚干嘛?耍嘴皮子又不只是你们学中文的人会耍。”赵若怀端起了酒杯,一脸准备看热闹的表情。 我说:“孙大侠,咱俩说的不是一个概念,严格地讲,只要有嘴,又能发音的人,就都能耍嘴皮子。我的意思是:如果是用汉语耍嘴皮子,而且又要耍出一定的水平,耍出幽默的境界,那就必须有一定的中文底子。码头上那些搬运工,他们偶尔也会说上两句笑话,博得同行一阵笑声。但那既不属于幽默,也不属于诙谐,那只是最低级的搞笑。笑了就笑了,什么都没有留下。幽默的境界在于:我们会于笑声中感受到某种哲理,某种生活本质的东西,某种对丑恶现象的辛辣嘲讽。”然后看看一旁的钟诚说:“去吧!钟诚,早点休息去,明天早点来收拾就是!我们三人谈点生意上的事。” 钟诚依依不舍地离开后,孙思冷冷地说:“傅老师教训得是!孙思明白了:你和你那些同学,还有赵若怀,你们是一类,孙思自成一类。” 我端起酒杯喝酒。赵若怀冷冷地说:“你这算是喝的乐酒还是苦酒?和旧情人聊天,不,准确一点,应该是调/情,是件很开心的事,不过呢,梁阿满那里,又把你用做了反面教材,你一定心里不服,你准备啥时候开始学习梁阿满?” 这下是孙思等着看热闹了。我说:“谢讽刺!还好,我心态平和,不生气!至于我这喝的酒,肯定是苦酒。” 孙思说:“不是吧?把你用做了反面教材,你也能心态平和?” “那有什么不能的?她说的也不是完全没道理。她是想过要栽培我的,是我没听她的话。她确实比我有钱,这是事实!钱谁不想多挣点呀?我也想挣钱呀!问题是性格所限,梁阿满能做到的,我做不到!所以只好认命。不怨天不尤人!” 赵若怀讽刺说:“你有什么做不到的?她能做到的,你也能做到啊!” “至少有一条,我就做不到啊,我没她那么无情。唉,自古多情空余恨。静下心想想,梁阿满她过得真比我容易呀!除了钱,她谁也不认。她才不会操心哪个又不开心了,哪个又需要去劝一劝,做做思想工作。哪像我这样,一会儿操心这个,一会儿顾及那个,我累呀!我这样斡旋来斡旋去,以后我就斡旋成外交家了。梁阿满那皮鞋商,那夜总会老王,还有那吴昊,她花去人家多少钱呀?还不是说翻脸就翻脸。人家那三人也没见来为难她呀?所以呀!你们男人经常骂女人犯贱,男人有时候其实也犯贱的。于是越是无情的人,反而越受益。” 赵若怀说:“你还好意思说,谁叫你操那么多心的?谁要你操心了,谁要你顾及了?你以为你谁呀?” 孙思紧跟着说:“是呀!谁要你操心了?谁要你顾及了?” “没有谁,我自己犯贱,我就这德性,行不行?”说着拉下脸来,举着杯碰了碰赵若怀、孙思的杯子,一饮而尽,说:“我错了,我谁都对不起,我是罪人,我就不该认识你们!”说罢拂袖离开。 赵若怀随后就到了,冷冷地问:“你都已经后悔了,今晚我还能不能住在这里?” “随便!不强求!” “我能荣幸地再和你说会儿话吗?说完你觉得我该走人,我就走,好不好?” “说!畅所欲言!” “你早迟得变成第二个梁阿满。” “将来再看吧!” “这什么态度?你给我严肃一点!就你今天说的那些话,得惹下多少麻烦?我看那顶尖级的勾人术没有掌握在梁阿满手里,掌握在你手里。你挺会留悬念的!‘为了成全四公子的美名,你毅然决然……’就这句话,留下多少空间?好好反醒一下!” “无理取闹!这不话赶话,开玩笑吗?人家都已经有女朋友了,你至于吗?” “是!我无理取闹,我不讲道理!你告诉他们干什么?申冤吗?”我气极无语,不打算再理他。 自去洗漱出来,这人竟然没走。他说:“你真的没认识到你的错误?” 我用力地摇摇头,说:“没有!刚才洗澡的时候,我回顾了一遍我说过的话,我不认为里面有错话,如果一定要纠错的话,那是你不应该听那电话,本来是人家打给我的,谁让你摁免提。” “我再问你:你的意思,要长久地斡旋在螳螂、黄雀、布谷、孙思这些人中间。一辈子和他们纠缠在一起?” “在他们愿意的情况下,一辈子和他们做朋友。他们主动不想做朋友了,那就另当别论。” 赵若怀气得无语了,愤愤然地已经不打算再说什么。 僵持了一会儿,我准备睡觉去了,他又开始了说话: “朋友?你是怎么理解朋友这一概念的?我是指异性之间的朋友。” “生活上互相关心,事业上互相关照,闲暇时学今天这样,在一起说说笑话、聊聊天、喝喝酒,有困难时互相帮助。” “也包括闲暇时一起睡睡觉吗?” “那当然不包括!包括了睡觉那就不叫朋友了,那得叫情人。一个随随便便就和人睡觉的女人,她也不会有什么真正的朋友。就像梁阿满一样,你能告诉我谁是她真正的朋友吗?再比如螳螂、黄雀、布谷这三人,我只要与其中任何一人有染,你觉得他们还可能是现在这样,对我这么客气,这么尊敬吗?这些道理其实你也明白。” “你能保证前面所说的那几人,他们不想和你睡觉,不想把你发展成情人?” “他们的思想我当然不能保证。我能保证自己的思想!我还能确保的是:不会出现你所说的一起睡觉的事实。” “你觉得任何情况都是你能掌控的?” “当然!只要事件的其中一方当事人是我,我就能掌控!” “你在桑榆的时候,秦为给你下药,你不记得了吗?那种情况你能掌控吗?” “事实证明我确实掌控了嘛!什么事也没有,背了一晚上书而已。” “如果那人是孙思呢?你还能掌控吗?” “能!直接掌控他的行为,我确实缺乏实力,但人的行为是受思想支配的,我能通过掌控他的思想,间接掌控他的行为。” “那我告诉你,人的行为也有不受思想控制的时候。以前你不是说孙大侠纯洁无争,有很好的谦让精神、侠义精神。怎么样,现在你还会这么看吗?” “我早就不这么看了,我承认,我最初对孙思的认识有偏差。” “什么意思?他是不是已经对你做过什么?还是已经说过什么威胁的话?” “你能不能不这样神经过敏?说到这里来了,我顺便说一句,任何时候,我希望你不要激怒他,不要和他起正面冲突。你应该尊敬他,哪怕在表面上。至少在他的观念里,他是你师父。而且他是按古代标准要求,古代徒弟该怎么对师父,你是知道的吧?记住了就行!这问题上不要再问为什么了。” 赵若怀仔细研究着我的表情,随即若有所悟地点点头,意味深长地说:“我明白了:你还真不容易!是呀,你何苦认识我们!你要做生意,那螳螂、黄雀、布谷,你靠着其中任何一个,都比现在发财。还不像现在这样累,既累之于身,也累之于心。我是不是应该考虑:还你自由。心仪,我有时候真的很迷惑,你真爱过我吗?” “怎么搞的?弄得跟真要散伙似的。”我回答着,心里却被赵若怀严肃的神情给吓住了。 “你根本没有爱过我,对不对?你只是同情我!赵若怀是谁呀,来自深山,无钱无势,连个父亲都没有。” “赵若怀,你这样生活着,确实太苦了。或者我们俩是应该认真思考一下了。每个人都有自己做人的原则,黄雀他们那里,我不可能做到和他们形同陌路。我连个饭菜都做不好,客观上,我也不可能只做家庭妇女,你不可能只把我限在家庭之内,不让我接触社会。所以,这迟早是个矛盾。你自己得解开这个心结,得尝试着去理解我和黄雀他们这种关系。这件事谁也帮不上忙,只有靠你自己。如果你确实做不到,非要耿耿于怀。那你可以考虑另找对象。你要是愿意,我们还可以是朋友,如果不愿意,非要像立夫一样,和我彻底划清界限,那我也无有怨言。总之,我希望你过得好。不希望你一直生活在这种折磨中。” 赵若怀冷笑说:“很好!柳咏两口子今晚新婚别居,我俩在今晚上散伙,算是和他们遥相呼应。刚才我还庆幸:我虽然无权无势无父亲,但我有你,这就胜过一切。没想到这么快,我就一无所有了!”说着就要往外走,我追上去说:“今天晚上,能不能麻烦你,先不要走得太远。主要是孙思那里,他看你这样回去,又得胡乱猜测。你就在外面沙发上,或者旁边那间卧室里,先住段时间,好不好?反正咱们与这县城,就剩下半年的交往了。放心,我不会来打扰你的,你要不愿意和我说话,那也由得你!” 十月四日,梁阿满回到了云岫。午饭时节,她气宇轩昂地走进餐厅,质问我说:“小妮子,行啊,你现在跟我这样见外了!你忘了你当初是怎么做上生意的啦?就眼前这店面还是我给你找的吧?”我毕恭毕敬地说:“姐姐大恩,不敢稍忘!我什么时候跟你见外了?” “你既然不去,你就早点告诉我呀,那天早晨我从你门口过,不就是来探你的口风吗?你说让我先走着。” “我那时很犹豫。你设身处地为我想想,这事我能不犹豫吗?去也难,不去也难,你开车从我门前过的时候,我还没确定,当然只能让你先走喽!” “我那天来,就是来看你的意思,你要不去的话,或许需要托我给柳咏带份礼金,你倒好,情愿把这事托付给布谷,也不托付给我。你现在翅膀硬了,我在你眼中,还不及个布谷,对不对?” 布谷?礼金?我迅速过了过脑,是了,布谷一定是觉得,全班同学都去送了礼,我若不送那礼,显得太没面子了!而且,布谷认为,我不谊和柳咏结怨太深,所以送份礼,算是稍微缓和一点。布谷他哪里知道,我和赵若怀通过邮局寄去了四千元礼金;他哪里知道,柳咏和赵若怀真实的兄弟关系;他又哪里会知道,我不去参加婚礼,实在有太多的无可奈何,根本不是他们想像的那么简单。 第347章大梦初觉 略一迟疑,我微笑说:“阿满,其实是这样的:等我最终做出不去省城的决定的时候,你不是已经在省城了吗?我哪里还能找到你?正急得不知怎么办,九月三十号晚上,恰恰布谷打来了电话,问我要不要去,说他已经到达了,我就拜托了布谷。怎么样,柳咏的婚礼,一定很气派吧?” 梁阿满大气地说:“那是自然!你想想:双方都是那样的家庭!省里上上下下的官员……就是我们县里,四大家的领导,也去了好几个。席桌摆了六十席。我们班就你一人没去。小妮子,不是我说你,这事你确实有点过分,怎么能不去呢?柳咏很生气!” “阿满,不是你说我应该不去的吗?我正是接受了你的建议,才不去的呀!” “我说过这话吗?小妮子,这话可不敢乱说呀!柳咏可是亲自托我把喜糖送到你手上的,临了还打电话给我说,让我一定带了你去!” “那你也没告诉我呀!没告诉我他打了电话的事情。” “我那天早晨开车经过,不就是来看你的意思吗?你当时那意思,是要去的嘛,我觉得就没必要说了。” 这个梁阿满,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虚伪了!怕我去就怕我去呗! 梁阿满说:“小妮子,这次你可真是把柳咏给得罪了。也难怪,那样家庭出来的,高高在上惯了。全班同学都给面子,就你不给面子。”说着站起来大摇大摆地走了人。 孙思走过来嘀咕说:“什么翅膀硬了,话说得也太难听了!你平时不是挺能说吗?也不反驳她一下!她当初不就帮你租了这么个地方吗?向她借点钱都不肯。她还好意思说!租这地方又不是不给钱,离了她还租不了啦?” “当初这生意,她算是多多少少起了促进作用,就让她说说吧!我不生气。” 孙思说:“她什么意思呀?那天就是在这地方,她说她认为你不合适去,我和赵若怀都听见的,今天又不承认说过那话了。” 赵若怀走过来,看着我,冷冷地说:“什么意思?这不很简单吗?一方面怕你去了,抢了她的风头;另一方面又怕柳咏怪罪,怕担责任。所以就这样喽!” 孙思说:“我怎么觉得这人越来越陌生了呢!好像都不认识她了,金钱真能把人变成这样?” 赵若怀说:“同感!”然后朝向我说:“你让布谷带了礼金?我看你是钱多了,送了一遍又一遍的!”我当然只有认可了,吃了这哑巴亏。难道能告诉他说,我没托布谷,是布谷自觉自愿要替我送的。那样一来,布谷和我不分彼此的关系,不就铁证如山了吗?不但这哑巴亏得吃,还得另外找时间,偷偷打电话去问黄雀,打探打探布谷替我送了多少钱,下次去江城,得如数还给布谷。 十月八日这天,东城的食店突然被查封了,理由是有人举报:在东城食店就餐以后,出现了拉肚子的症状,然后就去了几个防疫部门的人,在食店厨房走了两趟,说是不合乎卫生条件,得歇业整顿。就这样封了!我和赵若怀、孙思找到防疫站,找到那个姓苟的科长,问他说:“你就是苟科长吗?东城的菟园食店。今天是你查封的吗?我们是食店的老板。”他仰一仰头,说:“是我,怎么啦?查封个食店有什么好稀奇的?”我问:“那个拉肚子的人在哪里?”对方先是一脸的茫然,然后明白过来,阴阳怪气地说:“哟!这我怎么知道。反正打电话举报的,现在我哪里还知道人在哪里?”我问:“诺大一个食店,要是卫生有问题,怎么单单只吃坏了一个人的肚子?”姓苟的不耐烦地反问我:“那你还想吃坏多少人的肚子?” 于是我明白了,这些人纯属无理取闹。压根没准备讲道理。赵若怀说:“你说有人打电话举报,但你什么证据都没有,空口无凭,我们怎么相信?”姓苟的没好气地仰一仰头,冷笑数声,答曰:“我管你信不信!不需要你信!反正我信了。封了就封了!”赵若怀气得发抖,孙大侠面色铁青,冷冷地哼哼两声,一声不响地走到姓苟的面前,然后酷酷地捋了捋衣袖。姓苟的气焰有所收敛,脸有惧色,稍稍发白,叫过来另一人说:“朱科长,我那边还有点事,你今天也去了,简单和他们说两句,然后打发走人!这里是办公的地方,不是瞎闹的地方!”然后朝另一门口溜掉了。朱科长说:“那个举报的电话有没有都无所谓,我们的人去检查过了,确实就是有问题。”我说:“你就是朱科长,朱科长好!请问我们食店的问题在哪里?你们的标准是什么?我们的店堂从来都是干干净净的。”对方回答说:“你说干干净净就干干净净呀!干不干净得我们说了算。标准我们掌握着,就算表面上看不出名堂,那也不代表没有细菌这些……”说着面有得色地朝助阵的两个下级说:“你们说对不对?”两个叭儿狗立即恭恭敬敬地回答说:“对!对!”我微笑说:“科长大人!你们今天都带去了些什么检查清洁的设备?”姓朱的说:“这检查个清洁,还用带什么设备吗?我们的眼睛就是师傅。”我微笑说:“你的意思是问题出在细菌上,敢问你是亲眼看到的还是从别人那里道听途说的?”那人口不择言地说:“我当然是亲眼看见的,没听苟科长说吗?我一起去的!当然看到了。”我问另外两人说:“你们是朱科长的下级,你们俩呢?亲眼看到细菌没有?”两叭儿狗齐声说:“看见啦!当然看见啦!”我微笑说:“很好!不愧是朱科长及其下属,你们没带任何设备,却能肉眼亲自看到细菌。实在太厉害了!好,我们认栽,敢问我们整改到什么时候可以开始营业?”姓朱的说:“这个无可奉告!领导说啥时候能营业了就能营业了!” 从那里出来,我们直接去了县府的信访办。信访办的人听完我的陈述说:“这件事情,你们应该就找他们的领导,到我们这里来,也太小题大做了。再说了,最终要恢复营业,你不是还得找主管部门吗?”我说:“那照你这么说,要是主管部门的领导自身有问题,以强权欺压百姓,老百姓不就求告无门了吗?连你们县府信访办都不管。我们还能找谁?”对方说:“是什么事嘛?”赵若怀就出示了刚才藏在衣袋里的微型录音机。然后放起了录音。自从前年那次舞厅事件,被那姓张的警官黑了后,赵若怀托赵羽买回来这么个微型录音机。那人听后,淡淡地说:“这也不说明什么?你就有个声音嘛!又没有其他资料,怎么能说明这声音就是那人发出来的?”我说:“声音是谁发出的,是可以鉴定的嘛!还有,我们的食店今天被查封,这有事实可考吧?至于其他资料,需要的时候我们也会有的!现在我们就想问一句,你们这里管不管?如果不管,我们有人在省电视台和省报,可以送去他们那里。”对方皮笑肉不笑地沉吟了片刻,然后说:“管!怎么能不管呢?我们可以帮你问问,具体处理还是行业主管部门,我们只负责问问情况。你们下午来听信吧!” 走出信访办,孙思说:“心仪你放心,不管是姓猪的还是姓狗的。模样我都已经记下了。对了,丁聚鑫这段时间,是在家养伤,他现在出不了门,估计还得在家呆两个月,所以今天的事情,他应该是没份的。他那些爪牙,就是那天到我们店里闹事的那些人,这段时间也都有这样那样的问题,总之不是什么大问题,反正就是行动不怎么方便。”孙思漫不经心地说着这话,我和赵若怀却双双神情大骇。我和赵若怀对望一眼,就明白他想到了和我相同的问题。 为防止赵若怀出语太重,我抢先说话了:“怎么会这样?孙思,我不是告诉过你吗?做事之前,你怎么不跟我们商量商量?”孙思很不服气的表情,说:“你们俩做事之前,有跟我商量吗?” “你闯祸了!这下麻烦可大了!” “我闯什么祸?对我这点信心没有啊?”孙思没好气地说:“放心!他们没有任何把柄。在他们那里,只能是意外!” “孙思啊孙思,你是怎么考虑问题的?那么些人丁聚鑫和他的爪牙们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同时意外?这说得过去吗?你以为他们都是猪呀?这事若是发生在丁聚鑫带着人来我们店闹事以前,或许还能侥幸……问题是:那天在餐厅:那么一大群人,亲眼看见你如何用一把筷子让一个个人渣起起落落。那本事是常人能有的吗?” 赵若怀说:“昭然若揭!没办法了,已经这样了,面对吧!” 孙思愣了愣,说:“那又怎样?放心!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不会让你们受牵连的!”我于是明白:一个人读书太少,还真是有问题的!考虑起问题来,难免不着调,不会深入的分析。都这个时候了,我们已经受牵连了!他还在说着不会让我们受牵连的话。 我说:“也怪我,忘了提醒你。那天在陈忆家给陈忆饯行的时候,你就说过要替陈忆出气的话。我要早点注意到这事就好了!” 孙思没好气地说:“先别急着自我检讨!你确定这事是姓丁的报复吗?” 赵若怀说:“不管这事是不是姓丁的报复,总之,你已经暴露了,我们和姓丁的梁子,算是结下了,姓丁的早晚会对付我们。” 孙思说:“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先说今天这事,你们难道就没有想过:这事发生在现在,有可能是柳咏……” 赵若怀说:“有道理!” 我说:“我不相信柳咏这么丧心病狂。柳咏他自己也暂时没那个报复的能耐,他得通过他妈。上次他妈妈来的时候,我态度十分端正,和她谈得也比较友好,柳咏妈应该不存在有多恨我。柳咏妈好歹也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我这次不去参加婚礼,对婚礼现场的秩序绝对是有利无害的,柳咏妈是个聪明人,她对我的缺席应该是持赞同态度的,何况我还托布谷带去了一份礼金。你们说她有必要这么对我吗?” 赵若怀说:“这个时候,发生这事,姓柳的难逃嫌疑。你呀,总把人往好处想。我知道:你还存着一份痴念,以为柳咏对你狠不下心来。” 我嘀咕说:“这个时候,发生这事,我们会自然地想到柳咏。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赵若怀,孙思,你们说会不会有人正是利用了这一点,故意在这个时候制造这事,然后让我去嫉恨柳咏,一辈子不原谅柳咏。”嘀咕到这里,我头脑中刹那间涌出一个念头,这念头让我不寒而栗了。我呆在原地,情不自禁地抖了几抖。赵若怀、孙思诧异地望了望我。赵若怀若有所思着,随即在脸上出现一个巨大的惊叹号,然后又似乎是恍然大悟的表情。孙思说:“心仪,你想说什么?”赵若怀朝我摆摆手,一脸严肃地说:“去咖啡馆说话!” 去到咖啡馆的二楼,我们进了那包房,那间赵若怀曾在这里会见李念的包房。小魏送上咖啡来,微笑说:“今天什么事呀?怎么三位老板集体来喝咖啡,这么好雅兴?”我微笑说:“谈点事情。出去后把门关上。” 小魏走后,我梦呓似地说:“还记得九一年那次吗?也是柳咏他们前脚走人,紧跟着舞厅就出了事,被查封了!结果出来个秦为。”赵若怀说:“有道理!继续说下去!”我继续说:“为了省事,这菟园我们一直瞒得很紧,很少人知道是我们的,注册的时候,用的是赵姨妈陈春蛾的名号,而且我们也不经常在那里,但是…但是…梁阿满却知道。但是九一年那次,怎么解释呢?是秦为所为,时间上只是个巧合呢?还是梁阿满所为,我在派出所门口碰见秦为只是个巧合,我错怪了秦为。还是…还是…梁阿满和秦为,那时就开始勾结了呢?天啊,不至于这样吧?” 第348章现实版内奸 孙思说:“心仪,我明白了:你的意思,这东城食店,是梁阿满找人封的,目的是替丁聚鑫出气。” “我当然希望仅仅只是这样。仅仅只是这样的话,对她来讲,恐怕要算作正常。我不会和她计较的。” “是啊,怕只怕这个小妮子,从头到尾,都只是姓梁的布的一个局呀!”赵若怀恍恍惚惚地说。 “赵若怀,我们不妨再用一用归谬法,现在就假定:这从头到尾是一个局。那么,我们首先要问的是:她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呀?”我愤激地说,心里很不是滋味。 赵若怀目光深邃地回答:“为什么?我来告诉你为什么,她喜欢柳咏,但是柳咏不喜欢她。心思只在你身上,所以她嫉恨你。或许还不止柳咏,她自认为有着和你一样的美貌,而且比你更风/骚,应该更能吸引男人,可是那螳螂、黄雀、布谷,偏偏眼睛只盯着你。还记得你们班十二同学来云岫那次吗?当时黄雀为了劝柳咏,给大家讲道家哲学,说他把你当偶像崇拜。黄莺、白灵感动得稀里哗啦的,梁阿满也假装抹泪,我当时的位置正对着她,我在她脸上看到极分明的妒意很深的妒意。她来桑榆中学,并不是真想来看你,只是想陪同柳咏。” “那她为什么帮我借调,就让我永远呆在桑榆那山上,她不是更开心吗?” 赵若怀表情复杂得厉害,他的头脑中此刻大约和我一样,正思维电转着,他念叨说:“为什么?我想想…对!为了秦为!她是替秦为把你借调到搬迁办的。这足以说明,她和秦为早有勾结。” 我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喃喃地说:“为什么?拆散我和立夫,对她有什么好处?”赵若怀的脸上刹那间掠过一抹醋意。非常时刻,他没在那情绪上过多停留。 孙思说:“这点倒是可以理解,兰梅和秦为不是亲戚吗?拆散你和孙立夫,自然是为了兰梅。至于梁阿满和秦为勾结……” 赵若怀接过说:“两个原因,第一,当然是打击你。你不是为了孙立夫的英俊沾沾自喜吗?不是和梁阿满开玩笑说,每次到她那里去,视觉上都要饱受痛苦吗?于是她就弄一个更丑的给你。那姓秦的长得像个什么东西,而且还是有老婆的,不过是玩玩你,又不会真的和你结婚。你被那样的一个人玩过后,孙立夫肯定也不会再要你了。这就是梁阿满的目的。第二,梁阿满一向唯利是图,就这件事情,她肯定收了秦为的好处费。” 孙思说:“也或者是秦为先去联合的她。你们回想一下,我们第一次去金利来,心仪你和梁阿满上台跳霹雳舞那次,秦为和胡来不就在场吗?最迟在那个时候,秦为和梁阿满就该认识了。” 赵若怀说:“当时梁阿满是夜总会老板娘,秦为经常地泡在金利来,要认识很容易的!” “那她为什么支持我做生意呢?” 这问题让现场沉默了片刻。孙思率先打破了沉默,他端着咖啡吹了吹,喝下一口,看着我,缓缓地不以为然地说:“她那也算支持?你不是向她借点钱她都不借吗?她不过就是在县一中给你找了个门面嘛!那也算支持?” 赵若怀说:“找那么个门面,你就离她较近了,就在她的掌控中了。她想把你当棋子,把你介绍给郑元直,在事业上帮帮吴昊。” “纵观梁阿满的历届男友,可能在吴昊那里,她算是认了点真,她是真想靠着吴昊发财。“ “而且,她当初也没想到我们的生意会赚钱,她说不定希望你亏得血本无归,然后一无所有的,还被郑元直、秦为这些人欺负了,带着满心的凄怆离开这里。可后来陈忆加盟了,情形于是稍稍有了变化。” “介绍我认识郑元直,是想把我当了棋子,这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你们哥俩想想,就不难发现,我这人其实还是蛮有利用价值的!不但可以助她发财,还可以时不时地说说笑话,活跃活跃气氛。细细想来,除我之外,梁阿满还真没有什么可以真诚相待的同性朋友,所以时不时地拿我取取乐,也是好的!加上我一直对她感恩戴德,所以,她可能有时候也会阶段性地比较矛盾,内心就…是不是真的要对我下手那么狠,可能也有过挣扎,有过反复,所以,这就让一切更加扑朔迷离起来,让我坚信她是我的好朋友。刚才我尚有一事不明,就是为什么随园舞厅开业了很长时间,秦为才找到我。现在明白了:那个时候,梁阿满尽力想促成我和郑元直,所以她不想让秦为来打搅我,不想让秦为知道我的行踪。还有一件事情,不知道你们还记得不,那就是郑元直曾在随园舞厅,问我是不是秦为的朋友?” 赵若怀、孙思一起点头,赵若怀说:“记得!当时你回答说不是。郑元直说:‘那就好!讨厌这种串串,什么事情做不了,成天串来串去。’显然郑元直和姓秦的有过节,梁阿满要讨好郑元直,自然就不再理秦为了。” “后来发生的事情就很好理解了!至少在和吴昊结束以前,她是没想过要去招惹柳咏的,可后来就不一样了,陈忆走后,她是一天都没有留恋过,我先前还比较纳闷,现在也都释然了,她有了柳咏做情人,又有丁聚鑫做出钱的冤大头,哪还有功夫想陈忆呢?现在她最大的问题,就是防止柳咏对我旧情复发,她非常了解柳咏,也非常了解我。在她看来,任何时候,我只要主动去和柳咏求和,柳咏都是比较永远上钩的。所以只有从我这方面着手,让我深恨柳咏,而且她还知道,如果我恨了柳咏,采取的方法通常就是桥归桥,路归路,我是不会到柳咏面前去质问他的。对了,山羊基地的事情,就是明证。我默默地认了,根本没有去质问柳咏。这事更坚定了她的看法,所以她就瞒天过海。把柳咏敦促她前来叫我去参加婚礼的事情给截留了下来。” 孙思说:“心仪,我知道了!船上那滑腻腻的东西,也是梁阿满搞的鬼,害你从船上摔了下来,目的是你跛了脚,就必然去不成省城了!”我霎时想到一事,嘘了嘘,做了一个噤声的口型,然后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口,用力迅速拉开/房门,小魏果然就在门口,差点跌了进来。我连忙扶起她来,她不自然地笑笑,说:“各位老师,我来看需不需要加点咖啡。”我微笑说:“不需要!辛苦你了,去把小娥叫来,赵若怀要问问她家里的事。” 一会儿陈春宝的小女儿小蛾来了,关上门,我安排她去门口五米外守着,不准任何人靠近。并就此事相关的保密事项做了叮嘱。 赵若怀、孙思一头雾水地望着我,孙思瞠目结舌地说:“心仪,你什么意思?” 我的表情未曾有过的严肃,我看着孙思,一脸至诚地说:“孙思,天地可鉴!自从在桑榆中学的篮球场上认识你,又在寒烟山庄听了你的故事后,在我心里,从此没把你当外人,你一直就是我哥。我发誓给你找家人。后来老傅、杨柳都很喜欢你。老傅害怕因为我和赵若怀的这层关系,会让你离我们而去。叮嘱我说:‘丫头!无论如何替我保住这个忘年老友!’我怎么对黄雀等人,你也看见了,今天当着你们哥俩,我把话说清楚,在我心里,你比布谷、黄雀份量重。因为我们在桑榆建立起来的感情,那是患难与共的感情,黄雀等三人生于富贵,我对他们是同学情份,对你,真的就是兄弟情份。这是从我自己的角度。另外,从赵若怀的角度,我非常感念、非常珍惜你和赵若怀在桑榆中学时的兄弟情份,珍惜陈忆你们三人,共同组建的那个乐队。珍惜你俩共同度过的那段岁月。这两年下来,我和赵若怀想方设法为你找家人的事,我也告诉过你了。我总是怕你义气用事,会不顾一切去找了兰半仙,造成了什么意想不到的后果。想到这事,每每夜不能寐。” 赵若怀越来越迷糊了,他迫不及待地说:“你到底想说什么?那摔跤的事到底怎么回事呀?” 我平静地说:“我现在怀疑:我们店里,有人和梁阿满勾结,换句话说,梁阿满在我身边,布了眼线。孙思,你先别激动,我初步认为小唐有问题。你们刚才也看见了,小魏贴在门口偷听。我痛心呀!我一手栽培的小魏,她怎么能这么对我?” 孙思急切地问:“根据呢?心仪!” “孙思,我能畅所欲言吗?” 孙思点点头,严肃地说:“只要确有此事,我绝不轻饶!” 我说:“那倒不至于!现在只是怀疑。而且就目前看来,除了经济上的一点损失外,小唐似乎也没有造成什么大的影响。孙思,恕我直言,这个小唐,不简单呀!他或许行使着双重间牒的职能。 第349章谈及陈忆,傅心仪骤然昏厥 我仔细辨认着孙思的表情,确认除了惊疑之外,没有更多复杂的内涵。从那表情里,我大致推断:孙思应该尚不至于是梁阿满的同伙。于是麻着胆继续说:“一方面,小唐是梁阿满的眼线,另一方面,他有促成你我的意思,他想顺便帮帮师父,将来就算你发现了他担当梁阿满眼线的事情,也可以网开一面了。当然了,目前为止,我没有什么铁证。所以,你也不必急着处理他,以后注意点就是了。我举几个例子:第一次,今年赵若怀生日那天,我和黄雀通完电话,回到店里的时候,只有小唐,我问小唐说,师父呢?他的回答是不知道,我说赵若怀呢,他就朝咖啡馆的方向,意味深长地呶了呶嘴。我到了咖啡馆,小魏带我到了眼前这间房,赵若怀为了让我吃醋,趁我开门的一瞬,抱住李念亲热起来。我头脑中一片空白,然后跌跌撞撞地跑去后山。结果你在那里吹箫,我事先确实不知道,这并不说明什么。但后来的事情,赵若怀你来说吧!” 赵若怀恍然大悟义愤填膺地说:“对!正是小唐告诉我,在那里可以找到你们。我从他的神情、语气中,自然地得出一个结论:你俩经常在那里约会。” “孙思,这至少说明,第一,他知道你的行踪,并不是不知道。第二,他至少是跟踪了我一段路。他为什么要跟踪?这是第一件事。还有就是最近发生的那件事,我摔了跤,你背着我回家。我当时就纳闷了,赵若怀怎么会堵到那条路上去,把我俩给碰到了呢?回到家我问赵若怀,我说谁告诉你到那方向来的,他说是小唐,于是我开始疑窦丛生。还有,我们去那船厂,除了小唐和造船厂的人外,实在没有其他人知道啊!梁阿满怎么会知道那个造船厂呢?她怎么会那么快的时间之内知道我们去了那里呢?答案只能有一个:她事先给小唐布置了任务,让小唐务必弄跛我的脚,于是小唐想出这么个法子,敷上了那些滑腻的东西,而且根据师父平常的为人,他大致能够推断出:下船的时候,一定是我走在前面,他知道师父的厉害,师父是不会摔跤的,会摔跤的只能是我。我跛了脚,自然走不了路,你只能背我回来,于是他又告诉赵若怀。” 果然不出所料,赵若怀开始问了,他说:“他怎么会有那作案时间呢?就那么一个货船,三五分钟就参观完了。”说着快速地看看孙思,孙思还是先前的表情,似乎看不出大的变动。我若无其事地说:“哪里嘛!当时那造船的人拿出图纸本子来,拉着孙思汇报情况,他那个房间里,一股子臭气,闻着我很难受,我就提议说:干脆去船上说吧!孙思说:‘也行,反正船上有桌椅,刚买好的。只是,心仪你又不愿听这些,你做什么呢?’然后他就看见不远处有一个小卖部,就去买了点瓜子,买了点茶叶,提了煤炭炉上正烧着的水。然后他们聊天,我嗑瓜子。下船的时候,我走在最前面,孙思紧随我后面,造船人还在船舱里收拾瓜子壳。一脚下去,我直接就掉到地上去了,鞋子摔出一米外,沾了一身的泥,孙思在空中旋转了一下,站稳了脚,不过也溅了一身的泥。然后孙思就发现那些滑腻的东西,发现做了手脚。回来我怕你担心,不敢说是有人故意陷害,只好说是在路上摔了跤。” 孙思脸现愠色,说:“我刚才前前后后地想到一些事情,结合这两年小唐在我面前的表现,这小子恐怕是有问题。他想做什么?” 我说:“最终还是为了钱呗!梁阿满应该给他报酬。自三月黄雀出事,我去省城那天开始,你们回忆一下小唐的表现。小唐故意使坏,不让我和赵若怀通电话,他擅自打七折的事情,究竟是顾客得到了实惠,还是那三折的钱进了小唐自己的腰包,这说得清楚个啥?我收回了他收钱的权力。后来,我又听到一些他在顾客面前毁损我们餐厅声誉的事。因为考虑到孙思的感受,每次我都忍了。你们再想想丁聚鑫带人渣来餐厅那天小唐的表现。全程的表现都想想。” 赵若怀愤愤地说:“小唐太过分了!你那么一摔下去,万一摔的不只是脚,摔到了头怎么办?人性啊!你平时对员工这么好,他怎么能下得了这手?” 我落寞地说:“小魏这咖啡馆,我好几次发现了问题,小蛾那里,也问到一些情况,可是陈春宝这个小女儿,她哪里是小魏的对手呀?她哪有小魏狡猾。对了,每次发现账目上的问题,我都记在一个本上,晚上拿给你们看看。我觉得小魏也算是一个人才,加上和小唐这层关系,小唐又是孙思最信任的徒弟,说出来不好,就一忍再忍。但是我旁敲侧击地对小魏提出过,以为她可以改正。悲乎?没想到我傅心仪,竟然被小魏小唐算计了。” 孙思说:“小唐既然是他们一伙的,那上次陈忆那事,丁聚鑫又为什么没有找到陈忆的家里?” 赵若怀说:“姓丁的之所以最终没能找到陈忆家里去,那只能说明:在那个时候,小唐尚且只受雇于梁阿满,不受雇于丁聚鑫。还能说明梁阿满有意要放陈忆一马,不想赶尽杀绝。” 现场有一次短暂的沉默,然后赵若怀说:“我明白了:陈忆的事情,也是她故意安排的,她的目的就是想逼走陈忆。逼得陈忆远走,她买车时骗取的陈忆的五万元钱,就成功到手。又是丁聚鑫又是柳咏,还不知道有些个其他什么人,她成天睡都睡不过来,哪还有档期安排陈忆,陈忆在这里,只会碍手碍脚。” 我恍然大悟地说:“是呀!哪有这么糊涂的人?和人睡觉,连门都忘关。陈忆……陈忆……不好!”说着突然一阵剧烈的头痛,几欲昏厥,不得已趴到了桌上。赵若怀、孙思同时惊呼:“怎么啦?”我趴在桌上弱弱地说:“送……送我回寝室,当……当一切没有发生,不要惊动小魏。”然后就昏昏沉沉起来,朦胧中只听赵若怀说:“不行!得送医院!” 第350章当局者的嘴脸 再次有知觉是下午两点了,手上吊着盐水,赵若怀、孙思都在跟前,傻望着我,见我醒来,两人的脸上都掠过一抹动人的喜色,仿佛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似的。我立刻直面了现实,说:“几点啦?完了,一定误事了!”抬眼看一下那水,一时半会儿地完不了,就说:“这怎么回事呀,无端端地弄这玩意干嘛?耽误时间!”然后赵若怀站起来朝不远处招招手,就走过来一名医生。这一瞬间,我发现这两人眼角居然都有泪痕。遂心里一沉,苦笑说:“没事吧?应该死不了吧?你俩这么严肃干嘛?”医生手上头上地摸了几下,微笑说:“哪那么容易就死了?你这是急火攻心,这不刚好在月经期吗?没注意休息,操心太重,加上人本身就贫血。没事,输完水就好了。”我问:“这水还得多久才能输完?”医生抬眼看看说:“一个半小时吧!” 医生走后,我看着面前的两人,说:“上午不是约好下午去一趟信访办吗?你们俩去一下!我这里没事,反正躺着又没什么事情。”又忽然想到一事,补充道:“对了,我差点忘了,你俩应该还没吃午饭吧?先回去吃饭!吃了饭再去信访办。还有,目前形式严峻,咱们店里搞不清楚还有没有其他梁阿满的人,梁阿满最终想达到些什么目的,这些都还不是十分清楚。赵若怀你那微型录音机,一定得保管好。” 孙思说:“心仪,别太操心了!现在还早,信访办一会儿再去就是。”然后对赵若怀说:“你这里守着,我先回去吃饭,然后弄点吃的来。” 孙思走后,赵若怀俯下身子,贴进我的脸说:“心仪,你吓坏我了!心仪,我再不和你赌气了。心仪,对不起,是我不好,我没照顾好你。我让你受委屈了。” “这不关你事!怎么涉及你对不起我了?若怀,你听我说,陈忆……陈忆……” “心仪……别!”赵若怀大惊失色,随即在我胸口梳理起来,“心仪,什么也别想,求你了,暂时什么也不想,好吗?” 我苦笑说:“放心,不会又像刚才那样了。若怀……陈忆是最大的麻烦呀!你想啊,兰半仙拐卖了孙思,孙思武功究竟有多厉害,这些事情陈忆一定都告诉梁阿满了。还有,最最可怕者,不知道……不知道……你和柳咏、柳源的关系,陈忆到底告诉了梁阿满没有,如果告诉了,后患无穷啊!说不定柳源已经受到梁阿满胁迫了。” “心仪,别说了!我知道!我都知道。我知道你刚才就是想到了这事,所以急成那样。你放心:我和柳咏的事情,我没有告诉陈忆,不是我不相信他,正如陈忆所说,从大学开始,他就开始跟我混了,后来又一起在桑榆中学相遇,我和陈忆确实感情特殊。实不相瞒,好几次我都想对陈忆说,但是我觉得丢人,无从说起。” “那孙思那里呢,你有透露过没有?” “那当然更没有了!” “万幸啊!天可怜见,这事要是没守住秘密,不要说我们,连柳源都跟着完了!对了,你姨妈那里,你再强调强调,这事只能烂在心里。若怀,你有所不知啊,陈忆……他可能现在还在和梁阿满联系呀!” “不可能!”赵若怀惊慌失措地说。 “冤孽呀!陈忆对梁阿满那感情,那是正宗的情孽呀!就丁聚鑫来闹事的那天早晨,梁阿满对我说过如下的话:‘行啦!小妮子,别总想着给陈忆抱不平了,陈忆自己都不怪我,让他就在那地方好好呆着吧!呆段时间可以回来了,就通知他回来就是。’我当时以为她是诈我的,就反问说:‘是吗?你知道陈忆的去向,他在哪里?’梁阿满笑而不答。” “不会吧?陈忆不至于这么糊涂吧?”赵若怀喃喃地说,从他的表情看来,他心里实在没底。“心仪,你放心,晚上我就去给陈忆打电话。把一切都问清楚。已经这样了,你着急也没用。面对吧!关键是身体,身体要紧啊!” “麻就麻烦在这里,电话都不知道怎么打呀!因为我们不能确定陈忆的立场,不能确定他是否还会叛变。你要不告诉他梁阿满真实的面目呢?他心里就还想着她,还会心存幻想,还会和她联系,还会继续给她泄密。你要告诉梁阿满的真实面目了呢?万一陈忆死不悔改,非要一根筋地追随梁阿满,他再一告诉梁阿满,说我们已经揭穿了她的真相,梁阿满不就狗急跳墙了吗?狗急跳墙了,她还有什么做不出?所以,现在我们对梁阿满,只能保持克制,静观其变,不能让她发现什么。” “心仪,你认为……孙思……完全可靠吗?” “就是不知道啊!没有把握呀!所以上午我废话了半天,渲染我们和他患难与共的情份,就是想感动他呀!你知不知道?我需要经常地叫他大侠,就是想时时提醒他:以大侠的标准要求自己。但我们也不能什么事都瞒着他,什么事都不跟他商量,这样只会让他更反感,局面只会越来越麻烦。若怀,记住我那天对你说的话,千万别和他起正面冲突。若怀,咱俩是不是都太傻了?你说老傅也是呀,从小授我什么《道德经》嘛?应该从小授我《鬼谷子》!害得我输在起跑线上。若怀,你饿了没有啊?饿了出门先找点吃的!非常时刻,我们得养好身体呀!看一个个怎么浮出水面。” 赵若怀哽咽地说:“你饿了吗?” “我无所谓,不是输水吗?这里面多少有点营养成分吧?我不饿!” “那就没事,我不想吃,一会儿孙思来了再说吧。” “若怀,小唐的事情,在孙思面前,你不要再提了。我们就旁观着,就从孙思如何处理这件事情,来品一品孙大侠的态度。你什么也不要提,我来一旁劝劝,以防他下手太重了!他以前曾对我提过门规两个字。” “门规?”赵若怀茫然地问。 “是啊!他说过,所以我那天对你说,他是按古代师父和徒弟的关系要求的。还有小魏,她是孙思招来的,又是小唐的女朋友,在孙思的观念里,也应该是他那一门的事情,如果孙大侠真的主持公道的话,他应该从小魏这里着手调查。现在当务之急,我们这么几处生意做着,如果梁阿满、丁聚鑫、秦为、兰梅这些人一起联合起来,同时对几处的生意下午,恐怕……恐怕我们这几年辛辛苦苦挣的那点钱,还不够……还不够……” “心仪,别急!千万别急!西城餐厅这边,有姨妈、钟诚、李春花这三人,应该是没问题的,舞厅有孙思、小向在那里,应该问题也不是太大,现在最恼火的,就是这咖啡馆,一会儿我把何宴和小蛾分头弄来谈谈。我还不信了,就咱们两人的智慧,会让那小魏钻了空子?” “若怀,我觉得,孙思至少是不至于有害我的意思,但是你那边,我真的不敢担保。所以你一方面要留点意,但同时不要让他看出你在防备他,那样只能弄巧成拙。若怀,你明白我说的话吗?” “明白!心仪,休息一会儿,别说了,别太操心了!” 四点钟去信访办,信访办让我们直接去防疫站。另外一人接见了我们,什么人呢?就是长年在我们店里吃饭而不给钱的其中一人,赵若怀不是经常在餐厅宴请各主管部门的人员吗?这就是其中一人。吃了我们一年多的宴请,毕竟还是吃出了一脸的笑容。这人没有恶狠狠地对待我们,没有采取轻慢的呵斥的语气,也没有居高临下、不屑一顾的傲慢神情。他微笑着招呼我们说:“来来来!坐着说话!”然后居然挥挥手,让另一中年妇女给我们一人端了一杯茶来,茶叶是最差的茶叶,杯子也是最差的杯子,但我们已经受宠若惊了。 那人关上门,对赵若怀说:“赵若怀,我又不是不认识你,大家都相互理解理解。今天上午我不在,我们的两位科长,说话确实不大注意,用语不是很准确。我们已经做出了严肃的批评!”他说话很仔细,字斟句酌的样子,显然害怕我们又要录音。所以不敢在字里行间流露出天天和赵若怀一起吃饭喝酒的事,只敢说认识。然后又说:“但是,你们的店面也不是完全没问题,清洁的事情,谁说得清楚呢?你说对不对?你说你那个干净了,但我们的人认为就不够干净!”我插话说:“那你们总得有个标准,有个形成书面资料的标准,不然怎么让人信服?怎么保证你们执法工作的质量?”对方皱一皱眉头,想要发作,但很快又忍住了。拿腔拿调地说:“中国字,就同样的一个字,字面意思都有好多种。标准执行起来,它也是允许误差的嘛!小姑娘,你们呀!太年轻了!想问题太简单了!你们凭什么认为,你们的食店就一点问题没有?”我又要说话,那人用手势止住了我,然后开始和赵若怀耳语起来。耳语完毕,站起来,做了一个端茶的姿势,意思我们该走人了。从赵若怀的表情看来,他已经面对了现实,他做了一个转身的动作,但我和孙思没动,那人又说:“我们办事有个程序,这你们应该知道,回去把店面清洁好好做做!放心,最多就几天时间,几天过后,清洁检查过关了,你们照常营业!”我正要张嘴,赵若怀说:“我们走吧!” 走出那幢楼,我做了两个深呼吸,然后好长一段都没回头,坚持往前走,这样做的意思,是希望图个吉利,希望能够从此不用踏进那样单位的门。 孙思问:“他跟你说些什么悄悄话?” 赵若怀说:“他怕录音。所以用悄悄话说。自然是软硬兼施,先是奉劝我说,那录音的事情就算了,交出去也不会有人理会,起不了任何作用。然后是威胁,和上次舞厅事件差不多的说辞。既然还要在这城里开店,就还得受这些人管束,把这些人过分得罪了,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然后就是软话,说方方面面的关系都得照顾,我们得罪了人,上面打下招呼来,让封门的,不封封吧?领导面子上过不去。所以得做做样子。他说最多三天,三天以后就来拆封。” 孙思说:“那就这样啦?” 赵若怀说:“不这样又能咋的?没办法,这就是社会呀!再敢说什么,他又跑去把西城的餐厅给你封了,你能怎么办?这就是梁阿满说的权势呀!怪只怪自己生错了家庭,没混到个像样的父亲。” 孙思铁青着脸,说:“这什么世道!” 我说:“没办法,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过了这三天,又看是什么症状吧?三天之内,梁阿满应该就会浮出水面的!” 孙思说:“心仪,你别太往心里去了!小唐、小魏的事情,你容我调查调查,我会给你一个交待的!” 我说:“孙思,先别打草惊蛇,调查清楚了先别急着处理,我们合计合计,尽量宽以待人。毕竟是学生和徒弟嘛!” 孙思铁青着脸,说:“徒弟更不行!他敢对你下手,太没天良了!只要查证属实,我会让他得到应得的教训。放心,我有分寸。” 晚上赵若怀楼上楼下地检查了一遍,确信无任何人躲在某个角落,又把房间上上下下地检查了一遍,确信没有什么可疑的装置,然后关了大门,开始给陈忆打电话。此电话打了近一个小时。电话结果,陈忆承认:他确实告诉过梁阿满,兰半仙有可能就是拐卖孙思的那人。关于孙思武功了得的事情,他也告诉过梁阿满了。但他发誓这次离开云岫后确实再没有与梁阿满联系过。 第351章梁氏离间计 和陈忆通话完毕,我对赵若怀说:“大难临头了!你想想上次,我们买通算命先生去赚兰半仙,回来后在西城餐厅里,梁阿满和郑元直说的那些话,那表现。孙思如果没有记错,他确实是从幼年开始就叫孙思的话,兰半仙应该记得这个名,当人贩、拐卖儿童,这对人生来说不是等闲之事,应该算是大事、足以引起记忆的事情,毕竟这茫茫人海中,没几人能做那样的孽吧?还有,被兰半仙拐卖掉的儿童,数量应该还是十分有限的吧?何况孙思的爸还和兰半仙有过节,姓兰的怎么能忘了孙思这名呢?孙思年少时曾在少林寺习武,现在在县一中后山授徒,这两条梁阿满一旦汇报到兰半仙那里,那一切也就……” 回到寝室,已经快十二点了,孙思守在门口,他手里提着一包东西,说:“心仪,这是中午从医院回来的路上,我给你买的。按照说明,每天按时吃。你说了,我是你哥,买点东西的权利我还是有的吧?”我只好收下了。赵若怀神情有点别扭,但很快恢复了正常,拿到一边,读了读说明,然后去倒开水兑药去了。孙思走去关上房门,却没打算就走,回来自顾自地坐到了沙发上。赵若怀问孙思要不要茶,孙思说:“算了,太晚了喝了茶睡不着觉,说几句话就走。” 然后我和孙思并肩坐在沙发上,我喝着孙思刚才送来的阿胶,赵若怀拉过一凳子,坐在孙思对面,从衬衣口袋里掏出烟来,递到孙思面前,孙思信手抽出一根,赵若怀把烟盒收回自己嘴边,随意叼出一根,然后伸手将烟盒扔到一旁的桌上,再掏出打火机,啪的一声打着后,先孙思,后自己,依次点上后,两人都猛吸了两口,吐出几个大大的烟圈,看着两支烟头处分外明亮的红火光,我忽然大感欣慰,饶有兴趣地看看赵若怀、再看看孙思,看看孙思,再看看赵若怀。今天两人都身着白底花纹的衬衣,表情一色的深沉,模样各色的英俊,相比之下,赵若怀略显瘦削而已。赵若怀微笑说:“睢你那神情,没见过吃烟吗?”孙思一边吐着烟圈,一边伸右手拿下烟来,用拇指和食指夹着,伸到了烟缸的地方,弹了弹灰烬,看着我说:“是啊!吃烟有什么好看的?”我说:“吃烟的本身不一定好看,但吃烟的人是你们俩,所以就好看了!非常时刻,就你们现在这种吃烟的氛围,尤其好看。你们看看,就你俩联合吐出的这烟雾,这是一般的烟雾吗?就这烟雾,那就大气十足,非寻常可比。”孙思看看赵若怀,调侃说:“这是一般的赞扬吗?非寻常可比!非寻常可比!”赵若怀微笑说:“在一旁跟着吸二手烟还沾沾自喜,没心没肺惯了,是这个样子的!”孙思再次猛吸了一口烟,然后缓缓地说:“就刚才这会儿,小魏去县一中梁阿满那里,见过梁阿满了。” “她们说些什么?”赵若怀急切地问。孙思说:“我躲在不远处的一堆花丛中。小魏敲门,报了姓名,梁阿满开了门,眼睛四处张望了一下,然后就关上了房门。小魏十五分钟后出来的,出来即随手关上了门。” 我落寞地说:“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人性怎么能这样?这两年下来,我给她讲先秦诸子,推荐她看《道德经》、《南华经》,不懂的耐心给她讲解,介绍她看一些语言类的书籍,逐一给她介绍,碰见各色人等该怎样说话,我手把手教她怎样煮咖啡,怎样烹茶。陪着她挑选衣服,还自己掏钱给她买过好几次衣服。她和姨妈、小唐三人,拿着最高等级的工资。小蛾是陈春宝的女儿,赵若怀的表妹,可是工资只有她一半,还得长期受小魏管束。赵若怀妈妈为这件事情,曾经两次跟我理论。我都没给她面子。我多次发现咖啡馆账目上的问题,我都忍了。这上上下下的人,除了你们俩外,我花精力花得最多的就是这个小魏。我怎么这么失败呀?” 赵若怀安慰说:“别急别急!没什么大不了。” 孙思把烟头搁烟缸里,拇指和食指并用,用力狠狠地摁熄了,酷酷地说:“我一辈子最讨厌这种两面三刀、见利忘义的小人。”然后又转入冷静的叙事风格:“小魏出来的时候,就在梁阿满楼下,摔了一跤。可能也要学心仪一样,跛上一段时间了。我主要是想看看梁阿满的态度。小魏在楼下叫了十多遍,梁阿满才极不情愿地从二楼下来了,责备说:‘你这么大声嚷嚷什么?这大半夜,别的老师都睡觉了。怎么搞的,怎么这么不小心嘛?’小魏说:‘踩在西瓜皮上了。’梁阿满说:‘这肯定是哪个缺德的老师,从楼上扔下来的嘛!那也没办法,自己忍着点,跛回去!’小魏让梁阿满扶她回去,路上梁阿满说:‘这么麻烦!我只能扶你到前面岔路口,剩下那段你得自己想办法,万一碰上他们,那可怎么办,我给你说,这才刚开始。’又说:‘把我刚才教你那些话,回去仔细想想,明天该怎么跟孙思说,先自己想好了……’”说到这里,孙思顿了下来,欲语还休,不知下面该如何下口的样子,我等着下文,他却慢慢闭上了嘴。目光渺渺地开始吸烟。 赵若怀一边把烟头搁烟缸里摁灭了,一边说:“那就静观其变吧!只是不能任由小魏继续留在咖啡馆弄钱了,这事得想个合理的理由。毕竟小唐还在你的船上,至少小唐下船之前,不能惊动这二人,处理得太急了,他万一在船上搞点什么名堂……” 孙思快速地看我一眼,冷酷地说:“这倒不至于。我借他两胆!” 我说:“那可难说!小魏就是现成的例子啊!还是小心点好。小魏跛了脚,孙思你明天早晨去通知她,不必在咖啡馆上班了,从明天开始放她假,让她回家休息,工资照发。明天我调应扬到咖啡馆帮忙。孙思,你们那边寝室要注意一点安全,对小魏有所防备。” 孙思点点头。我说:“孙思,早点回去休息!困难时刻,我们三人都要保重自己。” 孙思走后,我对赵若怀说:“你发现没有?孙思刚才转述梁阿满对小魏说的话,并没有完,有所保留,我在他那里看出欲言又止的样子,显然有所保留。” “嗯,我也看出来了!你想说什么?” “赵若怀,你稍稍过过脑,在这种时候,梁阿满如果要打击生意的话,最有效的一招是什么?” 赵若怀愣了一下,随即变色说:“离间计!” “太对了!我俩和孙思这种格局,用离间计效果是再好没有的了!我甚至怀疑,梁阿满应该早就用过了。所以,为今之计,你对孙思的态度,你的……明白?” 第352章负天下人可,负你不可 第二天早晨,早餐吃饭的现场,我去桌上盛稀饭的时候,孙思对我耳语说,一会儿单独和我说说话。于是吃罢早餐,我就以布置工作为由,打发赵若怀去了咖啡馆。 我和孙思找了靠边的一张桌子坐下了,他看看我,说:“心仪,你最近气色一直不大好,医生昨天果真说你贫血,要注意身体!早晨在自己寝室煮点鸡蛋吃,不要只吃稀饭咸菜。我已经吩咐过钟诚了,让他一会儿买鸡回来,炖好后送去你寝室。一会儿赵若怀那里,你就说是你吩咐钟诚做的。”又说:“那船跑了都快一个月了,你怎么从来不过问一下,你就一点不关心?还是真以为被我骗了,决定认栽?” 我微笑说:“我说过了,被你骗了,我认!就当我送给你的安家费。”他的神情慢慢变了,一本正经地说:“你什么意思?在你眼中,我是那样的人吗?我就算骗了所有的人,就算对不起所有的人,我也不会对不起你的!” 我至诚地说:“在我眼中,你是大侠!是英雄!是义薄云天的哥们!我就算不相信全天下的人,我也相信你!至于张先、尤其是小唐,我就不可能十分相信了!但你又那么相信他们,我坚持说他们的坏话吧?又显得我不厚道,而且这么好的徒弟,如果都背叛了你,你心里一定很难受。我不想让你难受。但我心里知道,那船在小唐手里,想挣多少钱是不可能的!赚了钱也是在他手里,没我们的事。所以,不瞒你说,我对那货船,真的不抱什么希望。”说着把上次去江城沿途所见到的情况简要叙述了一下。 孙思说:“心仪,我对不起你。我口口声声说要保护你,前年你为我挡那玻璃瓶,受了伤,这次,你就在我眼前,被我的徒弟算计了,跛了脚。我把你拉下水做的生意,辛苦了两年,赚点钱全被我收去了。害得你左右为难。”我说:“没事!这怎么能怪你呢?你也是一番好意。咱俩什么交情,说这些干嘛?”他说:“心仪,昨天你把我吓坏了。一辈子没那么害怕过。昨天我才明白:这个世界上要是没你,我活着还有个啥意思?找父母,那只是一种责任。为了完成一件任务。” “孙思,你怎么能这么想呢?你这么想对得起袁英吗?国庆节那天中午,我和她交谈了一会儿,她现在已经慢慢认识到你的价值。相信过不了多久,她就得开始崇拜你了!” “心仪,不说她了!时间有限,赵若怀一会儿就回来了。心仪,你放心,我提议打的货船,我负责到底!我不会让你吃亏的。我不能保证什么大的荣华富贵,只要我活着,就一定让你衣食无忧。” 话是好话,听着怎么这么别扭呢?我正思索言辞应对,他继续到:“船跑下水去了,七天之内,就该回来了。回来了我就让小唐下船,另外再安排人顶替。心仪,小唐的事情,让我真的很寒心,昨晚气得我都睡不着觉。” “我知道。我完全理解!所以我怀疑小唐有问题后,一直不敢告诉你。在桑榆,为了陈忆的小黄的事,也有徒弟背叛了你。当时为那件事,你心灰意冷了好久。孙思,看开点!看淡点!你一天事情多,早晨要晨练,一周三次跆拳道的课程,晚上还得在舞厅伴奏,偶尔还得带着乐队去外面客串一下,遇上昨天这种情形,还得跟踪跟踪恶人。几个店还得关照着。工作量、运动量都挺大的。要注意休息,注意营养,伙食上有什么要求,直接给姨妈说就是。咱们三人不分彼此。酒尽量少喝点!” “心仪,如果人人都那么不可信的话,那还有啥意思?” “你不要这么想!不会人人都像小唐、小魏那样的。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时间可以检验一切。世间真情真义还是有的。” “所以,心仪,我仍然愿意相信:张先是不会骗我的!货船的业务,都是他在联系,那样的船,一个月大概挣多少钱,大行情我是知道的!跟船的人,最多的是玩点小动作,就像你说的那种,带点散货什么的。” “估计今明两天,梁阿满就得浮出水面,我先和她斗斗法。等忙完眼前这件事,货船的事我们慢慢再合计,关键是选好跟船的人。至于业务方面,上次我跟布谷提过,布谷也有办法的,他能帮着介绍业务。” “心仪,小魏昨天晚上跟我谈过话了。我进门的时候,她候在门口,问我要膏药。说摔了跤。然后就径直进了我的房间,面不改色地说:‘孙老师,我要和你谈谈!’”说到这里,孙思苦笑了一下,接着说:“心仪,我们都太傻了!太小看她了!先前我还以为,小魏她们会十分怕我,哪知她大方得很。她跟我说话那神情语气,老实说,比你都随便,你有时候还怯怯的,有点怕我的样子,小魏是毫无惧色呀!” 这时赵若怀就进来了,径直走了过来,说:“已经安排好了!”我说:“自己去弄杯茶来,坐着说话。” 赵若怀到场,孙思继续:“梁阿满的具体意图我还没琢磨清楚,小魏只是来负责离间的。” “离间?”我惊问。 孙思满不在乎地笑笑,说:“是啊!正宗的离间之计。不要说昨天我们识透了她,就算昨天之前,她的离间之计,对孙思也毫无效果。”孙思端着茶喝了起来,赵若怀表现不错,没有立即追问,而是喝他自己的茶,神情是认真倾听的神情。我是一脸的坦然,加上愿闻其详的神情。 于是孙思继续:“小魏给我分析了出路。她说:‘三个合伙人,赵若怀、傅心仪是一对儿,必然合起伙来搞名堂,挣了钱有师父你什么事呀?师父,你难道还不明白:陈忆可能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因为看不惯赵若怀、傅心仪两人合起伙来弄钱,所以选择离开了。师父,你现在有船,不如去把船好好经营一下。这不,东城食店不是又被查封了吗?傅心仪哪是做生意的料?她什么关系都没有,她凭什么在这里做生意?生意在她手里,早晚亏得血本无归。师父,你不如早点退出,还能向她们要两个本钱回来。” 第353章第一目的 赵若怀忍无可忍气急败坏地说:“她当着你的面,就是这样直呼傅心仪的吗?这个白眼狼!” “是啊!她大套得很!直呼赵若怀、傅心仪。我们三人根本不在她眼里。我看学了点梁阿满的气概,可能也想操大姐大吧!她处处是站在我的立场,替我考虑。说她自己本身一直很敬重我,现在有了小唐这层关系,就更得替我考虑了!你还别说,梁阿满还真动了点脑筋,言辞还真的不能说没有说服力。小魏说:‘那傅心仪有眼无珠,师父你还要怎么对她,可是她呢?她是怎么对你的?还有那赵若怀,师父你当他是哥们,可是他当你是哥们了吗?师父,你太善良了!太义气了!我和小唐是看不惯你这样受欺负。’” 我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寒颤,赵若怀关切地说:“心仪,你没事吧?别急啊!别急!” 孙思跟着说:“心仪,你放心!我已经表过态了,她离间不了!” 这时电话铃就响了,李春花去拿起电话来,说:“你好!随园餐厅…找傅老师啊?你是哪位…哦!傅老师在!”然后在那里大声喊:“傅老师,你同学找你,就是县一中那有车的同学。” 我朝电话走去,示意李春花回避了。拿起电话我说:“阿满吗?我来了!” 梁阿满在电话那头亲切地说:“小妮子,到我寝室来一趟!” “现在吗?什么事?” “就现在!来了就知道了!” “阿满!实在是不巧啊!我现在真的没空。东城那边食店,昨天被查封了,现在正全力应对这事呢!” “查封?为什么?” “那查封的人很洋气,直接告诉我说,我们得罪了领导,领导让查封的。” “你得罪领导了吗?” “没有啊!所以,我现在正想尽办法,把这领导找出来!” “小妮子,你没气糊涂吧?找出这领导来干什么?再说,你能找得出来吗?” “这不是逼得没办法吗?不找出这个人来,以后怎么做生意?” 电话那头的梁阿满故意沉默了一瞬,说:“那你怎么不来找我呢?跟我见外了不是?你现在就来!见了面我们谈。” “阿满,能先透露一下吗?你那边大致是哪方面的办法?有点希望我就来。” “当然有希望,我办事你还不信吗?无外乎是花点钱。” “花点钱?大概是多少?” “这样的事情,正常情况,三、五万是要的吧?具体你来了再说。” “阿满,那就算了,谢谢你的好意!我另外想办法吧!” “你想一点钱不花,怎么可能?你到处去找人,只会花得更多,还不一定能办成事。你放心,我又不要你的钱,我会看得起你那点钱吗?我只替你约人!你直接和人家谈。” “阿满,不是我不愿花钱,我实在是没钱,我给你说,已经好几个月了,入不敷出。所以我现在豁出去了!就是我们下乡时节说的那句话,搞毛就搞毛!我傅心仪最大的特点就在于:惹急了我什么都不怕!我现在别无所求,我就是想找出那个人来!找出那个总在背后使坏的人来。” “是嘛?你能找出吗?” “能!阿满,我现在慢慢体会到你的苦心了。你说的是对的!这世界就三个字权、钱、势,我决定向现实低头!实在没办法了,我最多是走走你走剩的路线我也傍傍大款。其实傍大款程序、手续都比较简单,操作起来也不是太难。就是观念的问题!观念一转变,什么都好说,你说对不对?我现在是个什么态度呢?为了找出这个幕后主使来,我不择手段了!我哪怕傍大款!还有,我给你说,要查出那人来,其实也不是好难。就那些个脓包,你以为是地下党啊?那些人就是典型的蒲志高,一有风吹草动立即就叛变的!还有,你要相信我,我也不是一点关系没有嘛!这两年下来,我认识不少人呢!只要我愿意去求他们……好了,阿满,不跟你说了,我这儿来了人。” 挂了电话,我对赵若怀、孙思说:“第一个目的出来了,准备先讹我三、五万。和九一年那次一样,那次秦为也是让我带了钱去。不过,她应该还有第二目的,第三目的。正常情况,她现在应该先去小魏寝室,和小魏接头,然后到这里。” 孙思说:“我趁这会儿回趟寝室,要是梁阿满果真去了那里,我看小魏还有什么话说?” 我说:“暂时不用,好戏才开场,还不能惊动她们。” 这时钟诚买菜回来了,出现在大门口,正给送菜的力夫指着厨房的方向。赵若怀喊着钟诚的名字,然后朝他招招手,钟诚就过来了。赵若怀吩咐钟诚完毕,我说:“不用听她们说什么,那样操作起来太难了,而且在那个地方,我估计她们也不会说有多大价值的话。你只需确认一下:这时候是不是有人上了门就行。看见有人进了屋,你就可以回来了。” 钟诚走后,我看着赵若怀、孙思说:“给你们哥俩说句没出息的话,我现在都担心着小魏,替小魏捏把汗。你们稍微想想,梁阿满只要利用完小魏,或者一旦发现小魏有可能暴露了,她会怎么做?那些丁聚鑫的爪牙,是吃白饭的吗?所以,我们还得预防梁阿满的另一招嫁祸。她自己找人对付了小魏,然后小唐会自然地想到是孙思,于是引起师徒二人相斗。因为梁阿满知道我们三人的交情,她通过小魏使的那个离间计,能不能收到成效,她没有足够的把握。” 孙思点点头,说:“有可能!完全有可能!” 赵若怀说:“其实她的最终目的已经出来了,让心仪众叛亲离,生意没法做下去,在这个城里没法呆下去,然后一无所有地走人,黯然离开这地方。她从陈忆那里,知道孙思很厉害,多少有些畏惧,所以想先把孙思赶走,才好对付我们。按照她的初衷,孙思不但得走,还得撤资走人,她也打探到近两月生意不大好,她也知道,小妮子一向耿直义气,只要孙思提出撤资,必然竭尽全力满足要求。孙思这一撤资,生意还怎么进行得下去?” 我想起秦为那里的照片来。是啊!到那个时候,他们再把我和孙思的那张照片,拿到赵若怀面前一放,赵若怀对我,也就敬而远之了。我就剩下一人了。 见我长时间沉默着,赵若怀用手摇摇我,说:“喂!我只是分析分析,别想得太多了啊!不怕!有我们呢。” 我凄然一笑,说:“我明白小魏为什么听命于梁阿满了。她和小唐想要那咖啡馆,想白吃了咖啡馆。” 这时钟诚就回来了,他复命说:“一个类似阿拉伯人装扮的女人进了我们那边寝室,小魏来开的门。” “阿拉伯人装扮?那样的装扮覆盖率不是挺高的吗?梁阿满怎么回事?走极端呀?以前是衣不蔽体,现在连脸都覆盖啦?”孙思支走了钟诚,然后说:“哦,她的脸出了点小问题。十天半月之内再想用那脸勾男人,恐怕有点问题了。” “孙思,你这是昭然若揭!昭然若揭你知不知道?昨天姓丁的及其走狗的事情,我已经说过了……” “我不管!我咽不下这口气!最恨这种人!我本来就得替陈忆出气,以前我是看你的面子,才一忍再忍。”孙思愤愤地说。 时间紧迫,梁阿满很快就应该到了。我说:“一会儿她来了,我们三人不可显得太过团结,尤其是赵若怀,我不可能对你十分客气,因为我现在是准备走傍款路线的人。” 孙思捉弄说:“傍款那程序、手续真的就那么简单?” 赵若怀调侃说:“那观念不会是真的已经转变了吧?” 我说:“放心!这辈子我别的不敢保证,就一条誓死不傍款!但是姓梁的现在最怕的事情,就是我去找丁聚鑫,甚至去和柳咏求合。一会儿我们三人既不能太友好,也不能剑拔弩张。得模棱两可的,尤其是你俩,得玩点深沉。态度要根据谈话的进程,做出适时的调整。” 梁阿满带着一个帽子,拉下帽檐遮住了小半边脸,脸上还围着一条丝巾,只露出两只眼来。这样的扮相让店里几个正用餐的顾客惊讶不已,疑惑不已,纷纷把眼睛警觉地投向了她。赵若怀、孙思坐凳子上不动,我警觉起来,招过李春花说:“上去问问!安排客人靠边没人的角落里坐,免得惊吓了旁人!”并伸手指了指东北角一个靠墙的地方。李春花迎了上去。来人不理她,径直走到我面前,低声说:“小妮子,是我!楼上说话!”我惊诧说:“这怎么搞的?咋越来越神秘了呢?这半遮半掩的技术开始运用到脸上去啦?”然后走近去揭那丝巾,她说:“别动!脸过敏了!”我降低声音,体贴地说:“怎么搞的,吃坏东西了吧?” 第354章该演戏时就演戏 我带着梁阿满向楼梯口走去,回头对赵、孙二人说:“是阿满,别吓着了!”赵若怀调侃说:“哟!现在流行阿拉伯风情呀?” 孙思说:“心仪,你们俩就在楼下谈吧!楼上中午有接待,一会儿要做清洁。” 我止住了脚,梁阿满立即拿眼去观察孙思的表情,她大约想从孙思的神情、语气中品品,她的离间计到底收到效果没有。我说:“不好意思,那只有楼下了。唉呀,你也太讲究了,过敏怕啥?把丝巾揭开了!免得那些顾客怀疑,还以为你有什么病呢。走!就到那边角落里坐。”回头对赵孙二人说:“阿满脸过敏了,你俩知趣一点,不要过来。” 赵若怀说:“过点敏怕啥?梁总,我们头脑中记着你美的形像!” 拉过凳子,和梁阿满坐定,李春花跑过来问要不要上茶,我寻思不能让姓梁的喝茶了,一会儿她又嚷着喝坏了肚子,把西城的餐厅也给我关了,那可怎么办呀?就故意大着声说:“梁总脸过敏了,也不知道喝了茶有没有什么影响?就算了吧!”伸手扯下一点卷纸,我开始擦拭起桌子来。擦完桌子,我抬眼看梁阿满时,她两只眼睛正盯着我的脸,我在那眼神里看到了强烈的恶毒的不可遏止的嫉妒。我心里颤抖不已。抖过几抖后,我平静地说:“阿满,拿下丝巾来!这样多不舒服呀!还有,我只看得见你两只眼睛,连表情都看不真切,感觉特别扭!”可她坚持不肯拿下,这人是真的非常十分极其在乎她那容颜。看了看手表,我说:“你有重要的事吗?中午我还得出去吃个饭。” “一人去呢,还是三人都去?” “自然是一人去。三人去能办成个啥事?” “赵若怀现在不干涉啦?” 我冷笑说:“他凭什么干涉?我又不是他什么人!” “装蒜!你和赵若怀什么状况,我还不清楚呀,还想装纯洁?” “你是指和他睡过觉吗?那肯定是睡过了的!不过这也不能说明他是我什么人吧?我刚刚这一说法,别人或许会有异议,但你梁阿满,应该不会有异议的!” “行啊!食店封了门,你不慌不忙的,真的那么有把握?” 我微笑说:“阿满,这次我还真不急了。我让他封!我让他封一天赔我一天损失。这样不做生意,还有钱赚,你说多好!” “你查什么呀查?这么简单的道理,还用查吗?你想想,最近发生了些什么事?还有,九一年舞厅那次,你把两者接合起来想想,这人不就出来了吗?” 我傻傻地摇摇头,一脸茫然地说:“我不明白!这人怎么就出来了呢?” “你非要我明说吗?” 我还是一头雾水。她说:“你就装傻吧!柳咏啊!全班同学都去了,你一人不去,你也太不给他面子了!他发点脾气,也是正常的!你斗得过他吗?以前就斗不过,现在他多了个岳父,如虎添翼了!还有那张扬,你惹得起吗?” “阿满,恕我直言,看来你不大了解柳咏,不会是他!查出来后,如果真是他,我就亲自去省城,和他论论这理。柳咏还是讲道理的!我了解他,他不会对我那么无情。” 话到这里,梁阿满哪怕脸蒙丝巾,我也能极分明地看出那妒意。 “小妮子,你说实话,是不是急等着钱用啊?” “阿满,你准备借钱给我?” “我哪有钱借给你呀!”梁阿满说完站起身来,朝赵若怀、孙思招招手,示意他们过来。我问:“招他们来干嘛?”阿满说:“咱们俩坐在这里,人太少了,那些顾客总拿眼睛看我,他们个子高,让他俩过来,把我挡挡。”赵若怀先过来了,说:“梁总要召见我们,受宠若惊呀!”阿满说:“赵若怀,少说点风凉话!你是怎么混的?弄得小妮子要去傍款!”赵若怀警觉地看看我,责备说:“原来你就这点出息?” “那又如何?”我仰一仰头说。孙思紧跟着也坐过来了。 梁阿满叹息一声,说:“得了!当初这门面,还是我找的呢!小妮子,我得对你负责,不要说咱俩这姐妹情份,就看黄雀、布谷等人的面子,我也得帮帮你。至于孙思、赵若怀,我看陈忆的面子,也得帮帮你们,对不对?”孙思一脸恨不得到长江洗耳朵的表情。 “就刚才来之前,我打了几个电话,落实了一下,人家答应尽快让你们开门,你们就不要到处去瞎折腾了。人家说了,这样的事情,搁别人的身上,怎么也得上五万才搁得平。我也知道,你们现在拿不出什么钱来。你们也知道,我梁阿满这面子,现在还是要值点钱的。人家说了,就三万!三万帮你们摆平。愿意的话今明两天就可以开门。” “谢谢你的好意,阿满,这次我铁了心了,一分钱也没有!”我斩钉截铁地说。 梁阿满没好气地说:“小妮子,你这什么态度?我可是来帮你的!”然后看看赵若怀,说:“赵若怀,你的意思呢?别怪我没提醒你:别让这小妮子到处去求人!你以为男人有白求的吗?”赵若怀很配合,大为动容的样子。 我说:“那不存在!该怎么求怎么求。不然,赵若怀、孙思,你们俩有办法吗?反正我拿不出钱来,也不准备拿钱,我不但不准备拿钱,我还得让他赔偿我的歇业损失。” 梁阿满说:“你看看你们做的这生意,就算去年的钱花了,可是今年,这也大半年了吧?怎么能一点钱拿不出来呢?那舞厅生意不是挺不错的吗?一天收好几百,还有这西城餐厅,生意也挺红火的!小妮子,你可是管家婆,你怎么搞的?”随即眼露一抹奸笑。然后把视线对准了孙思:“既然这样都没有钱赚,你们这生意做下去,还有意思吗?孙思,你说呢?你的态度呢?” 孙思饶有兴趣地说:“那依你看呢,该怎么办?” 梁阿满沉吟一下,然后缓缓地说:“依我看呀!东城食店那生意,不做也罢!本来生意都不大好。花点钱把眼下这事摆平了,拿回来后,便宜点转给别人算了!除去这次费用,多多少少剩两个钱。”这样梁阿满的第二个目的就出来了。 孙思说:“转让的事,你有办法没有?有现成接收的人没有?” “有…哦…现成的人…当然没有。但我熟人多,关系网多,需要我帮忙的话,我可以替你们打听。” 赵若怀说:“只是东城的食店吗?舞厅和西城这边,还有咖啡馆,阿满,你觉得还有必要做吗?” “姓赵的,你什么意思?”我质问赵若怀。 “什么意思?你说什么意思?”这下孙思比较迷糊了,不知道我和赵若怀要干啥。 我看看时间,说:“行了,不跟你们说了,我得走了,还得回去休整一下。阿满,就这样啊!你们仨再聊会儿。” 赵若怀醋醋地说:“一定要去吗?” 我生气地抢白说:“食店关着你不着急呀?这不被逼的吗?本身关门歇业就损失了,还动不动要钱,阿满都出面了,还一开口就是三万,这些人跟强盗有什么区别?我豁出去了!”然后往外走。 到寝室换了身衣服,再对着梳妆台薄施粉黛。赵若怀就进门来了,傻傻地看着我,说:“真的假的?难道被你钻了空子,真的要去傍款?” 我说:“不要受惊!我怎么会去傍款呢?誓死只爱赵若怀!” 赵若怀从背后抱住了我,调皮地说:“这下真的受宠若受惊了!”然后俯下身子,耳鬓厮磨一番后,说:“亲爱的,太漂亮了!让我看看就行了。赶快去洗了吧!估计不错的话,你应该还得跟我去餐厅给梁阿满复个命,说声谢谢对不对?她刚才装腔作势地去餐厅前台打了两个电话,说下午食店就可以开门了。”我说:“不能洗!得追求逼真!我就这样去!”赵若怀说:“可是你这样子…孙思…”我说:“唉!非常时刻,动不动吃醋的毛病,改改啊!”在路上赵若怀说:“本身防疫站那里就答应三天以后可以开门,还得跑去给梁阿满说谢谢!冤不冤啊?” “冤!当然冤!那不是一般的冤,那是相当冤啊!她陷害我封我的店,我还得去跟她说谢谢。岂有此理嘛!但是能怎么办呢?她是导演,我们只是演员还得倒搭钱的演员。” 走在路上,我对赵若怀说:“我刚才想到一事:梁阿满似乎很怕我去找丁聚鑫,郑元直、晁建阳等人,这是为什么?还有,那郑元直、晁建阳二人,已经很久没有露过面了。” “对!这里面有问题。”赵若怀若有所思地说。 “你还记得吗?上次她说你睡了人家妹妹、始乱终弃、带了伪劣警察来闹事的那天,我提到晁建阳时,梁阿满那态度,还有今天……” 这样梁阿满就出现在山道上了,虽然我知道她恨不得啃了我,但还得抱着她亲热了一下,说了一大堆感恩戴德的话。 第355章直面叛徒 到了餐厅,孙思仍然坐在先前的那桌上。钟诚送鸡汤过来,说剩下的连同锅一起,一会儿送去我寝室。我只好对赵若怀说,是我吩咐钟诚这么做的。钟诚会意,表情很正常。他大约已经明白了我和这赵孙二人复杂的人事纠葛。但赵若怀的神情告诉我:他不可能相信! 我吩咐钟诚,去给赵若怀、孙思分别盛鸡汤一碗过来。然后端着鸡汤和他们干了干,说:“两位表现不错!第一次即兴表演,能够演成这样,相当不错了!尤其孙大侠,那简直超出我的想象。” 孙思目光灼灼地望着我,我知道是因为化了点妆的缘故。本来这两天人有点苍白,现在二钱粉上去,自然就又容光焕发了。于是视觉效果就又提升了。说实话,就孙思现在看着我的这神情,你让赵若怀完全不生气,完全心平气和,确实有点非人。所以我透彻理解了赵若怀,他是真不容易。 赵若怀调侃说:“彼此彼此!老傅当年,真该送你去进军演艺圈。” 孙思说:“心仪,今天陪梁阿满耽搁的这半天有什么意思呢?本来就是三天后可以开门,现在倒弄得我们欠她人情似的。” 我说:“没办法!她自己要来的,又没人请她来帮忙。我要坚持不让她帮忙,她一气之下,再去使点坏,不是又麻烦了吗?放心,至少十天半月之内,她不会再找人关我们的店了。因为她现在那模样,出不了门,不能出去勾人了。刚才梁阿满看我那神情,你俩是没有看见,她恨不得生啃了我!” 赵若怀说:“是啊!所以你得千万小心,千万不能一人外出。还有,谁知道她还会使出些什么恶毒的招数,一会儿厨房和咖啡馆,得再强调一下,还有,那个小魏,现在是一个最大的威胁。” 孙思说:“我看出来了,我看到了那眼神。蛇蝎心肠的女人!居然有脸提陈忆!我恨不得当场给她一耳光。差点没忍住!赵若怀,保护心仪这事,目前是最重要的。包括你们进了寝室,都得反复检查检查。” “梁阿满的目的,已经十分明确,她想要东城那店,而且不怎么想出钱,我们先倒给她三万,然后再便宜转让食店。你们说一个人算盘怎么能打得这么如意?她妈妈的!我看这梁阿满,她才是前朝公主转世!这也是黄教授教出的学生?这也是学中文出身的人?中文系这三个字,彻底被她给亵渎了!” 赵若怀说:“她的味口也许不仅仅是东城食店!你想想:自三月你从省城回来,她的种种表现。” “有道理!这人口口声声:她是操大生意的,操概念的!看不起我这小生意,我看她是相当看得起!加上那个白眼狼小魏,我现在真的是一点信念都没有。这世界还有规律可循吗?曾国藩那句话是怎么说的?‘前人循法度动辄成就功名,偏偏我曾国藩就不成?’是啊,偏偏我傅心仪就不成!我招谁惹谁了,我一片赤诚,换回来一堆狼心狗肺。孙大侠,现在需要你全力配合了。刚才赵若怀去寝室叫我那会儿,梁阿满又使用了些什么离间的言辞?” 孙思说:“不用说了,你想都能想到,和小魏的说辞差不多。” “对!所以接下来的时间,梁阿满和小魏会轮番出场,你别想耳根清静了。今明两天,梁阿满应该还有底牌,出来了我们再合计吧!” 这时小魏就一瘸一拐地进来了,脸上笑容可掬,进门就朝我们三人的方向挥手。她妈妈的!荣幸之至啊!一个个都是专业演戏的!原来面对叛徒的感觉是如此地不爽!我心里冷得厉害,气得发抖,但还得笑脸迎上去。低下身子看了看小魏的脚,关切地说:“我早晨听孙思说了,正说来寝室看看你,今天上午一直忙。你不用亲自来餐厅吃饭的,一会儿我安排了人给你送饭的。”她微笑着至诚地说:“傅老师,没事!没大问题。不能上班已经不好意思了,哪还能麻烦别人给我送饭呢?”我扶她到员工吃饭的餐桌前坐了。然后回到赵若怀、孙思那里,苦笑说:“乖乖不得了!崩了溃了!心力交瘁了!让我成天这样演戏,那可太非人了!你们看,如此艰难的情形,她都坚持要来餐厅执行任务。放她假,让她带薪休息,她都不肯回家。小魏对梁阿满的忠心,以及她对于金钱的满腔赤诚,可昭日月、催人泪下呀!梁阿满怎么就那么魅力,金钱怎么就那么魔力呀?她现在来,主要是来确认一下,今天中午,我那传说中的傍款午宴,究竟是去了没有?” 一阵眩晕袭来,不得已又趴到了桌上,为了不让小魏看出破绽,我让赵若怀牵着我的手,坚持走过了餐厅视力所及的范围。实在不想吊那药瓶子在手上,没办法,醒过来的时候,目力所及处,又是管又是瓶的,才知道自己又被那葡萄糖药水侍候了。 赵若怀一脸的忧虑和爱怜。我正要张嘴说话,被他止住了。他可怜巴巴地说:“求你了,你休息一会儿,别想什么,也别说什么。”但我有很多问题要问,于是在脸上写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他说:“我知道你要问什么。现在我逐一回答就是。首先,我不饿!刚才不是喝鸡汤了吗?其次,小魏没有发现你生病的事。她一瘸一拐地想跟出来,被孙思拦了回去。再次,生意的事,孙思布置去了,你不用害怕有人趁机捣乱。最后,小魏这个人,已经被我严密监控起来了,她成不了什么气候!” 那一刻我感觉好温馨,就因为赵若怀的理解,太有默契了!我在脸上写上一个问号,居然几个问题的主次,先后顺序,他都能搞得完全正确。我伸出那只尚且没有被吊着水的,处于自由状态的手,摸摸他的脸,他任由我的手在他脸上停留了片刻,然后伸出手来,握住了我的手,把它放平了,放到他的掌心里。我深情地凝视他,无言地向他传输两个信息,第一:你辛苦了!第二:但愿能‘执子之手,与尔偕老’。他又破译了,他说:“心仪,我不苦!我对不起你,没把你照顾好!我对不起老傅、杨柳。”又说:“心仪,就半年了,半年的时间,把这里结束了,我就不让你再受苦了。我们去温州,去和赵羽,陈忆会合。然后我和钱大有、陈忆一起做生意,你和赵羽做个伴,就处理点内部事务。心仪你说对了,男人不能没有朋友,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男人有时也会很脆弱、很无助。他们要生存,又要保护自己心爱的女人。但在强大的现实面前,常常力不从心。所以,他们需要力量、需要互相鼓劲。心仪,我有时真的很想念陈忆。没了陈忆我真的不大习惯,关键时刻感觉一个帮手都没有。虽然你非常希望我和孙思像从前那样。但是,我不能骗你,我做不到了。真的做不到了。孙思他也做不到了。我们回不到过去,回不到从前了。” 虽然我明知道,这辈子想摆脱孙思已经不大可能了,但还是理解地点了点头。头脑中对赵若怀勾画的未来的美好生活憧憬不已。我再次叮嘱赵若怀说:在实际到达温州之前,千万不可向孙思透露这一意愿。 孙思一会儿就来了,换赵若怀回去吃钣,他没有和昨天一样带饭来,而是采取了这种方式,明显是想支开赵若怀。赵若怀很不想离开,但孙思的神情是不容商量的神情。我用眼神和赵若怀交流了一下,他只好转身,带着忧虑,带着发作不得的懊恼极不情愿地离开了。 孙思说:“心仪,对不起。我和赵若怀都太不中用了,我们两人都自以为在照顾你、保护你,结果就照顾成这样。”我微笑说:“不怪你们。是我自己不争气,可能杨柳妈体弱的毛病,多多少少传了点给我。” “心仪,你就少操点心吧!天踏下来有我和赵若怀顶着。” 我玩笑说:“那怎么行?不能让你和赵若怀去顶天。在顶天的过程中,你俩不管是谁,受到了伤害,我的人生就没多大意思了。所以我必须操心,确保天不至于踏下来。” “心仪,小魏的事情,你就不用操心了,我来解决。” “孙思,你觉得小向怎么样?” 孙思疑惑地望着我,问:“心仪,你是指……” “我没有对小向产生怀疑。我是说,他和小魏、小唐的关系,到什么程度?现在当务之急,是确定我们手下的这一群人中,还有没有小魏这样的叛徒?还有的话,要尽快找出来。暂时没有的话,我们就得预防,预防小魏发展新的成员。她现在自己跛着腿,能从事的破坏活动,能收集到的情报,就都会非常有限,所以她一定会利用其它人达成目的。” “心仪,这个小魏,干脆开除了算了,有她在这里,成天多费神呀!” “开除太直接了!这样梁阿满那里就暴露了,她会狗急跳墙的!孙思,不日之内,小魏极有可能再来找你。她不是打着小唐的旗号声称是你的自己人吗?你现在也打着师父的旗号,权且和她站在一条线上。先承认了小魏对你的忠心,承认了傅心仪有眼无珠,辜负了你。但你是孙大侠,任何时候都维护公平正义的、实事求是的孙大侠,所以你有告诉她一些事实真相的义务。比如陈忆离开的真实原因,梁阿满和丁聚鑫、陈忆的真实关系。这些真相先告诉小魏,让她自己去品一品梁阿满这个人,决定是不是要悬崖勒马。如果她一意孤行。我们再说后面的事。孙思,那个东城食店,也就一百二十平米,梁阿满是做大事业的人,她看不上那么小的地盘。所以,她如果要做事,一定是连同旁边那两家一起,今天下午你找个时间,去调查一下。” 第356章调虎离山 输完水回到餐厅,刚坐下一会儿,小蛾就急冲冲跑来了,说:“嫂子,有人在咖啡馆闹事,还打了何宴。”赵若怀连忙说:“心仪,别急!别急!放心,我这就去!”孙思调查去了,我让钟诚跟着赵若怀一起去。然后问小蛾说:“小向呢?不是让小向在咖啡馆驻守吗?他哪儿去了?”小蛾说:“小向出去了,说去办点事情。” 钟诚一会儿就回来了,汇报说:两个二十多岁的混混,去咖啡馆喝咖啡,鬼鬼祟祟地到处乱窜,何宴去干涉了他们。又喊应扬去一直跟着他们。后何宴端咖啡给他们时,那两人互相推打,以致咖啡洒到其中一人身上,那二人扭住何宴就打,应扬上去拉劝,就又趁机打了应扬。现在是在那边不依不饶,要求赔他们衣服钱。 我问赵若怀在怎么解决。钟诚说赵若怀去叫了警察来,现正在问情况。他是回来汇报一声,让我别担心。说完又去了。一会儿又回来说,警察的解决方案是,不收他们咖啡钱。他打了我们的人,我们弄脏了他的衣服,就抵消了。让那两人走人了事。孙思刚好回来了,听到这事,立即就火了,边拔腿边说:“赵若怀怎么搞的?这事找什么警察?我打得他满地找牙!下次我看他还敢不敢来!”说完追了出去。我也紧跟着追了去。 走到门口,刚好碰上从里面出来的孙思,气冲冲地质问赵若怀,那二人是从什么方向走的。我止住孙思说:“算了!大白天呢!而且警察已经来过了,这二人今天要是受了伤,肯定得赖到我们头上。”孙思又发气说:“怪只怪赵若怀不该叫警察。我是真想不通啊,你怎么就那么相信那些人呢?有个屁用啊!惹事都惹到我店里来了,欺负上了门,我逮住就打!” 赵若怀说:“叫警察来,是给他们备个案,让他们知道有人到我们店里寻衅滋事的事情。”赵若怀说的不是没有道理,让警察们知道知道也好,以免将来的某个时候,有人万一在咖啡上做了什么手脚,我们也不至于一点抓毛没有啊。 孙思说:“什么玩意儿!明显一个鼻孔出气。全是一伙的,那队伍里,就没一个好人!这事怎么能就抵消了呢?那咖啡为什么会洒到他身上,不是他自找的吗?故意找岔,打了我们的人,就这样算了?没那么便宜!” 我说:“小向,小向哪儿去了?”话音刚落,小向就从外边进来了。小向解释说:“小魏不是跛了脚吗?她刚才让我给他买点膏药去!” 孙思威严地说:“你是他什么人呀?他让你买药你就买药?”小向一脸的茫然,他不大明白师父为什么会这样说话。 孙思接着说:“昨晚她已经向我要了膏药了。我给了她一大盒,膏药又不能当饭吃!长本事了,还调虎离山……”我连忙朝孙思摇头。赵若怀说:“我先回西城餐厅去了!那边不能没人!钟诚你一会儿陪傅老师回来。” 孙思对小向说:“你给我记住:以后不得擅自离开!再碰上这样无理取闹的人,逮住就给我一顿毛打!先打服了再和他说话。打的时候挑挑地方,别伤他性命就成!对了,还有,小魏不关你的事,她有什么困难,你让她找我。” 这时小魏在舞厅保安小李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出现在门口,一进门就大着嗓门说:“我听说出事了。到底怎么回事呀?”旁边的陈小蛾、应扬、何宴怕怕的、怯怯的,没人敢回答她的话。小魏气愤地指着他们说:“我平时怎么给你们说的?我这才大半天没来……”然后转向孙思,说:“孙老师,我说什么来着,我说了坚持上班的,我说了咖啡馆一时半会儿都离不开我,你非让我休息,还说是傅老师的意思。这下好了……”我笑笑说:“没事!小魏,别气了!两个小杂毛,起个啥用呢?已经在警察那里备了案了。警察说了,这样也好,以后咖啡馆要再有人闹事,就有现成的线索了。”然后转向其他人,说:“我差点忽略了,刚才这事,至少还能证明一事:小魏的重要性啊!这咖啡馆离了小魏,那就是不成!”但接着又说:“不对,这事还能说明小向的重要性。离了小向就要出乱子,但是小向,偏偏在这时候出去了,而且是小魏你让他出去的。这事该怎么算我就算不清楚了。好了,小魏,你继续去休息吧!你得为咖啡馆的未来保重身体呀!既然你知道你的重要性,一个人大半夜的,你出去干啥呢?你看看你,现在跛了脚,小向得去给你买药,小李呢,要负责搀扶你。这小向和小李,那可都是我们的骨干力量呀!现在正是用人之际,你这一下就动用了我们两个骨干力量,那能没事吗?”小魏说:“傅……老师,你什么意思?我脚跛了,让小向买买药都不行吗?”孙思说:“我昨天给你的那盒膏药呢,不是腿伤吗?难道全身都要贴膏药呀?傅老师讲话呢,听着!你听着就行了!” 我转向我的学生们说:“何宴、应扬今天受委屈了。傅老师心里明白。我会对你们俩略表心意,算是委屈奖。你们听着:这咖啡馆的每一个员工,都是一等一的重要,离了谁都不成!大家只是分工的不同而已。小魏刚才那句话,算是对你们的一个激励。我倒要看看,离了小魏,你们到底能不能搞好这咖啡馆!” 回到餐厅,孙思汇报给我一个更加惊人的消息,他说旁边两家食店今天下午也被查封了。梁阿满还真是有条不紊地在进行着她的吞并计划呀!针对这一变化,孙思说:“干脆拿出录音,联合其他两家,把那些人告了,搞毛就搞毛!”对孙思说的那种局面,我真是由衷地憧憬啊!赵若怀快意恩仇地说:“对!搞毛就搞毛!”我思前想后一番,说:“不能啊!一旦那样,我们三人在这县城,可就成了众失之的了。多少江湖黑手,将会直奔我们而来,还有宁日吗?何况还有三个店开着,哪里不能成为他们报复的对象?由此看来,梁阿满对那块地盘,那是志在必得呀!不配合她,她会使出更多狠毒的招数。” 第357章郑元直再现江湖,暴出猛料 我目前这身体状况,赵孙二人是坚决不让我去舞厅了。呆寝室也不行,赵若怀不让,他怕梁阿满的人直接欺负上门。于是我被安排在西城餐厅看书。为安全起见,我们把舞厅分成前后两个半场,赵若怀、孙思轮流在舞厅,各呆一个半场,剩下一人守卫西城餐厅,顺便守卫我。 今晚前半场是孙思守卫餐厅。八点刚过,柳源打电话来了,他要求我换地方打过去。我回答说当前形式,不便出门打电话。他那边立即就警觉起来。我给他分析说:目前的形式,餐厅里为数不少的食客,吃着聊着,餐厅员工各就各位,没有任何人会有精力来聆听我说话,而且客观上他们也不具备能听清楚通话的能力。并承诺注意锤炼通话语言,确保经处理后的语言不会引起任何关注。他就开始问话了,他说:“你们寄了钱来,怎么也不打电话落实落实?”我回答说:“我们还是比较相信邮局的。” “柳咏结婚的礼,你不是已经托同学送过了吗?我说过不让寄的!前年砂锅店开业,我表示点意思,就被他赶到河边退了,现在倒寄那么些钱给我!赵若怀这小子,他什么意思?想羞辱我吗?”对于这个问题,我选择了沉默。柳源也未多做纠缠,他转而问:“赵若怀好吗?”这问题一样不大好回答。沉默半晌,我说:“伯父啊!我要说假话套话呢,又恐天理不容,那就还是实话实说。严格地讲,不能算好。内忧外患、心劳日拙,身心都比较疲惫。” “他怎么啦?到底怎么回事?我怎么听人说看见他在医院呢?” 行,看样子,他还真请了人关照着我们。 “哦!伯父放心,是生意上的问题,不是身体上的问题。至于去医院,那是送我去的。东城食店前天被查封了。是一个熟人买通了上面,故意要整我们。目的是想硬吃了我们的店。我们内部也出了叛徒,所以比较棘手。他有点累。放心,我们自己会处理的。” “东城食店?什么时候有个东城食店的?不就是一个餐厅一个舞厅吗?”我于是只好给柳源普及了一些知识。 “知道那人是谁吗?” “知道!不过,这就说来话长了,人物关系也比较复杂,不方便告诉你。” “你们打算怎么办?” “有点累了,不怎么想干了,或者让那人把店吃去算了。伯父,我们的事,你不用操心,我们也知道:你挺难的。多花点心思,在自己家里人身上。我那同学,他是一个比较情绪化的人,目前心态下,他比较容易被一些居心叵测的人尤其是女人给利用了。您多注意注意他的动向。希望他能够健康成长。” 和柳源通话的第二天,西城餐厅来了一个老熟人郑元直。郑元直来得太不是时候了,员工们尚在进餐。他一人来的,选择东北角上一个靠墙的位置落了座,然后让李春花过来叫我前去。我顺着李春花手指的方向,去寻找那个来人,视线收回时,却用眼角的余辉,捕捉到旁边桌上正用餐的小魏,正密切注视着我的动向。不只是小魏,赵若怀和孙思也引起了高度的警觉。 我对赵若怀、孙思,说:“郑元直这时候出现,而且是一人出现,这绝不是什么偶然。我得去见见他。” 赵若怀将信将疑地问:“他是自己来的?” 我说:“放心!不是我约来的。这两三天我什么状况,你不清楚吗?哪有作案时间?” “这不是理由,你不可以让你的学生们帮你去找吗?” “今天之前,这人已经失踪一年多了,我让他们上哪儿找去?你在怀疑些什么?我就算真要傍款,也傍不到郑元直头上。我就算真要傍款,那也不会傍到你视力范围之内,我没那么缺德!” 走出两步,赵若怀追上来说:“一会儿不管他说什么,你可千万别激动,千万别生气,记住了没有。”是啊,昨天和前天的这个时候,我可都是在医院输水。 郑元直的神情已经不像先前那么轻佻了,代之以一脸的庄重。他说:“傅老师不想见我吗?怎么这半天才过来。”我微笑着坐到他对面,说:“郑总,菜点好没有?”郑元直摇摇头,说:“等你来点,老朋友来了,你得陪我吃顿饭呀!这点面子要给的吧?”然后研究着我的表情。我微笑说:“说实话,我是真的很忙,不过,郑总的面子,再忙也得给呀!”但心里嘀咕的是:你是哪一门子的老朋友。然后招过李春花,对郑元直说:“先点菜吧郑总,这顿我请。千万别客气!” 郑元直不接李春花递过去的菜谱,摊摊手说:“女士优先。还是你来。”我于是从李春花手中拿过纸笔来,龙飞凤舞地在上面写上几个菜名,搁下笔说:“就这样了,根据我有限的记忆,这应该都是郑总爱吃的菜。春花,让厨房快点。郑总,来点什么酒?” 郑元直饶有兴趣地说:“你记得我爱吃的菜?”我不置可否地笑笑。他对李春花说:“泸州老窖特曲。老朋友见面,是得好好喝喝酒。”又说:“我一大早从江城赶过来的,去办了点事,就这个时候了。傅老师,你知道我的来意吗?”我一头雾水地点点头,说:“不瞒你说,小店碰到点事情,你这时候出现,严格地讲,你是敌是友,我都搞不清楚。不过没关系,我一向宽大为怀,看在曾经认识的份上……郑总,咱们已经阔别有一年了吧?怎么样,路修好了吗?”他的脸上竟然掠过一抹淡淡的难为情,说:“完工了,两个月前就完工了。傅老师,在你眼中,郑元直是个什么样的人,是不是很坏很坏?”说后面这句时,他微笑着,采用的是半玩笑半认真的口吻。我想了想,半玩笑半认真地回答说:“不算很坏。正常!正常的地道的商人,你身上体现的,应该是一种商人本色。” “商人本色?你是说我唯利是图,对不对?傅老师,有什么批评的话,你就直说。你也知道:太高深的话,要绕很多圈子的话,我听不懂。” “商人以追求利润为目的嘛!为了赚钱,利用一下可以利用的人或物,这应该算是正常。所以,至少我从前认识的那个郑元直,算不上唯利是图,更算不上不择手段。以前认识的那个郑元直,应该还是一个正常的、有道德底线的商人。” 郑元直有些动容,喝下一口茶,他说:“你那好朋友梁阿满呢?现在你俩还常在一起吗?”我研究了一下他的表情,但是分析不出什么有价值的成份。于是说:“你应该也知道,她现在生意做得挺大的。不是一两年前那个梁阿满了。现在各忙各的,在一起的时间自然就少了。” “傅老师,斗胆问一句,你那好朋友加好同学,你觉得你了解她吗?” “你这样一问,还真把我问糊涂了。是啊,我了解她吗?在学校的时候,她就把拜金主义挂在嘴边,所以,很早以前,我就知道她喜欢钱。比较物质。但同时认为,对于同学,对于我,她还算义气。这是我那时对她的了解。那时她走的是傍款的路线,我劝过,劝她说:人还得讲究点真情。可是她执意傍款,我就觉得人各有志,不好勉强。后来她不傍款了,改为自己亲自出马挣钱。再慢慢地,我就觉得可能不是很了解她了。” “傅老师,我给你说明一下:从晁建阳手里包过来的那段路,该拿出来的钱,我都是拿出来了的!梁阿满从我这里要走十万,她说是给你的,是你让她来要的。” 我瞠目结舌了!十万?梁阿满,你还真拿我当摇钱树了!你在我傅心仪身上,赚到的不少啊! “难怪!每次我一提到你们、提到晁建阳,梁阿满就很反常,她似乎很怕我来找了你们,很怕我和你们见了面。我正为这事纳闷呢!”我略显激动地说:“郑总,天地可鉴!我发誓:从头到尾,我没有从梁阿满处获取到一分钱。我也从未向她发出过任何要钱的指令。关于路的问题,咱俩之间所有的交易就是:我帮你去见了几次晁总,陪他下了几次围棋,聊了几次天,也请他吃过几顿饭。你帮我把眼下这店,简单装修了一下。在我的观念中,你替我装修了店,我付出的那点劳动,就已经得到回报了。” 郑元直咬咬牙,匪夷所思地说:“见过贪心的,没见过这么贪心的。”然后苦笑了一下,说:“傅老师,其实我知道,我大体能够推断出,她不会给你什么钱的,只是一分没给,确实没想到。傅老师,你真是荣幸啊!你怎么会有这样一个朋友啊?” 这时钟诚送菜、送酒来了,郑元直看一看那菜青椒鳝段、干煸肥肠、泡椒羊肚、水煮牛肉、粉蒸羊排,微笑说:“不错,傅老师,还真是些我爱吃的菜。” 第358章火速送叛徒回家 郑元直打开瓶盖,斟了满满的两杯酒,我端着酒正要说话,赵若怀就三步两步赶了过来,一把夺过我的酒杯,责备说:“你还准备喝酒呀?昨天,前天这个时候,你是在干什么?都忘了吗?”然后端起我的一杯酒,和郑元直碰杯说:“郑总,我敬你!你有所不知,她连续吊了两天水了。”赵若怀干下这杯,准备就势坐下,郑元直干下这杯,正要说话,只听得一声清脆的碗掉地的声音,我们寻声望去时,见小魏跌坐在地上,旁边一个碗已被她摔得乱片四溅,我立即审视旁边那些员工的脸,没看出什么端倪,又拿视线看了看孙思,他的视线也正在旁边那些徒弟身上。 我对郑元直说:“郑总,你先吃着喝着。素菜、汤在后面。这些菜是给你点的,我不爱吃。千万别等我,我去去就来。” 我和赵若怀走了过去,小向已经从地上把小魏给扶起来了。小魏的脸上有一丝恼怒,一丝抱怨,还有一丝委屈。赵若怀说:“怎么回事?”小魏抱怨说:“我站起来夹菜的时候,不晓得是哪个把我的凳子移开了,坐了个空。”小向点点头说:“傅老师啊,小魏一直在看你们那桌,站起来夹菜的时候,还一直盯着你们那边看,坐下去的时候,可能不小心,坐空了。”小魏尽力挤了点笑容,说:“傅老师,那人是郑元直吧?我认识的。郑元直可不是一般人呀?他来了赵老师一定会吃醋的。我是看见赵老师过去了,所以有点好奇。” 赵若怀微笑说:“是吗?你以为有热闹看,要打架,对不对?”孙思说:“小魏,管好自己!已经跛了一条腿了,自己还是小心点。摔烂了碗,损坏了公物,你怎么一点不好意思的意思都没有?” 小魏恼怒地看了看旁边几个就餐的同事,愤愤说:“我又不是故意的,我还摔痛了呢!是谁移了我的凳子?你们是故意的!欺负我跛了脚,对不对?”其它几人无辜地摇摇头,都说没有。孙思威严地说:“没有最好,你们要是心存不轨,别怪师父不客气。小魏,你还是回家去吧!反正你呆在这里,什么正事也干不了!” 我微笑说:“小魏,回去吧!腿好了再来。这两天店里事多,以免照顾不过来,怠慢了你。前天我已经说过了,让你回桑榆家里去休息。工资照发。”说着扫视一下桌上其他的员工,说:“不信你问问他们,他们羡慕得很,多少人想要这样的机会!”一位保安玩笑说:“我恨不得跛的是我,回家玩还有得钱拿,多好!”我接着说:“小魏,我让你回家,你坚持不肯回,我派了人给你送饭,你又坚持自己要来餐厅,这到底是为什么呀?难道就为了来看那位郑总?是啊,郑总一年多都没来了,今天突然又来了,我正为这事感到奇怪。难道是你让他来的?” 小魏没好气地说:“我让他来干什么?关我什么事呀?”我说:“好了!孙思,找四位徒弟,吃完午饭就送小魏回去。孙思你现场把人员落实一下,务必送上公共汽车。”小魏犟嘴说:“孙老师,我不回去!我留在这里,咖啡馆的工作,还要随时指点他们一下。不然,就他们几个人,懂个什么?会乱套的!”现场参加吃饭的陈小蛾和何宴就都不服气地撇撇嘴。赵若怀微笑说:“放心,咖啡馆的工作,不是什么高科技的工作,这几人不傻,而且又都很忠心,应该没问题。放心吧!” 小魏又要说话,我拿视线扫视了一下全体员工。抬高嗓门说:“说到这里来了,顺便强调一下,晚上下了班准时回寝室,不要到外面乱走。这是为你们的安全负责。同时也是我们的纪律、我们的店规。小魏摔坏脚的那天,我听说快十一点半才回寝室,咖啡馆不是十点就关门吗?这次就算了。今天强调纪律后,以后再有人下了班不回寝室,到外面生出事来,那我们可就不负责带薪休假了。而且还得按违反纪律处理。还有,你们那边寝室的人留点意,昨天一位住你们楼上的老师告诉我说,昨天上午,一个穿戴十分怪异的蒙面人进了那边寝室,是我们的人从里面给开的门。对了,小魏,昨天上午你不是一直在寝室吗?有这事吗?” 小魏说:“没有啊!我不知道,是她看错了吧?”“没有就好!大家要引起注意,我是怕你们认错了朋友,误入了歧途。好了,就这样吧!大家继续吃饭。”小魏说:“傅老师,那天摔坏脚的事情……”我知道她要狡辩了,朝她摆摆手,说:“一会儿再说,我现在有事。” 回头把赵若怀、孙思示意到一边,说:“郑元直那里,像是有重要的事情相告,不过,我们互相都不确定对方的立场,所以现在还处于互相试探的阶段,尚未进入正题。我得过去了。孙思,郑元直来过的事情,我是真不想这么快就传入梁阿满耳里,所以,吃完饭送小魏回桑榆。人员配置多一点,四位员工加上你,算是互相作个证,人少了,怕不够她诬陷。她可是受了梁阿满熏陶的人,要时刻提高警惕,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推测她。五个人一起,三男两女,先陪她回寝室拿东西,然后送上公共汽车。上厕所也得由两女陪着。” 回到郑元直那里,他果然没有客气,吃着喝着,桌上的菜已经去了一半。他说:“傅老师,你对员工也太客气了,不就一个员工掉地上吗?至于吗?”又说:“赵若怀刚才说你连续两天吊水,到底怎么回事呀?”我微笑说:“医生说是贫血,加上急火攻心。前两天事情多,操心太过了吧!所以连续两天昏倒了。吊了两天的葡萄糖。” “那赶紧吃点菜。”郑元直说:“傅老师,不是我说你,管员工不能太诗文了,该凶就凶!该骂就骂!不听话的就给我提起裤子走人!” 第359章梁阿满所历经男人的下场 我拿起筷子,看了看桌上,还真没有多少可吃的东西,就吃了点土豆丝。然后端着茶杯,和郑元直碰了碰。他喝下一口酒,苦笑道:“傅老师,你可能还不知道吧?吴昊惨呀!现在成穷光蛋了,钱被梁阿满骗光了,人去了外地,回都不敢回来了。怕丁聚鑫追杀他。我还打听到,先前金利来夜总会那老板,还有那皮匠,没有一个跑脱了的!基本都是票儿挤干了,然后走个净人。这几人是说起你这同学来,就头大呀!肠子都悔青了。傅老师,知道这一年多来,我为什么再没来了吗?不想见到梁阿满,这只是一个原因,还有就是,我以为你和她……” “你以为我和她是一类人,对不对?你怕我傍款傍到你头上,对不对?”我忍俊不禁地说。 “我们是真吓坏了。可后来我和吴昊,根据你的表现分析,又觉得你不像是她一类的人。要真是的话…当初…当初…你怎么没傍上来呢?” “郑总,我说你们怎么说失踪就失踪了呢?原来你有此一虑呀?多虑了多虑了,放心!” “吴昊后来说,你可能也是被她骗了。傅老师,你都知道啦?” “知道什么?” “梁阿满的真面目呀!我刚才说这些,你怎么一点都不惊讶?” 我不置可否地笑笑,问:“那你今天怎么又来了?不怕在这里见到她吗?” 郑元直的脸上掠过一抹成竹在胸的微笑,他说:“吴昊怕她,我可不怕她!郑元直不是吴昊,量她还没那么大胆,敢欺负到我头上。而且,最最关键的问题,我又没沾染她,没睡她,她赖也赖不到我头上,你说对不对?” “你既然那么有底气,何不替吴昊出出头,他也不至于流落异乡。” “哟!这事我可管不了,爱莫能助!钱被骗去之前,他又没告诉我,骗都骗了,那还有什么办法?何况这种男女之间的事,朋友一般是不管这闲事的。他自己要去招惹,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傅老师你不了解男人,像吴昊这种被一个姘妇骗光了钱的男人,在其他男人眼里,是很没面子的!” “郑总,你今天来,就为了来告诉梁阿满的真面目吗?” “傅老师,我可不是来骗饭吃的。我是受人之托前来帮助你的。东城菟园食店的事情,上午我去问过了,说是昨天已经拆封了,可以开门了。对了,今天你们怎么不去开门呢?” “受人之托?” “我叔叔让我来的!他也是受人之托。我叔叔只是让我去帮菟园食店的名叫傅心仪的老板,他不知道我们先前是认识的。” “原来这样!郑总,那你问清楚没有?这次究竟是何人主使,要封我们的店?” “不是说清洁卫生的事情吗?” “这种理由你也相信?郑总,你要真愿意帮我,又确实有门路,就侧面去帮我打听打听。不然,这生意还怎么做?三天两头地,说封门就封门。” “行!那我就再去打听打听。” “郑总,那里情况比较复杂,非自己人不能打听,以免节外生枝。” 这时赵若怀端了一碗菜粥来,放在我面前,说:“这些菜你又不吃,又准备饿一顿吗?”郑元直的脸上掠过一抹复杂的笑容。看着赵若怀远去的背影,他说:“态度不错!你和赵若怀……” “哦!合伙人嘛,自然互相帮助,而且我们还沾点亲戚。郑总,你来帮我,我很感激。恕我直言,你今天的到来,恐怕会引起我新的麻烦。不但是我有麻烦,恐怕你最近也得留点心。所以刚才,我是真不想来见你。但是又拉不下脸来。” “新的麻烦?什么意思?” “有人非常怕我俩见面。怕你告诉我一些事情。而且咱们这店里,有这人的眼线。现在员工们已经散去了,这人很快会知道你来见过我的事。” 郑元直陷入回忆之中,然后说:“我明白了,她确实很害怕我们俩见面,所以才……” “才怎么样?” “她说……说……你有病。很麻烦的病。所以我不敢来了。” 见我气得发抖,郑元直说:“喂,别太往心里去。你很怕她?” “不怕!她有爪牙,我有徒弟。我是觉得累!我这人一向宽大为怀,她对我不仁,可我还念叨着从前的交情,不想对她无义。所以尽量不招惹她。” “你已经和她撕破脸啦?” “没有!我也是最近才开始有所觉悟。东城食店的事,估计和这人有关。所以我才让你打听打听。” “傅老师,很久我就想求你一事,在你们这些徒弟当中,给我挑两个功夫好点的人,算是我的跟班,待遇方面好说。” “行!半年之后吧!半年之后,我把生意集中一下,该缩减的缩减一下,人员就出来了。到时一定给你促成这事。” “以前多有冒昧。请傅老师原谅!有什么对不起的地方,你就包涵包涵。事情到今天,我也不想再瞒你什么。还记得前年县一中那总务李老头吗?我们和你打赌:让你去搞定李老头,其实是吴昊、梁阿满和我事先串通好的。县一中那装修,梁阿满从中得了两万元。还有桑榆区政府那装修,她得了五千。” 我苦笑说:“最近我也慢慢明白了一些事。真是没想到啊,原来我自己这么傻!唉,不怨你。真的!我倒是觉得:比起梁阿满来,你正常多了,够意思多了。再说了,你也帮过我不少忙,多次带人来照顾食店生意,不是吗?” “傅老师,苗木这块儿,你们有办法吗?” “苗木?你需要苗木?” “我在江城做一个市政工程,需要大量苗木。” “大体是些什么品种?” “银杏、桂花、红枫、香樟、广玉兰、茶花、罗汉松、紫薇、榉树……大致就这么一些。你有办法吗?” “郑总,你说的这些,我还真能想到办法。不瞒你说,我一个熟人家里,有一块很大的苗圃。我去看过,你说的那些品种全都有。” “是这样的,傅老师,你可能没弄明白,不是我要找你帮忙,苗木哪里都能买到。我叔叔让我带着你做些别的生意。眼下刚好涉及到苗木。一会儿我给你一份资料,上面有所需苗木的品种、规格、相应价格,你琢磨一下,要是觉得有空间,值得操作,我们就说下文。关键是你熟人那里,你能不能以较低的价格拿出来,这是关键!话说到明处,大家都是生意人。我肯定只能以同等情形下的市场价……” “是这样啊?那就不麻烦你了。你自己去市场买,可能更省事点。” “傅老师,你可不能小看这生意哟!还是有操作空间的。叔叔那里是一方面,晁建阳那路的事情,你帮了忙,可是没得到好处,我这心里也过不去,所以想给你这个机会。那苗木是地里长的,成本的问题,说得清楚个啥。尽快脱了手,空出地来,又可以长新的苗木。你这么能说,去熟人那里好好谈谈,操作得好的话,赚个两三万元,是不成问题的。” “苗木规格方面,非得那么讲究吗?我是说苗木长度超过你上面列举的,行不行?” “超过的当然行!只是价格方面,不能相应地往上涨了,因为上面只要求我用这种高度的苗木,他是按照这个规格拨的经费。” “是不是应该有个合同啥的,先预付点定金什么的,这么大老远地运去江城,你郑总要是开个玩笑,说不要了,苗木那边已经出了土,自己又长不回去了。那可咋办?” “那是肯定的!肯定有合同,你那边联系好后,我会先去看看,满意就签定合同。放心!傅老师,就算我敢骗你,我也不敢骗我叔叔呀!” 郑元直走后,我给柳源打了电话,向他求证了这个事实他请郑元直出面帮忙的事实。柳源表示:要相信这个前来帮忙的人。但再次重申了纪律那就是有关赵若怀的身世,得一如既往地守口如瓶。 回头我对赵若怀耳语说:“看见没有,你父亲还是认你的!他是没办法,只能以这种方式这种独特的方式。细细品味一下,他心里可能并不比你好过多少。请允许我合理想像一下,适当引申一下,现在的柳咏,说不定让他比较地失望。加上那个儿媳妇张扬,够柳源喝一壶的了!说不定在柳源的内心深处,现在他的大儿子赵若怀,已经成了他一种希望,一种精神的寄托也未可知。唉,可惜我现在没儿子,你也没儿子,所以体会不出柳源的那份辛酸。” 对我那份合理的想像,赵若怀报以悠然神往的表情。但表现在语言上,就完全走样了。他拉着我到了楼上,掐掐我的脸说:“就你能说!什么狼心狗肺的人,经过你一想像,一引申,就都成了好人。我不领他这个情!食店拿都拿回来了,派个人来什么忙也没帮上,还偏偏是个郑元直对你虎视眈眈的郑元直。可见我跟姓柳的无缘。” 第360章君子死知己,提剑出燕京 “眈什么呀眈?郑元直对我,早就不虎视眈眈了,他现在怕我去傍他。柳源这里,我也不敢呀!你知道我现在什么身份吗?我现在是你赵若怀的监护人,保护人,我还是你的代言人。是你和柳源之间的桥梁,中转站。柳源上次威胁我说:让我一定把你照看好!我累呀!我可怜的脆弱的肩膀呀!我前世做了什么孽哟?我为什么要去柳源那里,献那寒烟山庄图呀?从此我就重任在身了。” “是!你累!所以,你现在这身体状况,堪忧!大大地有问题!你刚才说什么郑元直怕你去傍他,怎么回事?” “是,他怕我去傍他,怕我师承梁阿满,采用了相同的傍款手段。你知道吗?梁阿满所过之处,款界一片凋零,骇人听闻呀!怎一个惨字了得!如此看来,陈忆真的已经很走运了!感激上苍吧!” 赵若怀坐我对面,兴味十足地研究着我的脸,我的表情。大约那表情、那语气确实十分到位,赵若怀听着,先是忍俊不禁,既而放声大笑起来。他已经好几天没这么放松地笑了,我是真想让他能多笑一会儿。可是孙思就于这个时候,上楼来了,他说:“什么事情这么好笑?” 我微笑说:“刚才向他转述了来自郑元直方面的梁阿满傍款轶事。怎么样,小魏送去车站了吧?” 孙思说:“没有!她不走!说她家里最近没人,回去了吃不上饭。” 我傻眼了!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面对了现实,慨叹说:“没有宁日啦!刚刚放松了两分钟,幸福太短暂了!郑元直和我见过面的事情,一旦传到梁阿满耳里,她就会不遗余力地打击我,找人灭我都有可能。” “到底怎么回事?”孙思问。 “在梁阿满那里,我和郑元直是绝对不能见面的!为了阻止我们见面,她可谓无所不用其极。包括告诉郑元直说,我得了骇人听闻的病。郑元直因怕我缠上他,不敢来店里。那是个什么病呢?你们可以合理想像一下,郑元直因恐我当场气晕过去,所以嘴下留情,没有说出来。她在外面是如何在践踏我的声誉,由此可见一斑!自认识梁阿满以来,她说过一句真话,是哪一句呢?那就是她梁阿满不是可以白玩的!陈忆是嫖资最少,因而是最赚便宜的一位。吴昊、夜总会小王、最初那皮鞋匠,他们共同的下场是全都一贫如洗。用郑元直的话说,叫票儿挤干,走个净人。吴昊还得追加一个特别的下场因恐丁聚鑫追杀,所以‘独在异乡为异客,每每思家不敢回。’陈忆前后加起来,花了七万元左右。我傅心仪身为女人,不曾嫖过梁阿满,但梁阿满从我身上挣到的钱,又何止七万!郑元直从晁建阳手里分包的那段路,梁阿满打着我的旗号,去向郑元直索要了十万元。十万元呀!她就这样独吞了,一点骨头渣子都没吐出来。县一中的装修,她向郑元直要了两万,桑榆区公所的装修,她索要了五千。郑元直还坦白说:县一中那李老头的事情,也是她们几人先前串通好的。所以,梁阿满非常害怕郑元直和我见面。她的真面目不是不能示我。我,她是不怕的!她是可以考虑硬吃的。关键是在那些同学面前,她得要脸啦!但我偏偏知道了。郑元直偏偏来了,而且是当着小魏的面来的。你们可以合理想像一下,梁阿满接下来该怎么对我。所以我才说送小魏回去。得给我一点时间,让我琢磨出一个苟全性命的方法。可是这个小魏,偏偏不给我任何喘息的机会!” “心仪,东城食店,你到底打算怎么办?”孙思问。 “不做了!转!坚定不移地转!十万以上就成交。” “十万?”孙思不相信似地问。 赵若怀说:“坚定不移地转,又十万以上,你没昏头吧?谁要呢?” “等明天梁阿满来了,我自有道理。你们俩注意配合就是!” 为了防止梁阿满进一步的中伤,晚上给黄雀、布谷各打了一个电话,向他们讲述了梁阿满的一些生意经。二人免不了扼腕叹息一番。黄雀就是黄雀,叹息完毕,让我把录音交给他,他替我报仇,出气。如此耿介的少游兄,倒把我吓了一跳。考虑到他工作的地方是电视台,我还得替他的安危考虑了!我再三叮嘱,让他既不能告诉螳螂,也不能告诉柳咏。布谷也依旧是布谷。布谷就老练多了!务实多了!布谷的意思:我是替黄教授正名,为a师大中文系平叛。所以不能举降旗,斗争必须坚定不移地进行下去!布谷说:“务要粉碎梁阿满的拜金主义,以保持黄教授队伍的纯洁性。”布谷还说,“非常时期,面对非常人,当以非常方式。不可心太软!”他说黄老无为的思想,这时候就禁用了,当以“孙子兵法”、“三十六计”、“鬼谷子”更易之。结末说:“我相信你!你不会让布谷失望的!”我信誓旦旦地表态说:“为了信陵君的重托,我豁出去了!我决定:‘君子死知己,提剑出燕京。’万一结果是‘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我江城的父母,可就转交给你了!”这样一来,布谷给吓住了,他说:“我让你智取,又没让你力敌。荆轲那是脑袋不中用,而且手艺还有点潮。你怎么能拿他作比呢?你必须还!你不还你让布谷活着干啥?一个可以说话的人都没有!”这样一来,旁边的赵若怀给吓住了。我知道,在他心里,布谷又将取代黄雀,成为头号情敌了。 当晚是一个正宗月黑风清的夜晚。赵若怀让我睡在靠墙的一边,纵然是这样,他还是觉得安全系数不达标,所以还得伸一臂搂住我。这样的模式自然有一个问题,什么问题呢?就是赵若怀一旦有动,我必然同时被惊醒。被惊醒过来的一瞬,我看见赵若怀满脸的警觉,全神贯注于门口。果然有撬门的声音。赵若怀此种侧耳聆听的状态只维持了极其短暂的一瞬,然后闪电般一跃而起,从床下摸出一个话筒,径直挂到窗上,摁下按扭,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闪身出门,在门后顺手操起了一根钢管。 第361章月黑风清之夜,孙大侠撒豆成兵 我披衣下床,正要去对那话筒喊话,让它履行本职工作,那话筒居然先开叫了。声音还算响亮,叫的是什么呢抓强盗、抓强盗啦!一遍又一遍地,不厌其烦地叫。 我快速出了此间,操起那个叉衣棍,和赵若怀会合到一处。撬门声似乎停歇了,从门口和阳台外面传来人跑动的声音,人员不少,至少五六个吧!赵若怀快速闪到阳台,用手示意我注意隐蔽,我才发现阳台上一个大大的簸箕里盛满了东西,上放一个瓢瓜,赵若怀拿起瓢瓜,舀了东西直往外射,动作十分利落,他在阳台上快速移动着,大体分四个位置,沿四条线、按不同角度住下射,这样做的结果,下面这块斜坡就基本能够面面俱到,基本能够涵盖了。只听得一阵唏哩哗啦的声响,继之而起几声沉闷的摔跤之声。赵若怀把我往里屋一塞,提起钢管就要出门,被我死死抱住了。我在他耳边央求说:稍安!看看形式再去。这时楼上有响应了,有人站阳台喊:抓强盗!抓强盗!朝阳台方向的小树林跑了!赵若怀朝我呶呶嘴,我会意,跑去关了话筒。有真人亲自喊了,就不必再用录音喊了嘛!对不对?然后楼上有人拿出了电筒,在数着个数,说小树林里一共活动着六个人影。另有人拿着电筒逐一射向那六人的方向。这些人说归说,射归射,没有一个真正敢下来,都是站在自家阳台上看热闹说白话。 这六个人影采用的逃跑方式是:站起来跑跑,然后摔摔跤,再站起来跑跑,再摔摔跤。这样跑起来自然就比较慢,但纵然是慢,由于他们逃跑态度的坚决,所以也就跌跌撞撞地越逃越远了。眼看就要给逃掉,这时耳畔窸窸窣窣地传来一阵很细微的响声,仿佛成串的豆子穿林而过,我还没听得十分明白,只见赵若怀一脸的惊诧,一脸的骇异,他附在我耳边说:“心仪,还记得葫芦湾那次吗?这人就是那人。”又慨叹说:“真是没想到啊,他竟然厉害到这程度!” 伴随着这细微的窸窣声的,是强盗们压抑的叫声。大声叫吧,就唯恐惊醒了居民,而且还有失强盗体统。不叫吧,可能着实有些疼痛,加上这些个杂毛强盗,其实是一些脓包加软蛋,哪有那传说中的钢铁意志、铮铮铁骨。楼上的老师也发现了那规则地、成排地行进中的细小的东西,可他们说那是虫子。也有说是蜜蜂的,说强盗们遭了报应,撞到蜂窝了,发出叫声就是因为被蜜蜂蜇惨了。 这阵窸窸窣窣之声持续了五分钟,斜坡上的小树木就不再摇曳了。楼上有人在大声喊:“不跑了!不跑了!那些人都摔倒了!可能脚摔坏了。”这时有人说:“走!大家一起下去,揪住那几个人。”立即就有人响应了。人嘛!是这样的,当急先锋谁敢?但是打落水狗,大家都还是比较愿意的! 就在这时,一个白色飞行物迎面扑来,赵若怀伸手接住,我以为是个受趋光性影响的昆虫,赵若怀却拿到灯下,将那昆虫展开了,结果是个小小的纸团。上写:“差不多了,别去!今晚可以安睡了!”正是孙思的笔迹。我低声问赵若怀说:“他刚才大体是在哪个位置?”赵若怀说:“应该就是在书房外边那墙上。”我着急说:“那外面是一个深坑,多危险呀!”他说:“放心!对他来说,没危险。” “楼上那些人下来了,他不会被别人误当成了强盗吧?” “放心!这个时候孙思应该早就闪人了!” “楼上那些人真能抓到那几个强盗吗?” “抓到了又怎样,有用吗?扭送到派出所去,凭丁聚鑫的关系,最迟明天早晨,那些人就又各自回到了自己的强盗岗位上了。孙思正是明白了这一点,所以不让我去。孙思这边只要停止了撒豆,那些人就一定会没命地逃跑。等到楼上这些人下来,早就溜得无影无踪了。” “撒豆?” “是啊!与传说中的撒豆成兵有些类似,不过这里的‘兵’应该作兵器解。” “乖乖不得了!撒豆成兵的孙大侠,在下算是开了眼界了!那你那簸箕里面装的是……” “豌豆啊!孙思撒的那豆,就是临时从地上捡起来的。我泼出的豆,只能放缓他们的逃跑进程,让他们摔摔跤,如此而已!我是打算让他们摔得差不多了,然后沿大路下去,在下面路口拦住,打他个落花流水。” “你怎么知道他们一定是朝这个方向跑?” “你稍微过过脑,就知道了!” “是啊,出门向南的方向,是大路,强盗逃跑,一般是不选大路的;西边呢,是宿舍集中地,北边是一个深坑,话筒那么一叫,强盗还真的只能朝东的方向阳台下面的小树林里跑。树木矮是矮点,但多少也可以藏藏,而且跑完这斜坡,就是下面公路了。豆子顺斜坡而下,强盗跑到哪里,都有豆子相伴。只可惜了那些豆,及时下场透雨,说不定两月后能够采点豌豆苗回来,补偿点损失。对了,那话筒是什么时候买的?那声音是谁的声音?那么难听!比咱赵若怀的声音,差了好几个档次。” “话筒和豆,都是下午买的,钟诚去买的,至于那声音嘛,应该就是卖话筒那人的声音。” “嗯!不错!应急测试过关。你和孙思,事先约定没有?” “当然没有!又不确定的事情,我怎么好去麻烦他?再说了,我也丢不起那个脸!让他来协助保护你,我说得出那话吗?” “有骨气!我喜欢!不好!意思是孙思根本没睡觉,一直在附近守着,那怎么行!他不睡觉怎么行呢?” “是啊!明天跟他说说。”又若有所思地说:“心仪,你说孙思这样一个人,我们认识他是幸还是不幸?” “不说了,睡觉了,睡醒了才有精神。” 就这样,赵若怀在我的督促下,勉强入睡了,但我知道,他就算闭着眼睛,耳朵也一定是处于半工作状态。望着他一脸隐忧的睡态。我在心里开始嘀咕:这个梁阿满,她还真要灭我呀?会不会太狠了点? 第362章从容接招 早晨起得较晚,八点过我和赵若怀才去了餐厅,孙思已经在那里了。他眼睛有些发红,估计好几天都没睡好了。我说:“不能这样下去了,你不睡觉怎么行呢?就现在,回寝室睡觉去。”他摇摇头说:“心仪,我只要一想到小魏也在寝室,就浑身别扭。可昨天我们五个人,硬是拿她没法,她撒泼,坚持不回去,声泪俱下的,好象我们欺负她似的,这种女人,该拿她怎么办?我头都大了。” “昨天下午,她去见过梁阿满没有?” “见过了。” “意思是郑元直来过的事,梁阿满已经知道了,所以昨晚就迫不及待地派了人来灭我。现在逼走小魏,小唐那边你怕不怕?” “我已经通知张先,应该没多大问题。何况还有一个小冯。除非几个徒弟同时不要命了,那就没办法了。” “关于陈忆的事,你告诉小魏没有,你觉得她有改过的可能性没有?” “告诉了。看来梁阿满给她许的赏金真是不少,她吃了秤砣铁了心了。这两天仍然坚持挑唆、离间我们,什么过分的话都说出来了。那些话我都听烦了,所以真的不想再听了,我恨不得一掌拍了她,可是你一定又不允许。” “这样,小魏家里,你应该能联系上的。打个电话到桑榆乡政府,委托一个人,将小魏脚受伤的事情透露给她的父母,让她父亲来一趟,就今天,来时必须先到西城餐厅。然后该怎么做,中午我再告诉你。然后去二楼睡会儿觉。听话!我让钟诚把那折叠床给你弄好。我和赵若怀在楼下守着,你放心地睡,有情况我们再上来叫你。别犹豫了,你这个样子,我很担心你知不知道?现在我们谁都离不开谁!” 孙思在我的再三劝说下,去小阁楼睡觉去了。九点刚过,梁阿满就打电话来了,她说:“小妮子,我怎么听说昨天晚上你们那幢宿舍去了强盗,没事吧?” 我和赵若怀面面相觑,她还真是洋气呀!一大早就打电话来落实昨晚的工作业绩。顺便替那六个打手找找受伤的理由。探探孙大侠是否出了面,摸摸孙大侠的武功底子。当然了,最重要的一点,还是试探郑元直出现后我的反应。以此推断郑元直是否已经告诉了一切,我是否已经知道了她的真面目,知道梁阿满真面目后的我是个什么反应,今天晚上是不是需要继续找人灭我,以及下一步该如何拟定打击计划。 赵若怀有太多的话想说,脸上很痛苦的样子,他想给我指点。但电话在手,我得迅速作出反应,反应慢了,姓梁的是要怀疑的。我朝赵若怀摆摆手,从容不迫地笑了笑。然后开始接招。 “阿满,昨晚我不在寝室。我也是刚刚听楼上的老师在说。” “不在寝室?那昨晚上是谁在你寝室呢?” 我和赵若怀再次面面相觑,她奶奶的,姓梁的!你已经露出马脚了,你知不知道? “阿满,你说什么呢?我都不在,寝室哪还能有其他人呢?” “哦,我是说,你怎么这么大胆!寝室人都不留,真去了强盗,不怕丢东西吗?”梁阿满随即会过意来,自圆其说后,开始新的花招:“小妮子,是不是傍款去啦?你真是进步了!夜不归宿!和谁在一起呀?给姐姐我从实招来!” “哪有?我和赵若怀、孙思一起,在外面应酬,打麻将打了个通宵。” “小妮子,我辛辛苦苦帮你把店拿回来,你为什么不去开门,你什么意思?” “也没什么意思,我就是气不过,这些人说封门就封门,太轻视我们这些纳税人了。我就是想把那人给找出来。不过现在,我觉得似乎有点谱了。” “什么意思?你查出那人啦?” “阿满,你是不知道,昨天郑元直来了!这人一年多没出现了,可是偏偏昨天又出现了。阿满,你是没看见他当时那表现,那可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啊!” “不是你约他去的吗?怎么叫‘偏偏昨天又出现了’。” “我约他?我吃错药了,我约他!” “你不是要傍款吗?” “天下的款多的是!非得是郑元直呀?阿满,你又不是不了解我,郑元直这种长相的男人,怎么能入我法眼呢?阿满,你不知道,当时气得我呀,我怎么跟你形容呢?他好像挺怕我,挺畏惧我,生怕我要去傍他似的,你说滑不滑稽?他那神情,就好像我是个可怕的病人。我也说不清,总之就是莫名其妙,神经病!” “哦,这倒有意思!他既然怕你傍他,那他又来干什么?都说了些什么?” “来干什么?想来要我那东城食店!他这个时候出现,偏偏又是来要店,说实话,我不得不怀疑。你说,这些人怎么这样呢?唉!人性啦!” “他要你那东城食店干什么?”梁阿满喜出望外地说。隔着电话我也能感受到她那份得意,她一定在心里慨叹自己命好运气好。 “阿满,最近这些人不知怎么回事,好几个人看中了我那东城食店,出的价格还挺诱人的……” “是吗?出了多少?” “都在十万以上。” “不可能!他们一定是吃错药了!当初那门面,你们才买成一万块,你那些厨房设备,充其量就是两千块……” “是啊,我们也纳闷。所以昨天晚上,我们约了几个政府的人,陪他们吃饭喝酒打牌。顺便问了一下,人家说不能转,得自己做。说那个位置,属于首批搬迁的,到时仅靠那政策赔偿,就发财了。” “是吗?都有哪些?” “阿满,这就恕不奉告了吧!你也是操社会的,这是对人家的尊敬!” “你听那些人瞎吹,等到搬迁?那是猴年马月的事情。本来生意就不好,还三天两头封你的门,做下去不亏钱吗?” “那依你的意思,就还是转给他们?阿满,我就是想听听你的意见,这城里,我也没别的亲人,就你一个朋友。再说了,生意方面,还是你有见识。” “我给你说,本着对你负责的态度,郑元直这个人,你少去惹他!你要是转给他,还不定能不能收到钱呢!你听他吹,十万!这会儿二十万他都答应,关键是钱要能到手。” “郑元直我是肯定不答应的,当场我就回绝了。除了他,要门面的还好几位,我何必呢?放心,转门面的事情,只能是现金交易。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那就还是暂时做着,过段时间再转。” 是啊,暂时做着,等那些想要店面的人都消停了。你梁阿满再找人封我的店,再找流氓威胁威胁我,然后我就乖乖地便宜转给你。你她妈还真以为天下就你学会打算盘啦? “我不急,转不转都无所谓。唉!再说吧!” “小妮子,那天我不是打电话去帮你拿食店吗?我找的那人,他怎么说你们录了什么音,有那事吗?” 我和赵若怀交流了一下眼神,然后赵若怀点头,示意我承认了这件事情。 我于是说:“是啊!我全程录了音,非常有意思的录音。那几人有多猖狂,你是想都想不到啊!他们说想封就封,领导打招呼了就得封,什么原因都可以不需要,说他们就是政策。还说是因为我们店里有细菌,而且那细菌他是用肉眼看到的!” “小妮子,别天真了,那个有什么用啊?谁相信那个!” “阿满,你说这话什么意思啊?既然都没人相信,他们给你说这事干嘛?” “你准备拿那录音怎么办?你不觉得放在手里是个祸害吗?” “我不准备怎么办!他们只要不再封我的店,就什么事没有!再封我的店,我就拿录音说话。关于祸害的问题,我也考虑过了,所以商界、政界的朋友,还有同学们,我都告诉了,我说将来万一有人要谋害我,让他们就从录音上,从这次封东城食店的事件上,去查找原因。” 搁下电话,赵若怀抱着我,在我脸上亲了数下,此举让不远处的李春花羞红了脸。赵若怀拉着我退坐到一个角落,茶水侍候上来,说:“亲爱的,有你的!你这嘴,长着还真不是只吃苹果的!”又说:“你说不定真是纵横家转世。难怪布谷对你那么有信心。”我干笑两声,说:“过奖过奖!没办法,敌强我弱,敌狠我慈,只能以退为进,以屈求存。只是不得已冤枉了郑元直。” 接下来我给赵若怀讲述了苗木生意的事情。当年我带着赵陈孙三人,带着我和赵若怀班上的学生干部,带着桑榆中学乐队成员,在桑榆开垦的那片荒山,种下的那些树苗,竟然就这样派上了用场!当时那些个苗木,都是学生们从自己家里带来的,经过两年多的生长,经过以乡中学校长为首的全体师生员工的精心灌溉,当年的濯濯荒山,如今已经披上了锦裳。那绿树成茵的局面,振奋着每一个路人的神经。 第363章当务之急,打发了这个叛徒! 根据赵若怀的描述,郑元直交过来的清单上所列品种,所列规格,我们都能达成所愿。就算荒山上长出的苗木不足数,也能从寒烟山庄想到办法。所以和郑元直这笔生意,基本已经敲定了。赵若怀又对郑元直的诚信提出质疑。我给他分析了一番,他也就释然了。只是和郑元直见面的地点,从此不得再在眼下这餐厅了。和郑元直谈生意,从此也不得再是一对一了,我得带着赵若怀、孙思一起。带赵若怀是为了打消他的顾虑关于傍款传说的顾虑。带孙思也是为了打消他的顾虑关于我和赵若怀是不是背着他在搞名堂的顾虑。 商量完毕,赵若怀给仍然一人坚守在桑榆的姨父打去电话,让他先行去数数苗木的数量。 钟诚按照我的吩咐,买回来几尾鲫鱼。钟诚打理完毕后,我亲自去熬了汤。快十一点钟的时候,我去叫醒了孙思。看着熟睡中的孙思,我忽然好生感慨。这两年下来,我还真是对他关心不够。这么多的夜晚,他都是怎么过来的?两年的时间,他睡足了几个晚上?然后又想到梁阿满的离间之计。是呀!成也孙思,败也孙思。如果梁阿满和小魏挑唆成功的话,后果真是不堪设想啊! 然后盛了三碗鲫鱼汤到小阁楼上。三人喝着汤,我微笑说:“不好意思,手艺不怎么纯粹。” 赵若怀点点头,玩笑说:“过谦了!有进步!现在比较纯粹了!” 孙思说:“嗯,向纯粹迈进了一步。” 我说:“传说中,吃鲫鱼可以补脑。我们现在不是正高规格用脑吗?希望这碗鲫鱼汤下去,我们仨都能再聪明那么一丁点。看在这个份上,不管好不好喝,就为了那个传说,那个信念,你们也得强咽下去。” 为了统一口径,我把与梁阿满通话的情形告诉了孙思。听后孙思说:“为啥要说你昨晚没在寝室呢?你说你没在寝室,那她今晚上派人再来,你不可能天天不在寝室吧?还有,那些豌豆,明明就是从你寝室的方向出去的……” 赵若怀说:“她这样说是为你打掩护……” 孙思不以为然地说:“大可不必!我不怕!让那些人渣知道更好!知道厉害了,以后他就不敢轻举妄动了。” “孙思,你听我说:你不能暴露自己!你不能让他们知道了你的厉害!不能!你想想:他们一旦知道了你的实力,秦为、兰松、丁聚鑫、梁阿满这些人一经联想……孙思,这事你一定得听我的!” 赵若怀接过我的话说:“一经暴露,麻烦就大了!心仪说得有理。宁肯让他们去怀疑、去猜测,也不能证实。” 我说:“梁阿满没达成目的,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不过,今天这电话打后,至少梁阿满不会狗急跳墙了。说不定会放缓一下灭我的进程。所以,孙思,从今天晚上开始,你得按时睡觉。不得再这样了,身体要紧!” 孙思说:“心仪,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把小魏弄走!” “本来我想留下她,利用她传递点信息,将计就计,也是好的!” “不行!得尽快弄走!有她在这里,这日子没法过!”孙思果断地说。语气很是坚决。我不由得疑窦丛生,但又不好追问。 赵若怀说:“是得弄走!不然整天腹背受敌的,工作都没法开展。弄走了小魏,才有心思来琢磨接下来的生意。” 我说:“既然你们俩都是这个意思,那就弄走吧!孙思,郑元直昨天来,是受了我一位叔叔之托,前来帮助我们的。郑元直给我们介绍了一桩生意。” 说着把苗木生意的事情给孙思讲了。 孙思说:“承包那荒山,是你提的议,那荒山的承包费用,也是你私人的钱交的,这事是你自己的事情,我让乡中学那边配合你就是。” “这就见外了吧?说这话有违哥们义气。孙思,咱们三人,哪里还分你的我的?只要有生意,就是大家的!” 赵若怀接过我的话:“再说了,那荒山要不是你出面,请乡中学的校长哥们帮着照看,哪能长出什么苗木来?” “所以,孙思,类似的话不要再说了。东城的食店还得暂时去开着,接下来要派人去桑榆,还要用精力抵抗小魏和梁阿满的入侵,艺术学校那边,这几天我们都没怎么露面,还有舞厅,也多数时间是请人打替,这哪是长久之计?” 赵若怀说:“疲于奔命,都忙不过来了!还得花精力去防备小魏,太累了!所以现在当务之急,打发了这个叛徒!” 我说:“我一向主张要做好人,但一贯反对做滥好人。滥好人多了,这世界可就真的乱了套了!恶人在滥好人一次又一次的庇护下,继续作恶,以至无穷。农夫和蛇的故事。小魏,我已经给了她机会了。今天中午吃饭现场,我们制造一个热点,让小魏觉得很有必要去见梁阿满。下午找人全程监视小魏,让她不能抽身。晚上稍晚的时候,再给她一个溜掉的机会,让她去见梁阿满。到晚上,你们就知道怎么回事了。现在我们任何行动,都必须满足一个条件,那就是:在他人的眼中,我绝不能知道梁阿满的真面目。” 孙思问:“今天中午,制造什么热点?” “让小魏看到:我们三人不是很团结。这消息对梁阿满是一个大的利好。而且还有一个好处,就是为昨天晚上的打强盗事件,增加一个你不在场的理由。孙思,你那撒豆成兵的技术,绝对不能让这些人知道了!既然我们的关系僵成这样,你自然就不可能大半夜地不睡觉,埋伏在我寝室周围,为我护驾了。就让她们数着强盗们身上的豆眼,去慢慢怀疑、猜测吧!猜测总比证实强。小魏走后,梁阿满就得亲自出马,加紧进行分/裂我们的活动了。孙思,她下一步工作的重心应该是在你这里了。” 赵若怀说:“我已经从陈忆那里得到了证实。梁阿满的目标就是吞并我们所有的生意。她嘴上说看不起我们这小生意,其实是垂涎已久。陈忆说:去年一人分了十万,让梁阿满眼红得不行。” “她不是操大姐大,做大生意吗?不是很有钱吗?十万都眼红?”孙思问。 赵若怀说:“装的!空架子!钱都是银行的,贷了款当自己钱用!对了,这些话都是陈忆说的。心仪,你还记得吗?三月你从省城回来那天,当我妈、姨妈的面,梁阿满劝你说:小妮子,这生意做下去还有什么意思?你可以转让股份的!” 孙思接过说:“如意算盘!气走了心仪,赵若怀肯定不会呆这里了。你俩都走了,我也不会再呆了。” “陈忆说,让谁来接股份的事情,梁阿满都做了安排。可是心仪就是不肯就范,于是姓梁的只好继续出招。” “一招又一招,偏偏我就不知趣,硬是没配合,她实在没辙了,所以就算盘打到陈忆头上去了。觉得陈忆已经没了多大利用价值,还占用了她的档期,严重影响了她的自由。其实她用错了方法,我们本来就打算撤退了,她给我说点好话,想要接管也不是不可能……” 赵若怀打断说:“她想不花钱,白捡,给你说点好话,你也愿意吗?所以她才使出这么下三滥的招数。” “你们俩不知道,我现在最担心的是柳咏,弄得不好,柳咏这辈子,可能得被梁阿满毁了。据郑元直讲,本城业已被梁阿满淘汰掉的三个男人,现在全都悔恨无穷,说起她都要崩溃。对了,梁阿满的事迹,不要对陈忆讲了,不然陈忆也得崩溃掉,在悔恨中度过余生了。梁阿满现在是脸不方便,所以在她脸好之前,我们得加紧把苗木的生意做了,不然,等她重现江湖后,可能又有变化了。” 晚上小魏仓惶逃回寝室的时候,那边寝室里住着的十二名员工,除小魏外,全都在场,齐聚客厅,干什么呢?我正组织他们开会,强调纪律。十一名员工外,就是我和起若怀、孙思,还有小魏的父亲,所以一共有十五人见证了小魏晚归的事实。 不愧是梁阿满训练出的人物,小魏还真是有种,她很快镇定下来,满不在乎地扫了一下场面,然后自顾自地拉她的父亲去她的房间。 孙思说:“小魏,这是在开会,员工开会,你知道吗?” 赵若怀说:“你现在把你自己定位成什么?” 我看一眼全场,缓缓地说:“就昨天中午,在西城餐厅,在午饭的吃饭现场,我才给大家强调了纪律。我说下了班得按时回寝室,这是店规。小魏你现在没上班,享受的是带薪休假。你脚不方便,这么大半夜的,还出去干什么?” 赵若怀接过说:“白天有那么长的时间,你不出去,偏偏等到这个时候才出去,什么事情非得到这时候才能出去呢?” 第364章想二次叛变,没门! 小魏没好气地顶撞说:“我有我的人生自由,出去玩玩不可以吗?”赵若怀气得够呛,我也气得够呛。赵姨妈大约惊诧于小魏的离奇之变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似的。至于我那几个学生,那是敢怒而不敢言。小向之类的孙思徒弟,是在一旁哂笑。是啊!以前开员工会的时候,我是一向把小魏挂在嘴边的,随时随地用她作榜样,号召其它员工学习。所以,这些人现在的表情,实在非常人性化。我做了个深呼吸,给赵若怀递了一个免怒的眼神。 小魏的父亲生气了,他说:“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啦?怎么跟老师说话呢?”小魏气呼呼地反馈了两个白眼。 孙思看看小魏的父亲,忍无可忍地说:“正是考虑到你腿脚不方便,昨天我们决定送你回家去休息。傅老师派了五个人送你去车站。你为什么要撒谎呢?你爹妈明明就在家,你非说不在家。现在送你的这五个人都在场,你当时态度那么强硬,坚持要留下来。你留下来是为了什么?别忘了,你是小唐的女朋友。我得对小唐负责。” 对孙思的话,小魏没有立即顶撞,看来她还是畏惧孙思的。她调整了一下表情,微笑着要进行新一轮辩解。 我抢先说:“魏叔叔,我以前是怎么对待小魏的,在场各位都有目共睹,你可以问问他们。以前我比较注重道德教化,给小魏讲了很多古圣先贤的例子,我曾经很想打造小魏。按傅心仪的特色进行打造。我可真是痴得可以!行了!过去的事不提了。昨天才强调了店规,强调了纪律。要是说话都不算话,那以后还怎么进行管理?大家也知道,前次那个姓丁的老板,也就是我那好同学梁阿满的男朋友,带了一大帮打手到西城餐厅闹事,幸亏我们处理即时,才没有引起事端。小魏这样跛着脚还半夜出门去玩玩,去享受人生自由,客观上是存在风险的!万一碰上那些打手,可怎么办?我们担不起这个责任呀!我现在给各位普及一个常识:世界上不存在绝对的自由。自由都是相对的。你做了我的员工,拿着我的薪水,住着我花钱租来的寝室,吃着我的饭,那就得遵守我一定的纪律。而且我制定的那个纪律,既不违背宪法,也不违背一般法律。所以是合法的。针对小魏这种情况,其它的权利我也没有,我就有一个权利。我宣布:从现在开始,小魏不再是我们属下的员工了。这个月的工资,我一会儿发给你。魏叔叔,从现在开始,你女儿小魏,我就交还给你了。大家做个见证。” 小魏的父亲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了,他张嘴就开始求情。小魏拿眼去看孙思,希望孙思给她说句话,但孙思装作没看见。于是小魏打断她父亲的话,冷笑说:“凭什么?就凭我晚上出去了一下,你就开除我?咖啡馆要不是我,你做个狗屁生意!再说了,这又不是你一个人的店,对不对孙老师?要不是孙老师您,还有小唐他们这一大帮徒弟帮忙,哪能做成什么生意?” 这下彻底惹火了赵若怀,我是气得有些无地自容,主要是感叹自己以前识人能力太差,没脸面对其他的员工。本我的意思,很想大骂小魏一顿,以排山倒海之势、以汉大赋铺张扬厉的风格骂出,顺便震摄一下眼前的其他孙思徒弟,让他们看看:傅心仪不是病猫!但自我立即说:不能呀!为今之计,只能‘道家’!只能示弱! 赵若怀很想说话,连赵姨妈都想说话,但这个时候,他们怎么能说话呢?这时候他们一说话,不就和孙思及其徒弟直接形成对立了吗?那样,小魏和梁阿满可就挑唆成功了。于是我用眼神果断止住了赵若怀。反正我的眼神,赵若怀都能心领神会。基本没多大偏差。我用手在赵姨妈手上握了握,对她的心情表示理解,同时暗示她不要说话。 这个时候适合发言的只有孙思,我伤感地悲情地柔弱地看了看他,他铁青着脸,尽力耐着性子说:“开除你正是我的意思!很早我就想开除你了。咖啡馆的账目,现在就在这里,小魏多次在上面做手脚,贪污公款……”小魏已经气得有些坐立不安了,她张嘴想咆哮,被孙思一个果断的强有力的不容分说的手势给镇住了。孙思剥夺了小魏的发言权,继续说:“一会儿大家可以来看看,看我们有没有冤枉小魏。傅老师早就发现了,但是她忍着,她很重视小魏这个人才,她多次提醒小魏,想让小魏能够改正错误。小魏是我招来的,我就得主持公道。其他的徒弟也都听着:你们在这城里呆了两年下来,行情应该已经掌握清楚了,你们拿的工资,不要说同等行业,就是国家机关,也没几个有这么高的工资。愿意干就好好干,就遵守纪律,不愿意干,觉得自己憋屈了,随时可以走人。不强迫。”孙思说到后面几句,态度很严厉,甚至可以用冷酷来形容了,以小向为首的徒弟们都毕恭毕敬地坐着,微低着头,脸上都有不同程度的惧色。 我说:“好了,时间不早了,大家休息吧!” 小魏大声说:“慢!不能散场,话还没说清楚。傅心仪,我刚才是到你的好朋友梁阿满那里去了,你想不想知道为什么?” 她用的是讽刺的语气,在好朋友三个字上加了重音,她是讽刺我被人玩于鼓掌之上尚不自知。我知道她又想二次叛变了。叛徒她真是当上路了,说叛就叛,叛过去叛过来,这种叛成习惯的人,哪个还会有兴趣?赵若怀皱眉不已,他很想发作,我知道是针对小魏那句用阶级敌人的口吻叫出的傅心仪,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努力保持冲淡平和,尽管我的内心,一阵阵地发冷。和小魏的关系最后是这样收场,这真是我不曾料想过的。赵若怀挥手让其他人解散,他也知道小魏要招供了,但他认为不能让这些人知道了,这无疑是对的。但是这些人已经听到小魏刚才那句话了呀!这些人这时候散了,就等于他们确认了小魏一会儿将对我进行的招供。就等于我知道了梁阿满的真面目,那怎么行呢?梁阿满的真面目,我是任何时候都不能知道的!梁阿满稍微使点招数,找个今天参加会议的员工套出两句话,我可就又得被强盗来撬门了。 于是我止住了那些已迈步想要解散的员工,漫不经心地说:“小魏,不要再找借口了!阿满是我多年的好朋友了,她的生活习性我清楚得很,这个时候,她哪有时间约你去玩?不要说你,就是我,这时段也没那个面子。再说了,我们解雇你,就那账目的事情,就已经足够了,我们没让你赔钱,已经仁至义尽!好了,就这样。孙思,你安排一下,派小向等五人,送小魏和她父亲去住旅馆,钱我出。小魏,这是你本月工资。” 小魏咬牙切齿地咆哮到:“傅心仪,我恨你!”这是过去二十二年的人生历程中听到的含恨量最大的一句话,我一下就义愤填膺了,头发似乎都站了起来,切实体会了那个词怒发冲冠。这一气我差点没站住,连忙扶住旁边的墙壁。钟诚和李春花离我最近,两人立即扶住我。于是小魏再次咆哮,她依顺序指着钟诚、李春花、何宴、应扬说:“还有你、你们!我恨你们!”这下就有点意思了,她恨她们干什么呢?赵若怀走了过来,拉着我的手快速往外走。走出门外,孙思追出来说:“心仪,别往心里去!”赵姨妈追出来说:“是呀!本身就身体不好,别怄气!” 走出门去,小魏父亲追上来,请求留下小魏来。说以后劝她改正错误。我对他说:“魏叔叔,实不相瞒,小魏虽然黑了我们一些钱,但这不是最重要的。现在不是我想开除她。实在是没办法,我也是被逼的。小魏不知怎么回事,在外面结交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人,得罪了流氓,今天下午我们收到威胁,说如果不开除小魏,不但小魏有麻烦,连我们的店也会有麻烦。魏叔叔,你也不想我们这么多人跟着小魏受牵连吧?再说了,小魏得罪了流氓,她在这城里真的很不安全。先回去避避风头,慢慢再说吧!” 回到寝室,气还一阵阵往上涌。我坐到沙发上,赵若怀递上水来,逗我说:“你要实在气得厉害,就发泄发泄,你这个气现在在体内已经蓄势一段时间了,已经产生了大量能量,这能量必须发泄出来,不然会危害身体健康,这是心理学老师说的,是赵老师说的。就屋里这些东西,千万别客气!你只要看得上,尽管扔!直接往外面这树林扔。”我不理他,他又说:“或者你骂我,我保证骂不还口,你也咬牙切齿地骂赵若怀,我恨你!来,尝试着骂一句,注意:一定要咬牙切齿!当然了,你要非得反过来骂赵若怀,我爱你!那也没什么不可以。只是后面这句,要咬牙切齿地说出来,还真不大容易!那行,我先尝试一下。看到底能不能操作。”然后开始在那里咬牙切齿地说:“傅心仪,我爱你!”那样子实在太逗了,我忍不住大笑起来。 第365章黑色幽默孙大侠遭色诱 笑着笑着又想到小魏的问题上去了,我苦笑说:“诸葛孔明当年,就因为识错了一个马谡。马谡失街亭一举,对蜀汉基业的葬送,起了举足轻重的作用啊!曾几何时,我还敢号称识人有术。这是经典的失败案例!赵若怀,我是不是有眼无珠啊?” 赵若怀调皮地看着我的眼睛,贫嘴说:“不对!有眼又有珠!而且眼和珠配合得十分到位,堪称完美。不光是眼,这整个的脸,乃至整个的人,无可挑剔!” “赵若怀,你说,我真有那么可恨吗?我自己怎么不觉得呢?小魏,她怎么能平白无故就把我恨成那样呢?你要不给我个满意的回答,我就不服!我不瞑目!睡觉我都睁着眼睛。你要受了惊可别怪我。” “你可千万别提受精的事啊!我告诉你:我…我…我可饿了好几天了。” “瞧你那点出息!” “心仪,你听话,多吃饭,少生气,身体好一点。我现在就怕……就怕你变成你杨柳妈那样,弱不禁风的样子。” “什么意思?我要真变成杨柳妈那样子了,你就要退货,是也不是?” 他老老实实一本正经地摇摇头,说:“退货肯定是不退的!打死我都不退!不过呢,你要是经常地不作为,我就让你兑现你的承诺……” “哦!这样啊?”我煞有介事地说:“虎狼之心,昭然若揭!我有什么承诺可兑现的?” “你承诺过:可以允许招一桌麻将的,你忘了吗?我可记得!就陈忆走的头天晚上,在陈忆家面向长江的阳台上说的。” “行啊!此其志不在小!一妻三妾,一桌麻将,这就是你的下限,对不对?不过如此而已嘛!咱赵若怀,还挺诗文的,要求不高!连韦小宝都比不上,我不服!凭什么?再怎么也得两桌麻将。为表贤惠,我一定倾力配合,准备明天开始实际行动我明天先去买张麻将桌!” 然后我俩都大笑起来,笑到后来,就又想到小魏的事情上去了。真的不大服气,她凭什么要那么恨我呢?赵若怀看着我若有所思的样子,说:“这事成了你的心结了,对不对?不解开这结,你是没法安寝了,这样,我试着给你分析分析……” 说到这里,外面就敲门了,大门开起处,陈春宝的小女儿赵若怀的表妹陈小蛾怯怯地站在门口,这个一直在咖啡馆工作,一直屈从于小魏下面,只拿着小魏一半工资的平常很少在我面前说话的小姑娘。平素是很少来打搅我们的。我和赵若怀都比较诧异。我招呼小蛾入座,赵若怀说:“这么晚了,你来干什么?” 小蛾看一眼她的表哥,看一眼我,说:“是大姑姑让我来的。刚才大姑姑对我说:她想不明白,小魏为什么要恨心仪。我给大姑姑说:我知道小魏为什么恨心仪嫂子。大姑姑听完后,就让我必须过来,她说这事不说清楚,心仪会一直想着,睡不好觉,本来身体就不好。” 她口中的大姑姑自然就是赵姨妈了!这个赵姨妈,是真好呀!对我和赵若怀,她可真是满腔赤诚。 小蛾说:“嫂子!我知道小魏为什么这么恨你。她喜欢孙思,一直梦想着嫁给孙思,可是孙思……”说到这里把眼光对准了赵若怀,不知道是不是该说下去,赵若怀没有鼓励小蛾说下去的意思,小蛾于是说:“所以,她就恨你!后来她又一门心思地想弄钱。她以为咖啡馆可以长期在她手里,可是……你偏偏招了四个学生来。何宴来了之后,小魏一直担心,担心有一天,你让何宴接替了她的位置。” “原来这样!我明白了。小蛾,谢谢你来告诉我这些。小蛾,这两年下来,让你在咖啡馆,在小魏的管束之下,受了不少委屈,我错了!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你的小姑姑陈春梅同志,她曾多次为你争取政策,我因为要在孙思众徒弟面前塑造一个我傅心仪绝不任人唯亲的形像,所以没听她的。早点过去休息吧!替我转达一下对你大姑姑的谢意。顺便告诉我那四个学生,小魏的事情与他们无关,让他们别往心里去。” 第二天一早,在西城的餐厅,钟诚让我给他一个单独说话的机会,他每天一早得去采购西城餐厅当天所需的菜品,于是我让他走在去菜市场的路上,我自己送了他一段,这样来完成他需要单独说话的愿望。他说:“傅老师,昨晚我很想到你寝室来,但是怕赵老师不高兴,所以不敢来。傅老师,为了我们四个,你受累了。小魏的事情,你别太在意了。这世界是有白眼狼,但不代表主流,钟诚将用我的一生,为你诠释忠诚两个字。”我大为动容,不曾想到钟诚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他的文学爱好真是没有白费。我微笑着,动情地说:“言重了!不是我受累,是你受累了。钟诚,至诚地说一句:这段时间,我们的店得以正常运转,你们四个功不可没。你们四个来得太是时候了!赵若怀、孙思都是这样说的,好好干吧!将来就算要解散生意,我也会给你们四个找到好的归宿。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钟诚动情地说:“傅老师,你可能不明白,你永远都不会明白,你对钟诚具有什么样的意义,钟诚到你这里做事,真的不全是为了挣钱。”这样我就有些恍惚了。他苦笑一下,接着说:“傅老师,你是钟诚的偶像,你知不知道?偶像的力量是无穷的。当然了,钟诚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不会……算了,不说这些了。我就想尽可能地帮帮你,只要你需要我帮忙的地方,你尽管说,赴汤蹈火……”这样我就真的无话可说了,难怪赵若怀当日说:“就连钟诚这小子,就一旁觊觎着。” 我沉默着,无言以对,钟诚继续说:“傅老师,我明白了很多事情,我明白,你夹在赵老师、孙老师中间,挺难的,对不对?我还明白,那个阿拉伯装束的人,就是你那同学,我明白是她要对付你。” “你怎么会明白的?钟诚,这事万不可乱说!” “傅老师,你忘啦?我喜欢看谍战小说,最近你还给我买过两本类似的书呢!” “是啊!我知道,难道这么快你就学以致用啦?” 钟诚不经意地笑笑,说:“傅老师,其实你也知道,钟诚不傻,而且还有一个很大的优点,就是吃苦耐劳。傅老师,真想这样多和你说会儿话,但是我知道,说久了,你是会有麻烦的。那我就拣重要的。傅老师,那个小魏,可不简单呀!前两天想方设法离间你和孙老师,无所不用其极,前天晚上,她去了……去了孙老师房里,她……她……” 前天晚上?前晚不就是梁阿满派六个流氓来灭我的那晚上吗?孙思在我寝室的窗外,用豌豆退敌的那个晚上!孙思回去应该很晚呀。昨天和梁阿满在电话里,我说成孙思参加了应酬,不会露馅了吧? “小魏她怎么啦?”我诧异地问,钟诚的脸居然红了!我仿佛有些明白,怎么会这样?小魏她真的变成第二个梁阿满啦?那孙思……不!这问题不能问! 钟诚自己调整了一下情绪,他豁出去了似的,说:“小魏想色诱孙老师,结果……孙老师……”我是又好奇又想笑,可怜的孙思!孙大侠呀!你也有今天?居然被你徒弟的女朋友,被你招来的学生……色诱了?黑色幽默,真是太黑色幽默了!小魏施美人计,居然施到孙思头上去了!我明白了,一定是梁阿满教她的。梁阿满一定以为,孙思已到了三十岁的年纪,尚未见识过女人,所以这种人一定特别好勾。很容易上当!可那是孙思呀!梁阿满,你她妈妈的!你以为任何人都是丁聚鑫呀?咱孙大侠,有着钢铁的意志,那是一般人吗?是一般男人吗?难怪孙思如此坚决地要弄走小魏,难怪孙思说不弄走小魏,日子没法过。 我正进行激烈的心理活动,又听钟诚说:“那天孙老师回来很晚,我在看小说,还没睡,我和应扬他们住的那房子,不是刚好在孙老师寝室对面吗?窗户对过去,刚好就是孙老师的窗户,小魏趁孙老师开门的一瞬,闪身进了孙老师的房间,孙老师不理小魏,背对着小魏弯身下去,大约是换鞋,小魏就自己……自己开始脱衣服,等孙老师站起来转过身来的时候,小魏扑上去抱住了孙老师……” 我惶恐地看看钟诚,打断他说:“钟诚,你记住:从此以后,这话可再也不能出现了!你确信你当时没被孙老师发现?” 钟诚摇摇头说:“没有!我看小说,我又没开灯,我是用的电筒。我听见孙老师的脚步声,迅速摁熄了电筒。我是在黑暗里窥探到的。” “钟诚,你看谍战小说是没错的,你对傅老师的一片赤诚我也记在心里了。你记住:以后再也不要尝试着去刺探孙老师的什么情报了。孙大侠的情报,不是那么好刺探的。还有,客观上也用不着,这世界无论如何地变化,人性不管如何地疯狂,我都相信孙思,他不会对我不利的!” 第366章思贤若渴背后的真相 过两天何宴、小蛾对我说,曾有人不止一次去咖啡馆、去寝室找过小魏。估计梁阿满心里应该有不少的疑问。为了试探我,她经常性地打电话和我聊天。我俩交谈时那毫无芥蒂的亲密的语调,仿佛又回到了从前,不知道在她的心里,有没有怀念过从前的时光,从前的友情,反正在我的心里,很怀念那段岁月,怀念九一年刚刚来云岫县城做生意时,我们曾经有过的那段难忘的岁月。怀念柳咏和梁阿满去桑榆中学看我,赵陈孙我们六人,在赵姨父家后园的桃李林中,我们煮茶聊天,畅谈人生,何等快乐?怀念九一年农历八月十六,也就是赵若怀从深圳回来的第二天,孙思在寝室炖了海带猪蹄。当晚,梁阿满、孙思、赵若怀,我们四人在我寝室喝酒、聊天,那时的我们,有着多么纯洁的无产阶级感情啊!曾几何时,这一切竟然是那么地渺不可及了!想到这些,接完电话的我,常常会情不自禁就潸然泪下,我有时甚至在心里大声疾呼:黄教授,你研究了一辈子中国古代文学,研究了一辈子宋元南戏,可你研究过如何拯救灵魂没有?黄教授,请你告诉我!类似梁阿满这种情况这种钻到钱眼里不能自拔的情况,该怎样救助? 几日后孙思告诉我说:小唐已经下了船,已经离开了。从他的表情中,我知道:他不打算告诉我更多。他一定认为,小唐的事情是他自己的事情,是他门里的事情,所以我很知趣。没有进一步追问。关于货船的事情,他让我放心。他说小冯的功夫,已经能解决常见的地痞流氓的问题,现在船上急需的,是一个主观上愿意做饭,而客观上又能把饭菜做得相对可口的人。所以他提议:在钟诚和应扬当中,推选一人去跟船,去接替小唐的位置。我明白他那点意思。就去征求应扬的意思,应扬竟然爽快答应了。于是货船那边,有了应扬在船上,我心里算是稍稍有了点底。 应扬上货船后,做的第一笔业务就是送苗木去江城。郑元直这次没有耍滑头,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他告诉我说,他已经打听得很清楚:上次东城菟园食店无故被封的事情,幕后指使正是丁聚鑫。当然我明白,丁聚鑫还有幕后指使,那就是梁阿满。郑元直还说,你放心:丁聚鑫有人,我也有人,你那个东城食店,以后不会再有人无端去骚扰了。结末的时候,郑元直说:傅老师,他们那头儿也算是我的哥们了,他的意思:那录音的事情……说到这里,诡异地看着我,我明白他的意思,立即表态说:“放心!只要他们不再无端封我的店,我还提那录音干嘛?当它不存在!” 那些个苗木,大部分是我们所开垦的荒地上长出的,少部分是赵若怀去寒烟山庄组织的。苗木一共卖了八万元。为表示答谢,乡中学校长那里,我给了他五千元,寒烟山庄那里,花去了五千元。然后是开荒所在乡那乡长(也是孙思哥们),还有赵若怀的姨父,这些人都有这样那样的贡献,所以还得物质犒赏一下。在赵姨父隔壁家的酒馆里,我们宴请了相关人员,整整两桌人,韩磊也在内。吃吃喝喝一番后,孙思的乡中学的校长哥们表示:那块已经拔了苗的地里,会很快再次长出苗木来! 为在孙思面前表达诚意,这次的收入我懒得入账,直接分了。考虑到当年陈忆也曾经参加过开荒,也给陈忆分了五千元。陈忆在电话里感谢我说:“心仪,认识你真是太幸福了!没想到当年的那么一次开荒,竟然会有这样的效果!”又说:“我现在做服装生意,正是需要本钱的时候,这钱简直就是雪中送炭!” 这天西城餐厅来了两名警察,说是要单独召见孙思,请孙思吃饭,谈事情。孙思坚持不肯离开,说有事就这里谈。二人只好落了座。他们是来邀请孙思的,邀请孙思加入他们单位,说他们那里需要孙思这样的人才,连工作的关系都可以解决,采用从桑榆中学调动的形式。我们才知道:原来我和赵陈孙的工作关系都还在桑榆中学,财政还每月按时往桑榆中学给我们拨工资,至于那钱,是被老陈独吞了呢?还是被学校充了公,用做了整个学校的收入,那就不知道了。警察同志对孙思说了一大堆久闻大名之类的话,还说孙思这样的情况,调过去以后很快会得到提拔,前途不可限量!孙思对这些人的邀请表示了嗤之以鼻的态度。其实这也正常,毕竟自九零年开始做生意以来,我们见识的警察也不算少了,都是些什么嘴脸我们早就熟知了。以孙大侠之耿介,他怎么可能愿意和他们在一起呢?但是这些人在这时候出现,这背后真实的原因是什么?得搞搞清楚! 我是不想去和那些人说话的,于是从旁边桌上,给孙思递过去一个眼神,可是孙思没能看懂,但孙思旁边的赵若怀懂了,赵若怀会意,就开始转折,用虽然但是进行转折,表示他们的邀请还是可以考虑的!孙思脸现不悦,他大约以为:赵若怀想打发了他打发他到别的单位去!我于是明白:孙思到底是不懂我的!而且和我们不可能是一条心。赵若怀没有理会孙思的不悦,他接着问了一个问题:就是关于孙思加入他们那单位以后,具体从事什么工作,大概会是在哪个部门,这问题一问,那两人就有些不耐烦,他们的意思:这事与赵若怀无关,是孙思自己的事情,旁人不要插话!我不得不开始了怀疑。 我于是强忍心头的厌恶,加入了进去,把赵若怀要问的问题重复了一遍,表示那也正是孙思想问的问题。这样一重复,我的猜测就得到了证实。警察叔叔说:“听说你的功夫不错,在桑榆的时候都徒弟一大帮,现在又在县一中这后山教徒弟,但听说归听说,我们毕竟都没见识过,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嘛!所以,你要是有意去我们单位的话,领导的意思,你最好露两手给我们,我们回去领导面前好说话,最好是你最拿手的绝活。” 这样一来,这些人到底是代表谁来的就搞不清楚了。真是代表他们领导来的?还是代表梁阿满而来,代表丁聚鑫而来,代表兰半仙而来都有可能。我看了孙思一眼,把我想表达的意思都融汇在那眼神里面,这次孙思算是勉强懂了点。他昂一昂头,对警察刚才的话表示了嗤之以鼻的态度,他说:“不存在!我没什么绝活!对你们单位也没兴趣!一点兴趣都没有!二位这就请便吧!” 赵若怀看一看我,看一看孙思,说:“这是个不错的机会。再考虑考虑吧!孙思,跆拳道,你不是挺拿手的吗?给他们来几个擒拿动作!”赵若怀有理!今日之势,不配合、嗤之以鼻根本不是上策,唯有将计就计。孙思朝赵若怀翻个白眼,很不以为然。我大声说:“孙思,这是好事呀!多好的机会!能进入那单位,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啊!”然后走进他,对他耳语说:“这些人是为丁聚鑫那些爪牙身上的豆眼找原因来了。按赵若怀说的办!” 孙思于是说:“我最拿手的就是跆拳道,但这里是餐厅,不适合表演,你们要看的话,我上课的时候,你们来看。”对方说:“对你来讲,跆拳道恐怕不算什么绝活吧?这可不是谦虚的时候。现在会点跆拳道的人,还是不难找的!想进我们单位的,大有人在!都是人家求我们,哪有我们这样亲自找上门的?也就是你,我们听说你是个人才。”孙思没好气地说:“谁稀罕你们单位啦?我说过想到你们单位吗?”对方两人立即怒上眉梢,一人说:“哟!脾气挺冲呀!”然后看着他的同伴说:“这县城做生意的,还没见过这么牛、这么不给我们面子的!”另一人冷笑说:“没本事教什么徒弟呀?误人子弟!骗钱!”孙思气得面红筋胀的、眼看就要发作。 赵若怀说:“这你们可小看跆拳道了,里面有很多擒拿、格斗的技巧。用在你们那一行,还是很有用的!我这位哥们一向醉心跆拳道,你们这样小看跆拳道,所以他才生气了。”对方一人说:“会点跆拳道有什么了不起?这么大脾气!”另一人哼哼两声,冷笑说:“兄弟!生意人,不能这么大脾气的!客气点好!”我努力朝孙思递眼色,但孙思还是坚持说了话,他说:“我就这么大脾气!怎么啦?这是我们做生意的地方,你们可以出去了!”两人冷笑着出了门,赵若怀陪着笑脸送了出去。 第367章艺术学校被叫停的同时,秦为欲用照片 孙思气呼呼地说:“我真不明白,赵若怀这么怕这些人干啥?我做我的生意,他能把我怎的?”我实在忍不住了,就说:“孙思,你太小看社会现实了!近两年来,生意表面平静,没遇到什么大的挫折,那是因为……因为有人在暗中帮着我们。黄雀、布谷他们的爸妈一直在帮着我们。” 孙思说:“你也想责怪我是不是?心仪,别太天真了!你还真以为那黄雀、布谷的家长在帮你,怎么可能?你又不是他们家儿媳妇,这天下哪有那么好的人!再说了,我们也不需要人帮,靠我们自己!有什么事,我领着!” 我当然不能告诉孙思,那个一直照着我们的人是柳源。但似乎也不能就此不说话,孙思的态度必须得纠正。赵若怀走了进来,和我对对眼,然后说:“这两人一定与丁聚鑫有关,丁聚鑫想追查受伤的原因。这些人不会善罢甘休的,一定还会再来。”我接口说:“孙思,类似二石二狗以及筷子做武器之类的搞法,以后万不可在人前显露了。” 第二天,孙思收到通知,县一中的后山,不允许孙思及其学生在那里练功了。这才发现,没有了那个地方,还真的有许多麻烦。早晨练功的事情,正常应该就是在户外,你要都弄去舞厅里练,那还有什么意思?于是我们三人商议:不练就不练吧!反正也不打算在本城呆了。艺术学校早晚得解散。就对学生宣布政策说:两个办法,第一,可以退学,这期没有上完的课程,按照所欠课时数如数退钱。第二,实在坚持要继续练功,不愿意退钱的,这学期我们负责完成课时。不过不好意思,换地方了,到舞厅去练。反正舞厅早晨派不上用场,空在那里。但是这也不行,第三天,又接到一个相关部门的通知:舞厅只能用来跳舞,不能用来办其他事情,艺术学校得有专门的场地。要么租场地去,要么停办,就这两个选择。 赵若怀意兴阑珊,他的意思停就停吧。他是真的很想离开了。孙思问我的态度,我回答说:“累了!倦了!停就停吧!”孙思说:“心仪,你就这么不在乎这艺术学校?当初……”我知道他要说啥了,就打断说:“我在乎!可有什么办法呢?另租场地,你觉得还有必要吗?你不是说你最多还能等一年了吗?”他说:“咱不另租场地,还像现在这样,我看那些人能把我们怎么样!”我说:“你的意思,要斗毛?孙大侠,那些人代表的是政策!你硬得过政策吗?孙思啊,我得再提醒你一下:现在是法制社会,不是武侠世界。还有,那些人打的是法制的旗号。如果打的是兰半仙的旗号,我知道你要说你不怕。” 李老头要接过那艺术学校去,他说他出面租场地,然后聘请我们三人去上课。但孙思不答应。孙思坚持要斗硬。当晚赵若怀对我说:“现在我的话,孙思是一句听不进去了。”又说:“你不是了解孙大侠吗?他什么人,你不知道啊?他现在是认为这放弃艺术学校的事情,是我做的主,没有尊重他。而你认可放弃,意味着这事情上,你赞同我、不赞同他。所以他就非要和我扛到底。” 第二天我就换了说法,我说:“孙思啊,知道我为什么答应放弃吗?外来的原因是一方面,那艺术学校这么运行着,我早就觉得你太辛苦了。这两、三年下来,每天一大早带徒弟练功,不管严冬还是酷暑,一个懒觉都睡不上。现在我们有了船,你也说了,吃饭不成问题。既是这样,你何必那么辛苦呢?还有,我知道你喜欢教徒弟,李老头说了,你可以去授课的!”孙思微笑说:“这样啊,你说不做就不做吧!我听你的!至于李老头那里授课,那得看我高不高兴了。” 梁阿满很快露面了,她说:“我怎么听说艺术学校停了课,为什么?”我于是把经过情形给她讲了讲。她说:“就这样就不做啦?不就租个场地吗?”见我迟疑着,她说:“不会穷成这样?租场地的钱都没有了吧?”我难为情地看看她。她说:“是真不想做啦?还是缺钱?” “真不想做如何?缺钱又如何?” “真不想做的话,我们学校有一个老师,和我关系好,她想做。你让给李老头也是让,让给我的朋友也是让,难道我还没李老头有面子?” “李老头也不是白让呀!他要给钱的,当初办那手续,花不少钱呢!”赵若怀走过来说。 “钱钱钱!赵若怀,你什么时候变这么俗气了?就我们这关系,那点小钱还挂在嘴上?这艺术学校还应该有陈忆一份,不能你们说让就让的!” 孙思冷语说:“我说梁总,你到底是陈忆什么人呀?有手续吗?”梁阿满被抢白得,那叫一个难看。 赵若怀说:“梁总面子肯定是有的!这样,你让陈忆给我们打个电话,替你申请这优先权。” 我说:“都什么时候了?说些没用的废话!有那功夫,想办法弄钱租场地呀!” 艺术学校最终转给了李老头。接着秦为就出现了,他直接来了西城餐厅找我,靠墙角一个位置坐了,让李春花招我过去,说要和我谈谈。我走进他,似笑非笑地说:“秦大哥,我们有什么可谈的吗?”他胸有成竹地笑着,说:“有!我想要你那东城食店!” 我皱皱眉,疑惑地问:“你的意思是硬抢?” 他笑笑说:“那哪能呢?转让!你转给我!五万!今天你就可以拿到现钱。” “我要说不呢?” “你会答应的!” “这么自信?秦大哥,你还别说,你这无赖气质还挺动人的!好了,我有事,这就不奉陪了,慢吃!” “等等!你就不怕我把那照片……我是说,当着你这些员工的面……”然后向上做了一个抛撒的动作。我只能跓了足。我那桑榆中学的寝室,赵姨妈是能够辨认的呀!钟诚、李春花也是能够辨认的呀!和赵若怀的那张倒无所谓,可是和孙思那张呢,我说得清楚吗?不管我如何巧舌如簧,第一个不相信的,肯定就是赵若怀!这个接骨眼上,赵若怀和孙思翻了脸,那是个什么后果? 第368章登峰造极的流氓 我只能又坐了回去,说:“已经有好几人给我们出过价了,都在十万以上,你现在只出五万,这生意是四人合伙,我一人做不了主!” “那我不管!那是你的事!” 赵若怀这时朝我走来,秦为毫不动容地递我个眼色。我只好走过去止住了赵若怀,说:“没事!你远远看着就行了。你让我听完,我想弄清他到底想干什么?” 我一边观察着秦为的口袋,想确信他是否真带了照片在身,一边做着最后的试探:“秦大哥,在我眼中,那两张照片不值五万块,你随便抛吧!”我嘴上漫不经心地说着,但心里怯得厉害,生恐他这时真抛了出来,甚至做好了他一旦动手伸衣袋,立即双手摁住他手的准备。 秦为面不改色地说:“值!要值的!我在桑榆那食堂那树上猫着,你不是说了吗?挺辛苦的!还有,我原想用那照片玩你的,可是你不干,你不答应,一晚上机会你都没给我。我秦为做事,一向不会空手而归。我老实告诉你吧,那个门面远远不只值十万块,所以,这么推算下来,照片自然也就不只值五万块了,你傅小姐在我眼中,还是挺值钱的!” “秦大哥,我曾经还挺佩服你的。佩服你的经商才能。难道我看错你了,你连基本的人性都没有?” “有啊!怎么没有?我这人很怜香惜玉的。哦,对了,忘了告诉你,你至今完好无损,没有破相,而且还在这城里做了两年多的生意,你知道吗?这里面有我秦为的功劳。” “哦,此话怎讲?” “我老婆那个表妹,脾气不大好的!还有你那个前男朋友,叫孙立夫吧?这人很不识相!他不答应,做兰家的女婿他竟然不答应!兰梅很生气呀!可是不怪你,她能怪谁呢?” “秦大哥,没准你说的还真有可能。我还真想到过这一层:是你帮了我。无论如何,说声谢谢吧!可是,我另一个朋友也想要那东城食店,这人同样是有底气、有背景的,我得罪不起!” “是!我知道!她也算有点背景。不过你觉得,在这县城,她能和我比吗?”说着冷笑两声,继续道:“朋友?女的,对吗?傅老师,你这人看上去像是一个聪明人。算了,多的话我就不想说了。转让的事情,我希望两天之内搞定!照片的事情,你最好不要告诉孙思。我知道:他有功夫!甚至有可能很厉害。他在少林寺学过艺,他是被拐卖儿童!可是,咱这县整个的警察队伍,你觉得他能对付吗?”秦为说这些话的时候,那意味深长的笑容把我给震惊了。梁阿满,你竟然……你竟然…… 我强忍惊恐,故作镇静地说:“秦大哥,孙思真这么厉害?还在少林寺学过呀?我怎么都不知道呢?对了,你还知道些什么?” “傅老师,别装了!总之,该知道的我都知道!放心,我有分寸。现在我就想要那东城食店。” “秦大哥,能不能打个商量?你既然话说到这里来了,我也知道你神通广大,能不能麻烦你,帮忙打听一下孙思的父母。我们现在其他任何想法都没有,就想知道他父母到底是谁。这事情你要能够帮上忙,东城食店的事,好说!” “傅老师,赚我了不是?你以为秦为是傻子。跟我讲这条件!我告诉你:东城食店的事就这样了,五万块成交!你没得选择!不过,你要真想打听孙思的父母,我也不是说一定帮不上忙,那就得是另外的条件了。你也知道我需要什么。我现在仍然很喜欢你的!”说着大气派头地站起来,拍拍衣服,走出两步,又回过头来,微笑着压低声音说:“对了,你那同学,思想倒挺开放的,这点你要向她学习,但是恕我直言,她手段并不咋的,操得太孬了!想做事,又不下功夫,舍不得花钱,那怎么行呢?比如你上次东城食店那顾客饮食卫生的事,要换了是我,那肯定得来真格的,得安排那么几个人实实在在躺在医院,那样的话,你卫生有问题的事,不就坐实了吗?” 秦为说这段话时的气概、语气,我简直想为他拍案叫绝,这人真他妈是个人才!天生的流氓!那流氓气质,简直登峰造极、无懈可击了!我恍恍惚惚地跌坐到凳上,赵若怀就走了过来,把质问写在他的脸上。 “秦为想用五万元买那东城食店。”我汇报说。 “他是替姓梁的来的,还是替自己来的?” “应该是替自己。” “是吗?这么说来,我当初买下那东城食店,还真是一个英明的决定。原来这么抢手!”赵若怀面有得色地说,随即疑上眉梢:“你不说十万以上才转吗?五万?五万你跟他废话一半天?不对,你看看你,神不守舍的样子。你告诉我:他到底说了些什么。” “梁阿满把孙思的故事告诉了秦为,现在,有关孙思和兰半仙的恩怨,秦为掌握得十分清楚。估计兰半仙应该也已经掌握了。所以,现在的情形:‘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她怎么知道的?我是说梁阿满。” “这里面有我和陈忆的因素,也有她自己的观察、推测、总结。她的推测一旦进入兰半仙耳里,一切不也就……兰半仙是郑元直让我会见的三个客人之人,你忘了吗?” “那又如何?姓秦的想要东城食店,休想!不要说五万,十万我也不转给他!”赵若怀毅然决然地说。我看着他严肃决绝的态度,感到了压力和艰难。 正思忖着这事如何和孙思说,警察那边招募人才的又来了,他们先是把昨天来的那两同事否定了,说那两人办事不力,不会讲话。然后表达了对孙思的仰慕,说这县城的治安近来不大好,新上任的县长要求狠抓治安,所以他们的头儿眼下是思贤若渴。对孙思的大名,他们早就如雷贯耳。 第369章图穷匕见 我在孙思的脸上看到了得色。这得色一上来,其中的一人就开始更厉害地吹捧,他说是听一位顾客说的,说曾经看到孙思用一把筷子击退了歹徒。这话就明显走火了,要知丁聚鑫带人渣来闹事的当天,孙思用筷子退敌的现场,是不存在一个顾客的。但孙思似乎并未察觉到这话里面的问题。 我和赵若怀坐在离孙思他们五米处的一张桌上,远远地旁观着,没打算前去发言。这时电话铃想起,赵若怀去接了一个电话,我只听得他嗯啊了几声。然后挂了电话,招我去了厨房,他说电话是那副所长打来的。副所长告诉赵若怀,让孙思当今天这两来人的面,表演一下那筷子术。他说必须表演,不表演的话,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调查会一直持续下去。副所长的意思:让孙思将计就计,表演一下拙劣的失败的筷子术。 赵若怀转述完毕,说:“其实刚才我就想到这点,就让孙思露一手给他们看。三米之内,孙大侠偶尔能够侥幸击中目标。要多表演几次,突出偶尔、侥幸,而且要严格控制距离。必须让孙思显现出不服气,很想表现、很想成功,但是确实能力有限,以至于屡试不中,最后不得不在气恼和懊恼中结束这表演。但是你也知道,依孙思的性格,他会答应在人前,尤其是在你的面前故意露丑,显示他的无能吗?这孙大侠,很自恃他的武功的!我去说,他肯定不会听,非但不听,他还得怀疑我的动机,所以这话得由你去说。” 孙思的表现再次出乎了我的意料,他自信派头地反问:“你就那么相信那副所长?” “这人吃了我们两年的饭,赵若怀陪他玩了两年,他不可能一点人事不做吧?这关键时刻……” “你就那么相信赵若怀?”这话一出,孙思算是又爆了冷门。这么简单的事情摆在眼前,他竟然不能判断!不能判断也就算了,他的脸上居然还有着如此自信的表情,他居然如此不相信赵若怀! 我的沉默换来了孙思如下的话:“故意失手、露丑,那是我能够做出的事吗?那是给我师父丢脸!让师父蒙羞!我孙思要么不出手,要出手那就没有失手这一说!”没等我做出回应,他就站了起来,酷酷地做了一个送客的手势,傲慢和不屑地对两位来人说:“我孙思有多大本事,那是我自己的事,与你们无干!另外,我再说一遍,我对你们那里,没有兴趣!一点兴趣也没有!最后,我不希望再见到你们那里的人!” 孙思的表现让两位来人瞠目结舌了!大约自他们居现职以来,还没有见识过敢对他们如此不客气的人。 这个孙大侠,他还知道今夕何夕吗?他怎么能够纯洁成这样?怎么能够不识时务成这样?是把现实当成了武侠世界。还是他以为自己生活在桃花源?他真以为可以‘不知有汉,无论魏晋’吗? 就这样一个孙思,我要在两天之内,说服他答应把东城食店以五万元的超低价转让给秦为。天哪,我该从何下口? 晚上梁阿满到舞厅找到了我,要求我放弃台上唱歌,跟她去茶室谈事。她不绕圈子了,这次连小妮子的称呼都没了,直接说:“是丁聚鑫让我来的,目的是你那东城食店。他志在必得!” “是吗?出价几何?” “两万!” “两万?阿满,你确信你说的不是梦话?”我反问着,一边在心里慨叹:这世界强盗越来越多、越来越明目张胆了! “陈忆走后,丁聚鑫和他的几个跟班相继受了伤,这直接损失、间接损失算起来,也是一笔相当大的数了,扣除那损失后,两万元,你们已经占便宜了!” “阿满,恕我愚钝,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知道的!我很忙,没空和你废话。对了,顺便告诉你:关于孙思和兰行长之间的恩怨,我略知一二。不过你放心,只要丁聚鑫拿到那东城食店,我可以当什么都不知道。” “哦,这也是筹码?好同学!现在你是代表自己,亲自来威胁我呢,还是代表姓丁的来威胁我?” “我这也是没法,丁聚鑫是流氓,这你也知道,我也怕他!不敢不听他的话的!” “阿满,看来你很喜欢把从我这里获取到的一些情况,拿去汇报给流氓,然后再接受流氓的威胁。可是,阿满,这事我真的是爱莫能助了。你错就错在:不该将这情况,同时透露给两个以上的流氓。流氓也讲实力的!今天上午,来了一个号称比你们更有实力的流氓,他已经威胁过我了,估计我只有接受他的威胁。” “谁?郑无直吗?笑话!他比我们有实力,你听他吹!” “你又错了!上午来的那流氓,叫秦为,怎么样,认识吗?好了,阿满,我也很忙。就这样吧!” 当晚我把梁阿满的威胁告诉给赵若怀,他丝毫不为所动,态度很坚决:坚决不转!没得商量!于是我辗转难眠。再三权衡后,我认识到:除了接受秦为威胁外,我已经别无选择。秦为只容我两天时间,赵若怀那里,如何才能过关呢?万般无奈之下,我只有从孙思那里下手。 我把照片的事情告诉了孙思,孙思只有一瞬间的惊,没有恐,非但没有恐,他的嘴角甚至有意味深长的笑。笑过之后问:“你怕什么?不就是我抱着你吗?有那么可怕吗?”我想到那照片上孙思的表情,脸忽然不争气,不知不觉就红了,于是把头扭向了一边,迟疑着不知说啥。他又说:“明白了!你怕赵若怀,怕他看到那照片,这赵若怀要是看到这照片……”然后大可玩味地停顿了。话虽停顿了,可是余音、余绪都在,那点似无实有的味道让我不由得颤栗了。我甚至有点后悔告诉了他照片的事。可是不从照片着手,能从哪里着手呢?兰半仙有可能已经心知肚明的事不能告诉他呀,告诉他了,他万一冲动起来…… 第370章暗流涌动 “在想什么?那照片两、三年前就有了,秦为现在才想到拿出来威胁你,还是……”看着孙思研究的神情,我只好如实招供了。孙思的嘴角再次掠过笑容,说:“这个秦为,还有点意思,为达目的,什么手段都用,是个人才!那他达到目的没有?” “怎么可能?就那姓秦的,我誓死不从!” “哦,意思是秦为以前想用那照片得到你……这个人,现在为了那东城食店,他放弃了人?而你呢,以前没有受他威胁,这次却准备受他威胁了,为什么?” 这个孙思,我是越来越看不懂了,这种关头,他怎么能用漫不经心的揶揄的口吻跟我说话呢?这还是我认识的孙大侠吗?我默然无语,打心里感到悲凉与无助。 ‘你总低着头干嘛?你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看过我了,我有那么难看吗?有那么可怕吗?在你那些同学面前,你那么能侃,一到我面前,你就老实成这样!我有那么特殊吗?” “孙思,孙大侠,你能不能不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是,你是特殊!你知不知道,你是天底下我最不愿伤害的人!” “不要动不动叫我孙大侠!我同时是一个男人,一个男人!你知道吗?” “孙思,时间紧迫,秦为只容我两天时间考虑。我怕你知道后冲动,本不想说出下面的话,但是你非要逼我,我没办法。这次我准备接受秦为威胁,不是为了赵若怀,是为了你!”说着把有关梁阿满和兰半仙的事情告诉了。孙思仍然只有瞬间的惊,随即就转入了傲然,倔强地说:“那又如何?知道了更好!今晚我就去找姓兰的!” “这个时候去?可能人家早就已经张网等你了。丁聚鑫和一帮跟班受伤的事,他们已经算到你头上了,那些个围攻我寝室的人身上的豆眼,人家也已经算到你头上了,还有兰梅、兰松、秦为无端端跛脚的事,他们现在需要的是求证,也或者说只需要一个借口。你再联系一下这几天人家频繁来聘请你,哄你亮招的事。赵若怀说得对,那副所长也是对的,你就将计就计,露露丑怎么啦?可你就是不听!” “不听怎么啦?我俩在一起说话的时候,你少提赵若怀!你烦我啦?烦我了正好呀!现在有这样的机会,你让他们把我抓去,你们不就彻底自在了吗?” “孙思,你到底要怎么样啊?你看看你什么态度!你知不知道,昨晚为这事我一夜都没有合眼。秦为说对了一句,兰半仙的力量,那是云岫整个的公安队伍呀,你怎么可能斗得过他?我告诉你:从今往后,任何情形下,你不得再使用以前用过的那些招数。你听我的!真碰上了歹徒,你可以用跆拳道、用拳法、棍法嘛!” “你怎么知道秦为究竟洗了多少张照片,就算五万元转给他了,你能确定他以后不再拿照片威胁了吗?” “我当然不能确定,秦为就是一个流氓!那东城食店,反正梁阿满也不肯罢休。咱们在这县城,也不会呆太久了,得过且过吧!坚持不转的话,眼下咱就没日子过了,秦为还说……说……” “说什么?” “算了!总之都是威胁的话,一个流氓,什么事做不出?” “他还说什么?必须告诉我!” “他说上次东城食店被查封的事情,梁阿满没操作好,如果换了是他,他就专门雇几个人躺到医院里去,然后我们卫生不合格,食物引起顾客中毒的事就算坐实了。” 孙思铁青着脸,他脸上的怒容同样让我担忧和恐惧,我怯怯地说:“孙思,你一定要听话!千万不要在这接骨眼上去找秦为、找兰半仙,生出事来。我也舍不得那东城食店。赵若怀当初慧眼买下那食店,这本来可以是我们一个机遇,一个发财的机遇,可惜,这世道对于我们这样的人来说,是没什么机遇可言的。我们无钱、无势、无背景,凭什么和人家斗?我们错就错在当初选了这县城做生意。在这里发财是无望的了!我现在唯一希望的就是能够全身而退,希望你和赵若怀都好好的。” “心仪,你后悔认识我们了,对不对?” “现在说这些干啥?我说过,我不后悔!可是眼下,我们只能接受秦为威胁。” “秦为不是说那东城食店挺值钱的吗?或者,你给他增加点条件。我可以不去找姓兰的,你让秦为帮我问出我父母是谁就行。问出我父母,这东城食店就转给他了。” “孙思,实不相瞒,你说的这个,今天上午我就已经给秦为提出来了。可是他是秦为呀!他算盘打得有多精,你知道吗?他说一码归一码,他说打听的事,也不是完全不可能,但是我得用另外的……去换。” “另外的……去换?你不说你一直想替我找到父母吗?这么说你不愿意帮我?” “秦为想要什么,你不知道吗?孙思,你真希望我……希望我……这样去帮你吗?” “你不愿意,对不对?找父母对我很重要,你知道的。为了孙思,你做不到不顾一切,对不对?如果换了是赵若怀,你能做到吗?”天哪!他竟然说出这样的话! “孙思,对不起,这超出了我的底线。”我落寞地恍惚地往外走,心冷得厉害。 第二天秦为到来时,赵若怀抢先走了过去,对他说:“要是东城食店的事,你可以走了,我们没有要转让的意思。”孙思却站在不远处微笑说:“心仪,赵若怀已经表态了。我们一共是三个人,有两个人意见统一就决定了。你是站我一边,还是站赵若怀一边?” 短暂地权衡后,我说:“我站你一边,这事由你决定。” 孙思说:“既然由我决定,往后我来和秦为谈!” 孙思后来对我说,他给秦为追加了一个条件:什么时候打听到他的父母,什么时候食店成交。他还说:照片的事,让我不必操心。食店成交之日,他一定把照片给我讨回来。于是东城食店的事就这样搁置下来,食店停业,门关着,等着秦为拿条件来换。这事情让我感到极大的隐忧。惶惶中不知会是怎样的一个收场。赵若怀劝解说:“孙思这一招说不定还真管用,只要他找到了父母,我俩也算是完成任务了,可以安心去浙江了。价钱方面,吃点亏就吃点亏吧!”很多事赵若怀尚且蒙在鼓里。这个时候他说出这话,我心里好生感慨:时至今日,他仍然念念不忘替孙思找父母的事。 “若怀,据你对孙思的了解,你设想一下:孙思当时是怎样跟秦为谈的。” “怎样谈?那还用说,先露两手显示一下实力,然后说点不咸不淡的话进行警告,孙思一般就这样谈!我见过两次,在桑榆的时候了,他说……”说着模仿起孙思惯常的语气和动作,脸上酷酷的表情,右手拇指和食指配合操作烟头,将烟头摁烟缸里,用力使其熄灭,同时冷静地缓缓地说:“可以呀,有什么阴谋,你尽管使!有本事你就弄死我!只要你弄我不死,只要我还活着,那你往后这日子……” 赵若怀这一模仿,简直惟妙惟肖!我却顿感寒冷。天啊,孙思真会采用这种方式跟秦为谈吗? “怎么啦?心仪,你又想到哪儿去了?别胡思乱想!姓秦的,说不定就欠这种威胁。就他那样的人,他能不惜命?” 接下来一切都平静下来,梁阿满和秦为不再到我面前露面了,我每天都在忐忑与欣慰中度过。早晨起来,开始了一天的忐忑,到了晚上,就为今天毕竟又平静了一天而欣慰着。如此过了半月,我有些相信赵若怀的话了,或许秦为就欠这种威胁吧,或许他真的被孙思唬住了。但有的时候,我又本能地觉得:这种平静一点都不真实。这期间赵羽打过电话来,让我们尽快过温州去。老傅打过电话来,让我不要犹豫,一定要尽快离开孙思。布谷也打了电话,问我去江城发展的事。这事我还真迂回地对赵若怀讲过,可是他的意见很坚决:没得商量!综合以上这些情况,我决定把舞厅转让了。 现在正值旺季,舞厅生意正红火着,又有那么些员工靠那里吃饭,这时候转让,说实话,真的舍不得,而且严重不甘。 我让赵若怀放出话去,很快有人愿意以十万元成交。我在转与不转的矛盾中摇摆着。这天吴常念来舞厅跳舞,我和他在茶室小坐了一会儿,他说立夫已经在孙文新那里安顿下来,做起了运输。真是造化弄人呀!难以想像那样的一个立夫,整天奔走在道上,和一群车夫打交道,那会是一个什么样的情形。 毕竟舞厅的房子是吴常念为我拿下的,我告诉了吴常念准备转让的事情。没想到他来了精神,很有兴趣的样子,他问我转让费多少,我就把别人已经出过的价格给他说了。他思考一会儿,说:“心仪,咱们都不是外人,能不能少点?就八万!八万转给我,怎么样?”我迟疑着说:“问题是有人愿意出十万的事情,孙思已经知道了。十万他们还犹豫着,觉得低了,所以还在等待中,这时候我以八万转给你,孙思那里我怎么交差?十万其实我们已经只是保本,当初拿下那执照,花了不少钱,后来又添置这茶室,简单装修……” 第371章疑云难消 吴常念沉默不语,我于是解释说:“常念,这事我真做不了主。我和赵若怀、孙思这种格局,你也应该清楚。你是我的熟人,孙思也知道,而且孙思还有一大帮徒弟。我们三人的合伙生意,表面上是二比一,我和赵若怀说了算,其实任何时候,我做的都是孙思的决定。” 吴常念说:“心仪,你先稳一下,先不慌让给人家,我和我爸商量一下。” “时间不要太久。我是怕这期间,又有人出了更高的价,那样孙思那里,我又不好说话了。” 结果舞厅以十万元的价格转让给了吴常念。吴常念同时要求我:只要人还未离开这县城,就得带着赵若怀隔三岔五去他舞厅唱唱歌。他说开始这段时间尤其如此。我们得助他让生意走上正轨。于是我和赵若怀,退化成了随园舞厅真正意义上的歌手。 舞厅转让给吴常念还有一个好处,就是舞厅所有员工,只要自己愿意,就可以留下来继续他们的工作。孙思的意思:餐厅、咖啡馆要加强戒备,拟把小向挪到咖啡馆负责。小向自己也愿意跟着师父,不愿意为吴常念效力。小向就这样留了下来。 舞厅一转让,我们的生意就只剩下西城餐厅和咖啡馆了。赵姨妈在这时候请辞,要去照顾临产的儿媳,我才意识到:三年的相处下来,这个赵姨妈对我已经很重要了,我习惯了有她一起的生活。以致于相当长的时间之内,我都有恍然若有所失之慨。 赵若怀、孙思每天在西城餐厅驻守,咖啡馆有小向驻守,何况咖啡馆离西城餐厅很近,加上外面毕竟是朗朗乾坤,这种状态下,我不相信还有人能使什么坏,于是放松不少。忧惧一天天递减,到后来简直有些逍遥了。我和赵若怀、孙思,有时也有袁英,一同坐在西城餐厅,或喝酒,或品茶。一边是美酒、香茗,一边是俊朗飘逸的赵若怀,常常看着看着,我就患得患失起来:一边为现在的幸福庆幸着,希望时间永恒停留在这一刻;一边觉得这一切很虚幻,一点都不真实。这样的结果是:我常常贪婪地审视着他,怔怔出神,但与此同时,心里却是一种强烈的挥之不去的忧惧感。 在舞厅唱歌的时候,我也放松了不少,以前唱歌的时候,总是一边唱着,一边紧盯场子,生恐有人前来捣乱,但现在不了,现在我们不再是老板,只是歌手,有人捣乱,那是吴常念的事情,自有吴常念摆平。人一旦放松下来,我也就着实感受到自己对于音乐、对于舞蹈的挚爱。于是处于完全放松状态的、不带任何功利色彩的、酷爱音乐舞蹈艺术的赵若怀、傅心仪,每每珠联璧合,把歌曲、舞蹈共同演绎到极致。顾客流连忘返、大有醉生梦死之态。随园舞厅创造了自开业以来不曾有过的辉煌,达到了全盛时期,每天顾客暴满。吴常念乐得合不拢嘴,恨不能将我和赵若怀长期留下。经历舞厅水乳交融的合作后,回到寝室的我和赵若怀,每每沉醉依然,那份沉醉于是又让我们更加缱绻缠绵,欢娱恩爱不知今夕何夕。 转眼到了腊月。在布谷的再三催促下,我和他最后合作了一次山羊生意。腊月对很多行业来说,都是一个旺季。由于舞厅和艺术学校都已转让了,陈忆也离开了,对外的乐队业务,我们原本已经没多大兴趣了,但是总有那么一些慕名前来的人,非常诚挚地相邀。我和赵若怀都是性情中人,既然承蒙别人如此抬爱,哪有回绝的道理?所以,当别人说好话到第三句上,我们一般就答应了。由于陈忆的缺勤、人手的不够,加上我的主动请缨,赵若怀慢慢接受了让我跟着他们一起。 这天乐队对外伴奏回来,已经八点过了,我和赵若怀、孙思准备先回餐厅小坐,然后就回寝室了。这时袁英来了。袁英现在出现的频率是越来越高了,她会经常地来西城餐厅。估计她已经意识到:能够嫁给孙思,确实是件只赚不亏的事。是她几世修来的福分。孙思对她的态度,似乎也有所好转,谈不上有多喜欢,但至少没有要赶袁英走的意思了。事实上,经过小魏的事件后,我对袁英的看法也改变了,以前我觉得孙思找这样一个媳妇,多少有些吃亏,可现在不这么认为了。媳妇的事情,什么是好,什么是不好,谁说得清楚?比起小魏和梁阿满这样的女人来,袁英已经有很大优势了。心洁善良、本分省事,这就比什么都好。 袁英来了,所以逗留时间就延长了。我们四人坐在一个角落里喝着聊着,店里有寥寥的十来个食客,钟诚、李春花招呼着。一次不经意的抬头,我的视线就定格了:我又看见了吴常念的爸爸和他那个小三。这个吴叔!他还真是有种啊!如此看来,这个小三可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小三了!结合一下上次常念妈赶到这里闹事的时间,这两人已经在一起两三年了吧?我关注着吴叔,正为我们餐厅菜品不可抗拒的诱惑力沾沾自喜着。常念妈就又出现了。 我暗叫不妙,不知道要不要立即出面。常念妈就开始动作了,她上前把我们的食店的碗盘端着就砸。这样的举动声势自然就比较浩大,于是所有的食客就都把视线转移了过去。吴叔是堂堂商业局长,自然是要面子的,自然害怕这样的情形,他转身就想离开,那小三也想跟着离开,但是钟诚不知道这二人的来头啊!钟诚走了上去,意思你要走,总得把饭钱付了!钟诚还没来得及说话,常念妈就于这时,狠狠地扇了那女人两耳光,然后破口大骂说:“大家来看啦!就这个狐狸精!这个骚货!不要脸!勾/引我男人!”那小三也不示弱,伸手去抓扯常念妈,于是两女人扭打在一起。 女人打架嘛,自然不讲章法,不讲招式,逮哪儿是哪儿,不外乎抓抓脸,互相扯住头发之类,吴叔自然还是要拉劝一下,可是拉谁呢?拉开了小三,常念妈又扑了上去,于是小三不服,又开始还击。要知道常念妈在这城里,那可是有名的裁缝,所以对一般老百姓而言,常念妈比之吴叔,人气指数更高一些,认识她的人更多一些,于是人丛开始议论纷纷起来,一位中年妇女说:“这不就是那缝衣服的孙师傅吗?”旁边人说:“玉师傅!玉师傅那男人,好像是个什么局长的嘛?”另有人啧啧而叹:“不会哟,局长还干这些事呀?”孙思大为动容,惊问说:“心仪,她……她……她姓孙?她是裁缝?”我看看孙思,明白了他的疑虑。于是摇摇头,说:“这事三年前我已经问过吴常念了。”孙思接着就正常了,冷笑一下,说:“是啊,不可能的事!这一家人,不是一向和姓兰的走得很近吗?讨厌这一家人!”我再拿眼去看打架现场时,发现吴叔已经果断走人了,那小三显然想跟上吴叔,于是无心恋战,一边还击一边朝门口撤离。眼看已经撤离到了门口。 这样一来,吴叔这一家三人,不但没有付饭钱,还顺带砸了许多碗盘。钟诚要追上去,我让赵若怀追回他来,说:“算了!让他们去吧!”回过头来,孙思恨恨地说:“男的固然不是好东西,女的也不是什么好人!要闹在自己家里闹嘛!动不动跑到别人店里闹事。丢人!这已经第二次了。不给饭钱不说,还砸了那么些碗盘,她以为她谁呢?心仪,你说得太对了!女人最重要的一条,就是省事!我要是那姓吴的,这两女人都不能要了!没一个省事。女人就得执行古代标准,传统一点,有点肚量。像这种动不动就骂街的泼妇,要来干啥?情愿打光棍!” 我看了看袁英,她老老实实地低下了头去。赵若怀眨巴着眼睛,视线在我们三人脸上轮换着,我打趣说:“放心!我一定严格执行古代标准。第一,不做小三,只做老大。第二,作为老大,要是今天这种状况发生在我身上,我保证不先发难。不要说跟踪,就算是不期而遇,我也是掉头就走,知趣地走、潇洒地走!当然了,如果这种态度下,小三她都还不肯放过我,还非得追上来犯上作乱,对老大我大打出手的话,那就不好意思了!这让人是有限度的,最多是退避三舍嘛,你们说对不对?一味忍让那就不是傅心仪的风格了。怎么样,姓赵的,这态度你看还行吗?” 袁英在一旁抿嘴而笑。赵若怀微笑说:“行!太行了!但如果你是希望抛砖引玉,想启发我学习你的态度的话,那你肯定会失望的!我肯定没那么大肚!” 喝着喝着,我又觉得不对了,于是在一种不知什么力量的支配下,我走向了一个桌子。就刚才那个称常念妈是孙师傅的那人的桌子,那妇女却已结了账,站起来走向了门口,我分析了一下她的年龄,应该已经五十过了,我送她到了门口,问她说:“你说刚才那人是孙师傅,怎么别人又说是玉师傅……” “你不认识她呀?哟,这城里不认识她的人可少了!我们是几十年前就认识了,她就是姓孙的!先前一直在这城里缝衣服的!后来就没怎么看见了,再后来又看见她缝衣服了,玉师傅是后来大家才这么叫的。” 先前一直在这城里缝衣服,姓孙?不行,这事得问一问。 第372章误入圈套 第二天去舞厅唱歌,吴常念看见我,立即走过来道歉说:“心仪,我后来才知道的,我妈昨天又去你们店里了……” “没事!咱们这关系,不说这个,你妈好吗?在家吗?今明两天我找个时间去看看她。” “那倒不用!她去了江城,可能一时半会儿地不会回来。” “去江城?干什么?裁缝铺那么开着,时间久了……” “犯病了!昨天这一气,又犯病了!这次我想给她好好治治!” “犯病?啥病?” “心仪,其实……我妈……她……这里有问题!”说着指了指脑袋:“时好时坏的,一般人不知道。我知道你是个不爱说闲话的人……” “她是啥时候变成这样的?为什么变成这样?” “你也看见了,我妈和我爸的关系,一直都那样。我妈又心气高,不服输。所以就……” “常念,你确定你是家里的老大,没有哥哥姐姐什么的吗?” “我当然是老大!我们家就我一个!这事还有什么好确定的?” “你妈那病重不重?她能记得以前的事吗?” “我也说不清楚,部分吧!部分记得!她很少和我说她年轻时候的事,我爸也不让问,说是怕妈犯病。” 腊月二十这天,我们又得参加一个乐队业务。说是为一个生日宴伴奏,晚六点正式开始,但约定我们五点必须到达。临出发时,韩磊突然来了。孙思于是说,让我们三人先去,他一会儿就到。 我和赵若怀、小向依照地址,来到了位于东城边上较为僻静的一家酒楼,店堂内张灯结彩,几名服务员忙碌其间。我用眼角的余光,感受到其中的几张桌上,零星地分布着一些人,但那些人根本没有引起我注意,我也压根没有想过需要去仔细观察观察他们。 上来一个领路的人,我们三人背负着各自的乐器,按照来人的指引,往纵深方向而去。不经意地抬眼间,我看见正前方一圆桌边,赫然坐着几张熟悉的面孔,一律盛装华服、风光无限,依次是梁阿满、柳咏、螳螂、马蜂。我连忙看看赵若怀,他也已经发现了,满腹疑虑地停下了脚步。 螳螂微笑着向我招手,我拱拱手,微笑说:“同学们好!”柳咏派头地仰仰头,轻蔑地说:“谁是你的同学?”然后视线依次掠过他旁边的梁阿满、马蜂,最后停留在螳螂脸上,问:“这个拖家带口卖唱的人,是你的同学吗?” 赵若怀转身就要走,小向迟疑着,先前给我们带路的那人,在前方招手说:“这边!往这边!” 我于是再朝螳螂拱拱手,说:“螳螂,你来了怎么也不告诉一声?一会儿有人在这里举办生日宴,邀请我们来伴奏的。今天我就不陪你了。时间允许的话,欢迎到我们店里来玩。” 柳咏狂笑几声,说:“生日宴?什么生日宴?今天这个场子被我包下了!你们就是我花钱请来唱歌的!哈哈哈!”我和赵若怀不约而同地注视着柳咏,大约都认为他应该不至于如此失态。柳咏继续说:“对了,知道我们来干嘛吗?正是为了那山羊基地的事情……” 赵若怀说:“对不起!一场误会!既然是你请的话,我们这就走了!你不足以请动我们。” 说着从兜里掏出五百元来,折叠了扔了过去,不偏不倚刚好扔在柳咏面前,继续说:“那天那人给了两百元定金,我2.5倍赔偿你。”然后拉着我往外走。柳咏哼哼两声,说:“走!哪那么容易?你这卖唱的歌还没唱呢,就想走?” 柳咏的话刚落,刚才那些散乱坐着的人,居然都站了起来,从不同的方向朝我们走来。这些人纷纷狞笑着,贼眉鼠眼、吊儿郎当、把流氓两字清晰地写在脸上。 我回过头去,质问说:“你们什么意思?” 梁阿满阴阳怪气地说:“唉呀,傅心仪,你本来就是干那个行当的!柳咏让你唱!你就唱就是!何必惹他生气呢?” 赵若怀气得发抖,他说:“姓柳的,你别欺人太盛!” 话音刚落,流氓就逼近了我们,其中一人伸手朝赵若怀推打起来,小向去拿掉那人的手,立刻被两个流氓围攻了,那些人夺过他的吉它,狠狠地扔在地上。打架就这样开始了,我还没反应过来,就发现流氓的数量在不停地增加,他们似乎隐藏于这间酒店的各个角落,后来出现的,就不是赤手空拳了,全都带了家伙。啥时候见过这种阵势?我本能地喊了两句‘别打了!’又本能地朝柳咏他们求助地望了望,但我很快发现了:根本没用!这就是一个圈套、一场阴谋精心设计的阴谋。 再后来,我就在里面找到了几张熟悉的面孔,几个曾经尾随丁聚鑫来我们餐厅闹过事的人渣,那个曾经被我和赵若怀擒住的人,也在其中,今天尤其英勇,用凶神恶煞形容今天的他再正确不过。 我的脑袋已经不怎么中用了,除了惶恐外什么也不剩。赵若怀已经夺过了一个敌人手中的棒,但是围攻他的至少有七、八人,我已经眼睁睁地看着他挨了好几棒。每棒我都是眼前一黑,然后锥心的痛。他一面迎敌一边喊我快跑,但是能跑到哪里?门口不时在增加人,还不知道外面有没有其他的埋伏,于是他也明白了:朝门口跑没什么用。然后又叫我往螳螂那里跑。马蜂、梁阿满、柳咏三人原地未动。螳螂倒是站了出来,在旁边着急地白费劲地叫着:“别打了!别打了!” 就功夫来说,小向比赵若怀好,他也夺过了一个敌人手中的棒,孙思大约传过他一些棍法,小向舞起来还像那么回事,但关键是对方人太多,小向最多是能够自保。赵若怀,眼看赵若怀又挨了几棒,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本能地要扑上去,螳螂和赵若怀同时发出了制止声。螳螂把我朝边上推,我的眼角看到了一旁漫不经心地谈论着的梁阿满、柳咏,忽然就怒不可遏了。我也不知自己怎么搞的,总之是快速地跑到梁阿满的桌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左手挟持住她,伸右手操起一个酒瓶,砰地一声击碎了,然后将破瓶子对准梁阿满的脸,说:“对不起!借你一用!看在老同学的面上,帮我度度难关!”然后把梁阿满挟持到了屋子中央,对她说:“让他们住手!”梁阿满恼羞成怒、横眉冷对,鄙夷说:“想得美!”我说:“赶快让他们住手!否则,别怪我不客气!一会儿要伤着你这脸……” 她恶毒地说:“你敢!”但我能在她脸上看到恐惧,就酷酷地说:“我有什么不敢的?被你欺负到这头上,我活不活都无所谓了。我告诉你:赵若怀要真有什么问题,今日我们俩就一起完蛋,大家就都不活了!” 于是梁阿满开始喊住手。人渣们反应比较迟钝,梁阿满喊了好几声,他们才陆陆续续停下来。赵若怀、小向抓住机会,适时与我合到一处,我押着梁阿满往门口退去,只差那么三五米了,不知从哪个方向突然飞来一个东西,脚下一个踉跄,人就倒了地,梁阿满快速逃离了,酒瓶碎渣把我自己的手砸坏了,血自然就跟着出来了,我想快速站起来时,发现自己已经完全力竭了。紧接着发现的是:我已经在两个人渣的手中,而赵若怀和小向,再次被众人围攻了。只听一个人渣大声说:“主人说了,先扒了她的衣服!再让她脸上挂点彩!”人渣们已经在开始行动了,我听到赵若怀的哀号,绝望地闭了闭眼。 几声嗖嗖声过,人渣们似乎停止了行动,附近有一些沉闷的声音。睁开眼时,我看见了孙思。那是怎样动人心魄的喜悦呀!紧绷到极限的神经豁然放松,我发现这时的孙大侠,是那样地酷帅,我脸上一定洋溢着最最幸福的笑容,但很快,我的笑容僵住了,门口警车喧哗、人声喧哗。来不及细想,已经冲进来一帮全副武装的警察,为首一个,哼哼两声说:“打群架?都拷起来带走!”我站起来解释说:“我们是应邀前来伴奏的。老板出语侮辱我们,我们赔偿了他2.5倍的损失,然后准备离开,这些人就从旁边冲出来,围着我们就开打……” 话没说完,就被他挥手制止了,他说:“带回去!你一个人说了不算!你说了就算数的话,要我们这些人来干嘛?” “怎么是我一个人呢?这里有观众的,那四人,从头到尾都是观众。”然后转向柳咏说:“柳咏,咱们同学一场。看在黄教授的面上,大是大非面前,你有话说没有?”语调是诚肯的求助的语调,柳咏张了张嘴,似乎有动摇的迹象,但梁阿满在他耳边说了几句,他就闭上了嘴,把头扭向了一边。我于是转向螳螂,说:“螳螂,你呢,你有话说没有?” 螳螂站出来说:“我是省报的记者,我以人格和我的职业操守担保,傅心仪说的是事实。他们确实赔付了赔偿金,然后准备离开,确实就是这群人围攻他们,先动手打他们……” 那人稍稍动了动容,眼睛转动了一下,转向那些人渣,说:“你们为什么要打他们,是受何人指使?” 人渣回应说:“没有!是他们先动手打我们。我们也有证人的,不信,你问问他们。”然后手指柳咏,柳咏不答话,脸上有明显的慌乱。 警察笑了,狂笑几声后说:“这不就结了吗?这个这样说,那个那样说,说得清楚个啥?带回去慢慢问!” 然后挥手,示意手下人给赵若怀、孙思上拷。我不顾一切地冲过去,死死抓住赵若怀,他的衣服都被打得不成样子了,脖子、手上、肩上、到处都能看到伤痕,我哭着哀求说:“警察大人,求求你了,让我再说一句话,这些人一上来就棍棒相加,他已经被打成这样了,不看医生怎么行呢?” 警察冷酷地说:“我们那里也有医生的!把她拉一边去!” 孙思狠狠地说:“我看谁敢?别看你们带着家伙!惹火了我,今日就算死,我也拉几个垫背的。” “孙思,别!”我连忙制止说。 走出来一个打着笑脸的警察,说:“唉!严重了!严重了!不就打个架吗?回去问问情况,明天说不定就回来了。” 就这样,赵若怀、孙思、小向就在我的眼皮底下,被他们拷走了,赵若怀临走说:“放心!我很快就回来!记住,今晚住到李春花她们寝室去!”又招过螳螂说:“螳螂,麻烦你送他回家。”孙思则把脸对着梁阿满、柳咏等三人,说:“我警告你们:下半辈子还想好好过日子的话,就确保她不受到任何伤害。” 车怪叫着去了,我踉踉跄跄地追出一段,然后以跌倒在地作结。螳螂、柳咏、马蜂追上了我,我面无表情地说:“柳咏,我不来参加你的婚礼,既是你妈的意思,也是梁阿满的意思,这两女人,都很害怕我们见面,你明白吗?没想到我们是以这样收场!再见我就不说了。”然后站起来踉踉跄跄朝前走,螳螂追上我,说:“是赵若怀让我送你回去的!” “螳螂,我能信任你吗?这个世界还有几人是可以相信的?”我绝望地无力地说。他重重地点点头。 我于是说:“我现在很无助,只好赌一把了,我赌你是好人,不管世道人心如何地变化,你永远是我最初认识的那个螳螂,那个一身正气的螳螂!”螳螂诚挚地点点头。 “螳螂,我们走快点!我得马上去找人。我怕今晚那些警察还会打赵若怀,他已经被打成那样了,他……”说着就泣不成声了。 “怎么可能?” “螳螂,这就是一个局,一个精心布的局,目标就是赵若怀、孙思。背后的操盘手,应该是兰梅、秦为、梁阿满三人。”然后把孙思的故事讲了,把我和秦为、兰梅的恩怨也讲了。把梁阿满勾结秦为、想夺我的生意的事情也都讲了。讲完后说:“他们的目的有好几个,首先是那东城食店,其次是通过谋害赵若怀打击我,再次是孙思这个人。孙思的存在,现在已经让他们感到了威胁。” 螳螂沉吟半晌,说:“我们都中了梁阿满的圈套。我不是不愿帮你澄清事实,只是这样一来,柳咏难免要受到牵连呀!梁阿满一定已经吩咐过那些人,他们会一口咬死柳咏是幕后主使。” 我看了看螳螂,瞬间明白了:怎么可能?在赵若怀和柳咏之间,他怎么可能选择帮赵若怀呢?那合人性吗?于是不再说话。 第373章冲突漩涡中的柳源 我首先找了个电话亭,让螳螂候在门口,然后给黄雀打了电话,拣重要的作了汇报,让黄雀火速去找柳源。并约定晚些时候再和他通电话。然后再去找那副所长。我们先到了派出所,可是已经见不到赵若怀他们了,据说他们正在另外的房间接受讯问。我让螳螂旁敲侧击地打听那副所长,对方说他已经下班了,回家了。螳螂对那人说:“请转告你们相关领导:这事情,赵若怀一方确实是冤枉的。赵若怀被对方打得很惨,他本来身体不大好。你们不能再委屈他。我是省报的记者,我会一直关注这事。” 我可真是悔恨呀,赵若怀把那副所长供养了两年多,我竟然没有打听过他的住处。我想到找郑元直,可是郑元直这种人,这时候怎么能找到的?根本不在家,不知道在哪里鬼混?我又想到了吴常念,因为他和兰松的关系,我暂时不敢直言相告,谎称有别的事今晚必须找到这人。吴常念带我回到了他人事局的办公室,总算查找到那人的地址。 我把螳螂安排在大门外等候,单独去见了那人。孙思的故事不敢提及。我们和兰半仙、秦为等人的恩怨自然也不敢提及。我只把今天打架的经过情形给他讲了讲,把丁聚鑫和我们的恩怨讲了讲。毕竟上次人渣来西城餐厅闹事,他也是知情人。然后提出要求:能不能烦请他帮帮忙,今晚放人。还委婉地表态说:赵若怀知礼,回来后一定会感谢他的。 他说:“今晚肯定是不行了。他们既然兴师动众地弄了来,怎么可能我说放人就放人呢,你想想。我明天来问问。出去了别说你来找过我的事。” 我说:“放心!我这人很有分寸。我清楚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我这么晚来找你,主要是因为赵若怀本来已经被打得很惨,到处是伤,我听说刚进你们那地方的人,一般都要挨打,他实在是禁不住了……”说着眼泪又不争气地掉下来。 他说:“别的我不敢保证什么。这事情我可以过问一下,放心!他们不会为难他的。如果没什么别的事情,不足以拘留的话,二十四小时之内,应该就会放人。” “那今天晚上,他们有地方睡觉吗?” “睡觉?今晚你还指望他们有地方睡觉?傅小姐,看来,这世界你还真是不大了解。” “这么大冷的天,他们就这样……一晚上?那有没有被子这些?” “被子?傅小姐,你让我怎么说你呢?他们是被抓进来的,受审的,又不是作客,哪还有什么被子?” “可是赵若怀他受了伤……” “唉呀,他一个大男人,这点苦算什么?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是想办法如何让他早点出来。” 从这个人的态度,我实在看不到什么希望,临出门时,我说: “省报、省电视台,都有我的同学,刚才一个省报记者,还亲眼目睹了整个打架的经过,他是要站出来做证说话的,可是你们的人不让他说。他说了,他会一直关注这事。” 我在餐厅候到十二点,黄雀那里才回了电话,他说接到电话后,他一直在找,可是他找不到柳源。还承诺明天天一亮,继续为我找。黄雀说已经发动了他的父母和布谷,现在都在想办法。 正准备离开餐厅,布谷打电话来了,说今天太晚,找不到什么人了,只好明天再找。我让布谷第二天帮我在江城找郑元直,我能提供给布谷的地址,只能是上次送苗木的地址,但那个地址能不能找到郑元直,实在很难说。 我去了钟诚他们那边宿舍,准备睡到李春花、何宴等人的房里。我把大家召集起来,把今天的事情讲了。为了最大限度地省事,我是这样叙说今天这事的:我们应邀前去伴奏,结果中了丁聚鑫的埋伏,不得已打了架,三人就因为这样被抓去了。然后给大家宣布说:“我们现在势单力薄,我所有的经历,要用来营救赵若怀等三人。实在无力应付外来的入侵了。我准备关掉餐厅和咖啡馆。一切等赵若怀、孙思、小向出来再说。反正已经年关了,就当提前放假。明天,你们就可以离开了。这个月工资,我会在明早发给你们。” 孙思的两个徒弟,先前在舞厅做保安,现在供职于吴常念的那两人,非常义愤,摩拳擦掌、准备立马去抢人的样子,我还得给他们做安抚工作。钟诚站出来说:“现在不是冲动的时候,任何的轻举妄动,都可能造成更大的麻烦。你们要真有心帮师父,就一切听傅老师的吧!”然后转向我说:“傅老师,我不会走的!不管世道、人心如何地险恶,不管等待我们的会是什么,我都会一直在你身边。” 李春花说:“傅老师,别让我们离开!我们怎么能在这时候离你而去呢?工资有没有都无所谓。”何宴和陈小蛾在一旁含泪点头,表示赞同李春花的说法。 一名保安说:“傅老师,明天我们就去吴常念那里辞职。师父有难,我们说什么不能袖手旁观!我们要想法救师父、小向、赵若怀。” 另一名说:“我们还得留下来保护你。你要有什么事,师父出来了,不会原谅我们的!傅老师,明天,我就去通知师兄弟们,让大家一起来想办法。” 钟诚说:“傅老师,既然这样,有他们两人帮忙,就先关了咖啡馆。西城餐厅这边,还是开着吧!这可是朗朗乾坤呀,我们这么多人,全都守在西城餐厅,他们能做什么?” 当晚那可真是一夜无眠呀!心里透彻地痛,透彻地冷。到得后半夜,想必实在是困了,有时候会偶尔迷糊那么一小下,但很快惊醒过来,回到了现实。立时想到:赵若怀正忍痛挨冻呢!这腊月的天,这夜晚,温度在零下吧!他那么多的伤,想到这里,心里那个凉、那个痛呀!更有甚者,他还可能……正挨打呢!恐怖到极端的时候,我会控制不住自己地想:赵若怀不会就这样……就这样……老天!我不会就这样失去他了吧?为了李春花等人的睡眠,我不敢哭出声来,只好独自饮泣,但有实在控制不住的时候,于是只好把自己狠狠蒙在被子里。实在受不了了,我又安慰自己说:“柳源不会不管的,明天只要找到柳源,赵若怀就能回来了。” 第二天我在派出所候了一天,不吃饭,没座位。候一会儿,出去公用电话亭打个电话,打完电话再接着回来候。但是找不到柳源。候到五点,出来一人,我想到他们快下班了,二十四小时放人的话,应该差不多了,于是升腾起了希望,可是他嘴里出来的话是“情况有些复杂,今天是不行了!三天以后听消息吧!你回去给他们拿点铺盖来。”我的脚立即就软了。心里那个凉呀!被钟诚、李春花搀扶着,踉踉跄跄地挪步,强撑着给三人送完铺盖回来,我回到自己的寝室,躺在床上,痛哭了一场。哭得精疲力竭之后,我开始对三天的约定抱起了幻想。在分分秒秒的煎熬中,三天时间总算过去了,我等到一个说法:七天!七天之内放人。 失望能够怎的?不相信又能怎的?那些可恶的人就在眼前,可是你奈何不了他,你不但奈何不了他,还得注意态度,还得奴颜婢膝。还得强颜欢笑。你要不奴颜婢膝,就会遭到那些人的训斥,同时还会受到他们的威胁,那意思:赵若怀、孙思就是他们砧板上的肉。不强颜欢笑,那些人会笑话你没有气量,而且一样会受到威胁。他们会威胁说:“傅小姐,你这个态度,哪里是解决问题的态度嘛?你这个样子,赵若怀他们在里面,日子恐怕只会更难过。”妈妈的,面对一群批着人皮、打着旗号的畜生,你得对他强颜欢笑;心里明明在滴血,但你得用最至诚的微笑,说些对他们感恩戴德的赞赏话,那是什么境界? 连续三天的不大吃饭,三天全负荷地焦虑,外加三天的痛哭不眠,我已经有些不支了。神情恍惚,视力也大打折扣。第四天,我面容枯槁地坐在餐厅二楼,钟诚拉着李春花等人,在我面前跪了一长串。钟诚哭着哀求说:“傅老师,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你要是垮掉了,谁来救赵老师他们。”李春花说:“傅老师,想开点,过几天赵老师他们就回来了。他们出来倒精精神神,一点事没有,你自己倒先垮掉了,你让赵老师怎么办?”想想也是呀,就算我急死了,怄死了,那些人也一点责任不担呀!不但不担责任,他们一个个还会笑得很欢。我为什么要让他们开心呢?我倒下了,谁来救赵若怀?我生病了,谁来付医药费?就算我十倍地担心、十倍地恐惧,会减轻赵若怀、孙思所受的苦吗?会于事有补吗?我是想着不吃不喝,和赵若怀、孙思同患难。可是,这是赵若怀、孙思希望达到的效果吗? 思虑及此,我对面前跪着的几人说:“对不起!让你们操心了!我错了!钟诚,去给我做点菜粥吧!” 钟诚一会儿就做了好几个菜上来,可我坚持只吃菜粥,不吃那些菜,一方面是确实没胃口,另一方面,赵若怀、孙思在里面吃窝头呢!我已经打听了,据说里面半个月可以吃一顿肥肉,绝对够肥!绝对的肥肉!一点瘦肉杂质都没有。里面也不吃任何佐料的!还有那个米,是几年前的发黄的陈米。而且不许吃烟。 正发着愣,陈春梅和舅舅出现在我面前,两人心急火燎的样子,陈春梅抓着我就歇斯底里起来:“若怀呢?若怀在哪里?出来了没有?若怀他在哪里?”钟诚说:“还没有!傅老师正想办法!”陈春梅就大哭了,呼天抢地地一阵大哭,舅舅劝说不住,跟着抹眼泪。眼泪自然传染给了我。我和陈小蛾也加入了那个行列,不过小蛾可以大哭,痛哭,但我不能,我刚才已经向钟诚他们保证过了:我得坚强。于是我采用暗自饮泣的方式,把眼泪往肚里吞。 陈春梅哭到后来,就开始了迁怒。她抹抹眼泪,指着舅舅发怒说:“想办法?你看看她那样子,是在想办法的样子吗?不就吃个早饭吗?吃个早饭要这么多菜?她也吃得下!我早说了,她眼里就没我们若怀。我就知道,她就是个祸水!若怀自打碰上她,就没过几天清静日子。”说着又呜呜地哭起来,边哭边说:“若怀,你怎么这么命苦啊?”陈春梅这句话,引起了我强烈共鸣。是呀,若怀,你怎么就这么命苦呀?你的亲生父亲不要你!你弟弟柳咏想方设法谋害你!现在你都这样了,那柳源却找不着人了。 钟诚看不惯了,他要发言,要向陈春梅解释,我朝他挥了挥手,以示制止。何宴从楼下上来了,凑近我耳边说:“傅老师,电话,对方说是你叔叔。”我怔了一下,顿时喜上心来,希望似乎又出现了。 对方正是柳源,他说黄雀刚从他办公室离开一会儿。意思是他今天才得到消息。我把经过情形以及赵若怀多处受伤的状况给他讲了一下。他说:“我刚刚打过电话了,问了问情况。你也别太急了!这事急不得!”我居然就来气了,没好气地说:“我能不急吗?他全身是伤,据说那地方,进去就是一顿打。”然后又泣不成声了。柳源说:“急有什么用?这事又不掌握在我们手里,掌握在别人手里!”我顶撞说:“这事就掌握在柳咏手里,只要他站出来,承认了那天的事……” 柳源说:“那你就只考虑赵若怀,不考虑柳咏吗?” 我更来气了:“考虑柳咏?怎么考虑?他真指使了,就该承担相应的责任!他没指使的话,那他就应该供出梁阿满来!” “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简单!你不明白,现在柳咏处于一个非常关键的时期,这个接骨眼上,他不能出现任何……” “关键时期?你是说升官吗?被提拔吗?天啦!赵若怀正受苦受难,你想到的是柳咏的仕途……”这样陈春梅和舅就从楼上下来了,他们摆明是来听电话的,这个时候,谁肯放过任何一点希望?我于是说:“他妈妈现在就在这里,刚才还呼天抢地来着,要不要她亲自……”柳源慌忙说:“千万别告诉她是我。保密的事情要持续下去。我会想办法的!晚上听我电话!”紧接着就听到嘟嘟嘟,他已经挂电话了。 第374章人生失意无南北 陈春梅自然要寻问,我解释说是我一个同学的爸爸,我想让他帮忙。她先是满眼希望地说:“他肯帮忙吗?”随即希望就黯淡下来,哼哼两声说:“同学的爸爸,哪有那么好的人?”舅说:“春梅,别这么说,只要有一点希望,就试试嘛!”我说:“舅,这事暂时不要告诉我爸妈,他们也帮不上啥忙,省得他们担心。”舅点着头,陈春梅就气了,她冲舅发火说:“不告诉?不告诉,若怀怎么办?他们怎么就不能担担心了?你自己又没本事,傅良玉再怎么说也是教书的,总有那么几个同学熟人啥的,比你强点,他都不帮谁帮?” 我说:“舅妈,你行行好!我都三天没睡觉了。你这样对我和舅发脾气,能起得了啥用呢?傅良玉帮不上忙!他真没我认识的人多。你相信我!你们现在要是能帮上赵若怀,就自己去帮。帮不上,就自己回寒烟山庄去。我会想办法的!” 接着又是螳螂、黄雀、布谷等人打来的电话,都是些安慰的没什么实际意义的话,这几天之中,这几人每天都有电话打来。可他们安慰不了我,我于是明白:人在极端情绪下,那些安慰的废话一点安慰作用都没有,只能是浪费时间,浪费听力,我甚至都不想听了。以前我喜欢和他们聊天,可现在不了,和他们多说了话,我就觉得是一种罪孽,赵若怀正受苦呢,我却和这些人在一起闲聊。我很想从他们嘴里听到一句过硬的话,一句有力量的话,一句今天我就可以见到赵若怀的话,可是没有。他们每次的话就是:找过人了,这事情没那么简单,这里面名堂有点多。布谷甚至问我:你们在那地方有很多仇人吗?有时候我甚至有一种冲动:就是对他们大喝一声:你们不用再打电话安慰我了!我需要的不是安慰! 陈春梅拉着脸和我堵了半天气后,终于还是找到了我,从她的表情,我基本上已经知道她要干啥了。她说:“我豁出去了,你告诉你舅就是。柳源的事情反正你也是知道的。现在不求他还有什么办法?你不是和柳咏有来往吗?你现在就去,找柳源去!”我自然不敢告诉她:那天的事情是柳咏引起的。那样一来,她又得迁怒到我头上,开始冲我这祸水大发脾气了。我于是说:我已经找过他了,今天上午第一个电话,就是他打来的。我说了你在这里的,问他要不要和你说。结果他直接把电话挂了。陈春梅委屈得想哭。我害怕她又号哭起来,连忙说:“我托人找了他好几天,今天才找到的,他答应先问问情况。” 晚上郑元直来了,看到郑元直的一瞬,我仿佛见到亲人似的,立即跑了过去,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从来不曾想过:会有那么一天,郑元直会在我眼中如此地有份量。这时候的郑元直,看上去形象突然就高大了。郑元直打量我一下,说:“傅老师,瘦了!憔悴了!” “这两天我让我同学去上次那地方找过你。” “我没在那里了。今天中午叔叔打电话,让我赶过来的。” “你打听到点什么没有?” “我刚从看守所过来,我一个兄弟伙在里面当狱警。他帮我去看了。看到赵若怀了。放心,他没事。”这是怎样可贵的消息呀!我的赵若怀存在着,好好地存在着! “我能见见他吗?郑大哥,求求你!你让你的兄弟伙帮帮忙,让我见见他!”看到郑元直诧异的目光,我才意识到自己失了态:我正紧紧抓住郑元直的手。 郑元直说:“那怎么可能?连我都不能见。你更不能见了。里面是有规矩的。说是这时候见了面,怕串供。” 我苦笑说:“真是笑话!明明是他们谋害我们,有个什么供好串的?”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把事情从头到尾给我讲讲。” 听完后,郑元直说:“傅老师,这事肯定不是你说的这么简单。你想想,就那个食店,那么偏远,警察怎么会在那么短的时间内赶到。听你刚才这么一说,这一切像是早就安排好了的。我打听过了,那饭店的老板,叫做刘眉。是个女的,据说与兰行长有点什么关系。” 这下一切就都明白了。在食店倒地时,一个人渣曾经在我耳边说:“主人吩咐说,先扒了她的衣服,再让她脸上挂点彩。”我心里一直纳闷,丁聚鑫应该不会下这样的命令吧?梁阿满虽然恨我,想要我的生意,但应该也不至于能说出这样的话。相反,那样的话从刘眉口中说出来,就太正常了。刘眉起草的那封拿到立夫面前诽谤我的信,里面什么恶心的话没有?刘眉背后或许还有人,那就是兰梅。孙立夫宁愿只身去天津漂泊,都不愿选择做兰家的女婿,兰梅岂能不恨?她能恨谁?自然是我。迁怒!因为迁怒就让赵若怀和我受这样的苦楚。最毒妇人心呀!祸莫大于嫉妒!一切配合得那么好,韩磊都派上了用场,自然与梁阿满不无关系了。梁阿满,你怎么能毒成这样?为了谋害我,你竟然想到去做那样两个女人的同盟军? 什么都瞒着也不是办法,我缓缓地对郑元直说:“刘眉,秦为的老婆,兰半仙夫人的侄女。郑大哥,你现在有点明白了吧?” 郑元直恍然大悟地说:“原来这样!这就难怪了。那照你这么说,那些打手到底是梁阿满和丁聚鑫雇的,还是这个刘眉雇的。” “那些人是丁聚鑫的人,到我们店里露过面了。但是当日的情形,明显是受了双重雇佣,表面上打的是姓丁的旗号,但实际又是接受了刘眉收买的。” 郑元直说:“我已经见过那所长了,听他的意思,好像有个人受伤比较重,说不定得残废。对方也是有背景的……” “那些人一上来就操家伙,把赵若怀、小向朝死里打。赵若怀被七、八个人拿着棍棒围攻,他哪有那能奈把人伤得很重?这又是他们一个阴谋。故意安排的人罢了。就算真有人受了很重的伤,那也不是赵若怀伤的。” “可是他不依你这么说呀。正因为搞不清楚是谁伤的,所以就得调查呀!他们说了,争取七天之内。对了,赵若怀说,让你给他拿件毛衣、拿双鞋去。你还可以带点钱给他。里面的伙食可不大好呀!还可以写信,不过门房要审查,信里不允许说与案情有关的事,一句都不能说,说了就不给送了。” 然后郑元直在餐厅喝酒等我,我去给三人拿东西,关于拿衣服的事情,陈春梅发表意见说:按照迷信的说法,那里面穿过的衣服,出来就不能要了。不是说了七天之内放人吗?少拿点就是。” 我给赵若怀写信说:“若怀,我很好,就是很担心你。你那天伤成那样,不知用过药没有?我们党是以仁治国,施行仁政的,身体上严重的不适一定要讲出来,不要硬扛。前两天不怎么想吃饭,学生们劝了我,我意识到:我们都得为彼此保重,不是吗?梦魇终会过去的!现跟你谈谈生意上的事情:咖啡馆已经被我关了,现在所有的人员、包括小陈、小李都在西城这边驻守,有他们的帮忙,你就放心吧。上次生意的事情,为什么亏得那么惨,我想你也能想到的:根本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人家给我们布了一个连环局。这事和那转让事件、招聘事件,其实应该是一脉相承的。估计没错的话,这次应该是各商业对手的一个大联合,可恨三变太白痴了,他不是操盘手,他是被别人控了盘。这次生意的操盘手应该是几个女人,三个以上。我托人找三变他爹,这人不知怎么搞的,直到今天才找到了。他说让我再等三五天。可是你也知道,对这次生意来说,三变跟我们不在一个方向呀。看他怎么取舍了。孟尝君平时算是正直之士了,他也正是考虑到这点,所以……还记得那做苗木生意的朋友吗,今天也来过了,可是他说,做生意不是我想象的那么简单,这里面挺复杂的。我现在就担心平原君太过义气,生意做到这程度,就不是盲目讲朋友义气的时候了。一味地讲义气,其实对大家都没好处。其实有时候为文,也很简单,平铺直叙就好,根本勿需引申,说过什么,做过什么,把看到的,听到的如实陈述出来就是。做了才当,不做自然不当。三变他自己白痴,亏了钱自然是他自己的事。一人做事一人当。平原君的为人你也清楚:我知道他比较讲究生意共赢。但在一个根本没法共赢的前提下,就要审时度势了。先保存自身实力,自己做大做强了,才有能力去帮助别人呀!若怀,我托门房给你带了钱,带了衣物。可能的话,一定回信给我。保重!爱你!” 我考虑过:这信不是没有落到梁阿满、秦为等人手中的可能。梁阿满若是看到了,她自然能够推断出三变就是柳咏,那是因为北宋那词人柳永,又名柳三变。她自然也知道孟尝君就是螳螂。她或许还能推断出信中的平原君就是指赵若怀本人,可是那又如何?信的内容,无伤大雅呀!经得起推敲的!何况能够完全读懂、深切领悟那信的人,尘世间应该只有一个赵若怀。 孙思那信就比较麻烦了。我很想给他写点什么。我真害怕他把那些个无厘头的、莫须有的、神不知鬼不觉、本来可以是纯属意外的事情,用一种大侠的大无谓的风范,一股脑儿地应承下来,豪气干云地拍着胸脯说:是我是我还是我!我孙思敢作敢当!那可就坏了!但是信能怎么写呢?门房是要检查的,涉及案情的话是不能讲的。不但是门房,说不定秦为、兰梅的人也要检查。采用讲故事、引经据典的方式,孙思又不一定能懂,他又不像赵若怀,那么知我懂我,能和我心照不宣、心心相印,我不管说什么他都能懂得。太直白了,信过不了关,隐讳的话,孙思要是理解偏差了,起了反作用,那可怎么办?思前想后,我只有赌:赌孙大侠的智商足够对付眼前这事,赌孙思不会那么傻。 那门房的表情很生硬,凶巴巴的样子,眼里还充满了不屑,说:“干什么干什么?”我怯怯地说:“听说可以寄信、寄钱?”他说:“拿来吧!交给我就行了。今天是送不进去了,得管教检查。现在啥时候了!管教早下班了。”郑元直这时候从旁边站出来,说:“老先生,你不认识我啦?下午刚来过,我是那……”郑元直给我递个眼神,我会意,于是从口袋里掏了三百元给郑元直。郑元直直接放进那人的口袋里了。那人紧接着就把手伸进了口袋。确认完毕笑着说:“信确实要检查,明天,明天一早,管教一来,我就送进去。放心,所有的管教,我都熟得很。” “如果他收到信就回的话,我最早啥时候能收到回信?” “最早也要到后天去了。”我心里想:后天我和赵若怀或许就能见面了。 老头又问:“他是为啥事进来的嘛?”郑元直说:“打架!”他就做出很懂行的样子,说:“那没什么?打架的话,最多是十五天,十五天就放人了。”郑元直说:“我这位熟人,打架的时候受了伤,有点严重,这姑娘有点放心不下。” 他说:“我这就进去给你们看看!”我于是把三人的姓名都告诉他了。 一会儿他出来说:“你说的那三人不在同一个地方。这是正常的,怕他们串供。放心,我都看见了,精神好着呢,没事!” “赵若怀都跟些什么人呆在一起呢?” “什么人都有,杀人、抢劫、强盗、都有。唉,这里边,什么人没有呢?”我心里一阵颤栗,那样的氛围,赵若怀何以自处? “那那些人会不会欺负他?”我忧心忡忡地说。郑元直用眼神止住了我。 走在路上,郑元直说:“不用和他说那么多。他一个门房,能有个啥用?给他点钱,不过是让他态度好点。我的那兄弟伙,这时候应该已经回家了,我明天给他讲讲,争取换个地方,和一些轻刑犯关在一起。” 第375章匪夷所思的交流 回到餐厅,已经十一点过了,陈春梅候在电话旁。一会儿电话果然响起了,我在电话里央求柳源,让他亲自来一趟。可是他以走不开为由拒绝。这时候电话就被陈春梅夺过去了,拿起电话她就开哭,等她哭了一分钟,准备说话的时候,我只听到她嘴里发出几声:“喂!喂!喂!”显然柳源那边又已经挂了。 我开始幻想着七天后的重逢,一小时一小时地数着过日子。到第七天的中午,柳源又打电话来了,跑去接电话的过程中,我心里那个高兴呀。拿起话筒,他首先叹了口气,他这一叹气,我就再次掉入了冰窟。希望再次破灭了。他说:“不行了!年前是不行了,人家单位都放假了,人都找不到了。” 我一下就怒了,顶撞说:“放假了放假了!这下你知道放假了,早的时候做啥去了,不是让你来一趟吗?什么事那么重要?二十多年了,不就麻烦你这一回吗?”他也生气了,他说:“你什么态度?这事又不是我说了算。”我更气了,说:“这事是柳咏惹出来的,你让柳咏出来作证。”他说:“我也很难,手心手臂都是肉……”这句话让我一气封喉。气急无语,我砰地一声挂断了电话,并且不准备再找这个柳源了。他接着又打来了,让李春花转告我务必去接,我去拿过电话,他威胁说:“你记住!要想帮赵若怀的话,他的身世,就一定要保密,对谁都不能讲。” 紧接着黄雀又来了电话,我对接电话的李春花说,你回复说:傅老师现在心灰意冷,不想再和任何人说话。李春花照说了。一会儿布谷又打了电话来,我让李春花以同样的话回复了。再一会儿螳螂打来了,李春花又要回复,我制止说:“慢!我来说。”然后拿着话筒我就朝螳螂开吼了:“螳螂,曾经在我眼中,你是一个很正直的人,你还是个记者,那天的情况,你从头到尾看在眼里。你的正义呢?你的良心呢?柳咏和梁阿满的心被狗吃了,你和马蜂呢,你们的心也让狗吃了吗?我知道,就因为柳咏的爹妈是做官的,你们怕得罪他们,对不对?”说着说着我又气短起来,认识到自己发脾气的不对,于是改用柔和的心灰意冷的口吻,说:“算了,螳螂。我不会再冲你发脾气了。我现在心如死灰,不想和人说话,你们以后不用再打电话来了。赵若怀如果有什么事,我也不想再活了。真到了那天,记得用你的笔,为我们写上几句。”然后没给螳螂说话的机会,就挂了电话。他接着又打了几次,但招呼他的只有李春花了。 一会儿张先和袁英来了,袁英还是那样平静如水的样子。看不出她有什么焦虑,也看不出她已经想翻脸不认人的样子。张先说已经找人问了问情况,人家的说法是:不仅仅是这次的打架那么简单,说以前有几桩故意伤人的事情,要调查。这下一切就更明白了。孙思,他不会那么傻吧?他不会承认那些莫名其妙的事吧?孙思啊,你可千万别犯糊涂啊!张先最后说:“没办法了,这个年,师父他们只能在里面过了。我问过了,看人也不行,看不到!一会儿,我们去门房给师父他们带点钱,那里面没钱,日子可就更难过了。可能还得再送点衣服。我在看守所找了个熟人,该打点的也打点了,争取除夕那天,给师父他们送点好吃的进去。” 年关在即,一切已经推无可推了,我只有给老傅打电话,把实情告诉了他,老傅立即表示:明天就坐船下来陪我。我再三给他说:杨柳妈那身体,经不起打击,让他保密保密,帮着说说谎。他仍是不听。我只好说:暑假在餐厅,那场面你没看见吗?你俩来了,我还得担心你俩的安全了,你们还让不让我过? 员工们也都归家情切,两名保安已经决定下午回家去了。只有钟诚坚决表态说:他绝不离开半步!李春花在钟诚的影响下,表态说:“傅老师,这种时候我们本不该离开你。但是家里又催得紧,我和何宴商量过了,我俩轮班,我在的时候她回家,她在的时候我回家。这样,至少能有一人陪伴你了。” 下午和张先一起去了看守所,我在门房收到两封信,一封是赵若怀的,一封是孙思的。赵若怀那封一打开、一辨别,是赵若怀的笔迹没错!我立即泪下如雨了。拿着信就跑到一边了,贪婪地读起来。 他写得很少,只有寥寥数语。他说:心仪,来信收悉。我没事,就是放心不下你。你身体不好,一定要记得多吃饭。听话!晚上一定得由几人陪着。小李他们能留下来,这样很好。非常时刻,你就不要和他们客气了。我妈那里,瞒是瞒不住的,你安慰安慰她,她要是唠叨的话,你别和她一般见识。你说的生意上的事,我都明白。当时就明白了。我只是没想到,就是鲁迅那句话,以‘我向来是不惮以……’开头的那句话。看来我们还是低估了现实。但我和你一样,仍然相信这是朗朗乾坤,阴霾终会过去的。至于生意场上遣词造句方面的能力,你要相信平原君,相信他的能力,相信他不是太傻。不用为生意的事奔走求人。更不要去向那些寡廉鲜耻、毫无人性的人屈服。这是我最担心的,这话你一定要记住。快过年了,心仪,你留下来也没什么用,回家过年去吧。开心一点,千万为我保重。疼你!爱你!想你! 我把信来回看了两遍,用手抚摸着那些字迹,这才发现张先还在呢。张先问:“师父说什么?”我擦擦眼泪说:“没说些什么?就是些安慰我,让我别担心的话。”张先招我到马路对面,找了个饭馆,说:“傅老师,你就坐在这里。我去买几个信封。然后给师父他们写信。钱和衣服我已经寄了。那两个门房,也都打点过了。 这才打开孙思的信。孙思说:“心仪,为什么?为什么有赵若怀的信,没我的信?心仪,我好担心你,你知道吗?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你知道吗?一定要给我写信!让我知道你好好的!转告小陈和张先他们,就说我说的,让他们来照着你。” 我给赵若怀写信说:若怀,看到你的信好生慰藉。我和张先一起来的。来时感觉十分断肠,时虽不过数日,但已经历了好几个由希望到失望的骤变,那种度日如年、分秒揪心的滋味,真是太铭心刻骨了。因为那信,我又有了坚持的力量。若怀,你妈她们来过了,又回去了。你放心好了,这种时候,我不会和她计较的。三变他爹太让我失望了。三变被别人控了盘,这种情况下,他却不希望三变受到任何影响。我把他骂了,把孟尝君也骂了。以前吧,我喜欢和几位公子聊聊天,可是现在,我也不知怎么回事,真的话都不想和他们说了。他们打电话给我,我常常让李春花去应付。我以前不大能分辨不同种类的感情,但是现在真的已经分出了。此时此刻,我忽然又觉得,这次的生意,还真只有这三人可以一靠了。因为三变,这几人现在选择比较艰难,但我有信心让他们做出正确的选择,他们毕竟心地是好的。若怀,爱你之心,可昭日月。相信我!春节我准备就在这里,学生们会陪着我,还有张先,你大可放心。我会间天来这里拿信,上次给你写的时候,我原以为只需一封就成。造化弄人呀。保重!爱你!想你!” 孙思那信,就比较麻烦了。琢磨了半天,在张先的催促下,我勉强提笔:孙思,我很好,不要为我担心。我和张先一起来的,这几天有小李他们一直在餐厅相助。一切正常。孙思,不是我不给你写信,我提过笔的,但是这种状态下,能说什么呢?我就想说两个字:保重!但是字数太少,又觉得没有寄出的必要。知道你在里面很无聊,你喜欢金庸小说,我就给你讲讲《天龙八部》好吗? 《天龙八部》里面有四大恶人,你是知道的,对不对?小韩到来的那天,四大恶人联手,精心布了一个局。为首的恶人是个女的,丧心病狂。他们通过段誉和他的女友来引乔峰上钩。因为乔峰的存在,让四大恶人感到了威胁。他们先是派下属去邀请乔峰加入他们,你说乔峰怎么能看上他们呢?一计不成,四大恶人于是想打着武林正道的旗号,诱导乔峰自己承认一些莫名其妙的、纯属意外、无任何事实根据的江湖怪事。阿朱很着急呀,她担心乔峰太老实了,恶人太狡猾了,担心豪气干云的乔峰,一不小心就上了那些恶人的当。 孙思啊,张先有事,今天就到这里。你一定要保重啊。我除了有狼心狗肺的同学,也有耿直义气的同学的,我相信,他们会帮我度过难关的! 我给小向写信,信上说:小向,你受苦了!受累了!这次碰上这样的事情,就因为你是我们的员工。傅老师在此对你说声对不起。你家里,我已经托小李他们带去了过年的费用,你父母那里,我也已经做了思想工作,他们情绪还比较稳定,你不要太过担心,有傅老师呢,傅老师不会不管你的!保重身体! 第376章自由何其重要 第二天上午,老傅和杨柳还是来了,我还没来得及责备,杨柳已经先哭成了泪人。我能说什么?不让他们操心,那是我的想法,可是站他们的立场,不来这里看着,他们怎么放心得下? 吃午饭的时候,赵羽、杨木、陈春梅又一起来了。赵羽说服装厂要赶定单,钱大有和陈忆实在脱不开身。赵羽提到陈忆,又让我思绪如潮了,陈忆真是因祸得福呀,他要是没去温州,这会儿也必定是和赵若怀一起,进去了,在里面了。又感慨陈春梅说得有理,我可真是一个祸水呀!我才是罪魁祸首!赵若怀要不是因为我,哪会有如此一劫? 陈春梅他们是相信了那七天的约定,来接赵若怀回寒烟山庄过年的。我把情况作了介绍。听说七天的约定又泡了汤,而且这次连约定都没了,不知道是哪天的事了。整个春节放假期间,这件事都免谈了,没人受理,求告无门了。得等到开了年,放完春节假上班以后,才可以再着手计议了。陈春梅免不了又哭了一场,她这一哭,自然是赵羽、杨柳妈都倾情加盟了,我想到陈忆的事,后悔拖了赵若怀的后腿,害得他没能适时去温州,于是也哭得十分尽兴。现在的我,是越来越没出息了,我有时候看着街上挑蔬菜的小贩经过,我都得流泪。我就想啊,他们虽然辛苦,但是自由啊。卖完了菜,就可以回去见自己的老婆、儿女了。自由何其重要?身体的自由、精神的自由都太重要了!赵若怀现在,是肉体、精神双双被拘,我虽然形体自由,但是精神被拘了,和赵若怀同时受拘。那种精神受拘的感觉真是太不爽了! 下午几个长辈到对面庙子去了,去烧香,去算命,请求菩萨保佑。他们的意思:在这黑雾笼罩的县城,只有看菩萨的了!看菩萨能不能主持点公道。我和钟诚、何宴在店堂里候着,因为我喜欢做梦,现在的我,一方面沮丧着,心灰意冷着,另一方面,每时每刻,我都希望着会有奇迹发生,万一姓柳的良心发现,赵若怀突然回来了呢。 候到四点,奇迹没有出现,甚至电话都没有候到一个。拒绝接螳螂他们电话的事,说实话我现在有些后悔了。至少电话响起的一瞬,我心里会升腾起瞬间的希望呀!像现在这样,大半天的,一个电话都候不到,赵若怀的事,不是更没指望了吗? 正这样发着呆,布谷、螳螂、黄雀一起来了。确信是他们三人后,自我突然就不起作用了,发挥作用的完全是本我,我当场趴在桌上,嚎啕大哭起来。哭得刹不住车。哭到后来,黄雀来气了,他大骂我说:“傅心仪,你岂有此理嘛!我告诉你:这个世界上,不是只有一个赵若怀,还有其他人!你还有父母,还有我们,我们都是人!你知道吗?我告诉你:这几天谁都不好过!刚才你学生说,你一个星期不吃不喝不睡,你想怎么样?你看看你!你看看你变成啥样了!”黄雀这顿骂完,我哭得更厉害了。他哪里知道我的心情,对我来说,这世界如今真的就只有一个赵若怀。离了他,这世界就不存在了,也或者说,离了他,这世界完全没了价值。 一计不成,黄雀又说:“你再哭!再哭我们仨立即调头走人。我们这么远、风尘仆仆地赶来,中饭还没吃呢!”他这话一出,我还真不敢继续哭了。也是,关他们啥事呢?人家风尘仆仆地赶来。这是一般的人能做到的吗? 我于是擦干眼泪,勉强抬起头来,对钟诚吩咐说:“钟诚,去给他们做点菜来!何宴你打下手!”然后把头扭向了一边,不敢看这几人,那是因为没了看人的底气了。我知道自己有多憔悴,眼睛一定是红的肿的,面也一定比较地黄。 布谷说:“傅心仪,把头转过来,看着我们!你是傅心仪呀,我就不信,这点坎你过不去!不要想得太复杂了。这是盛世!朗朗乾坤!你还真以为他们敢把赵若怀咋样了。我给你说,不可能!他们不过是想报仇,想出气,多关他几天。” 螳螂说:“现在很多单位都放假了,找不到人了。年前是没办法了!估计他们也正是瞅准了过年放假这个档,可以名正言顺地多关几天。你昨天把我骂醒了,螳螂的良心没有被狗吃。是,我目睹了全过程,我知道你们有多冤!不瞒你说,我那天还收集了一定的证据,我是记者嘛,有职业嗅觉的。你放心!我不会再考虑柳咏了。明天我就回省城。开年上班的时候再来,我们三人直接去见你们县长。他要是不受理,我螳螂亲自带头,去告御状。我还不信了!” 黄雀说:“不是黄雀不帮你,我没那能奈呀,我真恨我自己,我要是那有话语权的大官,我直接就把那姓兰的一家人一锅端了!我直接把那万恶的梁阿满罚下十八层地狱!我爸妈在省城,还有那么点能量,但在这里,他们是鞭长莫及呀!很多事情,不是直接的关系,人上托人地去办,那就大打折扣了。当然了,我也知道,他们没有下死力,有应付的嫌疑。他们有顾虑,因为涉及到柳咏。你放心:我爸妈那里我昨天已经发话了,必须竭尽全力!必须当黄雀的事办!我是这样说的:这世界有傅心仪,他们就有儿子。我爸妈态度已经端正了一些。缺钱了,你就告诉我,有黄雀领着!关键是你得吃饭,你不能是现在这样子了!就你刚才那样子,黄雀我真的想去杀人,你知不知道?我要是个女人也好,多少还能跟着哭上一回,偏偏又是个男人,连哭的权利都被剥夺了。这个年我就不回了,就这里了。住宿方面不劳烦你,我自己住宾馆。晚上宾馆,白天这里上班,我得监督你吃饭。” 第377章在静默中隐忍 几人正吃着饭,老傅、杨柳等一行人就回来了,陈春梅的脸色不大对路,我以为是不高兴螳螂等三人,于是硬着头皮,互相作了介绍。螳螂、黄雀等人又再次表了个尽力帮忙的态。陈春梅竟然挤了点笑容,苦笑说:“若怀的事情,就麻烦你们了!麻烦你们想想办法。咱若怀真是命苦呀,招谁惹谁了?”眼看又要开哭。杨木说:“我们楼上坐吧,楼上坐!”然后从庙里回来的几个人就上楼去了。 几人已经吃得差不多了,这时指着面前给我盛的一大碗菜,强迫我吃。但我实在是不能下咽。钟诚对三位来客说:“你们劝劝傅老师吧,她每顿都这样:只吃一碗稀饭、吃点素菜,从来不吃肉,也不吃有味道的东西。” 黄雀说:“吃!必须吃!今天务必把这碗吃下去!” 布谷说:“傅心仪,你想太多了!有什么大不了的?阿q怎么说的,‘大凡人生天地之间,总是要进进出出,坐坐大牢的。’进那里面的人也不少啊,不都过来了吗?人家能过,为什么赵若怀就不能过?” 螳螂说:“对了,就是过点集体生活嘛,有什么嘛?”我苦笑说:“他要真做了坏事,真为了非作了歹,那是罪有应得,可这是冤枉!天大的冤枉啊!你们哥几个哪知道个中详情。螳螂你是看见的,他进去的时候,全身是伤,全身是伤啊!这么大冷的天,寒冬腊月呀,当天晚上,他们就那样在派出所里,被拷了一个晚上,不存在被子这一说。后来到了看守所,里面只能洗冷水。刚去的时候,和一些杀人越货的重刑犯关在一起。我是听那门房说的,他说刚进去的时候,一般都要挨打,由同监室的老大主持。打完被安排住在厕所边,打扫厕所,而且不准吃饭,饭得让给老大吃,得侍候老大,稍不留意,就是一顿暴打。门房老头说,他已经在那里从业几十年了,他说自古都是这样,天经地义。管教根本管不过来,而且他也懒得管,睁只眼闭只眼罢了。装作没看见。他还说里面最牛的就是杀人犯了,因为杀人犯不怕死,而且反正快死了,所以在里面就称王称霸称老大。管教也拿他们没办法。食物的劣质自不必说。就是我们家属送点钱进去,大部分也得用去孝敬,一级级地孝敬,孝敬管教,孝敬老大老二,孝敬同监室的。自己拿钱加点餐,贵自不必说,基本是外面价格的十倍。买到碗里的肉菜,随时可能被老大或者是那些先进去的资深的人剥夺了。每天还得接受审问,还得叠什么纸盒子。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关键是精神的折磨呀,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根本看不到一丝希望,不知他们到底要怎样才肯罢休。哪怕有一个定心丸,说好只是十五天的刑事拘留,那样至少有个盼头。” 黄雀恨恨地一拍桌子,看了看一旁的螳螂,说:“现实给我们上了生动的一课呀!权为何物呀?傅心仪,就今天这一席话,足以改变黄雀的人生观了。” 布谷说:“所以呀,不往上爬怎么行呢?龟孙子的学问呀!” 螳螂说:“黄雀呀,咱俩都算是新闻工作者,讽刺呀!什么理想呀、抱负呀,一经与现实结合,才知道有多苍白!” “这几天我常常想:或许孙思反而是对的,不无道理的。快意恩仇!在一个没有公平存在的前题下,在一个弱肉强食的氛围中,无权无势的人,没有背景的人,他们哪有生存的空间?难怪孙思情愿生活在武侠世界里,那个世界至少还勉强有点规矩,输了只怪自己学艺不精!而我们现在,输了有时候需要归之于生错了家庭。归之于没有混到一个像样的父亲。太悲哀了!那秦为、兰梅、刘眉这些人,那是些什么东西!可是人家有个兰半仙,就可以为所欲为,傅心仪何悲!赵若怀何悲!我们招谁惹谁了,就因为曾是孙立夫的女朋友,就因为被秦为、柳咏看上,就因为认识了一个梁阿满,躺着也中枪。” 那个小巷、那个门房于是成了我精神的唯一支柱,只有在那里收到赵若怀的信时,我能感受到片刻的欣慰。每封信我都要读三遍以上,然后拿到寝室珍藏起来,心里没底了就拿出来看看。黄雀就那样陪着我,见天行走在那小巷里。整整一个星期,我们俩没有像先前那样说过一句笑话,过了一个没有任何欢笑的春节。在餐厅,我俩常常就那样,一人面前一杯茶,然后无言地坐着,我大部分时间看着门口,他大部分时间看着我,默默地看着,一次被他盯得很不好意思,我就抗议说:“能不能眼下留情?现在这种史上最难看的状态,你少看几眼不行吗?” 他说:“我能说句实话吗?在黄雀眼中,你就没有难看的时候,是,现在是没以前那样光彩照人,但是增加了其他的韵味。这话说出来有点残酷了,但确实就是这样。苦难和悲情有时也会催生美,算是一种凄美吧!凄美也是一种美感经验形态。以前的傅心仪,总是笑语嫣然,从容不迫,强势一些。现在的,柔弱了,你知道,男人眼中的女人,有时候需要这种柔弱。你现在这种状态,那天布谷也说了,那最多是代表了不同的风情。我知道,你现在心里很痛苦。我们心里的感受,肯定是没法和你相比。可是我真的……我真的……现在我都……嫉妒赵若怀。刚到的那天,你看见我们就趴到桌上大哭起来,你知道我们当时的感受吗?在我们的记忆中,傅心仪是不会哭的。当时我们仨,不约而同做了一个动作,就是伸手去抱你,我们伸出的手在半空中相遇了,然后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再无可奈何地收了回来。一个男人,看着自己心仪的女人痛哭,连个抱抱她的资格都没有,那也是很悲哀的。” 我默然无语,没有对黄雀的话作出任何回应,这种时候,和黄雀说这些,太岂有此理了! 第378章醍醐灌顶 螳螂他们说到做到,还真的去面见了县长,黄雀和布谷的爸爸,也从上面找了人,给县长讲了一些情况,县长自然不会亲自管这些事情,不过是一个电话,打到了派出所。派出所所长接见了我们,回复说:“我是所长,具体的案子不是我经手的,我只能来过问。人已经进来了,那就不是说放就能放的,这个是讲程序的,涉及到发好几个部门,得把人凑齐了才行。”又打着官腔说:“我虽然没有亲自经手,但这件事情,问的人特别多!关心的人特别多!你们放心,我们是不会乱来的!”接下来的两天,不是这个部门没人,就是那个部门没人,一问,里面的人大摇大摆地说:“说是正月初八上班,可是我们正经上班,一般是在正月十五过后,正月十五,年才能算是过完了嘛,对不对?”这再次让螳螂、黄雀他们长了见识。黄雀通过他的爸爸,又想了些法,花了些钱,总算在正月初十这天,人算是凑齐了。可是我们等到的消息是:打架的事情已经过去了,现在追究的已经不是打架的事了。几件故意伤人的事件。我们还要调查调查,放心,就是调查调查,是他们的话自然就有问题,不是的话,到时该放人就放人。 当天下午,小向被放回来了。这就更岂有此理了!赵若怀和小向同样是参与了打架,小向因为功夫比赵若怀好,所以在打架现场,他表现得出色得多,打伤力大大超过赵若怀,但是小向出来了,赵若怀却没能出来。秦为等人的意图,已经非常明显了,但这事在黄雀他们面前我怎么说得出话呢?难道我能对他们说,那个人是孙思,不是赵若怀,你们把赵若怀先给我放了吗?那显然是不行的。能对当局们说出的唯一的话就是:你们得讲究证据呀!证据在哪里?赵若怀他哪有那能耐?他若有那能耐的话,至于被打成那样吗?你道人家怎样回答,对方理直气壮地回答说:“是呀,我们暂时是没证据,这不调查吗?正因为没证据,才要调查嘛,对不对?我们又没说人一定是他们伤的。调查清楚了,该放人就放人,到时如果是我们抓错了人,那不是有国家赔偿吗?干我们这一行,抓错人也是难免的!谁能保证完全不出错?你们干工作能保证完全不出错吗?” 这下又让我们四人长了见识,黄雀已经气得脸色发青了,他咬牙切齿地说:“我叫黄少游!省电视台的!我黄少游发誓,有生之年,我会牢牢记住你这个人!记住你们这单位!” 螳螂说:“还有我,田文卫,省报的!你刚才的话我已经录下了,那天打架现场,我也收集了一定的证据,你最好今天就派人来灭了我们两个。否则,我一定会向你证明:这是太平盛世,朗朗乾坤!” 布谷说:“魏无忌,江城市政府的。你让我们认清了现实,我已经确定今后努力的方向了。” 我说:“傅心仪,无业、无权、无势,贱命一条,尤其现在,说实话,活着我都有些兴味索然。但你不是这样的吧?活着没有不耐烦吧?人生在世呢,要把握一个度,欺负人也是如此。”说着用眼睛扫了扫不远处的副所长。 转过一个弯,那副所长就跟来了,一直跟到外面的深巷里,神神秘秘地朝我递个眼神,我让黄雀他们在十米外等候。他低语说:“这事过问的人不少,但是这里面有点怪,好像有人在保,又有人在害……不然他们也不会那么大胆。”说着朝他们单位的方向呶呶嘴。继续说:“你们在省里也得罪人了吗?”说着声音降得更低了,几乎凑近我的耳朵说:“赵若怀那里,可能最多是多关一段时间,孙思可能就麻烦点,他们怕他,怕他出来……你明白吗?” 黄雀三人去码头候船,离船期还有一个半小时,在趸船上,我对他们说:“那副所长说,我们在省里得罪了人,这话从何说起?” 黄雀说:“难道是柳咏?柳咏他还不肯罢休?”说着就义愤填膺起来:“你让我去找柳咏他爸,莫非柳咏他爸,不帮反害……” 螳螂摇摇头说:“不会不会!柳叔不是这种人!因为涉及到柳咏,他不出手帮忙,这个正常。傅心仪你太理想化了,我知道你让黄雀去找他,是想让他主持公道,可是官场中,哪有一个善良之辈,他怎么可能不为他儿子着想,替你主持公道呢?我觉得按柳叔的为人,他应该是想方设法平息这件事,大事化小。他应该不存在故意去害赵若怀这一说。但是柳咏那妈,那就难说了……”我悚然而惊,思绪如潮。 布谷思虑重重地说:“螳螂,你仔细回忆一下,你们来这县城搞那什么山羊基地仪式的事,张扬知道吗?你们说,这里面会不会有张扬的因素?” 螳螂先是满面疑虑,但接着就释然了,信誓旦旦地说:“就算张扬全程跟踪了我们,她看到的也只是柳咏和梁阿满在一起眉来眼去的场面呀,她何至于对傅心仪这样赶尽杀绝呢?” 黄雀两眼睛滴溜溜转着,说:“难说!在她看来,是傅心仪害得她新婚之夜都那么不愉快。山羊基地的事情,她要是没有全程跟踪呢?”然后一拍大腿,说:“对呀,还有一个梁阿满呢,我们怎么忘了这个该死的女人!梁阿满一面和柳咏睡着觉,一面和张扬做了好朋友。一定是梁阿满对张扬嚼了什么舌头。” 布谷接过说:“完全可能!梁阿满甚至可能把山羊基地的事情,都说到了傅心仪头上,说成柳咏是帮傅心仪搞的那山羊基地。” “依你们看,柳源和张扬的爸爸,到底谁更厉害点?”我问。 “这还用说,自然是张扬的爸厉害。”三人差不多异口同声地回应。螳螂接着说:“而且张扬她妈,特别没有原则,对张扬言听计从,基本是百依百顺。” “依你们看,如果张扬爸肯出面的话,兰半仙敢不敢不买账?” “他敢!”布谷强有力地说:“我借他两胆!除非姓兰的不想混了。不要说张扬,只要柳咏他爸愿意帮忙,姓兰的也只得乖乖听话。”我忽然就明白了。 第379章寻亲历程结束,终点其实就是起点 黄雀说:“这里面说不定真有张扬的因素。我黄雀那个爸妈,那也不是一点用没有啊!在省城那也算是有点份量的人!傅心仪,不是我替他们开脱,这次他们还真用了力了。仅请人吃饭,就花费不少。螳螂、布谷的爸,那也都不是吃素的呀,刚才那个混账所长,竟敢对我们仨那态度!我刚才还纳闷:这姓兰的脑子有没有坏掉。是了,有张扬的爸支持,他自然气粗。” 螳螂说:“傅心仪,我知道你恨柳咏,恨得咬牙,但这事情,我觉得,我们还得从柳咏身上着手。柳咏他本质不坏,他现在是被梁阿满蒙蔽了。你要是愿意真心归顺他……” “真心归顺?怎么个真心归顺?”黄雀反驳说。 “黄雀你让我把话说完!柳咏什么人你不知道啊,先喝他二两酒下去,傅心仪你再说点软话,他说不定一高兴,情愿自己站出来主动受过都有可能。” 布谷说:“我不这么看!柳咏变了,不再是以前的柳咏了。还有,这事你从柳咏着手,张扬不更来气了吗?现在的情形,柳咏和张扬二人,是反起的。柳咏若要帮忙,张扬她就捣乱。关键,柳咏他没张扬有实力呀!” “那我们就也反起来!我告诉你们,我才不会对柳咏屈服呢,誓死不服!我去大骂他一顿。”我说。 布谷转转眼睛,点头说:“有道理!可以一试!还是你聪明!” 黄雀转动着眼睛,说:“你是说……” “心照了!”我打断他,然后把三人的手握在一起,说:“三位哥哥,傅心仪最困难的时候,是你们不离不弃,大恩不言谢!过命的交情!我现在已别无办法,只好赌了!侥幸一试!预祝我们成功!届时布谷就只有遥祝了。螳螂、黄雀,我需要你们的全力配合!我把一些事情处理一下,然后尽快上来。一些布景的事情,我会与你们电话联系的。” 三人叮嘱我多吃饭,多加小心,然后依依而别。回餐厅的路上,秦为拦在前面,打量我一番后,说:“哟,傅老师,半月不见,瘦成这样啦?”那一刻我忽然理解了孙思,我要是有一身武功,能够奈何得了眼前这人的话,我一定毫不犹豫,先打他个半死再说。 我听而不闻,继续走我的路。他跟上我,说:“你怎么不早点来找我,我一直等着呢,早点来找我的话,何至于现在这样?” “是吗?早点是什么时候?现在又怎样啦?” “进去三天以内,你要是来找我,拿点钱来,十万元就应该够了,没准三天就搞定了。我等着你,可是你没来。现在没法了,现在省里有人要弄你们。你说你们也真是的,怎么得罪了那么多人呢?” “姓秦的,你积点德,少和我说点话吧!不要出现在我面前!省得你老婆又找人灭我。我招你惹你啦?我说过喜欢你、对你有意思吗?我常常纳闷:你说你和你老婆这些人,你们还是人生父母养的吗?做人别太过分了!眼光看长点!” “傅老师,这你可不能怪我。要怪你怪孙思,谁让他动不动威胁我。我五万元要你那东城食店,比起你那同学来,我已经算大方的了。孙思呢,非要追加什么条件,还威胁我。” “怎么样,姓秦的,用东城食店,换孙思,你换吗?” “只是东城食店,肯定不行了,起码还得附加好几个条件。” “哦,是吗?姓秦的,那就回去慢慢想吧!系统地想,想全面一点。不急!” 这么一干扰,我忽然想起了吴常念那个妈来,这段时间昏天黑地的,竟然忘了这人。去省城下注,那是替赵若怀奔走。侥幸成功的话,也只能是解决赵若怀的问题。孙思这忙,是没人能够帮上的。万一常念妈知道孙思的事呢,知道孙思的父母是谁呢。找到孙思的父母,这事情自然就归他们管了。 吴家人看到我,如同看到扫帚星似的,一点都不待见,我才知道这一家人有多势利。吴常念稍微注意掩饰一点,没有把划清界限的态度表现得十分明朗,硬着头皮问我有事吗? 我看着皮笑肉不笑的常念妈和吴叔说:“我不是来请你们帮忙的。我是来打听一个人。”我准备不去看吴叔的眼神,和他制止的眼光,直接冲常念妈快速发言:“二十多年前,这城里走失了一个叫孙思的孩子……”乖乖不得了,此话一出,常念妈两眼放光,一把抓住我:“你说什么?你怎么知道的?”吴叔也激动地说:“孙玉,你让她说,让她说!”这下我也激动了,我激动地说:“那孩子大约四五岁的年龄,他只记得他们家住在小河附近的一条巷子里,窗户对面就是庙子。他记得妈妈是裁缝,缝纫机滴滴嗒嗒响个不停。”常念妈眼泪哗啦啦下来了,一把拉住我说:“你说的这个孩子,他还……还……活着,对不对?”我看着吴家二老的神情,看着吴常念满脸的惊愕,已经明白了。于是在心里长叹:天啊!孙思,我终于完成任务了!天啊,怎么是这样!这任务三年前我就可以完成了。如果三年前我就找到了他们,赵若怀、孙思,哪里还会有今日的劫难?吴常念呀,你不该呀!你岂有此理呀,你有个哥哥你竟然不知道!吴叔、孙姨,你们不该呀!这样的事情,为什么要对吴常念隐瞒呢?傅心仪,你不该呀!你怎么就相信了吴常念呢? 见我沉默着,吴叔、孙姨的脸渐渐暗淡下去,脸上充满了恐惧,那种希望刚刚升腾起来又面临破灭的恐惧。我才意识到我还没回答他们呢。吴常念在这时候说:“你是说你那个合伙人孙思?”这下吴家二老又来了精神,满眼希冀地望着我,我重重地点点头。常念妈一把抓住我,急切地说:“他在哪里?他现在在哪里?我儿孙思他在哪里?”然后就哭起来了。 常念问我说:“对了,心仪,前次那打架的事解决了吗?” 我看着吴叔和常念妈,说:“叔叔,阿姨,孙思活着!他是我的合伙人,常念见过他,一米八的个子,长得很帅。”二人在现场踱来踱去,搓手搓脚,又哭又笑。 “不过他现在遇到点麻烦,在……在……看守所!” “什么?为什么?”二老不约而同地问。 “这话说来就长了。已经进去二十天了,我为他们奔走了二十天。还动用了我的同学,这不,刚送走了同学们。现在没有什么结果。常念,给我来杯水。” “犯的是什么事?不是太重吧?”吴叔急切地问。 “打架,把他的一个好哥们也牵扯进去了。” 常念妈在一旁成了泪人,吴叔走过去拉拉她的手,说:“哭什么?好事!活着就好!活着就好!有我呢,放心!”这场面让我真是开了眼界了!从来不曾见过,常念爸对常念妈这么客气!吴常念也看出来了,眼里闪着光,就刚才这会儿,他大约才弄懂了很多事情:他父母为什么水火不容,他母亲为什么装疯卖傻,时好时坏。 “心仪,到底怎么回事?你从头到尾地讲!”吴叔说。 我于是把孙思如何走失,如何被人贩拐到河南,如何在少林寺学得一身武艺,如何追随一个老头老太回到云岫,如何成了桑榆中学的老师,为寻父母如何来县城做生意。以及我和孙思、赵若怀如何踏遍县城,寻找他们。讲到这里,常念妈一面抹泪,一面发问说:“心仪,这么说你早认识我孙思儿了,你怎么不早点来说呢?” 我看看吴常念,吴常念说:“是呀,心仪三年前,就问过我,问我知不知道孙思这样一个人,可是你们没告诉过我呀,我不知道我有这样一个哥哥呀!” 我接过说:“还记得三年前那次吗?立夫、我们在一起吃饭,后来乔若虚来了。就是那天,我在你脸上看到一抹瞬间的神情,酷似孙思。于是问了那问题。后来孙姨给我讲陆羽的事情,口口声声自己就常念一个儿子。对了,常念,我后来还问过你,问你妈多大年龄,问是你妈大还是立夫妈大,你怎么回答我的,你说肯定立夫妈大些。我想孙思都三十了,他妈妈应该比立夫妈大才对。” 常念妈捶胸顿足地说:“作孽呀!都怪我们,啥都瞒着常念,以为这样是为他好。” “心仪,继续说!继续说打架的事!”吴叔说。 我看看门口,说:“这事儿就关系重大了。这楼上楼下的……” 于是转移到了孙姨的卧室里,我还得赶回去呢,小向回来了,我还没来得及细细问问他,何况我回去晚了,钟诚他们该担心了。我决定快速一点,就单刀直入地说:“吴叔,孙姨,餐厅还一大堆事等着我,员工们还等我的消息,很多话我就直说了,中间你们不要发问。我走后你们再斟酌。孙思已经确定:那个拐卖他的人,正是兰半仙。他是凭借这样几项断定的:一、长相,尤其是脸上那带毛的肉痣,孙思记得很清楚。二、声音,孙思对那声音特别敏感。兰半仙甚至把那声音遗传给了兰松,孙思初次碰到兰松,就确信不疑。三、牙印,兰半仙凶神恶煞地把孙思交到买他那户人家的时候,孙思醒悟了,他咬了兰半仙一口,就因为这,兰半仙猛打了孙思一顿。四、二年前,我因为陪另一人谈笔生意,曾在席间见过兰半仙,因为我一直惦记着帮孙思找父母的事,所以仔细观察了那手,确实有齿印。我还在席间把话题主动引到文化革命,兰半仙眉飞色舞,说他那时候在本县如何叱咤风云,说他在六七年下半年去了一趟河南,说少林寺也被红小兵闹腾过了,还说他在那个时候,救过许多人的命,但也有整他的跟他作对的人,他后来报复了,这个人现在还在这县城,还做着一个小官,表面关系跟他还不错。我们受了这个启发,在本县官场去寻找姓孙的官员,可是没有什么收获。原来孙思是跟着妈姓。” “你的意思,孙思主动去找过兰半仙啦?”说好不发问的,吴叔还是发问了,神情很紧张。 “是,孙思常常在晚上外出,去候兰半仙,他平时话不多,人不对的话,就更少了,他说他曾把兰半仙堵在路上,但关键时刻想到了我们的合伙生意,忍住了。但详情他没告诉。你们是没见识过孙思的武功,他确实很厉害,根本不是你们能想像的。所以自从我知道孙思有多厉害之日起,我就给自己定下一个任务,就是预防他一时冲动,做了无法挽回的糊涂事。我给孙思说:拐卖的事情已经过了诉讼时效,我们根本不享受胜诉的权利了。我说你现在的职责是找父母,要是把姓兰的逼急了,他去为难你的父母怎么办?就是这一点让孙思有所顾忌。这次的情形是:兰半仙已经知道孙思回来了。”说到这里,自然就涉及到陈忆和梁阿满了,于是把这二人交代了一下。继续说:“这次的事件,他们就是冲孙思来的,孙思的武功让他们感到了害怕。”说着把那天打架现场的情况补叙了。 “你怎么今天想到来和我们说这些?”吴叔警觉地问。于是只得又做了一番交代。 “那……那些事情……那些人脚上受伤的事……到底是不是孙思做的嘛?”我看一看吴叔,忽然觉得对这个人,说话可能要艺术一点才行。于是说:“唉!完全没有任何证据的事情。可能就是纯属意外,但现在怕就怕孙思太耿直了,敌人太狡猾了,别人一诱导,他万一就承认了呢。” 吴叔开始说话了,他表情很严肃,很官方,也很奸诈,他说:“心仪,从你刚才的话中,可以看出你和孙思关系不错。记住:刚才说过的所有的话,哪里说了哪里丢。以后再不要提起!记住:兰行长没有拐卖孙思,根本没有的事!忘了齿印的说法,忘了那一切!记住:那些所有的莫名其妙的事情,都与孙思无关。你什么都不知道。” 常念妈说:“老吴,你什么意思呀?” 吴叔说:“你们几个听好了!不要问为什么,为了救孙思,只能是这样办!” 我说:“吴叔,你要有办法的话,别忘了还有个赵若怀。他完全是受了孙思的累。孙思自打在桑榆中学开始,赵若怀就是他最好的兄弟。他逢年过节,都在赵若怀家里过,赵若怀的爹妈,拿孙思当亲生儿子……”话没说完,吴叔止住了我,他说:“我知道!我知道!那是自然!” 我告辞,表态说:“吴叔放心!我有分寸,不该说的话一定不说。不该知道的事一定不知道。”常念妈追出来,想起什么似的说:“心仪,我再问一句,就一句,孙思他找了媳妇没有?成家了没有?” “没有!”我回答说。 第380章所谓祸水 走在街上,还恍恍惚惚的,梦境似的,感觉一点都不真实。绕了一个大圈,原来是这样!看吴叔那表情,他还是有把握的。万一他就这样把赵若怀、孙思救出来了呢?这可真是太好了!去省城找张扬,那只是一场赌,没多大胜算的赌。如果吴叔足够本事的话,说不定很快就能见到赵若怀、孙思了,想到这里,我蹦蹦跳跳起来,跳了两下,就发现自己头晕目眩,连忙打住了,原地蹲了一下,才敢继续走路。这下好了!孙思的父母也找到了,孙思无话可说了,赵若怀一出来,我和他就可以放心去温州了! 回到餐厅,钟诚等人果然都等急了。我叫过小向,迫不及待地问起来:“赵若怀、孙思他们好吗?你今天走的时候,看到他们没有?” 小向说:“我们不在一个监室,只远远地看了下。我给师父和赵若怀分别挥了挥手。赵若怀朝我拱了拱手,他是想托我照看你吧。师父朝我点了点头。” “赵若怀他好吗?我是说神情这些,正常吗?” “那能好到哪儿去?”是啊,看见小向都能离开了,可是他离开不了,他心里那份无助,那份看不到前景的悲凉…… “小向,你们刚进去的那天晚上,在派出所那天晚上,他们打你们没有?” “那些人渣真想打我们。师父吼他们说:‘我看哪一个敢动!有本事你打死老子,打不死的话,等老子出去了,你几个就认识我了。’那些人还真被吼住了。他们看看赵若怀那样子,可能也是禁不住打了。”我心里那个痛呀。 “没有被子,你们就那样冷了一个晚上?”小向大约看见我满眼的泪,说:“傅老师,算了,你别问了,不说实话呢,我也觉得对不起你。说实话呢,你又……这一趟肯定是吃了些苦。开始三天恼火一点,后来慢慢好些了。都过去了!男子汉大丈夫,吃点苦就吃点苦,没啥!” “小向,除夕那天,我们送的菜,你们到底吃到没有?” “吃到了,我们仨在一起吃的,当然了,有管教一旁监视。进去了这么久,我和师父他们,也就是那会儿在一起。不准我们乱说话。傅老师,那菜太好吃了!你不知道我们在里面都吃些啥东西……”话到这里,抬头看了看我的表情,说:“算了,傅老师,对不起。” 第二天陈春梅就又来了,自然是小蛾告诉她的,小向都回来了,可赵若怀没有回来,她哪里还能呆得住,她又逼着我找柳源。我打了电话,可是没找到人。一会儿赵羽、陈忆也打来了电话,陈忆说他出面来求求梁阿满,我立即制止说:“陈忆,千万不要动这念头,你以为她会认你吗?不会的!这个时候,不去惊动她还好些。稍不留意,只会对赵若怀造成更大的伤害。你相信我!”打完电话,陈春梅又冲我发脾气了,迁怒了,她说:“你认识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呀?若怀先前,根本不认识这些人。这些事都是你惹出来的!” 我说:“舅妈呀,你现在说这些有啥用啊?现在是想法……” “想法?你想的什么法嘛?都这么久了。小向想法了吗?小向不都出来了吗?我看那些人,就是故意要整我们若怀,反正这些事都是你惹的!” “那你要怎么样?找我拼命吗?”我也来气了:“你要拼命,你找柳源拼命!我告诉你:这事从头到尾,都是因为柳咏。现在是柳咏的妈不放过我们,柳咏的岳父要整我们。柳源没用!他怕老婆,他什么都怕,他把面子看得比赵若怀的性命重。他除了威胁我不准说出他的秘密外,就没做过一件像样的事情。我先前还纳闷呢,就这样一件事情,以柳源现在的身份,他能搞不定吗?原来问题出在他们家身上,现在变成了他们一家人的战争,赵若怀是牺牲品。” “那还不是因为你!要不是你,我们在桑榆过我们的日子,招谁惹谁了,我们当那姓柳的死了!根本都不会再碰到他们!都是你!”这下我是真的无话可说了,她说的确实就是这样,对赵若怀而言,我确实就是个祸水,经典的祸水!于是任由陈春梅唠叨了一阵,哭闹着数落了一阵。我完全不答话,她只好自己慢慢平息了下来,然后苦口婆心起来:“心仪,我就若怀这么一个儿子,我们养他、供他上学不容易。我希望你体谅一个当妈的心。我就希望他平平安安的。你离开若怀吧!那天我们去对面庙子里算命的事,不知你妈给你说过没有?”杨柳妈临回江城的时候,好几次对我欲语还休,难道另有隐情?“那个算命先生说,若怀命中有此一劫。算命先生说得清清楚楚,这个劫那就是因为女人!他还说了,你和若怀八字不合。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舅妈,你想说啥尽管直说!” “那我就直说了,就我们寒烟山庄那些见过你的人,她们都说,长你这模样的人,那就不是家户人家过日子的人!不是我们这平常人家消受得了的。用句土话说,塘子小了,养不活!我们这些人,就想安安稳稳过小日子。啥感情不感情的!两口子在一起,不就是过日子吗?若怀现在是年轻,他早晚会明白的。说白了吧,我不希望你们俩再在一起了。这事我给你舅也说了,他没反对。” “舅妈,你觉得现在是说这事的时候吗?当务之急,如何把赵若怀弄出来。”然后站起来离开,她问我要了柳源的电话,我迟疑了一下,在她的坚持下,最终还是给了她。 我准备晚些时候去吴常念家,去打探一下情况,虽然明知太急了不好,但还是忍不住。在餐厅吃完晚饭,我回寝室换件衣服,就在山道上碰上了梁阿满,虽然是仇人相见,但我奈何不了她,也啃她不得,骂人这些的,暂时又没学会,而且,那有啥用呢?省点力吧!于是装作没看见、形同陌路,继续走我的路。她说:“哟!这才多少天不见,容颜大损!憔悴不堪!这是相思情切所致呀!” 我说:“很有成就感是吧?偷着乐去吧!” 她说:“怪就怪自己傻吧!我说你傻呢,你还不信!对了,孙思出来了,你知道吗?不过,你的赵若怀,就更加麻烦了!那么多人无端端受了伤,总得有人买单呀,你说对不对?本来孙思可以买单,现在你把买单的机会,让给了赵若怀。兰梅说这样也行,反正她最恨的人是你。吴常念的爸爸太聪明了。他和兰行长,现在仍然关系很好,他把孙思被拐卖的事,完全抹去了。” 梁阿满走后,我才发现,我没有继续走路的力气了,于是跌跌撞撞地回到寝室,务实地哭起来,舅妈你说得太对了,我怎么就那么祸害人呢,我把赵若怀害惨了!害惨了呀! 也不知哭了多久,有人把我抱起来,我连忙擦眼泪,看清来人,正是孙思,他已经穿戴很整齐了,显然已经回家认过家人了。看见孙思,我竟然一个笑容都露不出来,眼泪还不由自主地往下流。现在显然不能放声开号了,只能改为黯然神伤,独自饮泣。孙思看看我,说:“心仪,你怎么瘦成这样了?”跟着眼圈就红了。我面无表情,继续落泪,擦泪,他就生气了,说:“心仪,看见我,你一点笑容都没有,为什么?你就那么不高兴看到我吗?” “孙思,今天你离开的时候,看到过赵若怀吗?他还好吗?”我哽咽说,眼泪哗哗而下。他说:“这么久了,见到我,你还一句没问,你就只知道有个赵若怀!” “孙思,你还想怎样啊?那些事明明是你做的,可你知不知道,现在你爸爸和兰半仙穿一条裤子,要把那些账算到赵若怀的头上,赵若怀他好命苦!好命苦啊!他亲生父亲不认他,做着大官也不帮他。什么放人需要一整套程序,需要好些个部门,全是鬼话!就昨天这个时候,我才替你找到了父母,今天他们就把你给放了。他们眼里,哪有什么法律?他们目无王法!就是欺负赵若怀没权没势。” “心仪,你说什么?你把话说明白点!”我于是把这次事件的整个真相给他讲了,又把刚才山道上碰上梁阿满的事讲了。 孙思说:“心仪,你等我一会儿,我这就回去质问他们,我去质问他们!如果真是这样,我去把赵若怀换回来!” “算了,孙思,别说傻话了!”说着给孙思跪了下去,说:“孙思,吴叔是你的亲生父亲,他既然有本事在一天之内就把你给弄出来,那他一定有本事把赵若怀弄出来!打架的事情已经完结了,小向昨天都已经出来了。那些莫须有的事情,根本就是可以不存在的,根本不关赵若怀的事。他们现在是一点理由都没有了,还这样把赵若怀关着,摆明了硬吃我们,欺负赵若怀!你帮忙去求求你爸,求求吴叔,求他们放了赵若怀!” 第381章事情竟是这样解决的 孙思这一出现,陈春梅更加歇斯底里了。当孙思再次出现在餐厅时,陈春梅正冲我发火:“你帮忙?你帮的什么忙呀?小向、孙思,没你的帮忙,人家不都出来了吗?你那些同学,是来帮忙的吗?我看说不定,就是他们在整我们若怀。我们不要你帮了!你这个祸水!你这就走!这就走!走得越远越好!”说着把我往外推。我黯然走向寝室。孙思跟了来,我一言不发地呆坐着。他说:“心仪,你别这样!跟我说说话好吗?求你了!你跟我说说话!我答应你!我给你想办法!好不好?” 我说:“孙思,你回去吧!别理我!你现在也找到父母了,不是没依没靠的人了,我不用再为你操心了。你爸那么有能量,你妈还那么能挣钱,你以后就都是好日子了。别再理我了!我是个祸水!你没听见吗?把赵若怀害成这样!你说那些王八蛋,他们怎么不直接冲我来呢?”说着又泪流不止。 孙思苦笑说:“找到父母应该很开心,对不对?可是心仪,我真的高兴不起来!我不喜欢他们!心仪,你知道吗?那个吴……吴常念他爸,非让我去给兰半仙道歉,说我认错了人。我怎么会有这样的父亲?” “孙思,我们都太幼稚了!太傻了!这世界哪有是非黑白?只有权钱势!或许你爸是对的。孙思,我现在心如死灰,没心情和你叙旧。你让我静静!让我一人静静!” 连续两天之内,眼看着小向出来了,孙思出来了,自己出不来,赵若怀心里,那是个啥滋味?我想想就断肠。我决定明天早晨出发,坐六点钟那趟船,去省城。我什么法没有了,我只能去赌张扬,死马当活马医吧!万一侥幸成功呢。 主意打定,我给赵若怀写信,一封不断被泪水打湿的信。信上说:“若怀,是我对不起你!如果一切可以重来,我一定选择我们不要认识。若怀,“行宫见月伤心色,夜雨闻铃肠断声。”这话还真所言不虚呀!这二十来天,我算是领教了传说中断肠的感觉。若怀,生意的事,现在有一种说法,里面竟有建宁公主的加盟。我实在没法可想,决定亲自去找建宁公主。别为我担心!春申君他们会配合我的。我曾自诩是纵横家转世,我想建宁她应该还是属于人类这个大范畴吧?给我点时间!给我点信心!千万保重!为我保重!你得给我活下去的理由,你知不知道?” 我把那信封上,交给了钟诚,委托他明天上午去门房寄了。并告诉钟诚说,让他转告孙思。我将出门一趟。 第三天下午到达省城,我居然晕了车!有作呕的感觉,没想到身体竟虚弱成这样! 我给黄雀打电话,说我已经到了。黄雀说他立即赶过来,并告诉我说,孙思电话已经打到了他那里,说是我到了后,第一时间给他打电话过去。 我给孙思打电话,他说:“心仪,你去黄雀家里候着,别到处乱走!暂时不要去求任何人!我现在正想办法。晚上你就在黄雀家等我电话。你一定要听我的话!今晚暂时别行动,听到没有?” 事实上,今晚我也不可能有什么行动了,那也不是我想行动就能行动的,届时柳咏和张扬都得出场,柳咏在明,张扬在暗。如何请得柳咏到场,如何赚取张扬前来偷听,什么样的场所,才能方便张扬完成一次成功的偷听,这些都在考虑之列。我想问得细一点,问孙思想的是啥法,但他已经挂了。我只好老老实实去黄雀家里呆着,一面和黄雀商量同学会布景的事,一面等孙思电话。 等到十一点,孙思打电话来了,他说:“心仪,赵若怀已经出来了!”我拿着的电话哐当一声掉到地上,然后立即捡起来,狂喜说:“你让他听电话!让他听电话!” “他走了!离开了!” “离开?走?” “我看着他上的船,就是坐的我们俩那货船。为安全起见,我让小向跟去了,你舅妈也一同跟去了。坐到武汉再转陆路。” “你确定他上了船吗?孙思,你可千万不要骗我!” 这时舅舅的声音响起了,他说:“心仪,是真的!赵若怀真的走了,坐船走了,小蛾和你舅妈也一同去了。” “舅,赵若怀……他还好吧?”舅没有回答,电话已经回到孙思手里。 孙思说:“放心吧!没事!” “孙思,赵若怀是怎么出来的?”我狂喜地问:“你爸帮的忙吗?” “他哪肯帮什么忙?我自己弄的,简单!我逮住了兰松,让兰松陪我玩了大半天,对了,你下午打电话来时,我正和兰松在一起的。就这样,赵若怀就放出来了!心仪,我就说嘛!有时候事情就是这么简单!你们不信我的。对付畜生,就只有畜生方法管用!” 这哪儿跟哪儿呀?天方夜谭嘛!我哭笑不得地问:“孙思,你在哪里?是在家吗?赶快躲起来!他们派人来抓你没有?” “抓什么呀?他不想过啦?放心!心仪你是不了解那些人,怕死得很!一点都不经吓。你是没见那姓兰的,今天客气得很!把他老婆都派出来了,来和我妈套近乎,说是以后两家要常走动。” “孙思,还是小心点吧!不要只看表面现象。” “心仪,你现在马上离开黄雀家!就近找宾馆住!不准住在他家里!你听到没有?明天一早,就坐车赶回来。在江城上船前给我打电话,我到码头接你!”语气突然就变了,完全是命令的、不容商量的。 “孙思,餐厅你先照看着,我想先去趟温州……” “不行!必须回来!” “孙思,你什么意思?我还没和他见上面呢!” “你先回来!赵若怀有信给你,生意的事情也要商量。就算要去见面,也必须先回来一趟!” 从省城坐车到江城中转,居然又晕了车,这次似乎更厉害了。虽然是没能见上面,但赵若怀毕竟是已经出来了,对于我来讲,除了对赵若怀的思念,迫不及待想见到他以外,那种非人的焦虑无论如何是没有了。这种放松的状态,让我开始有心情去思考一些问题。依稀仿佛,该来的上个月都没来了,当时赵若怀还在时,我以为是那段身体太差,所以滞后了。后来就发生了打架的事,我所有的思绪,就都不在自己身体上了。现在才猛然警醒:那一滞后现象既然就这么一直持续了下来。 第382章流水落花春去也 在江城中转时,我决定回家住一晚,身体吃不消,我得善待自己了,如果那种担心真的存在的话,我可得好好注意身体,注意吃饭了。杨柳、老傅那里,他们为我承载了太多的担忧,现在赵若怀毕竟是出来了,我得去让他们高兴高兴。 回家住了一晚,感觉特别想吃酸辣的东西,就让老傅给我做酸菜鱼,可真到吃鱼的时候,忽然又觉得恶心了。为了不让杨柳妈看出破绽,我尽力掩饰着,但她明察秋毫,我还是被讯问了,我解释说这段时间身体虚了,坐车晕了车,影响了胃口。 我把赵若怀的事情告诉了他们。杨柳妈泪眼婆娑地说:“丫头,你舅舅打过电话来的,让你不要再追去温州了。他说去了你舅妈也不许你们再见面。你舅妈这次跟去,就是去监督的。她相信那个算命先生的话,说你和赵若怀八字不合。”老傅说:“瞎扯!算命先生的话,哪里能相信的?就算真有命运这一说,真有八字不合这一说,那个算命先生,他也不是什么算命界的权威,一个职称都没有,谁知道他会不会算?赶明儿我也到街上摆个摊算命,那经我老傅一算,你和赵若怀就是天作之合。所以,丫头,这事你别受干扰,你回去安排一下,就去温州吧,经历这么大事后,你和赵若怀还没见上面呢,那怎么成呢?去一趟!看赵若怀的态度,让赵若怀决定。” 杨柳妈唉声叹气一番,说:“丫头,这就是命呀!我就说第一个好。立夫好啊!你不听我的。唉!” 老傅说:“你说这个杨木啊,他怎么能那么怕老婆呢?这明明是无理取闹嘛,杨木竟一句话也说不上!” “老傅你说对了,杨木在陈春梅面前,是真的一句话也说不上。我还专门分析过这事,这归根到底,还是一个‘势’字呀,世态人情,说穿了就一个字势。势使之然也!杨木少年失却双亲,孤苦、寄人篱下的氛围,养成了他的逆来顺受。后来他被发配去了寒烟山庄做知青,更是一个亲人没有了,彻头彻尾的孤家寡人。而且还返城无望。恰恰有那么一个怀胎待产,急等着出嫁的陈春梅,于是双方各取所需,既解决了陈家人的燃眉之急,对杨木来说,自己一贫如洗,无依无靠,而且那时的陈春梅,还是颇有几分姿色的。于是杨木心里,非但没有嫌弃陈春梅买一送一的状态,估计还是带着一颗感恩的、如获至宝的心。你们也看见了,陈春梅家,至少在寒烟山庄,那还是有点份量的,庞大的家庭,杨木自己却势单力薄,他能不怕老婆吗?这么些年下来,他早就怕老婆怕出了一种境界了!他所谓的道家情怀呀,他对古琴和箫的热爱呀,都是在这种氛围下被动养成的。他是利用道家的谦退、柔弱来聊以慰藉,他是利用古琴和箫来进行诉说。他之所以对赵若怀那么好,一直把赵若怀当亲生儿子,除了他本性的善良外,可能最初的时候,还是有一种无可奈何的被动情节,一种‘势’的因素,当然了,渐渐长成的赵若怀也确实可爱、优秀。于是父子俩就亲密无间起来。还有,当不能同时供两孩子上学的时候,他主动出面,让赵羽辍学。这一切的一切,都既有他本性的因素,也有为势所逼的因素。但是在杨木的骨子里,他是传统的,他是在意替别人背黑锅养儿子的,所以,他让赵若怀姓赵,而不是姓杨,他觉得他对不起他的杨氏祖宗。赵若怀都姓了赵,赵羽如果姓了杨,那陈春梅又得不高兴了。于是只有都姓赵。” 杨柳妈神色黯然地说:“丫头,你分析得太对了。你舅苦呀!唉!怪只怪爹妈死得太早。这都是命呀!丫头,陈春梅既然是那个态度,你和赵若怀就算勉强结了婚,以后稍微有点沟沟坎坎,她必然怪到你身上,怪到你舅舅身上,找你舅舅出气。可是你这边,已经……又是立夫、又是赵若怀,都已经……唉!我也不知道怎么劝你。” 老傅说:“丫头,关键看你的态度,要是确实喜欢赵若怀。老傅我认为,不应该就这样,就因为一个陈春梅的迷信思想,就放弃了,那也太荒唐了!” 第二天上午,我说要先去找找布谷,遂坚持不让老傅、杨柳送我到码头。一出他们的视线,我就坐车去了医院。快到中午的时候,我等到那个结果。由于已经不是第一次看那报告单了,看到那个呈阳性的报告,我就哭笑不得了,又悲又喜,感觉命运总和我开玩笑。两分钟的迷惘后,我决定了:无论如何保住这孩子。但同时就开始了担忧:这近一个月的时间,自己一直处于全负荷的焦虑状态,一直没有吃好、睡好、整日的以泪洗面,这样不会已经影响到孩子了吧?我问医生,她说:“这事谁能说得清楚?是有可能,但也有可能没事。”这就等于没说了。她接着又说:为保险起见,最好还是做了。但又问我,以前做过人流没有?我说做过。她说:那就不好说了,你这身体,不是太好,已经做过一次了,这次又做,就怕做成了习惯性流产。她这样一说,我就决定了:赌了!赌这孩子没事!截至目前仍然是健康的,没受到影响。医生又说:“真要的话,你就得注意了,不只是饮食、睡眠,恐怕还得静养,不能再劳累了!不得再到处乱走了。” 孙思果然候在码头,神采飞扬的样子,接过我的行李,然后伸手挽住了我,我连忙退到一边,他又伸手过来,如是者三,他才不再坚持了。我问赵若怀的信,他说吃完饭再说。 在餐厅吃饭时,钟诚的眼神很复杂,他似乎很想说话,有很多话要对我说,但碍于孙思在场,又不能说,甚至是不敢说。吃完饭,我说先回寝室了,要休整,洗头洗澡。我以为这样可以趁机摆脱孙思,让他早点回去了,然后方可以去向钟诚打探情况。 第383章孙大侠特色的爱恋纠缠没商量 但孙思又跟上了,我说不用,他不听,说必须的,现在他得寸步不离地跟着我。我说没那么危险,你也不可能寸步不离地跟着我呀。他说至少短时期内,必须这样。 从洗漱间出来,他已经摆上了两杯茶,示意我坐下。我说我不喝茶了,现在改喝白开水。我又问赵若怀的信,他说:“心仪,我要和你谈谈!”我用表情示意他开谈。 他说:“赵若怀没留下什么信。根本没那时间,我让张先和小向去接的,出来就直接去了船上。” “那他总有口信留给我吧?张先转告没有?” “心仪,你难道还不明白:你和赵若怀已经不可能了!不可能了!他妈妈不让你们在一起!” “他妈是他妈,赵若怀是赵若怀!都这年月了,哪还有父母作主的道理?” “他妈说了,她会以死相逼!” 我苦笑说:“我有那么大祸害吗?她至于这么大反应吗?” “心仪,你怎么也不考虑一下:我冒险把赵若怀弄出来,我为了什么?你为什么从不考虑我的感受?” “你的感受?孙思,我知道,这事确实很冒险!我和赵若怀知恩!” “知恩有什么用?我是替你把他救出来的,也是替我自己把他救出来的。是,我看在桑榆几年兄弟的情份上,我冒险帮他这次。这样,我就不欠他什么了。心仪,那个李念一直候着,你知不知道?你舅妈已经安排李念去了温州,你舅妈说了,赵若怀到了那里,很快就会和李念完婚。” “孙思,你回去吧!我想静静!我需要安静!” “心仪,我觉得,你是时候考虑考虑我了。” “考虑考虑你?什么意思?我什么时候不考虑你了?” “心仪,我才是那个一心一意爱着你的人!我对你的爱,不比赵若怀少!自从在桑榆篮球场上认识你……” “孙思,你怎么又说这些?我不是早和你说清楚了吗?” “你让我说!这三年下来,你知道我过的什么日子?你知道吗?你不知道!多少个深夜,我在你门外,眼看着赵若怀进了你的屋……” “那次在船上,不是已经把该说的都说了吗?你怎么又反复了?” “是!我是答应过你做朋友。可现在情况变了,赵若怀妈妈,人家根本就不喜欢你,你嫁给赵若怀,也不会有幸福!” “我是嫁给赵若怀,又不是嫁给陈春梅。她说了不算!” “你非要这样的话,那好,那就还按从前的约定,反正这辈子你在哪里,我在哪里。你去浙江,我就跟去浙江。我还是以前那话,我就要求天天见着你,和你说话,能够看看你,这样行了吧?你走到哪儿,我找到哪儿?你看赵若怀能不能够容忍这种方式吧?” “孙思,你这是何苦呢?你有袁英……” “你别拿她来搪塞我,那都是你逼的!从头到尾,我们手都没拉一下,我不欠她什么!” “你现在有父母。你妈会给你张罗这事的……” “心仪,我不能没有你!这次在里面呆了段时间,我更加明白了。我还明白了:我不能再像从前那样做人了,不能只为别人着想。什么哥们义气、什么光明磊落,全是屁话!骗人的话!幸福掌握在自己手中,要主动去争取!要想在这个世界存活,要活得好一点,不被别人欺负,就只能狠!不狠怎么行呢?不狠就受人欺负。我们为什么受那姓兰的欺负……” “孙思,你变了!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语气和神情都变了。你变得我都不认识你了。” “是,我变了,不变怎么行呢?不变的话,赵若怀这时候,还在里面。但是有一点没变,就是我对你的感情!这个世界对孙思来说,最最重要的就是你!” “孙思,我跟过孙立夫,你又眼睁睁地看着我和赵若怀谈过恋爱。你是男人,难道你就一点不在乎?那袁英……” “我在乎!但有什么办法呢?我就是不能没有你!心仪,你相信我!我会用我的生命来爱护你!我会让你幸福的!” “孙思,你刚才说,陈春梅不喜欢我,所以我和赵若怀不会有幸福,那我也告诉你,你的爸爸妈妈也一样不会同意我俩在一起,他们反对起来,会比陈春梅更来劲。” “那不存在!我找到他们了,已经完成任务了。他们生活得好好的,还和兰半仙走得那么近,在兰家人面前奴颜媚骨的。他们要是识相点,认你的话,我可以考虑偶尔回去看看他们,不识相的话,我可以就当没找到他们,大家各不相干!” “孙思,你怎么能这么说呢?那是你的亲生父母啊!他们挺喜欢你,挺在乎你的!” “可我不喜欢他们。真的,心仪,我不喜欢他们!尤其那姓吴的,他居然让我去给兰半仙认错,现在还是对姓兰的点头哈腰的。我看见他我就烦!找到他们让我更加坚信了一条: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是你!” “什么姓吴的,那是你爸,你难道还没叫他爸吗?” “不可能!我叫他爸?那姓吴的什么货色,在我们餐厅那么丢人现眼!妈我算是认下了,我看她态度还端正。但是她必须认你,不认你的话,那一样不好说话!” “孙思,那我问你一句,你现在还讲不讲道理?这事要两厢情愿的。我告诉你:我这辈子不可能再爱上别人了!” “你会的!我有信心!你以前也爱过孙立夫,后来不也和赵若怀……” “孙立夫那不是爱情!那时候根本什么都不懂……” “心仪,你别和我讲这些大道理!反正我铁了心了。我已经等了三年了,我不怕再等!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爱上我!就是这样!反正你到哪里我到哪里,赵若怀和他妈妈要是能够容忍我们这种朋友关系,那也行!总之,你想避开我,单独和赵若怀远走高飞,那不可能!到哪儿我都能找到你们。要不过大家都不过!” “那行,你的态度我清楚了,今天先到这里吧,我想睡觉了。”说着站起来送客,打开了门,他说:“开门干什么?你睡呀!你睡里面,我就外面这沙发上。我得看着你呀,不然我哪儿放心?” “我可以去李春花她们那边睡。” “那何必呢,你去那边睡,我一样会守着你。我还得防你一手,那天你去省城,说走就走了,也不跟我说一声,以后别再这样了!不然你那些学生,也得跟着受牵连。对了,我已经吩咐他们了,就算我一时半会儿地出去一下,他们也会代替我守着你。” 第384章钟诚受命卧底 这样一来,我连个偷偷跑掉的机会都没有了。就算买通学生,勉强跑掉,他后面也必然追来。何况我现在的身体状况,那可完全不具备赛跑和逃避跟踪的实力了。更有甚者,这县城有兰梅、刘眉、梁阿满等人的存在,我还真不敢不分昼夜、单枪匹马地只顾逃跑了。 思虑及此,我对孙思说:“孙思,其实我心里很清楚,我和赵若怀缘尽了,确实不可能了。赵若怀这个人的来历,你也有所了解,杨木不是他的亲生父亲,所以陈春梅同志,对赵若怀显得尤其重要,赵若怀做不到不考虑他妈的感受,我也不想他夹在我和他妈之间左右为难。还有,我赞同陈春梅的说法,我就是个祸水!男人招惹上我,那就没有好下场!” “心仪,你别拿这话吓唬我,我不怕!以前那是我们太本分了,才受人欺负。是你教导我说要‘道家’。我告诉你,我现在啥都不怕,没人敢再欺负你!” “孙思你听我把话说完。我告诉过你了,这次的事件,是刘眉、兰梅、梁阿满三人联手策画的,你说赵若怀与这三女人何干?要不是因为我,他何至于受这些牵累。我说过,女人最重要的是省事。我现在明白了:我自己就不是个省事的主。赵若怀跟了我,不会有幸福的,我真不想他再受到任何伤害。我妈她们也是这态度。她担心我舅夹在中间难做人。你也知道的,我舅怕老婆,在家里就没话语权。但是孙思,赵若怀在里面关了这么久,他进去的时候被打成那样,他的背是个什么状况,好了没有,我还不知道呢,我不可能就这样不去见他的面了吧?那是不是也太惨了点?我得亲自去看看他,看着他好好的,我才能放心。今后这日子才有得过!再者,咱这合伙生意,是四人合伙的,东城食店、餐厅、咖啡馆现在都还在我们手中,下半年还有些账也没算清。大家合伙三年,不可能就这样不清不楚地散伙吧?打架的事花去了一些钱,现在我也拿不出钱来分给赵若怀。但有钱钱打发,没钱话打发。好歹得先有句话呀!所以,我准备明天去浙江。我会把道理给他分析清楚,让他明白,李念才是他正确的选择。好说好散,然后大家才能安安心心各过各的日子。我让钟诚陪我去。餐厅这边的生意,你先顶着。从浙江回来,我们再商量下一步的生意打算。你放心,我还有七万元和你合伙打的船呢,那打架事件这么一折腾,我可是所剩无几,我还指着那船过日子呢,我能不回来吗?” 孙思想了想,说:“你要去也行!不过不是钟诚陪着你,是我陪着。等两天吧,两天后小向就该回来了,小向回来后,餐厅就有主事的了。有吴常念和我妈她们关照着,我们就没什么后顾之忧了。” “孙思啊,那我们就干脆再谈谈生意。那咖啡馆和东城食店,你打算怎么办呀?” “你说呢?” “赵若怀也是可怜之人,无依无靠,啥都凭自己。他这样去浙江打拼,一点本钱都没有。我心里是真不落忍。只有他过得好,你我才能过得安心,你说是不是?我当然想这个时候对他有所帮助。我想把东城食店和咖啡馆转出去,换两个现钱。你的意思呢?” “可两天之内,到哪里去找人接手呢,秦为只出五万,你转吗?你不说要值十多万吗?” “这倒也是,两天之内转个店出去估计也不大可能了。那就形成个书面的东西,说明那三样生意,目前仍是我们几人名下,只是由你我代管。这样做,同时是对我舅妈有个交待,堵她的嘴,你不知道,她打电话到我家里去,说我把赵若怀骗来做了三年生意,如今赵若怀走个净人,我杨柳妈气得不行。把账算算清楚,形成书面的东西,这也正是杨柳妈的意思。” 第二天好不容易瞅准一个孙思回家的机会,钟诚对我说:“傅老师,你让我给赵老师寄的那信,我没能寄出,孙思强迫我把信给他了。”我点点头,他又说:“把你和赵老师分开,是孙思和你舅妈达成的协议。孙思要求你舅妈答应他的条件,然后他想办法救赵若怀,于是两人一拍即合,你舅妈说她正巴不得这样。” “钟诚,我都已经知道了。我舅妈那天嚷着给省城打电话,依你的推断,她最终打通那个电话没有?找到人没有?” “没有!应该没有!每次她放下电话都要发脾气。” 柳源,你怎么能绝情如此呢?陈春梅好歹也和你睡过觉呀!好歹是你的旧情人呀,还生下一个那么优秀的儿子。姓柳的,你的心是啥长的?妈妈的!看上去你也不像是一点人性没有啊!还是这里面有什么别的因素?柳源啊,你和陈春梅这种男女关系,到底应该定位成他妈的什么关系呀?不能就这样完了!寒烟山庄那地窖里面的事情,有生之年我一定要搞搞清楚! “钟诚,你打算怎么办?我怎么安排你?” “傅老师,你要去哪里?让钟诚一直跟着你吧!我就想给你做事,做什么都行!” “钟诚,你现在忽略我的因素,赵若怀和孙思当中,选一人做你的老板,你选谁?” “傅老师,我就想跟着你!” “必须选!二选一,你选谁?” “傅老师,有什么吩咐,你直说吧!” “钟诚,我需要你的帮助。放眼天下,除你之外,我再也找不到第二个能够完成这任务的人。你还是替我做事,但不是在我身边,是在赵若怀身边。你愿意吗?” “为什么?你是说……是说……” “钟诚,这是我俩之间的秘密,永远的秘密!赵若怀、孙思那里,都一字不能讲,任何人面前,都不能泄露。你能做到吗?想好再回答我。”钟诚略一思索,慎重地点点头。 “我爱赵若怀,这辈子只爱他,我已经没有心力再去爱其他任何人了。但人生就是这样,并不是相爱的人就一定能够长相厮守。我现在明白了:一个人省不省事,不是完全取决于她自己的。正所谓树欲静而风不止。有时候我们不招惹别人,别人就是要招惹我们。我不是一个能省事的人,赵若怀和我在一起,会生活得很累很累,我不希望他那样累。我希望他能生活得幸福。李念是他的同学,还是初恋,同样是学中文的,她是爱赵若怀的,她应该也是能懂赵若怀的。但在相当长的时间内,赵若怀不会快乐,他放不下我!我希望你能替我去陪着他,替我照顾他,他不开心的时候开导开导他,陪他聊聊天,喝喝小酒。但不要喝醉。另一方面,今后的日子里,我得靠你给我提供的赵若怀的信息生活了。收到你的信或是电话,将是我以后生活的唯一乐趣了,所以你知道了,你的工作有多重要。两天之后,等小向回来,我就和孙思动身去浙江,无论如何我得再去见他一面。不然他也不会安心过日子的。我们动身后,你就找个理由,跟小向告假,回桑榆去把家里安排一下。等我从浙江回来,我就告诉你赵若怀的地址。然后你就动身,前去投奔他。不要说是我让你去的。就说你不想继续跟孙思干了,所以想去投奔他。赵若怀一定会收下你,并对你委以重任。就因为你是我的学生,他会爱屋及乌的。至于工资方面,赵若怀不会亏待你的。而且我这边,也会发你一份工资,你这也是受雇于我,为我做事呀!考虑到路途遥远,我给你的那份工资就半年兑现一次。你需要一个星期给我打个电话,半个月给我写封信,尽可能地给我寄些赵若怀的近照。但是任何时候,绝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你真实的身份。李念这人,我在桑榆的时候就照过面。她绝不是什么豁达大度之人,也不是什么善良省油之辈。但我舅妈就是喜欢她。为了赵若怀的幸福,你得自始至终保守秘密。绝不能让李念知道,你是替我传递信息的。关于赵若怀的信息,你也不要掺假,不要谎报。我需要的是真实的信息。开心就开心,不开心就不开心,你们公司有什么重大举措,什么重要决策,在你知道的前提下,也可以告诉于我,我帮他决断决断,出出主意也是好的。” “傅老师,那你打算怎么办?你不打算留在这里啦?” 我摇摇头,说:“我会在合适的时间告诉你的。” 小向尚未到达,陈小蛾先到达了,她没有出现在餐厅和寝室,没有出现在我们的视力范围之内,而是出现在县一中校园的一个较为隐蔽的角落,托钟诚转告我前去见面的。她眼睛不时望望远处,怯怯地掏出一封信,快速转到我的衣袋里,然后说:“是哥让我回来的。姑妈那里,我撒谎说我丢了很重要的东西在寝室。” “你是怎么回来的?小向呢,没有一道吗?” “大家一起在武汉下的船,小向送我们到车站,然后说要先去找一个什么熟人玩玩,然后再坐船回来。小向刚刚离开,我们就下了车,然后姑妈在车站等我们,哥送我来赶的船。” 第385章纵使相逢应不识 我迫不及待地展开那信。是赵若怀的亲笔没错。他说: 心仪:若非我妈以死相逼,我是不会就那样上船的。造化弄人,不曾料想:我是这样离开那县城的;我俩是这样分手的戛然而止!说断就断了,一点过渡状态都不给。多少天来,我在头脑中预设那个重逢的环节;多少个不眠之夜,重逢是支撑我的唯一信念,怎奈天妒良缘,如此大风大浪之后,竟然一个重逢的机会都不给。 不见也好!坦白说,当我踏上那船,知道自己即将离你远去的一瞬,我很矛盾,既渴望相见,同时又害怕相见。那时的赵若怀、狼狈不堪、困顿不堪,纵使相逢应不识。对唯美主义的你来说,或许相见不如不见吧! 人生真是太黑色幽默了,我妈因为一个算命先生,在不经过你我同意的情形下,擅自把你转让给了孙思,孙思竟然采用如此匪夷所思的方式把我救出,又采用如此闻所未闻的方式从我手中换取了你!而且,我是坐着你和孙思共同的船离开的。再加上那些照片,我还真气了,怒火中烧!有那么一瞬,我甚至怀疑:你到底有没有对我说过一句真话?我气了一个晚上,回味着这三年来我们相处的点滴,天明时我就气明白了。你欺骗我什么呢?我赵若怀一无所有,我有什么可骗的?就算你只是同情我、可怜我,我也仍然应该怀着一颗虔诚的感恩的心。三年来,你周/旋在我和孙思之间,我想你应该有很多的无可奈何,你不容易!真不容易!你辛苦了!但有一点我至今不能释怀,那些江湖上莫名其妙的事情,明明是他做的,你也知道是他做的,他不去主动承认,让我跟着受牵连,这一点我不怪他,谁叫我们是哥们呢,何况他也确实不能承认。但在这种情形下,你怎么能够选择先救他而不救我呢?关于这点,孙思是这样解释的:他说这正说明,你爱他胜过爱我,关键时刻你才明白了这点。真是这样吗?真如孙思所说吗?你心里同样也爱着孙思,对他的爱甚至超过爱我?心仪,这事我无论如何想不通?我不能释怀! 他们虽然殷切希望我能恨你,但是我做不到,我恨不了,理智上感情上都恨不了。心仪,这次事件后,我是彻底明白了:权、钱、势,真他妈太重要了!没有权钱势的人,他不配谈爱情,尤其不配拥有你这样的女人。 不能保护你,不能给你荣华富贵,这也就算了,偏偏我还摊上那么个妈,尤其可悲的是:我还做不到置她于不顾。因为这个妈的存在,我连基本的幸福、基本的安宁都不能给你了。 爱一个人,就得切实为她着想,考虑她的幸福,不然就是缺德了。很多事情,虽然我仍十分迷惘,我不确定你到底爱不爱他,但请你相信我:他不适合你!他真的不适合你!他那样的行事方法,早晚是会有问题的。心仪,还记得我曾问过你一句话,就在你寝室的阳台上,我说:‘这样的一个人,我们碰上了,到底是幸还是不幸?’你当时没有回答,顾左右而言他。我想幸与不幸的掂量,应该早就存在于你的思考中了。心仪,事已至此,就是你对我说过的那句话,万不可与之起正面冲突。先稳定、虚与委蛇、以寻找机会,智取你明白吗?心仪,我想来想去,没有比春申君更适合你的了。我听说春节他一直陪着你。他们告诉我你春节期间已经和他怎么怎么样了,放心,这点我不会相信,打死都不相信。心仪,你真的不适于再呆在那县城了。那些个丧心病狂的女人,想想我都为你担忧。暂时还在的这些天,你千万不要一人外出,要经常性地和孙思在一起,要时时留意,处处小心。一旦与春申君胜利会师,我相信凭他的家庭,应该足以保护你。 那个狼心狗肺的混账知青,我今生就不想再提及他了,将来万一你在道上碰上了,千万不可告知他我的行踪,你就说这人遁迹江湖了,不知所踪。 心仪,千万保重!一定生活得好好的!假以时日,赵若怀若有出头之日,定然再来找你。反正赵若怀当政的时候,一直都有春申君在一旁觊觎,到时最多是换换位,春申君当政,赵若怀在一旁觊觎。记得那次你同学的电话会上,春申君曾说,你告诉赵若怀,找傅心仪做女朋友,那是会有相应代价的!估计一生都要和醋结缘。适当的时候,替我把这话转告他。 心仪,记住那些我们共同度过的良夜!千万在心里给我留点位置,任时光流逝,任沧海桑田,你都不许淡忘我!不许!相传玉是有灵气的,想我的时候,就掏出那玉看看。 小向那里,会有我另一封写给你的信,内容与这封有较大出入,那信是孙思要的,小向必须拿那信回去复命,这下你明白了吧?现在的孙思,已经变了。但我还是就范了,我想:那封信或许可以为你所用,为你赢得机会,你会明白的! 抹抹眼泪,我把信藏好,问小蛾说: “赵若怀那背好了吗?还有问题没有?” “哥在船上洗了个澡,应扬给他洗的,他说还是很多伤疤,洗澡都痛得很。哥说是没即时敷药,耽误了。” “小蛾,你还去浙江吗?” “要去,哥让我把信送到,再回趟寒烟山庄,然后就去了。” “小蛾,信我就不回了,以免落入李念和你姑妈的手中,又是麻烦。你转告赵若怀,就说信我已经看了,我明白该怎么做。” “嫂子,哦,不,傅……姐姐,这怎么行呢?哥说了,我必须拿你的信去见他。放心,我会非常小心的,姑妈她们看不到。” 陈小蛾甚至已经预先备好了纸笔。于是就在县一中那个厕所旁边的角落里,那高大的皂荚树下,那夹竹桃掩映的灌木丛中,配合着蜜蜂的嗡嗡声、群鸟的啁啾声,我开始给赵若怀写信。 第386章情孽 若怀:时间仓促,氛围独特,我就不和你叙旧了。就给你解解惑吧!不要怀疑我对你的感情!那真的没什么可怀疑的。时至今日,我也明白了,咱俩有缘无分,不可能天长地久,但是我能保证过程的真实性。三年的过程,那是绝对真实的、毫不掺假的。常言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附会一句,情之将死,其言也真。在这情之将死,或者说情将告一段落的当下,你总该相信:我没必要再骗你了吧? 很久以前,早在葫芦湾一劫后,我已经知道孙思的厉害了。我想用道家思想改变他。诚然,我对他是有感情的,我做不到完全不顾及他的感受。如果当初一开始,我就能完全不顾及他,那就没今天这些事了。那感情还比较复杂,有同情,有感激,有一定程度的敬佩,有哥们义气,但就是没有爱情。你只要足够冷静,只要稍稍用脑,你就不难分析,我不可能爱上他! 我不知道你看到了多少照片,秦为拿过两张照片威胁我,他起初想用那照片换我的人,后来又想用那照片换东城食店,他说那照片很值钱,所以东城的食店在他眼里,本来远远不只值十万,但是加上那照片,他就只能出五万了。我觉得统统贵了,没有受他威胁,但我当时就知道:唯一容易受那照片影响的人就是你。三年下来,孙思是有过几次失控、情难自禁、想有所作为的时候,但请你相信,时至今日,我和他仍然是清白的,每次我都力挽狂澜,如果非要交待得再仔细一点的话,他最多就是抱过我,亲过我的脸。时至今日,我只见识过两个男人,那就是孙立夫和赵若怀。 很早,孙思已经对我表明了态度,他说得很耿直,他说要一生一世和我在一起,哪怕做朋友,哪怕只是天天看看我,和我说说话。我想以一种巧妙的、迂回的方式逃脱,为此,我甚至不得不违心地花去了我所有的积蓄,花七万元和他共同打船。孙思处心积虑,甚至可以说是逼我和他合伙打了船,他的本意,这样我就可以和他难舍难分了,为了那七万元,我就一直和他拴在一起了。我的本意,将计就计,我就舍那七万元,用七万元稳住他,然后找机会脱逃。我想用七万元换取我俩后半身的安宁和幸福。记得当时,老傅和杨柳心疼那钱打了水漂,我是这样给老傅解释的:我说有些人一旦碰上,就得有相应的代价。 至于这次他为什么先出来的事,我还以为你已经知道了,看来他隐瞒了。我替他找到了亲生父母。他是吴常念的哥哥。吴常念那个会缝衣服的老妈,就是孙思的妈。这事三年以前,当我在吴常念的脸上,看到一抹酷似孙思的表情时,我已经有过一瞬间的忽发奇想,但谁能想到,吴叔和孙姨把孙思的事情彻底给隐瞒了,吴常念不知道,他说他家就他一个孩子,他还说他高中时候他们一家才来到了这县城,所以我打消了继续问下去的念头。 这次的事件,是刘眉、兰梅、梁阿满三个女人联合奉送的,她们只是巧妙地利用了柳咏做了道具。布谷、黄雀、螳螂都努力了,他们的父母都努力了,可就是无能为力。柳源也曾答应要问问情况,可后来渐渐没了消息,直到最后一个电话,他还在强调保密条款。我就纳闷了,那姓兰的至于这么厉害吗?后来经秦为提醒,再经黄雀等人的分析,我渐渐明白了:原来那里面竟有张扬的因素,据说张扬的爸爸很厉害。不是一般的厉害,那是相当厉害!比姓柳的厉害。而且张扬的爸爸对张扬百依百顺。我决定去省城,去找张扬完成一赌。那天恰好经过吴常念家,我怀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想去试试运气,看吴常念的妈妈到底有没有听说过二十多年前发生在这县城的女裁缝丢掉儿子的事,吴叔他们很不待见我,以为我是求他们去的,我不看他们的眼色,单刀直入,直接切入故事核心。就这样,我替孙思找到了父母。我给吴叔讲了你和孙思的关系,我说如果吴叔有办法的话,千万别忘了还有个赵若怀,他完全是受了孙思的牵累。哪知那姓吴的奸诈得很,他把孙思被兰半仙拐卖一事彻底抹杀了,选择继续对兰半仙奴颜婢膝。就这样,孙思第二天晚上就回来了。梁阿满在山道上碰上我,数落我一番后,说这下你更麻烦了,说一切的莫须有的事情都将由你承担。我当时那个悔呀!看见孙思回来后,先前就一直认定我是祸水的你妈妈,对我的愤恨又升级了,她让我这个祸水当场就滚。我在悔恨和绝望中哭了大半晚上,给钟诚留得一信,托他第二天来门房给你寄,然后自己去了省城。接下来的事情你就知道了。钟诚后来告诉我说,那封信没能寄出,被孙思没收了。 若怀,告诉你这些,是想让你好过一点,不至于总为这事困扰,但同时我要给你强调:千万不要想着报仇的事情!一个人如果总是想着报仇,那样生活起来太累了,我不希望你那样累。报仇是需要实力的,我们这样无钱无势的人,想要报仇,谈何容易?我们现在唯一所能做的,唯一的明智之举,就是蓄势,让自己长大,蓄势你明白吗?就算你真的不能释怀,一定要有所表示的话,那也不是在现在。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创业,好好蓄势,将来有一天,咱们在生活的下一十字路口相遇时,如果你还是不能淡忘,还是觉得应当有所表示的话,那么,咱俩联袂,我配合你,好不好?若怀,这一点你一定要听我的!不然,我今后没法安宁度日了。 看到你的信之前,我已经明白了,我们不可能再在一起了。你妈是一个很大的因素,孙思也是一个因素,孙思说了,找到父母,他还是觉得,这个世界上,我是最重要的,他说为了我,他可以谁也不认。(对了,补充一句,他虽然找到父母,但他很失望,他不喜欢吴叔,现在都没有认他。)孙思还是那个要求,一生一世和我在一起,天天看着我,能和我说话,哪怕只做朋友也成。但咱俩想摆脱他、单独走掉的话,没门!他说到天涯海角,他都能找到我们。这就是孙大侠!你也看出来了,孙思这种设想,有点接近共/产/主/义社会了,你觉得这可能吗?这合人性吗?这是人、尤其是男人能够容忍的吗?但他就认这个死理儿!要求似乎还合情合理、无懈可击。唉!偏执的人是这样的,常常把歪理当正道。还灌之以执着的美名。他们执着地追求那个歪理,还认为自己天经地义。这样的人碰上一个,就足以淆乱人生了,我们一次性碰到两个,一个是你妈,一个是孙思。 我本来打算到浙江来,来见你一面的,主要是你那背,我实在放心不下,但孙思坚持要亲自作陪。看到你的信,我打消了念头,还是不来吧,我不想让他再知道了你的行踪。 若怀,别为我担心,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我会考虑你的意见的。孙思对我很好,是真的好,无论如何,他是不会伤害我的!这点你放心。现在他更是寸步不离,护得很紧。截至目前,场面仍然在我掌控中,他仍然尊重我的意见,没有对我用强,你也知道,他要用强的话,那哪是我能抵挡。他要真用强的话,我们的合伙生意,也坚持不了这么久。孙思对我那份感情,我想用两个字可以解释,那就是情孽,正宗情孽! 若怀,你如果真打算接受你妈安排,选择李念的话,就一心一意对她。祸莫大于嫉妒,女人犯起嫉妒来,太可怕了!我希望你有幸福的婚姻,而不是像柳咏那样。 好了,若怀,就到这里吧,保重!千言万语,就一句话,希望你过得好! 我对陈小蛾说:“小蛾,你哥既然把这么重要的事情托付给你,那说明他对你的信任,你一定也希望你哥能幸福地生活。这封信对赵若怀来说,太重要了!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赵若怀能不能安心地生活,全在这信上了。所以,千万不能落入别人手中。钟诚他不想在我们店里干了,他已经给我提出来了,他想去沿海打工。你一个人去温州,也是多有不便,不如这样吧,我让钟诚陪伴你,先送你去温州,等你到达目的地后,他再离开,自去找工作。为安全起见,这信先放钟诚那里,到达那里后,你监督钟诚,让他交给赵若怀。” 我让陈小蛾继续等在那里,回店里找到钟诚,对他说:“情况有变,我不准备去浙江了。你这就跟着陈小蛾一起回桑榆去,然后跟她一起去温州。”说着把最新的指示给他宣讲了。接着说:“见到赵若怀,亲自把信交到他手里后,你再说出你想跟着他,给他打工的事,他一定会留下你的。记住你的身份,任何时候都要保密。这三千元你先拿着,别推辞,家里该给的给点。做盘缠,再买个相机。电话费什么的都需要钱。你的第一个电话,可能还得打到眼下这餐厅,千万不要告诉接电话的人你现在的位置。”接着给他预设了一些见到赵若怀时的说辞,强调了一些相关的注意事项。 第387章花落谁家?鹿死谁手? 钟诚就这样踏上了他的卧底之路。我在心里为渐渐远去的钟诚和陈小蛾祝福着,直到泪眼模糊,直到他们消失在视野中。 傍晚十分,小向到达了,果然也拿回一封赵若怀的亲笔信。上写: 心仪:我走了,就此别过!我累了倦了,感情二字对我来讲,如今已经很苍白了。我想,我已经不再爱你了!我爱不起!我也没那心力说爱了。我所能做到的,就是还你自由。我妈说得对,啥感情不感情的!咱小老百姓,就是找个人过日子。你自己也说过的,女人贵在省事,可是你觉得,你是一个省事的人吗?如果你是常见的那些通常意义上的女人,或许我需要对你负责什么的,但你不是,你不需要我负责。多少人等着负责,多少人等着我挪地儿,等着我让出那位置。赵若怀无能,就不凑那热闹了。姓梁的说对了,权钱势真的很重要。你去寻找你的权钱势,我也得去寻找我的权钱势了。让我们给自己一个机会,也给对方一个机会! 那信看着看着,我就潸然泪下了,这既是布景的需要,也是发乎情、本身情感的需要。孙思,你可真是变了!你竟然让一个武功远胜赵若怀的小向,去逼迫那样一个身心都饱受伤害的、不得不黯然退场的可怜人,逼迫他写下这样的一封信。那可是你的兄弟呀!你怎么能够下得去手?这还是我认识的孙思吗? 孙思在一旁关切地问:“心仪,你怎么啦?信上都说些什么?” 我目瞪口呆、又痛又恼、万分沮丧、失魂落魄着,我想这是孙思需要的效果,也是我布景需要的效果。信纸从我手中滑落了,在半空中翻飞了一瞬,最终归于地板。孙思拾起那信来,自己看了,然后怒了,生气了,走过来抱着我说:“心仪,别生气!心仪,有我呢!心仪,我早说了,我才是那个一心一意爱着你的人!” 我也怒了,怒不可遏地抢过那信纸,撕了个粉碎,然后对孙思说:“孙思,转店!把东城食店、咖啡馆、眼下这餐厅,全转了!把账算算清楚!把他的那份寄去!散伙!彻底划清界限!从此桥归桥、路归路!就当大家没认识过!” 孙思说:“心仪,你想去哪儿?省城还是江城?可是,我们人生地不熟的,到那里能做什么?还有,这船只能在长江上跑,就在云岫嘛,船就顺便照顾了。如果是江城呢,也还勉强,但是省城的话,这船可就顾不上了。”我正要张嘴说话,他又说:“当然了,你如果执意要离开这县城,那也行!反正我说了,你到哪儿我到哪儿!就是可惜了,这餐厅生意不错。那姓吴的说,由于三、五年之后就得搬迁,所以今后也没人再投身这些行业了,不会再增加新的竞争对手,就意味着三、五年之内,生意会很火爆,你想啊,各单位搬迁,过程中肯定请客吃饭的事情不会少。包括咖啡馆,姓吴的说,都得坚持做!” 姓吴的、姓吴的,是呀,这下我们所有的生意,都归之于姓吴的门下了,舞厅转给了吴常念,我这一悄然离开,生意就都是孙思一人的了。真是同人不同命呀!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花落谁家?鹿死谁手?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一个收场! “孙思啊,这县城,毕竟仍是兰半仙的天下,还有那秦为、梁阿满、丁聚鑫这些人,这生意做着,哪里能够放心呀?” “心仪,这下你真的可以放心了!据我妈说,姓吴的和新来的县长好得很。他们以前是同学,是故交,而且姓吴的很会来事,现在和那县长打得火热。之所以你头天刚帮我找到父母,第二天我就出来了,这里面也有这方面的因素。我妈还说,姓吴的让我给兰半仙认错,否认兰半仙拐卖我的事实,那只是权宜之计,他说不是不报仇,是时候未到。” 这下就更明白了,难怪那么看重那照片的秦为,居然爽爽快快不要一分钱,就把照片送给了孙思,再由孙思转呈给了赵若怀。难怪孙思冒天下之大不韪,居然可以完全没事。这就是势啊!永恒的势、万恶的势! 我挣脱孙思的怀抱,跑到公路的对面,再沿着长江的方向猛跑一阵。看着滚滚东流的长江,看着长江两岸绵延起伏的群山,看着眼下这万家灯火的县城,我好生感慨:潮涨潮落呀!兰半仙,你明白了吧,这县城不会一直姓兰的!是啊,‘人事几回伤往事,山形依旧枕寒流。’是啊,兴废由人事,山川空地形。物是人非、物是人非呀!赵若怀,你真是命苦!你不是没有得势的父亲,可是他不认你,他不认你呀!立夫,你在干啥呀?你离开这县城,也是为了兰梅和兰半仙吗? 孙思自然是跟了出来,一把搂住了我,这样的动作他现在已经非常自然了,一点不好意思的意思都没有了。在餐厅,当着李春花、何宴他们的面他也这样,弄得我觉得丢人不已。那些学生,现在也不知道怎么看我?感觉在孙思面前,我的力量就跟一个小鸟差不多,我挣扎了一下,但是照例无效。于是我现在这造型,就成就了一个词:小鸟依人。孙思把他的脸凑近了,在我脸上磨蹭了几下,然后就往嘴唇的方向去了,我用力扭过头去,冷冷地说:“孙思,放开我!我现在什么心情,你应该能够明白。如果你认为,现在咱俩就可以这样了的话,那请问你:一个刚刚宣布失恋的人,三、五分钟之内,就转投到别的男人的怀抱,这样没心没肺的女人,你喜欢她干啥?” 孙思停止了动作,随即放开了我。一阵恶心袭来,几欲呕吐,我不得不蹲了下去,捂住了嘴,生恐孙思看出了破绽。大约是刚才这一跑步、一扭头……猛然想到肚里的孩子,他或者她没事吧?罢了!罢了!以后万不可再激动了!尤其不能激动到到处乱跑。这可是赵若怀留下的重要礼物,今后相当长的时间内,我得靠着这礼物生活了。又想到诗经那句了:‘士之耽兮,尤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脱也。’是啊,姓赵的,你虽然是满腹凄怨,但毕竟是利利索索地走了,可我呢?我的路在哪儿?未来十个月之中,何处是我家?哪里能是我的藏身之所?还是女人吃亏呀!得了,姓赵的,我还得想方设法,为你筹点创业经费。这是目前我唯一能够帮上你的了。 第388章这结局你还满意吗? 回到寝室,孙思小心翼翼地问我说:“心仪,你是不是特别想回江城?如果你一定要回江城的话,也不是不可以,你先给我点时间,我再和我妈说说。” 他这样一说,我明白了:江城我是回不去了。 “跟你妈说说?”我问。 “心仪,姓吴的是不对,我不喜欢他。可是我妈,现在想想,她也怪可怜的。她是为了我被拐的事,这些年才和姓吴的搞那么僵,她埋怨姓吴的只顾打牌,没把我看好,这样我才被拐卖了。还有,她跳过河,早些年据说头脑都不是很清楚,这些也都是为了我。她现在身体也不是很好,就想把我留在她身边。” “她真投过河?这么说,那年我打听的小河附近那老头,他说的都是真的。是不是投河后,你爸妈就离开这县城了?” “是的!姓吴的带我妈去省城治疗,十多年以后她们才又回到了这县城。” “难怪!就因为吴常念的妈是裁缝,三年前我就想过向她打听你的事情,可吴常念告诉我说,他高中时候他们家才搬来了这县城,他还说她妈妈比孙立夫妈妈还小,我想就不大可能了,常念妈不大可能知道二十多年前发生在这城里的事。再加上,常念妈和兰半仙的老婆,关系好到那程度!我就更没往那方面想了。” “是啊,我妈说到这事就气!她说了,仇早晚得报!心仪,是你替我找到父母的,老天让我们认识,就是想通过你,让我找到父母。心仪,小时候师父告诉我说,什么因果循环、姻缘天定,你难道不觉得,我们俩是有缘分的。我在里面的时候,你给我写的那信,你还记得吗?你害怕我承认了那些事情,巧妙地用《天龙八部》说事,你把我比做乔峰,把你自己比做阿朱,我好高兴!” “孙思,那就是随便一个比方,你别往心里去。那信很讲究,不能讲案情,只要涉及案情,信就被没收了,送不到你们手里。乔峰身边也没多的女人呀,除了阿朱,就是阿紫,我无论如何不能把自己比做阿紫呀?” “心仪,你如果坚持要回江城去,我明天就跟我妈说。她会支持我的!你想好没有,我们去江城做点什么?” “我不会回江城的!我没脸回去!生意做成这样,如今是囊中羞涩,还把孙立夫、赵若怀相继搞丢了,我没脸见父母!” “你真的要去省城?心仪,我把话说清楚,当初也就是赵若怀,我还看他点兄弟情分。那什么黄雀、螳螂这些人,我可什么也不欠他们的。再说了,这些人有啥用?就会磨嘴皮子。这次不什么忙也没帮上吗?你非得去省城,到时我要和他们相处不来,你可别……” 于是我明白了:省城我也去不了了。黄雀那头的问题,医生不是说了吗?三、五年之内都属于观察期。我可不能再让黄雀受点什么牵累。 “孙思,你放心,我也不会去省城。你说对了,现在我也明白了:那些人有啥意思?何况那里还有一个柳咏、马蜂,想想他们,我都不得不咬牙!孙思,不如这样吧,你爸妈既然如此看好这县城的生意,餐厅、咖啡馆,我们就还先做着,先把那东城食店转了。秦为上次说,东城食店很值钱,远不只值十万,咱们就便宜点,十万就转了,贴个告示出去。先把赵若怀那份钱挪出来给他。赵若怀那个妈妈,想想我就生气!彻底划清界限,谁也不欠谁!我倒要看看:谁离了谁,不是一样过日子!” 孙思很快回复我说:姓吴的说了,那店不能转!必须熬到搬迁!我说我们是能熬到搬迁,问题是陈春梅没那耐性。再过一日,孙思又回复说:姓吴的说了,按十万元算的话,那姓赵的也只有三万,给他三万就是!三万给了,还得立下字据,从此那店与他无关了。 这个姓吴的!照这样下去,他没准想硬吃都有可能。 我给孙思说:“孙思啊,咱这合伙生意开始的时候,你还没找到父母呢。这合伙生意是赵若怀、我们三人一起创办的。创业之初,又是赵若怀出钱最多,所以,这转店的事情,就是我们三人的事情,暂时与他人无关。何况还有一个陈忆,陈忆当初离开时,你也听见的,当着你的面,我曾许诺于他:将来转了店,还有他一份。当然了,陈忆出钱少点。我的意思是这样的:这西城餐厅加上咖啡馆,转十万应该不成问题。那么一共是二十万。赵若怀、陈忆分十万,我俩分十万。至于赵若怀给陈忆分多少,那是他俩的事情。我们现在先把东城食店转出去,弄十万元先打发了赵若怀、陈忆。先堵上陈春梅的嘴。如果将来被证实:咖啡馆和餐厅值不了十万,不是还有我那份吗?我赔给你!绝不让你吃亏就是!怎么样?” 两天后,孙思告诉我说:姓吴的要自己花钱买那东城食店。 何宴和李春花双双给我辞行,我问她们为什么,这两人嗫嚅着,不知从何下口,但是表情很怪异,也算不上明显的鄙夷,但没了先前的驯顺和恭敬了。我于是明白了:是因为:我前不久还是赵若怀的女朋友,现在赵若怀莫名其妙地离开了,而与此同时,孙思开始随意对我又搂又抱起来。尤其让她们费解的是:那么忠诚的钟诚,如今都离我而去了。她们对我的人品产生了怀疑,极大的怀疑,她们甚至为我感到了羞愧,是的,我在她们脸上看到了羞愧的神色。但我能说什么?这一切有解释的格吗?没有!完全没有!孙思现在对她们还暂时客气,是因为她们同为女人,对孙思不构成威胁,事实上,早在钟诚离开前,孙思已经对钟诚表示了不欢迎。 小向如今成了餐厅的主事,大、小事务都是他负责。螳螂、布谷、黄雀的电话,我已经不大能够接到了。当我意识到,我已经不大能接到他们电话的时候,我主动给三人各打了一个电话。我说打架的事情解决了,为表庆祝,我们几个合伙人决定出去走走,旅游旅游,所以这段时间,我暂时不在店里。等我云游归来,我会主动与他们联系。 但何宴和李春花这时候离开,于我而言,那可真是釜底抽薪呀!她们这一离开,就意味着我身边再无一个可靠之人,再无一个可以利用之人。将来我实施那三十六计中的‘走’计的时候,一个可以通风报信的人都没有了。不放她们走,又怎么说呢?而且这二人去意已决。我给她们说:你们可以继续留下来,餐厅、咖啡馆都成,我保证孙思不会赶你们走的,她们不干;我说我介绍你们去吴常念那舞厅帮忙吧,她们还不干。 二人临走的时候,我对她们说:我知道,傅老师让你们失望了。你们记住:眼见的也不一定为实。很多时候,人生并不是我们目力所及的那么简单。时间会证明一切。或许很多年以后,你们才能真正认识傅心仪这人。希望在生活的下一驿站,我们还能有重逢的机会吧! 孙思在本城招人数名,充实到两个店中。这天小向叫我接电话了,我以为是老傅。但是对方神神秘秘、吞吞吐吐,于是我明白了:是柳源。那个没有担当、惧内成性、连亲生儿子都可以见死不救的知青!那一刻我好落寞,兴味索然!甚至对方那种谨慎说话的语调,都让我倒足了胃口。 我生硬地漠然地说:你找谁?他说你是傅心仪吗?我说你找哪个傅心仪,以前那个傅心仪,死了!死了自然就不会说话、不会讲故事、也不会泄密了!现在这个傅心仪呢,她不认识你!说着挂了电话。 他接着又打过来了,不接电话,任它响个不停,那也不是个事儿啊!孙思、小向就在不远处,他们会怀疑的!他们说不定会怀疑到赵若怀头上。以为是赵若怀请的人打的电话。何况还有顾客呀,电话这样一直响着顾客会受惊的。我于是去拿起它来,嗯啊了两声。虽然我不想说话,但他得根据声音,判断出是我他才敢说下文呀,所以我得嗯啊两声。 他说:“他们说,他已经出来了,是真的吗?” 我冷冷地说:“也差不多了吧!难道你觉得还不够?” “你什么态度?我不是不帮他……” 我打断说:“行了!就这样吧!我就这态度啦!现在这个傅心仪,与你已经毫无干系了。我不屑于再提到你的名字,所以你也不用再对我宣讲什么保密条款。我可以告诉你:他走了!带着满心的凄怆、满身的伤疤、以及他对于父子亲情的无限遗憾,默默地走了!江湖上从此再没他的踪影。就因为我那同学,那山羊基地是那次事件的直接导火绳,他妈妈据此断定,我是一个祸水,不惜以死相逼,生生切断了我俩。就这样,故事收场了!昨日像那东流水,离我远去不可留。怎么样,这结局你还满意吗?” 第389章爱情的至高境界 我估摸着:钟诚的第一个电话也该到了啊,可怎么?这样琢磨来琢磨去,我又琢磨出满心的担忧来。 我决定,打着算账分钱的旗号,给赵羽打个电话过去。我想赵羽那电话,应该不至于这么快就换掉了吧?就算陈春梅要换,赵若怀也会阻止的。 电话响过四声后,赵羽接了,她的声音相当别扭,我知道,她已被她妈妈陈春梅洗过脑了。对面接着传来一阵抢话筒的声音,但最终陈春梅抢电话成功。 她冷冷地说:“还有啥事?还打电话来干嘛?” 我冷冷地说:“陈阿姨,别紧张!我不会再勾/引你的儿子了!放心,我有人要!”我看了看在一旁监督的孙思,继续说:“你不是成天嚷着,你儿子赵若怀在本店当牛做马了三年,白干了吗?现在我打电话来,是谈分钱的事情。不过,这事我得亲自跟赵若怀谈!” 她说:“分钱?是呀,那店还有我们若怀一份的!你就跟我谈!” 我说:“那就不好意思了!赵若怀才是我们的合伙人!我们只认他!要钱呢,你就让赵若怀接电话,不要钱,那就拉倒!” 于是赵若怀来了,拿着电话,他冷静地说:“是我!你要找的赵若怀来了!” 我说:“姓赵的,你让小向带回来的信,我拜读了!你放心!同时也让你妈放心!我不会再纠缠你了!我已经作主:东城食店,十万元转给吴常念的爸爸了。你给我个地址,我汇给你!剩下的咖啡馆和餐厅,我初步估计,也能值个十万,就归我和孙思了。陈忆那里,当初合伙生意开始的时候,你出多少,他出多少,你是明白的,他走得早,你出力比他多,这些账,你自己去和他算。大家合伙一场,好说好散呗!这样大家就两清了,谁也不欠谁!从此桥归桥、路归路吧!怎么样,你有意见没有?” 对方没有立即答上话,我想是在酝酿某种情绪,同时也是在规避另外一些情绪,酝酿完毕,他说:“明白了!谢谢什么的我就不说了。那就称赞一句:这个合伙人够耿直!看在曾经合作和曾经为我解惑的份上,希望你过得好!”说到后来,已是豪爽中不无凄怆了! 我心里打翻了五味瓶,赵若怀这寥寥数语,那可是字字千斤呀!他的周围有陈春梅、赵羽、说不定还有李念围绕着,而我这边,他也知道有孙思监督着。每个字都得字斟句酌。这种情况下,要想传情达意,那可太困难了!但是足够了!就这寥寥数语里面,他已经把该传达的信息传达了,就那句‘曾经为我解惑’,我已经知道,钟诚已经到了,那信他已经收到了。还有那句‘曾经合作’和最后那句‘希望你过得好’,太有份量了!语气里更有份量!我不由得摸了摸肚子,意思是:如果肚里的他或者她已经有点感觉的话,应该为他们智慧的父亲感到自豪。 于是现场有一个短暂的沉默,此时无声胜有声啊!在这次静默中,我想我和赵若怀又完成了一次心灵的对接。这应该才是爱情的精髓,爱情的至高境界!就是任何艰难的情形下,双方都能交流,都能心有灵犀! 短暂静默后,我说:“那就说个汇款地址吧!收到钱后打个电话确认一下。对了,你妈妈很不希望我俩再有联系,为了让她最大限度地放心,在收到汇款之后,你可以建议赵羽换了电话。还有,转告你妈,鉴于目前的状况,咱们两家的所谓亲戚关系,就到此为止吧!这也是她需要的!” 两日后钟诚打电话来说,他已经在岗了,上了那个我要求他上的岗位,他表示一定恪尽职守。他是按照我给他说的时间半下午打来的。我曾嘱咐于他:那个时段孙思不在店里的机率最大。天意促成吧,钟诚和我还真默契,他打来电话的时候,孙思刚好家去了。而我刚好守在电话旁。虽然电话为我亲自所接,但是小向受了师父重托,得履行他监督的职责,所以徘徊在电话旁的三、五米之内,不肯离开。我只好开始和钟诚寒暄,说了些不着边际的废话,一边说废话,一边寻找时机,一旦小向因为跑堂的需要走远,我立即突插重点内容。比如姓李的上任没有?钟诚回复说:已经到任了。但赵若怀表现冷淡,似乎不大爱和姓李的说话。 如此雷厉风行、随传随到的李念,还真把我给弄糊涂了。这个李念,怎么说也是打着教师的旗号,她是有工作的、教书的,那么这个时候,无论如何,她应该是在学校上班的呀!她的学校在内地,又不在沿海。她怎么能说到岗就到岗呢?那就是说,李念可以完全置工作于不顾,全天候嫁?这是不是也太那个啥了! 再瞅准一个机会,一个小向稍远的机会,我向钟诚要了一个他现在的可行地址,然后嘱咐钟诚说:“不必再打电话到这里来了!半月之内,我争取主动与你书信联系。替我好好照看一下赵若怀。” 吴常念的妈妈,也就是孙思的妈妈,几次三番让孙思转告我:和孙思一起,去她家里吃饭。说是答谢我替她找到儿子。但每次我都谢绝了。 我们的货船再次跑上水路过时,我见到一次应扬。我让他好好干。趁着一个短暂的一对一说话的机会,我告诫应扬说:要养成记日记的习惯。至于日记的内容,我也给他做了些提示:比如都跑了些啥地方,一年、一个月跑了多少趟,从哪里到哪里,大体是些啥货。我说,这是你的工作业绩呀,怎么能够一点数没有呢?应扬领悟地点点头,从那眼神里,我基本可以判断,这个学生对我的忠诚度,不比钟诚差多少。由此我又生发了感慨:看来我比较有男人缘,没有女人缘,那个小魏、梁阿满,我曾经推心置腹地对她们,结果是那样。那个孙立夫的妈、赵若怀的妈,都天然地视我为祸水。那李春花、何宴,她们也要误会于我。而这个应扬、那个钟诚,还有那黄雀、布谷,他们就是对我信任有加。我还在应扬的身上,看到一种美德,就是关于家贫出孝子的美德,安分的美德,吃苦耐劳的美德,自知的美德。知道自己出身贫寒,于是任劳任怨,给他一个位置,他就安安心心、踏踏实实地去干,不挑三拣四、不好高骛远,这难道不是美德?要知道,长年的水上生活,那是相当清苦的!基本就是苦行僧的生活。一般的人,静不下心来的人,浮躁的人,是受不下来那份苦的! 第390章颓唐带愁归 接下来我得着手逃跑的事了,逃到哪里,怎么个逃法,这些都是问题。逃到哪里的问题,我考虑再三,决定还是采用就近原则,就江城吧!不是说大隐隐于市吗?或者就在江城找间房子,隐居下来,先生下孩子再说。家里是回不去的了,也不可能回去。估计头天晚上失踪,第二天上午孙思就应该是找到家里去,再说了,杨柳、老傅,怎么可能容忍我在这种情况下生孩子。非但不能回家,对杨柳、老傅还得隐瞒行踪,不能让他们找到我。这就需要技术含量了,相当不好操作,而且还没有十足的把握。布谷那里,我也不想惊动他了。说实话,我现在这种状况,真的有点丢人,至少布谷、黄雀面前,我还要脸呢。真没什么脸面去见他们。尤其那黄雀,对象也不肯找,绝不能让他知道了我现在的情况。所以干脆,对这些人彻底统统隐瞒了。从此傅心仪也绝迹江湖了。 主意打定,那就剩下出逃的事情了。怎样才能成功脱逃呢?想来想去,天下之大,只有一个人可以勉强一用了,那个人是谁呢?亲爱的读者朋友,你只要稍稍过过脑,就应该明白了:那个人是吴常念! 我把前因后果给吴常念那么一讲,他很自然地进入了角色。因为我给他说,他帮助的主要对象不是我,是他的家人,他的父母。通晓人性的朋友都会知道,就凭我和孙立夫曾经有过的那层关系,吴叔、孙姨是无论如何不能接受我这个儿媳的。何况中间还有个赵若怀。像吴叔、孙姨这种人,高高在上惯了。而且要钱有钱、要势也不是没有。以前‘势’可能还稍稍小点,现在调来了一个关系密切的新县长,又回来了一个艺高胆大的儿子,现在吴家的‘势’呈日益增长的趋势。在他们看来,他们的高大英武的儿子孙思,哪能娶我这样一个已被转手两次的女人为妻。 吴常念是个聪明人,他太明白这点了!他太清楚他的父母是啥人了。而且我嫁给了孙思,他吴常念也难处啊!毕竟有那么一个孙立夫,现在还是吴常念的好朋友呢,将来大家碰到一起,该怎样见面呢?所以,他基本没怎么推托就答应下来了。 做好这个决定后,我忽然又同情起孙思来,觉得他也怪可怜的!也不容易!他似乎也谈不让什么过错,非要纠错的话,他不过是错爱了一个人,爱了一个他本不该爱的人。他派了小向对我严密监视,不让黄雀、布谷等人再接近我,但在对我本人的态度上,真的没什么可挑剔的,可以说无微不至。 我给孙思写了一封信,拟脱逃之后,由吴常念进行转交。信上说: 孙思:我走了!原谅我不辞而别!不要找我!既然决定要走,我所到达的地方,就一定会是你找不到的地方。 孙思,我心死了!心死了你明白吗?我这辈子再没心力去爱了。所以,我留下来也没用,那样对你不公平! 过去的三十年,你受苦了,总算是苍天有眼,你现在已苦尽甘来。你家也算是有钱有势,袁英我就不提了,你现在情况变了,你妈妈一定会为你寻得一门好亲事。不管我在哪里,我都会默默为你祝福。 生意就拜托你了,你全权作主,餐厅、咖啡馆,你愿继续就继续,不愿继续就转了就是。至于那货船,就让它那样跑着吧,反正有你关照就行了。 至于我,你大可不必操心,我会在另外的没人认识我的地方好好地活着。我也不知道自己要到哪里去,也或者就是到处走走,云游云游,哪天我累了、倦了,说不定突然就出现了。再见面的时候,我希望能同时见到你的老婆孩子。 我没脸回去江城见我的父母,看在曾经相处三年的份上,你帮帮我,配合我隐瞒隐瞒,我会偶尔给他们打电话过去应付。但难免会有老傅主动打过来的时候,碰上这样的情形,你们就说我出街去了,暂时不在店里。 你也知道我没什么钱了,如果我一分钱不带走,估计你也放心不下。餐厅最近几天收了有三千来元,在我这里的,我带走了,这钱你就记我账上就是。 县一中的寝室,你帮我退了。这种情况下的潜逃,肯定是不可能带太多的东西,我的那些个东西和衣服,就麻烦你找个地方帮我存放起来。 孙思,你为我耽误了三年,三年之中,多次承蒙你搭救,还有最近这段无微不至的关照,现合起来说声感谢。 保重!哥们,后会有期!希望你过得好! 孙思住我寝室已经有一阵了,我住里间,他住沙发。这段时间我的话比较少,基本没和他正经聊过天,至于说笑话,现在回想起来,那已经是好几个世纪以前的事了。孙思对这种冷遇采取了包容的态度,他也没有正经打扰过我。最大的、最过分的动作,充其量就是抱抱我,摸摸我的脸,他在做这两类动作的时候,通常都是出于安慰和爱怜,这点从表情里可以证明,没有居心叵测的意思。 约定出逃的前一天晚上,我和孙思对坐了一会儿。如今的我,是既不能喝酒,也不能喝茶。于是我喝白开水,但是我最后启用了一次布谷赠送给我的那套茶具,我给孙思再煮了一次茶。我们聊到了过去,聊到了桑榆的小食店,聊到了寒烟山庄,聊到了赵姨妈家后园的桃李林,聊了打猎、捕鸟,也聊了围棋、吹箫。我感慨说:“从前真好!”最后我给孙思讲到了纳兰容若那首《木兰花令.拟古决绝词》:“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第二天晚上,我应吴常念之邀,去随园舞厅唱歌,这也是我最后一次在随园舞厅登台唱歌了,我唱得很认真,很投入,那歌声同时是在追忆逝去的岁月,追忆和赵若怀在这里的点点滴滴。除了赵若怀外,我也多次想到立夫,想到黄雀、布谷,当然,也不可避免地有孙思。 孙思和我一同去的,他今天兴致很高,他说:“心仪,你终于走出困境了。我好高兴!” 唱歌到八点,一人跑来传信说,孙姨临时有点事情,让孙思回去一趟。孙思于是让我和他同行。我说:“好久没唱了,让我再唱会儿。你先去,一会儿忙完家里的事再来接我。放心吧,吴常念还在这里呢,他会关照我的。” 就这样,孙思前脚刚走,我和吴常念紧跟着就出了门,我上了吴常念预先为我联系好的一辆车,前去江城的车。到达江边等轮渡的时候,我生恐耗时太久,孙思追来了。运气还算不错,不过二十来分钟,就顺利上了轮渡。于是,我在那渡船上,向万家灯火的云岫作别,这个我折腾了三年的伤心之地,此时正渐行渐远,并最终消失在苍茫夜色中,而孙立夫、赵若怀,一样地渐行渐远,直至遥不可及。我看了看那个随身携带的小小的厢子(那里面只有我很少的几件衣服,是前几天已经交给了吴常念的),想起徐志摩《再别康桥》的句子:悄悄地我走了,正如我悄悄地来;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但随即就笑了,自嘲地笑,同时也不无欣慰。这一趟云岫之行,也没白来呀!肚里不是有孩子吗? 到达江城时已经凌晨两点了。一九九四年的江城,通宵处于营业中的宾馆很少,司机载着我,在江城的大街小巷转呀转。转圈进程中,好几次经过江城中学,我多想回去一趟。截至目前,肚子尚未外显,仅从外形上看,是看不出什么破绽的。或许先回去一趟,把孙思的情况如实告诉给老傅、杨柳。然后哄骗老傅、杨柳说,自己拟去省城创业,这样一来,大半年不和老傅、杨柳见面,基本就可以说得过去了,或许就能蒙混过关了。生下孩子后,那就已经是既成事实,他们阻止也不可能了,想不认都不行。但是不行啊,孙思最迟明天早晨,就应该找到江城中学。他的思维是这样的:无论我将要去到哪里,那也得先回江城家中一趟,先看看老傅、杨柳。还有,杨柳妈不擅长表演的,心理素质也不大好,我回去过的事实,孙思三下两下一问,她肯定就得表现在脸上了。所以,真不能回去。 快凌晨三点了,司机在一幢房屋前停了车。透过玻璃门,见一前台正打着瞌睡。司机的意思: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敲醒再说。就这样,我在这家宾馆下榻了,一直住了一个礼拜,直到找到房子。 找房子要考虑些啥因素呢?位置隐蔽是首当其冲的,要确保布谷、老傅、杨柳这些人不会经过;确保孙思不容易找到。其次是价格。 第391章箫声为伴 价格为何那么重要呢?那是因为:在相当长的时间内,我都不会有什么收入了,眼下仅有的这三、五千元,一直要维持到生下孩子,生孩子的过程,还存在许多不确定性,所以花多少钱,自然也存在不确定性。那就得最大限度地节约。若是租用那种经年累月的筒子楼,那价钱肯定便宜得多。但是那种筒子楼,是没有配套的厨房和卫生间的,厨房和卫生间都得公用,我目前这种状况,加上我一直奉行的唯美主义,都让我颇费踌躇。当着众人的面,脱光了洗澡,哪怕同是女人,我一样觉得有些岂有此理。所以思来想去,我觉得租房的事情不能节约。还得是兴建不久的那种宿舍,有配套的厨房、卫生间的那种。 房子的问题算是在一周内落实了,医药公司的宿舍楼,我所租的那二室一厅,位于底层,价格是云岫县一中那寝室价格的四倍。阳台外面就是本宿舍楼全体住户共用的一个小小的花园,看上去还凑合。 安顿下来后,我用现在的地址给钟诚写了一封信,把自己的近况简单做了介绍。结末告诉钟诚说:“我期待着赵若怀的近况。你尽快寻得一个机会,哄他照照相,寄张照片过来。”然后开始直面现实。首先,我得自己买菜做饭了。买菜还好说,做饭就实在有些为难在下了。要只是我一人吃呢,那自然好说,两顿面条加一顿稀饭咸菜,就对付了,不至于饿死就成。关键现在有孩子,我得对赵若怀负责。那孩子刚到我肚里不久,我就已经有过那么些天不大吃饭、不大睡觉、且整天焦虑的纪录了。这孩子的健康状况,已经让我很揪心了。无论如何,不能再让他或者她忍饥挨饿了。 于是我尝试着去琢磨做饭。但是不行呀,咬牙坚持了两天,我就彻底崩溃了。那哪是人干的?至少不是我这样的人所能干的。锅里煎炒个菜,那油溅得,满脸都是!痛也就算了,关键是形像呀!这万一溅出个好歹啦,那可就亏大了!于是我放弃了,直接水煮!我水煮还不行吗?水煮自然风险就小得多。味道差点没关系呀,强行咽下去就是!反正我吃饭就是完成任务。就算水煮,它反正还是那糖、脂、蛋白质、维生素这些成份吧?反正对孩子来讲,她或者他至少在现阶段,是只追求营养成份的。追求味道对现阶段的他或者她而言,那应该是暂时不存在的。 其它问题又来了,一九九四年的江城,那些卖菜的人的服务范围,是远远没有今天这样宽广的。和今天没法相比。比如鸡鸭鱼,在菜场,你能够买到的只是活的呈动物状态的鸡鸭鱼,菜贩们是不负责提供宰杀业务的,那个时候压根也还未出现专门负责宰杀禽鱼的行业。因为在常人的观念里,就这点小事,哪里还需要花钱请别人?我们先前在云岫城中那餐厅,那宰杀动物的事情,小唐在时,是小唐负责的,小唐走后,就是钟诚负责了。赵若怀、孙思偶尔也需要操作一下,那种场合,我是看都不要看的,看见了就恶心不已,所以,每当那个时候,我一定是早早地、远远地避开。为此,我还自圆其说了这一行为,叫做君子远庖厨。不要说活鸡活鸭活鱼,就算猪排骨这些,我一样奈何不了,斩那排骨的过程,那可太非人了!那肉渣、骨渣、猪血四溅的场面,实在是有失体统,有失婉约。 权衡再三,我觉得还是省省吧,委屈一下孩子算了,吃点水果、蔬菜、水煮肉片算了。关于这个决定,我对孩子是这样交差的:想开点!今人你是比不上了!比比万恶的旧社会吧! 再跨越时空地遥想一下,就更加释然了。汉献帝那建安年间,那是‘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啼’呀!对小老百姓而言,哪有什么可吃的东西。可纵然是在那个年月,人类繁衍的大业也并没有因此停滞呀! 现在孩子虚岁也就三个月左右,尚且不是十分外显,行动也尚不至于十分不便,我是不是应该去找点事做,增加点收入。可是一个孕妇能做什么呢?帮人的话,那最多也是打打短工,这种短工人家雇佣起来,是没多大兴趣的,何况还是一孕妇。而且打打短工,也挣不了几个钱,于是无补。那就还是摆地摊。可万一城管或者是孙思、布谷、老傅这些人追起来,自己还能跑吗?不能!既然不能跑,摆地摊恐怕就不成了。或者去给人家做做家教,教教电子琴什么的,可一时半会儿地,也找不到啊。那就没法了,还是稍安勿躁吧! 对我而言,这样的独处是不存在寂寞难当的。我到书店买回全套的《史记》、《二十四史》、《四库全书》。有书看的日子,那过起来就相当容易了。默看了几天书后,我意识到一个问题:或者孩子不会满足于这种我只看书的状态,他或者希望多点声响,于是改为一定时间的朗诵,唐诗、宋词、元曲,乃至汉大赋、六朝骈文,均可。只要朗朗上口,就成。诵读之余,还可辅之以一定时间的歌唱,可惜现在没乐器,身边一样乐器都没,不然还可以让孩子受点器乐的熏陶。电子琴、古琴是没那购买力了,那就箫吧!箫应该不是太贵。老傅是长于吹箫的,从小,我就在箫声中长大,基础是有的。赵若怀、孙思在时,我也偶有和他们一起吹箫的时候,算是长进了。这样的念头一经产生,我就又慢慢自悟、自学及至精通了箫这种乐器。 这样吹箫的后果是:我阳台外面的小花园里,时有人前来驻足聆听。起初以为是偶然经过,后来发现是特为箫声而来。再后来,我就和其中的三、五人搭上话了。人毕竟是群居动物,总是需要和同类交流交流的。长期地不和生物同类说话,我也害怕肚里的孩子会受到不可知的影响。 和那些人搭话,还有一个原因:我寻思我这种情况,这种独处的孕妇,客观上是需要就近认识几个熟人的。万一出现什么突发的状况,一个可供驱遣的人都找不到,那也是相当被动的。自然不能告诉那些人真相,知道了真相他们就该用异样的眼光看我了。我对他们说:我是在琴行教电子琴的,老公是跑船的,所以在家的时间会很少。反正那些人也不可能二十四小时跟着我。其中一人的女儿,恰好正学着电子琴。几次聊天之后,我就成了她女儿的义务辅导了。义务辅导的乐趣在于:每次辅导完毕,我会换来半个小时自由弹奏电子琴的机会。那机会对我来说,太重要了!孩子的器乐胎教只是一方面,弹着弹着,我就回到了从前,回到了和赵若怀共度的那段时光。 每周三和周六,我会照例给老傅打电话过去。赵若怀最终是怎么出来的,以及孙思后来的表现,我都如实相告了,当然还得有撒谎和掺假的内容,我说为了摆脱孙思,我已经悄悄逃到了省城,现在省城一家琴行教电子琴,顺便寻找商机,只要择好项目,就着手在省城另起炉灶,这次的合伙人已拟定黄雀。有关孙思向老傅打听我的情况时,老傅该如何应答,我都做了详细阐述。 老傅反馈消息说:孙思每周四和周一,也会照例打电话过去,落实我是否按时给老傅打了电话;孙思还经常性地不定时地出现在江城中学的教师宿舍,出现在我家楼下那篮球场。据知情人透露,一个月下来,已经出现过好几次了。他到底是不相信,怀疑老傅、杨柳把我给藏起来了。老傅说,孙思给了他一万元,说是那货船的收入。那货船从去年九月下水以来,到现在也已经半年过去了,半年的时间,才收入一万元,看来与孙思以前的承诺相去甚远。不过,有就好,聊胜于无。老傅还说,赵若怀也打了两次电话。从老傅的描述中,我大体推知:赵若怀打那电话,一是解释他为什么不要我。他重在强调他不是不要,而是要不起。二是为了打探我的近况。我让老傅告诉赵若怀,说我已经顺利逃到了省城,准备听从赵的安排,现在是和黄雀呆在一起。 四月末,当我在新居安营已经一个多月之后,我收到了钟诚的第一封信。信里果然有一张赵若怀的照片赵若怀和钟诚合照的照片。背景是江南水乡杨柳依依的氛围。上面的赵若怀很清瘦,笑容很苦,正宗苦笑,眼睛深情地凝视远方。我就 第392章永远的布谷 我把照片拿在唇边亲了亲,重点亲了亲赵若怀的眼。然后把照片贴近了腹部,意思是也让孩子看看他的父亲。我看了看信的落款,还是半月前写的了,也就是说,钟诚信上所说的,只是赵若怀半月前的状况了。我不满足于那个半月前,好在钟诚在信的末尾留了一个电话。我打了三次,总算是找到了钟诚,然而他说:让我就在原地等他十分钟,他另找电话打过来。八分钟后他汇报说:那是他们办公室的电话,李念刚才也在,所以不方便。他说赵若怀的背伤已经差不多好了。现在正大刀阔斧谋发展。关于他们的服装企业,现在是钱大有、赵羽、李念、钟诚负责生产,赵若怀、陈忆负责销售、拓展市场。钟诚还说,前天晚上还和赵若怀、陈忆一起喝酒,赵若怀喝得大醉。我连忙问:“那他在席间有没有透露,他到底为什么喝酒?生意上遇到了麻烦,还是……” 钟诚回答说:“酒至半酣,赵老师忽然指着我说:‘钟诚,你傅老师终于得偿所愿,和黄雀在一起了。’说着一阵苦笑,猛干了几杯,再苦笑说:‘你知道吗?是我让她去的!我让她去找黄雀!她还真……真听话呀!’说着又喝了几杯,然后就……就……哭了。” “钟诚,他没事吧?现在呢,酒完全醒了没有?” “昨天都坚持上班了。就是精神不大好。” “钟诚,千万记住你的身份!就让他以为我在省城,和黄雀在一起吧!” 每次去妇产科医院做定期检查的时候,我都特别地紧张。每次都会怯怯地问:“医生,孩子没事吧?不会有影响的吧?”医生每次也都差不多的回答。检查完毕,一般先说正常。但接着又说:“当然了,只是针对设备所能检查到的情况。这并不能确保……”每当这种时候,我一般立即挥手叫停,生恐她说出那些可怕的字来。 孩子一天天大了,我已能极分明地感受到他的存在。他会不时地踢我几脚,我能在肚皮上寻找到他活动的迹象。那种感觉真是很奇妙。腹部也一天天凸出了,现在已是藏无可藏,怎么看都是一孕妇了。 转眼到了七月,天气酷热、烈日炎炎。我开始在邻居们的指导下筹备一些小孩用品。邻居大婶们的本意,那衣帽鞋袜之类都是可以由母亲亲历亲为的。不管是用毛线钩制、还是用棉布缝制,都是可以自己操作的。但是我不行啊,我不够纯粹,天生不具有穿针引线的潜质。倒是尝试着织了一件小孩毛衣,织完后审查了一下:怎么看怎么别扭,不像那么一回事。干脆放弃了。只好买呗!钱的问题,过一日算一日,到时实在不够,最多是向老傅再撒个谎。反正他也说了,孙思给了他一万元货船收入。 这天,我决定到百货公司完成一次集中采购。早晨八点就出了门,买了衣帽鞋袜、买了一床白色棉质床单,再绕道菜场买了梨、藤菜、豇豆、玉米棒子、番茄。出得菜场,太阳那个火辣呀!回到寝室洗了澡,用藤菜煮了一碗面条吃了,然后开始忙碌:衣帽鞋袜洗了,晾晒到阳台上去。据说这样酷辣的太阳的炙烤,是兼具杀菌消毒功能的。那棉质床单,被我剪成了一块块方形的尿布,洗净了、熏蒸了,然后晾晒到阳台上。天气实在太热了,做完这一切后,只得又洗了一次澡。 看看时间,已经四点半了,于是开始掰玉米。玉米粒混合着大米煮了稀饭,做了一个凉拌豇豆、一个炒藤菜、一个番茄炒鸡蛋。够丰盛了!难得的少见的丰盛! 稀饭凉在那里,我坐阳台上吹了会儿箫。这样,一天的疲劳就在箫声中化解了。当我坐到桌前准备用餐的时候,心境非常地闲适。 房门响起来了,开启处,布谷傻望着我,不相信自己眼睛似的站在那里。我也不大相信自己的眼睛,定了定睛,确信那人确实就是布谷。 我俩都没有说话,布谷自己走了进来,没人邀请就走了进来。确定他后面再无其他人跟着,我快速关上了房门。 布谷惊疑地圆睁着眼睛,在室内周游了一转。看到了阳台上晾晒着的小孩尿布、看到了我床头整套的《史记》、看了厨房的简陋陈设,看了桌上的菜品,再看了看我挺着的肚子。然后他眼睛就红了,不只是红眼那么简单,他分明掉下了眼泪。他哽咽着说:“为什么?你告诉我!这到底是为什么?” 我尽力在脸上堆起了笑,轻松自如地说:“没事!我很好!真的很好!” 布谷再看了看桌上,说:“饿了吧?饿了就先吃一点垫垫。我这就出去,叫辆车来,我们另外找地方吃饭。” “布谷,我这样子,就不和你一起出去了吧!再说了,这么大热的天,我也不想再动。其实,今天这菜不错,算好的了!扔了怪可惜的。不过,让你吃这饭,我是真不落忍。这样,出门左拐,一百米处,就有一家卤菜。我要去买呢,你一定不许。这钱你拿着,自己买去!顺便给你自己买两瓶啤酒。” “你想吃卤菜吗?想吃些什么?” “我不能乱吃东西的!据外面那些老太太讲,禁忌可多了去了!什么兔肉不能吃,吃了小孩会成兔唇,什么牛羊肉不能吃,吃了又怎样怎样,猪肉倒是没那么多禁忌,但是有一条:千万不能是母猪肉!错吃了母猪肉,那可就乖乖不得了了!能导致小孩癫痫!俗称母猪疯。但我不具备那辨别能力呀!难不成为了吃点猪肉,我还得去学着琢磨那猪的性别?罢了罢了!还是蔬菜稳当,无论如何不存在性别的问题!” 布谷大笑了,笑着笑着又觉得没对,严肃了下来。说:“既然这样!那就凑合呗!” “我能凑合!但是你不能!你也知道:我不长于做菜的,这菜的味道,也就我自己能够容忍。你行行好!买去吧!今儿你是客呀!以这样简陋的食物招呼你,我这脸没地儿搁!还有,这钱你也得拿着,不然,我的脸一样没地儿搁。唉呀,恭敬不如从命,去吧!听话!” 布谷被我推出了门去,又回过头来说:“喂!你行行好!千万别再趁机逃跑!再跑掉了的话,你是存心不让布谷活了。” “放心!不跑了不跑了!我还没问清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呢。” 吃饭的时候,我让布谷先交代了找到我的经过。离开云岫之前,我是说过要云游,云游归来才和他们联系的。但生意既然做着,做为老板,外出云游的时间怎么可能太久呢?于是打电话寻问。这一问,问题出来了。随园餐厅接电话的人告诉他们:傅心仪已经和孙思结了婚,让他们从此不要再去骚扰,电话骚扰都不行!这消息着实让黄雀、布谷受了惊。按布谷的原话:“我当场就慒了!这个傅心仪!怎么能够这么离谱呢?这也太岂有此理了吧!” 百思不得其解的布谷,两天前,找到我父亲傅良玉那里去了。老傅同志经不起布谷再三催问,告诉布谷说,我去了省城,现准备和黄雀合伙做生意。这样的结果自然是:布谷更加摸不着头脑了。他在江城中学老傅的办公室里发了一会儿愣,然后断定:傅良玉同志,一样地不知道我的行踪。于是布谷认为:问题大了!回到自己办公室,他立马给黄雀打电话,结果黄雀告诉他一个更加离谱的消息。黄雀收到一封从温州寄过去的信,寄到了省电视台,信上写明黄少游转傅心仪收。据布谷说,黄雀和他通电话时,曾三呼冤枉。‘冤枉啊!我真没有窝藏傅心仪!’ 布谷这边正纳闷着,昨晚他舅舅去他家里吃饭,席间布谷舅舅不经意地说:“对了,无忌,你那同学傅心仪,现在在哪儿?在干啥呢?今年还做那药材生意吗?昨儿我在医药公司那宿舍楼,看见一个女的,样子很像傅心仪。连身高都差不多。真的很像!但是挺着个大肚子。我当时想:没听说傅心仪结了婚了呀,再说那个时候,傅心仪怎么会出现在那个地方呢?肯定是认错了。走出一段,我还回头去看了几眼,太像了!无忌,傅心仪是不是还有个姐姐或者妹妹什么的?” 布谷昨晚翻来覆去想了一宿,决定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决定今天前来试试。刚刚敲门之前,他已经找本楼层人员完成了一个打听的程序,然后在花园里聆听了我的箫声。 “你舅舅因何造访这幢楼呢?” “这是医药公司宿舍楼。他一个好朋友住这楼上。怎么,不服气?” “是不大服气!我已经考虑过避开你的因素了。我觉得这里已经够偏僻了。没想到……” 第393章宁缺勿滥 布谷满面的责备,责备我不该岂有此理地想避开他。然后拿犀利的眼神对准了我,说:“刚才是碍于你吃饭,吃饭过程中是严禁生气的,否则严重影响身体健康。现在可以交代了吧?这孩子的父亲是谁?这种时候他在哪里?” “布谷,这事可以不交代吗?”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为什么把自己弄这么惨?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子,多让人心疼!” “布谷,你别这样!没事,真没事,我没觉得惨。” “不要回避!回答我!必须回答!除非你不认我这个同学了。你看着我!这孩子不是赵若怀的,对不对?为了生下这孩子,你宁肯选择放弃赵若怀,对不对?那么,那个人到底是谁?孙思?还是那什么秦为?也或者是另有其人。你被强/暴了?还是你一面跟赵若怀谈着恋爱,一面又心甘情愿地跟了别人?你怎么能……” 不!我不能接受这种说法。于是坚决地打断了布谷的话:“不是的!布谷,你不要乱猜!能不问这事吗?” “傅心仪,你怎么搞的?你越来越岂有此理了,你知道吗?生孩子这样的大事,怎么能就这样躲起来,说生就生呢,这里面有多少事,你知道吗?” 布谷这话一出,再次触动了我一直紧绷着的那根弦。那种挥之不去、如影随形的忧虑一下就激活了,我的防线溃败了,切实感到了内心的脆弱、无助和恐惧。我紧紧抓住布谷的手,忧心忡忡地说:“布谷,我怕!我真的好怕!我怕这孩子生下来,他……他……” 布谷大起怜悯之心,他似懂非懂,满面疑惑地伸出手来,抱住我的双肩,鼓励说:“别怕!告诉我!把一切都告诉我!有我呢!布谷永远支持你!” “这孩子刚刚怀上,就碰上赵若怀、孙思他们那事,那段时间,我饭没吃好、觉没睡好、还整天焦虑,以泪洗面,我担心孩子受到了什么影响。但那时我不知道啊,我是正月十六从省城回来,晕了车,有呕吐的倾向,我才联想起了一些事情,然后到江城医院得到了证实。” 布谷轻拍着我的肩膀,说:“别急!别急!没事的,不会有事的!来,去坐在沙发上。咱们慢慢说话。”然后去厨房拿出一个梨来,削了递给我,再去收拾了桌上的碗筷。趁着这功夫,我想给布谷泡杯茶,但接着就想起来了:家里哪有茶叶?于是对着刚从厨房走出的布谷,抱歉说:“不好意思,我现在不能喝茶,所以,家里一点茶叶都没有。” 布谷说:“阳台上说话吧!阳台上凉快点!我把电扇搬到阳台上去。”于是我发现,阳台外边早就有人在朝里窥探了,隔壁大婶看见我,招呼说:“小傅,你爱人回来啦?”我尚未反应过来,她又朝布谷说话了:“你媳妇怀着孩子,一个人可不容易呀!你得回来勤一点!”我正要解释,布谷先说话了,他微笑说:“谢谢阿姨!平时多亏你们帮忙!是!以后是得回来勤点!” 这下布谷明白了,阳台上不是说话的地方,于是仍然坐回到先前的沙发上。他看着我说:“相信布谷!我问你问题,你不许生气,不许激动。而且必须如实回答。”在他鼓励的眼神之下,我老老实实地点着头。就刚才这会儿功夫,我切实感到了支持、感到了力量。这种离群索居、无任何支撑的状态,我真的已经受够了。 “你既然这么害怕,为什么坚持要生下来?” “布谷,这孩子对我很重要!真的很重要!我不能没有他!” 于是,在布谷的步步紧逼之下,我给他交代了孩子的亲生父亲,我给他讲述了我和赵若怀、孙思的全部故事。包括杨木和我的关系,包括赵若怀和杨木非亲父子的关系,只是隐瞒了一件事情,隐瞒了赵若怀乃是柳源的儿子、是柳咏同父异母的哥哥的事情。我想,这件事情无论如何不能坦白。而且这件事情的不坦白,也并不影响我今天想要表达的内容。孙思的故事就只有和盘托出了。要合理解释我现在这种处境,要给布谷一个相对像样的说法,孙思其人,是不能隐瞒的,而且我也认为:有必要让布谷全面认识孙思这个人。 布谷听完,失去了惯常的平静,他说:“赵若怀何德何能?何方神圣?你至于为他这么牺牲吗?至于为他受这么多苦吗?他中了头彩,却不知道珍惜!这什么年月了?他怎么能够任由他妈妈无理取闹?怎么能够这样就退却了,就这样轻言放弃?他怎么能够如此没有担当!” “布谷,不是这样的!你误解了!他不容易,他内心很苦。他亲生父亲也算是身居高位,可是他不认他。赵若怀生活在自尊和自卑的缝隙里。还有他那个妈,也是你所不能理解的。他认为他没能给我幸福,所以……” “那你呢?这么艰难的情况你都坚持给他生孩子。你既然爱他爱成这样,为什么不争取?就为了那算命先生,为了他妈妈,这什么年代?这么荒唐的事情,你怎么能任由它发生在你身上?还有那孙思,你考虑他干什么?他能把你们怎样?这年月,感情还能强迫的吗?” “布谷,我就知道,知道你听后是这个表现,所以我宁愿选择逃避。这世界有一种心理现象叫偏执,偏执你知道吗?偏执的人常常把歪理当正道,还美其名曰‘执着’。为了那个歪理,他们常常不顾一切。这种人很难缠,一旦碰上就会有相应的后果,我希望你一生都不要碰上这种人。算了,咱们不谈这话题了吧?我只要求你:忘了今天见过我的事。” “你打算怎么办?” “先生下孩子,然后做生意、挣钱、养孩子。就这样了。孙立夫妈妈不喜欢我,赵若怀妈妈也不喜欢我,我这人天生不讨婆婆喜欢,我天生不适合婚姻。感情二字,我已不想再谈。” “你确定这不是气话!确定这是冷静、理智的想法!这是一辈子的事啊!” “布谷,刚刚毕业参加工作那年,九零年腊月,我从云岫回到江城,和杨柳妈上街卖菜,截至今天,我也就帮杨柳妈卖过那一次菜,结果就在菜场碰上了你。今天你又到这里找到了我。就凭咱俩这缘分、这交情,我想尘世之间,也是不可多得了。这也是我今天跟你讲这么多话的原因。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就谈话投机这块儿来讲,于傅心仪来说,这尘世间一共是三个人,赵若怀、你、黄雀。具体到眼下这件事情,就连黄雀也不能讲。一小时前,我已经得出结论:这事或许唯一可以讲述的人就是你。” “你不打算告诉黄雀?他成天等着你的消息。心急如焚。” “布谷,你稍稍过过脑,结合结合黄雀的个性。这事让他知道了,他只会有两种表现。一,去找赵若怀、陈春梅、孙思论理,逼赵若怀和我结婚。二、他会要求……要求……做孩子的父亲。这两种表现都不是我需要的。所以只能瞒着,至少瞒到他找到女朋友为止。” “你就没打算给他一个机会?你应该知道的:他不会在乎的!我们……我们都不会在乎的。” “布谷,快别说了!休要再说类似的话!你这样的说法,会亵渎了知己这两字。先是孙立夫、再是赵若怀。以春申君的条件,他凭什么要为我这已被转手二次的人买单……” “我不许你这样说自己!” 我看了看情绪激动的布谷,继续坚定地说:“知己就是知己!今生我们只能是知己!我在赵若怀身上耗尽了我一生的爱,女人对男人的那种特定的爱。我再没有心力去爱其他男人了。再也没有了!” 布谷沉默了,但我能从他的神情中,看出他正和自己较劲。较劲一会儿后,他的脸上出现妥协的退而求次的表情,他说:“这我就更加糊涂了。既然这样,你就该争取!不能轻言放弃!现在还不是无法挽回的时候。一切都还来得及!” “布谷,那我就把话说得再透彻一点。为了爱情,我可以让步,可以委曲求全,但我绝不会为了婚姻,去向一个视我为祸水的女人屈服。” “这什么逻辑?这不自相矛盾吗?那怎么就不能看在爱情的份上,让让步,向婆婆屈服一下呢?” “再伟大的爱情,也经不起天长日久的婆媳矛盾的洗礼。我说的其实并不矛盾,如果这里面有矛盾的话,那是因为爱情和婚姻本身是一对矛盾。我宁愿选择放手、选择激流勇退,在记忆中永存那份曾经的美好,也不愿让爱情与时消解,直至淡成背景。” “这说法比较靠谱了!一切追求卓越,宁缺勿滥,这就有点傅心仪特色了!你就是一个特别的人!得了,非常人行非常之事!但你要知道,你选择的这条路,会很苦很苦。” “布谷,还记得我给你谈的理想吗?‘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曾皙的理想,那就是我的理想。将来在属于我的随园中,和我的朋友、我的知己、我的家人们,浅斟薄饮、琴箫合鸣,谈笑宴宴,微醉而归。那是我的理想。可你知道吗?那理想与婚姻格格不入,婚姻具有排他性,而我这个人,我早说过,我是为情而活,这情包括多种成份,不仅限于爱情。我同样很看重你们的知己情份,很看重黄教授为我们组建的那个团队,看重四年的大学生活,看重曾经的四公子。记得柳咏新婚那晚,我在餐厅和你们几人电话会后,赵若怀曾问我说:‘你真要和这几人一直纠缠下去?’我当即表态说:‘是的!在他们愿意的情况下,永远做他们的朋友!当然了,他们不愿意了,那就另当别论。’这就是我的态度。孙思逼走赵若怀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坚决阻断我们的联络,这也是我坚决逃跑的原因。” 布谷叹息一声,说:“表这个态太难了!我不能说你是错的。但似乎也不能说赞同。总之,这是由你这个人的特殊性决定的。但是不管怎样,我永远支持你!说点迫在眉睫的事吧,你不能再这样一个人住下去了,太危险了!你爸妈那里,真的要继续隐瞒?” “我也不知道怎么办,两难!恰好又是这夏季,说实话,每次打雷刮风我都很怕,吓得缩成一团。就前几天,太热了,睡不着,看书到凌晨一点,我才去洗澡睡觉,我在卫生间摔了一跤,孩子在肚里动个不停,我当时好怕好怕,可是那么晚了,大家都睡了,哪里好去麻烦邻居,自己一人,我也不敢上医院。所以只好心存侥幸,还好,这孩子命大。事实上,瞒起来也越来越困难了。眼看就到了暑假,老傅不需要去办公室上班了,只是被动接我打过去的电话就不大现实了。他会要我的联系电话,说不定还会要求和杨柳妈一起去省城看看我什么的。这时候告诉他们,我是真没那勇气呀,杨柳妈很传统的,她哪里受得了我这非婚生子的状态。老傅那里,一旦知道这孩子是赵若怀的,他会立即和陈春梅去论理,让赵若怀来负责。那不就成了我拿孩子去协迫人家了吗?我傅心仪是做那事的人吗?而且,陈春梅完全有可能对这孩子的父亲提出质疑,完全可能不认账,到时她再说点难听的话,我杨柳妈那可怜的身体。算了,还是暂时瞒着吧,瞒一日是一日。对了,时间不早了,你该回去了。” “这事再商量!我现在回去,洗洗澡换换衣服,然后再来,晚上我就睡在阳台上,你这样子,我不能放心。” “布谷,你说什么呢?荒唐!你现在有女朋友,你让她怎么想?” “没事!我会处理的!明天,我开始着手给你找保姆。” “布谷,我没事,真没事!我都已经这样住三个多月了……” “你别再说了,说了也没用。我不知道就算了,既然知道了,就不能不管!放心,我不会一直赖在你这里的,找到了保姆,我就撤退。” 第394章重启合作 从此布谷就成了常客,中午提菜、水果来,隔三岔五会有处理好的只等下锅的鸡、鱼;晚上下班之后,他一般先来我寝室做饭,偶尔还陪我吃吃饭,然后回家去应付一下,也或者是去会会女朋友,然后十点半之前准时归队。一月下来,他也没找到什么保姆,他归之为不好找,一般人不放心,要慢慢找,但我衡量衡量,他有故意不找的嫌疑。 于是在邻居诸人的眼中,我和布谷就是不容争辩的小两口了。我俩经常在一起调侃古人、评议时事,然后谈着谈着就开怀大笑,于是我的寝室开始有了欢笑。有时我也会给布谷吹吹箫、或者是唱唱歌,也或者是赋词一首。 老傅果然提出到省城看我,我撒谎说:我还想办培训学校,但市场会越来越规范的,照这趋势,以后会要求持证上岗,所以我需要考一些相关的证书,所以参加了为期两月的考证培训,很忙碌,实在没功夫接见。又说天气酷热,杨柳体弱且有晕车的毛病,不谊舟车劳顿。若是放杨柳一人在家呢,我也不能放心。并承诺两月的培训完毕之后,我一定回江城一趟。有关孙思来了,该如何应对,我又给老傅做了布置。 我在老傅的语气里听出了一定程度的怀疑,而且还听出,他并没能完全接受我的建议,他随时有可能出现在省城。那一刻我真的好矛盾,好几次想坦白,而且布谷这样天天守着我,客观上也不是个事,但好几次话到嘴边,我又强行咽了回去。 当晚我和布谷提到老傅的事,布谷说:就因为他一直想着和我合办培训学校的事情,所以对江城市现有的两家培训学校,他早就很熟悉了。布谷的意思:由他出面,把老傅介绍到培训学校的暑期培训班里去上课,这样老傅就被拖住了。我觉得可以一试。 第二天,布谷前去邀请老傅上课的同时,老傅问布谷说:“小傅同志最近和你联系过没有?”布谷回答说:“没有直接联系,我是听另一个同学黄莺说的,说她正参加一个什么短训班。”老傅立即问布谷:“这个黄莺怎么联系?她的电话号码……”布谷回答说:“电话是有,不过是黄莺学校的,黄莺她们也已经放假了,她不在学校了。” 就这样,老傅、杨柳那里,算是稍安勿躁了,我又得过且过起来。 钟诚在第二封信中,先是讲述了赵若怀正雄心勃勃、醉心于创业,接着讲述他对现行生活的严重不适。他说李念处处刁难于他,字里行间颇多凄苦。还委婉地表达了对我的思念,那意思还是想跟着我混,他说只要跟着我,让他做什么都成。 钟诚的来信引发我较长时间的思索。是啊,我有何权利安排钟诚的人生呢?一切都得建立在自愿原则之上,不是吗?钟诚的不情愿已经见诸话端,他只是碍于对我的尊重,不好明说。如果我仗着他对我的在乎和不敢违拗而强迫于他,那我和孙思又有什么区别? 我给钟诚打电话说,让他忍忍,再忍忍!等赵若怀正上正轨、身心都处于良好的状态,等赵若怀安然地面对了现实。我就考虑钟诚的要求。 八月中旬,依旧是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正午时分,钟诚找到了我的住所。看到现在的我,站在门口的钟诚惊呆了,但他不是布谷,他不敢质问。 他只是结结巴巴地说:“傅老师,怎么……怎么……是这样?他……那个人……是赵老师吗?”我不置可否,他就不敢再追问了。哽咽说:“傅老师,你受苦了!” 我把他招了进来,吩咐他先去洗浴,可是他站着不动,依旧满面困惑地望着我,鼓足勇气问:“傅老师,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我是说,是你离开云岫之前还是离开之后?”这个钟诚,不旁敲侧击地问出那人来,他看来是不肯罢休的了。 “离开之前,我从省城回来就知道了。” “这事赵老师、孙老师他们知道吗?” “目前为止,就三个人知道,你、我、我同学布谷。布谷是上个月找到我的,刚好他舅舅有一个熟人住在这楼上。” “傅老师,这么说,你不打算告诉他?” “不打算!好了,钟诚,别问了。这么大热的天,你累了,先去洗洗,然后吃点东西。”吃着稀饭凉菜。我开始寻问钟诚为何潜逃。 钟诚看了看我,欲语还休,从那神情里面,我已经猜到了一些情节。 我平静地说:“但说无妨!我需要真实!” 他说:“傅老师,你别生气!” 我点点头,他于是开始说话:“赵老师已经结婚了,就十天前!” 我可真是心凉啊!没想到人能这么矛盾!我已经撤退了,我已经选择了放弃了!这根本是顺理成章、理所当然的事嘛!可我就是心凉。我是真的吃醋呀!醋得相当厉害!我想如果没有钟诚,我一定会扑到床上去,大哭一场。但是钟诚眼睁睁看着我,形像要紧、风度要紧呀!我任由眼泪在眼眶里转动了一小会儿,然后果断拭掉了,尽量平静地说:“我舅舅去参加了没有?” “去了!我离开的时候,你舅还在温州的。他说他会留下帮忙,短期内不会回寒烟山庄了。” “据你所知,赵若怀一方向我爸妈发出邀请了没有?” “好像是没有!我就这事问过陈忆,陈忆说你舅妈不让通知。我又问了赵老师,可赵老师……他……他……” “他怎样?原话!” “赵老师恨恨地说:‘钟诚,你记住!从此别再在我面前提到这个人!’” 我沉默了,头脑中在思考一些问题,是了,黄雀那里,不是尚且有一封赵若怀写给我的信吗?我怎么这么糊涂!应该想方设法,让布谷去把那信骗来的。不过,收到信又能如何?于事有补吗? “是吗?恨恨地说,咬着牙说的吗?钟诚,赵若怀那婚礼,热闹吗?一切都还正常吧?” 钟诚怯怯地看着我,说:“傅老师,你没事吧?那我就斗胆说了,傅老师,没意思!有啥意思呀?钟诚为你感到不值!自古都是这样,痴情女子负心汉!” “你是说,赵若怀和李念很恩爱是吧?好事呀!这就是你赵老师一大特色!我就喜欢他这点,拿得起放得下!大丈夫当如是也!”对钟诚说这话的时候,我分明地感到一种人格的分裂,自我确实就是那么认为的!但是本我严重地不适!把自我和本我一结合起来,我悟出一个道理,和阿q悟出的道理差不多:大凡人生天地之间,总是要虚虚实实,说些瞎话的吧? “傅老师,你说过,只要赵老师走上正轨,我就可以回到你身边了。他现在已经走上了正轨……” “钟诚,虽然我希望,你所说的都是实情,赵若怀已经安然地面对了现实。但事实上,很多事情不是你肉眼所能看清的!你看不透赵若怀的内心世界。你不会懂他!所以,不要因此而破坏赵若怀在你心中的形像!不用因此而对他提出质疑。” “傅老师,我要跟着你!我不想去了!做什么都行!赵老师那里,我安排何宴去了。” “何宴?你已经讲明是卧底吗?” “没有!钟诚哪有那么傻?何宴表面上是陈小蛾引荐去的。何宴自己很喜欢呆在服装厂。有关赵老师大的方向,我可以通过和何宴书信往来的形式帮你打探。至于日常生活,李念很排斥我,就算钟诚在那里,也插不上什么手。何况对赵老师而言,已经有爸爸妈妈、有妹妹妹夫,有李念、还有陈忆这样的朋友。你就放心吧!” 晚饭时分,布谷回来了,见到钟诚,他很意外。我立即发言说:“早在春节的时候,你俩已经认识了。我就不介绍了。钟诚这个学生,是人如其名,对我绝对忠诚。我通知钟诚来呢,是想继续做那药材生意。实不相瞒,离开云岫的时候,我基本上算是走个净人。夜晚逃走的,看着夜色笼罩下的云岫,我苦笑着,想起志摩那诗句: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眼下之事,大人、小孩都得生存,生意必须做起来,可我现在,一点本钱都拿不出。只能先从药材着手。不求发财,但求吃饭。至于收购药材的本钱,布谷,你明天带钟诚去见老傅。一会儿我琢磨琢磨,这次又该撒一个什么谎。可怜的老傅啊,现在回想起来,我还真没对他老人家说过几句真话。有关药材生意,布谷,你舅那里,还得你去衔接一下,这条路不要断了,要较长时间地保留着。” 钟诚做饭,布谷去买了卤菜啤酒。开饭的时候,布谷倒了两杯啤酒,给我盛了一勺鸡汤,端着酒杯说:“来!为合作干杯!”然后说:“傅心仪,你答应过我,来江城和我合伙做生意的,那承诺现在还算不算数?” “算数!傅心仪一言既出,什么马都难追。不过不是现在。等我凑足了本钱……” “那得等到什么时候?我等不及!” “喂,魏无忌同学,信陵君,做生意不能这么着急的!有道是……” “行了!不和你绕圈子了!去老傅那里撒谎的事,你就不要琢磨了,那本钱我出了!人手方面,我也可以找个人,去协助钟诚,只是货源的事,没问题吧?你能搞定吗?”说着拿眼去看钟诚。 钟诚看了看我,爽快回答说:“没问题!又不是第一次了,以前我就收过!” “布谷,你确定现在就要入伙?这不公平呀!” “我确定!合伙人就咱们两个,我说公平就公平!” “那行!客气话我就不说了。我的一半本钱,连本带息暂时记我账上。相信我,我会有偿还能力的!” “那就这样了!钟诚你去跑药材。我开始着手找房。傅心仪,你打算先做什么?” “这事我反复考虑过了,别的事也做不来。就还是餐厅和培训学校。就我自己来说,我最喜欢的事,自然莫过于器乐和舞蹈了。但若论赚钱,自然是餐厅效果好些。两样都做呢,咱们暂时没那么大本钱。何况我现在这样子,一年半载之内,是不可能去教授学生的了。那就还从餐厅做起。” 布谷想想说:“行!那就先把餐厅运作起来,然后是培训学校,不过餐厅这块儿,我倒觉得,不一定还做中餐,现在这江城,吃麻辣烫成了潮流。不信今晚我们出去走走,到处都能看见麻辣烫,可是生意照样好。就我们家外边那条公路上,凌晨一点还人声鼎沸,喝酒猜拳,挥汗如雨也照吃不误。” “这么大热的天!这些人怎么就不怕热呢?挥汗如雨,那什么氛围?” “对你来讲,那看上去肯定是有失婉约。对了,好些男的都是光着上身上阵。肩膀上搭一张湿毛巾。” “这种氛围,反正我是不可能有吃兴的!最近这一两年,云岫城中做火锅的也渐渐多起来,去年十月的时候,孙思还提起过这事,当时是因为我们已经想到了撤离。其实,做火锅比中餐还简单一些。” “对!请一两个好点的师父,其他的就是一些洗菜配菜端盘的服务员。” “钟诚,你觉得怎么样?” “我一切听从傅老师吩咐。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布谷,我会首先把制度定好。最大限度地确保合作愉快。另外,你那边有些什么人手,需要充实进来的,你告诉我一声。钟诚这边,这趟回桑榆,一边是置办药材,一边还得招贤纳士。可以是我们先前班上的,也可以就是你的同乡,只要客观上质朴耐劳,主观上又愿意跟着我们干就成。准备那么几个人手,留下联系方式,等候我们的通知。择人的时候适当注意,似小魏那样好高骛远、不安分的人,要最大限度避免。还有那个李春花,你可以打探打探她的下落。至于我现在这状况,知道的人那是越少越好。” 第395章雷霆之怒 第二天,布谷派了一个他的亲戚,跟着钟诚去了桑榆。临出发前,我让钟诚去看看桑榆那片我们亲自开垦的、目前在我名下的荒山,看看有没有被种上新苗。 接下来布谷带给我一系列消息,什么柳咏被不明飞行物所伤,住了几天医院。什么黄雀总是感觉有人在跟踪于他。起初我没怎么在意,八月底的时候,布谷竟然说,刚刚回到学校的黄莺,也感觉被人跟踪了。他说黄雀结合黄莺和他自己的遭遇,现在心急火燎的,甚至发展到了迷信的层面,怀疑我已经遭到什么不测。 这下我有些警觉了,我让钟诚给何宴打去一个电话,何宴说,据陈小蛾透露,八月中旬,钟诚刚刚离开不久,孙思去了一趟浙江,去向赵若怀要人,说赵若怀把我给藏起来了。据说两人大闹了一场,差点动手,幸亏陈忆、钱大有一旁苦劝。 这就比较明确了:孙思等候了几月,觉得已经忍无可忍了。于是先去了浙江,再去了省城。这个孙思,他还有没有其他事了?这么说自八月中旬以来,他就一直漂泊在外了。两个店的生意做着,还有货船跑着,他都不管不顾了吗?一会儿浙江,一会儿省城,动不动就跟踪人家,一跟就是几天,他累不累呀?不行了不行了,再这样躲下去,真不知他还能做出些啥事来?难道就这样前功尽弃啦?我好不容易逃了出来,难道真还得重新面对孙思? 我当然不能告诉布谷,那个不明飞行物与孙思有关,那跟踪黄莺、黄雀的人其实就是孙思。关于孙思厉害到何种程度,关于云岫县城那些莫名其妙的事情,我是没有告诉布谷的。所以这尘世间,知道孙思究竟有多厉害的人,估计目前就三个人,赵若怀、我、孙思本人。就算丁聚鑫那些吃过亏的人渣,就算梁阿满和丁聚鑫,就算秦为,估计也只是怀疑,他们不会相信,不会相信孙思有那么厉害!他们或许宁可相信那些事纯属意外,也不会相信孙思真有那么厉害。 关于黄莺、黄雀、柳咏等人的遭遇,布谷当然是不会想到孙思头上去的,他压根不会往那方面去想。布谷的意思,把我现在的情况,告诉黄雀算了。他说黄雀很可怜。他说:“傅心仪,咱班所有的同学当中,布谷真正在意的,其实就两人你和黄雀。就算当日和黄雀互为情敌的时候,我这心里都一直欣赏他。你也表态了,我们只能是知己。既然这样,就让我们三人做知己、做朋友吧!你这样一直躲着,不让告诉他真相,他会急坏的。” “布谷,我这一辈子,是再也不想见到柳咏、梁阿满、马蜂这三人了。再也不想了!所以我决定要逃遁。黄雀和螳螂走那么近,而螳螂又和柳咏走那么近……” “黄雀他不会泄密的!我相信他!” “布谷,你是了解我的,也是了解黄雀的。黄雀一旦知道,会立即动身前来江城。我不想在现在这种状态下,和黄雀见面,这是与唯美主义有一定关系的。你是自己找来的,我原也不想在这种状态下见你。” 布谷大笑了,笑得我都难为情起来。笑过之后,他指着我说:“你呀你!就是这么独特! 拿你没法!你现在这状态,又不丑,谁说丑了?” “你别笑话我了!那哪能不丑呢?大腹便便!人没进屋肚子先进屋……” 布谷又笑了一阵,然后说:“好好好!就依你!那你说,黄雀咋办?” “我亲自给春申君修书一封。让他稍安勿躁。再拖得一月,等孩子生下来,我恢复到原来的人样,再告诉他我现在的位置吧!” 九月三日这天,下午五点左右吧,钟诚依旧在云岫收他的药材,布谷也尚未回到我的住地。我一边打理着藤菜,一边拈量着要不要主动暴露在孙思面前的事情。我当时是面向阳台的,房门开启着,没有关上,因为这样空气才能对流,间或地会有那么一丝风,在这难耐的酷暑中,吹在身上会有着动人的凉爽。 当我感觉门口有人、挡住了我的凉爽的时候,我才回过头来。老傅、杨柳、孙思在并不宽敞的门口交错地排列着。全是目瞪口呆、一脸的愕然。那表情让我想起一个词,叫做罄竹难书。三人短暂地发愣后,进了屋,老傅火速关上了房门。 我立时意识到当前的危险。走过去,怯怯地拉着杨柳妈坐下,一面在她胸口处梳理着,一面求饶:“妈!先别急!你听我说!” 就在这时,铁青着脸,又满面羞惭的杨柳妈,狠狠给了我一耳光。相当响亮!没想到那么弱不禁风的杨柳妈,打起耳光来,还这么劲道!竟然火辣辣地痛。看来她真是尽力了!竭尽了全力!我扑通跪地,哀求说:“妈!别急!千万别着急!听我解释好吗?” 杨柳妈又伸出手来,她的手被孙思接住了,孙思说:“阿姨!别打了!别打了!” 我看看老傅,他和杨柳妈一样,铁青着脸,满面的羞愧。恨不得有地缝可以钻进去。老傅、杨柳现在那表情,说明我羞尽了他老傅、老杨家所有先人的脸,他们眼看就没脸见人了。 杨柳妈努力镇定自己,主要是想积蓄力量,能够说出话来。积蓄够了,她恨恨地说:“你现在就去死!去死!我没你这样的女儿!”然后开始哀叹:“我前世作了什么孽哟!”然后开始伸手推我,尽力朝门口推我。 这下我有些迷惘加费解了,这怎么能说到死的层面上去呢?难道不知不觉之中,我竟然已经到了该死的程度?这就真的该死了吗?至于那么严重吗?难道这社会的很多规章制度,自己都尚且没能搞明白? 我看看老傅,他的视线在杨柳那里,一点没打算帮我说话。这下我有些来气了,杨柳同志,你竟然让我去死,会不会太狠了点?我退到了阳台处,一面伸双手护住肚子,一面说:“杨柳同志,你先别动不动生气!你先听我把话说完,然后咱们有事说事,有理说理,我是讲道理的!真该死的话,我死就是,行不行?” 这时布谷开门进来了,短暂的一愣后,他冲向了我,护住了我。与此同时,我在孙思脸上看到深深的怀疑和妒意。布谷安慰我说:“别生气!别急!为了孩子,你不能着急的!”这下三位来人的目光都对准了布谷,全是疑惑的目光。尤其孙思那目光,简直让人望而生畏。我呆了一下,才明白过来。慌忙解释说:“误会了!孩子与布谷无关!他是七月才找到我的。他是可怜我,来帮忙的!”老傅杨柳那神情,并没有因为我澄清了误会很稍解,甚至可以说,他们刚刚升腾起来的那么一丁点希望,破灭了!孙思的神情则有好转的倾向。眼看杨柳妈又要开始新一轮的生气和数落,布谷上前说:“阿姨!别这样!冷静点!傅心仪已经够可怜了。她本来就很怕。她不能再受刺激的!这孩子刚刚怀上,就碰上赵若怀他们打架那事,她本来就怕得很,她怕孩子……” 老傅看了看缩在墙边的我,咆哮说:“她会知道害怕?她无法无天惯了!什么都瞒着!什么都自己作主!”然后恶狠狠地转向我:“你既然怕了,为什么要任由他这么存在着?你脑袋坏掉了吗?这是儿戏吗?”自打我来到这世上,老傅还从未对我使用过如此严厉的语气。 杨柳妈接着骂:“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也不知前世做了什么孽!人家都结婚了,不要你了,你不知道吗?丢人!我这老脸被你丢尽了!”然后眼泪就倾泻而下了。 我跪着上前,解释说:“妈!你原谅我!医生说……说我身体不大好。这孩子要是做了,以后,我可能……可能会怀不上孩子了。我也是没法,你们原谅我!” 布谷说:“叔叔、阿姨,你们就原谅了吧!我也是七月间才找到傅心仪的,之前,她独自一人在这里住了三个多月,你们也知道,她做菜不怎么在行。吃没吃的,刮风打雷,她都怕……” 布谷这话还没说完,杨柳妈向后一倒,眼睛一闭,昏了过去。房间里顿时乱作一团。老傅自然是急着要去医院,可是孙思迟疑着,没打算动,他的目标在我这里,他不想这时候离开,他不想留下布谷和我单独在一起。我发话说:“孙思,救人要紧!麻烦你,赶快送杨柳妈去医院,你和老傅动作快一点。我走不了那么快,我和布谷随后就来。”老傅说:“你这个样子,跟来有什么用?家里呆着吧!布谷,麻烦你!再帮忙照看一下。”孙思只好去了,多少有些不情愿。 我沮丧地神不守舍地呆立着,切实感到了迷惘和悔恨。杨柳妈,这次你还能顺利过关吗?这次你准备折腾到什么程度?是不是又要弄得我和老傅一贫如洗?一贫如洗也就算了,关键是你得活下来,你要真有啥事,我还真是活不起了! 第396章完全不在意下 布谷开始劝慰我。他说:“别太担心了!没事的!你妈她就是一时昏了过去,很快就会醒过来的。”我没有答话,他又说:“以前我不大能理解,你为什么要躲着,连父母都隐瞒。现在我明白了。你确实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我仍然没答话,继续发我的愣。布谷说:“那就还是去医院吧!我扶着你,我们慢慢走!” 我朝他挥了挥无力的手,有气无力地说:“老傅不让去!因为关涉到面子,他怕在医院碰上了熟人。”又感叹说:“功败垂成!就差那么一个月,下个月这时候,孩子差不多就面世了,那个时候再和他们见面,就没这么被动了。这个孙思,我前世欠他的吗?这时候找来干什么?布谷,我没事的!你帮我去看看吧,去帮帮忙!杨柳妈醒过来了,你就第一时间来告诉我。 三小时后布谷、孙思一起回来了。我看看二人的表情,就知道他们在路上已经交流过了,而且是不欢而终。孙思说:“你妈已经醒过来了。医生说要留院观察。今晚是回不来了。”布谷说:“没事,放心吧!今天暂时不回家,是你爸的意思,他是从最大限度保险的角度。”布谷一头钻进了厨房,我追进去说:“我煮了一锅稀饭,做了两凉菜,加上中午的剩菜,你和孙思凑合着吃点吧。我已经吃过了。”布谷说:“那我就先回去了。”然后拿寻问的眼光看着我:“那今天晚上……”我到客厅问孙思:“今晚你是怎么打算?”孙思沉着脸说:“什么意思?今晚你就想赶我走?傅叔交待过的,今晚我在这里负责看管你!”我把布谷送到外面,说:“对不起,让你受累、受委屈了!改天我给你系统地道歉。”布谷说:“刚才在医院,你爸妈已经和孙思达成意向型协议,他们拟把你的终身托付给孙思了。你呢,意下如何?有意乎?”我说:“完全不在意下!若有意,又何苦要逃?”布谷说:“他不会为难你吧?”我说:“那倒不至于。我现在这样子,有被为难的格吗?”布谷走出两步,又走了回来,靠近我说:“‘道家一点’!好好谈!知道吗?” 回到寝室,我问孙思要不要吃饭,他瞪我一眼,面无表情地说:“吃过了!医院吃的,和你爸一起吃的。”我于是吩咐他先去洗洗,天气这么热,又折腾了大半天,就算聊天,那也得有良好的状态,良好的心境取决于良好的状态,而良好的心境呢,就有助于谈话的效果。 孙思洗澡出来时,我已经给他泡上了茶。 他一边品茶,一边仔细地打量我,也可以说是审视,然后放下茶杯,问:“你不是不喝茶了吗?家里哪来的茶叶?” 我坦白说:“布谷自七月找到我后,就常来坐坐,所以备了茶。” “常来坐坐?不是这么简单吧?他根本是常住这里!你抬抬眼,那是他的拖鞋、他的衣服……” “那又如何?我现在这种状态,布谷不放心……” “布谷!布谷!你现在眼中只有他对不对?你为什么要躲我?你告诉了我,我一样会天天守着你的!”孙思就这样怒了,声音越来越大,我惊诧于他的表现,在我惊讶的神情之下,他继续了:“你知不知道我到处找你?我有多辛苦你知道吗?我今天好不容易找到你,可是你对我冷冰冰的,从来没这么冷淡过,你都没正眼看过我。他哪点好?你告诉我!我哪点不如他?” 孙思现在这样子,真让我心疼了。我软语说:“我知道你辛苦了,成天跟踪人,能不辛苦吗?”孙思动了容,眼看又要发作,我继续说,语气更柔和了:“你看看你,黑了瘦了!觉也没睡好,神情这么疲惫,可你是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呢?我不是写信告诉你了吗?我说需要出现时,我会再来找你的。” “是!你是说了!你说再见面的时候,希望同时见到我的老婆孩子。可我没你那么无情!没你那么拿得起放得下,我想你了!我怕你出事,所以就到处找你呗!”孙思这次使用了揶揄、自嘲、游戏的口吻。 “那现在你找到我了,也看见啦,我现在这状态,既没观赏价值也没实用价值,你可以死心了吧?孙思,你不小了!不要再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为什么要逃?你还没告诉我呢。你就不怕你这一逃,那货船、那生意,就都没你什么事了吗?” “我不怕!孙思,货船、生意,我不要了!都送给你,好不好?我只求你放过我!别再在我这里浪费时间了,好不好?” “大方!太大方了!你值得吗?我就那么惹你讨厌吗?”孙思说着,伸出手来,我连忙站起来想要躲闪,但他强有力的手,很快让我坐回到了原来的位置。我在他脸上看到一脸的怒容,他生气说:“躲我?我伸伸手你就躲我?那姓魏的今天不是又搂又抱地护着你吗?当着我们的面已经是这样了……”说着站起身来,我就被迫在他怀里了,他伸手在我脸上摸了摸,先是摸出了一脸的柔情,但紧接着就变了,他在我脸上拍了拍,狂笑说:“你想就这样打发了我?不可能!”我立即本能地护住了腹部。他紧接着就移开了我的护住腹部的双手,让他自己的手在上面抚摸起来,我连忙求饶说:“求你了!别伤害孩子!孩子是无辜的!”他说:“你看看你!吓成这样!护着肚子干嘛?放心!我不会对你动手的!这是赵若怀的孩子,赵若怀是我兄弟呀,对不对?我怎么可能对兄弟的孩子动手呢?”语气十分轻佻,我不由自主地一个寒颤,然后说:“孙思,别用这种语气说话。行吗?我怕!”他咬住了我的嘴唇,随即在脸上、脖上一阵狂亲,眼里爱恨交织,同时也是妒火中烧。然后挪出嘴来说话,但兀自紧贴着我的脸。他说:“你怕?你怕还敢逃?我这几个月过着什么样的日子,你知道吗?你不知道!你心里根本就没我!今天我就看在孩子的份上,暂时放过你!我告诉你,你只能是我的!没人敢跟我抢你!没人!” “你无耻!”我气急了,伸手就是一耳光,他不闪不避,任由那耳光打在脸上。然后我发现,嘴唇处被咬破了口子,有血流下。 “是!我无耻!我就无耻了,你怎么样吧?你告诉我,他哪点比我好?比我会耍嘴皮子,对不对?什么七月才找到你,根本就是事先串通好的,对不对?这房子是他事先为你找的,对不对?什么你心死了,只爱赵若怀,全是假话!全是假话!这孩子究竟是谁的,我看难说得很!” “莫名其妙!不可理喻!好!我豁出去了!我最多是不活了,我不活了行不行?要我们娘儿俩的性命,你就拿去!”我气极了,气得发抖。一面拭血一面声讨。孙思震住了,神情柔和了一些。伸手在我身上推拿起来。我开始慷慨陈辞:“你怎么能够把矛头指向布谷?怎么能够?早在九一年那次同学会的时候,我已经表过态了,布谷、黄雀,那些人只是同学、是朋友!谈得来的朋友!你凭什么剥夺我交朋友的自由?布谷早有女朋友了,他帮我只是同情我,这两月要是没有他,我真不知该如何度过?难道我非得孤苦无缘,没有一个人过问,你才满意吗?” “是吗?只是同情?今天在医院,还有在回来的路上,他对我说了些什么,你知道吗?他还想教训我,他有什么资格教训我?” “他说了些什么,我大体能够猜出,布谷的为人我十分清楚。” “你清楚?他说他是七月份找到你的,七月之后,我至少找过他两次,他每次都说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撒谎?他什么意思?” “这事不怪布谷!是我不让他说的。我原没打算告诉任何人。我觉得这房子已经够偏僻了。布谷的舅舅,偏偏在这幢宿舍有个熟人。布谷是这样找到我的!”我们在云岫开始做药材生意的时候,布谷曾给过我们多大的帮助!后来砂锅店开业,他也想方设法支持,你和赵若怀打了架,他和螳螂、黄雀,于百忙之中,跑了两趟云岫。就这样一个人,你怎么能对他那态度?就因为他对我好,对我有好感,你就要排挤他吗?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这茫茫人海,先是有孙立夫、赵若怀、柳咏、螳螂、黄雀、布谷、秦为、郑元直、晁建阳这些人,将来还不定有谁谁谁,难不成人家只要稍稍对我表示了好感,你就要开始防备他,和他为敌,把矛头指向他吗?真这样的话,你忙得过来吗?你累不累?真要弄得没一个人理我,没一个人看得上我,你就高兴了吗?那你就去找三心牌的呀,那样的女人没有其他男人问津!” 第397章显失公平的协议 孙思满面的委屈,满眼的悲凉,有苦说不出的样子,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检讨着刚才的话,似乎也没什么过分呀。他的神情就又慢慢反复了,回归到先前倔强和生气的状态:“教训够了没有?布谷教训我,你也教训我!布谷对你有恩,他帮助了你,我就对你没一点帮助吗?你为什么要逃?知道你逃掉的那个晚上,我是怎么过来的吗?你有为我想过吗?你想过你逃掉后,我该怎么办吗?你就一点不在乎我吗?还有今天,你明显亲近布谷而疏远我!” “孙思,还记得离开云岫前那个晚上,我对你说过的话吗?我说‘从前真好’!我怀念桑榆的那段日子。那个时候,我对你基本是怀着崇敬的心情。我们在一起交流,从来都很融洽。可是后来,你慢慢变了,你变得我都不认识你了!” “能不变吗?难道让自己一辈子任人欺负?” “那你比较一下,你在心里掂量掂量,我俩是从前那状态好呢,还是现在这样好?” “那是你变了!从前你不是这样对我的。” “我没变!我还是从前的傅心仪!可是你变了,变得霸道了!咄咄逼人!我知道你们在里面受了苦。那段时间,我也并不好过。你们是在里面受苦,我是在外面受苦,你们很无助,我也很无助。但你因此得出结论说:人要想生活得幸福,就必须狠!必须扫清一切障碍!这观点我不赞同!兰梅、秦为、梁阿满、柳咏这些人,他们是狠了,心狠手辣!可是你以为,他们得到幸福了吗?没有!他们不可能幸福!真正的幸福必须建立在内心安宁的基础之上,他们的内心没法安宁,所以不可能幸福!孙思,你现在正朝着我最不愿看到的方向发展。” “我做错什么啦?我惩罚的人,那都是罪有应得的恶人!而且我也听了你的话,每次我都手下留情,都只是适当表示,点到为止。” “是!截至目前,你是比较克制。似乎也不能说你过分。但你正发生着某种变化,可怕的变化。至于说到在乎,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我现在这种处境,很大程度是因为我对你的在乎。我和赵若怀要是不在乎你,我们早就去了温州,早就结婚了,那就不会有今天这一切!我们想为你找到父母,又想为你找到对象,让你有了归宿,我们再放心离开。这难道不是在乎吗?再说你们进去那件事,我是打算忍气吞声,五万元把东城食店转给秦为的,你非要给秦为追加什么条件,是你的存在让他们感到了害怕,他们主要想对付的人是你!我给你讲那《天龙八部》,你稍稍思考一下,我如果不在乎你,我写那信干什么?你要是承认了,你是麻烦了,但赵若怀不就可以出来了吗?我要是愿意揭发你,赵若怀不也可以出来了吗?再说赵若怀,他明知那些事情是怎么回事,他有供出你吗?他说过什么吗?你怎么能说我们不在乎你呢?” “你就说你!不要动不动说赵若怀!打架那事,到底是怎么回事,我都知道!就算真是因我而起,但我冒险把他救出来了,我说过,我不欠他什么!” “是,你把他救出来了!可是你葬送了我们一生的幸福。你和陈春梅之间那闻所未闻的交易,别以为我不知道!我为什么离开?我告诉你,第一,我心死了,我不想再谈感情……” “心死?为什么心死?你还想着赵若怀。别做梦了!我告诉你:李念那肚子,比你可大多了。你不是挺能分析吗?你给分析分析!分析分析你那赵若怀到底有多爱你,你在他眼里到底有啥份量。是!陈春梅是可能逼他结婚,可是陈春梅能够逼他和李念睡觉吗?怎么样?你还认为你的赵若怀,真的很看重你吗?” “不可能!”我说。心里想的是:孙思现在怎么这样了,这样的瞎话都愿意编! “什么不可能?这事还能撒谎的?孩子在肚里,反正就呆那么几个月时间,你不是还有个舅在那里吗?你会问不到情况?” “就算是,那也不是他的本意。” “你看看你,还在为他辩解。哦,明白了。你是这样想的:赵若怀喝醉了酒,误把李念当作是你,所以才和她睡了觉。电视里经常就是这样演的。我告诉你,那是假的!男人没那么容易认错人!就赵若怀那酒量,他就算喝下二斤,他也还是认得哪个是李念,哪个是傅心仪!对了,你刚才说的是第一,还有没有第二第三?” “第二,你阻断了我和黄雀等人的电话联系,你怎么可以这样?傅心仪会是任人摆布的人吗?第三,我俩没有爱情!” 孙思本来已经比较驯顺了,这最后一句话一出,他立时又还了原:“我就说了嘛,还是黄雀、布谷!咱俩没有,那黄雀、布谷就有?” “黄雀、布谷也没有!一样地没有!都是朋友!一样的朋友!我谁也不嫁!我就自己一人,带着孩子过,不行吗?”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谁也不嫁,那搁得平!大家都只是朋友!但是我会保留一辈子追求你的权利!任何时候,你要是看上了别人,我一定和那人竞争到底!还有,你不得再跑了!你要是再跑,再让我找到了,我就没那么客气了!” “是吗?你想怎样?怎么个不客气法?” “现在你还有做朋友的选择,再跑掉的话,那就由不得你了……” “威胁?你现在动不动就威胁!行!接受威胁!不跑了!做朋友没问题,但是有一条:你不得干涉我和其他人做朋友!你要是胆敢对我的朋友动手,我一定跟你翻脸!对了,顺便寻问一下:布谷、黄雀这些人,你是想大家一起做朋友呢?还是选择避开他们、绕道走?选择一起做朋友的话,你就必须转变态度!否则我安排朋友聚会的时候,就有他们没你,有你没他们。” “这样很好!我可不习惯和你说话的时候,旁边还有人监视着。不过说好了,你和他们只能是朋友,只能做朋友该做的事,要是被我发现,你和他们有什么进一步的关系,你可别怪我翻脸无情!” “那必须是凭事实说话!铁证如山才行!仅凭猜测、听信谗言就胡乱翻脸、胡作非为,我也一定跟你翻脸!别看你有功夫,我不怕你!小命一条在此,我奉陪了!” “这是自然!不冤枉好人!” “你这人够特别!够霸道!成交!”我站起来,爽快地说。 “你也很特别!行!咱俩就这样耗着呗!” “等等!耗?耗什么耗?你是规定我不许找男朋友,但我没规定你不许找女朋友啊!相反,我殷切地希望:你尽快交女朋友。这是我俩的区别!” “耿直!你知不知道?经过刚才这话之后,我更喜欢你了!” 我茫然了,不怎么服气!怔了一小会儿,皱眉说:“能不能麻烦你告诉我:到底要怎样说,你才能少喜欢我一点?我一定努力!” 孙思大笑了,笑完说:“死了这条心吧!没那可能!怎么说都不好使!” “好了,我该睡觉了。这段时间你跟踪人辛苦了,觉也没睡好!一会儿也早点睡吧。有稀饭凉菜,饿了就自己吃点。还有你那衣服,可以考虑洗了,晾在阳台上,明晨就干了。” 第二天醒来时,孙思已不在客厅里,洗漱出来,正准备煮东西吃,他就提着菜回来了,猪肉、鲫鱼、蔬菜、水果都有。今天的孙思,比昨天驯顺多了,看起来又是从前桑榆时期的孙思了。他说他五点就起来了,先去江城中学老傅的办公室,拿来了行礼,再去了医院,看了老傅、杨柳,然后才去菜场买的菜。他说老傅、杨柳将于今天中午回来。然后摸摸我嘴皮上那昨天被他咬出的口子,问:“还疼吗?” “疼事小!关键是形象呀,身形已经够丑了,你再在脸上添点彩上去……反正我是不敢再照镜子了。” “哪有那么严重?就一条小口子,不影响形象,关键你得想个说法,一会儿你爸妈回来……” 然后孙思开始打理鲫鱼,他说先把鲫鱼汤熬上,然后做菜肉粥。我一旁和他搭话:“孙思啊,你以后做事情,追求点实际意义和效果。好不好?” “什么意思?” “比如你去省城跟踪黄莺、黄雀他们,就完全没讲实际意义。白累了,白辛苦了!再比如,昨天你倒是找到了我,可是意义呢?杨柳妈住了院,我被咬破了嘴皮。再比如你为了爱我,把我和赵若怀生生分开了。” “一大早你就想吵架?” “我这是吵架的语气吗?我是讲道理,好不好?” “怎么没意义啦?至少跟踪之后,我能够确定你不在黄雀、黄莺那里呀!至于昨天我们是怎么找到你的,那可不关我多大事啊,你自己问老傅去。还有,根据现在赵若怀的表现,我也不认为我分开你们是错的。” “你的意思是你完全没错?” “没有!错就错在你不该逃。” “一般的人不讲道理,危害性不是太大,但是你,孙大侠,你必须讲道理!你要是不讲道理,那可就乖乖不得了了!” 第398章当务之急,孩子必须有爹! 孙思把熬好的鲫鱼汤盛在一个大碗里,端到桌上让我开吃。我去拿来碗勺,分了一半给他,他说:“我又不是孕妇,再说了,我一个不讲道理的人,你给他喝鲫鱼汤干什么?”我说:“这是老规矩,云岫时期就立下的规矩,必须的!任何时候,有我一口汤喝,就有你一口汤喝。唉呀,你就喝吧,大气一点,将来我是要发财的,一点鲫鱼汤算什么?现在和老傅重逢了,我以后有机会喝鲫鱼汤了。你不喝我也不喝了啊!”这下他才开始了行动。我打趣说:“这就有点像从前的孙思了,我喜欢从前的老老实实的孙思。” “你是喜欢从前受苦受难、忍气吞声的孙思吧?” “从前的孙思讲道理。从前的孙思是倾向佛家、儒家的,佛家主张随缘,不主张强求,儒家主张舍己为人;现在的孙思,在慢慢向法家靠近。这样不好,我得纠正你!这几月你确实辛苦了,黑了瘦了!来,干了!” “什么呀,就干了?小心刺!那好,喝完汤吃菜粥,吃完菜粥我还有话和你说,我最多是变回从前的孙思去!” 吃完菜粥,孙思说一会儿他得回云岫一趟,说回去把生意交待一下,筹备点钱,然后就上来了,长住江城了。说他妈妈那里,他也该露露脸了,不然家里又得乱套了。 我说:“回去是对的,早该回去了!你这样连续大半月地出门在外、不闻不问,这哪是经商之道啊?以前小唐、小魏的事情,你忘了吗?你这样管理生意,小心不赚反赔!还有那货船,也得经常过问。男人当以事业为重!就算做朋友,我也很挑剔的!事业无成的人,不在我的朋友之列。” 他拉下了脸,说:“你怎么知道,我就事业无成了呢?什么事业?事业是什么?这社会不就是比票子,比谁钱多吗?放心!我不会输给他们的!不会输给赵若怀的!我去筹集本钱,到江城来做生意!” “云岫城中,生意做得好好的,你也说了,三、五年之内,都会很火。而且不仅限于先前的那些生意,这三、五年的搬迁进程中,会涌现出很多新的机会,凭着你爸和吴常念的关系和位置,你比常人更能寻找到机会。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过了这村可就没那店了。” “那你呢?愿意跟我一起回去吗?” “我肯定是不想再回云岫了!那兰梅、秦为、梁阿满这些人,我是一辈子不想见到了。云岫离江城不远,水路、陆路都只四小时路程。你想见我了,上来就是!一个星期我们见一次面,在一起玩上一两天,那不是很好吗?人家很多夫妻都是这样,一方在云岫工作,一方在江城工作,一周见一次面。何况我们不是夫妻,只是朋友。距离才能产生美!这一点记得我以前跟你谈过的,两人天天纠结在一起,全是现实主义,那有个啥意思?过不了多久就腻歪了。” “那你呢,有什么打算没有?货船和生意,过日子根本不是问题,问题是你闲得住吗?” “我现在这样子,一年半载之内,能做成啥事?我是想过要办培训学校,一来我自己喜欢那些乐器,二来老傅也有了发挥的空间。可是没本钱。对了,孙思,我听老傅说,你给了他一万元,是那货船的收入。我都逃掉了,你还能想着他们,谢谢你了!只是那货船,跑了近一年了,一年收入才一万,看来这个项目……” “那怎么会呢?给老傅一万元,那是怕他们生活上有困难,应应急,你才是我的合伙人!货船挣多少钱,自然是咱俩的事。”孙思狡黠地说:“一是我现在拿不出更多的现钱,二是钱都给了老傅,我怕你会躲着再也不出来了。”孙思说着,仔细观察着我的表情。我没有答话,微笑着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他继续说:“我选的项目,我负责!怎么会一年赚一万呢?一个月赚一万差不多。实话告诉你吧,我们的本钱已经回来了。我用货船挣的那钱,把张先的股份买回来了。那船从今往后,就是我俩的了!” “嗯,孙大侠够厉害!是做生意的料!”我矜持地微笑着,说:“你们家的人,天生是做生意的料,你遗传了你爸的精明!” “听前半句我还挺高兴的!我是我!与姓吴的无干!” “孙思啊,你怎么还称呼他姓吴的呢?” “这算是客气的了!”孙思冷酷地说,随即一脸的阴霾:“我对这人没感情!对吴常念也没感情!这两人都一个货色狡猾、奸诈、势利。那是个什么家庭呢?除了吵架就是死气沉沉。饭桌上,我妈和姓吴的,常常动不动就吵起来了。更多的时候,大家干脆一句话不说,各自扒自己碗里的饭。心仪,说实话,有时候我真宁愿没找到他们。那姓吴的现在恨我,相当恨!他可能都后悔救出我了。他那个外面的女人,我去跟踪了她几次,那女的吓得跑掉了,不知跑到哪儿去了。姓吴的就因为这,对我大吼大叫的,还动手打我,要不是我妈哭喊着拉住了我,我差点没忍住。” 孙思说到这里,停住了,我在他的眉宇间看到深深的伤感和落寞。恻隐之心顿起。忽然发现:他真的很可怜、很孤独。幼年遭拐,后又和那么一个拿打他当娱乐的、明显心理疾病的师父生活在一起。这好不容易找到父母,结果是这样。是呀!那样令人窒息的家庭氛围,纵然有金山银山,那又何喜之有?有何乐趣?我肯求说:“孙思,你听我的话,尽快成个家吧!你半生孤苦,是该有个知冷知热的人,好好照顾你了!” “心仪,你猜对了,我妈真不同意我们在一起。上次离开云岫时,我已经做好了放弃他们的打算!” “我不要你放弃他们!我早知道你爸妈不可能接受我。你好不容易找到他们,亲情也很重要的!身为长子,你有义务改变你的家庭。他们不说话,你就多说点话,你调节调节气氛。” “心仪,我出来很久了,走时带的点钱,已经不剩什么了,我这就回去找钱去。或者干脆,我把餐厅和咖啡馆转了,我还是想上来……” “你执意要这样,我也不好再说什么。说实话,云岫有兰半仙、秦为、丁聚鑫这样一些人,你呆在那里,我也不能完全放心。问问你父母的意见吧。做生意是有风险的,江城的生意能不能成功还难说得很,却先放弃了云岫现成的大好生意。这是明智之举吗?他们一定会反对的!” 孙思走出门去的时候,我忽然想起了钟诚,这事还是不要隐瞒吧。不能因小失大。桑榆可是孙思的巢穴呀,万一让他碰上了钟诚,他又得说我欺骗他了。 “对了,孙思,有件事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就前不久,我托人把钟诚给找回来了。我是怕我身上仅有的那点钱,维持不到生下孩子。钟诚现在桑榆收药材。” “是吗?本钱呢?” “布谷借的!” “我知道了!钟诚那里,需要帮忙吗?” “不需要!我让他在桑榆叫两同学帮忙。你本来就够忙了。孙思,桑榆那荒山,可能的情况下,还是托你的校长哥们帮着照看照看。” 杨柳、老傅中午回来时,我忽然感到了一丝别扭,很可怕的感觉。感觉和杨柳妈之间,竟至于已经有了某种隔阂,已经回不到先前的状态了。我问了问杨柳妈的病况,吩咐他们吃饭。杨柳妈竟然也有一丝别扭。也或者说是仍在赌气。但别扭并不影响她发言、表态。二老的态度很明确:不嫁是不行的!必须尽快找出那么一个冤大头来嫁了!孩子必须有人认账!必须有名誉上的父亲!那他们才能有脸见人。他老杨家、老傅家的先人,也才能够继续安息。于是我明白了:大凡天下的父母,操作同类型的事时,采用的大抵都是相同的招数快速寻找冤大头!我舅舅杨木当年,就是这样荣幸地当上冤大头的!陈春梅你可真厉害!你让杨木给柳源买单,现在杨柳同志,还得挖空心思去挖掘那么一个人出来,给你儿子赵若怀买单。奶奶的,我老杨家前世欠你陈春梅的吗?讽刺!报应!黑色幽默!想到这里,我冷笑了。那笑一半是为幽默为笑,一半是为了讽刺。 老傅把我招到阳台上,他说:“丫头,我是你爸!难不成你还在记仇啊?” “谈不上记仇,有点寒心!我真就该死了吗?” “那是气话!谁让你那么不听话?” “杨柳妈让我去死,幸亏我不是很听话。” “哪有跟自己的妈记仇的?我给你说,昨晚你杨柳妈,一直念叨着,说你受了苦。” “还有你,你知道赵若怀和孙思的全部故事,她让我去死,你竟然也不帮我说句话。” “我不是怕她那身体吗?她当时气成那样子,我要不顺着她,帮着你说了话,她不更来气吗?好了,好了!昨天布谷给我们做了思想工作,我们也想通了。不怪你了,当务之急,孩子必须有爹!” 第399章纵横家作派再战老傅、杨柳 我回到客厅,揶揄说:“这个冤大头可不大好找啊!这不是一般的冤大头,这是冤大头中尤其冤大头者!杨木当年就任冤大头的时候,赵若怀虚岁只有三、两个月呀!那时陈春梅的肚子还不是十分外显。就因为才三两个月,所以蒙骗熟人的时候,至少还会有一种说词,那就是:赵若怀是早产儿,七个月就面世的早产儿。可是你们的外孙来不及了呀!虚岁现在都近九个月了,很快就将面世了,你让那冤大头如何打发熟人?” 我的语气和说词让老傅忘乎所以地大笑起来,杨柳努力维持她自己的严肃,但是没能维持住,最终也笑了起来,但很快想起了现实的严峻,笑不出来了,责骂我说:“这死丫头!没个正形!这种时候还笑得出来!” 老傅笑着说:“杨柳啊,你这话我可不赞同。任何时候,咱们都得保持乐观主义精神!乐观主义,你明白吗?”又说:“丫头啊,要说冤大头人选呢,其实现成的就有三、两个,那个布谷、孙思都很乐意呀,还有那什么黄少游,估计没错的话,他也很乐意的!” “慢!谁说布谷乐意啦?” “他自己说的,昨天当着我们和孙思的面表的态。孙思和布谷先后表了态,老傅我可是当场傻眼了!我是真没想到啊,我女儿在如此艰难的情形下,居然还有人抢,还会形成争抢的局面!” “这个信陵君!他怎么能够这么傻!当着孙思的面表态。我看他是不知道不明飞行物的厉害!幸亏我昨晚有备在先。” “不明飞行物,这哪儿跟哪儿?” “你们知道孙思近一月来都做了些什么吗?他先去浙江和赵若怀大闹了一场,差点打架,然后去省城,让柳咏住了几天院,再跟踪黄雀、黄莺数天。你们没看见吗?他眼睛是红的,疲惫不堪的。 “丫头,你是有道理的!和孙思打交道,那可真是如伴虎狼呀!”老傅说。 “我自己还只是一方面。如果跟了孙思,非但黄雀、布谷等人有麻烦,就算赵若怀,今生想再见见面,恐怕都难了。我可不想我的孩子一个见见自己父亲的机会都没有。” “那就在黄少游和布谷当中,随便……”杨柳妈说。 “黄少游?何出此言?” “这人很在乎你呀!你失踪了!他很着急的!他着急的程度,我看并不亚于老傅我!我们是怎么找到你的?就是因为黄少游呀!你编瞎话说,你在他那里,准备和他合伙做生意,可是黄少游前天打电话到我学校,汇报说你失踪了,失踪很久了。也正是他给我们出的主意,在邮局为我们找了熟人,人家才能帮忙、配合。我们是通过你打到我办公室的电话找到你的。恰好孙思昨天来了。” “行了,你俩别再为冤大头女婿的事费神了。昨晚孙思已经和我达成了协议。他的观点:不嫁则已!要嫁的话,只能是他!换句话说,孙思定了规矩:他是那个冤大头的不二人选!那冤大头非他莫属!” “他怎么能这样?”老傅怒容说:“这什么年代,他眼中还有王法吗?” “用道家思想,以柔克刚地顺着他,他还勉强能讲点王法;和他斗毛的话,他肯定是不讲王法了!这就是孙思!这就是我和你说过的有些人一旦碰上,就会有相应的代价。” “丫头,你怎么这么命苦啊!这可怎么办呀?” “杨柳同志,你又来了!老傅刚刚不说了吗?乐观主义!” “那你打算怎么办?” “正好!不嫁就不嫁呗!我还告诉你们:我就喜欢赵若怀!本来就没打算嫁了。我现在孩子也有了,只要孩子健健康康的,我就于愿足矣!对了,我不会连累你们,让你们养活我的!你丫头我,一个月前已经开始运作新的生意了。至于生意详情,以后再分晓。总之,只要你俩足够配合,不给丫头我添乱、添堵,我就能傲然存活于天地之间。” “丫头,你这乐观主义确实是乐观主义,可是,你这是傻话呀!你年纪轻轻,怎么可能就这样一个人过呢?” 老傅说完,杨柳立即附议:“就是!你这就是胡说八道!” “我怎么就不可以自己带着孩子过呢?我这辈子,爱也爱过了!孩子也有了!将来我做生意,会有黄雀、布谷等人支持我。我只要遵守了约定,孙思也会支持我!闲着没事的时候,和朋友、家人聊聊天,不就够了吗?生活不就这样了吗?至于感情方面,我心里有赵若怀,不会空虚的!” “说得轻巧!又不知天高地厚了!丫头,这是一辈子的事啊,一辈子,好长好久的!”我看看杨柳妈的神情,再看看老傅的神情,又明白了:看来自有人类以来,自远古以来,我刚刚描绘的那种生活,都是属于不被认可和接受的!我所描绘的生活,它是不见容于传统人类的! 我觉得有必要智慧一点,或者虚与委蛇,来点缓兵之计,先打发了这傅、杨二老。就本意来说,我没想和父母说那么多假话的。没办法,实话不中听呀! “放心!不会有一辈子那么长!孙思是一个男人,男人是现实型的动物。感情对他们而言,就是一时的头脑发热。你们想想:孙思都多大年纪了,他的有钱有势的爸妈,会容忍他胡来吗?会容忍他再拖下去吗?只要娶了妻,再生了子,过得几年,他还记得你家丫头是谁呀?那时警报自然就解除了。你丫头我现在还不到二十四岁,再过得三、五年,那也不愁没人要啊!最多是打打折!我带着孩子,这人家摆明是来做冤大头的,这情形本就该打折!” 再看看老傅、杨柳那神情,我确定:只差临门一脚了。于是继续:“反正最近三、五年中,我也没时间谈婚论嫁。我得生孩子、养孩子,我还得好好做生意。赚钱是硬道理!你俩所虑者,不过就是那个面子,熟人面前如何交差的问题。这个问题你们看它是个问题,可是对丫头我来说,那就不是一个问题!小菜一碟!这孩子下个月就面世了,就算将来万一需要回江城中学去,就说孩子他爸是在外地工作,不就结了吗?或者,我随便找个人去冒名顶替一下,找个临时的冤大头,那还不容易吗?就算这会儿,立即、马上,来了一个熟人,你丫头我也能将黑的说成白的。再者说了,你老杨家、老傅家又都不是什么世家大姓,压根就没几个亲戚。所谓的熟人,不过就是几个邻居,几个学校的同事,你女儿啥时候结的婚,有汇报给他们的义务吗?再有人问起,你们就说,你女儿早结婚了,只是不想麻烦他们送礼,所以没有告诉他们。如果还有问题的话,你们甚至也可以,不再住到江城中学去,我租一套大的房子,什么都解决了。至于孩子将来上户口的事情,我已经委托给布谷了,他会有办法的!现在最最重要的,你们别给我添乱。孙思这个人,就只有我有办法应对。你们对付不来,就不要掺和,对他客客气气就行,其它的,你们一概不知,装傻,知道吗?不轻易表态,对于我和布谷等人的交往,不泄密给孙思,这就是你们该做的!” 第400章婚门一入深似海,从此赵郎是路人 钟诚再次回来时,我向他落实有关李念肚子的事情。我不相信李念也大着肚子。钟诚欲语还休,难以启齿的样子。我命令他说实话。他迟疑着,再观察了一下我的表情,然后无可奈何地点点头,说:“是真的!傅老师,我是怕你生气,所以没敢告诉你。我离开的时候,李念那肚子,已经比你现在还大了。你舅妈和赵若怀鞍前马后地侍候着,可周到了,哪像你这样……所以我才说,自古都是痴情女子负心汉。他们那所谓的婚礼,早就举行了,去浙江没多久就举行了,其实就是一家人一起吃了一顿饭。” 一个月前,李念的肚子就比我现在还大了,那能说明什么?难道赵若怀和李念,竟是奉子成婚?那也就是说,赵若怀进看守所之前,去年十一月之后,赵李二人还在一起睡过觉?没有啊!那段时间自己又没和赵若怀赌气,关系好得很,天天在一起的,他没有作案时间呀?那除此之外,还有些什么原因?双胞胎?李念吃得太好,孩子特别大?我算算,我算算,钟诚是阳历八月中旬回来的,赵若怀是阳历二月底才去的温州,那才不到六个月时间,这么大的肚子?妈妈的!姓赵的,难不成你到温州的当晚,就马不停蹄、刻不容缓地和李念睡了觉,而且一睡获子?命中率竟那么高?姓李的,莫非你是生子专业户?难怪陈春梅那么喜欢你,你原来这么高产!佩服佩服!失敬失敬!姓赵的,你竟那么迫不及待?你也算对得起我?罢了罢了!痴心的脚步追不上变心的翅膀!妈妈的,婚门一入深似海,从此赵郎是路人! 布谷替我换了一套房子,三室一厅,位于将来的火锅店和将来的培训学校正中。那房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安装有电话,这就不用再到公用电话亭打电话了,这对那时的我来说,意义太强大了!可惜赵若怀那里,已经成了李念的私有财产,动弹不得。不然的话,这样躺在床上,就能听到他的声音,那可真是太令人神往了! 我让钟诚和何宴联系,具体的操作是:摁下免提,由钟诚负责说话,我在旁边备上纸笔,需要问什么,就快速写在纸上。电话打了四次,才找到了何宴。何宴告诉了一个惊人的消息:她说九月十日,赵若怀已经喜得贵子。她说李念摔了一跤,所以早产了,怀孕七月就早产了! 我让钟诚寻问陈春梅等人的反应,何宴说,陈春梅高兴得合不拢嘴,钟诚再问赵若怀,何宴说:“赵老师也挺高兴的,得了儿子,谁不高兴呀?” 钟诚问:“李念摔跤的时候,都有哪些人在场?” 何宴说:“厂里一个工人。赵老师那天外出谈业务去了,他是后来才赶到医院的,他去的时候,孩子已经生了。” 钟诚问:“那孩子长得像谁?” 何宴答:“我只见过一次,有点像李念。” 钟诚问:“七月的早产儿,一定很瘦弱吧?” 何宴说:“我看还好啊,胖乎乎的!” 七月的早产儿?又一个早产儿!身为父亲的赵若怀,在寒烟山庄人的眼中,也是一个早产儿,一个假冒的早产儿。现在赵若怀的儿子,又是一个早产儿,惊人的相似!是报应还是纯属巧合?李念她果真摔了跤吗?李念既然把儿子定性为七月的早产儿,也就是说,她把和赵若怀睡觉的时间,定位在二月底,也就是说,赵若怀刚到温州,就迫不及待睡了李念,而且一举得子,这已经成了铁的事实!那么,现在剩下另一种情况,那孩子并非早产,是足月的,只是又一个假冒的早产儿!想到这里,我竟然一个寒颤。不会吧,陈春梅同志,李念同志,这玩笑可开大了!李念,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呢?唉,先前自己太大意了,为了表示不吃醋,我竟然从未向赵若怀打听李念其人。根据照过的有限的两面,李念这人,绝不是善男信女,那样一个重心机的、要强的、咄咄逼人的李念,在我和赵若怀已谈了三年恋爱之后,兀自全天候嫁,随传随到!这说明什么?姓赵的,你不至于命苦如此吧? “丫头,瞎想什么呢?关你啥事呀?”杨柳妈在一旁发话了:“没意思!还问他干啥?还有啥意思?我现在都想通了。这么久了,都大半年了,这期间赵若怀又是结婚又是得子,你舅一个电话都没打过来。赵若怀就这样不要你了,你舅居然都不过问过问你的情况,怕老婆怕成这样,没出息!太没出息了!你外公要是在,一定啪啪几耳光。唉,看样子,两家算是断了来往了,这好不容易找到了你舅,等于没找到!” “你想通了最好!断了就断了呗!不稀罕!” 陈春梅,你就得意去吧!姓赵的,我不会再把心思放你那里了,不会了!就你刚去浙江,就迫不及待和李念睡觉的事,我就不能原谅你!你若真是如此窝囊,替别人背了黑锅、当了活王八尚不自知、无有察觉,那我就更不能原谅你!你活该!钟诚说得对,你有父母妹妹、有老婆儿子、还有陈忆,有那么多人陪着,我还有啥不放心的,从此阳关独木,各行其道吧!我一定信守承诺,在心里给你留个位置。其时何须刻意去留,纵然时光流逝,纵然沧海桑田,我哪里还能忘得了你?纵然是‘山无棱,江水为竭,冬雷阵阵,夏雨雪,天地合’,也不能与君相绝呀! 钟诚被我派去了渝都,参加为期一月的制作火锅的培训。他给我留下数名学生的地址,说是只要电话打到桑榆乡政府,用乡政府的广播一喊,第二天这些人就会规规矩矩到岗。他说李春花正从沿海返回,现已在路上。他说桑榆的苗圃又育上了新苗,他已经派了他的亲戚全力看管,他说他钟诚已经暗暗发誓,有生之年都要做我的长随。 第401章孙思、袁英步入婚姻殿堂 几日后孙思送来三万元,他说筹不到更多的钱了,现在向他妈要钱,也不好使了。我当然理解,吴叔、孙姨是何等精明之人,孙思既然在他妈面前提起过我,她们岂能不有所防备。孙思同时说:这三万元只是送来我眼下用的。他说反正你现在做不了事,生意的事情就暂缓。 然后作严肃状:““我再问你一遍:到底要不要嫁给我?” “一辈子做朋友!记住我们的约定!” “那我就说下文了。我给过你机会了,我是要不顾一切娶你的!是你自己不答应。我妈成天给我介绍女朋友,有时一天就是好几个,我烦了,我快被她逼疯了!所以我不想呆在云岫,你偏偏让我去呆。我妈那里,已经在给我筹备婚礼了,我这就回去娶媳妇了!” “真的?快给我说说,是个什么样的?” “你看看你这一脸的笑容!眼睛都在发光,至于那么高兴吗?你哪怕假装那么一丁点吃醋,敷衍一下也行。这人你认识,袁英!就她了!袁英省事,一定和你相处得来。还有,她是张先介绍的,我顺便也给张先一个面子。” “袁英不错!孙思,自从梁阿满和小魏的事情之后,我明白了:女人贵在善良省事。孙思,答应我!今后一定善待袁英!你是孙大侠,大侠是有责任心的,是不会欺负老婆的!孙思,你就快娶媳妇了,你的爸爸妈妈、你将来的媳妇,他们都不会希望我俩继续有什么牵扯。我的意思,餐厅和咖啡馆,你最多还欠我两万元,然后就是你的了。至于那货船,你也可以考虑,酌情给我点钱,当然了,不是现在给,等你有的时候,然后就归你了。” “这么快想和我分家?不可能!我给你说:咱俩分不清了,一生一世就这样了!” “亲兄弟还明算账呢?不分清你妈和袁英她们也不会安心的!” “生意就是我俩的事,与其他任何人无关!尤其那货船,必须一直、长期存在着,必须是我俩共同的!” 我心里想的是:谁要和你长期合作啦?你说得好听,我俩共同的。云岫城中我们几人合伙做的那生意,我可是丁是丁,卯是卯,账算得清清楚楚,呈现在你面前的,你倒好,那货船,你从来都不弄个什么账目,你说赚了多少就是多少。就算我相信你,就算我相信袁英,可是你那个爸妈,你那兄弟吴常念,都是些什么人!我能放心吗? 当然了,这些话我只能心里想想,嘴上是不敢说的。正这样心理活动着,孙思就发话了,他说:“心仪,你可千万别动什么歪脑筋,不要想着和我分家、彻底摆脱我的事,想都不要那样想,不可能!你再这个样子的话,我最多是再和我妈闹翻一次,最多回去把媳妇退了。你信不信?” 妈妈的,你是吃定我了!规则都是你定,你永远是导演。那就算了呗!餐厅、咖啡馆就当三万元便宜转给你了! 钟诚刚刚做过的那几趟药材生意,赚了有两万来元,再加上这三万元,布谷那里,做为合伙人,我的投入就基本上交差了,他吃的亏也就非常有限了。鉴于培训学校相对省事,我们决定:先把培训学校运作起来。选定好日子后,我拍拍老傅的肩膀说:“傅良玉同志,今后这培训学校,名誉校长归我,执行校长就归你了!接旨吧!” 老傅高兴得手舞足蹈的,拱拱手说:“遵旨!老傅一定不辱使命!一定不遗余力!” 我调皮说:“老傅同志!好好干!我很看好你哟!” 杨柳在一旁数落:“这两爷子!没一个有正形!”又说:“丫头!这能有学生来学吗?能有生意吗?这么宽的房子,一天得多少租金呀?要是没人学可怎么办呀?布谷说,江城已经有三家了!” “杨柳妈!人要有竞争意识!人家做人家的!我们做我们的!就算真有人要被竞争掉,那也不一定是我们呀!老傅,你说对不对?” “有道理!丫头永远有道理!至少比杨柳有道理!” “当然了!开始的时候,肯定要耐得住寂寞,肯定有个过程,不会一下子就很红火。老傅同志这琴、这箫、这书法、这语文教学能力,在这江城地界上,那也是赫赫有名的!有老傅任教,这直接就是招牌!培训学校之所以选址在江城中学附近,就是最大限度使用老傅这招牌。至于江城中学方面,老傅你就放心吧,你们校长不会为难你的,有布谷呢!这培训学校办手续花去的钱,任何时候,只要转让,这费用大部分都会算在里面的。大部分都是能够转回来的。教师工资方面,那是上一节课才付一节课工钱的。前期唯一所亏者,也就是这点房钱。无论如何,你丫头尚有一货船跑着,你们有啥可怕的?” 晚上布谷来了,他说柳咏已得了儿子,九月二十九日昨晚生的,他说他已经说好去喝满月酒了。我当即哈哈大笑。姓赵的、姓柳的,咱还真是有缘人!有缘人呀!笑得布谷有些莫名其妙。他说:“你心里还在恨着柳咏?”接着又说:“也是,能不恨吗?不过,他曾两次打电话,向我打听你的下落,我听他那语气,是真的有些后悔。” “布谷,说点别的吧!” “那就说别的,未来五月之内,咱班有好些喜酒要喝。黄莺、白灵、螳螂、马蜂,还有我自己,都将在这期间完婚。到时会有多次同学聚会的机会……” “你是在什么时候?” “九五年元旦。” “春申君呢?有这方面消息吗?” “就是没有啊!现在就黄雀那里,一点动静都没有。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到时同学聚会的时候,我们一起劝劝他。还有,柳咏那里,我是觉得冤家宜解不宜结……” “布谷,别说了,我知道你的苦心,可是不必了!今生今世、梁阿满、柳咏、马蜂这些人,我是不想再见了。所以,那些所有的喜酒,甚至包括你的,我都只能缺席了。里面牵涉到的部分人的礼金,我只好委托你替我转交了。我若去了,梁阿满、柳咏等人,就别扭了,反倒没意思。” 布谷还要劝解,我朝他挥挥手,意思是勿需再劝,没得商量。然后继续说:“你告诉黄莺他们,就说你是从我爸那里打听到的,我出国去了,三、五年之内不会回来。” 第402章傅文若低调面世 孩子是十月二日生的。顺产。老傅、杨柳都在艺术学校,我一人在家,下午睡觉醒来,发现裤子、床单都被水打湿了,觉得应该不是正常现象,就自己往医院去了。走了十来分钟,抬头看见一个私人开的诊所,号称计生站。我就进去了。一个五十来岁的看上去还算慈祥的妇女接见了我。周围活动着几个她的年轻女徒弟。略一检查,她说:“羊水已经破了!宫口已开了一指,很快就要生了。”接着自我介绍说,她是江城医院妇产科退休的,有近三十年的接生经验。我说:“那就这样了!就是这里了!” 接着电话打到了培训学校,老傅惊惊慌慌地说:“这可怎么是好?预产期不是还有两天的吗?我这边正忙着呢!根本走不开!只能让杨柳先过来。” 我说:“不用惊慌!有医生呢,你们又帮不上忙。不过是医生点明必须要有家属在场,她才肯收留我。你让杨柳妈慢点,别惊惊慌慌的!” 那诊所也就二十来平米,先是有女徒弟在对面的巷道里生火做饭,过得一会儿,她们就张罗着吃饭了。吃的是红薯稀饭。医生问我来的时候有没有吃过东西,我说没有。她说一会儿没力气可是不行的,问我要不要吃点。我说那就不客气了,吃点吧。那些徒弟吃得是真简单,就一点稀饭咸菜。咸菜的品种倒不少,共有三种,泡萝卜、干盐菜、鲊豇豆。 两碗红薯稀饭下去,日子就开始不好过了。那阵痛是逐渐加剧的。起初痛得较轻,而且间隔时间较长。这样还能勉强对付,毕竟咬着牙痛过一回合后,尚有那么一个与人稍事喘息的空档。渐渐地,阵痛加剧,间隔也越来越短。直到上一回合和下一回合之间,找不到什么明显的间隙。那是什么类型的痛呢?我仔细品了品,那与其说是痛,不如说是胀。真没想到,胀也能让人如此痛苦!到后来,自我和咬牙这些就都不起什么作用了,只有无可奈何地一阵乱叫。再到后来,就切实有了生不如死的感觉了。换句话说,那样的痛苦下,你真的会觉得了无生趣,你真的会想到放弃,你真的会切实认为死是一种解脱。 这时杨柳妈赶到了,我痛得昏昏沉沉的,只勉强认得她是我的杨柳妈。她说:“丫头,是这样的!没办法的!孩子都是这样痛下来的!”医生则在一旁不停地喊使劲。妈妈的,这种情况下,谁还会踩假水似的?那哪还有什么劲使?早就已经是不遗余力了呀! 好在那时间不是太长,真正到你不大想活的时候,痛苦也就差不多到头了。从吃完稀饭到孩子面世,一共就一小时二十分钟。 当听到孩子啼哭的时候,我那是真的力竭了,力竭到睁眼的力气都没有。我切实明白了:啥叫力不从心!按说无论如何应该睁眼,以求第一时间见到孩子,核对她的健康状况。 苦于真没那力气。 只听医生说:“是女儿!”我不大关心孩子的性别,我关心的是健康状况,很想追问一句,但同样苦于无力,没有力气说话。我用残存的一点思维分析:凭着医生的语气判断,凭着杨柳妈没有发出什么异常的声响判断,那应该是正常的孩子!正常就行了!这样一放松,我就睡过去了。 再次醒来时,周围已是万籁俱寂了,只见杨柳妈在我右侧的床前坐着,神情有些焦急。借助周围的环境,我明白我是干啥来了。于是问:“孩子呢?”杨柳妈说:“睡在你旁边的,左手边。”于是侧转身子,果然有一个被小棉毯包裹着的孩子,正沉沉地睡着。看上去还行,像个人样儿!我看到的只是头部和脸,其他部位都被包在棉毯里。我对杨柳妈发命令说:“把这毯子拿掉!”杨柳妈说:“那怎么行呢?刚生下的孩子,怕冷!放心吧!丫头,健健康康的!就是小点,只有五斤!”然后指引我说:“来!顺着这毯子,把手伸进去摸摸吧!”我立即把那只没被输水的手挪了出来,杨柳妈说:“慢点!毛手毛脚的!” 我于是小心翼翼地伸手去摸,摸得很仔细,包括这一手指和那一手指之间,这一脚趾和那一脚趾之间,应该有的间隙都仔细核对了,准确无误!再看看那脸蛋,就切实放心了。我花了半分钟时间,给小孩琢磨了一个名字傅文若。然后调侃说:“五斤已经不小了,结合这小孩吃到的东西、过的日子来看,她已经给了面子了!相当给面子了!”然后问:“这小样儿,像谁呢?我怎么一点都看不出?”这话一问,竟然把自己问成了满心的凄怆。姓赵的,你正干啥呢?给李念侍候月子吗?有儿子的感觉真好,对不对?你有一点心灵感应没有?你不说玉有灵气吗?那玉此时可是在我身上的,它履行职责没有?你有没有做个什么梦呀或是午夜惊魂什么的? “丫头,想啥呢?别瞎想!”杨柳猜出了我的心思。 “老傅呢?回去了吗?通知保姆了没有?” “你爸在外面那沙发上打瞌睡,可能这会儿刚好睡着了。反正你也不让他进这间屋。明天学校还一大堆事呢,就让他躺会儿吧!” “杨柳妈,你这身体能坚持住吗?昨晚就应该通知保姆到岗。” “你爸让她明天一早来。没事,天亮回了家,再睡就是。这种时候哪能完全靠保姆,不放心呀!” 这时医生进来了,看样子已经睡过一觉了,兀自打着哈欠。说是要打针,帮助子宫复原复位的针。这针打下去后,日子就又不好过了,子宫收缩复位的过程中,不但伴随着疼痛,也伴随着出血,关于出血,医生是这样说的,她说出血是正常的,只要不是太多,量不是太大,就不要去打扰她睡觉。但同时又说,要是真的出现大出血,她这里也没办法,那就只有送去江城医院。说完又睡觉去了。 接下来的二小时,就一直出血,杨柳妈每隔三五分钟就要替换一次那些垫在床上的厚厚的纸巾。到后来,她有些呼急、有些害怕了。杨柳妈开始了唠叨,她说:“丫头啊,开时的时候还是该去江城医院。现在这三、四点钟的,去医院恐怕医生都找不到,可怎么办呀?”老傅在外间焦急地踱着步。是呀,能不能找到医生是一回事,我现在这情形,加上一个婴儿,就那个老傅和这个体弱的而且已经熬过一夜的杨柳,我们怎样才能到达医院,那都是个事呀! 我说:“没事的!你丫头我吉人天相。这应该还算‘量不是太大’的范畴。你看那电视里面,生孩子本来是要失很多血的。” 到五点的时候,疼痛就慢慢减轻了,出血量也逐渐减少,只是肚饿加剧了,饿得心发慌。那两碗红薯稀饭,究竟是不中用的!老傅上街买东西去了,他说看能不能买到包子之类。旁边的女儿也饿了,她采用的方式是:张着嘴四处乱舔,一般是舔在包着她的那小棉毯上,看上去挺可怜。这样舔到后来,她就感到了失望,所以当老傅空手从街上回来时,女儿已经开始了号哭。老傅说,包子铺还没开张,很多店铺现在尚处于用煤球生火阶段。 我说我没事,饿饿问题不是太大,关键是小孩咋办。 医生被小孩闹醒了,走过来说:“没办法!现在还不能吃奶,准备了奶瓶没有?有奶瓶的话,可以喂点白开水。” 老傅家去了,半小时后,他拿来了奶瓶加一盅荷包蛋。小孩吸了点水,准确地说,只是舔了舔被打湿过的奶嘴,居然就不叫了,也不四处乱舔了,又满意地睡了。我看着她熟睡的小脸蛋,想:这孩子!也太省事、太好打发了吧!然后不知怎的,就掉下了泪。 荷包蛋吃完,天也亮了,我说差不多了,可以回家了。老傅去和医生算账。医生给老傅解释说:主要是那个一次性产包值钱。我看着老傅给了医生二百元,医生居然还去给他找了零。妈妈的,竟然这么便宜!岂有此理地便宜! 老傅到街上找来了两个棒棒(搬运工),棒棒说得有一个竹椅,接着又说:先说好了,这是抬月母子,抬月母子肯定要贵点。老傅问他如何个贵法,两棒棒交头接耳地嘀咕了两句,然后由其中一人比划出三根手指,说:“三十块!三十块这生意就做了!”老傅找竹椅去了。我问杨柳说:“为啥月母子要贵些?因为重量吗?我现在已经减负了呀,不算重!”杨柳说:“这是迷信!老古板人认为,抬月母子比较晦气。”他妈妈的,怎么就晦气了呢? 就这样,我坐竹椅,被棒棒抬着,女儿被老傅抱着,杨柳提东西,我们回了宿舍回到宿舍我就下地行走了,开始张罗一件事,毛巾裹肚子,以期收腹,让身形最大程度地尽快地还原。 第403章有趣的小孩 第404章优质合伙人 半月后钟诚学成归来,见过傅文若小朋友、又和我寒暄几句后,他自信十足地说:“傅老师,火锅师父就不用请了!就是钟诚了!你放心,味道保你满意!” “这么自信?一月的学习,真的就可以直接赴任啦?” “唉,学这东西何需一月?似钟诚这样的悟性,最多就是一周,一周就搞定了!就是因为听从了你的话,要追求卓越,要学到最上乘的功夫,我才坚持学完了一月的时间。这一月我可没闲着呀,我听从你的吩咐,拜了好几位师父,见天花钱请他们吃饭喝酒,他们传我的都是绝招。钟诚再一融会贯通,博采众长,所以,你学生钟诚,不久即可成为火锅界的权威,拭目以待吧!” “很好!看样子,不但手艺学成,吹牛的本领,也是见长。士别一月,刮目相看!” “那得感谢傅老师的栽培!” 钟诚在桑榆招来的十来人,大部分都是毕业于桑榆中学的。没想到我和桑榆中学,竟然结下了这么深厚的缘分。这些人要么曾经见过我,要么曾经听说过我的名字,所以对于我,都不是很陌生。至少眼下,他们对我是恭敬有加的。李春花也已经归队了,她知道赵若怀结了婚生了子,知道孙思也结了婚,知道我现在是一个单亲妈妈。至于其他的,我没打算告诉她更多,她也不敢多问。 我让她做了火锅店大堂,负责接待顾客和管理她曾经的校友们。我仔细观察了她工作时的态度,以及她处理日常事物时的神情,确定:这是一个忠于职守的、相对安分的、知道自己是谁的人。这就足够了! 文若满月的时候,火锅店已经一切准备妥当,就等明天开业了。 老傅的意思,无论如何,不管参加的人有多少,都要办满月酒。老傅学校那边,因为文若没有父亲出勤,所以他想来想去,还是决定不请他的同事们。杨柳那生产队里,基于同样的原因,她也选择不请。那哪还有什么人供请的呢?孙思,我倒是不想请他,可是他不请自来了。 于是文若那满月酒,真的有点对不起她小人家。就一桌人。参加者:傅心仪、傅文若、老傅、杨柳、保姆、孙思、布谷、钟诚、李春花,一共是九人。钟诚是要亲自下厨,就在自己店里办的,可我不想这么快让孙思知道了火锅店的事情,于是另找了一家中餐酒楼。 我努力地维持着餐桌的欢笑氛围,但是打心眼里感到了落寞。若是现场没有一个孙思,我和布谷、老傅、钟诚我们几人,或许还能说出一些由衷的笑话,生成一些让人开怀一笑的幽默来。但偏偏有一个孙思,而且他固执地要和布谷划清界限、对布谷严肃相向。这就使得现场的气氛,无论如何都有一丝别扭。无论我如何费尽心机地调节,也仍然无可奈何地处于别扭之中。 我在这样的氛围里想起了赵若怀,想到他和李念生的那个儿子。那个早产儿,比咱文若,可幸运多了!他的满月酒,一定比眼下这个热闹多了!气派多了! 文若自己倒不以为意,她圆睁着大大的眼睛,东瞧瞧西望望的,对眼前的人似乎都很好奇。保姆搭话说:“这孩子就是乖!也不好哭。有句古话儿是怎么说的,无娘儿天照应!真真这没爹的孩子,她天生都要懂事些!” 保姆这不经意的一句话,让全桌人都自动闭了嘴,都把眼光对准了我。我皱眉说:“大姐,怎么说话呢?这话可不够准确啊!咱文若有爹!她爹好好的!在外地!忙!” 保姆看惯了我的笑脸,一时不习惯,她满脸的委屈,强辩说:“这你们也没告诉我呀!你不告诉我,我哪里能够那啥准确的?”但接着就瞪起了好奇的快速转动的眼珠,很有底气地说:“不会哟?什么工作忙成这样?得了孩子都不回来看看?我来了都一月了,好像也没有哪个电话是他打来的呀!” 于是我决定了!这保姆不能要了!一个人单纯只是愚蠢,那是情有可原的!愚蠢还要假装聪明,那就不可原谅了!陈春梅其实就和眼下这保姆是差不多的症状。 火锅店基本没有经历亏钱的程序,就直接走上了正轨。味道方面,有钟诚把关。事实证明:由钟诚调制出的火锅底料,确实不逊于那些江城正大名鼎鼎的火锅店;管理方面,有我在那里亲自督战,李春花全力配合,基本处于有条不紊的状态;生意方面,那可就全靠布谷了。布谷的爸妈、舅舅舅妈、姨父姨妈,都是江城这地界上有头有脸的人物,他们自己直接管辖了几个单位,再由他们出面发动一下熟人,就把开业之初的萧条景象直接避免了。这让我再次意识到‘势’的重要性,人脉的重要性。 我对布谷说:“信陵君,我可真是佩服你呀!心悦诚服!” 他问:“哪方面?” “首先,人脉呀,不管是你们家,还是你本人,这人脉都让我开了眼界了。其次,我俩这种合伙状态,你能让你爸妈,你的亲戚们,不疑不忌!单纯地热情地大力支持。信陵君,你这平衡关系的能力,真是让我由衷佩服!我为有你这样的同学感到自豪。你免去了我的后顾之忧,你爸妈、你家人的表现,直接稳固了我们的合伙关系。你是一个省事的从而也是优质的合伙人!” 布谷一脸灿烂的笑容,他说:“真的?你真就这么佩服我?布谷有你说的那么好吗?” “有!太有了!比我说的更好!布谷的好,布谷的大恩,一个词形容了罄竹难书!布谷,其实我……我一直……有一个问题,不知当不当问?” “问!但问无妨!在布谷面前,你有说一切话的自由!” “这些高难度的平衡关系的事情,你都是怎么做到的?你说你早有女朋友了,很久前就有了,你也说了,你元旦就结婚了,可是我未来的布谷嫂子,我可是素未谋面,你也从未对我说起过她的情况。自七月你找到我之后,你在我寝室住了近两月,难道她竟没有意见?无有察觉?还有你爸妈,他们明知你曾经……曾经……我现在这情况,他们竟然对我这么客气,他们就不怕我影响了他们儿子未来的的家庭吗?” 布谷先是打趣说:“你现在这样子,看上去倒挺老实的!小心翼翼!我可是很少看到你这一面。”然后沉稳地笑笑,意味深长地说:“这就是布谷啊!你可以理解为:信陵君特色!放心!他们只会帮助你,不会找你麻烦!永远不会!包括我未来的老婆。” “就这样啦?” “就这样了!为了咱俩长久的良好的合作局面,她们必须是这个样子的!” “布谷,你确定你未来的老婆,不会在意我们这种合伙局面?” “确定以及肯定!” “那太好了!不瞒你说,我被兰梅、刘眉、梁阿满、小魏、张扬、李念,这样一些妒妇整怕了。我再也不想和妒妇打交道了!我就想一门心思做生意。” “我知道!我明白!放心!布谷会是一个省事的合伙人!” “布谷,就你这点本领,这点管理家庭的本领,那就是好多男人所没法比拟的!” “是吗?举例说明!” “作为合伙人,赵若怀、孙思都不具备你这样的能力。所以,我更坚信了一条:读书真的很重要!一个人的人文素养真的很重要!比如孙思,他明显是读书不够。沟通能力欠缺。” “那赵若怀呢?也读书不够?” “赵若怀读书是够了,可是他妈妈读书不够。赵若怀不缺人文素养,也不缺沟通能力,可是他缺乏你那样的开明的、有文化的父母,他妈妈根本不讲道理。他做不到不在乎他妈妈。所以,他是囿于他的家庭,他受了家庭的束缚。环境造人呀!很多能力,很多事情的达成,都是要看对手的!看你面对的人是谁,要是遇人不当,那就会严重影响自身能力的发挥。” “有道理!太有道理了!在布谷看来,能和你这样说说话,那也是几世修来的福呀!” “为了报答布谷嫂子和你爸妈的胸襟,我一定努力挣钱!给她们一个满意的交待!” 布谷大婚在即,我送给他三千元礼金,抱歉说:“凭咱俩的关系,这远远不够,但眼下实在是缺乏财力,务请信陵君见谅才好。” 布谷说:“你真不打算去见见同学们?” “布谷,我这样做其实是为了最大限度地省事。有些事情,暂时你不可能十分明白。我能告诉你的是:对如今的傅心仪来说,没有比省事更重要的了。为了文若,我也应该尽量省事。” “那行!让你爸妈去吧!这钱留着,让你爸到婚宴现场去挂礼,以你傅心仪的名义挂礼。记住:严格按照黄雀、螳螂、黄莺他们的标准进行。不得多送!这样才是最佳状态。” 布谷有理!是的,我得严格按照同学们的标准,这样对于布谷嫂子来说,才会是纯天然的最佳的状态。 第405章迷离的情感 我让老傅带了礼金去,到现场先找到黄雀、黄莺等人,将他们的送礼金额核对无误会再行送礼。我给老傅预设了一些情节,比如哪些人有可能前去打听我的情况,碰上这种情况该如何应对。 说实话,我是真想参加那样的同学聚会,但我只要一想到到梁阿满、柳咏、马蜂,我就立即否定了本我的想法。省事要紧! 老傅赴宴归来时,我正在培训学校坐阵。傅文若小朋友,杨柳妈在我旁边陪着。旁边那一排教室里,围棋、书法、钢琴等课目也在正常进行着。 我问老傅和哪些人坐在一桌,他回答说是黄雀、螳螂、黄莺、白灵等等,他就坐在黄雀和螳螂的中间,这就比较正常。 老傅说:“你那些同学,还真给你面子,对老傅我,那是恭敬有加,好些同学来给我敬了酒,前前后后有十来个吧,我要是不推杯,不狡猾一点,可能早就喝趴下了。” “是吗?除了你的同桌,还有谁谁谁,挑重点的说!” “柳咏来了,问起你的情况,我按照你的吩咐,说你到加拿大去了。梁阿满也来了……” “她?她也有脸来?掩人耳目的花招!” “这人可不简单呀!傅叔傅叔地叫着,爽朗地笑着,没有目睹当时情况的人,根本不会相信你们之间会有矛盾。” “见识了!对她来讲,算是正常的!她和柳咏还融洽吗?” “坐在一桌的,不过没有紧挨着。我仔细观察了,两人应该仍处于比较暧昧的状态。” “不得不佩服呀!看来打架那事,又被她抹过去了。姓梁的在柳咏面前,又成功自圆其说了,成功颠倒了黑白!在柳咏眼里,她一定很无辜!没有紧挨着,那是对张扬有所顾忌。算了,就让柳咏和梁阿满,继续狼狈为奸吧!祝他们一路走好!对了,礼金的问题?” “我看了礼金簿的,黄雀、黄莺他们都是一千,黄雀说去年柳咏那里,也都是送的一千,他说不能乱了规矩。” “新娘子是什么样的?” “可以!看上去挺老实本分。有点传统女性的架式。丫头,那个黄少游,对你是真忠心呀!这人很耿介,柳咏、梁阿满来敬酒,自始至终,他眼皮都没有抬一下,他是打算和你同仇敌忾呀!他一直关照着老傅,还悄悄问起你在加拿大的联系方式。我说记不清了,临走时他就一直送我,不肯回去,说想到你过去的房间坐坐。” “那你如何摆脱他的?” “丫头,就见见他!见见他吧!老傅我也是个性情中人,我不忍!他……他就在楼下,我让他在那里等我。” “好!你先去和他应付一会儿,十分钟后,通知他在舞蹈教室见面。杨柳妈!黄少游离开前,你和文若不得离开,就在这房里等着。” 我永远忘不了少游当时那喜出望外的恍若隔世的感伤和惊喜。我俩在相距三米的地方止了步,互相打量着对方。少游本就模样不错,又一向以着装考究、注重仪表著称,加上那份新添的因我而起的清瘦,那份呼之欲出的深情,那一刻,我甚至不能确定,我到底有没有爱着他;我不能确定,我和少游之间那感情,到底是不是爱情。如果爱情并不完全排他,而是允许一定程度地并存,也能允许排排序的话,我想尘世之间,我第一爱着的仍是赵若怀,而第二爱着的,无疑就是这个黄少游。 但自我很快意识到了危险,不能!为了黄少游、也为了赵若怀、为了傅文若,我不能!我退后两步,朝少游伸伸手,做了一个有请的手势,恢复到从前的调侃神情,说:“春申君,请坐!” 少游指指一旁的录音机,说:“能跳跳舞吗?” 于是我们以欢快的吉特巴开始,以曼妙缠绵、浪漫迷人、表达爱情的伦巴结束。伦巴那若即若离的婀娜摆款、那性感柔媚的舞态展示,让我很快跨越时空,依稀就是云岫城中的随园舞厅,也或者就是江南水乡杨柳依依的氛围,而对面那个深情无限的人,他就是我的赵若怀! 当我完全回到现实中来的时候,我想舞曲已经停了有一会儿了,黄雀依旧拥抱着我,没打算放开。那一刻我明白了:赵若怀在我心中,根本就挥之不去,而眼前的这个黄少游,他是我认识的人中,最接近赵若怀的一个。 我放开黄雀的手,示意他坐回到位置上去,那里有我预先摆好的两杯茶。黄雀不傻,他察觉到我刚才情绪情感的细微变化,他知道他刚才不过是做了一回替身。他故作轻松地笑笑,笑得很凄然。他说:“更成熟了!又添几许风韵!皮肤更好了!光彩照人!” 我说:“就这些吗?看出其他变化没有?” 他说:“比以前更……丰满了!” 我失笑出声,嘀咕说:“行!看样子,身材还没怎么走形。哺乳期妇女,能不丰满吗?你等等,我这就去抱我女儿来,参见她的黄叔叔。” 文若被抱来的时候,黄雀兀自发着愣。我介绍说:“这是傅文若小朋友,这是黄少游叔叔!” 文若对黄雀表示了浓厚的兴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还对着黄雀甜甜地笑。我让黄雀给他哼歌一首,她就合着音乐的节拍,手舞足蹈、摇头晃脑起来。黄雀云里雾里地乐了半天,蹦出一句话:“我妒嫉赵若怀!严重妒嫉!” “你是怎么看出她是姓赵的?”我问。 “结合你的神情,再结合她的长相神情。” “你的意思,你仅凭肉眼就能看出这是赵若怀的女儿?” “那还用说?只要认真研究过赵若怀的人,应该都能一眼看出!你看看,就刚才这一抹神情,还有这眼睛,就是你那句话忠实地展现原作的精神色彩。” 文若呀,你不带这么耿直的吧?真的是藏无可藏吗? 文若被杨柳妈抱走后,黄雀喝着茶,问我说:“你和赵若怀的故事,过程倒是轰轰烈烈,可结局很荒唐!对黄雀而言,那结局甚至是一个谜。你能为我稍作分析吗?” 第406章注定非主流 是啊,我该怎样对少游交代呢?不给他一个交代,似乎也说不过去呀?为了最大限度地省事,我想孙思这个人只能省略了。 “汉乐府那《孔雀东南飞》还有印象吗?赵若怀就是那个现实版的焦仲卿,我是那个现实版的刘兰芝,陈春梅仍是那个古代版的仲卿母。你是知道的,刘兰芝是被仲卿母所遣、被仲卿母赶回娘家的。傅心仪和刘兰芝的区别在于:她没刘兰芝那么傻,傻到要‘举身赴清池。’所以赵若怀也就不必仿效焦仲卿‘自挂东南枝’。傅赵二人采取的反抗方式是:‘举手长劳劳,二情同依依。’” “是吗?你俩分开之前,是不是也履行了那个海誓山盟的程序?‘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据我今天所见,蒲苇确实是坚韧如昨,可是磐石磐石已经转移了呀!我可是听说,赵若怀在温州闪电结婚,再闪电生子,移情如此快速的一个人,你把他比作焦仲卿,不怕亵渎了古人?” “我相信他相信他是有苦衷的!黄雀,谁告诉你赵若怀结婚生子的事?” “梁阿满呀,她在同学中大肆宣传。说你看人有问题。被人家白玩了两三年……” “她还真是没有闲着呀!现在还在跟踪关注。看来,我只好继续归隐江湖,说不定要定居在加拿大了!” “这个丧心病狂的女人!你说这柳咏、马蜂这些个人,他们怎么就看不透她的面目呢?还在相信她的鬼话!还有布谷,就连布谷都对她采用模棱两可的态度!对了,据这个女人讲,她在江城现有两家酒店了,昨晚部分同学,就是下榻在她的酒店的。酒店的具体位置,布谷知道。” “少游!这是没办法的!她太长于伪装了!她太会迷惑男人了!布谷、柳咏、马蜂,螳螂,他们都是现实型的,梁阿满如今有钱有势,加上她本就不错的长相,男同学们自然趋之若鹜。只有你,你太耿介了!你我两个,是一类人!所以你以那种方式和他们打交道,我真为你捏把汗呀!要不,你也改改,朝布谷看齐,学点伪装,这才能融入他们。” “改不了了!我也没打算改!融不融入他们无所谓。傅心仪,近来我反复想一个问题,我这辈子可能注定没出息。就这样了!我努力了,可我就是看不惯那些蝇营狗苟、唯利是图、只知钻营的嘴脸。正月里在云岫那派出所,我曾发誓要给你报仇,可是,要报仇就得追权逐势,没有权势谈何报仇?我没有忘记我的承诺。这几月里,我强迫自己去适应现实,强迫自己去巴结领导,可我……真的……很痛苦。或许正如陶渊明所说,我真是‘少无适俗韵’吧!”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骨子里的东西,没那么容易改掉的!本性要那么容易改的话,人都去适应社会了,所有人等,都被社会改成了同类人,那生物的多样性还如何体现?大家都成功了,都去身居高位了,都去做官了,那不就没有民了吗?没有了民,官去管谁呢?所以说,性格决定命运,就是这个道理呀!高下相生、长短相形,有黑才有白,没有卑贱何来高尚?万物因果循环、相生相克。少游,我太理解你了,咱俩是同类人,崇尚道家。道家主张返朴归真,道法自然。我们不愿违拗自己的本性、我们喜欢率性而为,喜欢天然的自己。这就注定,我们不合主流,注定我们没有适应现实的韵致。赵若怀、孙思打架事件后,从头到尾,我都没有去求过兰半仙、秦为、兰梅等人。我不是没有想到,我想到过的,而且我还自恃自己特别能说。我想过,去和秦为、兰半仙说合,花重金把赵若怀他们赎回。可我做不到,我不想成全恶人的阴谋,我不能让恶人得逞,让他们达成所愿。” “我们领导那里,经过我爸妈的从中斡旋,他不是没给过我机会。可是,我做不到!我不能听从他的吩咐,我不能像他那样把黑的说成白的,还认为自己天经地义。” “少游!别强求自己了!人生数十寒暑,仅须臾耳!昼仅一室,卧仅一榻。我们没有适俗韵,在强大的现实面前,我们捞不回梁阿满、马蜂她们所能捞到的权、钱、势。我们只好淡泊一点!淡泊一点就好!将来在物质上,我们是可能欠缺,没法和他们比,但与此同时,我们获得了精神的愉悦。这也是道家的精髓、道家的主张之所在!” “有道理!精神的愉悦,那才是黄少游想要的东西。我现在常到我妈的珠宝店帮忙,我跟她学习鉴宝,或者,我也学着做生意算了。” “可以!少游!我支持你!道家哲学其实是一整套生存的智慧,不要太苦了自己。” “我就真的一点机会没有了吗?不管是曾经的四公子,还是赵若怀、孙思,他们都相继成家了。黄雀坚守到现在,好不容易把他们一个个都熬出了局。现在你单身、我也单身,这种情况下,你都不肯给我一个机会?” 我怎么能告诉他实情呢,怎么能告诉他孙思已经给我立了规矩,怎么能告诉他,我这样做,是为了最大限度保障他的安全。 我只能说:“少游!记住曾经的承诺,咱们一辈子做知己吧!你也说了,我和赵若怀是轰轰烈烈过,不过现在是这个结局!天长地久和曾经拥有之间,我情愿选择天长地久地做知己。赵若怀那里,等于是用宽度换了长度,你愿意做这样的交换吗?天道忌满。人若有情,何必一定要做夫妻呢?那点动物学意义,真就那么重要吗?我已伤于感情,伤得不轻。我不想再失去你这个知己,你明白吗?” 黄雀临走还给我爆了料,他说他爸爸已经查明:上次的打架事件,最终要整赵若怀、迟迟不让他出来的那个人,其实不是张扬,是柳咏的妈,即柳源的老婆,只不过是,柳咏妈动用的是张扬的爸爸的关系。他还告诉我说,柳源曾经三次向他打探我的下落。我问黄雀:“依你看来,柳源和他老婆,知道赵若怀现在在哪里吗?” “知道!怎么会不知道呢?梁阿满既然知道,他们自然也就知道了!” “少游,你记住:今天见过我的事,我有女儿的事,任谁面前都不能提!我只好继续呆在加拿大了!” 第407章步入人生上升通道中的孙思 孙思开始涉足建筑业,云岫县城的整体搬迁,催生了本地的建筑行业。孙思早在桑榆小学当工人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授徒,他早期的那些个徒弟当中,不少人后来成了建筑工人。等到孙思投身建筑业时,那些人中的三、五个,已经成了包工头了。孙思通过他爸和吴常念的关系获取项目,然后由他的包工头徒弟们负责实施。起初做些土石方工程或是矮层建筑。 云岫新县城大体位于江城和老县城的中心点上,从新县城到江城,也就不到两小时车程。两个土石方工程下来,孙思买了一辆山菱的越野车,他没进驾校,让吴常念找人给他办了个执照,然后找个会开车的徒弟带了半月,就自己开着车上路了。 九五年的江城,出现了一种新生事物,叫做大哥大,大哥大其实就是移动电话,几年后我们称它做手机,不过九五年最初出现在江城地界上时,人们是称之为大哥大的。最初的大哥大足有半块砖头那么大,拿在手里沉甸甸的,用的时候还得拉出长长的天线。而且通话费贵得吓人,通话一分钟,费用高达一元以上。若干年后的人们回头去看,那家伙不管是在长相上还是在性能上,都不足称道。外形土得掉渣,使用还十分地不便。但九五年的人们可不这么看呀!九五年的街头,那种梳大背头、抹发胶、手持大哥大的人,那就是一种财富的象征,一种富人的身份体现。手持大哥大的人,那都是颐指气使、神采飞扬的!小老百姓看到他们,没有不露出欣羡之色的。不要说那半块砖头本生的价格(通常大于一万,小于两万),单是那话费,那就不是寻常人可以问津的,说一分钟话,就是一元钱,说半小时话,就是三十元。这什么概念?一般的工作,每月的工资,那时也就是四五百元。但孙思不在乎,他常常在云岫新县城,在晚上,甚至是深夜,用他的大哥大打电话给我,一聊就是半小时,甚至一小时。后来,他不满足于只能在寝室或是办公室找到我的这种状态,他要随时随地能找到我,所以也给我买了一个大哥大。我就这样荣幸地加入了那个富人、或者说是新贵的行列。 当然了,不只是我,黄雀、布谷等人,在我之前,已经先期有了大哥大了。布谷给自己买那大哥大时,就曾提议,让我用公款买一个。我以话费太贵、没有多大用处为由拒绝了。赵若怀那边,从何宴反馈的信息看来,服装企业长势良好,而且他是呆在沿海,应该也是早就有了,我有时候会天真地想,有了移动电话这种东西,或许对我和赵若怀是个帮助。有了移动电话,他或许可以逍遥婚外,我或者可以偶尔去骚扰他一下。要打听他的号码,何宴应该也是能够完成任务的,可我下了好几次决心,每次事到临头,我又放弃了。为什么放弃呢?我总结了一下:首先,我不能原谅他那么快速地移情;其次,我在和他赌气,为什么是我主动去找他,为什么他就不可以主动找我。他找我很容易的。老傅一直就在江城中学,这一点又没有变化。何况他要找借口也是很容易的,不是还有一个杨木吗? 孙思来江城的次数,现在是越来越多了,他甚至常常带了关系户来,来江城喝酒、唱歌。这种时候,他通常会叫了我前去作陪。他的理由是这样的:他不大能说话,也不愿多说话,让我去帮他说说话,去活跃活跃气氛。我的作用概括起来,是两方面,首先,有助于生意的达成;其次,他喜欢找那种感觉就是我去陪着他吃喝玩乐的感觉。 他很有风险意识,为了最大限度地预防风险,他一般会在喝酒开始的时候,即大可玩味地向客人暗示我和他的暧昧关系,他介绍说我是他的女秘书关系特别到位的女秘书。我尝试着解释时,他每每微笑着打断我,大可玩味地说:“你解释什么呀?解释了他们也不会信,越描越黑。”每当这时,他还伴随着伸出手来搂住我,很自得的表情。朋友们客人们一般会景上添花地附合说:“孙总,你这个女秘书能说会道还这么漂亮,佩服佩服!”孙思就更是满面的得色了。久而久之,孙思圈子里的那些人,就理所当然地把我默认为了孙思的情人。 布谷方面,他也需要我偶尔地出出勤,陪着他去见见江城的名流。说说笑话,活跃活跃气氛。我们已经不只是最初的一家火锅店了,现在是两家火锅店加一个中餐厅,员工加起来就已经五十来人了。艺术学校那边,有时候也仍在提供对外的乐队业务。为了最大限度避嫌,最大限度让布谷及其家人放心,我请了专门的财务。我的职责是统筹管理,协调各方面关系。这么一些生意做着,难免会有一些较为固定的客户群。布谷出于稳固关系、答谢人家的需要,自然而然会有那么一些宴请、应酬的环节。这样一来,布谷和孙思,难免就会有档期冲突的时候。孙思不高兴了,他再给我定了一条纪律。他说:“我这里情况特殊,你跟着我出去,是没人敢动你的!没人敢打你的主意的!但是你和那些人在一起,算怎么回事?你让我怎么放心?” 我就和他对上了,我说:“我是你什么人呀?你凭啥干涉我的自由?我又没收你工钱,我陪你应酬,那是看你的朋友面子。布谷是我的合伙人,和他应酬那是我职责所在!” 他更来气了,说:“要工钱你说话呀!你一个人女人家要那么多钱来干嘛?我早说了,就那货船,你们母女俩都够吃够用了。真到了需要花钱的时候,不是还有我吗?谁让你去和布谷合伙做生意的?我同意你去和他合伙做生意了吗?我要和你合伙的,是你不答应。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些什么?你就想摆脱我!成天想的就是这个!我告诉你,不可能!死了这条心!” 得了,这人看来是没打算讲道理了!我说:“记住咱俩的约定。咱们就是朋友。朋友是不存在排他性的!我不会收你工钱。除了那货船,我不会再在经济上与你有任何瓜葛。请你别再干涉我的社交自由。这是底线!” 文若两岁的时候,孙思和袁英搬来了江城定居。袁英此时已身怀六甲。我感到了希望,或许等孙思的孩子出世后,当孩子分去他的经历后,他就能慢慢放手了我吧!文若八个月开始牙牙学语,十一个月开始下地走路,两岁的文若,已经可以四处跑动了。她牙牙学语的时候,首先学会的称呼是爸爸。关于这一点,老傅是这样说的,她说大部分孩子都这样。可能发爸爸这个音比较容易一点。两岁的文若,会经常性地问我说:“妈妈,爸爸呢?我的爸爸呢?” 一次孙思在场,文若又问到这事,而且这次增加了新的内容,她说:“别的小朋友都有爸爸。我的爸爸呢?”老傅、杨柳和我面面相觑。孙思抱起文若来,说:“我就是爸爸!来,叫爸爸!给爸爸笑一个!”文若甜甜地笑着,没经历向我核实的程序,就直接爸爸爸爸地叫起来。然后原地转了几个圈,手舞足蹈一番后,高兴说:“我有爸爸了!我终于有爸爸了!” 针对文若这种认贼作父的现状,现场的老傅、杨柳、我,竟然都没有出面制止。不忍制止!孙思为表示他的诚意,把文若抱到街上的玩具店,让文若自己随便下指,指到哪个就哪个,买回来一大堆玩具。晚上睡觉的时候,我跟文若商量说:“孙叔叔这个爸爸,你知道他是你爸爸就行了。我们在称呼他的时候,还是叫他孙叔叔,好不好?” 文若歪起小脑袋问:“为什么呢?” “这是我们家的规矩!规矩你知道吗?每家都有每家的规矩,比如隔壁家小娃娃,吃饭时不许看电视,这就是规矩!比如你外公,他是我的爸爸,可是我叫他爸爸了吗?没有!我叫他老傅!” 文若两眼睛转了转,说:“明白了:我叫爸爸老孙!” “对,这就对了!” 孙思再来时,文若径直跑了过去,老孙老孙地叫开了,孙思怔在原地,文若解释说:“心仪妈说,这是规矩,那是老傅,这是老孙!” “喂,心仪妈又是怎么回事呀?”我皱眉说。文若漫不经心地指指她外婆,说:“她是杨柳妈,你是心仪妈,不对吗?” 现场几人就都大笑了,孙思说:“这就是传说中的报应!” 老傅加上一句:“咱文若算是客气的了!丫头,你有时连妈都省了,直接叫杨柳。文若,你可以考虑,直接叫她傅心仪!” 文若眨巴着眼睛,开心地调皮地笑着,从此,我就不定时地被她直呼其名了。 第408章邂逅晁建阳 九七年元月的一天,凌晨一点,我和孙思从夜总会应酬出来,走在江城的长江边上。孙思刚刚喝了不少酒,还唱了歌,现在仍处于亢奋状态。他用微醉的姿态,用他的大衣包裹着我,伸右臂搂着我,在江边的寒风中缓缓而行。这样我们就碰上了一个打架或者说是打劫的场面。 先是一方的几人被另一方的数人围攻,等到我和孙思赶到时,外围的两个人,夺过一个包跑开了。孙思三拳两腿,剩下的入侵者们,便四散奔逃了,这时我才看清,被围攻的一共是三人,三个男人。这时,其中一个男人急切说:“兄弟,好事做到底,他们抢了我们的包,把包追回来,重重有赏!”我不经意地再去扫视那三人,忽然发现,其中一人好生眼熟,依稀竟是晁建阳!来不及细想,我拉着孙思跑了,边跑边说:“追!先追回来再说!” 我觉着不能让孙思认出了晁建阳。若是认出了,他必定不肯出手相助。孙思追上那持包的歹徒,几个歹徒很快合围过来,想要顽抗,于是只得又花了三两分钟,再次展示了一下拳脚,这样一耽误,当那包回到孙思手里的时候,晁建阳等人也就到达了。三人一律累得气喘吁吁的,比我喘得厉害。孙思递上那包,那人说:“你有什么要求?” 孙思说:“笑话!我有什么要求?”然后指指我说:“她让我追我才追的,至于你们几个,估计也不是什么好人!”然后伸手拉过把脸扭在一边的我,说:“心仪,我们走!” 晁建阳这时发话了,他说:“傅心仪!傅小姐,真的是你?” 妈妈的,这个晁建阳,真不省事!孙思退了回去,仔细辨认了一下,然后扫兴地说:“原来是你!”既然都这样了,我也只好转回头去,假装惊奇地说:“晁大哥!原来是你!” 晁建阳说:“你现在住在江城吗?具体住在哪里,改天一定登门道谢!” 我回答说:“不是,我只是临时呆两天。” 晁建阳说:“傅小姐,你电话呢,留个联系方式!”我手里正拿着孙思和我自己的大哥大。于是比较为难。 孙思说:“不必了吧!我们很快就离开了。” 我回过头去,玩笑说:“晁大哥,我这位哥们是这样的,学雷锋,做好事从不留名。”然后拱拱手,说:“就此别过!” 孙思拉着我,加快了脚步,边走边回头去看,深恐被晁建阳发现了我的行踪似的。 经过一处路边的麻辣烫,孙思说:“心仪,反正都这时候了,文若早睡了。我饿了,陪我吃火锅。有些话想顺便跟你说说。”说着伸手招来了服务员。 我说:“那行,一会儿菜来了就赶快吃!吃了回家,有什么话改天再说。袁英现在处于孕期,你以为女人容易吗?你得多陪陪她!以后尽量早点回家!” “那有什么不容易的?你不是自己躲起来,就生了一个孩子吗?我给袁英请了保姆,两个保姆,好吃好喝地侍候着,袁英现在那日子,比你当初那日子,不知好了多少倍!” “你以为女人就只需要物质?” “至少袁英那样的女人,是这样的。” “你怎么知道,你问过她吗?孙思,她现在有了你的孩子,你不能是这个态度,你得全身心地去爱她!” “我怎么娶的她你不知道吗?是你逼的!还有我妈。我又没欺骗她,结婚前我就和她说好了,我说我对她没有感情,娶她就是完成任务。” “这种话你也说得出口?你真这样说啦?这样说了袁英还能嫁给你?我真为袁英不值。” “她要是能嫁着比我好的人,何须等到这把年纪?她嫁给我怎么了,落到福窝里去了!她这一生,已经注定享受荣华富贵!她什么也不用干,可是她过的那日子,几个女人能和她比?她比你过得舒坦,哪像你这样成天辛苦!她不傻,你傻!” “是!我傻!我就傻了,我准备一直傻下去!好了,别说了,吃吧,吃了回家!” “什么就别说了?我是专门来和你说话的!”说着把他要的鱿鱼、牙梗、猪黄喉等煮到了锅里去。然后搁下筷子,凑近我耳边,神秘兮兮地说:“心仪,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文若都两岁了,难道你真就打算一直这样……” “哪样?还能哪样?” “我是说……是说……你要有什么需要可以告诉我,包括身体上的需要。” “你的意思,我可以谈婚论嫁了吗?” 他就生气了,说:“可以呀!我一直等着,嫁给我吧!” “孙总,不带这么开玩笑的吧?现行婚姻制度可是一夫一妻制!” “是一夫一妻!你要名分的话,我把袁英离了就是。反正这事我早和她说好了,我喜欢的人是你,任何时候,你需要名分,她就得让出位置来。我给她钱,给她房子,我养活她和孩子就成。我会让她一辈子衣食无忧的。” “畜生!这样的话你都能说得出口?你当女人是什么?想娶就娶,想踢就踢吗?你平白无故为我树敌……” “我是畜生,赵若怀是什么?你倒是重感情,可你得到了什么?分开三年了,你还为他这么守着,赵若怀给了你什么?从头到尾,他给过你什么?你为袁英不值,我还为你不值呢!” “赵若怀那是不知者不罪,他要是知道,让他拼了命,他也得赶来守着我。” “是不知道,他根本就不想知道!他有找过你吗?他要是像我那样找的话,他能找不到你吗?” 这样我就为之语塞了,是呀,他有找过我吗?这三年下来,他难道就没有一个出差的机会?难道李念能够三百六十五天跟着他? “说到你的痛处了吧?行,你要守就继续守着呗!不过我警告你:记住你对我的承诺。任何时候,要是被我发现了,你和别人有什么不轨的行为,我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 第409章谁抢占了先机,谁胜出 第二天下午,我在培训学校上舞蹈课,一曲完毕,一个老师走过来说:小傅老师,门外有人找! 我寻着她的指引看去,就看到了晁建阳。只好微笑着迎了出去。 晁建阳说:“傅小姐,原来你跳舞也跳得这么好!我在门外站了有一会儿了。” 我把晁建阳招到我办公室,吩咐员工上了茶来。然后面对面坐了,我说: “晁大哥,叫我傅心仪吧,我不大习惯傅小姐这种称谓。对了,你是怎么找来的?” “我听郑元直说,你爸是在江城中学的。于是找到江城中学去了。我说找一个姓傅的语文老师,会点乐器。那老师就让我到这里来找。你那个姓孙的哥们,他好像很见外……” “晁大哥,你别往心里去!他是出于最大限度保护我的动机。那几年在云岫,我们被一些熟人坑惨了。所以,他比较警觉,这也正常。” 原来我离开云岫后,晁建阳碰见过郑元直,两人一起交流过了。郑元直把他知道的一切,告诉了晁建阳。晁建阳叙述完毕,我说:“晁大哥,我一直很敬重你!不管是在我直接认识的商人中,还是我从书本上看到的商人中,你的人品、学识、风骨、追求,都是出类拔萃的。你是一个真正的儒商!现在的我,其他什么想法都没有了,我就想学你,做一个有品味的商人。但人生常常是这样的,你不去招惹人家,人家要来招惹你。你想省事,但人家不让你省事。为了省事,我现在的行踪,没有几人知道,郑元直不知道,梁阿满不知道,就连我的同学们,也大多不知道。所以,晁大哥,你见过我的事,务必请你切实隐瞒。否则,我又只好挪地儿了,那样挪来挪去的,我太累了!” 这时老傅出现在我办公室门口,我出门对他说:“杨柳妈呢?这人走之前,傅文若千万不能露面。”老傅安排去了。晁建阳说:“傅小姐……哦……傅心仪,你不必这么小心的,这里是江城,又不是云岫。” “小心点好!我听说,梁阿满在江城有两家酒店,她在这里出现的机会不少。我是真不想见到她,真不想让她知道我的行踪。现在她掌握到的信息,我是在国外的。” “你不必这么怕她!我在江城有好几个工程,都是比较大的工程,估计还得在这里呆上个三、五年时间,有什么困难,你可以找我。这江城地界上,一般的不是太复杂的事情,我还是摆得平的!” 我心想:你摆得平,昨晚被几个杂毛围攻,你就搞不定,还摆得平? 他看出什么似的,说:“昨晚那是例外,我们刚好没带跟班。运气偏偏就那么差!不,也不能说运气差,不是碰上你们了吗?应该算运气好!昨天真得感谢你那哥们,昨天那包里,现金是没多少,不过有我们很多重要的票据。对了,你和那个孙……你们俩到底是啥关系?我没别的意思,我在云岫新县城见过他的,知道这么个人,现在他好像也是在做建筑,不过,他好像是结了婚的,不会你们是……一家人吧?” “那怎么会呢?他另有老婆。我说了,我们只是哥们,昨天我是帮他完成了一次应酬,刚好那时候出来。” 就这样,晁建阳又成了我的棋友,后来又成了老傅的棋友。除了围棋外,他会偶尔来培训学校听我吹箫、弹电子琴。一月之后,他正式对我发出邀请,让我涉足建筑业,他说可以就在他下边接点工程。 我把这事跟钟诚商量,钟诚极力赞同,他说他有两个堂哥,也是从事建筑行业多年,现在也是包工头了。我又通过杨柳妈,找到了我第一次陪她卖菜时,碰上的那个中学同学那个做施工员的女同学。她现在已经不做施工员了,早已经带队伍做工程了。看样子早就大发了。车也开上了,和她吃一顿饭的功夫,她那大哥大的天线,被拔出了好几次,通话时一律是命令的口吻,颐指气使的神情。 这情景极大地刺激了我的自尊心,她是职高学历,其外貌气质平庸得不能再平庸,就这么一个人,牛成这样! 通过那初中女同学的介绍,我又认识了好几位据说先前曾是我的初中同学的人。看样子都发了,牛得厉害,让我感到了不甘。 我前面介绍过,初中我跳了级,读完初一就读了初三,直接跳到她们班上去的。我那时所有的功夫,都花去读书认字去了,没功夫认人。所以那个班上的同学,通常的情况是:她们认识我!我不认识她们。那些人因为成绩太差,考不上普通高中,所以部分读了职高,学了建筑。就因为这,就因为她们成绩太差,没能考上普高,学了职高的建筑,学到了点皮毛,毕业后投身了那个行业,早早地投身了那个行业,所以成了那个行业的前辈,所以早早地发了财。 这就是改革开放!这就是人生!谁先下手,谁抓住了时机,谁先抢占了先机,谁胜出! 我把想进军建筑业的想法告诉了布谷,布谷表示赞同,但同时对资金表示了担忧,布谷提议,落实到具体的项目上,可以考虑让黄雀入股。 这三年下来,每当寒暑假,我一般都会去省城或者是渝都,去参加一些舞蹈、器乐方面的培训,去考取相关的证书。所以,我和黄雀有较多见面的机会。这时候渝都已经直辖了,严格意义上讲,黄雀所在的那个地方,已经不再是我们的省城。换句话说,我和黄雀黄莺他们,已经不在一个省了。 黄雀那里,如今仍是孤身一人,关于这事,我已经多次苦劝,可是没效。他把单位当成了毫无乐趣的完成任务,现在他的乐趣,在珠宝生意上。黄雀对我进军建筑业的想法表示赞同。他说那晁建阳,必须是信得过的人,而且合同方面,一定要做到万无一失。我表示说:各方面情况我已经想好了,现在唯一所虑者垫款的问题。工程都需要大量垫款,所赚的钱能够到手,那是在工程完工后两年之后的事情。据说有长达十年还不能兑现完毕的。针对这一点,黄雀的态度是:先从小的做起。把晁建阳那里关系搞到位,争取尽早拿到钱,还有就是,资金方面,他会竭尽所能地支持我! 第410章神秘访客 我就这样做起了建筑,起初和孙思一样,也是从土石方开始的。关于人手方面,经过钟诚的提议,再经过我自己的思考,我决定:把应扬从货船上换下来。应扬在我的指点下,仿效了钟诚,安排了他的一个堂弟去了货船。应扬提供给孙思的说法是:他年龄不小了,长年在水上漂泊,根本找不到媳妇。他妈妈让他下船,先娶了媳妇再说。孙思征询我的意见,我玩笑说:“无论如何,你不能剥夺人家娶媳妇的权利吧?他要下船就下船呗!他不安排了一人顶上了吗?是他的堂弟,应该能放心的!” 仅仅一个应扬肯定是不行的,如今的钟诚,已经被我训练有术了,应对生意场,他已经非常老道了。这样的一个钟诚,用来做火锅师傅,就实在太浪费了。我让他把他的手艺、他的绝活传给了另外的人。至于火锅店,他只是有空时前来指引指引,更多的时候,他得去琢磨建筑了。为了跟专业接轨,不至于吃不懂行的亏,我让钟诚和应扬,开始学习建筑,考取相关证书。我和布谷也跟着他们一起,从最初的看图纸开始学习。 布谷和孙思已经相继得子,有了儿子后,孙思出现在我面前的机会,自然地减少了,这让我放松不少、大感减负。但少不等于全无。 又一个周末,下午四点,我在培训学校上完课,晁建阳来了,他说先到对面茶楼去下棋,晚上一起吃饭。老傅、杨柳当时都不在场,我告诉了接待室那位老师,说我在对面茶楼下棋,一会儿老傅回来告诉他,说我不回家吃晚饭了。 一局围棋没有下完,孙思就来了。不容分说,拉着我就走,说有重要的事,要马上谈。他甚至招呼都不和晁建阳打一个,晁建阳主动招呼他,他都不带答应一声。我回头朝晁建阳抱歉地笑了笑,说明天一定请他吃饭,给他赔礼。然后被孙思拉着出了门,再被他拉着进了附近的一家酒店。去了酒店的房间,他就关上了房门,然后开始质问:“你一直和他有来往?却一直瞒着我,为什么?” 我一下就来气了,不是因为刚才这话,而是因为下棋现场,他对晁建阳那态度。那一点面子不给,让我下不来台的态度。 我重重地一拍茶几,说:“瞒?我用得着瞒吗?我只是没有义务禀告你!你是我什么人?我为啥就不能和晁建阳来往?” 我盛怒的一点不讲情面的样子把孙思震住了,自打认识以来,我还从未对他如此不客气过。我以为他会勃然大怒,哪知没有,他气得抖了抖,然后落泪了。我住了嘴,没敢进一步指责。他伤感了一瞬,倔强就又上来了,目露凶光,把我推到床上,说:“今儿我就让你知道:我是你什么人!快四年了,你守不住了对不对?我就知道你守不住。身体上有什么需要你找我呀,我说过,你只能是我的!我不能再让别人先下了手!” 我还没怎么反应过来,衣服已经不剩什么了,千钧一发之际,我恨恨地说:“你要再敢动一下,我一定死给你看!” “放心!在我面前,你没有寻死的机会!没有!” “那你就试试!我不相信你能一天二十四小时守着我。你看看你现在这样子,你是有老婆、儿子的人,你知道吗?别让我看不起你!记得柳咏吗?我一辈子都不想再见他的面,你不希望我们也这样吧?”这后面一句说得太有力度了!他停住了,愣了一会儿,然后扫兴地站起来。 我以为危机已过,哪知他很快转入下一程序自虐,他开始捶胸顿足,重重地一拳一拳地打在自己身上,砰然有声。考虑到他那非同寻常的力气,我吓得大哭,上前想去抱住他,边哭边说:“你到底要怎样啊?给我一条生路,好不好?我求你给我一条生路!你再这样下去,我真的没法活了,你知不知道?” 我扑上去抱他的手,他推开我,我再扑上去,他再推开我,几次三番后,我被他推在墙角,撞在了墙上,再也站不起来。他吓住了,于是停止了对自己下手,走过来抱起我来,前前后后地检查了一下,拿捏了几下,按摩了几下。然后一把抱住我说:“心仪,别这样对我,好不好?心仪,我们别吵架,好不好?”那声音竟然充满恐惧。我可真是搞不懂这个人了。 我只得柔声相劝:“你现在是有老婆、儿子的人,你得有责任心。你的生命不是只属于你自己一人。怎么能动不动就对自己下手呢?下手还那么狠!来!坐在沙发上!好好感觉一下:要不要去医院?有什么不适的话,就一定不要勉强。该去医院一定得去医院!” “不去!”他坚定地摇摇头,“心仪,坐下!和我说会儿话,好吗?” 我坐下了,他非常沮丧地说:“心仪,你就那么恨我?就那么讨厌我?我真就那么讨厌吗?在你眼里,我还比不上个晁建阳?我不服!我真的想不通!” “孙思,你这种思维是根本错误的,你知不知道?你这种思维模式有问题。你根据什么判断,你在我心里不及晁建阳?就因为我和他下了围棋吗?我没有和你下过围棋吗?你天天在外面应酬,在生意场上,你认识了多少男人女人,那些个女人,你也和他们说笑了,喝酒了,跳舞了,唱歌了,可是这能说明,你心里有她们,喜欢她们吗?” “那是真的没有!我不喜欢她们,那只是逢场作戏。心仪,你不喜欢我和她们来往?” “你看,前半句是对的,后半句你又跑偏了。为什么你能和她们逢场作戏,我就不能和他们下下围棋呢?” “我是男人啊,男人没什么的,你是女人,女人怎么能够?” “你看看你这话有多矛盾!生意场上,有男有女,你们和别人的女人应酬了,为什么,你们身边的女人,就不能和别的男人应酬应酬呢?那,那些和你喝过酒、唱过歌的女人,你能说她们都是坏女人?” “那是为了生意应酬,你和晁建阳又没生意往来。” “有!我现在跟着晁建阳做事,我想利用他的关系做成一些事情。我已经投入了金钱、精力,那些钱,基本是我全部的家当,他现在对我很重要!这种时候,我哪里敢得罪他?可是你今天下午,你当着我的面,对他那么不客气,我能不生气吗?” “你一个女人家,你做那么多事干嘛?我已经说了,有那货船在,你们母女就不愁吃穿。” “这就是症结之所在!你的思维有问题。女人为什么就不能做事?我告诉你:我要做大做强!我不能输给梁阿满,不能!我交友很谨慎的,在生意场上也很谨慎。晁建阳是一个好人,生意场上难得的好人!至少在商界,他绝对算是最正值的、最有品味的了。当今时代下,今时今世喧嚣的时代氛围中,他那样身份的人中,仍然保留着围棋爱好的,能够静下心来潜心研究围棋的人,尚有几个?就凭这一点,你就应该能够品出他的正值、他的卓异。” 这下孙思又不服气了,又要顶嘴,我朝他挥挥手,继续说:“孙思,你以为你喜欢我,你爱我,对不对?可你知道,爱一个人是怎样的吗?是尊重她!相信她!帮助她!站在她的立场想问题,让她切实感到幸福。这些年下来,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真正需要的幸福是什么?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你有没有想到过:因为你对我的多方干预,多方掣肘,给我的生意带来了巨大的不变,让我感到了巨大的负担,我一点都不幸福。你应该知道:放手有时候是很重要的!赵若怀当初之所以选择放手,很大程度上,不是因为你和他妈妈,他是自己想放手,他觉得他不能给我幸福。他没有能力给我幸福,所以他选择放手,他以为放了手,我会去嫁给黄雀。他想让我幸福。” “你还在为他说话!别尽往好听的说!人家现在有老婆儿子!文若都三岁了,他有找过你吗?” “他不找我,有可能还是为了我的幸福。他意识到既然分开了,不再纠缠可能对大家都有好处。” “是,他什么都是对的!他做什么你都能往好的方面想。我什么都是错的!” “这正是我俩的区别,我总把人往好的方面想,可是你,你总把人往坏的方面想。我没有说你什么都是错的。” “那你有站在我的立场上考虑过吗?你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我有啊,我知道你在谈生意的方式上、在识人上、在沟通能力上,目前尚且比较欠缺,我怕你被别人骗了,所以我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陪你应酬,帮你谈生意,给你出主意。有个比喻是这样的,说感情好比是捏在手里的沙子,你越是用力,越是使劲抓紧,手里剩下的沙子就越少。爱不是占有!不是说爱一个人,就一定要把她据为已有。不是说你爱她,就时时刻刻防着她,只要她幸福,只要她过得好。这是最重要的。自由和空间,永远都是最重要的。在这一点上,黄雀、布谷比你做得好。就算眼下这个晁建阳,都比你做得好。他们真的没有想更深层的东西,他们就是想和我聊聊天,和我下下棋,然后给我力所能及的支持。” “他们都好,就是我不好!我就那么差?你真以为我没人要了,对不对?我告诉你!外面喜欢我的女人,多的是!她们想方设法讨好我,是我不想搭理她们。” “孙思,我俩怎么就说不到一块儿去呢?我竭尽了全力,可是,我俩就是没法说到一块儿。我俩说的,根本不是一个概念。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可能,压根,我们不属同一个群体。既然这样,咱俩又何必纠缠在一起,苦苦相煎呢?你有老婆,有儿子,现在又有那么多喜欢你的女人。你放过我,别再干涉我了。我这辈子,就这样了,我没打算嫁人。我现在心如止水,不存在你所说的什么身体上的需要。我一个婚姻都没有了的女人,我现在就想做点生意。你别再干涉我的社交自由,行吗?” 那是一九九七年的深秋,走出那间房子的时候,我那是相当狼狈。我是衣不蔽体,衣服都被孙思撕扯坏了,而且由于那墙角的一撞,下肢好些地方都疼,所以只得任由孙思搂着我下楼,任由他搂着我、狼狈走出了那间酒店大厅,根本不敢看周围的人和环境。 回到住地,还好老傅不在,只有杨柳妈和文若,而且在另一间房里,没有目睹到我进屋的瞬间。我快速闪进了自己的房里,火速换了衣服。杨柳妈问我,从今天下午开始,都和哪些人见过面,我说一共是两个人,晁建阳和孙思。她心事重重的样子,我问她有事没有,她又支支吾吾地。我就没功夫理她了。自去洗了澡,哄文若睡觉。 十点过老傅才回来了,招手让我出去。在客厅,他问了我同样的问题,今天见过哪些人。我只得又汇报了一遍。老傅迟疑了一下,示意我坐下,很严肃地对我说:“丫头,有件事我可能得告诉你。其实这几年下来,赵若怀一直与我有电话联系。都是打到我江城中学的办公室。我遵照你的吩咐,说你去了加拿大。他又问你和谁去的,问你在加拿大的具体位置。我被他逼急了,只得说你是去加拿大留学的,只呆五年,五年就回国了。每年过春节,他都有钱寄来,我让他不寄的,他非要寄。这钱我存着的,用一个单独的账户存着,一分都没动。” “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这是你杨柳妈的意思。她不想你和他再有什么瓜葛。黄雀至今都没有交女朋友。你杨柳妈希望你能和黄雀……” “杨柳妈的意思,也是你的意思,对不对?” “丫头,我知道你喜欢赵若怀,可是他已经有老婆、有儿子,你还想怎么样?还能怎么样啊?” “那你今天为什么又想到告诉我?” 老傅沉默了,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我命令说:“说!必须告诉我实情!” “丫头,有一件怪事。今天下午,江城中学那边,下午第三节是我的语文自习,下了自习我回到办公室,办公室老李说,有两个小伙子找过我,他说特征是高、瘦、很帅气,都在一米八以上。老李还说,其中有一个小伙子,以前好像也去过我办公室的,不过是几年前了。老李告诉他们说,我那边还有一个培训学校,让他们到培训学校去找找。我回到培训学校,接待室那刘老师说,确实有人找过我,还留下了东西。” “你的意思是:那二人后来再也没回来?” “就是没有啊,我在培训学校等呀等,就是想等到他们回来,一直等到现在,估计是不会回来了。我就是觉得没对呀,赵若怀既然大老远来了,他何至于面都没见到,留下一大堆东西就走了呢?” “慢!刘老师是怎么对那两个来人讲的?” “刘老师告诉他们说:老傅老师在江城中学上课去了,他女儿小傅老师,在对面茶楼下棋。” 天呀,赵若怀,我们怎么能够怎么能够缘浅如此!你都看到些什么?是只看到茶楼的一幕,还是连酒店的一幕都看到了?我和孙思走出酒店大堂的时候,那衣不蔽体,搂搂抱抱的场面,你也看到了,对不对?一定是这样的!你去了茶楼,看到我和晁建阳下棋。再看到孙思把我拉到了酒店,再看到我衣不蔽体地出来。老天,你怎么这么对我?我怎么就这么一个待遇?这下,我是跳进长江都洗不清了。 “他送的东西呢?” “没提回来,在培训学校的!我看过了,杭白菊、铁观音、西湖龙井、一套紫砂茶具,还有就是丝绸、糕点产于江南的糕点。” “爸,赵若怀去培训学校的时候,杨柳妈和文若在哪里?赵若怀看到她们没有?” “这肯定没有。当时杨柳和文若是在家里的。” “爸,赵若怀不会回来了!这下,我和他是真的缘尽了。他甚至也不会再给你打电话了。因为他已经确定,你和我合起伙来欺骗了他。” “丫头,到底怎么回事?” “爸,你不会明白的。总之,他看到了晁建阳,看到了孙思,他看到了他最怕看到的事情。爸,我想到街上走走,你们别管我,我没事!” 赵若怀、陈忆这个时候,应该是在江城的某个酒楼、也或者就是街边的小店喝酒。老天,你可怜可怜我,让我见见他吧!我知道,我知道他不会听我解释,我只要看看他,看看他就行了! 第411章前尘往事如云烟 我在江城的大街小巷走呀走,满街都是枯黄的落叶,秋风混合着翻飞的黄叶来袭时,那种透彻的秋凉那可真是断肠呀!嘈杂的人声对我一点作用也没有,热闹是他们的,我什么也没有。街边随处可见吃着麻辣烫、喝酒猜拳的都市夜行人。透过昏黄的路灯,我辨别着他们的脸,好想在那里找到一张属于赵若怀、陈忆的脸,可是没有!我甚至也跑去了几家在江城颇有名气的酒楼,去到n年以前我和赵若怀在江城联合抗敌,助韩磊脱困后,曾经去吃饭的那个酒楼,没有!还是没有! 我想到何宴,我打电话给老傅,让他火速去员工宿舍找钟诚,让钟诚火速与何宴取得联系,问一个赵若怀或者是陈忆的移动电话来。可是钟诚说:“傅老师,你清醒一点!回来吧!都这时候了,我到哪儿去给你找何宴?” 街上行人越来越少,喝酒猜拳的声音也越来越小,我累了,走不动了,我还意识到:我这样的一个人,这样拿着手机在凌晨的街上走着,那也是有风险的!老傅、杨柳再三打电话催促,我只好空落落地没精打采地回了住地。 怎样的一个不眠之夜呀!清晨六点我就起床了,反正也没睡着。我早早地来到培训学校。我逐一抚摸着那些赵若怀送来的东西,那上面多多少少留下过他的手印吧! 然后去了我的办公室,房门开启处,靠窗的地板上竟然有一封信。我立时拾了起来,仿佛溺水之人抓住稻草似的。信很简单,寥寥数语。前半部用黑笔、用柳体书法写就,后半部那是红色的,鲜血写就。他说:我以为五年的约定,就快熬出头了。你哪怕……哪怕……挣扎那么一下两下,我也能稍稍好受点。后面就是鲜血写成的了,估计是咬破了手指。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三个红色的为什么,配合着三个红色的巨大的感叹号。为什么后面本来应该是用问号的,这规矩赵若怀是懂的,他用了感叹号,自然有他的意思了。 我琢磨着,第一个为什么指的是为什么要骗他,说去了加拿大。第二个为什么,那是为什么要不听他的劝阻,要跟了孙思,而且还那么无耻,那么迫不及待地去酒店幽会,竟至于要弄得衣不蔽体,路过酒店大堂还当众搂搂抱抱,一点挣扎的意思都没有。是呀,我哪怕挣扎那么几下,赵若怀或许就站出来了,他就出来为我作主了,他就不顾一切和孙思干上了。那还有一个为什么呢?那个为什么是为什么?我想起一件事情,立即打电话给黄雀,我问:“九四年四、五月间,赵若怀托你转交我的那信,还有印象吗?” 黄雀懂事,他立即交待说:“哦,当时情况特殊,我拆开看了,是叫你无论如何去江南见一面。里面有详细的时间地点。” 这就对了,这就是另一个为什么了。为什么见一面的机会都不给!这也就是为什么当钟诚去问赵若怀,结婚之事有没有请我父母的时候,赵若怀指着钟诚发怒说:从此别再在我面前提到这个人!这就是那个原因。 我火速回到住地,火速去了码头,然后坐船去了云岫,再转车去了桑榆。我直接去了赵姨妈陈春蛾家里。可是房门紧闭,邻居们说:陈春蛾在深圳带孙子。姨父倒是在家的,只是这会儿可能出工去了。 我就去到了我们的苗圃,当年我和赵陈孙亲自开荒开出的苗圃。上面幼苗葱郁,我想如果有门路,估计又可以卖苗木了。等苗木再长大点,长大点价钱更好。我倘佯在幼苗丛中,天真地想:赵若怀但凡有机会回寒烟山庄,就没有不到这里一看的道理。他是一定会来的!老天,就让他这会儿来吧!求你了!你让他这会儿来!不是没有可能,完全有可能呀,有可能他先去了江城,然后回寒烟山庄一趟。正这样想着,乡中学一老师就跟来了。他至诚地微笑着,说:“是你?怎么不去学校坐坐?你还真难得来一趟哟,我们校长经常念起你。” 我微笑说:“这苗圃多亏有你们!辛苦了!最近有人来看过这苗圃吗?” 他脱口而出:“赵若怀来过!我想想:是三天前了,他一人在这山梁上坐了好久,那天风挺大的,我让他到学校去坐,他不听。” 我又来迟一步!姓赵的,原来你是先来了这里,再去的江城。 “他当时是坐在什么地方?你仔细想想!”他想了想,给我指了一个位置,我又寻问了赵若怀当日的朝向,他说是面向东方。我就按他指引的方向,坐到了那个赵若怀三天前曾经坐过的地方。 在那里默坐了两个小时,在头脑里放了一场电影关于前尘往事的电影。我起身去找赵姨父。他很不好意思,很别扭、很难为情的样子。我苦笑说:“姨父,我知道,赵若怀结了婚、有了儿子。放心!我不会去纠缠他的。我是来看看苗圃的,乡中学老师说,赵若怀三天前来过。” “是!他是到渝都出差办事,顺便来看看我,他寒烟山庄也没回,到我这里吃了顿午饭,当晚就去了县城。对了,说是和陈忆一起回来的,陈忆那天在县城。” “寒烟山庄还有人吗?我舅在哪里?” “没有!他们一家都在温州的。自从那一年去温州后,就一直没有回来过。” 我连夜赶回了江城,回到江城就身体不支了,只得在家里补了一天觉。一觉醒来,发现已经积存了一大堆事。这才发现,自己根本是忙得一个抽身的机会都没有。布谷走进我办公室时,我正呈现出抱头崩溃状。从他的眼神里,我看出他已经知道我这两天所为何来。他走过来,拍拍我的肩膀说:“别急!身体要紧!再回去休息休息!休息好再说!事情堆着就堆着吧!” 我说:“布谷,我把事情处理一下,然后去趟温州。你可能得辛苦几天了。” 布谷说:“文若都三岁多了,你这大好的年纪,就这样一个人过着,这哪是个事呀!你是得为自己想想了。好好想想!果真放不下,就要争取!” “我不是去争取的,不是!我就想看看他。太想看看他了!”眼泪跟着就不争气地掉下来。布谷俯下身来,面对了我,于是我看到,他眼里也有泪光闪现。他搁了一只手到我肩上,以示支持,哽咽说:“我明白。我都看在眼里。去吧!让钟诚或是应扬陪着,否则我也不放心。” 第412章渺千里层云,只影向谁去 钟诚花了四天时间,总算找到了何宴,可前来听电话的何宴说,赵老师和陈老师是有移动电话,早就有了,不过她不知道那号码,她说想办法慢慢去问。她接着说:“赵老师前几天出了趟差,不知怎么回事,说是回来就病了,好像是住了院。” 三岁的文若已经能说会道、能歌会舞了。模样可爱极了。她拉着我的手赶路,说:“妈妈,你就带文若一起去吧!文若一定听话!好乖好乖!不惹妈妈生气!”我只得又给她讲了一大通道理。并承诺一定给她买好多好多的玩具、零食。她又凑近我耳边说:“妈妈,我的爸爸呢?老孙呢?他怎么不来了呢?” 我才意识到,孙思是有好几天没露脸了。真去发展其他女人去啦?那可就太谢天谢地了! 我和钟诚坐车去渝都,再从渝都坐飞机,下飞机后再转车。辗转到达时,已经是第三天的下午了。我们首先找到了陈忆。 陈忆用异样的眼神看我,但是毕竟达不到拉下脸来不认我的程度。他不愿跟我说太多的话,只说赵若怀在江城见到我后,喝酒喝成了胃出血,回到温州就进了医院,现在情绪十分低落。 我请他安排我们见面。他为难说:“这恐怕不行!你舅妈和李念,常在那里出入,不管啥时候,她们俩都至少会有一人在场。”又说:“心仪,赵若怀妈妈现在越来越厉害了,李念也是,生了儿子后,嘴巴厉害得很。你见到她们,恐怕是白白受一顿气。还是算了吧!” 我说:“那你直接告诉赵若怀,说我来了,让他想办法见见我。” 陈忆说:“心仪,我太理解赵若怀现在的感受了。太理解了!当初我就这么过来的。爱之深,恨之切。现在的赵若怀,对你那是恨得牙痒痒的。见到你,他难免情绪失控,我也担心他那身体。” 我让陈忆给我医院的地址,说我自己相机行事,远远地看看就行了。然后把给赵若怀买的东西放在了陈忆那里。 还在医院的过道里,就碰到了李念。李念愣了很短的一瞬,就认出我来。认出我来的李念立即堆上了满脸的敌意,她用看阶级敌人的眼光看我,然后一语不发,转身就走。很快,我舅妈陈春梅就怒容满面地出来了,拉着我就往外推。推到外面的坝子里,她就开始骂开了:“你来干什么?谁让你来的?我就说嘛!我们若怀好好的!去了一趟渝都,回来就这样了。又是你!你这个祸水!祸害我们若怀还不够吗?你就不能放过我们若怀吗?你滚!马上滚!” 李念就更恶毒了,她说:“不要脸的骚/货!没人要了是吧?又大老远找来了,找来了也没用!我早说过,在桑榆的时候就说过,你这种女人,没有男人愿意要的!男人不过是玩玩罢了!”说着竟然伸出手来,想打我耳光的样子。 钟诚还在呢!钟诚冲了过来,不等他赶到,我先伸了手,我一伸出手来,李念的双手就被我牢牢控制住了,动弹不得。 她愣了一下,随即开始撒泼,大喊:“打人啦!不要脸的打人啦!” 陈春梅开始一旁破口大骂。 这时赵若怀来了,他脸色苍白,穿着睡衣,被赵羽扶着,走得很缓慢。虽然是脸色苍白,但是俊逸如昨,苍白只是增加了楚楚动人的神韵。他的表情很冷很酷,但并不影响我的心情,我很欣赏他那样的神情。我多么希望天地万物就此虚幻了,现场只剩下我和他。我傻傻地望着他,看着他慢慢走近,可是他并不怎么看我,他只是轻蔑地扫视了我一眼,然后冷酷地说:“放开她!”我这才意识到:李念还在我手中呢!于是松了手。他一把拉过李念去,搂在怀里,亲吻起来。很缠绵、很煽情!很有观赏价值!我痴痴地望着,随即瘫倒在地,钟诚扶住我,气得发抖地说:“赵老师……你……你……你……”我无力地朝钟诚挥挥手,说:“钟诚,啥也别说了,我们走吧!” 钟诚扶着我走,赵若怀仍然搂着李念,根本没有回头看我一眼。快要走出那地儿的时候,钟诚忽然喊出一句:“赵若怀!你一定会后悔一生一世!” 回到江城我也病了,不是什么大病,就是昏昏沉沉的、没力、没劲,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切实感到了了无生趣,但是每当看到文若那一年纯真的容颜,那了无生趣又会得到适当的缓解。我在家里呆了一星期没有出门。没有力气出门。不出门不意味着不做事。不做事怎么成呢?布谷是要上班的,他根本没时间处理日常事务。老傅那里,一个培训学校就够他累了。钟诚、应扬、李春花,哪里应付得下来那么几十号员工,以及那么多的对外事务。晁建阳那里,也需要时时联系着,我和布谷乃至黄雀的家当,现在都投在了他那里。关于孙思上次失礼的事,我花了两个电话给他赔礼,总算他大人大量,没有表示多少生气的意思。布谷每天来家里一趟,半是为公,半是看我,他劝谏说:“你得看在文若的面上,保重自己!多漂亮、多聪明的女儿!” 是呀,看在文若的面上,看在老傅、杨柳的面上,看在黄雀、布谷的面上,看在钟诚等学生的面上。我是该振作了! 在家里呆到第六天,袁英来了,提了大包小包的东西,不是自己提的,让保姆提的。如今的袁英,看上去俨然是个贵妇人了。与当年云岫城中的袁英相比,实在已经判若两人。袁英现在的变化,让我想起现实世界中那个俗而又俗的说法,就是女人干得好不如嫁得好。是的,曾如孙思所言,袁英还真是得实的。她现在啥事都不用干,家里请了两个保姆,一个负责带小孩,一个负责做饭,上街有专车,有专门的司机,她需要做的事,就是找几个贵妇人打打麻将,然后上街购购物,喝喝茶。这样的人生,自己还曾经为她感到不值,真的有些荒唐。 第413章女人的类别 关于这一点,我还和老傅、布谷、杨柳等人辩论过,就是袁英这样的人生到底值不值的问题。杨柳妈肯定是表示由衷地羡慕。杨柳妈看到现在的袁英,后悔肯定是难免的。她会这样说:“丫头啊,当初你说孙思如何如何地厉害,你爸也说他如何如何地如伴虎狼,可是现在,你看人家袁英,多好!多享福!孙思有打过她吗?没有!我早说了,你管他对外人啥样呢,只要对你好,对你好就成!”这类话说完,一般紧跟着的下文就是:“丫头啊,文若都三岁了,你该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了,现在还有个黄雀等着,等到哪天,黄雀也找了对象,我看你怎么办!”这是杨柳妈对袁英的看法。老傅和布谷是差不多的看法,他们的看法是:值不值的,不同人肯定是有不同的看法。只要袁英认为值,那就没什么。 是啊,袁英对现行生活,明显是满意的。她满意就成!但是今天的袁英,看起来有心事。 我招她入座,她就打发了保姆,让保姆自己先回去了。我问儿子,她说另一个保姆带着。她说她是先去了培训学校,那里的老师说我病了,她才问到家里来的。我给她上了茶,问她有事没有。 她挪到我对面坐了,小心翼翼地说:“我想和你说会儿话,可以吗?” 我看看她,用神情表示了认可。她说:“你有文化,我没文化,我也不知道怎么跟你说才好。我要是说错了,你别怪我。” 我说:“咱们是老熟人了,云岫城中就认识了。算是患难之交,我俩之间说话,哪里存在文不文化的问题?” “那我就说了,孙思这几天来过你这里没有?” “没有!有十来天没见过面了,我算算,还是两周前的那个周末见过的。袁英你放心,我和孙思没什么的,真的就是朋友。我和赵若怀的事,你也是知道的。文若是赵若怀的孩子,这你也知道。”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心仪,我是说,你就不能对孙思好点吗?我就是不明白,你说孙思他哪点差了,你怎么就看不上他呢?” 这下我是真糊涂了。不明白面前这袁英,她到底要说啥。 “对他好?怎么好?他给你说,我对他不够好吗?袁英,你也看见了,我忙得很!那么多的事情做着。这几天我是病了,可就是在家里,一样要做很多事。孙思那里,我知道他处理人际关系上、生意洽谈上,有一些问题,我在尽量抽出时间帮他,他有什么应酬不下来的人,我也帮过他了,尽我所能地帮了他了。你还要我怎么对他好?” “心仪,我不是那意思。我是说……”她停下了,有口难言的样子,但终于鼓足勇气,豁出去似的,继续了:“孙思喜欢你,你不会不知道吧?” “我知道!可是我不喜欢他!” “你怎么就不喜欢他呢?他哪点不好?” “袁英啊,你没搞错吧?怎么会有这么离谱的问题?难道你希望我喜欢他?”我莫名其妙地望着袁英。搞不清自己对面的究竟是个古代人还是现代人。 “心仪,那我就说实话了,我情愿你喜欢他!孙思已经十多天没回家了,不知道在哪里,电话也没打一个,我找了几次,也没有找到。我听别人说,他天天在外面喝酒,天天都喝得很醉,和一些乱七八糟的女人混在一起。” “他怎么能这样?岂有此理!不是还有儿子的吗?” “心仪,你难道还不明白?只有你对他好的时候,他才对我好一点。你对他好的时候,你们俩不吵架、不生气的时候,他就能听你的话,和你一起忙完外面的应酬,然后记得回家。只有他在外面高兴了,回到家他才会理我,对我好一点。” “怎么会这样?他没欺负过你吧?没打过你吧?” “这倒没有!他说了,他不打女人!他就是不大搭理我。话都很少和我说。他说我什么都不懂,跟我说什么,我也听不懂。除非他高兴的时候,他高兴的时候能和我说说话。” “袁英,你实话告诉我,嫁给孙思,你后悔没有?” 袁英果断地摇摇头。说:“不后悔!能嫁给他,我还有什么不知足的?我现在就是担心他。晚上觉也睡不着,总是张着耳朵来听,听他的脚步声。我担心他喝酒喝坏了身体,担心他和那些乱七八糟的女人在一起……哦,不是,心仪,我不是吃醋,孙思规定了不许吃醋的。她们说……我那些牌友们说,她们说那些夜总会的小姐有病,我是怕他会染上什么病。” “孙思不至于这么荒唐吧?放心,他看不上那些人,不会真有事的!最多是一起喝喝酒,说些不三不四的废话。男人嘛,就喜欢找那感觉。不会有什么实质性的内容。一会儿我抽空给他打个电话,催促他回家。” “心仪,我其实是想说,我是真不会吃你的醋的。我真希望你能对他好点,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这我还真不大明白。我告诉你:孙思永远只能是我的哥们,我的朋友。我会在生意上力所能及地帮助他,我会尽量劝劝他,让他对你好。另外,你自己也得琢磨琢磨,该如何抓住他的心。你那些牌友,你也可以问问她们,同她们探讨探讨,她们是如何和老公相处的……” 袁英哂笑了,她说:“你说她们呀?她们的老公,全都在外面约得有女人,全都是在外面乱搞的!好几个都是找的夜总会的小姐,比起她们那几个的老公来,我家孙思算是好的了!” “好了,袁英,你说的我都知道了,这也是当前一个社会现象,算是改革开放的衍生物吧!我尝试着来劝劝孙思。我想,他应该还不至于这么离谱。儿子还在家里的,今天我就不留你了,改天等我身体好点,约了孙思,我们两家人一起吃个饭。” 袁英离开后,我一直思索一个问题,关于女人的类别的问题。赵若怀那个李念,和孙思的这个袁英,那差别简直是泾渭分明的。从养生学的角度,比起李念那个泼妇来,孙思找的这个袁英,明显要养生得多,有益于身心健康得多!这问题于是又引发了我关于女人才与德的权衡。关于老婆,德才兼备固然最好,如若不能,与其娶一个有才无德的泼妇李念,倒不如娶一个有德无才的袁英。 第414章寓批评于赞美之中 第二天孙思就主动来了。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进门的时候他有一丝别扭,为了掩饰那别扭,他拿着零食去逗一旁的文若。文若说:“老孙你哪儿去了?怎么不来了呢?心仪妈病了你知不知道?”孙思抱着文若亲了亲,一边拿出零食贿赂文若,一边说:“还是女儿好!只有你还记着老孙。不像某些人,巴不得我一辈子不来才好!”然后转向我说:“你不就烦我吗?我不来了你应该很开心,身体倍棒才对,怎么还生病了呢?” 我不冷不热、漫不经心地说:“我这病是以前攒下的,岂不闻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也?又不是这十来天新添的病,所以,你来不来的,一点关系都没有!” 他就生气了,怒容说:“是!一点关系没有!我死在外面,你都是一点关系都没有!” “别呀!动不动死呀活的,多没意思!你这花街柳巷一路访下来,灯红酒绿、莺歌燕舞、醉生梦死,那日子还是过得的吧?难道这么快腻歪了,不耐烦了?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你要真死在风月场中了,自然有你的三陪小姐为你痛哭惋惜。对了,顺便给你讲一个人,北宋那柳永柳三变,你是知道的,对不对?北宋那柳永,那不但是婉约正宗,而且也是一个风月高手。这人长期混迹在青楼女当中。我给你说,柳永死后,对妓/女界影响之大,那绝对是空前绝后的!那是‘半城缟素,一片哀声’一片哀声呀!妓/女们出资,把柳永安葬在乐游原上。你道怎么的?每年柳永忌日那天,乐游原上那个妓/女盛况啊!我给你说,四面八方的妓/女都会赶来,凭吊柳永,叫做‘吊柳会’。也叫‘上风流冢’。后人有诗为证:乐游原上妓如云,尽上风流柳七坟。可笑纷纷缙绅辈,怜才不及众红裙。怎么样,孙大侠,你估计你能达到那效果吗?” 我比划着,在客厅里踱着步,慷慨激昂地陈说着。傅文若小朋友在我后边亦步亦趋地模仿着,孙思在一旁大笑着。这段话完毕,文若煞有介事地说:“心仪妈,乐游原我知道!是不是那个乐游原?”然后站定了,开始朗诵:“乐游原向晚意不适,驱车登古原,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我赞叹说:“对,太对了!就那个乐游原,乐游原是个地名。” 孙思又抱着文若亲了亲,说:“乖女儿!去,去你的琴房玩会儿电子琴!爸爸妈妈说会儿话。好不好?” 文若眨巴着眼睛,说:“好!老孙,心仪妈不高兴,她晚上偷偷地哭,你给他讲故事、说笑话好不好?” 这小孩!我把文若打发到琴房里,回头对孙思说:“说吧!说完赶快回家!孙思,你现在是你儿子他爸,你自己反省反省,你有点做爸的样子没有?十多天不回家,你像话吗?让人家袁英多担心呀!在女人眼里,老公是什么?老公就是她的天!” 他拉了一个凳子,坐在我对面,目光灼灼地看着我,说:“那你呢,我十多天没有回家,你有没有担心过我?”我回馈他一个白眼,他又说:“别只顾说我!你呢,千里迢迢地赶去,见到你的情郎你的天没有?” “这不关你的事!” “怎么就不关我的事了?我告诉你,就关我的事!关定了!还大老远地跑去桑榆的荒山,傻呆呆地坐了一半天。够痴情的!你把对赵若怀那感情,分一丁点给我,好不好?我只要一丁点就够了。我真就搞不懂了,他怎么就那么好呢?我怎么就那么差呢?” “又跑偏了啊!这与好、差是一回事吗?好了,除了这个,你还有其他的说的没有?比如夜总会的小姐,那到底好不好玩嘛?” “不好玩!玩了十多天,我都没有进入角色。所以我决定了:我不能放过你!还是以前那约定。” “行啊!以前那约定,做朋友可以!不干涉我的社交自由!最好是适当转变一下态度,对我的朋友客气点。我说孙大侠,你也算是混社会、混江湖的人。人家布谷、黄雀、晁建阳这些人,见了你的面,对你都是客客气气的,你怎么就不能学学人家?” “又要开始教训啦?” “孙思,你真的要认真思考一下,一小下下。我真是为你好。你说晁建阳这些人,再怎么人家也是有身份地位的,社会名流!就算你现在也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可是,能够多一个朋友,你何乐而不为呢?晁建阳这种人你何必得罪他呢?细节决定成败,有时候生活中一个细节,就会在不知不觉中影响了我们的人生。是给人留下好印象好,还是坏印象好,你自己回去琢磨一下吧!我是多么希望你能像黄雀、布谷那样,尊重我的朋友,然后大家在一起,开怀畅饮,其乐融融。还有袁英,我觉得你应该尝试着去爱她!” “喂,你除了数落我的不是外,还有什么好话没有?我就没一点优点吗?” “那怎么能没有呢?咱孙大侠,优点大大地有!比如见义勇为,替晁建阳解围,那就是你一个强项呀!放眼天下,有几人有这能耐?有几人有这胆略?最最重要的,有几人有这么崇高的精神?一般人碰上这事,他肯定是躲闪不及。而且咱孙大侠,当别人问他有什么要求的时候,他是怎么回答的,‘笑话!我能有什么要求?心仪让我追我就追,我看你们都不像好人!’试问,这样视钱财如粪土的人,现实里多见吗?少见!试问,这样的回答,是一般人能够回答得出的吗?不是!只有咱孙大侠这样的傻子才能回答得出!”我轻慢的抑扬顿挫的语调让孙思一阵大笑。我自己也跟着笑了起来,一边笑我一边说:“你还别说,你当时那傻话,我真想为你叫绝!我就喜欢你这傻劲!摊上这样的事,正常的搞法那肯定是邀功,哪有像你这样,推到我身上也就算了,帮了人家忙,同时骂人家不是好人。” “喂,那我还有没有其他的优点?” “喂,刚才那话我可不是赞扬你呀!不要搞错了,下不为例!就没你这么傻的人!其他优点,我想想,有啊!太有了!比如你不打老婆,让老婆衣食无忧。还有,你找了一个这么省事的老婆,就这点,你就比……比那赵若怀强多了!赵若怀那李念,那就是一个泼妇!阿q是怎么说的?阿q说,‘假洋鬼子的老婆和没有辫子的男人睡觉,不是好东西!’我也要说一句,赵若怀和一个泼妇睡觉,不是好东西!” “打住!打住!你也跑偏了!现在是说我!” “好,咱们还说你。现目前你只要做到三件事,你就尽善尽美了,全是优点了!第一,爱袁英、爱儿子、按时回家;第二,切实和晁建阳、黄雀、布谷等人尽释前嫌,成为好朋友;第三,切实把我定位在朋友这一身份上,给我多一点的自由。” 第415章再战渝都 文若从小就比较大气,较能吃苦吃亏,她很少哭闹,而且颇为义气。培训学校下面有一个小卖部,很小的一个小卖部,一对儿老头儿老太长年在那里守摊。老头老太很谨慎,怕人家抢货似的,只在铁窗栏上挖一个小孔,从那个孔里递钱进去,再递要买的东西出来。那个时候,有一种一毛钱一包的野草莓,看上去黑黢黢的,而且颗粒很小,看上去很猥琐、也很脏,与今日达利园的梅子根本没法相比。一包里面一般就四五颗。文若手里但凡有老傅、杨柳给的两个毛票,她就颠一颠地跑到楼下去,趴在人家窗台上去,从小小的递东西的口子里,尽她所能地伸进手去,由于个子的原因,她常常需要很费力,才能够够着人家递出的野草莓。拿到手里后,她就三步两步地跑回楼上,对着她的伙伴们,一人一颗地发起来。那时的文若没有数量这个概念,有时候伙伴倒是人手一颗了,可她发现,她自己没有了,这个时候,她的搞法是:把那个小得不能再小的盛野莓的小塑料袋当众撕开,然后就着里面一层,当众开舔,舔上几舔后,她就满意地扔了袋子。有次一个五岁的小朋友要去抱她,结果失了手,杨柳妈抓抢不及,硬是眼睁睁看着文若从二楼顺着楼梯滚到了一楼,把杨柳妈和五岁小孩的母亲吓得面无人色。文若在一楼止住了,自己一声不吭地爬起来,拍了拍棉袄上的灰,一溜烟地跑出去,和外边的小孩又接着玩上了。杨柳妈追出去检查,就是脸上擦破了点皮。因为是冬天,她穿着厚厚的棉袄。文若身体素质还行,感冒之类通常比较少见。平常我们带得也不是十分精细。她偶尔吃多了,会发一种烧,医生说是食烧,吃点乳酶生就行了。吃了几次后,文若就爱上了,拿乳酶生当糖吃,常常嚷着要吃。有次半夜醒来,发现身旁的文若全身烫得厉害。我实在是困得很,就想:可能又是食烧,没什么的,天亮再说。于是接着睡,睡到天亮,发现这孩子脸烧得通红,于是才到楼下,找了个私人诊所。那医生说:这次确实是感冒引起的,得打针。打针这概念,文若是懂的,因为从出生到两岁,那什么预防接种的针,可没少打。但她还是皱了皱眉。诊所里有另一个小孩正打针,哇哇大叫着。医生指着眉头紧锁的文若,对那小孩说:“看!妹妹打针就从不哭!向妹妹学习,做一个坚强的小娃娃!”文若就真的一声不吭,打完针回到家,她对我说:“妈妈,我本来是要哭的,可是阿姨都夸奖我了,我就只好不哭了。” 我和老傅相视一笑,老傅说:“杨柳同志,看见没有?赞美的力量是无穷的,对小孩都不例外!” 我感叹说:“高处不胜寒呀!傅文若小朋友,你辛苦了!” 这样的一个文若也难免有生出事来的时候,一次她一个人,趁杨柳妈一不留神,就溜到楼下二百米外的百货公司逛起商场来了。把杨柳老傅那个急呀,急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学校一老师说,你家外孙女好像在百货公司的嘛,怎么,没有大人跟着呀?老傅、杨柳跑去一看,可不是吗?她一个人站在那玩具柜台前。还振振有辞地说:“你们放心好了!老孙带我来过的,我知道回去的路!” 一次去孙思家里作客,袁英说是三缺一,非让我陪几个女的打打麻将。就袁英认识的那些个专业麻将婆,我哪里能和她们玩到一处的,但为了给袁英面子,还得勉为其难。于是大人打麻将,几个小孩在麻将桌周围玩。一次不经意地抬眼,我发现文若正从床底摸东西,摸出来即往嘴里放,吃得砰砰作响,再看看其他小孩,也都在吃着。一看,原来是瓜子。这时袁英也发现了,她说:“不得了了!那是用来闹老鼠的、拌了老鼠药的!”我看看文若,她眨巴着眼睛,嘴皮都吃黑了。我让她张开嘴,嘴里还有几颗,尚未下咽,连忙掏了出来。然后问她一共吃了几颗。她想了想,开始掰手指,掰完说:“不多!手指没用完!”再问问袁英,她说是拌了鼠药,但是已经很久了,于是让每个小孩狠狠喝了两杯水,算是了事。 这就是三岁前的傅文若的一些逸闻趣事。 当然了,这样的一个傅文若,难免就会问起一些让人头疼的事情。比如,为什么别的小孩可以同时和爸爸妈妈睡在一起,为什么我就不能。再比如,老孙为什么也是孙浩(孙思的儿子)的爸爸,他既是孙浩的爸爸,又是我的爸爸,为什么他老住孙浩他们家,不住我们家?又如,她会去我的枕头底下,翻出赵若怀的照片来,指着照片质问我说:“妈妈,这叔叔是谁呀?你怎么老看他呢?你不怕老孙生气吗?” 次数多了,我还真有些吃不消了。只好一次又一次地敷衍她说:“你再大一点,再大一点,妈妈就告诉你,好不好?” 九八年的冬天,孙思把运行了五年多的货船改了版,改成了滚装船。这一改版具有划时代的意义,对我和孙思而言,可以这么说,有了那滚装船,等于我们已经跻身了富人的行列。当然了,这一改版行为,绝不是一件易事,那里面有我和孙思这几年下来的大部分收入,有吴叔、孙姨的出资,甚至还有少部分贷款。但孙思坚持认为,这是值得的!是正确的抉择!鉴于我和孙思特殊的关系,我没敢把所有的家当投到那船上去,而是有所保留。我深知狡兔三窟的道理。所以我和孙思改了协议,在新的滚装船上,我只占百分之三十的股份。 九九年三月,晁建阳去了渝都从事房产开发。他邀我一同去渝都,还在他下面接工程做。考虑到江城尚有运行良好的餐厅和学校,考虑到我和布谷的合伙状态,我以还有两个工地尚未完工为由,婉言谢绝了。哪知到了五月,布谷的工作突然变动了,他被调去了渝都,进了市政府办公室。我揣测了布谷嫂子的潜意识,决定解散合伙关系。于是转让了中餐厅和一个火锅店,把属于布谷的那一半股份,以现金的方式兑现给了布谷嫂子。 已经到渝都上任的布谷打电话慰我说:等他在渝都站稳脚跟,我可以考虑去渝都发展。他说就算不合作,他也会尽他所能地帮助我。 第416章柳源再现,重启寒烟之谜 五月下旬的一天,我去接已经上小学一年级的傅文若回家。我牵着文若走在放学回家的路上,发现后面一辆小轿车且走且停,行驶非常缓慢,有跟踪我们的嫌疑。于是拉着文若快速拐进了一个小巷。然后几经绕道,才得以回到住地。 我给文若强调了注意事项,给她列举了几个人,说以后只有这几个人出面接她,她才可以跟走。否则只能呆在教室,不许出校门。若有陌生人前去搭腔,让她立即着人寻找老师。 晚上又给老傅、杨柳强调了一些相关事项。 三天后,我正接了放学的文若回到培训学校,刚进了我的办公室,茶还没泡上,柳源站在了房门口,我自己躲避是来不及了。我于是示意老傅,让他抱了文若立即离开。柳源抢先一步,抱起了文若。我连忙说:“哦,这是别人的孩子。”然后再给老傅递眼色。柳源却并没打算放下文若,他一边逗文若,一边对我说:“相信我!我没有恶意!真没有!”然后打量打量老傅、杨柳,说:“你们是傅心仪的爸妈吧?请你们放心!我真没有恶意。”我对着一旁无所适从的老傅、杨柳说:“这是我同学柳咏的爸爸。他是大厅长,应该是讲道理的!你们搬了凳子,去门口过道上坐着,确定一下柳厅长有没有被人跟踪。”柳源立即说:“没有人跟着。我已经确定过了。” 老傅又要去接过文若,柳源说:“就让我抱会儿,行吗?你们放心,反正我也跑不了!”老傅、杨柳执行任务去了。 文若好奇地打量着那个抱着她的人,竟然没有任何别扭的意思。她一脸纯真的微笑,问柳源说:“爷爷,你认识我吗?我们见过面吗?”我和柳源默然无所应,文若又说:“我知道了,你是妈妈的熟人。”然后转向我说:“心仪妈,愣着干嘛?上茶呀!” 我去给柳源泡茶。柳源仔细辨认着文若的脸,哽咽地说:“认识!爷爷当然认识你!” 又说:“听你们老师说,你电子琴弹得好,跳舞也不错,除了这些,你还学些什么?”文若说:“回爷爷的话。还有钢琴、古琴。对了,还有跆拳道。我跟老孙学的……老孙……” 我端上茶来,对文若使了一个制止的眼神,她就闭了嘴,伸了伸舌头。说:“爷爷,我先出去了。你和妈妈说话吧。” 我做了一个请坐的手势,冷语说:“柳厅长,你有事吗?” 柳源说:“原来你一直在江城!柳咏说,你去了国外。”我无有应答,他继续说:“有赵若怀的最近消息吗?” “没有!还是九七年年底了,匆匆见过一面,没能搭上话。以后就没音信了。” “我在学校老师那里查阅了这孩子的档案资料,傅文若,94年10月2日生,母:傅心仪。父:孙思。我调查过了,孙思另有老婆儿子。而你现在独身,这到底是为什么?” “柳大厅长,这我就搞不明白了,你有调查的必要吗?关你啥事?” “是!我是对不起你们!对不起你!我那个时候,处于一个非常关键的时期,他们或许不会懂得,但你是善解人意的,你应该能懂。我想帮赵若怀,我想弥补我欠他的。但怎样才能帮呢?我要没了位置,我要是一点用都没了,我还怎么帮?我首先得保自己的位置呀!” “又是位置!是你儿子柳咏挑起了事端,又是你老婆动用了张扬的爸爸的关系,要整赵若怀,迟迟不让他出来。难道你竟搞不定自己的老婆、儿子?” 柳源无言以对,他的神情告诉我,他知道这一切,他知道是他老婆掺和的,而且他还一脸有苦难言的隐痛。如此看来,他是真的搞不定他的老婆!这样的两口子,还几十年在一起长相厮守,我是真的难以想像。 我有些同情他了,再怎么说,他也是文若的亲爷爷。而且他现在、此时,一点厅长作派都没有,他就是一个长者。 我静默着,他又开始说话了,他说:“柳咏也有这么大一个儿子,比你女儿就大几天,可是那孩子不大会说话,也从不和其他小孩玩。跟你女儿没法比。天上地下的差别。” “过谦了吧?那怎么可能?”我漫不经心地说。 “他有时好几天都不说一句话,喜欢一个人呆在屋里,傻呆呆地坐着。你去逗他,他就紧抱着脑袋,很怕的样子。跟我们、跟他自己的爸妈都一点不亲,笑都不会笑。” 我看柳源的样子,很伤感,不像是在说玩笑。于是感到了问题的严重,换成了一脸庄重的神情,问:“怎么会这样?检查过没有?” “检查过了。说是小儿自闭症,也治疗了,医生说孩子大点,可能会慢慢有所好转。我看现在好像也没多大变化。就去年这个时候,还是‘你我他’都搞不清楚,我们大人说的一些简单的话,他都听不懂。现在好像,勉强搞得清楚人称了。但是语言表达方面,还是不行。” “是什么原因引起的,医生有说过没有?” “医生说与环境有关,孕期和婴幼儿期,父母吵得太厉害了!柳咏和张扬,那是怎样一种情况,你可能想都想像不出。” 沉默半响,我说:“这是何苦呢?看孩子的面呀!他俩现在还那样吗?” “现在吵得少了,基本是各过各的日子,互不搭理,他俩之间话都很少说。” “柳叔,我说句不该说的话,既然那样,何必坚持呢?该离就离吧!” “张扬不离呀!她说了,离她是不离的!指望她转变态度,那也是不可能的!”说到这里,自嘲地一笑,说:“可能这也遗传吧!我和柳咏父子两个,差不多是一样的命。我原以为,赵若怀会有幸福的家庭,结果也这样了。” “赵若怀有幸福的家庭!他和李念很恩爱。你应该早就知道了,他们也有了儿子,比柳咏的儿子还大一个多月。” “我看难说得很!估计比柳咏两个好不了多少。但愿我得到的情报不实吧!唉,都是我们作的孽。所以得了那么个孙子,算是报应吧!”说到这里,他的视线定格在了我的胸前,短暂停留后,他可能意识到失态,立即移开了视线,但是神情很异样,我不由疑窦丛生,煞时想到一事,于是自去摘下了挂在胸前的那吊坠。 第417章时代衍生物 我把吊坠呈现到柳源面前,说:“哦,这是赵若怀外婆送给我的。好几年了。那年我去寒烟山庄过春节,见到他外婆,事前没给她买礼品,就顺便摸了两百元给她。赵外婆就给了我这个。后来黄雀从定向车上摔了出来,我去省城看他,黄雀妈告诉我说,这玉很名贵。我就断定这玉是你当日留下的,所以给你打电话,想约你出来问问。可是你推说不空。” 柳源接过玉去,缓缓地说:“那你还说赵若怀从小受了不少苦。他应该不缺钱用的!我柳源当年留在寒烟山庄的东西,不要说赵若怀,就是整个的陈家,他们整个的家族,也够吃一辈子了。” “你什么意思?”我看看柳源的神情,忽然觉得这里面大有文章,于是解释说:“他真的受了不少苦。他妹妹高中都没有上完。因为没钱……” “那是骗你的!是不是陈春梅骗你的?你看看这玉,来,仔细看看!顺着这个方向看,看出什么没有?” “哦,有一个字,是柳?” “对了!就是柳!你眼下的这个吊坠,虽然也算名贵,但陈春梅那里,有更多更值钱的东西。” “柳叔,不对呀!这里面有误会!赵若怀家里,根本没什么宝贝呀!他们家真的很清贫呀!还有那个赵外婆,看样子,她根本不知道这玉值钱呀!怎么会这样?那么多值钱的东西,你拿到寒烟山庄去干什么?” “这说来就话长了,我的祖上有多显赫,你想都想象不到!在我居住的那个城市,二十世纪二三十年代,曾经有一整条街是我们柳家的。那个时候,除了面粉、棉纱等实业外,我家也有钱庄和珠宝生意。我知道你熟知中国历史,后来的情况就不用我多说了,民族资本是一个政策,官僚资本是另一个政策。民族资本主要政策是改造,官僚资本主要政策是没收。可是民族资本和官僚资本如何界定,那还不是当权者一句话的问题!我们柳家很快家败人散,分崩离析。五十年代末,我爷爷也在内忧外患中染上重病,临死之前,他认为他对不起柳氏先祖,让柳家毁在了他的手上。他拉着我父亲的手,不肯咽气,说柳家有一传家宝,无论如何不可以落入他人手中,要找地方藏起来,他说有了那传家宝,柳氏先祖就会保佑柳家复兴。我就是因为这个,才去的寒烟山庄。” “那传家宝现在何处?保存下来没有?” 柳源苦笑一下,说:“现在何处?那恐怕只有陈家人知道了!不只是传家宝,为了最大限度保存实力,我父亲让我把家里仅有的一些珠宝手饰,柳氏列祖列宗攒下的一点家当,除了被抢去的和充了公的部分,还剩下的一点值钱的东西,全被我辗转运去了寒烟山庄。可六六年我回城的时候,只带走了很少的东西。这下你明白了吧?” “你的意思,陈家人夺走了你的宝贝?不可能呀!他们家的陈春蛾,陈春宝我都认识呀,不是坏人!而且他们过的日子,虽然说不上有多清贫,但也就是寻常人家、寻常百姓的日子。真的不像是得了什么宝贝。” “陈春梅还有个兄弟,你知道吗?这人你见过吗?” “这我还真不知道!赵若怀也没提过。” “这就对了!还有赵若怀的外公,你听说过吗?” “我只知道他外公死得很早。而且他外公的死因,赵外婆讳莫如深,好像不愿提及。” 柳源的神情出现异动,根据那异样的神情,有关赵外公的死,他似乎也很不愿提及,他的神情里有苦衷、有伤痛,有难堪,甚至也有内疚。 我较长时间的审视让他赶到了压力,他选择重启话端:“一般的珠宝也就算了,关键是那传家宝。我觉得对不起我柳氏的先人。” “你是不是把那些宝贝,藏在梅园的山洞里?对了,就那幽州台?” “你怎么知道?”柳源神情大动。我于是将当日和赵若怀误闯地窖的事情讲了。柳源目光幽幽,思绪缥缈,他在追忆他的前尘往事。完毕后他神情讶然。说:“对,就是那个幽州台,没想到被你解了密。当时知道我把东西藏在那地方的,就我和陈春梅两人。六六年离开后,我不是没有回去过,我回去过的,我先去了山洞,可是里面……”说到这里,他打住了,然后费力地摇摇头,说:“算了,都过去的事了,不说这些。” 我是真希望他说下去,但看看他的神情,又觉得自己不具备强人所难的主体资格。我于是说: “这个吊坠既然是你的,你现在就可以收回了。” “这是什么话?赵若怀外婆既然送给你了,那现在它就是你的了!何况你是文若的妈,这玉到你手中,算是到了它该去的地方。”我琢磨着柳源的这句话,难道文若那长相真是那么鲜明?真的是藏无可藏?文若那张脸,那直接就是说明书吗? “说说你吧,你有什么打算?”柳源问。 “什么什么打算?哦,我和几个朋友合伙,有几处生意做着,吃饭没问题。就这样过着吧!把文若养大成人,教育好!就这样了!” “真的就这样啦?你才什么年纪?何况你这么一个人……” “这事不在目前考虑之列。再说吧!” “刚才那些话,这几十年下来,我没有对任何人讲过。柳咏不知道。他妈也就是知道点皮毛。能不能给我讲讲你的事,比如那孩子……” “那是孙思的孩子!” “你还是不相信我?那是赵若怀的孩子!是我柳家的孩子!”柳源急切地说,语调很自信,不容分说。 我想了想,说:“柳叔,你是前辈,就算看赵若怀和柳咏的面子,我也应该尊重你。云岫城中赵若怀出的那事,那太刻骨铭心了!我由此得出结论,祸莫大于妒妇!女人犯起嫉妒来,实在太可怕了!柳咏那个妈,还有张扬、梁阿满这类女人,我怕!我惹不起!我只能躲!你明白吗?为了文若,我断绝了和同学们的来往,我告诉他们说我去了加拿大。我就想省事!我就想过点清静的不受人打扰的日子。” “你打算一辈子不让赵若怀知道?你要让他重复我的老路吗?父子不相认,这是很可悲的……” “可悲吗?不知道就不可悲了!就算你当初对陈春梅很失望,但儿子是无辜的呀!你明知道你离开寒烟山庄时,她已经有了孩子,这么些年下来,你不也做到了不闻不问吗?” “我离开的时候她是隐隐提起过,可是三个月之后我再回去时,我藏的东西没了,陈春梅也已经嫁人了,这种情况你让我怎么相信她?我怎么知道她当初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如此说来,柳源还真没什么大错。 思虑及此,我至诚地说:“对不起,我可能真的误解你了。我曾经致力于改善你和赵若怀的关系,让他能够原谅你。现在看来,有可能,你根本没什么过错。再者,赵若怀那里,今生我恐怕也没有再撮合你们的机会了。我现在就一个要求,麻烦你忘了今天见过我们的事。” “你和赵若怀究竟是为什么要分开的,这事我现在都搞不懂。” “陈春梅呀!她说我是祸水,她说本来她认为你已经死了,都是我,是我让姓柳的,再次和她家惹上了关系。” “赵若怀就那么听她的话?” “她动不动就以死相逼!那个陈春梅现在有多难缠算了,可能她年轻时候不是这样的,所以说了你也不会相信。” “我相信!”柳源至诚地点点头,说:“她一直都很任性!可能是文化太少,又固执己见……”看看柳源的神情,我又想起那个山洞,我是真想问问柳源,他到底有没有真心喜欢过陈春梅。那‘哀江南赋序’、那‘与陈伯之书’、那深长的故园之思。是啊,那样一个没有文化的陈春梅,她哪里能够懂得柳源?那样一个任性的、固执己见的陈春梅,她又哪能对柳源构成长久的吸引力呢?所以,那就是万般寂寞之下,一种无可奈何的消遣情结。我再看看柳源,就证实了自己的推断:柳源和陈春梅的一段感情,那就是一种时代衍生物。说到底,与爱情根本不沾边!就那样的一段感情,让柳源付出了传家宝的代价,这么些年下来,身居高位的柳源没有去质问、报复陈家,那已经是他大人大量了! 想到这里,我道歉说:“柳叔,对不起,我误解你了!” “赵若怀那里,你真的不打算告诉他真相?” “省事要紧!那个李念,可不省事呀!对了,李念现在也算是你们柳家的儿媳了。柳叔,那就恕我说句冒犯的、大不敬的话,你们柳氏还真是大姓,大户人家,你们柳家的媳妇,个个都是一等一的强悍呀!那张扬、李念、甚至也有柳咏的妈妈,真的是如出一辙呀!赵若怀若是知道了真相,你能想象那后果吗?在赵若怀不顾一切认女儿的同时,李念也会不顾一切的!李念是不顾一切地报复、使坏。你让赵若怀何所适从?你让他怎么取舍?何况还有那么个妈。赵若怀那日子,该怎样度过?”说这段话时,我一直苦笑着。意味深长的苦笑,有豪气、有豁达、有哀怨。 “你能让那孩子姓柳吗?”柳源忽然蹦出一句。见我的神情并不驯顺,他又解释说:“我柳氏一门,一向男丁兴旺,可是女丁很少,先父在时,就一直希望能有个孙女。可是我们没能让他如愿。我真的很喜欢那孩子……喜欢文若。” “到底是大户人家。骨子里的贵气呀!这种情况下,你要求我的孩子姓柳?”我苦笑着。柳源的神情比较受伤,我于是调侃说:“当日在桑榆初识赵若怀时,他给我印象最深刻的,最吸引我的就是:他永远从容不迫的神韵!不管是做木工、做篾活,还是背着背筐摘核桃,他永远安之若素。这可能就是大家风范了,骨子里与生俱来的东西。好了柳叔,至少现在,傅文若她只能姓傅!你来一趟不易,一起出去吃顿饭吧!算是聊尽地主之谊。” “我正要说这话!我的人已经在安排了。叫上文若,还有你的爸妈一起。” “今天这顿,无论如何只能是我请!不管是看在文若的面上,看在赵若怀、柳咏的面上,还是看在我们相识一场的面上,我都得略表寸心,你那边还有些什么人,打电话一起叫上吧!” 柳源回答说不用,他说就他一人。我想也对,在他那里,现在仍然有那保密的要求,不只是他,现在对我和文若而言,也有保密的必要。杨柳和老傅很快洞悉了柳源的身份。老傅倒无所谓,他很快和柳源畅谈起来。但是杨柳同志,面对这个让她哥哥杨木背黑锅的人,起初她是比较别扭的。随着吃饭的进程,柳源那平易近人的作派,以及他和傅文若小朋友之间一见如故、亲密无间的状态,却让杨柳妈前嫌渐失,直至消于无形。杨柳妈悄悄对我说:“到底是一家人,你看文若那高兴劲。”老傅的说法是:“到底是血浓于水呀!冥冥之中,自有天定。” 在席间,我从柳源那里得知,那天开车跟踪我和文若的,乃是郑元直!原来,柳源一直让郑元直寻访我的下落。那天我和文若放学途中,恰巧让郑元直给看见了。他打电话给柳源汇报,柳源让他先别惊扰我们,然后亲自从省城赶过来了。吃完晚饭,柳源又回培训学校坐了会儿,主要是让傅文若小朋友,给他表演电子琴、钢琴、古琴、舞蹈、跆拳道。然后掏出两万元来,说是给文若买钢琴,作为他的见面礼,让我无论如何收下,让我体谅他作为爷爷的一点心意。这样我也就不再说什么。收下了。 第418章渝都会盟 柳源临走时,我告诉他说:不必再到这里找我们了。我给了他手机号码,说是有事电话联系。我建议他说,关于柳咏那儿子,或许可以让他试试乐器、试试音乐的熏陶。我是这么认为的:那样一个听烦了父母吵架的噪音的小孩,或许会对乐音产生强烈的共鸣也未可知。柳源也对我提出了建议,他说得很委婉,但归结起来就是两条,第一,傅文若是他柳家的孙女,他想捍卫这层关系。希望我不要试图抹杀,希望我不要试图和他划清界限。要随时保持联系,要保留他看孙女的权利。第二,在我的个人问题上,如果出现什么变化,如果要谈婚论嫁的话,一定要事先让他知道。 这后一个问题让我颇费踌躇,不明白他到底想干啥。 当晚经过和老傅、杨柳商议后,我做出决定:接受晁建阳、布谷等人的建议。火速转移,去渝都! 我打电话告诉孙思我的决定。孙思在电话中说:“哦!又闻到风声了,真的要追去吗?还没死心呀?我给你说,据说人家现在,那是夜夜莺歌燕舞,小情人平均两个月一换,你去了也不一定能排上号。” 我没好气地回应一句:“莫名其妙!”然后挂了电话。两分钟后,孙思又主动打来了,他说:“去就去吧!是该去了!我倒要看看,他到底哪点比我好!放心,我会很快来和你会合。” 神经病!说谁呢?晁建阳吗?他还在怀疑晁建阳?可是不对呀,说晁建阳的话,‘又闻到风声了’这一句,该当作何解释? 我给钟诚打电话,问起何宴。钟诚一会儿回电话说:“傅老师,何宴已经联系不上了。因为你已经很久没让我和她联系了。”是呀,是很久了,为了赌气,我已经很久不打听赵若怀的情况了,有一年了吧?这么说来,赵若怀那里,竟然已经有一年处于音信杳无的状态了!姓赵的,你还好吧?这次真的要和我斗争到底,以至老死不相往来?以至相忘于江湖吗?斗就斗!谁怕谁?姓赵的,我一定和你硬扛到底!绝不再主动找你了!绝不!誓死不投降! 我给郑元直打了一个电话,约他改天一起吃饭,其实我主要的目的,是桑榆那苗木真的可以卖钱了!我现在搬去渝都,正差一笔安家费。回想起来,这么些年下来,我住的房子,竟然全是租的!竟然没有居住过属于我自己的房子!这次去渝都,是不是应该改变一下? 当晚又做了一个奇怪的梦,在梦里,我回到了寒烟山庄,回到了赵若怀外婆家那地窖里。和我同去的人,好多!有赵若怀、柳咏、柳源、陈春梅,甚至也有孙思、兰半仙及其一些陌生人。大家齐集在洞里。走走停停地谈论着,观看着洞顶的煤层,这些都没什么,关键是,在梦里,我又看到那七彩的光。 被闹钟闹醒之后,我陷入了思索,当日在赵外婆家那地窖里,我分明地看到了七彩的光,可是赵若怀却没有看到。他说是我看花了眼。我于是也怀疑,确实是自己花了眼,是自己的幻觉。昨天柳源提到传家宝的时候,我差点就提到那七彩的光了,可话到嘴边,我忍住了。万一真是看花了眼呢?这话不说不打紧,一旦说了出来,万一柳源兴师动众地跑去寒烟山庄,费力折腾一番后,结果一无所获。那个时候,似柳源老婆和陈春梅这类型的人,依照她们的推理,说不定认为那传家宝是被我窃取了都有可能。她们的说法一定会是:你说你看见了七彩的光,可是现在,里面什么也没有了,不是你拿了,还是谁拿了? 记得那次在寒烟山庄,就是从地窖里出来后那个夜晚,自己也做了一个梦,好像也是梦见了那七彩的光。两次做了差不多的梦,这能说明什么? 郑元直果然爽快,我把苗木的事情一说出,他就受理了。他说他自己暂时用不着,但是他有很多熟人,他承诺立即着手,苗木的事情包他身上。 我给晁建阳打电话,说我想再去渝都跟着他混。他问我准备住哪里,我说这些年一直租房住,似乎没怎么找到家的感觉。想买房呢,工程款的百分之二十,目前尚未到位,囊中比较羞涩,所以,可能还得先租租房子。 几天后晁建阳电话告诉我说,他有一朋友,在南岸的长江边上,开发了一些独栋的别墅,价格就一千五左右,一栋别墅下来,也就五十万左右,问我有没有兴趣。 我于是电话咨询了黄雀、布谷。这二人的意见基本统一。那就是,从长远的角度,绝对是正确的选择。他们说从趋势上看,房子只可能增值!但是一下子涉及到五十万,老傅、杨柳那确实是吓得不轻。三日后,我给晁建阳回话说:兴趣肯定是有。可是没有那么多现钱,能不能麻烦你的朋友通融一下,先付三分之一,只要工程款一到账。我一定悉数付清。 我之所以这样说,那是因为,我所谓的工程款,正是在晁建阳那里的。我从晁建阳手里接活,自然也是从他那里取款。 晁建阳当即表态说:“那没问题!我这就告诉我的朋友:反正你的工程款得从我手中过,到时我直接扣除就成。这样一来,他就没什么不放心的了。”又说:“主要是,我也在他这里买了一栋别墅,以后咱们就是邻居了,又可以一起下棋了!” 八月里,因为苗木的事情,我和钟诚、应扬等人再去了一次桑榆。我备了几份礼品,准备所访之人,一人一份。先到区里找了韩磊,然后在韩磊的陪同下去了一趟寒烟山庄。陈春宝此时也已经不在寒烟山庄了,赵若怀的外婆,被陈春宝的老婆侍候着,神智已经不大清楚了。我想问陈春宝的老婆一些事情,但又怕问事得事,引起相关误会。于是巧言去问了那村支书。村支书说,陈春梅确实有一个弟弟,不过六十年代、文化革命的时候失踪了,不知去了哪里。我又问起赵若怀的外公,这让村支书神情大骇,讳莫如深的样子,和赵若怀外婆当日的神情差不多。在我迂回包抄的语言氛围下,他最后勉强给了一个说法,说赵外公是暴病而亡,头天好好的人,第二天就没了。就连他们,也没搞懂究竟是怎么回事。 第419章晁建阳其人 此行去寒烟山庄,我主要的目的,是去落实柳源和陈春梅当日幽会的那个山洞,那个柳源藏传家宝的山洞,是否已被入侵,是否已被损坏。毕竟在那山洞里,我曾经看见了煤的踪影。我向村支书问起了寒烟山庄卖煤矿的事情,他把目前已经卖掉的那个煤矿的详细位置告诉了我。他说目前除了卖掉的那个外,又探明了两处煤矿,我又问了那两处煤矿的详细位置,确定梅园和赵外婆家的山洞尚且不在之列。我又当着韩磊的面,问了村支书一些傻傻的问题,比如说:“你不说整个寒烟山庄下面,都藏有煤炭吗?既然这样,何必还分成这个那个的矿?”韩磊纠正我说:“不是说有点煤的地方就能叫做煤矿,就能够卖钱的!那得煤层达到一定的厚度,有开采的价值,算得过来账才行。”这样我就放心了。但愿赵外婆家的山洞,永远没有开采价值才好! 我又撇下韩磊,去梅园看了看,一方面是去追忆当日和赵若怀在这里的点点滴滴,一方面是去落实梅园那门(当日柳源所开,后来被陈家人所封掉的那门)。只见整个梅园被各类地表植物覆盖着,安详地浑然天成地存在着。从外表看去,看不到丝毫的漏洞,找不到任何曾经有门的迹象。这就好!或许柳家的传家宝,尚且在里面也未可知。有了文若这层关系,按照中国古代的归属原则,我也应该算是柳家的人了,最大限度地保护柳家的传家宝,这也算是我的责任吧! 临别时,我给村支书和韩磊留下联系电话,并分别告诉他们说,以后寒烟山庄但凡探明有新的煤矿,涉及到要开采或出/售的话,就让他们第一时间通知我。 寒烟山庄已经找不到任何木楞房的影子,全被砖木结构的小楼所取代。赵若怀家的四层楼房,房门紧闭,静默地矗立在那里。围绕主房周围搭设的那些动物的圈舍,因为年久失修,又没了动物的存在,显得破败寒碜且毫无生气。只有院坝中间那银杏树,依然枝繁叶茂,展现出蓬勃的生机。 我坐在那银杏树下,视线却投向远方,定格在那长满核桃的山谷里。思绪已经飞回八、九年前,那赵陈孙三人在高大的核桃树上蹿来蹿去的场景。那年我十九岁,赵若怀二十三岁,那时的我们,一无所有。现年我二十八岁,我和孙思有滚装船,赵若怀和陈忆有规模化的服装企业。可现在的我们,有那时的我们幸福吗?难说!人生的得失,幸福与不幸,说得清楚个啥?那时的我,无论如何也预测不到,九年以后的今天,我是和孙思纠纠缠缠在一起。和赵若怀,却形同陌路、天各一方。 也不知我舅舅杨木,还有否回到这里居住的打算。这个莫名其妙的寒烟山庄,原本可以和他毫无关系,也可以和我毫无关系的。可是现在,我明显已经和它结下不解之缘了。 老傅舍不得江城那运行良好的培训学校,而且江城中学那里,他也尚未到达退休的年龄,所以,他决定留下。杨柳自然是随夫。从杨柳妈那里,我总结出,对女人而言,究竟是老公重要,老公大于天,胜过其他一切。虽然她口口声声舍不得文若,但她还是决定要追随老傅。这二老倒是提出一个建议,让我把文若继续留在江城。可我觉得不妥。 江城的火锅店自然只有解散了。我和钟诚、应扬、李春花等人商议,他们的意思,到了渝都,还得继续开火锅店、继续做餐饮。钟诚的意思很明了,他说餐饮这是收现钱,收现钱比什么都重要! 钟诚说得有理!这两年建筑做下来,我算是初尝了建筑行业那拖欠之苦。理论上是有钱赚,但那所赚之钱,啥时候能够到手,到底能不能到手,那都是一个未知数,一个定心丸都没有。而且过程中太多的沟沟坎坎,永远有操不完的心。就一个工程安全问题,就得让你整天提心吊胆,把心悬着。 餐饮继续着,还有一个好处,就是能够最大限度保障吃饭,有退路。有钟诚调制出的那火锅味道垫底,火锅生意方面,我是真不用操多大心。 晁建阳所推荐的别墅位于长江以南。这一带别墅依山而建,全都独立成栋。房前屋后的院落里,垂杨柳和青草坪随处可见。间或地也能看到桃、李、梅的身影,只是花期未至。 东北方向,即是滚滚东流的长江。江的对岸,是高楼林立、错落有致的渝中半岛。看得再仔细点,也能在山头上、或是在林立的高楼之间,间或地看到一些低矮的民房,那是城市历史的见证!是古老渝都的缩影! 别墅群的西面尚未开发,依旧是近郊农人的地盘,地表被覆葱郁的绿色植物。这样的氛围,明显是能引发我强烈共鸣的。 我让钟诚在房屋二楼的沿江一面,设置了一个超大型的阳台。阳台上设棋桌、张吊床、置古琴,另有触手可及的花卉。房屋从开始装修到搬家入住,我预计一半年完成。所以这半年的时间内,还得暂时租房。 我是这时候才真正认识到晁建阳的实力,原来他的集团公司两年前都已经在渝都落户了。从去年开始,晁建阳的人已在动工建一幢九层楼高、四万多平米的大楼。这幢集团公司的集办公、娱乐、餐饮、住宅于一体的大楼,耗资五千多万,据说三两月之后就将落成。一楼是夜总会、餐厅,二楼到四楼是办公区,五楼以上是住宅。对二十世纪末年的我来说,五千多万根本就是个天文数字,我连想都不敢想。 一次我和孙思说到这事,孙思不屑地说:“你以为那钱都是他自己的呀,我给你说,大部分都是银行贷款。”又说:“不就五千万吗?有什么了不起?你给我几年时间,我一定超过他!” 我调侃说:“孙大侠,牛皮不带这么吹的吧?几年时间,你超过晁建阳,敢问计将安出呀?” “什么意思,不相信是吧?不相信咱就赌赌,就赌你这人,如何?” “那就算了,免赌!” “不敢了是吧?我给你说,当今社会,发财就两字胆大!胆大就成!银行的钱,只要你能够贷出,那就是你的钱!” 第420章时代致富经 孙思这次还真没有瞎说。不久我就得到证实,晁建阳在建的那幢大楼,真正他自己的钱,也就不到一千万,其他的都是贷款。 一次和晁建阳应酬完毕,我还真就这事问了晁建阳,委婉迂回地拿其他人说事。我说:“相传很多的大老板,都欠着银行巨额的贷款,欠着那么多贷款,心里是个什么感觉?能做到脸不青心不慌,脉动正常吗?” 他说:“这你就不懂了,比如今天那行长,要是这次这笔贷款能够到手。那以后就不是我心慌的问题了,是他心慌了!没听说吗?欠钱的是大爷!欠钱到一定程度,我那集团公司要是哪天转不动了,那就不是我自己一人的事了,是大家共同的事!政府都得出面给我解困。他们得主动想法,盘活我的企业,要不然的话,我拿什么还贷款?反正就这么一百来斤的一个人,他拿去也没用。你说是不是?” “说得有理!只是这道理……行长们应该也是知道的吧?那他们何苦要眼睁睁把你们变成大爷呢?” “这就是你多虑了!钱又不是他私人的。银行做的不就是那买卖吗?于公来说,钱反正得贷出去,银行才会有收益呀,至少理论上是这样啊!于私而言,那就更不用说了,哪笔贷款能少得了他们的好处,对他们而言,唯一的问题,只是贷给谁不贷给谁的问题。” 和晁建阳陪了几次客后,我就发现,晁建阳过的那日子,那按我的标准来看,那还真不算是人过的日子。他见天在外面请客吃喝玩乐。有时候一晚上需要喝三台酒。喝完还得歪歪斜斜地陪客人玩乐。玩乐的方式也得因客而异,客人要是尚喝呢,那就增加喝酒场次、延长喝酒时间;客人要是尚赌呢,那就得陪着打业务麻将,输钱给人家;客人要是尚嫖呢,那就去夜总会,一排排的小姐请着,完毕后掏出一大叠崭新的百元大钞,依顺序哗哗地发过去,那落实到每个小姐身上的百元大钞的张数,根本不带细数的,出手那叫一个大方!那样壮观的分钱场面,曾引发我无限感慨:感慨风月场中的男人,比菜市场中的男人,大方慷慨了不知多少倍!菜市场上那些讨价还价的男人,讲价完毕,还得把钞票精确到‘一毛’这一层面。所以你让那些在菜场辛苦守摊的良家妇女,你让她们心理如何平衡?难不成三陪女才是将天下竞争术揣摸得最为透彻的一类人? 晁建阳所陪的客人当中,除政府那建委、国土等等部门的主管人员之外,剩下大部分都是这行那行的领导了。晁建阳对他们侍候得那叫一个周到!那周到并不是只针对当权者本人的。包括他们带来的、随时都在更换着、永远处于运动变化中的老少情人。不管涉及到的那些女人,曾经是干啥,现职是干啥,哪怕过去、现在、未来都永远操的是三陪的概念,晁建阳都能一视同仁并恭敬有加,竭尽巴结讨好之能事。他说这是给领导面子!只要领导喜欢、高兴,你管她是三陪还是四陪! 落实到具体事情上,晁建阳那揣摸大人物潜意识的能力,那一点即通的、一不怕苦二不怕花钱的二百五精神,常常让我叹为观止!他辛辛苦苦从银行贷到的钱,有可能左手刚进了五十万,右手他就把其中的四十万送给了别人。某某领导若是在席间说,他儿子今年该上高中了,成绩不大好,但是还是想读三中,晁建阳立即就会表态说:“我在三中有熟人。放心吧,这事就这样定了!”然后当晚应酬归去,他可能就得着手,去开始辗转找熟人了。先是请吃饭再送礼,花重金去打通关节。然后该交的赞助费什么的,那还得由晁建阳规规矩矩地交上。只是该领导面前,他绝对不会提半个钱字,他会说:“那校长是我的哥们,关系好得很!不就读点书嘛,哪里还存在钱不钱的?不存在!”那领导自然也是懂的,这世道哪里会有白读的名校?这种情况下,领导一般就不会再用语言了,他一般会和晁建阳相对一笑,算是笑纳,也算是心照了。总之那个圈子里的人,什么时候该用语言,什么时候绝对不能用语言,他们都搞得十分清楚! 和晁建阳应酬多了,孙思自然就不高兴了。他去调查了晁建阳的底细。那结果让我又吃一惊!他说晁建阳处于没有老婆的状态,先前曾有过一个老婆,比晁建阳大十岁。那女人的前夫是搞建筑的,早早地发了财。那女人和晁建阳几经勾搭,就离了前夫,投奔了新夫。由于前夫有钱,这么一离,一个富婆就诞生了!晁建阳靠着这富婆的金钱,靠着这富婆曾经从前夫那里得来的关系,做起了建筑,从土石方开始,结果一发而不可收。当晁建阳渐渐长成后长成一个有钱人的时候,那富婆自然就该淘汰了!没有多大利用价值了是一层原因,另一层原因自然就是年老色衰。设想一下,女人比男人大十岁,那是什么概念?这种肯定是长着长着,女人就长成了男人的妈。 关于我曾经把晁建阳定位成儒商、盛赞他的人品这一点,孙思也不服气,他也调查了,经查,晁建阳和前妻离婚后,所涉及的那女人的个数,已经不大能数了。据说任期长的,可以管个两、三月,短的呢,三五天都有可能。换句话说,这么些年下来,不同年龄,不同职业、不同肤色的各类女人,他都已经择其一二、嫖过一嫖了!除此之外,晁建阳本人还有句名言,那就是:书读多了要误事的! 这句话据说是这样来的:晁建阳曾经有一个办公室主任,也是中文本科出生。这人最大的毛病就是太懂法了!处处以法律为准绳。比如一个不动产,按规定,它只能抵押一次,重复抵押是违法的,是需要承担相应后果的。但晁建阳不这么认为。他认为的是:同一不动产,只要不在同一家银行重复抵押,就照抵不误!于是办公室主任就要纠正他,说:你这是不对的!是违法的!于是晁建阳就恼了,说:“一个人书读多了,那硬是麻烦!” 第421章空前的同学盛会 这样的一个晁建阳,竟然热衷和我下围棋,我俩一起下围棋,甚至是从云岫城中就开始了。这一点让我无论如何不能释怀。孙思的说法是:你太不了解男人了!他哪里是想下围棋?那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孙思还承接了举证责任。他说,他曾多次亲见晁建阳,在我思考围棋下一步该如何落子的时候,傻呆呆地望着我出神。晁建阳偶尔会趁机打量打量我,这一点我不否认。但若说他下围棋只为看我,这一点打死我我都不相信。 “这么些年下来,晁建阳一直对我以礼相待,不要说冒犯,就连一句出格的话都没有!”这是我给孙思的说法,而且确系事实。孙思的回答是:“他是放长线钓大鱼!” “放长线钓大鱼,那确实是科学的。但现在不是鱼,是人呀!而且是女人!女人是要老的!价值与时递减,孙大侠,我拜托!哪有钓女人用长线钓的?长线钓到的只能是老女人!拿来何用?” 这下孙思自己傻了、愣了。他酝酿一下,说:“有道理!你还知道自己会老呀?这大好的青春年华,你就这样为一个负心汉坚守着,不嫌浪费呀?” “孙大侠,要不你就开开恩,恩准我找个人嫁嫁,如何?”我玩笑说。他也玩笑说:“我还想请你开开恩呢,你行行好!就嫁给我行不行?” 我语重心长地说:“孙大侠,人生贵在知足,你有老婆儿子啦!对了,杨柳、老傅那里,那是苦苦紧逼,催得紧呀!我已经被迫给了他们一个最后期限,三十岁以前……” “你想嫁给谁?黄雀吗?” “孙思,我想起一事,你这人怎么前言不搭后语?还在江城的时候,我给你汇报拟到渝都的事,你当时怎么说的,你说,‘真的要追去呀,还不死心呀?人家现在平均两月换人一个,你追去了也不一定能排上号’。如此说来,你对晁建阳有信心呀!怎么今天又说他有钓我的嫌疑?” “我话中所指的那人,不是晁建阳!” “那还能有谁?” 孙思动了动神情,说:“不告诉你!” 我们在渝都的火锅店落成开业时,这一年又将结束了。这一年的结束还有一个重要意义,意味着我们将迎来新的世纪、新的千年。 晁建阳的综合大楼已经投入使用,位于一楼的那夜总会,不管是装修规格,还是音响设备的质量,在二十世纪末年的渝都来说,都是首屈一指的。布谷打电话告诉我说,为了迎接新的世纪,新的千年,他将于2000年1月8日这天,在晁建阳的夜总会做东请客。具体安排是:从当天中午开始,先在餐厅吃饭,然后夜总会唱歌,再餐厅吃饭,再唱歌,或打麻将。 我问都有哪些人参加,他说就渝都和江城的一些朋友,还有就是螳螂、黄雀、黄莺、白灵可能要来。我问还有没有其他人。他微笑说:“应该没有了吧?记住:你必须来!不来跟你翻脸!” “不会是迎接新千年这么简单吧?我想想,对了,你好像就是这时段生的。生日?” “都是那些江城的朋友闹的!这不是换了工作地方吗?他们就闹着要来。” “这就对了,生日、高升、乔迁,三喜临门,是该贺一贺。” 那天农历是腊月初二,刚好是星期六。我陪文若上完钢琴课,然后把她交到了钟诚、李春花手里。孙思六天前去了船上,不在渝都。 我到达的时候,已经四点半了,因为是下午,又因为是包场,所以夜总会那豪华的大门是关着的,旁边开了一个小门,一服务生领我进去,沿着一个通道,就走到了舞台。布谷在通道的尽头处,微笑而立,责备我说:“怎么这时候才来?”又说:“凡所来之人,必须首先站上舞台,献歌一首,这是今天的规矩。对你而言,一首肯定是不行的,至少两首。这是必须的!” 旁边一个负责点歌的人,便问我什么歌。我看看那点歌屏上,触目处刚好是李丽芬的《爱不释手》,说:“就它吧!” 里面光线比较昏暗,卡拉ok正进行着。已经聚集了不少人。人头攒动、人声鼎沸。大厅里的舞台两边、大厅周围的包房、二楼的栏杆处,到处都活动着人影。 我拿起话筒开唱,这是一首欢快、豪放同时又不失沧桑、婉约的歌曲。唱上两句,下面安静了一些,紧接着,又喧闹了,好几个人跳了起来,差不多不约而同地说:“是傅心仪!真是傅心仪!”说完周围就伴随了一阵尖叫声、鼓掌声,我看了看跳起来的那些人,除了黄莺、白灵外,还有好几个男、女同学,师大时的同学毕业后从来无有联系的同学,布谷竟连这些人都请了! 我朝同学们挥了挥手,趁着歌曲的间隙说了句‘同学们好!’下面附和声一片,声音越来越大了,看样子来的同学真是不少!唱到‘啊啊!今朝有你今朝醉呀,爱不释手你的美呀,莫等闲白了发才后悔。啊啊,今朝有你今朝醉呀,爱不释手你的美呀,让我抱得美人归。’大厅里好些坐着的人都站了起来,随着音乐的节拍、原地翩翩起舞。受此感染,我在舞台上边唱边跳,开始了傅心仪特色的舞蹈。这曲完毕后,黄雀率先跑到舞台献花、拥抱我,全场于是掌声、尖叫声连成一片。黄雀之后,黄莺又带着好几名男女同学跑上了舞台。 布谷拿着话筒说:“同学们,今天我们在这里浓重集会,欢迎我们从海外归来的傅心仪同学!我的要求暂时是:再唱一首!这曲完毕后,你们还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我接过话筒说:“同学们,你们刚才那尖叫,真是给足了面子!没想到分别数年、在我数次缺勤同学会之后,你们还能有这份为傅心仪尖叫的豪情,太感动了!现在的我,仿佛又回到咱们师大的校园,一首谢东的《拉着你的手》送给同学们!让我们一起回到雪花纷飞的那个年代,感谢那个岁月让我认识了你们!” 这一曲伤痕文学《年轮》的主题曲,引发了现场更加浓烈的气氛,黄莺带着同学们,仿效着电视剧《年轮》里面的场景,跑到舞台上,拉着同学们转圈代表年轮的圈。 第422章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 完毕后黄莺抢过了话筒,她激动地说:“傅心仪,黄莺爱死你了!想死你了!现在我提议,由咱班著名的才子佳人拍档黄少游和傅心仪,为大家表演伦巴!” 下面立即尖叫起来,布谷接过话筒说:“我看行!有请春申君!音乐响起来!” 黄莺替我脱掉了外面黑色的大衣,抱在了她自己手里。里面那件紧身的有金线成份的毛衣,在旋转的闪烁的五彩的舞台灯光下,闪耀着跳动的异彩纷呈的光。我和黄雀跳起了伦巴。为大家倾情贡献了由光和影交织而成的视觉盛筵。在此起彼伏的尖叫和掌声中,我俩配合无间,给大家展现了一个又一个精彩的造型。这曲完毕后,面对情绪高涨的人群,布谷示意后台继续放舞曲。一组舞曲下来,布谷发言说:“同学们,现在有请大家到餐厅入座。开饭可能在半小时之后。这半小时,特地安排同学们先嗑嗑瓜子、叙叙旧。晚饭之后,大家继续娱乐,愿打牌打牌、愿唱歌跳舞的继续。” 黄莺、白灵拉着我,向餐厅走去。我和她们玩话着,至诚地微笑着,到得餐厅,餐桌上已经摆好了糖果瓜子。 我把视线刚扫向人丛,笑容瞬间僵住了!凝固了!目力处柳咏、梁阿满、马蜂等人,早已端坐那里。柳咏欲语还休,有想打招呼的意思,但是他要强的自尊心又让他迟疑着,等待着,或许等待着我先开口,等着我给他一个台阶。梁阿满视线不在我这里,牛气十足地看着别处。马蜂没心没肺地笑着,说:“傅总,久违了!跑哪里发财去了?”瞬间的一愣之后,我视若无睹、漫不经心地把视线投向了别处,拉着黄莺白灵,向着其他桌子走去,一面和其他桌的同学挥手招呼。 餐厅的二楼和夜总会的二楼大约也相连着,所以也有客人从二楼下来的,从二楼下来那楼梯口,目前是入座率最低的。我和黄莺白灵选了其中的一桌,刚好坐上去,黄雀、螳螂就跟座过来。布谷走来走去地指挥入座,他对我说:“傅心仪,在你们这桌给我留个位置,一会儿我坐你们这桌。” 说这话的时候,布谷的视线不在我身上,而在我身后。说完前面那话,他接着说:“哥们,就这桌吧!今天人多,有什么照顾不周的,请原谅!” 黄雀黄莺等人的视线,也都投向了我的身后,而且神情都很惊诧。何方神圣呢?我转过头去,赵若怀浅笑盈盈地站在那里,注视着我,意味深长地说:“海外归来的傅总,还认识我吗?” 赵若怀旁边是陈忆,这两人今天都收拾得一丝不苟,处于最佳观赏状态。陈忆后边是两个姑娘、也或者是妇女,搞不清楚,总之是两个女人,比较年轻,样子也还凑合。我瞬间想起了孙思,想起他说的那话,就是关于‘又闻到风声啦,还没死心呀?人家现在,那小情人平均两月一换,你就算跟去了,也不一定能排上号。’是了,原来那人指的是这人!原来孙思一直掌握着赵若怀的动态。原来这个姓赵的,早就来了渝都。难怪何宴联系不上了。 黄莺拉了我一把,我意识到应该说话,于是嗯啊两下,颇有顿挫地说:“认识!那是相当认识!”赵若怀欠一欠身,微笑说:“傅总,我能荣幸地坐在你们这桌吗?”我看看黄雀、黄莺等人,面无表情地说:“那得看你脸皮究竟有多厚了!” 其中一个小姐怫然不悦,拉了拉赵若怀,示意他旁边坐,于是我明白了:两个女人当中,她就是赵若怀的新欢,现任情人。那么另一个,无疑就是陈忆的了。 赵若怀说:“脸皮的厚度肯定是达标了!不然,今天这种才子佳人团圆的场合,我也不敢来呀!对了,顺便赞美一下你们俩的舞技又上了新的台阶。堪称珠联璧合。很煽情的挑/逗场面,相信现场很多男同志,都有把持不住自己之叹。” 我朝黄雀拱拱手,说:“春申君大人大量,今日若遇有不大会说话的人,望看我面上,海涵才好!” 黄雀微笑着点头,从容说:“多虑了!刚才那话,乍听起来,像是有很重的醋意。我很受用!” 赵若怀一行四人入了座。螳螂微笑说:“现场大部分都是认识的,就是这两位小姐,请问赵总,怎么称呼?” 赵若怀微笑说:“不用称呼!你们千万不要受什么影响,同学会该怎么会就怎么会!我是来和傅小姐叙叙旧的。”然后转向我,说:“傅小姐,别来无恙乎?历经这么多男人,在我想象中,傅小姐怎么也得有几分憔悴,没想到仍这么珠圆玉润,不减当年,甚至胜过当年,让人心痒难耐呀!可惜傅小姐又不是花钱可以买到的,否则,赵若怀定当不惜重金,买得春宵一刻。” 黄雀愤然作色,说:“申明一下:傅心仪是我的偶像。偶像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如果有人要出言无状……”我朝黄雀摆摆手,示意他坐下,漫不经心地说:“正宗赵若怀风情的语言!高度个性化的嫖客语言!正常!”螳螂和陈忆就一起大笑起来。黄莺白灵也跟着笑。赵若怀的现任情人,嘟起嘴来质问:“赵若怀,你在说些什么呀?太过分了!”然后递给我一个白眼,低咕一句:“什么人啊!莫明其妙!” “赵总,你现在这情况,让我想起两句诗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难怪赵总这么瘦削,我见尤怜,到底是风月无情呀!”我漫不经心地说,然后转向旁边:“妹妹别生气,别紧张!有一点我直接给你保证了绝对不和你抢男人!没那兴趣!”赵若怀冷语说:“是啊,傅小姐什么人没见识过?人家有的是人抢!”然后转向我,调/戏说:“没兴趣了是吧?可是我有兴趣!我不排除跟其他男人抢抢你的可能!”他旁边的小情人站起来冷笑两声,说:“有意思,我算是听明白了,你!你!你们!” 黄莺嗑着瓜子,不紧不慢地说:“白灵呀,依我看,这世间没有自知之明的大有人在!那话怎么说的,吃醋也排不上轮呀!” 白灵说:“有道理!早些年,大家吃醋的时候,还没某些人呢!依我看,先一旁学习学习比较好!” 第423章复仇盛筵 赵若怀的小情人豁地站了起来,负气向门外走去,赵若怀没有挽留的意思,任由她大踏步离去了。陈忆对应的那女人,迟疑了一下,也追了出去。陈忆于是站了起来,追上了暂时归属于他的那个女人,挽着她的手出去了。两人看上去比较亲密,于是引起现场很多人的注目,我正思索陈忆和这女人真实的男女关系,就瞥见了餐厅那一头正引颈张望的梁阿满。于是微笑着摇摇头,调侃说:“盛会呀!今日真是躬逢盛会!咱班今天的这次同学盛会,让我想起王羲之、谢安、孙绰他们当年的兰亭盛会。而咱班的信陵君布谷,因为用心良苦地组织了这场盛会,在我看来,他基本可以和战国的信陵君媲美了。” 陈忆很快回来了,但两位小姐没有返回。 赵若怀继续发难:“傅小姐,你的现任老公、或者说现任情人呢?怎么不一起带来?” 我漫不经心地说:“赵总,看在曾经认识的份上,给你一个建议。这届小情人届满,换届选举的时候,尽量找那气量大一点的!” 螳螂大笑说:“是吗?一般是多久一换届选举?” 我皱眉说:“哟!这就难说得很了!你们有所不知,就我们大家曾经认识的这个赵若怀赵总,现在出息了!江湖传言,赵总那小情人的任期,最长的是两个月,有短至三五天的……”我抑扬顿挫地说着,现场除了赵若怀和我两人外,其余人全笑得打颤。我对准了赵若怀,继续不紧不慢地调侃:“赵总,生理卫生你是学过的,社会主义的女人,那也是有限的!那xy和xx,比例大体就是105:100,而且男性还是那个105,换句话说,上帝在造人的时候,一个男人,最多给他搭配了一个女人,你看看你现在,你这样的换人速度,你占了多少男同胞的指标!我给我说,占人家指标,那是相当缺德的!跟同学会带家属,一样地缺德!” 满桌尽皆大笑。这时服务员收拾餐桌,开始出菜了,布谷来到了我们的桌前,说:“说谁呢?谁缺德了?傅心仪,今天你不许欺负人家啊!”然后对着黄雀、螳螂等人介绍说:“赵总、陈总,你们都是认识的,现在渝都搞房产开发。生意做得很大!” 黄雀说:“失敬失敬!原来这样啊!怪不得赵总一上场,就扬言要花重金买春宵一刻。这就是底气呀!” 布谷说:“春申君,说什么胡话呢?这哪儿跟哪儿?” 我微笑说:“信陵君,一会儿我得找你论理!我想起林妹妹那句话,‘早知他来,我就不来了!’” 布谷拉我到一旁,耳语说:“得了!口是心非!这么些年守下来,我都看着着急。好好把握机会!不要受其他女人干扰!男人嘛,有些时候就是布景的需要。看问题不看现象,透过现象看本质,这你是知道的!” 这个信陵君!我把握啥机会呀? 回到餐桌,黄雀已经倒好了酒,大家举杯,黄雀发言说:“傅心仪,今天这次同学会,是我和布谷专为你设置的!你们云岫城中那兰半仙兰大人,已经被我和布谷、螳螂等人成功拿下了!已经进去了!所以,黄雀总算是没有违背当日的誓言。”黄雀这话不仅让我潸然泪下,就算赵若怀、陈忆也是大大地动容。只有黄莺、白灵处于不知所云但又不好发问的状态。我直接干了三杯,赵若怀也在自觉地喝酒。螳螂满上了酒,说:“主要是黄雀的功劳!黄雀一直不懈努力!他的爸妈也多有帮助。我和布谷只是配合。” 我端起酒杯,首先给螳螂、黄莺、白灵三人敬了酒。我说:“这第一杯酒,先给你们三位陪礼。眨眼之间,归隐江湖已近六年了,这六年下来,我缺席了你们的婚宴,又缺席了你们孩子的满月酒。至诚地说句抱歉。正如黄莺所说,我想死你们了!” 黄莺说:“今天晚上,你不能睡觉,你得给我们讲讲加拿大!” 白灵说:“对了!还有你的罗曼史。其实我一直想问,这六年下来,难道你的生活里,就没有出现过假洋鬼子?” 我大笑说:“白灵啊,那哪能呢?不要说假洋鬼子,就算真洋鬼子,咱也不要!来,你们干了这杯就成,我自己罚酒三杯。对不起你们了!” 螳螂说:“慢,怎么没有黄雀呢?” 黄雀说:“我既未结婚,又未生子,当然没有我了。” 我说:“少游的的婚宴,我尚且没有错过,所以这酒就与他无关了。大家吃菜!这样的盛会,也算是不可多得,今日无论如何整高兴了。” 接着与黄雀碰了一杯,玩笑说:“都在酒里面!” 然后举杯面向了赵若怀、陈忆,说:“为过去干杯!” 螳螂问:“傅心仪,今日你准备怎么个喝法?” 我说:“咱们几个之间,今天就不用内部比拼了吧?一会儿我喝酒的机会还多!我得尽量留半分清醒,晚上陪你们玩玩。” 陈忆给我敬酒,说:“心仪,那年你来温州,饭都没请你吃一顿。实在是对不起。刚才听了你唱歌,真的很感慨。我也说一句:感谢那个岁月让我认识了你!” “是啊,温州之行让我明白了很多道理。那之后,傅心仪就进入一个全新的境界了。陈忆,刚才那位,是你的正室还是侧室?” 陈忆笑着说:“都不是!” “哦,明白了,也是属于两个月一轮换的那种。要不,打个电话叫回来吧?两个一起叫回来,不然我们的这位赵总,今晚还得另外去寻人过夜,我知道:赵总钱是不缺。我的意思是:只要任期未满,就应该遵循物尽其用的原则。你们说对不对?毕竟那价钱,应该是早就说好了的,少用估计也打不了折。”黄莺、白灵一旁大笑。螳螂点点头说:“有道理!哥们,令人神往的生活呀!不瞒你说,螳螂我,是满腹的欣羡!”然后摇头晃脑地诵读起来:“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 赵若怀给我斟酒一杯,他说:“你刚才那酒,申明是为过去干杯。我这杯酒,是为现在和未来干杯。咱们还没有划上句号,没有!” 我大笑说:“你的意思,你想划什么号就划什么号?” 这时布谷就来了,他说:“傅心仪,同学们那里,这些年你一直没露面。你是不是应该考虑,每桌去走一下,打打批发也行。” 我说:“我知道!是应该去的!” 走一圈没问题,可是柳咏梁阿满那桌,该怎么办呢。 第424章荣辱与共 手机响起,我拿着电话去了门外,是文若,追问我晚上何时返家的事,我给李春花叮嘱了几句,说今天晚上能回家的可能性不大。 这桌与那桌之间已经开始了敬酒。我们的餐桌前,也已经聚集了好几名等着敬酒的人,是江城时期认识的一些朋友,都是和布谷一同出席宴会时认识的。说的都是差不多的话,针对今天那唱歌跳舞发一些赞叹。接着是晁建阳夜总会和餐厅的一些管理人员,因为我和晁建阳的关系,他们也要来敬酒一杯。这样的结果是,还没轮到和同学们喝酒,已经有近二十杯下肚了。赵若怀说:“傅总,看样子人气越来越高了!以后赵若怀和你喝杯酒的机会都没了。”又说:“这么些年下来,你还是没学会推杯,来者不拒,这怎么成呢?这样喝下去,今天怕是……我能荣幸地帮你喝喝酒吗?” “那不存在!我自己的事我自己解决。倒是你,赵总,小心喝坏了胃。一会儿你妈妈和你老婆又来骂我。陈忆你作个证,我这个祸水,今天是没有主动招惹赵总的。对了,你俩要是不想喝酒的话,今天可以考虑早点走了。” 赵若怀说:“那怎么能走呢?好不容易碰上这样的盛会。哪怕是为了弄清你究竟能喝多少酒,我也得留下来呀!” 一会儿同学们就来了,一下子来了十来个,严寒带头,沿着我们的桌子围了一个大圈。严寒九一年去过云岫,是认识赵若怀陈忆的。严寒发难说:“傅心仪,你去了一趟加拿大,就只认洋鬼子,不认我们啦?刚才马蜂说,给你打招呼你都不理。”另有同学说:“介绍一下你的婚姻状况嘛,是不是嫁给洋鬼子了?”又有同学说:“黄少游一直苦熬着,至今未婚,连个女朋友都没有,这情况你要酌情考虑呀,正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嘛!”螳螂说:“喂,你们是来喝酒的,对不对?这么多废话干嘛?来,喝酒喝酒!”严寒说:“我们几个的酒经常喝着的,今天主要是和傅心仪喝。” 我微笑着,依次和同学们行注目礼,说:“同学们好!看见你们真太高兴了!你们比洋鬼子好看多了。我不认洋鬼子,只认你们!”大家就笑起来。我继续说:“酒,我已经喝了二十来杯了,你们想怎么个喝法?单挑的话,不管你们谁上,我一定接招。若是车轮大战的话,你们肯定也不落忍。或者这样……我先打个批发,三杯为敬。我喝三杯,你们就根据自己的情况,酌情表示一下。” 三杯下去,严寒说:“批发完毕!我们来的这十来人,都还想有个单独敬敬你的机会。你不可能这点面子不给吧?”旁边的人说:“严寒,这样吧,政策宽松一点。傅心仪,你可以请人帮忙。”又有人附和说:“我看可以!你得给黄少游一个英雄救美的机会呀!” 一同学指着赵若怀、陈忆说:“傅心仪,这两位哥们怎么称呼,麻烦你帮忙介绍一下!” 我介绍说:“赵若怀、陈忆,n年以前曾是我的合伙人。现在是房产商。赵总、陈总。他们是以布谷朋友的身份参加今天的宴会的。” 旁边几女同学诡谲地笑着,窃窃私语起来。其中一人说:“这就是传说中的赵若怀?久仰久仰!果然名不虚传!浪漫、唯美的爱情故事的男主角。”另一人点点头,咋舌说:“俊也就算了,这身材!哇噻,一点赘肉都没有。不像你,严寒,肚皮都出来了。”我玩笑说:“身材的事情,你们就别追究了。风月场中操劳所致!你们的老公若能做到两个月一换人,也能保持这么好的体型。”现场就一阵大笑。又有人指着赵若怀、指指我,说:“你们看,两人都是黑色大衣,款式一等一地漂亮。情侣装!”旁边一男同学搭话:“有意思!赚了!今天相当于看免费电影。” “什么名不虚传?什么浪漫、唯美?人家现在是别人的老公!俗而又俗的故事!我就说你们这些书啃多了,啃那些书来干啥?中吃还是中喝呀?”这是马蜂,他提着酒瓶到了。还从旁边搬来一凳子,外围坐了,以示不会轻易离开。他冲我说:“傅心仪,马蜂没得罪你吧?你刚才怎么不理我呢?”又说:“谁说可以帮忙了?不能帮忙!除非你老公来了,我是说亲老公,有证件的。像黄雀这种,一厢情愿的不算。苦熬着不找女朋友,也没用!熬着也是白熬!” 人群中一阵哄笑。我拍拍黄雀肩膀,玩笑说:“春申君!千万别生气才好!咱班这马蜂同学,就这语言风格语不伤人死不休!”现场又笑起来。“当然了,马蜂有两套因人而异的语言风格。领导面前,是另外一套。”然后看看黄莺等人,调笑说:“你们该吃菜吃菜!要善于乱中取静地吃菜。我的意思是:任何艰难的情形下,也不能影响我们的吃菜大局!”然后再看看周边围观的同学,说:“你们也是,回桌吃菜要紧!这么好的菜,不吃太可惜了!人生短短几个秋,不吃饱不罢休!先把自己侍候好,比啥都重要!”大家又笑起来。但是没有要散去的意思。 马蜂说:“傅心仪,你啥意思?不给面子?我还不信了……”然后开始给我斟酒。 赵若怀皱眉说:“你要多大面子?我给你面子!我陪你喝,行不行?” 马蜂轻蔑地说:“你?你凭什么?你要仍然是傅心仪的男朋友或是老公呢,我或者可以考虑给你这个面子。不过现在,你不是已经出局了吗?是,我知道,你现在做房地产,是吧?可是在我马蜂眼中,那不算个啥!你过去在我眼中是个啥身份,现在还是个啥身份。我不认为你有什么变化。” 我一下就火了,站起来冷语说:“马蜂,那只是你的看法!我的看法是:这个姓赵的,他不管过去、现在、还是将来,他都比你形象高大。而且就身份来讲,他也不见得输给你。身份这个东西,不是自己说有就有的!还有,这个姓赵的……我估计他也不会在乎你的看法。因为我告诉他了,你在学校的时候,就没有正经读过一天书,你是以没有文化著称的。” 马蜂冷笑两声,说:“行!护得很紧嘛!形象高大?傅心仪,我看不出你得到什么好处了呀,我怎么听说,被人家白玩了几年,啥好处也没捞到,你们这些读死书的,那词怎么说的?始乱终弃!这叫形象高大?” “白玩怎么啦?我高兴!甘之如饴!” 这样布谷就出现了,调解来了,他说:“马蜂,怎么回事?怎么和女同学杠上了呢?有意思吗?” 马蜂说:“今天我还就和她杠上了!我给她打招呼,她不理我!多傲的人我都见过。我还不信了……” 布谷开始倒酒,倒了两杯,往我和马蜂手里各递一杯,说:“干了!干了各归各位!” 马蜂说:“一杯哪行?人家酒量大!傅心仪,你刚才怎么对严寒说的,你说单挑的话,不管是谁,你一定接招。” “行!这话对你一样有效!” 马蜂摆开了阵势,同学们做好了看热闹的准备。赵若怀、黄雀等人几次要说话,被我止住了。我说:“马蜂,任何比赛之前,首先得问个为什么?就算较酒也不例外,请问你今天这样,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说:“为什么?我就看不惯你这么傲!这么不识时务!我教训教训你!打打你的嚣张气焰……” 我看看同学们,说:“我傲了吗?嚣张了吗?马蜂,当日在云岫城中,我和这位赵若怀同志,被众歹徒棍棒围攻,你目睹了整个过程,作为同学,你当时端坐登上,从头到尾,没有站起来一下。你教训我?你凭什么?好!喝酒是吧?单挑是吧?我接招!”然后对布谷说:“为表诚意,换大杯!” 黄雀说:“喂,傅心仪,不带这么耿直的吧?你跟马蜂较什么劲呢?” 马蜂斥责黄雀说:“一边去!” 我再让布谷倒酒,布谷迟疑着,换了一种玻璃杯,大约可以装下三两的那种。马蜂端着,问怎么个喝法,分一次干还是分两次干。我说:“这样吧,我是女同学。我说个喝法。喝酒到现在,我有些饿了,想吃米饭。”然后对服务员说:“来两碗米饭!” 米饭很快上来了。我把两杯白酒分别倒入两碗米饭里,很快就成了两碗白酒泡饭,然后递给马蜂一碗,说:“就这样,先吃完这碗。不够的话,我们再说下文。”然后端起自己的那碗来,寻常吃饭似的,神态自若地、不紧不慢地吃起来。花三分钟吃下了,吃完漫不经心地亮了亮干净的碗。 现场人看着我吃饭,没了声响,直到我亮出碗后,严寒总算出了声,他说:“妈呀!吃得津津有味的,碗都舔干净了!傅心仪,真有那么好吃?”同学们一阵大笑。 我微笑说:“凑合着吃呗!要不,你也来试试?”严寒投着降跑了。我对其他同学说:“对了,同学们,你们要想吃的话,千万别客气!信陵君这里,白酒、米饭大大地有!”螳螂微笑说:“马蜂,这还有啥说的?凑合着吃呗!同学们,给马蜂同学来点掌声!”围观的人都卖力地拍起掌来。马蜂端起碗来,皱着眉,吃了一口,然后扭头,一阵干呕。全场于是大哗。黄雀仔细研究着马蜂的神情,调侃说:“同样是吃白酒泡饭,同学们,傅心仪和马蜂,这视觉效果,差别何其大也!”马蜂皱眉说:“站着说话不腰疼,你来呀!”黄雀说:“我又没有鸡蛋碰石头。我给你说,今天你不吃还不行了。必须吃!”同学们立即起哄,呜吁呐喊声一片。黄莺说:“对,必须吃!女同学都吃了,男同学不吃成何体统?” 马蜂只得再端起碗来,又很快放下,说:“妈哟!这哪是人吃的?傅心仪,你脑袋没有坏掉吧?算了,我小命要紧!我不过是想为柳咏出出气,算了,这忙我不帮了,我投降,好不好?” 现场又一阵哄笑。青蜂说:“妈哟,原来加拿大流行这种吃法白酒泡饭!乖乖不得了,这地方是不能去了!” 我抑扬顿挫地调侃说:“哥们,加拿大是个文明程度很高的国家。这么原始的吃法怎么会见于加拿大呢?白酒泡饭,典型的贫下中农的搞法!最初也就是我傅心仪这样的,日子过得不怎么样的人发明的。这没什么巧,有点吃苦耐劳的精神就成!发扬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二百五精神就ok了!” 在同学们的大笑声中,梁阿满和柳咏走了过来。柳咏说:“见识了见识了!同学们,为我们有着崇高的二百五精神的傅心仪同学鼓掌!”大家还真鼓掌了,而且配合着大笑。柳咏继续说:“海外归来的傅心仪同学,你的意思是,这白酒泡饭,是郁闷的产物?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这几年下来,你日子过得并不乍样?” “柳咏同学,是不是我一个肯定的回答,就可以换来你较长时间的心理平衡?如果确系那样的话,同学们,我就再发扬一次二百五精神!”然后皱眉,至诚地说:“确实过得不乍样,那日子没法过!那是相当郁闷!”全场一阵暴笑。 梁阿满发话了,她大气十足、神态活现地笑上几声,然后说:“马蜂,你也太老实了!白酒泡饭,是傅心仪选的方式,你可以不必跟选呀!”然后优雅地做了一个姿式,马蜂就站起来,让出了位置。于是梁阿满坐下了,她说:“小妮子!别来无恙乎?一别数年,见了姐姐也不打个招呼,当年云岫城中,姐姐对你照顾不周吗?姐姐我今天,挑战挑战你的酒量,给你助助兴,如何?” 第425章梁阿满的撒手锏 部分同学卖力地鼓掌,严寒说:“妙!现在是另外一场免费电影了!这次属于颠峰对决!” 我微笑说:“梁阿满姐姐,恩人!你挑战也得我接招啊,对不对?和你较酒,我没兴趣!一点兴趣都没有!你可以宣布直接胜出!” 赵若怀说:“当年云岫城中,你是如何照顾这小妮子的?能不能给同学们分享一下,让大家也认认你这个大恩人的庐山真面目呀!” “赵总、陈总,有道是吃水不忘挖井人。我知道你们现在出息了。可是当年没有我梁阿满,你们恐怕还呆在桑榆那大山上……” 赵若怀急于说话,我大笑两声,制止说:“我不生气!让她说!” 陈忆冷笑说:“你的自我感觉,是不是太好了一点?”陈忆这话让梁阿满比较受伤。先前脸上的从容,已部分被怒容取代了。看来梁阿满仍想争取在陈忆心中的一席之地。 赵若怀说:“是!我们现在还活着,都得感谢你!感谢你没能一次性把我们做死!” 梁阿满冷笑数声,说:“赵若怀,你打了架坐了牢,那事可怪不到我身上。怪只怪傅心仪风流韵事太多,牵涉男人太多,抢人老公太多,犯了众怒。” 赵若怀气得脸色发青,我说:“赵总,免怒!冲淡平和!”然后抬高声音:“这么崇高的评价!谢谢抬举!梁阿满同学,当年我辞去桑榆中学的工作,到云岫城中找到你,说想做生意,你给我提供信息说,县一中有门面要出租。这是你在我经商之初,给我提供的大力援助。没齿难忘!从此,你把我当作你的棋子,甚至是摇钱树……” “摇钱树?棋子?太抬举自己了吧?你有那价值吗?” “先听我把话说完!我俩一个一个地说,好不好?后来我这个棋子不是很让你如愿,于是月黑风清之夜,你派六歹徒来撬我的门。于是你串通秦为、兰梅,精心布局一个,让赵若怀、孙思进了大牢,还让柳咏受制于你……” 梁阿满伸手来抓我,黄雀伸双臂护住,她于是抓到了黄雀。黄莺、螳螂于是快速移位,让我换了位置,和梁阿满离得更远了。布谷在一边喊:“克制!克制!动口不动手!”梁阿满盛怒说:“她血口喷人!你们别听她胡说八道!她自己一次又一次地去勾/引别人的老公……” “笑话!我傅心仪迄今为止,尚无主动勾人的兴趣和记录,都是被动,被勾!梁阿满, 虽然你一直拿我当傻子,但我告诉你,其实我智商基本正常。对了,顺便告诉你,就咱们眼下这酒楼、夜总会,同属于一个人,这人你认识,我也认识,晁建阳晁总。你一直很害怕,害怕我和晁建阳相遇,对不对?这几年下来,晁总一直是我的棋友……” “棋友?恐怕不只棋友这么简单吧?恐怕应该是床友才对!”梁阿满神情慌乱,于是这样止住了我,其实我原没打算说得更多。我深深知道,不能让她狗急跳墙的!但话到这里,她已经狗急跳墙了。这样一来,我还真后悔说出晁建阳的事了。 同学们又起哄了,一男同学说:“果然颠峰对决!叹为观止!叹为观止!” “梁阿满,这是我俩观念上的不同。我倒是觉得:和男人交朋友,睡觉不一定是最好的方法。这里面学问大!男女关系分很多种,有些男女关系,它确实是靠睡觉维系的。但是另一些男女关系,你只需要保持一个状态,他就能心甘情愿地长伴左右。什么状态呢?就是保持他一辈子想和你睡觉,但实际没能睡成的状态。若论关系长度的话,后一种男女关系,反而较能持久。当然了,这里面博大精深!你是专家!”现场一阵暴笑。 黄莺说:“傅心仪,太精辟了!我爱死你了!崇拜你!” 青蜂调侃说:“关于傅心仪刚才提到的观点,马蜂,允许你代表男同志发言。” 马蜂说:“那我肯定不大赞同。三次下来,女的要不愿睡觉,那就拉倒!谁还有那闲功夫!没有那么多空时间呀,你们说对不对?” 螳螂玩笑说:“典型的马蜂特色的功利主义观点。马蜂肯定是这样的。和女人交往,三次之内,必然上床,一觉起来,必然翻脸不认人!”现场一阵哄笑。螳螂继续说:“若论观点质量的话,那肯定是傅心仪胜出。” 梁阿满发难说:“是吗?傅心仪胜出?傅心仪,你和赵若怀这种男女关系,属于哪一种?” 柳咏说:“那肯定属于发扬崇高的二百五精神的那一种,刚才不说了吗?被人免费睡了,那也是甘之如饴。” 严寒说:“同学们,恕严寒耳拙,我听起来,柳大才子好像还在吃醋。难道五年的刑期之后,还是没有参悟?” 螳螂说:“有道理!我也比较耳拙,听出了同样的内容。” 青蜂说:“严寒把追女人定位成服刑,此议我是深表赞同!来,还有没有强烈共鸣者?” 梁阿满斥责青蜂说:“就知道瞎起哄!”然后清了清嗓子,继续发难:“傅心仪,你和赵若怀之间,肯定不属于没有睡过的那种。被人免费睡了,或许可以阿q地认为,那是所谓的爱情,那是崇高精神!可是后来,又被人免费抛弃了。刚才我在那边,听有女同学说,这是什么唯美的爱情故事。这就是你们理解的唯美?” “我说柳咏、梁阿满,你俩究竟想干啥呢?动机何在?想打击我,让我生气,对不对? 梁阿满,鉴于你睡觉只认钱的人生观,我所达到的那种境界,你肯定是理解不了了。什么境界呢?那就是先被这姓赵的免费睡,再被他免费抛弃,仍然冲淡平和、无怨无悔!” “好一个无怨无悔!不要脸的下贱东西!骚货!”一个极其恶毒的惊天动地的声音响起, 大家寻声望去,正是气势汹汹的李念。大堂经理来了,保安也来了,保安解释说:“她说找人!我是要拦的,没有拦住!”陈忆面露难色。赵若怀恨不得钻到地缝里去似的,他一边把李念往外推,一边说:“你来干什么?谁让你来的?回去!”回去两字还比较威严。但是李念和他反抗着,不顾一切往我面前挤,黄雀、螳螂很自然地靠近我,做好挡驾的准备。黄莺、白灵把我往后拉了拉。梁阿满大笑两声说:“同学们,免费电影开始了,而且是大片,绝对惊险刺激!”那脸上那得色! 我也大笑说:“梁阿满,这个姓李的,是你打电话叫来的吧?我没猜错的话,这些年下来,你应该一直和她联系着。”然后对身边的几人说:“你们闪开点!我不怕!今日我要主动维权。” 第426章永远的操盘手 李念咆哮说:“不要脸!偷别人老公,你还维权?硬是没人要啦?又从江城追到这里来了?” 严寒玩笑说:“这是哪里话?这说法不能成立!傅心仪怎会没人要呢?这是当年咱师大的校花,现在更是魅力四射!众人吃醋争抢的对象。我是自己没条件。比如咱们的少游兄,现在还眼巴巴等着。”现场一阵哄笑。 马蜂说:“我说姓赵的房产商,你连傅心仪都敢抛弃。我还以为娶了个什么国色天香也,同学们,恕我眼拙,我看就是个泼妇嘛!”同学们报以一阵大笑。 梁阿满阴阳怪气地说:“泼妇怎么啦?泼妇专一呀!” 李念说:“总比不要脸的骚货强!” 陈忆鄙薄梁阿满说:“就凭你,也配说专一两字?” 赵若怀拉李念,李念就是不走,就着楼梯负隅顽抗着,逮机会就往我面前奔。要不是被赵若怀拉着,应该早就抓扯上我了。 黄莺鄙夷说:“来晚啦!搞没搞错?白灵啊,刚才不是有那一、二月一换届的吗?该防的不防!” 李念说:“这你还说对了!我就不防她们。我还就防这一个!” 我大笑两声,说:“荣幸!荣幸之至!这么看得起我?姓李的,你数次辱我、骂我。那年在温州,你还想对我动手。我几次三番地让你。让你不等于怕你!傅心仪不是供你欺负的!到底谁不要脸?到底谁下贱?你把先后顺序搞搞清楚,我和这姓赵的睡觉的时候,他还不是你老公呢?你防我?大可不必!我告诉你,这个姓赵的,曾经在我眼中很优秀、很值钱。可是,自从他成了你的老公,被你这泼妇睡过之后,在我眼中,他的形象那是与时俱跌!连续几个跌停板之后,他现在已经不具备被我偷的价值了,所以,你大可放心,带回家去,安全地保藏!自由地使用!”说这段话的过程中,李念和梁阿满几次企图打断我,但我不受打扰,自顾自地一气呵成了!所以有时候的话,是和她们的话混杂进行的。但我声音很响亮,掩盖了她们。 说完后,部分同学卖力地拍掌。李念气得打颤。她指着赵若怀,歇斯底里地说:“去! 你去给我打她!打这个贱货!你今天要不打她,我死给你看!”这下梁阿满又等着看热闹了,其他同学也安静下来。 我推开黄雀、螳螂等人,说:“你们让开!让他来打!” 李念说:“去!去打她!不然,我跟你没完!” 赵若怀释然了,不再像先前那样茫然不知所措,神情变得很镇定、很坦然,他酷酷地说:“真的要打?”与此同时,他狠狠地一挥手,巴掌就落在李念的脸上,他说:“你去死!现在就去死!你死了我给你抵命!”接着又一巴掌,第三掌下去时,陈忆拦住了。李念要往外跑,赵若怀伸手揪住了,于是李念蹲在地上呼天抢地着,赵若怀伸右手控制住她,神情却不在她那里。他看着我,宿命地说:“姓傅的,如果刚才所说成了真,我真给这人抵了命,在你眼中,我的形象还能恢复吗?”声音很落寞很落寞。他的话引起全场一阵唏嘘声。大约是同病相怜吧,柳咏都跟着动了容。 布谷说:“哥们,布谷说句话,就你刚才这表现,你在布谷眼中,形象已经有所恢复了!奉劝一下现场的各位男同学,任何人管他男人、女人,都得讲理!就不能任由女人胡来!我还奉劝一下现场的女同学,老公是拿来爱护的,不是拿来让自己使气的!不讲理是不行的!对了,今天这现场,赵若怀的诸多无奈,大家都看见了,作个证!” 我朝布谷重重地一拱手,说:“谢信陵君!至诚感谢!” “谢什么?为什么要谢?恢复了又如何?”我话音未落,另一个声音响起,声若洪钟,孙思的声音!迅速回过头来,立即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孙思和文若,站在餐厅门口,靠玻璃门的里面站着。于是门口的一大一小两小,和屋内的一大群人,开始了目光对峙。 孙思似笑非笑着,文若嘴里呼喊着心仪妈,天真无邪地跑过来。“文若,别过来!向后转!立即向后转!”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搞的,总之就是迸出了这句话。文若还真止住了,在我和孙思的中间,止住了。她回过头去看孙思。孙思微笑着鼓励说:“听爸爸的话!去!去妈妈那里!去和你的布谷叔叔打打招呼。”我立即冲上前去,用身体挡住了文若,随即往外就走,头也不回地说:“同学们,我暂时离开一下,明天再联系!”孙思在门口挡住了我,他说:“别呀,我刚来!我得见见老朋友啊!”然后从我手里接过文若去,走向了我的同学们。只听文若甜甜地招呼着:“无忌叔叔好!少游叔叔好!”然后,她竟然把视线定格在赵若怀那里,她说:“老孙,这个叔叔我也认识。”然后大声说:“心仪妈,这就是照片上那位叔叔。” 这下是真的乖乖不得了了!李念就杵在那里,我根本不敢去看赵若怀。 “像!真像!像傅心仪!”这是黄莺的声音。然后她和白灵一起怪叫,“傅心仪,你骗得我们好惨!你躲了六年,原来……” 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我权衡一下,硬着头皮说:“同学们好!这是我女儿!这是女儿她爸爸孙思,隐瞒了!给大家道歉、赔礼了!”然后鞠了一躬。吩咐文若说:“给叔叔阿姨打招呼!打批发!一起叫!”文若于是向人群鞠躬,招呼说:“叔叔们好!阿姨们好!” 一男同学怪叫说:“妈哟,这电影太刺激了!大变活人!傅心仪,你太厉害了!俺佩服你!妈妈是大美女,女儿是未来的大美女!女人漂亮就是好啊!”马蜂冷语说:“黄雀黄少游同学,这么看来,你真是一点戏都没了!” 孙思说:“对了,刚才我在门外,好像听得有人骂,说心仪是没人要的。我就是来说这事的。我告诉你们,我要了!而且只能是我要!”妈妈的!他的语调好洋气,估计比封建帝王都不会逊色多少。 梁阿满大笑数声,对着那些眼睛仍在文若身上的同学说:“妙啊!妙!实在太妙了!同学们,看出点名堂来没?这小姑娘,除了像傅心仪外,还像谁?” 我拉过文若,抱在怀里,走向门口,梁阿满在身后说:“依我看,这小女孩的父亲,恐怕有待考证啊!” 孙思冷笑说:“这事不劳你费心!已经考证过了!你怎么总是这样,好像这世界就你聪明似的。管好你自己的事!还有,听好了。傅心仪是我的女人!如果有人再敢欺负她,那就是欺负我!为了这个女人,我随时可以拼命!”我是真恨不得有个地缝,可是实在没有!孙思说这话的时候,眼睛是盯着赵若怀和李念的。 接下来是李念表演,她哈哈大笑数声,说:“哄谁呀?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另有老婆儿子。”这个李念,她还真是通盘考虑呀,掌握不少信息。李念继续说:“我就说是贱货嘛!还真是贱!给人家做小,一个名份都……”李念的话没说完,孙思一扬手,她也就住了口,随即嘴里流出血来。赵若怀嗔目结舌地说:“你!你!你!”随即要冲过来,被陈忆死死拉住了。孙思冷酷地说:“当我的面,骂我的女人!”又哈哈大笑两声,说:“是!我是有老婆!怎么啦?可是我那老婆,那不是泼妇!她规规矩矩的,啥话都不敢说。你以为像你?没教养!” “够啦!够了没有?可以走了!”我大声说。 黄莺在后面大声问:“傅心仪,这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呀?” 我回过头去,看到一脸困惑一脸茫然的赵若怀,于是苦笑着说:“这就是传说中的命!我不该去了云岫!春申君,信陵君,大恩大德,今生无以为报了。同学们,今天我又搅了你们的场。实在抱歉!我就只配呆在加拿大!送几句《我爱我家》的歌词给你们让明天成为昨天,昨天成为记忆的片断,泪水与笑脸都不是永远!让相逢成为再见,再见成为遥远的思念,内心的平安那才是永远。就此别过!道句珍重吧!” 刚要转身挪步,柳咏大声说:“你要有什么困难,就说出来!我给你作主!”孙思冷笑说:“是吗?你能做什么主?”我看着柳咏,至诚地说:“谢谢!不用!对了,柳咏,我从没怪过你什么,从来没有!好好过日子!”黄雀同样一脸的困惑,说:“就是柳咏那句,有什么事你就讲!黄雀也可以为你拼命的!” “少游,这茫茫人世间,这辈子,可能欠你最多,早点成家!让我少点内疚,好吗?”然后扫视一下全场,说:“同学们,衷心祝愿,你们都过得好!” 走出门去,布谷在后面喊:“你至少得保证我们这点同学关系呀!这一点任何人都没有特权破坏!” 第427章功亏一篑 我们上了车,孙思立即发动了,一溜烟开走了,我回头去看时,赵若怀、黄雀、布谷等人都追了出来。 我对孙思说:“你什么意思?我参加同学会也不行吗?” “同学会?赵若怀啥时候成了你的同学?” “喂,我和赵若怀的事,关你啥事呀?你管得着吗?” “我还就管了!” “你把文若带来干啥?是何居心?匪夷所思!莫名其妙!你不去了船上吗?刚好今天回来?这么巧?” “这你别管!幸亏我赶回来了,不然今天晚上,你一定又和赵若怀搅到一处了。” “这么些年下来,你一直掌握着赵若怀的动向,你到底想干什么?你累不累呀?” “累!又不累!我有徒弟嘛!” “桑榆时期,赵若怀曾经是你那么好的兄弟,你就一点不顾念兄弟之情?” “他先不念兄弟之情的!你回想一下,那年在云岫,货船刚刚打好,我俩去看船的那天,还记得吗?你摔地上了,我背着你回家。赵若怀半路拦截了我们。他当时说的那话,你还有印象吗?” “他说什么啦?” “他说,‘这是我的女人,自然是我背。’” “这话有错吗?” “没错!从那一刻起,我发誓不再忍让,我发誓把你变作我的女人!” 我苦笑说:“就为这么一句话?难怪你今天口口声声,我是你的女人。孙大侠,我现在真怀疑:我到底有没有认识过你!” “随便你怎么说吧!我再也不稀罕做你眼中的大侠了。我不是大侠,我就是一男人!是,我得让赵若怀知道,你是我的女人,文若是我的女儿。你不是特别能想象吗?你想想,赵若怀今天晚上,能睡得着觉吗?唉呀,不只今天晚上,恐怕很长时间内,他都睡不着觉了。他就算把头都想大了,他也想不明白。那日子,会是怎样的?” “不可理喻!变态!” “我得让他尝尝那滋味呀!当初我就是这么过来的!可是你没心疼过我呀,怎么啦,现在换他啦,你就心疼啦?” “没天良,那是你的兄弟,他对你多好!他们家的人,对你多好!” “你别跟我提这事!我不欠他什么!你知道九四年我去温州,我去找你那次,他们家的人怎么对我?赵若怀怎么对我吗?你不知道!所以你没有发言权。他是我的兄弟,那是很多年以前的事了。现在,他是我的情敌。” 我和文若到了家,孙思就回去了。临走警告我说:乖乖地呆在家里,不要想着再去和你的同学会合了。不然的话,你又只能是去搅场。 和文若洗漱完毕,侍候她睡了。躺在沙发上看电视的时候,我想起一事,给布谷打电话。布谷立即说:“你现在是一个人在吗?同学们都想打电话,又怕不方便。” 我说:“布谷,关于文若身世,不得告诉任何人!务必转告少游,省事要紧!以省事为务!明白吗?” 布谷说:“不明白!同学们都不明白!大家对你很失望。我可告诉你呀,今天这误会要不澄清,今后在同学眼中,你可是形象大跌。你必须告诉我真相,你和他到底是啥关系?” “布谷,这正是他要的效果!他就是要让我在同学面前,名誉扫地。然后你们都不理我。其他同学对我什么看法我顾不了了。总之,你和少游知道就行了。不要告诉赵若怀!千万不要!” “你怎么搞的,怎么怕他怕成那样?这是法制社会!” “布谷,别再追问了。请相信我,我真的是为你们好!” “你以为赵若怀会善罢甘休吗?不可能!” “瞒一天是一天吧!他怎么样?回去了没有?” “怎么样?自然是恍恍惚惚地领着老婆回去了呗!你是没看见,他现在那样子,连柳咏都有些同情他了。大约是同病相怜吧!” “布谷,同学们难得来一趟。我得请他们吃顿饭,明天中午,你选一家酒楼,我尽量来。要是实在来不了,你替我招呼一下。钱必须是算我头上!” “可以!但你必须来!没得商量!” 布谷电话挂了没几分钟,一个陌生电话打进来了,一听到那声音,我立即全身瘫软了。赵若怀在里面没命地喊:“心仪,我求你了!我必须立即见到你!让我立即见到你!” 我颤抖着,让自己尽可能地镇定,说:“你别这样!不可能!” “心仪,你告诉我!说实话,必须是实话!那孩子,到底是谁的孩子……” “不是告诉了吗?孙思!” “不可能!心仪,那年我被迫离开云岫之后,你给我写的那信,你怎么说的,你说那个时候,你和孙思还是清白的。可是现在,那孩子都那么大了!那么高了!你到底哪句话是真的?” “她比较肯长,长得高!” “你是说……她真是孙思的孩子?心仪,为什么?你不说了你不可能爱上他吗?你为什么骗我?” “喂,你一个已婚男人,我爱上谁你管得着吗?” “心仪,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我只爱你!我只爱你你知道吗?这么些年下来,我从来没爱过别人!从来没有!”赵若怀那急切的抓狂的声音,把我给彻底打败了。我想立即通知他来,我要立即见到他!我不想再考虑任何事情,不考虑!我要不顾一切!就此时此刻,我得和他呆在一起,任由他做任何事情。过了今晚,天要塌就让它塌呗! 这个时候,房门竟然响起来了。来了强盗?我的心跳到了嗓子眼,电话砰地一声,掉地上了,与此同时,孙思走了进来。天哪!他何时有的我的房门钥匙?我还没来得及开口,他已经蹿到我的面前,只听啪的一声轻响,我就一点力气都没了。孙思关了文若睡着的房门,然后抱着我,去了另一间卧室。 “你想干什么?”我极度恐惧地问。 “把你变成我的女人!”他说。很坚决。我还想说话,他已经扑了上来,这次什么都不管用了,眼泪,语言,神情,都不管用。他是全方位行动,基本没给我说话的机会。就这样,孙思把我变作了他的女人。 事后他说:“别想着寻死或是逃跑的事!我就不信了,你能舍得文若?舍得你的父母?要活大家一起好好地活!你要真不活了,我活着也没多大意义。那就大家一起不活呗!对了,你的赵若怀也不例外!真到那天,他一样得陪着我们。” 第428章错成气候 孙思折腾了两小时,然后伸一臂搂住我,睡去了。我开始思索今后的出路。百思不得其解,得不出什么结论,基本是万念俱灰。我想:就算我侥幸能够寻得一个机会,能够灭了他的机会,恐怕事到临头也会下不去手。而且灭了他我自己也就没了。关于控告那个法律程序,我也不是没有想到过。可是仍然比较犹豫,心有不忍是一个重要因素。除此之外,我也比较顾虑,真把他逼急了,难保不出什么差错。我是没什么关系,可是文若、杨柳、老傅、赵若怀他们,我不能让他们有任何闪失呀!再者,数年后他出来了,那还是个事! 这事不能告诉赵若怀,不能!他一定会找孙思拼命的。也不能告诉黄雀,兰半仙的事情,他都能一直记着,替我报了仇才算完事。任何人都不能告诉,告诉了谁,就只能是给谁添堵,给谁找麻烦。他们哪里是孙思的对手! 少游,对不起了!你只能失望了!若怀,看来咱俩今生是真的无缘了。覆水真是难收的!有的人一旦错过,就不可逆转。有的情错过了就不再来了。可是若怀,我真的很爱你,你知道吗?纵然你假装寄情风月场,纵然你放浪形骸,我也依然爱你。其实我知道,那不是真正的你!那不是你的本意!你的放浪形骸,那都是李念那个泼妇导致的,它缘于你那错误的婚姻你的陈春梅妈妈给你安排的错误的婚姻。就那个李念,何其丢人?她不但丢她自己的人,丢你的人,她连我的人都丢了!若怀,你竟和那样的一个毫无情趣的李念生活着,这么些年下来,真是苦了你了。若怀,你那句要为李念抵命的话真是吓坏我了,你当时那神情、那语调真是吓坏我了,你可千万别胡来呀!我不要你那样!我要你好好地活着。活着就好!你得给文若一个和父亲相认的机会呀!她还不知道她父亲是谁呢?不只是文若,你还得给柳源一个机会,你得认了柳源!若怀,咱俩真就这样完了吗?真的再没机会了吗?我不甘呀!我真的不甘呀!若怀,我们错了吗?可能真错了,当初真不该放手的,当初要是誓死不放手,说不定就挺过来了。机会真是稍纵即逝呀! 孙思一觉醒来时,我仍那样大睁着眼睛,欲哭无泪的样子。他吓住了,于是劝慰说:“心仪,你别这样!别这样好吗?我是这世界上最爱你的人!赵若怀他哪点好?他三天两头换女人。我从来没有碰过其他女人!我只爱你!袁英那是你逼的,我原也没打算动她的,是你说,让我要尽做丈夫的责任。” 我没搭理他,他又继续说:“心仪,我不爱袁英,我对她一点感觉都没有!我在外面的时候,在船上的时候,我总是心神不宁的,总是担心你跟了别人。我不要再过那样的日子了!心仪,你现在已经是我的了。只要你乖乖地,你要多少钱我都给你挣,好不好?真的,你相信我,我不会输给赵若怀的!”我仍然不搭理他。看都不想看他一眼,无动于衷地把视线投在天花板上。他就生气了,纠正了我的位置,让我面对了他,说:“我在跟你说话,你听见没有?想赵若怀了,对不对?他睡了多少女人,你知道吗?” “不管他睡了多少,那也比你强!那些女人,至少是他花钱买了的,人家愿意了的。可是你,你强/暴了我。你所谓的武功,就是学来对付手无寸铁的女人。一个对你有恩的,这么多年一直帮着你,想让你成长的女人!我瞎了眼,把恶魔当大侠。我一辈子最大的错误,就是认识了你!” 这样的一番话,只是为自己换回了一轮新的虐情。再次泄欲后,他说:“你去告我呀!去!现在就去!到门外去喊人,说我强/奸了你。” “无赖!” “无赖就无赖!趁你没把我告进去之前,我把无赖做得更彻底一点!这是你欠我的!当初你和赵若怀在屋里大呼小叫的时候,我就在你们窗外听着,你知道我当时那感受吗?” “无耻!” 这个无耻说完,又被他欺凌了一回。这下我是真的怕了。骂都不敢骂了。这人那身体素质,那是真正地叹为观止呀!我想:你三十多年欠下的账,你也不能今天一晚上就捞回来吧?于是冷冷地说:“不是任何人,都有你那么好的身体素质,你不至于今天晚上就一次性要了我的命吧?”他权衡了一下,改为把我搂在怀里,就着我看了看,然后呼吸又急促起来。我完全绝望了,尽可能地用一点残存的力气,往后挪了挪,把被子从中间捋了捋。算是和他拉开点距离。 第二天同学会也没能参加,孙思根本没打算离开。他说去可以,我去他也去。我只好给布谷道了歉。让他在同学们面前帮我美言两句。这下真是弄得布谷一头雾水了。他都不大相信我了。他说黄雀昨晚很生气,喝了很多酒,今天根本没法起床。让我只要还有点人性,都必须去看看黄雀。他哪里知道,我和黄雀差不多的症状,经过一整夜的折腾,我也基本下不了床,今天就算勉强出现在他们面前,也必然引起他们的质问。我只好给黄雀打了一个电话,而且是当着孙思的面打的,根本不敢讲什么。只说确实有事,生意上的,很急,说以后一定给他详细解释。孙思在一旁讽刺说:“你怎么不告诉他呢,告诉他我昨晚强/暴了你,让他来给你报仇呀!他昨天不说了吗,他也可以为你拼命的。你让他拼一个我看看!” 我发狠说:“任何时候,这几人,你要是敢动一下,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他又生气了,说:“你的意思,现在那些人都是你的情人,只有我是你的仇人,对不对?他们都好,就是我不好?” 赵若怀一早就打过电话来了,追问昨晚为什么突然间挂了电话。孙思就在旁边,在一旁冷笑着,看我如何回话。我犹豫着,他就抢过电话去,说:“简单!因为我把她抱到床上睡觉去了。当然就不能和你通电话了。你记住,她现在是我的女人!你不得再来骚扰她,你明白吗?不然大家都不会有好日子过!” 赵若怀说:“孙思,我想和你谈谈!有什么事你冲我来,行吗?” 孙思说:“看你说的,放心,只要你不来捣乱,我会爱护她的。” “孙思,看在桑榆一起打猎的情份上,给个见面的机会。好吗?”赵若怀已经近乎哀求的语气了。 孙思没答理他的要求,他挂了电话。袁英和他儿子还在家呢,他也没打算回去。我好不容易寻得一个机会,给袁英打电话说,让她想个理由,或者就说儿子不舒服,把孙思哄回去。可袁英诚惶诚恐地说:“心仪,我不敢呀!他要是发现我是骗他的,那可就不得了了!” 唉!这个袁英,看来是指望不上了。 孙思打了一个电话,让他家的保姆买菜到我家来。我说要去火锅店,他说火锅店你一天两天不去,不会垮。垮了也没啥,我供你吃饭。我说要和晁建阳谈工程的事。他说往后推推,三两天之内不谈,问题不会太大。说谈不成更好,早点和晁建阳断了关系更好。 保姆买菜回来,他去做了饭,不吃还不行。规规矩矩地吃,吃饱,吃饱了供他玩乐。下午他干脆发命令说,让袁英来把文若带走。袁英还真听话,一会儿就来了,毕恭毕敬地表态说:心仪,你放心吧!我一定把文若看好!” 妈哟,这天下就没见过这么傻的老婆。但是转念一想,碰上孙思这样的人,连自己都一点办法没有。袁英哪里还能有啥办法。于是觉得,袁英和自己一样,其实十分可怜。所不同的是,她不认为那是可怜,她认为该的!对比一下张扬、李念、袁英这三女人,我又感叹着:人与人之间,差别怎么能够如此之大!到底哪是好,哪是不好?袁英这样,能够叫做好人吗?她一个唤回自己老公的办法都没有的人,这能算是好人吗? 当着文若的面,我还得装做没事人似的。和孙思保持以前的友好状态。那也相当非人!于是只好同意,让袁英把文若带走了。 文若这孩子,现在认贼作父已经成了气候、渐入佳境,她现在把孙思当英雄崇拜,她为她有一个英雄的爸爸自豪。在她眼里,我看孙思比我还重要。这都是作的什么孽哟?我真为赵若怀捏把汗,将来真相大白的时候,说不定文若真有可能不认赵若怀。 这一走,孙思又开始为所欲为了。他现在基本把我当作了玩物。回想在云岫之时,自己还曾经怀疑过他,说这人生理上有没有毛病,三十岁上还不打算找女人,还让赵若怀去启发他,说男人不应该是这样过的。我可真是幼稚啊!原来他是存在那里。那些久积的欲念,结果还得让我偿还。他还美其名曰说:心仪,这次回渝都,我也就能呆四五天,这四五天,就当是度我们的蜜月。 第429章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我不和他说话,真是不想答理他。看都不想看他一眼。心里想的是:这好好的一人,怎么突然之间就变成畜生了呢。几经反复后,我就总结出他的套路了。他一般先以柔情的话开篇,一旦说上几句,我不搭理他之后,他就生气了,就开始虐我了。一边虐着一边还要数落我的不是,很多岂有此理的说法。比如:“你明明知道我想要你,这么几年下来,你任由自己空着,闲着,都不给我机会。我有那么差吗?”又比如:“这几年下来,我主动吻你那么多次,你从来没有回吻过我,从来没有!对我,你怎么就那么无情呢?”再比如:“别装做这么一副正经的冰冷的样子,当年你和赵若怀什么情况,我又不是不知道!知道我腿上那些伤痕怎么来的吗?每次听到你俩发出的那声音,我的腿上都会多一条伤痕。”有时候又是:“心仪,我没办法,我就想要你。心仪,我一定会征服你,我一定会让你爱上我,离不开我的!”然后就是一些各式各样的行动。我于是明白了:这人已经完全不可理喻,纯粹一个心理疾病患者。 于是在他作威作福的时候,我想的常常是:这样的一个一身武艺的心理疾病的患者,我要怎样才能脱困。我又想到了控告。可是很快,我又想起了另一事,当初因为害怕梁阿满柳咏等人,因为害怕张扬和柳源那不可理喻的老婆,文若的所有档案资料上,他的父亲都是孙思。现在我去控告我女儿的父亲强/暴我,人家会受理吗?那不是没事找事吗?那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办法呢?真的要去发动四公子和赵若怀,让他们联合起来剿灭孙思吗?万一孙思狗急跳墙,先伤了其中的某人,怎么办呢?自己已经欠他们太多,已经对不起他们了。还能那么自私吗?能让他们为我同赴险境吗?不能! 那除此之外,真的只能是:我亲自动手?和他同归于尽?可是文若怎么办呢?老傅杨柳怎么办?赵若怀怎么办?黄雀怎么办?我不能扔下他们,不能! 总是这样咬着牙想我的事情,又把孙思惹怒了。他简直无所不用其极,实在没办法了,我不得不发出了声音,他于是很有得色地说:“我就说了嘛,我就不信,你能一直无动于衷。”然后就更加卖力。三天下来,他对我说:“我已经约好了赵若怀,明天下午一起喝茶。我让他带上陈忆。我们四个人算是又在这里重逢了。得让他俩为我们庆贺庆贺呀!” 又说:“对了,你想不想听听我们睡觉的时候发出的那些声音。”我立即怒目相向了。他继续说:“我把那声音录下来,送给了赵若怀。你猜猜,他听后是个啥滋味?” 那一刻,我是真想铤而走险,真想结果了他! 几天不见,赵若怀又清瘦了一成,不忍逐睹他那疲惫不堪的面容,不敢面对他哀怨多情的眼神。他眉宇之间那欲罢不能、欲进乏力的无助感,让我心疼得难以自拔。他也差不多的状况,想看我,又不敢看我,我这几天的状况,在我脸上同样能找到答案,显而易见的答案,何况孙思还让他听了录音。孙思不但让他听了录音,此时此刻,孙思也正戏弄着我们,他坏笑着,仔细地观察着我和赵若怀的面部表情。我和赵若怀现在这状况,让我想起一句词‘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人家还能用泪表达,可是我们,连流泪都不敢。 我们在老君洞那靠近山门的茶亭里,找了一张桌子坐了。这里由于山势和所处地理位置的原因,夏天前来乘凉的人不少,香火旺盛一点。现值隆冬时节,而且又不逢初一十五,所以香客寥寥。偶尔行走着三个两个的道士,间或能听到三下两下的钟声,那也是寥落得厉害,和落叶乔木光秃的枝桠一样地寥落。 孙思的视线在我和赵若怀的脸上交替着,乐此不疲,这样相持了一会儿,我觉得实在别扭,就站起来去斟茶。孙思指着脚明显有点跛、步履明显有点蹒跚的我,说:“我有段时间没回来了,不是说久别胜新婚吗,所以这几天下来,心仪辛苦了,所以就这样了。” 我永远忘不了赵若怀当时那恨不能速死的表情。他豁地站了起来,本能地伸了伸手,然后转了转身,最后不能不无可奈何地再坐下来。表情先是愤然、既而凛然、终于颓然。 陈忆也是尴尬别扭得厉害。也是,他那角色也不好扮演。 孙思不准备点到为止,他可以随时拉我过去,抱在怀里,在我脸上亲两下。赵若怀只能尽力地把视线投向远方。 我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不能让孙思牵着我们走。 我笑笑说:“孙思啊,本来我比较纳闷,你和赵若怀谈事情,带我来干啥呢?但是现在我明白了。你现在这兴趣爱好,那可真是独特呀!” 又说:“咱们现在坐着的这个地方,是道家圣地老子的地盘,在道家圣地,你可以考虑稍微规范一下行为。不然,古圣先贤也不答应的。还有,你这样的招数现在已经一点价值都没有了。现在我和赵若怀之间,那就是共同的目光中,你中无我,我中无你。如今的赵若怀,有整个的风月场供他纵横驰骋。人家忙都忙不过来,哪里会对这样一个被你玩过的女人有什么兴趣。这正如,我对他现在这种被李念玩过的状态没兴趣是一个道理。只不过我这个人,在人际关系中也不喜欢走极端。咱们四人,说到底也不是什么仇深似海的概念。来渝都之前,我去寒烟山庄看了看那些核桃树,我就想起当年我们四人,那些摘核桃的场景。” 孙思说:“又提那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干嘛?这会儿你有话说啦?这几天下来,你合起来都没说这么多话。” 第430章十年生聚,欲速不达 陈忆瞥了孙思一眼,从那神情里,他已经意识到了孙思的变化。赵若怀从这话里听出了玄机,他说:“孙思,真是这样的话,你可能要思考一下原因了。你现在对应的这个女人,她可不是一般的女人,不考虑谦虚因素的话,那就是一个极品。对待这种女人,你得讲点风情。就你刚才那些招数,你没看见她面有难色吗?” 孙思扭过我的头去,凑近我的脸,说:“是吗?你面有难色?是不是害羞啦?”然后转向赵若怀,说:“你倒是解风情,成天和一些下三滥的女人混在一起,那叫风情?如何招呼女人,我倒是可以给你谈谈心得。那就是日久生情,这个词太妙了!征服女人,你只要功夫好。当然了,这里指的是床上功夫。女人就会对你死心塌地。她就会离不开你。心仪,我说得对吗?” 妈妈的,这句话算是抓住赵若怀的死穴了。这个长于吃醋的赵若怀,结合自己过去和他在一起时的那些表现,这一定是他最最担心、最最害怕、最最足以导致他误解我的话。妈妈的,这个姓孙的,他还真是有些板眼啦!以前真是太小看他了! 这样的一句话,对赵若怀的打击之大,及其今后对我俩关系产生的深远影响,简直是不可估量的。它甚至足以让我和赵若怀的感情就此划上句号。 我觉得不能这样,不能任由孙思阴谋得逞!我得发言,纵然是有些无耻,我也得发言。 我说:“让我评价的话,我只能说,你说得相当无耻!床上功夫的好坏,那绝对不是单纯由蛮力决定的。一样有技术含量。” 孙思坏笑说:“这样的话,你也说得出口?果然厉害!果然极品!我喜欢!照这样下去,没准你俩当着我的面,就又勾搭上了。”随即目露凶光,让人望而生畏。 我说:“孙思啊,你放松一点!没那么容易就旧情复燃的!尤其当一个人心死之后,要再燃点情起来,那也是相当难的!你不说了吗?我是你的女人,所以得维护你的形象嘛,我不能让你贻笑大方,对不对?人家赵总,现在主攻风月场,你在他面前大谈床技,那不是鲁班门前弄大斧吗?” 赵若怀说:“是啊,不用那么紧张!我们四人之间,说说话有啥关系?当年我和心仪谈恋爱的时候,我也并没阻止你俩正常说话嘛。我当初政策那么宽松,你俩不也没发生什么事吗?” 孙思愤然作色,正要张口还击,我抢先说:“能不能麻烦你们两个,稍微有点出息,好不好?云岫城中,我们被敌人算计了,那是怎样昏天黑地的一段日子呀!现在回想起来,还是心有余痛。可是,这几年下来,你们两个,完全忘记了那些伤痛。你们没有想过要去对付兰半仙、秦为这些人。赵若怀迫不及待地娶妻生子,过自己花天酒地的日子。孙思,你呢,你想的是如何对付我。倒是螳螂、黄雀、布谷,这三人不惜花了六年的时间,花去了他们不少的金钱,坚持不懈地为我们报了仇。” 孙思说:“谁稀罕他们帮忙啦?我自己知道报仇!忠肝义胆,我看就是逮猫心肠!” 赵若怀说:“这话确实有出入。我没有忘记!不敢稍忘!所不同的是,涉及到赵若怀的那份仇恨,那错综复杂的程度。傅总,远不是你所能想像的。我没有变,是你变了,到底是女人善变呀!” 孙思说:“有多复杂?是不是连我在内,都成了你的仇人。” 陈忆说:“那哪能呢?我们是兄弟,永远的兄弟!” 赵若怀说:“孙思这边,是兄弟,心仪这边,你还是赵羽的表妹嘛!所以不管从哪个角度,大家都不是外人。你们俩是怎么走到一起的,心仪,能谈谈吗?” 我品了品茶,说:“蝌蚪长大后,就变成了青蛙。这种发育在生物学上叫做变态发育。也就是说,你在长大后的青蛙的身上,很难寻觅蝌蚪当年的影子。” “是吗?你想说什么?”孙思似笑非笑地问。 “我想说其实现在的赵若怀和孙思,已经没啥好谈了。既然置身在道家圣地,还不如参参‘道’!不如就谈谈道家这‘道生一、一生二、三生万物’吧!道家认为,‘道’是天地万物的本原,‘道’是天地万物之母。这个道的意思是多方位的,我们先取其中一层意思,就是法则。换句话说,天地万物都得遵循一定的法则。只要是个人,他就应该讲点基本的道理。基本的法则。刚才我看这门票,忽然想:你们说现实里会不会有一种人,他是完全不讲/法则的?” 陈忆说:“那怎么可能呢?黑道都有黑道的规矩。基本游戏规则都不讲,世界怎么运行呢?” “是啊,曾经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我觉得,对心理疾病患者和偏执狂来说,可能是例外,他们真可能什么规则都不讲。什么道理都不讲。赵若怀,比如你家的李念,柳咏家的张扬,还有那梁阿满,她们讲的是什么道理?再比如欧阳峰、李莫愁、东方不败这些人,他们讲的是啥规则?” 孙思不屑地说:“这些人,你跟她们讲什么道理,直接斗硬!” 这时孙思手机响起,他到五米外接电话去了。赵若怀说:“当初不得不暂时放弃你,里面另有隐情,绝不只是我妈逼我那么简单。这么些年下来,重聚是我生活的唯一信念。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现在这样子,你有了他的女儿。现在我就想弄清一件事情,如今在你心里,到底他重要还是我重要?” 这样孙思就回走了。我说:“尽量夫妻和睦,好好过日子吧!李念的问题,是一个很大的问题。一个总是无理取闹的老婆,那日子怎么过?你得能够控盘。柳咏和张扬,就因为吵得太厉害了,直接把儿子吵成了小儿自闭症。那孩子至今不大会说话。真是!何苦呢?相煎何太急呀?” “活该!报应!”赵若怀说。怒容很极端。他至于这样吗? 孙思说:“都是泼妇惹的祸!” “其实世间很多事情,都是妒嫉引发出来的。一般的妒妇妒夫也就算了,翻不起什么大浪,怕就怕那种有能量的,比如李莫愁。又比如张扬。”我说。 赵若怀说:“这不劳你费心!解决李念那样的人,难是难点,但总归是有解决方法的。关键是当事人的态度。我所虑者蔡琰。” 原来他顾虑的是这个!看来真是当局者迷呀!推究起来,还是吃醋心里作祟。梁阿满几天前还提示过,说文若的父亲有待考证。可是现在,赵若怀对孙思是文若父亲这一点,竟然已经深信不疑。 蔡琰,即蔡文姬,东汉大文学家蔡邕的女儿,著名才女、代表作《胡笳十八拍》、《悲愤诗》。东汉末年,社会动荡,蔡文姬被掳到了南匈奴,被迫嫁给了匈奴左贤王,饱尝了流落异乡、远离亲人之苦。后曹操统一北方,想到恩师蔡邕对自己的教诲,用重金赎回了蔡文姬。但此时的蔡文姬,已在匈奴生儿育女。她要归汉,就只能放弃了在匈奴的儿女,“回归故土”的同时,面临的就只能是“骨肉分离”的局面。不能两全!曹操没有给蔡文姬选择的机会,就把她迎回了。蔡文姬因为和儿女生离,最终一生悲苦。 现在赵若怀所虑者,因为有了文若,孙思于我而言,已经比他重要了。他已经无可奈何地输了。 这个态该怎么表呢?显然没法可表! 我于是说:“说大话吧?你要真那么有信心,倒是可以把你那方法,给柳咏分享一下。我现在比较同情柳咏。不过,张扬的情况又不一样了,张扬应该属于李莫愁一类了。上次我和布谷他们探讨这个问题。大家谈到万一碰上这种情况怎么办?欲罢不能,欲进又有很多顾虑,毕竟错综复杂嘛。我当时是这样回答的:十年生聚,欲速不达。” 十年生聚讲的是越王勾践卧薪尝胆,隐忍数年,积蓄力量,终于成功复国的事情。赵若怀自然识货,他大为动容,问:“张扬真有那么恼火?” “比你想像的更恼火!完全不按常理出牌。在一种特殊的情形下,有时候就只能十年生聚。徐图之!春秋时候,那个息妫,陈忆你听说过吗?”然后扫赵若怀一眼,继续说:“就那‘看花两眼泪,不共楚王言”的息妫”。 陈忆显然不知道,他一学物理的,哪里能知道的,但是他懂我的意思。他眨巴着眼睛, 嗯啊回应着,但赵若怀是一定知道息妫这人的。 息妫,春秋时息侯之妻,因貌美和谗言,后被楚王抢去,为表示对息侯的忠贞,她在楚宫侍候楚王三年,不同楚王讲一句话。 “息妫那种‘不共楚王言’的反抗模式,唐代大诗人王维,都曾站在息妫的立场,怜悯她的处境。不瞒你们说,今天之前,我都是比较采纳的。可是就刚才,在这道家圣地,我忽然悟了,那是消极的,于事无补呀,她应该争取重聚息侯。” 第431章奋起力擒之,可否? 此语一出,赵若怀仰天长啸,竟然自成乐曲,其悲哀惨恻,声声断肠,耳不忍闻。几名道士闻声而出,驻足在二十米外,肃立聆听。此举让孙思、陈忆悚然而惊,我却惊喜莫名,感叹此人的音乐造化,明显又进了一层。他在如此喧嚣、如此浑浊的商场行走数年,竟然能够固执地保持这份追求,实在难能可贵。 正自胡思乱想着,猛听一声大喝:“畜生!丧心病狂的畜生!”抬眼处,赵若怀正怒不可遏。孙思也已高度警觉。我吓了一跳,连忙说:“对!丧心病狂的畜生!所以,柳咏真的很可怜,你可以原谅他了!” 孙思于是回归到原来的表情。 赵若怀说:“吾欲效生存艺术家和鳌少保之故事,奋起力擒之,交付有司,可否?” 我再吓一跳,连忙制止说:“此法断不可为!” “何故?” “蔡琰!” 满州那个力大无人能敌的第一勇士鳌拜,仗着自己的武功和权势,不把年幼的康熙放在眼里。在忍无可忍的情形下,康熙设下圈套,等鳌拜只身上朝、完全不设防的时候,几个少年武士突然冲出,力擒鳌拜。金庸在《鹿鼎记》里,把这份军功章算了韦小宝一份。金庸安排韦小宝参与了那个环节。而韦小宝这人,曾被金学家认为是中国社会及其环节里生存的艺术家。赵若怀结合这些事情,想征询我的意见,他要趁现在这种时候,力擒孙思,然后交给警察。是,权衡一下,今日之势,赵若怀和陈忆联手,没准还真可行。然后由我完成那个控告的任务。可我制止了他,我告诉他说,是因为女儿的原因。 赵若怀于是无可奈何地坐下了,他说:“时不利兮骓不逝。” 他其实想说的是:虞兮虞兮奈若何?但是说到这一句,孙思就有可能就知道了。 赵若怀又说:“华阳奔命,有去无归。傅燮之但悲身世,无处求生。” 结合他前面说过的那话,结合黄雀告诉我的关于柳咏母亲的事情。我大体明白了,他这些年过着怎样的生活! 我于是说:“春申君为我追查那年之事,曾经提到过此人。如此丧心病狂的女人,果真世所罕见!不过,那知青可能并不知道内幕。他不是坏人!他真的比较无辜。钓台移柳,别有苦衷。寻机再禀。至于那女人,联袂徐图!” “已在运筹之中,只是息妫那里,十年生聚,何可忍耐?” “已然、淡然、安然。对了,有梁阿满的消息没有?婚否?” 陈忆说:“婚过一婚,和那姓丁的,两年就离了,分得了一个酒店,对了,在江城。” “厉害!佩服!离婚致富,前两年比较流行!现在呢?” “看样子,没打算再嫁,可能也是无人问津了。毕竟了解她的,知道她实情的男人,谁敢再上?”陈忆回答说。 赵若怀说:“对了,那天见了陈忆后,打了好几个电话,好像很有重新勾/引的意思。” “陈忆,你对她还有那么一点小小的意思没有?”我问。 陈忆说:“完全没有!点起香都敬不起来!” “一定要说真话!我估计,梁阿满不会就此放过我。她如果再主动发难,我还得被动还击。所以,如果你对她余情未了,一定要从实招来。” 孙思说:“有我呢?这事你操心干嘛?” 我说:“你以为梁阿满是用拳击呀?她是用脑!她就算犯法,那也是借别人之手。” 赵若怀说:“lt;道德经gt;说,刚强者死之徒,柔弱者生之徒。外表强大的人,常常内心脆弱,貌似坚不可摧的自信,有时用语言即可摧毁。那种人一旦失却自信,必然自暴自弃,向相反方向发展。比如自寻死路,寻死觅活。对付张扬、梁阿满那样的人,其实可以杂用那样的方法。关键一条,不可心太软。还有,相机而动,杂用黄老之柔弱。” “明白!先解决你自己的事吧!你家里那李念,也得想点方法。你必须能够控盘。不然,那日子怎么过?” 陈忆说:“李念其实也就是仗着那儿子,孩子是女人的武器嘛。你舅妈超级喜欢孙子,所以赵若怀才那么被动。” “看在曾经认识的份上,衷心祝愿你俩家庭幸福。好了,你俩估计也比较忙,就此别过吧!” 孙思说:“这样就别过啦?你不想再对他说点什么?或者吃吃饭、唱唱歌、喝喝酒什么的?” 我说:“可以呀!你要有那诚意,当然可以!” 孙思说:“还是算了吧!赵总、陈总都忙!你不说了吗?我们现在也没什么好谈的。那就他俩先走!我俩再坐会儿。” 赵若怀看着远处的山峦说:“星沉海底当窗见,雨过河源隔座看。” 这两句诗顿时让我心潮澎湃、激荡不已。李商隐的这两句华美亮丽、美得冒泡的诗句, 赵若怀用在这里,首先传达了依依不舍之情。其次,这诗句涉及的概念是偷情。发生在李商隐和宋华阳之间的偷情。每个相会的夜晚,他们如飞蛾扑火般不顾一切。但天将破晓,面临别离之时,见星沉海底,良夜已逝,他们只能怅然别离。短暂欢娱和别离的落寞纠纠缠缠。李商隐认为:不走寻常路反而能领略爱情的难言美妙。 只不过这样的相约,发生在今时今势的我和赵若怀之间,实在太黑色幽默了! 这样的交流模式,孙思自然是完全无能为力了。他把怀疑清晰地写在脸上,讽刺说:“说那些废话有用吗?止渴还是止饿?” 第432章自我摧毁术 和孙思面对面,沉默着坐了一小会儿,我决定践行刚才赵若怀授我的方法。就是用语言摧毁自信,促其自寻死路的方法。赵若怀对孙思,到底是了解的,他知道他这个哥们弱点之所在。其实那个方法,我也是知道的,甚至早就见识过了,见识过那方法的功效。我知道那是有效的!相当有效!关键就是一条,不可心太软!我能做到吗?盛怒之下,他真把自己解决了怎么办。我能忍心吗?说到底,孙思也罪不致死呀。除了这几天的暴行外,除了操作了我和赵若怀的人生外,对于我们,他确实也是有恩的。甚至还可以说是大恩。至少在桑榆时期,在云岫时期,他确实是个功臣。他现在这样,说到底也是为了爱。他是因为爱变成了畜生。梁阿满是因为嫉妒和金钱变成了畜生。这两者之间,还是有本质差别的吧?何况他早年,确实也受了不少苦,身世也挺可怜。说到底,他是输在文化上,从小受教育太少,他想不到一些问题。他喜欢听信他那些徒弟、朋友的挑唆。何况还有文若。孙思这时候真有了什么事,文若也不会答应的!还有袁英及其儿子,又怎么办?那二人也是相当无辜的。那怎么办?能不能有一种状态,就是说他把自己打成了一个没有武功的寻常人。他通过自己打自己的方式,废了自己的武功,要是能够操作成这样。那就皆大欢喜了!那就需要把握那个度。打到一定程度,再让他住手。那个度如何把握呢?难度系数偏大呀!对了,这里是一个好地方。首先,有道士作证,孙思是自己打自己,与我无关,与其他任何人无关。其次,关键时刻,让道士出面制止。此法真的可行吗?本我的意思,机不可失,办!自我的意思,可能操作起来,真的较难。 本我和自我之间这样较量着,孙思发话了,他说:“赵若怀在的时候,你就一直有话说,他一走,你就没话啦?” “有!忠言逆耳!你要不要听?” “没问题!只要是你说的,啥话我都认了。” “孙思,我现在在定位你的时候,我不再把你定位成一个男人,我把你定位成一个雄性动物。哦,也不对!再准确一点的话,你应该是……禽兽不如!说实话,以前我觉得这个词有点多余,已经禽兽了,何必还加个不如呢,可你现在的情况,让我觉得,这个词毕竟还是有用的!” “我禽兽不如?为了这话,你今晚要付出代价的!” “你不就仗着你那点武功吗?除了那点用来对付妇女和朋友的武功外,你还有什么本事?你口口声声说我是你的女人,你说赵若怀没给过我什么。请问,这么些年下来,你给过我什么?我投在你那里打船的钱,这么些年下来,我看到一点回来的钱了吗?是,你是把他变成了滚装船,可是你现在这样子,我都怀疑我自己是不是有福消受。至少目前为止,那钱还只是传说,对不对?你在云岫做建筑,赚的钱是你自己的!你家的!我可是啥好处也没捞到,我还白白为你打通了很多关节,在白忙中抽出时间,陪了你很多次应酬。夜总会那些小姐,她陪你坐会儿,说些完全没用的毫无水平的超级恶心加恶俗的话,你还得付给她小费,对不对?我和你说过的话,那质量,超出不知多少倍,可是我一点报偿都没有。梁阿满现在靠睡觉,睡出了好几个大型的酒店。可是你,你强/暴了我,分文未付!还口口声声我要多少钱都给我,你是不是只负责说空话?还有,你分析过没有,你凭什么占有我?凭什么?就凭你强/暴我吗?我傅心仪又不是没人要的主!那黄雀、螳螂、布谷、柳咏,哪一个不是门弟显赫,哪一个家里没钱没势。哪一个不足以养活我?而且他们对我,比你对我,那何止好了千百倍?天上地下的感觉!黄雀、布谷,啥好处没捞到,除了跳舞的时候,我们连拥抱都没有,可是为了替我们报仇,为了对付兰半仙,这三人联合起来,坚持了这么些年,硬把兰半仙搞下课了。为了庆贺这事,人家特地为我举办了一场同学会,可是你倒好,你到现场搅局。你不让我去请他们吃饭。你以为你有点武功,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人家四公子什么身份,他们娶我做正室,我还没答应呢,你是谁,你想让我不清不楚地跟你,连个名分都不给! 你师父知道你现在是这个样子,他在下面都得不到安宁!你爸爸吴叔在外面找个女的,你为你妈打抱不平,你去跟踪那女的,你说你爸是坏人,你不认他,可是他有你坏吗?他还知道心疼他外面的女人吧?他还知道花钱养着她吧,你呢,你就知道强/暴,就知道欺负、虐待我!还记得当年那秦为吗?你比秦为都不如!秦为在桑榆喂我喝了药,但是他最终都没有真正动手用强。你呢,你仗着你的武功,你对我动手。你把武功两字都亵渎了。这个世界上,我见过最无耻的男人,就是你!” 孙思暴跳如雷,瞬间举起手来。我摆好视死如归的架势,说:“动手!拍!你现在就拍死我!我早就不想活了。我自己都不想活了,其他人我也就顾不上了。你愿拍多少拍多少!” 孙思把手举在半空中,相持了一分钟,随即转入下一程序,拍自己!这次他采用的方式有新意一点,撞墙!不,准确地说,是撞树!亭子旁边,一棵高大的皂荚树。我衡量了一下那树干,相当结实!起码五十年以上的参天大树!孙思如果不是洪七公,如果这树事先没被做过手脚,那么今天被撞坏的,应该是人,不是树! 可是不行啊,心太软的问题。他撞起来真很卖力,很务实!三两下下去,额头就鲜血淋漓了。再这样撞下去,没准不经过那自毁武功的程序,就直接进入下一程序了。我能看着他就这样,就这样在我面前,就撞没了吗?那可是头啊!唉呀,这可怎么办?还是算了吧?现在就投降算了。 正想着如何投降的事情,孙思手机响起了,我立即说:“先接电话!接了电话再说!好不好?” 孙思掏出电话,很快,他的神情变了,仿佛抓住救命的稻草似的,他急切地哀求说:“文若,你告诉爸爸!爸爸是好人!”下一句是:“真的吗?爸爸很棒?爸爸是英雄?你喜欢爸爸,对不对?”这几句话下来,一句比一句饱含希翼,一句比一句惊喜。可是瞬间之后,神情顿时又黯淡下来,他说:“可是,你妈妈说爸爸是坏人,她说爸爸一无是处。你妈妈不喜欢我,她恨我。”说到这里,已经满眼是泪,沮丧到了极点。妈妈的,那场面,真是太感人了!催人泪下呀! 然后孙思把电话递给了我,文若在电话里说:“心仪妈,你快告诉老孙,说你喜欢他!快呀!老孙不高兴,他很伤心,他都快哭了。”又说:“心仪妈,我喜欢老孙,喜欢爸爸!你不许欺负他!不许!你听到我的话没有?”然后命令我,把电话交回给孙思。继续对孙思实行劝慰。孙思回应着,驯顺得像个孩子。 关上电话后,他眼巴巴地望着我,说:“心仪,我错了!心仪,是他们说男人不坏,女人不爱,他们说那样做了,你就会死心塌地地跟我。心仪,我就是喜欢你!我没有办法。”然后改为双手拉住我,急切地求助地说:“心仪,我求求你!你收回刚才那些话,我不是完全没用的,不是!对不对?心仪,我怎么可能连秦为都不如呢?我不是一点规矩都不讲的,我在外面人缘不错。你相信我!” “好了好了!我刚才那话,可能是说重了。文若知道我俩在一起,可是她不打我的电话,她打你的电话,可见,在她心中,你有多重要!世间自有公道,付出才有回报。孙思,你不是一个坏人,你只要把你的武功,你的聪明才智,用到正道上,你就是一个大大的好人!有益于社会的人!就像在云岫城中,我们做生意的时候,你就是一个功臣呀!这些年下来,我一直想做的事,就是预防你走上邪道。你怎么能去听你那些江湖朋友,胡乱瞎说呢?征服女人不是靠武力,是攻心……” 话还没说完,还没接触正题,他就抱住了我,打断了我,说:“心仪,我知道你要说啥了。不!你不能离开我!我不能没有你!其他的都好说,就是这一条!” 妈妈的,除了这一条,还有啥好说的?除了这一条,我懒得说了!得,今天这一出,又白搞了! 我这里不说了,他倒不打算停下来了,他说:“心仪,我都听你的!只求你别离开我!别离开我,好吗?” 第433章韬晦之计 没办法了!看来这个偏执狂的人,自己是无论如何摆脱不了了。既然如此,那只有从长计议了!只好再多说两句,为自己争取点空间吧。 “孙思,赵若怀现在那样子,你吃什么醋呢?一个那样的李念拖着,一个那样的母亲拖累着,再加上一个儿子,这种状况,我还能回得去吗?赵若怀那个知青爸爸,给他留下一大堆后遗症,他那个知青爸爸的女人,现在还一直跟踪迫/害他。他多可怜!你是他的兄弟呀,从桑榆到现在,多少年的兄弟!你们一起打猎、一起捕鸟、一起钓鱼、打篮球,一起经营乐队。这些你都忘了吗?孙思啊,一个人一旦妒火中烧,那就不可爱了!梁阿满、李念、张扬、兰梅,全是例子。我舅舅杨木,还是赵若怀养父呢,赵羽还是我的亲表姐呢,就凭这层关系,你也不能阻止我们见面呀!我就想帮赵若怀想想办法,想一个足以改变李念,让他家庭幸福的方法。” “可是,赵若怀对你并没死心呀!”孙思忧心忡忡地,迸出这么一句话。这句话差点让我一气封喉。我完全无语地望了望他,感叹着尘世之间,竟然有如此贪婪,如此不知好歹的人!早知这样,刚才真该让他再撞一会儿。 然后我冷静淡漠地说:“孙思,你刚才这话,让我再次认识了人性之贪婪。你太不了解人性,太不了解女人了!实话告诉你:如果哪一天,如果连赵若怀,都对我死了心,我是一定不会再活下去了!一定不会再活!人生最大的悲剧是什么?人生最大的悲剧不是相爱不能相守,而是曾经深爱自己的人,对自己心如止水,不再有感觉,完全死心。就像现在的陈忆对梁阿满,点起香都敬不起来。那样的人生,是最最失败的人生!那样的女人,是最最失败的女人!我傅心仪要是活到了那境界,连赵若怀都对我没了感觉,我一定第一时间结果了自己。其实这感觉对男人也一样,你刚才为什么那么极端,不就因为我对你那样的评价吗?人活着,就得善于换位思考,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孙思,要想让我看得起你,你必须首先做到,就是讲道理!一个人,基本的道理,他必须讲!基本道理都不讲了,那还是人吗?赵若怀是文若的爸爸。他当初离开我,放弃我,是因为你和他妈妈共同的谋划,这些年来,他之所以没来找我,他是为了我的安全,他一直被人谋害。不管是按中国古代的标准,还是按现代的标准,非要搞个归属原则的话,我都应该是属于赵若怀的女人!而且,你并没给我任何的名分。非要说谁抢了谁的女人的话,那也只是,你抢了他的女人!是我俩对不起赵若怀,不是他对不起我们!你把这事情搞搞清楚!想得明白要想!想不明白也要想!我还告诉你,赵若怀活得好,生活幸福,我们才能生活幸福!任何时候,不要想着去算计他。否则,我决不答应!” 孙思又不服气了,他说:“难道在你眼中,他三天两头换女人,这也可以原谅吗?这也是人家逼迫他的吗?” “孙思,三十六计中,有一计叫做韬晦之计,你知道吗?就是韬光养晦,隐藏行迹,收敛锋芒,让迫/害自己的人,切实感到自己没用、感到当事人已经失去迫/害价值,从而放弃迫/害或者少些迫/害。三国演义中那司马懿,那是一个运用韬晦之计的经典的成功案例。如果司马懿不是装病示弱,他会死在曹操之前。哪里还会有后面晋室的基业?曹操在时,曾经n次想杀了司马懿,可是每次前来汇报情况的探子,总是说司马懿卧病在床,死不远矣!曹操于是想,一个垂死之人,还能翻得起多大的浪?就让他自己老死,正常死亡吧!就是这样,司马懿苟全了自己。才有后面晋朝的江山社稷。赵若怀之所以混迹风月场,不过就是想给那个迫/害他的女人,塑造一个破罐破摔的形象。让那女人认为,他就是没出息的一个浪荡子……” “他是什么时候告诉你这些的?” “就是今天呀,刚才!” “就刚才那些话,你们就说了这么多内容?” “当然了,还有我们对生活的感悟,平素的生活积淀。再有,赵若怀是男人,正当盛年的男人!他摊上的是李念那样一个女人,站在男人的立场,难道你会理解不到他偶然逢场作戏的那份无奈吗?” 这样孙思就无话可说了。但我看他那神情,我刚才的劝说,仍然没有从根本上解决问题。我俩沉默着,我以为他会说出回去离婚,给我名分之类的话,我害怕听到那样的话,因为那样一来,我和赵若怀,就更没机会了!但是竟然没有!他没有说出类似的话,没有表态要回去离婚,给我名分之类。孙思这样的表现,无疑再次给我上了一堂人性的课。是啊,毕竟有儿子啊,哪有不在乎自己亲生儿子的?离婚谈何容易?他父母那里,恐怕也是大大地有问题!这样就好!怕就怕你谁都不在乎,那是最麻烦的!只要你有在乎的人,那就好办! 接下来,孙思说的话是:“心仪,你别离开我,好吗?我不干涉你和你的同学们正常交往!不干涉你和晁建阳……也包括赵若怀正常交往。你可以出去应酬做生意,只要你不和他们……” “孙思,我其实很想问一个问题,就是你凭什么说这句话,你有何主体资格说这句话?”这话一出,他神情很快变了,眼看又要翻脸,还是算了吧,这个人,一时半会儿地,你指望他突然就十分地讲道理,似乎也不大容易。 我于是说:“算了,不说这些!正事要紧!当务之急,我们得让自己强大,强大才不受欺负。这里的强大不是指武功,是综合实力,你明白吗?我现在什么也没有,就一个火锅店,能养活钟诚他们几个,也就差不多了。孙思,我能不能慢慢地……我是说慢慢地拆出那滚装船的股份,我想做点别的事情。” 第434章奸诈基因 关于我拆出滚装船股份的事情,遭到孙思的坚决反对。他又开始怀疑我的动机,又开始偏执起来。他表示:我们咱俩合伙的船,任何时候不能散伙。这话乍听起来很动人。但实情是:那个滚装船事实上成了孙思控制我的一个重要手段,任何时候,我只要真跟他翻了脸,那么最好的结果也就是:我能走个净人,这些年的辛苦全都白费了,什么都捞不到。这还是最好的结果。孙思在其他人面前,是不是这么有手段,反正我没见识过,至少在我面前,他太精了!这是个硬角!至少对付我和赵若怀,他是得心应手啊。这事让我再次联想到生物的遗传,孙思是吴叔的儿,是吴常念的哥呀,那一家子的奸诈我早就见识过了。或许他们的基因里面,天生就有一种促成奸诈的因子。 对付这个人,可能不用点手段,还真是不行啊。啥手段呢,促其自寻死路的搞法,自己心太软,何况这样的机会也不一定经常有的。孙思现在的神情很异样,从他的神情里我能看出:他已经在怀疑我刚才的行为与赵若怀所说的那些话的关联了。因为以前他自虐的时候,我一般会第一时间出面制止,可是今天,我没有。我以旁观的姿态,维持了一定时间。他自虐无非是吓我,一旦他意识到,那行为吓不住我的时候,他可能就不用了。 可是,赵若怀那里,任务还艰巨得很啦!柳咏妈既然一直跟踪陷害,这些年他在温州,估计混得也不是很好。何况那服装企业,说到底是赵羽和钱大有的。赵若怀现在要和柳咏妈斗法,将来还说不定有谁谁谁。路漫漫其修远兮。用钱的时候多得很呀!我得助他一臂之力。那么眼前的这个孙思,目前只能以柔克刚了。 “孙思啊,我又不是你什么人,在法律上,咱们就是外人,不相干的人,将来那船,你父母要是出面干涉一下什么的,说不定就没我什么事了。我不至于那么倒霉吧,把人送给你了,还得把船送给你们家?” “这是哪里的话,咱们不是有合同吗?” “是有合同,可是你这种搞法,说实话,我很担心那船的未来。你说你为个女人,一跑回来就这么多天,这么多天你都不上朝,不去理事,任由手下那一帮人乱搞,那生意能好吗?能赚钱吗?我啥时候能看到传说中的利润?” “我怎么不上朝啦?我明天就去船上了,放心吧!我一定好好做生意,我会让你看到传说中的利润的。” “还有,孙思,你那种管理企业的方法,是存在一些问题的!你总是相信人,相信人家不敢整你。但是你从不去实地考证。人性有一个弱点,你知不知道,就是见钱眼开,人为财死。万一有那不怕死的呢?企业是靠管理的,管理出效益。比如咱那火锅店,每天用多少花椒,用多少辣椒,用多少油,那都得过问着,不然的话,那些工作人员,他就大把大把地抓。油大片大片地倒,天长日久啊,哥们,那样抓下来,倒下来,那可就没了利润了啦!还有,你要抓得太多,一不小心,把顾客麻死了,或是辣死了,那还是事啊!”我那语气让孙思一阵大笑。笑着笑着,他抱我过去,在我脸上猛亲一会儿。妈妈的,他的额上到处都是血迹,这么一弄……此举直接让不远处几个道士羞红了脸,然后很快逃离了。 我说:“注意一点!看你把人家吓的!这几人估计是洗眼睛去了。”孙思又一阵大笑,再抱着我亲了亲,说:“就你能说!”然后爱怜地看着我,说:“心仪,咱俩就这样,多好!你放心吧!我会做好生意的!我爸和吴常念说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拿地。我准备在下游的某个城市,先拿点地。以办船厂的名义拿地。只要有地在手,将来搞开发什么的,就都好办。钱的问题,我爸说,还是先贷款。” 妈妈的,你说的那些,与我有啥关系呀?将来你就算富似石崇,对我来讲,只要兑不了现,那不还是个月球装修工程吗? “拆股也不准。我得吃饭呀!我得做事。我得和梁阿满比拼。可是我没本钱,没本钱怎么行呢?这么着吧,你先预支我几十万元滚装船的利润,我先开个茶楼。” “开茶楼干什么?你吃饭的钱,我给你呀,一个月两万,够不够?” “我的天啊,孙大侠,你可真是慷慨得吓人!你以为我是人口市场那些应聘三陪的吗?别人愿意娶我做正室,还愿意出重金给我做生意,你不许!你把我抢了。你倒让我贴了三分之一个滚装船的钱在你那里。这算盘打得是不是太精了,我可告诉你,我虽然是学中文出生,但是数学成绩也不错。不商量!你的爸爸那么能贷款,你还有那么多徒弟。凑几十万根本不是问题。退股也罢,预支利润也罢,总而言之,一个月之内,必须筹到那些钱。你不愿筹也行,我向别人筹去,你不干涉我的自由就行。” “刚才说得好好的!怎么又翻脸了?” “你不讲道理,我自然得翻脸。” “那行,我来想办法。船有你的股分,你也得经常地去参与一下管理。你不说我不会管吗?那你管呗!” “我给你弄一套管理方案出来,你照办就行!当然了,只要你讲道理,我也会偶尔去船上坐阵管理。有什么生意上的应酬,需要我出面的,你就吩咐呗!条件一个:当我确实需要用钱的时候,你必须全力配合!不得有误!” “心仪,晁建阳那里……” “啥意思?这刚说完,又开始管我的人生自由啦?我得做我力所能及的生意,我管他是晁建阳还是魏无忌。接下来,我还得去完成一个心愿。当年我曾夸下海口,就是一旦有机会,就去黄教授那里,继续研究中国古代文学。现在黄教授不在这城里,在黄雀那城里,我要是去了呢,你没准又要妄加指责。所以,我准备就在渝都找所大学,攻读我的文学硕士。” “这个好!举双手赞成!” “喂,表态不要太早!像我这样的人,走到哪里,她都不会是没有追随者的!那注定是一世惹桃花!你要是愿意吃醋,那估计现在就得开始准备了,家里就不要买醋了,节约醋钱!” 孙思一阵大笑。我继续说:“大唐有个才女和薛涛齐名的才女,叫做李季兰,李季兰又名李冶。这人,那是才名卓著,艳名也卓著。可是那个年月,没有媒体呀,只有口耳相传,当李季兰的大名传到唐德宗耳里的时候,李季兰已经垂垂老矣!唐德宗让她抬起头来看看,这一看,说什么?说:‘唉!可惜了,老了!’于是送给她一个雅号,叫什么呢俊妪!就是俊老太太。我的意思是:傅心仪哪怕到了晚年,她也至少会是一个俊妪!那肯定还得有不怕死的老头儿来追一追什么的,所以呀,你要是瞅准了我呢,就只能断了那动不动就吃醋的念头!” 孙思再次大笑,笑完老实巴交地说:“心仪,那能不能麻烦你,你注意一下,就是少和他们说说话,好吗?我知道,模样肯定是藏不住了。可是你这神情,这语言,这是可以想法的吧?你少和人说点话,这样可能相对……相对要好一点。我是说……我稍微要放心点!” 这次是我一阵大笑。 孙思第二天去了船上,但他很快给我身边加派了一人小向。就是当年云岫城中,那个在我们舞厅乐队工作的、后来跟着赵若怀孙思一起打架、又一起坐过牢的那位。这可是孙思的高徒啊!孙思所有徒弟当中,他算武功最高的。关于小向的用途,孙思是这样解释的:为预防梁阿满作祟,从保护文若的角度。当然了,亲爱的读者朋友,你我其实也都知道,小向行使的功能,其实就是监视最大限度地防范我和赵若怀偷情。如此豪华的配置,让我切实认识到孙思对我和赵若怀两人关系的重视程度。这种艰难的情形下,赵若怀当时那‘星沉海底当窗见,雨过河源隔座看’的诱/惑,就基本只能是一个形式主义的诱/惑了。 孙思去了船上的时候,我和赵若怀至少有一个方便,就是通电话。这事孙思无论如何管不了了,有小向也不行!小向不可能深夜还进我房,深夜还寸步不离吧? 在电话里,我告诉了赵若怀关于柳源的事情。当然了,柳源已经认了文若这个孙女的事,这是当前打死也不能说的。是不可能告诉赵若怀的。据赵若怀现在掌握的情况,文若是孙思的女儿。这种情况下他还说出那‘十年生聚,何可忍耐?’的话,你要是这时候告诉了他实情,他可能一日都不能忍了。现在他还能勉强、暂时地容忍孙思霸占着我,很大原因也是因为他认为文若是孙思的女儿。这道理很简单,不管是按照法律,还是按照约定俗成的风俗,没了文若这个因素,而且又是在非自愿的状态下,孙思他凭啥霸占我? 第435章奇特的柳源夫妇 赵若怀表示:就他掌握的情况,他们整个的陈家,包括陈春宝和陈春蛾在内,没有人得到过什么宝贝。我问起他的外公和小舅舅。他说他外公确实就是暴病而亡。准确地说,从寒烟山庄他外公家的地窖出来后,没有说上一句成整的话,就死掉了。神情很不甘很着急很不服气地死掉了。他外婆因此迷信是那地窖的鬼怪作祟,所以下令封了地窖。联想当年和赵若怀一同去寻问他外婆时,他外婆那慌乱的大难临头的神情,关于为什么封门这点还真有可能是成立的。赵若怀还说,后来他在云岫城中坐的那二十来天的牢,他外婆都怪到了那上面,说赵若怀不该私闯了那地窖,以致于倒了那样的霉。 至于赵若怀那小舅舅,赵若怀表示:他压根不知道有那么一个人。不知道他妈妈陈春梅还有一个弟弟,据他所知,陈春梅就是当时陈家最小的了。赵若怀答应就此事,帮忙打听打听。 尽管我为柳源讲了很多好话,但赵若怀仍然表现冷淡。赵若怀说,当初他在云岫城中,走出大牢的同时,就第一时间收到了威胁。那威胁就是傅心仪和赵若怀绝对不能在一起,绝对不能成为夫妻,不然的话,大家不可能有安生日子过。赵若怀刚到温州的时候,曾有过两次莫名其妙就被人追杀的经历,他说,若不是他会点武功,人还比较机灵,若不是陈忆常伴左右,可能早已没赵若怀这个人了。后来,奇奇怪怪的事情渐渐少了,他以为对方消停了,却哪里知道,敌人只是换了一种方式。第四年上,他和钱大有苦心经营的服装企业,差点就关门大吉了。他说是一个偶然的机会,在生意场上认识的一个大老板,邀请他一起来渝都开发房产。赵若怀当时,是怀着走投无路,不至于在温州继续连累赵羽和钱大有本来红红火火的服装企业,这才来的渝都。他说,来渝都一年下来,生意进程还比较顺遂,情况还可以。就是柳咏妈派的人,似乎依旧如影随形,无处不在,随时都要高度警剔。 他还解释说,那天为什么要带一女人前来,是两层意思:一,在柳咏面前,塑造一个浪荡子的形象。二,为了自尊心。万一我和别的男人成双成对地出现,他需要抓一女的在手,做个道具。三,为了让我吃醋。 我说:“喂,你那天的表现,可是不在我的意料之中啊,我一点都不满意!你应该当着我的众同学的面,抱着那女的一阵猛亲,就像那年在温州和李念那样。我给你说,真那样了,你肯定人气大增,由赵若怀主演的那吻戏,那是相当有观赏价值!”他说:“还真是的,我现在都后悔,自从你踏上晁建阳夜总会那舞台,我就一直冲动着,想跑上前去,抱着你一阵猛亲。后来黄雀和你跳舞,我又产生另一种冲动,就是上台去把黄雀踢下来,然后我亲自和你跳。我一定比黄雀跳得好!实话告诉你吧,若不是陈忆死死拉着我,我刚才说的,就一定已经是事实了。 柳源也给我打了电话,他知道我和文若来了渝都,他说早就知道了,但是工作繁忙,实在抽不开身,说争取年后能够来看看孙女。他问起我和孙思的事,问我和孙思到底啥关系。他说同学会当时的场景,柳咏都告诉他了。 我说相当纠结的关系,说不清、道不明,不足为他人道也!他人也理解不了。他说那如今在你心里,到底还有没有赵若怀?有没有想过重新回到他身边去?我说我是按中国古代标准定位,因为文若的原因,我现在把自己定位成柳氏家族的人,只不过不占编制。 我向柳源提及柳咏妈跟踪迫/害赵若怀的事,他竟然不惊不乍,不予否定。他说:“没办法!摊都摊上了!反正就那么三五年,三五年退下来之后,就不再与她相干了。多的时间都熬出来了。”他的意思,暂时还得这样,维持这种让她继续迫/害赵若怀的状态。 但他同时又告诉我说:你放心!赵若怀那里,是有人在迫/害,但同时也有人在相助。相助与迫/害并存。两股力量,就目前看来,相助一方占绝对优势。 他妈妈的!这个柳源,这一家子!实在是太独特了!女的负责想方设法迫/害赵若怀,男的再负责想方设法保护赵若怀。夫妻俩就这样向相反方向作功,同时作用于一个赵若怀。这个物理学方面的示意图,将来只有请陈忆这个学物理的帮忙绘制了。 可怜的赵若怀呀!你这是啥命呀?你怎么能够荣幸成这样?两个厅级干部,同时把你当作运功对象,互相发力。这是怎样岂有此理的人生?更可笑的,我那同学柳咏,那追随了我五年的柳咏,至今蒙在鼓里,啥事都不知道。只顾着和他老婆张扬抗衡、争吵、冷战,直接吵出了小儿自闭症的儿子一枚。 当然了,柳咏还配合着做点其他事情,比如偶尔陪梁阿满睡睡觉,再顺便接受点梁阿满的威胁,帮梁阿满做点损人利梁阿满的事。只不过柳咏行使的这项职能,他父亲柳源应该是不知道的。我是通过自己的观察、思维、总结,再加上黄雀、布谷、螳螂提供的情报,综合得出的结论。 柳源还证实了我先前不经意得出的判断。他告诉我说:关于赵若怀混迹风月场的事情,那确实就是一个韬晦之计。他说是他亲自安排的人,亲自给赵若怀指明的混迹风月场的明路。目的就是给他老婆留个印象。什么印象呢?赵若怀就那样!不可能有多大出息!成不了啥气候!不可能超过她儿子柳咏。 她奶奶的,这女人手中若是有了点权,那也是相当可怕的! 柳源说,赵若怀虽然混迹风月场,但是有名无实,那个青楼薄幸名,其实很大程度是冤枉的。 第436章恨你没商量 于是我明白了:赵若怀偶然认识的那个所谓的生意场上的朋友带他前来渝都开发房产的那人,其实那就是柳源的人。柳源说了,这事无论如何不能让赵若怀知道,至少现在不能。他说之所以告诉我,是因为我是知道轻重的智者。他其实多虑了,就算他不叮嘱,不到迫不得已,我也不会告诉赵若怀的!那样一来,谁来负责赵若怀的自尊心? 和柳源通完电话后,我再给赵若怀打电话时,说:“我现在怀疑,你在风月场中有不作为的嫌疑,据我初步估计,你那青楼薄幸名只是个虚名。为完成一个韬晦之计,你白花了很多的钱,白养活了社会主义的三陪小姐,现向你致敬!” 他在对面大笑了,调皮说:“谢理解!知我者,傅心仪也!” 我问:“空置率究竟达到多大?不会是百分之百吧?” 他大笑说:“在你面前,我觉得还是老实交待的好。三陪女那空置率,那肯定是百分之百!我得洁身自好啊!我得把自己最佳、最美的状态,留给你呀!当然了,我是一个男人,这么些年下来,我不可能一直守身如玉吧?我得维持最低频率的要求。所以历史上,是约过那么三两个人,不过身份肯定不是三陪女。但是有一条,她们都是代你受过。对了,那天同学会上你见到的那个,你不觉得她稍稍有点像你吗?当然了,只是在长相上,稍微有那么一丁点像!气质神韵上,那相差十万八千里,根本没法比。但就是这样,我可已经相当费力了,花了不少功夫才寻到的。要知道,你这样的人,人群中不大好找的!还有,那天之后,她就失业了我是指在我这里失业。准确地说,是在同学会现场,就她负气离开的那瞬,她已经宣布失业了。” “不可能吧?再怎么的,也还得有个后续的结账的环节呀?” “哦,忘了!还真是的,第二天我通知财务,给了她两万元,打发了。” “两万元?任期多久?” “我想想,差不多一个月吧!” “妈妈的,赵若怀,你可真是慷慨得吓人呀!一个月两万?你的意思,社会主义的三陪,年薪竟高达二十四万?喂,千万不要抬高物价呀!我给你说,你再这样,以这种超低的负价倒卖你自己,我可不答应啊!似赵总这样的人,女的和你睡觉,应该自己抱了钱来,倒搭钱才行!”赵若怀在对面笑得!我继续说:“姓赵的,论起歪理来,你还真是成套的!你在外面找了女人,意思那责任,还全都是我的?归因到我头上来了!你是一个男人,而且是一个动物性很明显的男人,这点没错!但你家里配置有老婆呀!老婆还是免费,至少不用付现钱吧?你至于高薪诚聘零时工吗?” 他大笑说:“家里那个老婆,我告诉你,这么些年下来,我基本没怎么动过!所以她那么恨你,那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喂,啥意思?没动老婆,就有儿子啦?” “至于儿子怎么来的,将来自有分晓,你会知道的!” 我和他谈话的整个过程,他的情绪出现与时递增的亢奋状态,到后来,就基本说不成整的话了。再后来,他抓狂地说:“心仪,我想你!让我见见你好吗?就现在!” 我抖得厉害,也没法再独立成句了。他又说:“我什么都顾不上了,哪怕被孙思揍一顿,我也认了。行不行?” 我努力镇定自己,说:“你再忍忍!现在真的不行!孙思看得很紧,这属于风险高峰期。你是有心理学常识的,咱们现在好好表现!过得这段时间,李念和小向就都会放松警惕的。你要实在不行,就暂时出去,允许你再发展一个任期两月的,如何?” 沉默一分钟后,他极不情愿地说:“那你至少保证经常见见面,让我见见你,就在人群中见见你,也行!” 为了达成他这个愿望。我去了晁建阳那里,去他的夜总会做客串主持,偶尔也唱唱歌。自从同学会后,晁建阳就对我发出了这个邀请,而且出价不低。 从此赵若怀就成了夜总会的常客,我唱歌的时候,他必然上台来献花。偶尔会寻得那么一个跳舞的机会,他可以趁机抱抱我,亲亲我。来晁建阳夜总会的人,大多在渝都有身份地位,这样,在我、赵若怀、晁建阳、布谷等人的联合下,我们两人的社交圈子也就极大地扩张了,当然了,也有连带的副作用,赵若怀那飞醋,那可真没少吃! 因为保安的大量存在,这场合李念是进不来的。又因为我和孙思有言在先,这属于我人生自由的范畴。他也暂时不敢太多非议。 在布谷的再三追问下,我只有把实情告诉了他。布谷大惊失色,他不相信现世还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尤其发生在我这种人的身上。我补叙了孙思的一些业绩,比如撒豆成兵,再比如黄雀和黄莺被人跟踪的事。当然了,柳咏住了几天医院的事,就绝对不能讲了。鉴于布谷和赵若怀现在日益融洽的关系,我还得再次给他强调,让他继续隐瞒文若的真实身世。布谷听后说:“既然这样,这个人只能由法律来解决了。你要善于收集一些证据,从日常生活做起。关键时刻,甚至要不惜生意,不惜那船,你能做到吗?” 事实上,我已经做好那样的打算,所以我得另谋出路才行。 布谷最后说:“我权衡一下,少游那里,你还是告诉他实情比较好。他现在十分消沉。你是他心中的偶像,精神支柱。这偶像坍塌,那也是相当非人的。” 我只好照办,少游听后,怒不可遏的同时,他的精神也跟着恢复了。他扬言为我复仇。他说可以不计成本,不计后果。这个春申君!他可真是道家呀!率性呀!天生打报不平的命! 我只好再找一套说辞,说大错已经铸成,傅文若现在在心理上已经非常依赖孙思了。一切只能从长计议。并表态说:我会想办法与赵若怀再续前缘。 第437章男人范本 这个态一表,电话对面就没了声音,紧接着电话就断了。再打电话时,根本就打不通了。接下来的半天,我无数次地打电话,就是打不通。我着急了,急得那叫一个厉害!从来没想到过,有一天黄少游不接我电话了,电话打不通了,是个啥感觉?但现在知道了,如果少游就此不理我,或者他发生点啥事,今生生活的意义,起码打个对折。自己会良心不安,自责一辈子。真的只是良心不安吗?不对,绝不只是这样,就算在情感上,这个黄少游,自己也已经做不到淡忘的境界了。或许有那么一种情感,它不以发生实质性的男女关系为终极,但那情感,确实客观存在着。表现为,失去那人之后,将直接影响你生活的意义。 我抓狂了,到处托人寻找黄少游。布谷、螳螂、黄莺,这是几个可以帮忙的人。布谷是电话联系,至于螳螂、黄莺,他们已经亲自前去寻找少游去了。我的要求很简单,让他们转告少游,我的话没说完,让少游无论如何听我把话说完。 少游之所以反应那么大,是因为他怎么都想不通,那么一个混迹风月场的、又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弃我而去的赵若怀,我会对他如此地情有独钟,他想不明白他自己为什么那么失败,他想不明白我为什么就是不能喜欢他! 在黄莺、螳螂等人的寻找、劝说下,第二个下午,少游出现在渝都。我在晁建阳的酒楼里,要下一个包房。备上上好的碧螺春,从下午开始,一直到晚上十点,才把那个故事讲完了。为了说服力,我只能对少游如实招供了,这招供包括一切的一切。 我从柳源的知青岁月开始讲起,把赵若怀和柳源、柳咏的故事都交待了,柳咏妈为何要谋害赵若怀的事情,少游也得到了答案。至于孙思这个人的来历以及少年时代的经历,我如何为他寻得家人,也都逐一交代了。 故事梗概完毕后,我说:“这尘世之间,目前知道这故事的,一共是三个人,赵若怀,你、我。信陵君布谷,他知道的只是经过处理后的部分故事,有关柳源是赵若怀生父,柳咏和赵若怀同父异母这一点,鉴于风险太大,我没敢告诉他。我现在之所以冒着巨大的风险,跟你讲了这些。那是因为,对我而言,这世间不能没有黄少游!赵若怀和黄少游之间,不管哪一个有了闪失,我活着都意义不大。关于这一点,我以前都有所感受,这感受到昨天,发展到了极致。少游,还是按照以前的约定,我们一生一世做知己吧!” 少游沉吟良久,说:“既然这样,赵若怀那里,我输得心服口服。只是孙思那里,难道就这样任由他强占着你?不!我不能容忍!这太岂有此理了!一定有办法,我一定会想到办法的!” “少游,办法我已经在想了,只能是我那样的办法。我不要你不计后果,你知道吗?你有了任何闪失,我都不得心安!我必须力争万无一失。” “我能做点什么?我必须为你做点什么!” “你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大恩大德,我已经还不清了。少游,你要知道,一个人欠别人的情太多,那样她会有心理负担的、有负罪感的。少游,我确实需要你帮忙。第一,忘了今天的故事,就当啥都没听到。第二,尽快成个家吧!选人的时候眼睛放亮点,千万不要碰到张扬、李念那样的悍妇加妒妇。你有一个现成的榜样,就是信陵君布谷。布谷和我做着朋友,尽他所能地帮助我,但是他的家庭生活,一样过得井井有条。他和他老婆相敬如宾、夫妻恩爱。他老婆从没找过我任何麻烦。信陵君的处世办法,那才是大智慧呀!这是最省事的、最务实的搞法。信陵君他就是一个男人范本!现实与理想兼顾、爱情与婚姻并存。少游,你一日不娶,我就一日不得安宁。你忍心让我一直不得安宁吗?你忍心让你爸妈一直不得安宁吗?你忍心让你黄家无后吗?黄少游多优秀的人,岂能无后?老黄家多优良的品种?岂能就此失传?少游啊,再过几月你就三十一了,真的不能再拖了。我已经够累、够可怜了,你让我轻松一点,好不好?” 过得几天,黄莺给我打来了电话。 黄莺问我说:“黄少游他哪点不好?他到底输在哪里?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真不打算给黄少游任何机会?” 我回答说:“黄莺,不是我不给!我给不起呀!我已经有了文若了。现形计划生育政策,再结合本人的身体实际……我怎么可能让少游为此无后呢?还有少游的爸妈,对我傅心仪,他们可是大恩大德呀,我怎么能害他们没孙子呢?这样缺德的事情,傅心仪是绝计不为的!” 黄莺说:“既然这样,我就不客气了!黄少游这人,就归我了。” 我惊喜说:“真的?有魄力!少游能够交到你手上,我无忧矣!不过,恕我愚钝,江湖传言,你好像已经婚过了哟。” “知道我当初为什么闪电找男朋友吗?我害怕你会因为顾忌到我而放弃黄少游。所以随便嫁了一个人完全没感觉的人。那日子没法过。因而也没和他合作生孩子。现在是早已离了。傅心仪,我需要你的帮助!” “说!” “用你的纵横派的语言,去游说黄少游来降。” “你的意思,他还是得主动归降?” “不是你教我的吗?就算女方主动有意,也得操作成男方来降。” “高!没错!不过,有个情况,估计我得对你从实招供。早在九三年的时候,我就已经至诚地劝过少游了。我说我只能他做一辈子的知己。并给他提供了你这个优秀的候选人。可是少游说,他之所以不答应你,是为了要成全我俩的友谊。他说他会保持一辈子做我朋友的权利。既然这样,从人性的角度,是不是就应该遵行回避制度。少游他是担心,就因为我和他之间的那层他一辈子都不打算放弃的知己关系,早晚得生生把你变成妒妇!” “现在你就去告诉他,这丝毫不会影响我俩的友谊!黄莺绝不做妒妇!” “喂,那我要是侥幸成功的话,你得尽快给少游生个儿子。只是,你俩将来的儿子,叫个啥名呢?我想想,难不成就叫黄二?” 黄莺在对面一阵大笑,笑后说:“你说叫啥就叫啥!二黄和黄二,都是可以考虑的!” 第438章钻石王老五的艰难爱情 我去劝说少游。我说:“据我看来,一个女人的魅力,或者说综合实力,她是这样构成的!首先,必须有一定的相貌基础,相貌基础太差,那肯定要影响综合实力。其次,气质。气质就成份复杂了。比如学识、见识、又比如气度。相对渊博的学识、豪迈大气的风度、幽默风趣的谈吐,这些都是构成气质的重要因素。拥有一定相貌基础的女人,在人群中并不少,苛刻一点的话,百分之五十,应该是有的吧?具体到这百分之五十的女人当中,她们比拼的,那重点就是气质了!具体到黄莺这个人,论模样,她绝对满足那个相貌基础。论气质,我甚至认为,她和傅心仪完全神似。换句话说,这尘世之间,如果有第二个傅心仪存在的话,那个人就是黄莺!第一个傅心仪,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已经注定缺席你的日常生活。而第二个傅心仪,目前正等着你前去归降。” 少游在对面一阵大笑,笑过说:“就凭刚才这段话,我宣布:你可以以纵横家后裔自居了!只是……” “哥们,这是我生平第一次保媒,而且,我今后也不打算再进军媒婆界。这一生一次的做媒尝试,你不忍心让我无功而返吧?好歹给给面子!多谢多谢!有劳有劳!拜托拜托!” “你说得没错,黄莺现在至少在性格上,已经非常接近你了。如今在我认识的女人中,除你之外,就数她还有点意思了。加上我爸妈那里,确实早已是严重告急,我确实需要交差。那行,你转告黄莺,第一,保留我一辈子做你知己的权利;第二,保留我和你跳舞的人生自由;第三,我会把珠宝生意做到渝都,前来和你会合。至于黄莺的工作,我负责调到渝都就是。这三条件她要答应,就成交,我就主动归降了!” 我给黄莺复命说:“少游说,鉴于目前认识的女人有限,迄今为止这尘世之间,被他看在眼里的女人,一共是两个,其中一个是傅心仪,另一个呢,就是黄莺。他说,这些年来,黄莺一天比一天可爱、一天比一天豪迈大气,如今的黄莺,其风格神韵,和傅心仪如出一辙,不相上下。此人眉清目秀、娇小可人,兰心慧质。其才貌品之卓著,与傅心仪异曲同工。再加上这些年下来,黄莺对他黄少游的一片赤诚,他早就由感生爱,早就想归降了。现在就一个问题,他就喜欢跳个舞,聊个天啥的。具体地说:他想争取一个终身和傅心仪跳舞、聊天的自由,还有,他想把生意搬到渝都,以后把聊天进行得更频繁一点。当然了,他将欣然承担你的调动工作。少游还说,他深深知道,他的这些个岂有此理的兴趣爱好,女人受不了是正常的,受得了就异常了。他说如果你确系那个异常,他就爽快进攻。” 黄莺在对面哇哇怪叫,说:“傅心仪,我爱你!爱死你了!” “去!让你爱少游,你爱我有啥用?我给你说,你要真爱死了我,这尘世之间,至少有两个以上的男人要跟你拼命。” “那我就表态了,除了黄少游说的那些权利和自由,我再给他追加一项,在你愿意的情形下,我可以保留他和你睡觉的自由,咱姐妹俩,谁跟谁呀,不分彼此!我的就是你的!你的……还是你的!” “果然耿直得吓人!黄莺啊,你说你现在,到底是进步了还是落后了?我怎么觉得你和我一样,退回到中国古代去了呢?我发誓,我和黄少游之间,至今一片青白。还有,朋友的老公,我是绝对下不去手的!这点自觉性,咱永远都是有的!” “喂,我可是一片至诚啊!说实话吧,我是打心眼里,希望你俩有点什么,反正我也嫁过一次,不然,我会为黄少游感到不平……” “去你的!再这么耿直,一定跟你翻脸!真不平的话,就好好表现,争取双胞胎。” 至于那个晁建阳,还是偶尔会相约下下棋,有一次我忍不住问他,这么些年下棋的真正动机。他回答得很诚肯,他说他曾经也是一个读书人,崇尚高雅的人,后来是因为总结出,现实里书生意气确实是有害的,确实是行不通的、严重有害于挣钱的。所以他强迫自己改变了。但改变归改变,他固执地想就自己作为读书人的一面,有所保留。直到他碰上了我。他说,只有在和我交谈和下棋的氛围中,他能找到自己作为读书人的感觉,能够意识到自己雅的一面。他同时坦白说,他不是对我没有非分之想,实在是害怕惊吓了我,这一惊吓,害怕棋友都做不成了。他还提到高处不胜寒的道理,他说从一开始,我就把他定位成了儒商,高雅之士,所以,他只能强迫自己按我要求他的那方向发展,不敢心存非分之想。最后他表态说:“你别多心!别吓着你了!我就想一直和你保持这种状态。其实我也想通了,真正落实到男女那点事情,到哪里都找得到解决的人。但你这样的棋友,朋友,那是真正的不可多得!” 一个夜晚,我拿着赵若怀的照片问文若说:“你喜欢这位叔叔吗?”她没怎么考虑,就直接摇了摇头,我当时那个心凉呀,怎么可能这样呢?赵若怀那样子,无论如何也是逗人喜欢的呀。我问文若为什么,她回答说:“他是坏人!” “谁告诉你他是坏人的?” 她张着嘴正要发话,可是竟然又止住了,说:“反正他是坏人!” “是不是老孙告诉你的?”我突然发问。随即在文若的神情里得到了回答,但是文若说出的话是:“不是老孙!你不许不喜欢老孙!” “文若,妈妈平时怎么教育你的?小孩不能撒谎!绝对不能!你根本不认识这个叔叔,你凭什么说他是坏人?不能随便说人家是坏人的,必须有原因!” 文若眨巴着眼睛,想了想说:“那天他旁边那个阿姨好凶!不!不是阿姨,是巫婆。我不喜欢那个巫婆。就是嘴里流血的那个。她恨恨地看着我,我好怕她。” “可是,不关这个叔叔的事啊!你怎么能说这叔叔是坏人呢?” “这人当时还拉着那个巫婆呢!” “这人拉着巫婆,就是为了制服她,防止巫婆做坏事,这和警察抓小偷是一个道理。” “就知道你偏心!帮他说话不帮老孙说话。”文若嘟咙着嘴。 “喂,傅文若小朋友,做人要讲道理,坏人必须干了坏事,他才是坏人。怎么样,老孙有没有告诉你,他都干过些啥坏事呀?只要你说得有理,我就相信你!” “这个老孙暂时没告诉。反正他是坏人,老孙不会撒谎的!” “那好,下次老孙来了,你问问他,就说是妈妈让你问的,问这个人都干过些什么坏事。注意,一定要强调,是妈妈让你问的。” 姓孙的,你跟我来这一手。 一次我问赵若怀说:“我那女儿,你觉得怎么样?还凑合吗?” “你生的女儿,那还有啥话可说。”他敷衍了事地说。 “关于我这女儿,我还从没收到来自你的赞扬呢,你也很少问起她……” “心仪,别提这个好吗?”赵若怀艰难地说,神情居然很痛苦。我心下大骇。遂惊问:“为什么?”他不答,神情更痛苦了,忍无可忍的样子。我下我是真迷糊了,不甘心,于是就那样不服气地寻问地望着他,一直望着。 他终于说:“我嫉妒!我好恨!”我勉强有些明白了。 “喂,大气一点嘛!那同时也是我的女儿呀,不看僧面看佛面。” “心仪,求你了!不要在我面前提这些好吗?”然后痛苦地摇摇头,“我俩在一起时,你不要提任何与孙思有关的事!不要!” 我挑衅地看着他。他又说:“我只是一个凡人,我不是圣人。心仪,还记得当年云岫城中,咱们在预设未来的时候,说过的那些话吗?你说你喜欢儿子,希望生一个赵若怀似的儿子。我说我喜欢女儿,将来和她妈妈一样漂亮聪明……”说着伤感得说不下去了。沉默良久,才又重拾话题:“没想到,你给孙思生了女儿那么漂亮优秀的女儿……”再次哽咽,说不出话。 孙思回来后,文若给我回复说:“心仪妈,我问老孙了,老孙说那叔叔没干过什么大的坏事。但是他还是坏人。” “喂,傅文若同志,不带这么不讲道理的吧?你还学会无理取闹了?” “我不管!反正他想抢走妈妈,他不让老孙做我爸爸,他就是坏人!你不许看他照片!你必须喜欢老孙!” “他什么时候抢你的妈妈啦?你看见了吗?听见他说了要抢你的妈妈吗?” “老孙说的。” “那妈妈现在跟你说。老孙说的不对!老孙是骗人的!这叔叔他是好人!他很棒很棒!他会很多乐器,古琴、电子琴、箫、葫芦丝、二胡、吉它……等等等等,他都会!你外公都很喜欢他,外公最喜欢和他琴箫合奏。不信你问问你外公去。外公喜欢的人,会是坏人吗?这位叔叔唱歌、跳舞,也都很棒很棒!你要不信的话,改天我让他和你琴箫合奏,你就知道了。” “吹牛!那他能超过妈妈和外公吗?” “那是一定的!怎么样,他要真能呢,你会佩服他吗?” 第439章赵若怀的婚姻生活 一次我让赵若怀拿他儿子的照片给我瞧瞧。我仔细端详之后,问赵若怀说:“恕我眼拙。借你的慧眼一用,你这儿子像谁呢?” 他漫不经心地说:“像他妈呗。反正不像我。”又说:“这也难怪,当初我不大积极,没怎么用功,主要是他妈的功劳。所以像他妈,是正常的!”他那神情和语气让我大笑了一阵。后动用了很大的意志力才勉强止住了,问:“能够解释得再详细一点吗?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被李念强/暴了?” 他一本正经地摊摊手,说:“对!基本正确!俗不可耐的故事情节。刚到温州那晚,那种心情下,我肯定是喝得大醉。结果第二天早晨醒过来时,李念睡在我旁边,当然了,两人都是赤条条的。就这样,她就说我已经对她那样了。紧接着我妈宣布,我和李念就算是结婚了。对了,我再坦白一点:我和李念准确地说,就睡过那一晚,所以上次对你交待的时候,我的措辞是‘我那老婆我基本没动过’。加了基本两字,正是考虑了那晚的因素。” 这下我是真笑不出来了,虽然赵若怀那神情、那语气、那模样,确实十分好笑。 “这个……难道你就一点感觉都没有吗?就是说,在一种完全醉酒的状态下,从生物学的角度,那啥……真的还能够……无为而至吗?”我字斟句酌又不知所云的状态让赵若怀大笑了。笑过他说:“那你只有去问生物学家了。反正我啥也不知道。” “然后呢?” “然后李念怀孕了。然后我在李念面前再也没有醉过酒了,再也不敢醉酒了,因而也就没再给她强/暴我的机会了。” 这下我感到问题的严重了。哽咽说:“你至于把日子过成这样吗?何苦呢?那反正是你的老婆,法律归在你门下的。不动也是白不动。” 他摇摇头,至诚地语重心长地说:“那个确实下不去手啊!我本来已经不喜欢她了。她还非得天远地远地动用阴谋诡计送上门来,这样的女人,任谁也没有兴趣啊!” “那儿子,你就没想到过做做鉴定。” “还真做过了。鉴定结果:确实是我儿子。这样我就没话说了。李念既然生了我的儿子,我只好负责养着她呗!” “看得出来,你还是挺看重你这儿子的。” “人性嘛!既然医学鉴定都说是我儿子,我妈当个宝贝似的。而且一直养着,天天见着,这么几年下来,那能没感情吗?再说了,我又再没其他孩子了,不喜欢他又能喜欢谁呢?” 老傅在江城的培训学校,整个春节也就放假七天,从除夕当天开始,一直到正月初六。由于思孙女心切,老傅要求第一时间赶到渝都。我让钟诚开了我的车去,放假当天就把他们接来了,直接接到了别墅里。鉴于别墅已经装修并业已空置两月,我们在一个星期之前,已经完成了搬家。老傅、杨柳那里,关于孙思的暴行我就不敢从实招供了,他们是无论如何受不了的。如果孙思没有家室,则又另当别论。孙思没有家室的情形下,他们或者就该劝我认了,从了。但现在,孙思另有老婆儿子,这种状态下,孙思就不可能成为老傅、杨柳眼中的女婿人选了。所以他们若是知道了实情,必然想方设法解救女儿。 孙思带着老婆、儿子,于腊月二十九日这天回了云岫。回他父母家里过节去了。小向也与孙思一家同车回云岫自己家中过年了。这次孙思走得比较放松,居然没怎么威胁我。我给赵若怀打电话,他说他妈妈陈春梅从温州过来了。春节乃至今后一段时间内,可能都会呆在渝都。我又问起我的舅舅杨木,赵若怀回答说仍在温州,在赵羽那里。 柳源打电话说,他将在正月初三这天,来我家里看看文若。 柳源不是一人来的,他带着柳咏的儿子,叫做柳洪儒。这二人直接出现在我家门前,这让我大为骇异,姓柳的,你自己掌握着我和文若的行踪,这也就算了,你还把柳咏张扬的儿子带了来,不怕被跟踪吗?你唯恐我母女俩日子过轻松了不是?我于是引颈张望。柳源会意,微笑着摇头说:“放心!”又说:“柳咏这儿子,还没那汇报情况的能力。”然后示意老傅从后备箱里拿东西,是一些玩具、小食品、茶业之类。 柳洪儒小朋友眉清目秀、修长瘦削,和柳咏非常形似。可惜目光呆滞、胆小如鼠,一见到我们,立即后退了好几步,躲到柳源的背后,借用柳源的大衣遮住了脸,再也不敢出来。这孩子!会不会名字起大了?这哪是什么洪儒?明明就一白痴!柳源面对着老傅和我,伤感地说:“是这样的!这孩子就是这样。”说着叹息不已。 文若当时正在二楼客厅里搭她的积木,见有来人,立即飞奔下来,打量打量来人,然后惊喜说:“爷爷你来啦?爷爷我认识你!你就是送钢琴的那位爷爷。”然后好奇地打量着柳洪儒。与此同时,柳洪儒也怯怯地同时也是好奇地打量着一脸纯真笑容的傅文若。这次居然没有后退。柳源说:“洪儒乖!这是妹妹!去和妹妹玩!好不好?”文若天真地仰着下巴,问:“爷爷,我是妹妹,他是哥哥,对不对?”柳源点点头。我补充说:“哥哥也就大你几天。”文若于是原地转了几个圈,一边转一边欢呼:“我有哥哥了!我有哥哥了!”转完圈后,以一个舞蹈造型结束。说:“我也有弟弟,叫孙浩。我叫傅文若。哥哥你叫什么名字?”柳源于是敦促柳洪儒,让他说出自己的名字。柳洪儒张着嘴,想说又怕说的样子,到后来竟至于吓得面红筋胀。老傅出面圆场说:“哥哥叫柳洪儒。”又对柳源说:“慢慢来!”再吩咐文若说:“带哥哥玩积木去!”文若凑近我耳边说:“妈妈,哥哥怎么不说话呀?”我说:“哥哥很小很小的时候,他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都很忙很忙,他们没空和哥哥玩。哥哥一个人呆久了,所以比较害羞。见了陌生人不敢说话。你呢,要有点耐心,不要着急,多和哥哥玩玩,他自然就和你说话了。” 第440章音乐的魔力 我和老傅带着柳源参观房子,文若牵着柳洪儒,玩积木去了。柳源指着他的孙子的背影,欣慰地说:“他很少愿意这样跟人走的!不管是大人还是小孩,一旦靠近他,他就哭闹,或是吓住一团。”他那表情,似乎这个柳洪儒小朋友,还挺给傅文若面子的。 柳源问起文若的学习。我汇报说:“上来后,还是读的一年级。没办法,老师说太小了。文若现在,也就不到五岁半。在渝都初进学的时候,还差一个多月才五岁。这边不比江城,各方面要规范一些。读一年级,我那魏无忌同学,还做了不少工作,说了许多好话,而且还交了高价。” 老傅插话说:“都怪这丫头!文若四岁还差一个月,就被送去了江城小学读一年级。那边老师也是不收。也是魏无忌去说的情。” “但事实证明:文若确实能够胜任嘛!在江城那班上,她可是出类拔萃,各方面都优秀。没有表现出丝毫的不适应嘛!怪政策太拘泥了。” 老傅玩笑说:“都怪你!害我外孙女小学一年级还得复读。真正岂有此理!” 我打趣说:“放心,我可没让她闲着。温故而知新、举一反三、创造性发挥,现在在傅文若身上,都得到了体现。现在的傅文若,你让她参加小学二年级乃至三年级的考试,她一定还是名列前茅。这小孩,思维能力超强,记忆能力超强,过目成诵的水平,比她妈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时手机响起了,赵若怀在电话里说,他带着陈忆,来给老傅、杨柳拜年来了,车已经到了附近。 这可怎么是好?我权衡一下,只有对柳源如实讲了。柳源说:“你让他们止步在一楼,我和洪儒就呆在二楼,我们不发出声音,我远远地看看他就行。先看看他,然后再做打算。” 于是老傅、文若随我下楼,柳洪儒紧紧拉着文若的手,竟然不肯放开。我微笑着逗他说:“洪儒乖,妹妹去去就来!”柳洪儒仍然没有要放手的意思,柳源正要说话,文若表态说:“心仪妈,我就在上面陪哥哥搭积木。我保证不出声,好不好?”我把文若拉到一边,给她讲了基本的礼貌要求。经过老傅这两天的开导,也不知文若那里,对赵若怀的态度有没有什么转变。 老傅、杨柳二人,对赵若怀的感情,自然十分地复杂。当赵若怀、陈忆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出现在庭院里时,双方神色都有些尴尬,尤其是杨柳同志,她把责备清晰地写在脸上。早在云岫之时,赵若怀就认定杨柳不喜欢他,认定杨柳喜欢的是孙思,看见杨柳这样的神情,他难免有些情怯,本就不足的底气在杨柳态度的影响下,更加气短起来。 老傅见此情景,立即展现出豪爽的一面来,他把前尘往事统统抹杀了,微笑着拍拍赵若怀、陈忆的肩膀,说:“成长了!老练了!当年的书生意气的小伙子,长成了大男人。我听说,你俩都做房产。有魄力!有出息!” 陈忆玩笑说:“刚刚开了个头!万里长征走完了第一步。心仪,你女儿呢?怎么不见?” “哦,一会儿她会出现的!” 一楼的客厅是我用做朋友聚会的,里面音响设施齐全,常见乐器都有。既可以唱卡拉ok,也可以现场组成乐队。赵若怀很快被那些设施、设备吸引。老傅指了指那架尚未被摆放到二楼阳台去的古琴。对赵若怀示意说:“生意场上混了这么多年,怎么样,还会吗?” 赵若怀微笑说:“现在确实玩得少了,试试吧!” 于是老傅执箫,二人开始了琴箫合奏。赵若怀并没打算动用置于一旁的琴谱。他开始拨弄琴弦,那首《渔樵问答》让我很快回到了从前,回到江城中学的家里。相信赵若怀也一样,他的神情显示:他已经在抚今追昔了。他在两分钟类找回了当年的熟练,时而轻盈活泼、时而苍凉激楚、时而如泣如诉。他凭借一方古琴纵横驰骋、挥洒自如。他是驰骋疆场的勇士,壮怀激烈地要讨回属于他的女人。他是松间明月中悠游漫步的闲云野鹤,他只想带着他深爱的女人归隐江湖。他无意争春,怎奈树欲静而风不止。他把本性的崇尚宁静和被逼奋争的两种情绪,矛盾地统一在他手下的琴弦中。如此撼人心魄的古琴曲,很快引发了强烈的共鸣。傅文若很快从二楼跑了下来,圆睁着眼睛,呈现出聚精会神的状态。 这曲完毕,余音绕梁之时,老傅把箫递给了我。我接过箫,开始了第二曲《阳关三叠》。我的箫声让赵若怀惊喜莫名,让陈忆大为惊诧。赵若怀很快重操古琴。合奏的另一参与人是我,他一方面精神倍增,一方面随意了不少,放肆了不少。揉绰撞逗等等手法,用得更频繁更闲适了。傅文若在音乐的感召下,自觉自愿地伴起舞来。于是我们这三口之家,算是完成了第一次合作。老傅、杨柳那神情,那是感动与伤感交织。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最重要的是:柳洪儒从楼上下来了,他自己下来的,带着虔诚的悠然神往的神情。他的视线在赵若怀、我、傅文若三人的身上交替着。他把他对音乐的兴趣和渴望清晰地写在脸上。我注意到楼上柳源眼角的泪花,他很想下来,但他不敢下来,他一旦出现,赵若怀就有可能反目了。柳源想维持这现状,他想让这一刻最大限度地延长。或许他的孙子柳洪儒,会在这一过程中发生质变。 我想帮帮柳源,也想帮帮柳咏,柳咏他不应该是这样的待遇。我也想把这状态做最大限度的延长。这一曲完毕后,我把箫递给了傅文若,于是改为赵若怀、傅文若琴箫合奏,我伴舞。来自傅文若的箫声,明显稚嫩一点,但并不影响现场观众的情绪,非但不影响,对柳洪儒来说,甚至是兴趣再增。 第441章陈春梅再起事端 这一曲再完毕时,又改为赵若怀吹箫了。吹箫的赵若怀,较之弹奏古琴的赵若怀,自然更能挪出眼睛。赵若怀开始打量仍然伴舞的傅文若。我在每一个抬眼的瞬间,都能看到他眼中由衷的喜爱和赞赏,可是到了后来,却逐渐向嫉妒转换。这些情绪在他的箫声中,表现为愤激和悲伤。与此同时,赵若怀当然也注意到了一旁的柳洪儒。 这曲完毕后,赵若怀问:“这是谁家的孩子?”傅文若立即做了回答:“我爷爷家的!我哥哥……” 我连忙打岔说:“老傅带来的,老傅的熟人……的……孩子。”赵若怀走过来,拉着我就走,说:“心仪,楼上坐会儿,我有话和你说。”柳源在楼上呢,我正不知所措,傅文若火速跑了过来,掰开赵若怀的手,没好气说:“你不许拉我妈妈的手。你不许抢我妈妈!我有爸爸!老孙是我爸爸!”这下全场人都傻眼了。我训斥文若说:“怎么说话呢?没礼貌!谁抢你妈妈啦?”傅文若遭此训斥,很委屈的样子,更加生气说:“就是他!这个人想抢走妈妈!他是坏人!外婆,你帮我赶他走!”老傅说:“文若,不得没有礼貌!他怎么可能是坏人呢?他是……”傅文若顶嘴说:“他就是坏人!我爸爸说的,老孙说的,他是坏人!” 屋外的庭院里响起了声音,喊人的声音。喊的是:“若怀,你个不争气的!你出来!”陈春梅的声音!经历了傅文若的打击后,本就十分窝火的赵若怀,这时更加扫兴加窝火了。短暂的惊诧后,他的脸上是近乎崩溃的表情。 他冲出门,怒不可遏地说:“你来干什么?谁让你来的?李念吗?她竟然派人跟踪我!这日子没法过了!”面对儿子的诘责,本就一脸怒容的陈春梅,更加恼了。她立即迁怒到一旁的我身上,她面对着老傅、杨柳,开始了冷嘲热讽,她说:“傅良玉,你也管管你的女儿!放过我们家若怀吧!我们若怀有家有室,有老婆有儿子……”这下杨柳气得不行了,直接开始原地打颤。她发着颤音说:“谁不放过你儿子了?谁稀罕他了!我们请他来了吗?是他自己要来的!”陈春梅冷笑说:“你问问你女儿!你问问她!她们那什么同学会上,她都说过些什么?”然后做出一副不屑加不耻的表情:“算了,那些个话,反正家户人家的本分人,是说不出口的!几个男人经得住那样的话?” 她妈妈的,陈春梅你啥意思,我不是家户人家的,难道我是野人吗? 陈春梅这时转向我,咬牙切齿地、极其不屑地说:“你家孙思有钱,还有武功,虽然是没有名分,做了小,但钱他不会少你的吧?好歹也不缺吃穿,做为一个女人,你跟他的时候,又不是什么黄花闺女,依我看,也差不多了!现在你和孙思孩子也有了。你就本本分分过日子吧!不要再惦记别人的男人了。这样对谁都没好处。” 我气得哇哇怪叫,恶狠狠地说:“陈春梅,你这个蠢货!你给我滚!带着你的儿子一起滚!从此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杨柳妈铁青着脸,一字一顿,斩钉截铁地说:“丫头!记住你今天说的话。”然后手指赵若怀,继续说:“从此……不得再与这人……有任何瓜葛!”然后是语重心长的哀求:“丫头,妈求你了!你给杨柳妈争点气!她的那个宝贝儿子,你就和他绕着道走!以后别再搭理他,别再跟他讲话,行不行?” 陈春梅发狠说:“这样最好!一辈子不说话,老死不相往来,你女儿要真能做到这点,那就是老天保佑了。那我得烧高香了!” “你这个蠢女人!你怎么能够蠢成这样?奇蠢如此!还自以为是!三十多年前你什么德性,现在还什么德性!这几十年的日子,你都活到狗身上去了吗?”这是柳源的声音,他出现在了房门口。陈春梅和赵若怀不相信自己眼睛似的。 呆愣两分钟后,赵若怀再次仰天长啸,然后手指柳源和陈春梅,咬牙切齿地说:“我恨你!我也恨你!我恨你们!就是你们两人,你们让我生不如死!生不如死!你们为什么要生下我?为什么?为什么?”然后上了车,迅速发动车子,陈忆快速跟了进去。 柳洪儒面对这种状况,直接退到了墙角,然后以手抱头,呈极度恐惧状,而且伴随着尖叫声。文若走了过去,他立即紧紧抓住文若。 奥迪一溜烟急驰而去,陈春梅发足狂奔,追她儿子去了。我拼命往楼上跑,跑到自己的卧室,关上房门,然后给陈忆打电话,命令他把电话凑近赵若怀的耳边,哀求说:“若怀!请放缓车速!求你了!先放缓车速!你一定要好好活着!一定要好好活着!你活着,所以我才活着,你明白吗?”那声音一片至诚。其哀怨绝伦、凄凉惨恻,耳不忍闻。 赵若怀心如死灰般说:“心仪,别逗我了,事已至此,你还会在乎我吗?”又说:“心仪,谢谢你的同情!你太善良了!赵若怀能够认识你,这辈子也算值了。” “若怀,你别这样!你相信我!我爱你!我真的只爱你!若怀,我还有好多好多话,还没来得及和你说,你千万不能胡来!你一定要听话!”这话到了后来,已经带着哭腔了。我再要说话时,见杨柳妈已经上楼来了。只好迅速关了电话。 柳源含泪急切地说:“心仪,帮帮忙!给赵若怀打电话,立即打!让他把车开慢点!他能够听进你的话。他不能有事!不能!”我看看杨柳妈,她把脸扭到了一边,她到底是识大体的,人命关天的时刻,她没有再在陈春梅刚才的态度上纠缠。 我于是说:“放心吧!柳叔,我已经打过了。”柳源求助地看着老傅、杨柳,肯求说:“心仪,你能不能跟去?跟去劝劝他!他真的很可怜!身边两个那样的女人,那是什么日子!你们可能体会不到?但我能……” 第442章仇恨升级 对于柳源让我去追赶赵若怀的提议,杨柳妈十分地别扭。也是,陈春梅刚才那态度,她怎么能做到不在乎呢?不要说杨柳妈,就算我自己,也做不到完全不在乎。看来爱情真不是两个人的事那么简单。就现在,在我心里,就因为赵若怀有那样一个母亲,说实话,他在我心中的份量真的有些受损。我只要一想到他是那样一个母亲生出的儿子,我就浑身地别扭。杨柳妈别扭归别扭,但是碍于柳源的面子,她又不敢公然反对,于是她通过面部神情展示:她心里憋屈得相当厉害! 杨柳妈的态度是一回事。我想到的是另一些事情:孙思临走时那胸有成竹的态度;他和小向真一起回了云岫吗?陈春梅、李念为何会知道我家的详细住址?那天同学会现场,孙思刚刚威胁了李念,李念真那么大胆?她能够做到完全不接受孙思的威胁吗?赵若怀一天有很多事情要做,有很多人要见,有很多关系要应酬,李念派人跟踪他,会不会太累?会不会费力不讨好?李念没有核算过这些成本吗?陈春梅跟踪赵若怀,她有那能力吗?赵若怀已经先期到达一小时,陈春梅才跟来了,这是正常跟踪吗?那么余下的情形……根本有一双眼睛,一直在盯着我,盯着我的房子。那是什么?与这房子有关系吗?陈春梅只不过是孙思的棋子,她和孙思仍有联系,这一点是可以肯定的。 姓孙的,你竟然跟来我这手?你最好不要这样!咱俩的关系,最好不要向最坏的方向发展,截至今天,我仍惦记着你从前的好。你要真的如此不择手段,我对你的仇恨,那可就升级了!至少在今天之前,我是没想过对你耍什么手段的,你非要逼我,那可就…… 是啊,在房子上做手脚,不是没有可能。对我用强的那天,那临时租用的房子,他都能随便搞到钥匙。妈妈的,我和钟诚苦心打造的这房子,没想到被孙思控制了。那还有啥意思?如此浪漫、唯美、极富情调的氛围,竟然就这样被孙思给玷污了、糟蹋了。得招钟诚、应扬前来,把这房子从头到脚进行检查。 我那个卧室,应该是重点防范区域了。我找了一间客房,把自己全身上下的衣服,乃至鞋子,都逐一做了检查,确定窃听器之类装置,至少不在这身衣服之上。然后出了门,招柳源跟我到了房前庭院。我给柳源说:赵若怀那里,暂时不宜跟去。我会再打一电话给陈忆,让他确保赵若怀的安全。 我寻问了柳源的时间安排。他说一方面有很多话要问我,另一方面,他想让柳洪儒尽可能多在这里呆一会儿。也是,刚才在音乐的感召下,已经明显有好转迹象的柳洪儒,遭逢陈春梅前来扰场的变故,又已经还了原,回到以前抱头胆怯、封闭自己的状态。柳源这时候带他走了,柳咏的这个儿子,可能今后会更麻烦了。说不定会和习武之人走火入魔比较雷同。 鉴于以上原因,柳源说,他想呆到晚饭之后再走。 我打电话给钟诚,让他带了应扬前来我家做饭。然后吩咐:傅良玉、傅文若爷孙俩,继续为柳洪儒营造音乐氛围。 我把二楼的阳台检查了个底朝天,确信那阳台上并无任何经由孙思追加的机关。再让二楼客厅里的音响设备运行起来,再关上二楼阳台与二楼客厅相连的那扇玻璃门,然后提示柳源:可以说话了! 柳源对我刚才的那些举动表示了惊诧。在他的质问下,我说了句:“陈春梅的到来有可能跟这房子有一定关系。” 柳源略一思忖,随即赞许地点了点头。但紧随其后的是满脸更深的惊诧。 我微笑说:“又吓着你了,对不对?” 他有一丝难堪,但很快释然了,说:“不是为我自己!是为你!我自己这方面,赵若怀是我儿子的事情,柳咏妈反正已经知道了。不需要隐瞒了。至于位置,反正就快退了,三、五年的事情,能保就保,实在保不了,最多是早点退下来。反正就这么点事。历史原因造成的!最多是给政/敌增加点说辞,起不了大的作用。” “你总算想通了!要早点能想通的话,可能很多故事都不会发生,我和赵若怀,或许就可以不至于这样只能隔江而望了。” “此一时彼一时。那个时候,九四年的时候,我只能是那样,没别的选择。” 我意味深长地微笑着,说:“理解不了!你们那个圈子里的人,怎么能把那位置,看得如此地重要?” “没位置就没有话语权!没位置什么事都做不成!什么本事没有,一个完全无能为力的父亲,只能空谈父爱。认了儿子又怎样?爱莫能助呀!” “一定程度上有理!对于官场,我实在太陌生了!不谈也罢!” “你怀疑房间被人做了手脚,那人显然不是针对我,是针对你和赵若怀。他所为何来?文若为什么认定孙思是她爸爸?你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容忍事情如此演变?” “文若从几个月开始,就嚷着要爸爸。关于这事,我还请教过心理专家。他们的说法是:人性中安全感的需要。他们的意思:人最本真的、本能的、最初级的需要,就是安全感。所以,孩子对父亲这一角色,会有与生俱来的敏感。他们希望得到来自父亲的庇护,尤其是女孩。我正是在这种精神的指引下,任由孙思冒领了那个父亲的角色。以至积错难返!至于文若档案资料上出现孙思,那是为了躲避梁阿满、李念、也包括张扬、柳咏妈妈的危害。” “梁阿满?什么意思?” 我叙说了梁阿满其人的逸事,主要是想挽救柳咏,想向柳源暗示柳咏和梁阿满之间可能存在的、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鉴于对方是赵若怀的父亲柳源,而且柳梁二人的关系,我并无真凭实据,所以有关梁柳二人关系方面,我那措辞,那是极尽委婉含蓄、字斟句酌之能事。基本做到了隽永而无懈可击。 第443章柳源重托 梁阿满其人简述完毕,柳源不动声色说:“谢谢你的提醒!一些事情,我正搞不怎么明白……赵若怀那里,你为什么就是不肯告诉他真相呢?” “那是为了最大限度确保他的安全!一切为了赵若怀,这是我目前的宗旨。” “你是说……你受制于人?那个人……他掌握了你……或者是赵若怀的把柄……他是谁?是个什么样的把柄?你告诉我!” 柳源再添惊诧,那惊诧不是见于他的神情,而是见于字里行间,用语气的细微调整表达的。他这样的一个人,应该早就能够做到喜怒不形于色了。所以,他刚才曾经出现过的两次神情的细微变化,应该是有意而为的,表情只是为了达意。而且只是细微变化,与杨柳妈的什么事情都写在脸上,根本不是一回事!柳源那细微的表情变化,也就是我这样善于察颜观色的人,才能够领略得出。 “还是不告诉吧!这人情况特殊,用你们的方法不行,只能用我的方法。” “什么人特殊成这样?你说出来!” 我不为所动。他说:“你还是不肯相信我?现在对我柳家来说,你很重要!不是一般的重要!赵若怀、文若需要你。柳咏的儿子需要你。柳咏自己也需要你。” “柳咏?” “以前我错了。为了赵若怀,我想最大限度阻止你和柳咏再见面。我以为时间可以治愈一切。所以我不让你参加柳咏的婚礼。现在看来,可能根本错了!错大了!心病还需心药医。柳咏需要走出那个心理阴影。他需要聆听你的思想。需要你的开导。就像黄少游、魏无忌、田文卫那样。至于柳洪儒,他的未来全在你身上了。” “这怎么敢当?哦,不是主观的问题。主观上,我是真想帮忙。坦白说,我是真想帮柳咏,他不应该是这种待遇。刚才之所以让那琴箫合奏维持了那么久,正是考虑了这因素。我是……唯恐能力有限,有负重托。” “这点你尽可放心。对洪儒,我们已经……已经不敢奢望他有多大作为了。不敢奢望他能……像文若那样。有进步就好!事实上就在刚才,他已经有了明显进步,这也正是我今天带他来的原因。可惜……唉……” “也没那操作性呀?又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张扬和洪儒奶奶那里……她们能够容忍洪儒呆在我身边?” “那自然由我解决!总之,洪儒就看你了!我希望你父亲能来渝都继续那学校,也或者就是一个琴行。江城那边的人事关系、以及相关的损失,自然由我负责。这事搁今天下午,我和你父亲再商量。还是说说你吧,到底怎么回事?” “柳叔,这忙你真帮不上,还是算了吧!” “什么把柄那么厉害?凭赵若怀对你的感情,不管什么把柄,他都应该不会在乎的。他自己毕竟也……也有一些故事嘛。” 这个柳源,想到哪里去了!得了,他是没打算罢手了。今天就算不告诉他,他也会托人全方位调查。说不定多的事都生出来了。 “不是什么把柄,准确地说,他是硬吃我们。” “硬吃?今时今世,怎么可能?” “是!今时今世,凡尘中已经很少有那样的高人了。可惜命不好,偏偏遇上一个。匪夷所思!听起来比较荒诞,所以常人理解不了,我也就不愿意告之于人。” “你是说那个孙思?他竟厉害到那程度?” “撒豆成兵!几十米内的发生的意外,他可以让它纯属意外。” 柳源满脸骇异,若有所悟地说:“那年柳咏发生的事情,我们至今都没弄明白……难道……” “九四年正月,赵若怀去温州后,我想法向孙思为他追回了一笔钱。然后在一个夜晚逃走了。后在江城租了一个房子隐居起来。因为害怕被孙思找到,也因为害怕我父母逼我打胎,所以不敢回家,有家不能回,只能隐居。魏无忌是在七月里找到我的。孙思在九月初找到了我。找到我之前,他先去了一趟省城。我也是在同年八月底的时候,从魏无忌口中得知,柳咏住了几天医院。” “原来这样!赵若怀知道这一切吗?” “当然不能知道。” “我是说……他知道孙思武功的厉害程度吗?” “知道!但这并不影响他挑战孙思。他一旦知道文若是他的女儿,他会不顾一切。如果文若是孙思的女儿,赵若怀看在我比较难处的情况下,会考虑暂时地和孙思相安无事。这正是我想要的效果。” “真的没有其它办法了?不至于吧?” “那是一个类似偏执狂的心理疾病患者。而且他认定了我这么个人。办法也不是完全没有,投鼠忌器,狗急跳墙。从万无一失的角度,我认为只能从长计议。而且,我这么多年的心血,全在他那里,在我和他合伙的滚装船上。” 说到这里,自然只得把滚装船的来龙去脉又做了补叙。 我和柳源下楼吃饭之时,柳洪儒微笑着,主动叫了一声爷爷。这一再平常不过的事情,竟然让柳源欣喜若狂。整个吃饭进程中,他除了叫爷爷外,还频繁地叫妹妹。这就是柳洪儒今天的进步了。柳源很满意,但我却深感不妙。看柳洪儒那神情,对于文若,他已经十分依赖了。这种情况,今天晚上离开的时候,他会不会又还原了呢? 下午老傅和柳源谈事,钟诚、应扬检查房子,我和傅文若继续治疗柳洪儒。通过一半天的观察辨别,我初步诊断:柳洪儒的傻样,其实只是一种现象。他其实不傻。不敢说他是面带猪相,心中嘹亮,至少他那个年龄段应该知道的事情,他心中都是明白的。他所有的问题,其实就是害怕,就是胆怯,他害怕听到噪音,害怕听人争吵,他害怕人与人之间的争执,换句话说,这小孩对和谐有较高的要求。或者这不能归责于他要求太高。实在是因为,柳咏和张扬那吵架水平,可能确实太惊人了!严重超出了一个小孩的承受能力。以致于柳洪儒有了心理阴影,他怕人,见人都怕,尤其怕恶人、面带凶相的不友好的人。偏偏他的妈妈、他的奶奶,都与生俱来地面带凶相,所以就那样了。因为害怕,所以选择封闭自己。这样的一个柳洪儒,其实要求并不高,也不是很不好打发。我和文若一个和煦的真诚的笑容,就能换得他一阵开心。当然了,对于音乐的挚爱,这也是他的重要特点我在今天的观察中得出的结论。这人要是好好引导一下,没准真能成为第二个赵若怀。 第444章金蝉脱壳 柳源听着我对柳洪儒的情况分析,频频点头,完毕他说:“你说得有理!家里那几人,相比较而言,他最亲近的人是我,其次是柳咏,他最不喜欢的就是张扬。张扬也做过一些努力,想改变儿子,但是她没有耐心,每次她去逗洪儒玩的时候,刚开始会有三五句软话,三五句好话一说,见这孩子仍没有反应,她就着急了,生气了,改为大骂,骂孩子没用,丢了她的脸,冒我们姓柳的连累了她,有时还伴随推搡孩子,这孩子经常被张扬吓得大哭。柳咏看到这情况,又忍不住,于是两口子就吵起来了。都埋怨对方没有花功夫管孩子。” 老傅忧心忡忡地说:“这样下去,那可麻烦了。必须切实改变现状。” 钟诚招我到屋外,汇报说,一楼、二楼客厅,我的卧室都发现了摄像头,位置都很巧妙,所谓巧妙是指,若不是今天这样刻意去搜索,我可能一辈子都发现不了那些装置。钟诚问我如何处置,跟出来的柳源说,可以就这事报警。我想了想,说:“起不了大的作用,反而打草惊蛇,就让它继续存在着吧!”是啊,反正钟诚、应扬搜索摄像头的场面,已经被孙思掌握了。不变应万变吧! 柳源点点头,说:“也对!当务之急,尽可能收回滚装船成本。置身当今社会,钱也很重要,没钱寸步难行。” 我说:“明白!我只能是尽量。实在不能两全,那也只好罢了!” “我听说你在这地方已经认识不少人。以发展的眼光,眼下有一件绝对值得去做的事情。现在一些地方政府为了本地财政收入,卖地给开发商的热情比较高。你那同学梁阿满,正发动当年你们师大的同学集资,目的就是买地。只不过她那样大范围地集资,恐怕会有问题。你可以利用你在同学中的影响力。那黄少游、田文卫、魏无忌这些,都不是缺钱之人。我知道你义气,不过你可以考虑变通。联合开发什么的,对大家都有好处。” “谢指点!我会考虑的!” 柳源递给我几张照片,上面是李念和另一男人。他说:“这是我无意中从柳咏妈那里搞到的,你让赵若怀适当注意李念,主要是防止她参与生意,防止她转移资产。还有,李念和赵若怀有什么动向,比如李念主动提出离婚,类似这样的事情,你一定要通知我。” 吃完晚饭柳源准备带着孙子离开时,柳洪儒紧紧拉着我和文若,哭着不肯离开。老傅于是建议柳源和他下围棋,让两个小孩继续玩耍,等洪儒睡去,然后再抱走。 陈忆打电话给我,让我务必去一趟。我安排钟诚、应扬,让他们今晚就住我家。有事即时与我取得联系,然后对老傅、杨柳说,要去和布谷商量事情。 在车上我给螳螂打了电话,表示新年的祝福,三句话之内,他就主动交代了,他说梁阿满正向他集资,约定年收益百分之二十。她说同学们受高回报的鼓舞,非常踊跃。咱班二分之一的同学已经就范。说梁阿满动作很大,她的发动范围不仅限于我们班,当年咱师大学兄学姐,只要是混得还凑合的,这次都在她集资之列。还说梁阿满的集资得到了柳咏的大力支持。不知这一情况,在不在柳源掌握之中。 我给螳螂说:“记得当年师大桃源,咱们有关陶朱、子贡的畅想吗?我想联合二三子,共谋房产开发,兄台有意乎?今生欠情太多,怎奈情债难偿,让我为你们谋点小小的富贵吧!现保证你年收益大于百分之二十。百分之二十的部分,由傅心仪人格担保,出现任何不可抗力,都由傅心仪自己另行想法解决。百分之二十外的空间,就由我们几个合伙人的能力决定了。” 螳螂略一思忖,在对面不无兴奋地说:“可以考虑!完全可以考虑!现在知道这情况的是几人?” “你是最先知道的!” “是吗?受宠若惊!这次怎么这么看重螳螂?我给你说,傅心仪,早该这样了,当年师大之时,我是最先追求你的!我是排在他们三个前面的,可是到了后来,他们明显僭越了,尤其那个春申君,硬是跑到了前面。岂有此理!” “喂,说话注意规避风险!” “放心!老婆今天不在。说吧,你准备发动哪些?” “布谷、黄雀,我们四人联合,怎么样?你立即打电话给黄雀,我立即打电话给布谷。五分钟后意见汇总。” 我的意图初现端倪,布谷即表态说:“我看行!早该这样了!上次同学会我都想说这事。结果你早退了。第二天又没来。” 黄雀很快电话打进了,说:“傅心仪,你岂有此理!怎么搞的?什么时候轮到螳螂来通知我了?我就知道会是这结局!” “少游,正常的回避还是应该有的!” “你说过待遇不变,我才让你保媒成功的,过河拆桥!这几天你电话明显少了,明显疏远我了,我抗议!” “喂,抗议的事情,先缓缓!合伙之事,你到底给不给面子?” “那肯定要给!具体事项,我和螳螂、布谷约定时间,然后渝都面谈。” “好的!渝都面谈!” 赵若怀、陈忆邀约了一大桌人,在港天酒店一楼的酒楼里,正喝着酒。陈忆在门口接到了我,说:“喝得太多了!从上午一直喝到现在。我劝不住!我是怕他那胃。”又说:“赵若怀把电话都关了。也不让我接他妈妈和李念打来的电话。” “对的!早该这样!让陈春梅和李念尝尝担惊受怕的滋味,或许有助于她们的成长。里面喝酒的是些什么人,重要吗?” “哦,就是一些酒肉朋友,对了,那天你见过的那女的也在。” 我皱眉不已。妈妈的赵若怀,你还真重新启用了对不对?岂有此理!太岂有此理! 男男女女、搂搂抱抱、东倒西歪的的一桌,我扫了扫,男女比例刚好1:1。我径直走过去,微笑说:“赵总,越发出息了!这就是传说中的花酒吧?醉生梦死,这日子!那是相当凑合!” 就有人笑了起来,其中一醉鬼结巴着说:“有……有意思……这位小姐……有点……意思。” 另一人指指我,结巴着问:“赵……赵总……这刚来的……是几人?几个……小姐?”然后举出两个手指,说:“两……两个,对……不对?”其他人一起大笑。 赵若怀也不理睬,醉眼朦胧地看了看我,然后端着面前满满的一杯,又要开喝,我夺过酒杯,抢先喝了,他于是伸出手来,去搂他旁边的小姐就上次同学会我照过面那位。我伸出一手,狠狠地劈下他的手,微笑说:“慢!我先说句话。说完你再表演,行吗?听好了!你要再敢乱动一下,我立即在你面前消失!从此再也不来打扰你!你好好想想,想好后,该动手你就动手。” 他旁边的女人掏出手机,给她一个朋友打电话,嘀咕说:“今天霉惨了!我最不想看到的人来了。” 我微笑说:“是!我也没想到,我们还能再见面!上次是清了账的,对不对?”然后在口袋里掏出一叠钱来,不少于两千元,说:“恕我愚钝,我不懂你们的行情,我是根据按劳分配原则判断,这应该绰绰有余了!这是你今天的出场费,你可以走了!”赵若怀在旁边一阵大笑。随即站了起来,吩咐陈忆说:“这里就交给你了!你负责清场!” 然后一手拿包,一手拉着我就往外走,那手很有力度,没给我挣脱的机会,这人离醉酒,应该还有段距离。现在最多就是阿q喝了二两黄酒时的感觉飘飘然的感觉。那感觉是这样的:看什么都宽公路宽阔了,桌椅也宽阔了。看什么人都比平常可爱,看什么事物都合谐,天地万物,在酒精的作用下,都一起平添几分朦胧几许诗情。 走到门口,他用拿着包的手伸手一招,一辆出租车就停在了我们的面前。我被扔进车去,他自己也坐了进来。坐到了我旁边。随即以醉酒的姿态倒在了我怀里,我还得伸臂搂住他才行。 赵若怀弱弱地吩咐出租车开往南山方向。我问:“真的假的?你这醉得可不怎么地道啊!”他不搭理我,我问:“这是哪儿去呀?哥们。” 他回答说:“屠宰场!” “这三更半夜的,去屠宰场干什么?”话说到一半,我发现自己上当了。于是改为:“俺有车!” 他说:“这是金蝉脱壳的需要!”又说:“让它摆那里吧!没事!” “不行不行!你要脱壳你脱吧!我什么时候答应跟你去啦?我还有事,我得下车!” “那行!要下车就下吧!反正我醉了,不管去哪儿,你都得抱着我。” “妈哟,姓赵的,我发现一个问题,男人比女人赖多了去了!”然后凑近他耳边说:“喂,我得回去,真的!” “由不得你了!明晨再回吧!” “我很严肃地告诉你:我已经不 第445章金枫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赵若怀伸手够我的头,他的脸就紧贴着我的脸了,随即在我脸上亲吻起来。我用眼神示意前面司机,他视若无睹,说:“今天上午,是谁在电话里没命地喊,‘若怀,我爱你,我真的只爱你,若怀,我还有好多好多话,还没来得及和你说。’” “那是上午。我用语很准确的。” “吃醋了吧?千万别告诉我没有。我看得出来,醋得相当厉害。今天她是自己跟来的,陈忆招的那些喝酒的人中,有两个女的是她认识的,不信你可以去问陈忆。” “陈忆跟你穿一条裤子,我去问他,没那么傻!” “陈忆真是好兄弟呀,你知道今天上午他怎么安慰我吗?他说你女儿长得像我……”我心跳立即加快了,正要出语化解,他已经在继续了:“我当时就把他批评了,你那女儿,模样长得完全像你,至于德性嘛,完全就……”说到这里说不下去了,停顿一下,才又艰难地接上:“就……他那德性。”这个赵若怀,怎么能够荒谬成这样?还是嫉妒所致!嫉妒导致了先入为主的偏见。 说完这句话后,他沉默了。一直到下车,都没有再说话。今天上午文若那样的表现,对他真是伤害不小。 我们在南山植物园下了出租,然后沿着一条小径,走了十来分钟,就到达了赵若怀拟让我到达的地方。一栋三层楼的别墅,一楼的装饰很精美,基调是白色。赵若怀没有让我在一楼驻足,只是过了个路,就拉着我上了楼,他打开了一个房间,里面装饰全是紫色的,特别地唯美浪漫,我看看那正面的墙上,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那墙上挂着一张放大的彩色照片,我和赵若怀的照片,就是在桑榆赵姨妈家的那片桃林照的。我难为情地说:“那个时候,也不觉得自己不成熟,现在回头去看,差距就出来了,照片上明显稚嫩得多。”他打量打量我,说:“嗯,现在更有韵味了。不过那个时候,更清纯一些。各有所长吧!赵若怀这些年就是靠这照片过来的。这房子是我到渝都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周围这一片地,全都被我们买下了。我准备在这里给你打造你要的随园。当然了,现在尚没有那实力,只修好了这一栋房子。这房装修完毕,已经半年了,我平常一般都睡在公司,只是定时请人打扫,实在想你的时候,我就回到这屋里睡睡,找找感觉。” 心里感动得一塌糊涂、幸福得一塌糊涂,但是表现在外观上我淡淡一笑,说:“你到渝都一年多了,怎么不到江城来找我?我是去年八月里来的渝都,咱俩是今年一月在同学会上,才见上面,那之前,你为什么不找我?” “那你呢?你怎么不来找我,我一直等你来找我。还有,我到江城去看过你三次,九七年那次除外。我没有勇气,只敢坐在你们培训学校对面的茶楼看你。去了三次,有两次看见了孙思,可是一次也没有看见你的女儿。所以,我是真没想到,你有那么大一个女儿。我还玄想着咱俩重逢后,你能给我生个女儿。” “若怀……” “我是去年十月里碰上了布谷,知道你来了渝都。我又悄悄去看了你两次,两次你都是和晁建阳在一起。你把我搞糊涂了,我不知道我现在的主要情敌,到底是孙思还是晁建阳。”话到这里,他的眼里满是伤痛。他拉我过去,让我直面着他的眼睛,定定地看着我,说:“心仪,答应我!今天晚上,忘了任何人任何事,这里就我们俩,行吗?” 我老老实实地点头,却分明地感到力不从心。文若在家里,老傅、杨柳在家里,三个摄像头安装在家里,孙思、小向不知在哪里,这种情况下,我怎么可能忘记任何人任何事呢。 赵若怀出了这间房。我抚摸着梳妆台上那一大束娇艳欲滴的玫瑰,开始打电话。先打给了布谷:“信陵君,你行行好,帮我做做伪证!十分钟后,你给老傅打电话一个,证明我和你在一起,正一起商量合作大业,今晚我们有应酬,可能要打通宵麻将。” “是和赵若怀在一起吗?” “嗯。” 布谷在对面沉默了,沉默了足足一分钟,他说:“我忽然想问你一个问题。虽然这些年来,我一直藏得很深。不敢对你有任何非分之想。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布谷刚才可能会有的感受?” “无忌……对不起!我知道欠你太多……我……” “从理论上讲,我似乎应该为你高兴……我还总想着成全你们、帮助你们……唉,算了,好!我答应你!替你做伪证。” 我给家里打电话,把通宵麻将的谎言告诉了杨柳,然后吩咐钟诚、应扬说:要有所戒备,一有情况立即联系布谷。然后再给柳源打了一个电话。赵若怀就进来了。说:“水已经准备好了。空间挺大的,你要愿意的话,咱们可以同时……” “没必要那么直接吧?迂回……” “那行,我去三楼洗去了。对了,衣服在这里。”说着从衣柜里抱出几件女人睡衣来,我皱眉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女人穿过的!这也能共穿的吗?”他苦笑说::“冤枉!我怎么会带她们到这里来呢?那是不可能的!这是咱俩的地盘,这些睡衣都是为你准备的,你仔细看看,都是你喜欢的颜色,买回来时已洗过了,知道你特别讲卫生。对了,浴缸里那些玫瑰花瓣,是我刚才撒上去的,已经经过了严格清洗。” 然后他自己上楼洗浴去了。 泡在飘浮着玫瑰花瓣的浴缸里,我心里仍然一团乱麻,这是在作死吗?经历了今晚之后,赵若怀还能刹车吗?孙思那里,我该怎么办?孙思此时此刻,正看着我吗?想到这里,我吓一大跳。立即从浴缸里走了出来,把刚才换下的衣服,又从头到尾翻了个遍。确信并无任何机关,才又重新走进了浴缸。 文若那里,要怎样才能给她讲得明白?一个五岁半的小姑娘,该怎样给她讲爱情故事,现在去给文若说,我爱的人是赵若怀,赵若怀才是你的爸爸,孙思是那个坏人,是那个抢人的人。文若能够懂吗?她不会变成第二个柳洪儒吧?天,不要!文若,你快点长大,快点长大好吗?长到什么年龄就能勉强懂了呢?小学毕业还是中学毕业?天啊,太漫长了! 洗漱完毕,穿好睡衣,兀自对着镜子出神,赵若怀就找来了,他说:“吓了我一跳,还以为你又逃掉了呢?”我连忙定了定神,得了!不能再这样神不守舍了,先别扫了他的兴。他又说:“你磨蹭什么呢?来,面对现实吧!”我说:“那可难说得很!以我现在的逃跑功夫,你不一定能奈何得了我!”他说:“那你就试试,我不相信今晚你还能逃得掉!”说着用手来抓我,我躲过他这一抓,找个出口往下面就跑,跑到一楼楼梯间,就被他追上来了,他笑笑说:“就这两下,还想和我斗?”说着抱起我来,径直往二楼的房间里去了。 在柔和的灯光下,一片浅紫色的卧室显得浪漫迷离,房内回旋缭绕着低沉的靡靡之音,我已经明白我为什么这么醉心于眼前的这个男人了,他太善于营造氛围了,永远那么浪漫,永远那么细心,永远那么懂我。在风月场中厮混了多年的这个浪子,他已经不是十年前那个猴急的样子,现在的他,太知道怎么造势了。他深情款款地俯下身来,开始吻我,我们以曼妙多情的舞姿为序曲,以细腻缠绵、遍及全身的激吻为前奏,又在双方的欲望之颠顺势而为,完成了那精神与形体的无间交融,最后在动物般的嚎叫中结束。 渐渐安静下来的他慨叹说:“金枫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就此一句,我感到六年的坚守,已经物有所值,可惜功败垂成,六年痴心被孙思毁于一夕。让自己永远失却了那份坦然面对他的底气。当玉/体横陈,他的视线和唇舌顺序掠过我的身体之时,我感到内心撕裂的苦痛。过程中他不让我闭眼,反复地强调他是赵若怀,让我一直看着他。于是我明白了:不只是我自己,他也做不到。他也做不到忘掉任何人任何事。孙思永远挡在我俩之间,孙思成了他永远的心结了。 大约感觉氛围太过虚幻,不大真实,他去加开了一盏灯,然后仔细地研究我,问:“想什么呢?” 我玩笑说:“我低估你了,没想到你这么狠!比六年前还狠!” “这是报仇,你欠我的!你欠我六年的俸禄。” “报吧报吧,今晚之内,欢迎报仇!” “姓傅的,你不说你心算能力强吗?你给算算,你停了我六年的俸禄,现在我准备在六年内补回来,算上这后六年本该得的,这样,每晚得追加几次才行?” “算了!就恕你无罪,过去的就过去了,不必再补了。” “你恕我无罪,我可没恕你……” “喂!不带这么小心眼的吧?咱俩谁跟谁呀,斤斤计较!” “除了‘金枫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外,刚才我切实领悟了一个词酣畅淋漓!” “你在欢场中混了这么多年,不会今日才知什么叫酣畅淋漓吧?” 他玩皮地说:“先前那叫做囫囵吞枣,今日始知什么叫酣畅淋漓。” 第446章觉醒与抗争 我的电话响起了,在浴室响起,刚才为了预防途中闪神,我故意把它留在了浴室。这安静的郊外,安静的晚上,那声音显得特别的响亮刺耳。我正要下床,赵若怀止住我,说:“心仪,不要!今天晚上,别让任何人干扰我们,好吗?” 不行,我得看看,万一是家里呢,是文若呢。我去拿起电话,是孙思!一定是监控显示,我这时候还没有回家,还没有归队。怎么办?赵若怀已经追来了,这电话接还是不接。接的话,我有那么过硬的心理素质吗?就算有,一席面不改色的假话说下来,赵若怀会因此对我产生看法吗?不接的话,孙思一定会打到家里去的,他会一直打一直打,他才不会考虑家里那些人要不要睡觉,他还会按照家里人的提示,打电话去骚扰布谷。 孙思没打算挂了电话,任由电话一直那样响着,赵若怀冲了过来,他要去抢那电话,我可真是吓得不轻。于是手疾眼快,一把抢在手里,挂断了电话。然后把赵若怀推了出去,关上了房门,先给家里打去一电话,问了问家里情况,老傅说文若已经睡了。我让老傅接完这电话后,就把家里座机故障了。并告诫老傅说:真有事急需打电话,就去找钟诚,让钟诚用手机打给我。然后又给钟诚、布谷各打了一个电话,吩咐他们如此如此、这般这般。然后把手机仍旧扔在了刚才的浴室,这次在上面罩上了浴巾、衣服,再关上房门,应该传不到赵若怀那卧室了。还没走出门去,电话又响了,因恐是钟诚,还得就范,翻开一看,还是孙思。姓孙的,你喜欢打电话今晚就一直打呗! 回到卧室,赵若怀已经没了刚才的神采,非常沮丧。我躺到他的怀里,一边亲吻他,一边在他耳边呢喃:“若怀,你别这样!我爱你!我真的好爱好爱你!这些年我唯一深爱的人就是你。”他闭了闭眼,竟然掉下几滴泪来,然后说:“怎么可能,心仪,就算你真是被强/暴,你心里要真一点没有他,又何必生下那孩子?” “若怀,今天不说这些,好吗?若怀,这六年我想得你好苦,你知不知道?你有一点心灵感应没有?” “心仪,你看着我!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想好再回答。加上那个孩子后,如今在你眼里,到底他重要还是我重要?” “若怀,你真傻,你好傻!我不爱他!从来没爱过!孩子不说明问题,你不也有儿子吗?你爱李念吗?” “那你的意思,孩子也是他强迫你生的,对不对?心仪,跟我走!好不好?我可以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我们随便找一个地方,做点什么不能活命呢?” “若怀,文若还小,太小了,很多事情,她明白不了。你给我点时间,好不好?上午那小孩,你应该也明白了,柳咏的儿子,和你儿子同年同月,可是到现在,基本的称呼都不会。柳源带了他来,是想让我们用音乐启迪他。” “心仪,你太善良了!你怎么能够善良到善恶不分,是非不明!你要是还看我点面子,就不要去搭理那姓柳的,不要!我恨他!就他们一家人,害得你和我生离,害我失去我心爱的女人,害我们回不到从前再也回不到从前!是他们葬送了我一生的幸福。心仪,我好恨!” “若怀,你别这样!别太激动!你相信我,柳源真不是坏人!那所有的孽,都是他老婆作的。若怀,你先别生气,你心平气和地想想,就你那个妈,那个陈春梅妈妈,你让柳源如何忍受?他说了,当年他离开的时候,你妈是隐隐说过怀了孩子,可是三两月之后他再回到寒烟山庄时,发现所藏宝物不翼而飞,你妈也已经嫁给了我舅舅,这种情况下,你让柳源如何相信你妈,如何相信她当初说的那有关怀孕的话到底是真是假?那样的一段感情,害他付出了大量珠宝以及失去传家宝的代价,这些年来他身居高位,居然不曾去报复过陈家,换个角度想想,你不觉得这人其实还不错吗?” “心仪,你怎么就那么相信他呢?那就是瞎话!一面之词,我已经说过,陈家人,真的没得到他什么宝贝。” 我下得床去,去旁边拿来了那个吊坠,然后打开了台灯,给赵若怀提示那吊坠里的柳字。然后说:“九三年,黄雀意外受伤,我去省城陪伴他一个星期。就是那个时候,黄雀妈就断定,这吊坠的价格在七、八万。” “真的?”赵若怀惊诧地一转身,继续说:“就这玩意,我外婆那里,当初有好几个。她给了赵羽一个,好像小蛾也有。不过,她们都不知道这玩意有这么值钱。还是我告诉她们,这个是真玉没错,她们最多是不至于扔掉。” “若怀,柳源的整个故事,或许另有隐情,将来终会有真相大白的一天。包括这玉里面的秘密,以及相关价值,你最好暂时保密,就我俩知道就行了,我是怕再生枝节。据柳源讲,你们柳家极盛之时,有整整一条街是你们家的。我想,柳咏妈之所以要为难你,可能也与那些宝贝有关。在她看来,柳源的东西就该是她的东西。凭什么让陈春梅一人捞去?对了,你那个小舅舅,你问过没有?” “问了!又被我妈一阵大骂。还用那种莫名其妙、大难临头的眼神看我。” “既然这样,就暂时不要问了。你那个陈春梅妈妈,不明白事理,还自作聪明,自以为是。若怀,有生之年,我一定要解开这些谜团。对了,李念那里,这些年来你一直不动她,你有没有考虑过她内心的感受?一个女人,就那样被丈夫闲置不用,那也是相当非人的。” “非人?不非人!她没有闲着。我只是说我没动过,我没动过并不代表别人没动过。”赵若怀漫不经心地说。 “你是说……你明知……” “是啊,明知,很早就明知了。孩子生下不久,我就发现了她的秘密,可是我没动声色。反正我也没兴趣动她。自己不动,你还不许别人动吗?那也太缺德了!” “天啊!原来这样!柳源让我带来几张照片,说是无意中从柳咏妈那里得到的。柳源的意思,让你适当注意李念,防止她转移你的资产,他说最好别让她参与你的生意。” “那倒不会!现在所有的问题,就是那个儿子,我妈当个命根子似的。这些年来,我妈一直拦着,不准我离婚。不过,我现在已经不打算听她的话了。” “若怀,话到这里来了,我顺便阐述一下我的观点,像你妈这样的人,你真不能对她百依百顺,你要学会说不,学会抗争。你要降低她的期望值。人性是贪婪的,得寸进尺这样的人性弱点,在你妈那样没有文化、不识好歹的人身上,常常能够最大限度地显现出来。用俗话说,她们就是捏软柿子,谁听她的,她就危害谁,主宰谁。碰见绵羊她是老虎,只有碰见老虎的时候,她可能才会低调。儿子生下来不是拿给她威胁的。一个动不动寻死觅活、威胁儿子的母亲,那就不是好母亲!母亲生下了我们,就可以为所欲为吗?不是这样的!作为一个生物个休的人,一个成年的人,他就拥有一整套法律赋予他的权利和义务。任何成年人,都拥有婚姻自由的权利。这道理孙思不懂,所以我要抗争。这道理你妈同样不懂,所以你也要抗争。记得上世纪末的时候,美国流传出一个笑话,说是一个人状告他的父母,其词为‘我的父母不经本人同意,擅自将我带到这个疯狂的世界,让我吃了不少苦头。’于是诉诸法律,向他父母索赔。据说这人胜诉了。当然,在中国人听来,这只能是一个笑话,不过这个笑话中,也不是完全没有内容。是的,父母生育有功,没有他们,就没有我们,但说到底,我们当初,确实没有求他们生下我们,你说对不对?既然这样,大家就在一定程度上是平等的。不是说我是子女,不管父母如何无理取闹,咱们就得听她的。我们只需对他们承担一些法律上的义务。诸如赡养义务、年老生病之时的护理义务,等等。若怀,一个受制于自己的母亲,抑或是受制于自己的老婆,完全没法动弹的男人,至少在今时今世,那是比较丢人的。这些事情永远不会发生在布谷、黄雀等人的身上。当然了,我暂时地受制于孙思,所以我也比较丢人。但是我的杨柳妈和老傅,他们绝对干涉不了我的自由,他们二人要是无理取闹,我一定是坚决地予以还击。” “心仪,谢谢你给我说这些。事实上,今天上午,我已经开始思索这问题了。柳源骂她的那句话,如今一直在我耳边。分别三十多年的重逢,重逢后被人骂得那样不堪,那一定是有自己的原因的。作为一个女人,没有比这更失败的了。李念那里,我如果主动提出离婚,她一定漫天要价,而且必然拿儿子做武器。我主动提出离婚,她势必不肯给我儿子。我想尽可能把儿子争取过来。所以我想耗着,让她主动提出。现在关键看你那边,如果需要我主动提出离婚,那也不是不可以,最多是多花点钱。” “若怀,不必操之过急。孙思那里,不是一天两天可以解决的事。现在文若太小,我顾虑比较多。你给我点时间……” “心仪,我好怕!我怕等闲变却故人心。天长日久,很多事都会变化的,毕竟他是文若的父亲呀。” “认识孙思以来,已经十年了吧,十年的岁月,不够长吗?人生有几个十年?青春有几个十年?桑榆时期,云岫时期,我对孙思还真有点感情,不是爱情,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但是现在,连感激都没了,只有厌恶!若怀,不说他了,让我好好看看你。你的胃现在没事吧?你答应我,少喝点酒!不要动不动酗酒,好不好?” “哪有?我不经常酗酒的,经常酗酒能是现在这模样吗?早就成啤酒肚了。我知道你好色,所以不敢轻举妄动,我得维持最美的身影等你的归来。”说着伸手搂住我,说:“心仪,你看,看那个地方?” “那是什么?” “我在这栋房子的四个角上,都配置了相关设施,方圆两百米之内,出现的任何动静,我都能从那里得到答案。还有,你再看那些东西,那都是前几天配置的。我现在想说的是,至少在这栋房里,孙思奈何不了赵若怀!这栋房子我作主!他要是胆敢冲了进来,那是他自寻死路。心仪,你明白我在说什么吗?从今往后,这里就是我俩相会的地方。我告诉你:我要不看你的面子,看你女儿的面子,他跟我斗,我让他死得很惨。好了,心仪,中场休息差不多了,春宵一刻值千金,你呢,开始偿债吧!” 说着就要翻身上来,我止住了他,朝他玩皮地笑笑,说:“我来吧!这些年你混迹风月场,辛苦了,我犒劳犒劳你!” 早上睁开眼时,天已经大亮,环境有点陌生,一分钟之后,我才明白过来,这是睡在赵若怀的床上,幸福立即涌上心头。看看旁边,赵若怀却已经不见了,连忙下了床找了出来,见他已经在一楼的厨房忙碌开了,他让我再睡会儿,我说不睡了,他说那就去洗漱,咱吃过早饭再下山。我洗漱出来,他已经将煮好的牛奶、鸡蛋,以及面包、蛋糕之类摆放到了桌上。说:“老婆辛苦了,吃点东西吧!”我问:“你啥时候起来的,也不多睡会儿。”他说:“平时上班比今天起得还早啊!我的傅总啊!你不是也要天天上班的吗?现在还早呀?”我一看时间,竟然九点半了,还真是不早了,责备说:“都怪你,一晚上都在折腾,喂!你到底几杯的量啊?” 第447章此仇不可不报 吃完饭我去浴室看那手机,上面显示,用三个不同的号码打进的,一共有十五个未接电话,三分之二是用孙思本人的号码打的,其它三分之一,也应该还是孙思打的。连忙给钟诚打了个电话,他说一切正常,老傅一大早把座机复了原,所以孙思一大早就已经打电话进来了。老傅已经按照我的吩咐做了回答。 大衣昨晚搁置不对,掉到了地下,沾上了水。我从地上捡起来时,顺便掉出了一张有关李念的照片,赵若怀伸手捡起来,冷静淡然地看了看,说:“都给我吧,没准将来还能发挥点作用。”又说:“心仪,云岫城中,柳咏和吴家平(柳源老婆)对我们俩犯下的罪孽、以及吴家平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不会就这么算了!我那个合伙人总是劝我说,眼下重点是做大做强。我现在是力量不够,假以时日,必将有以报也!心仪,我不希望你卷进这件事,这是我和姓柳的之间的事。我只是希望,将来你如果发现了我的变化,你看到了一个不择手段的赵若怀,那也是被情势所逼,被他们逼的!你记住,赵若怀不管如何地变化,有一点是不会变的,那就是对你的爱。” “若怀,柳源他……他真的很在乎你。他……” “心仪,别为他说好话了。你要还看我点面子,就离姓柳的远一点。柳咏和张扬生的儿子,能有什么好货?不要尝试着去帮他!那是他们应得的报应!至于柳源,我答应你,看你的面上,看他赐给我生命的份上,我可以放过他。但仅限于他一人。而且,我最多是不将报复的矛头指向他。至于说到相认,不可能!永远不可能!” “若怀,有什么重大举动之前,先和我商量商量,行吗?” 赵若怀把被打湿的大衣找地方晾了。带我到三楼的一个房间,说:“这些衣服都是你的。在温州不是做服装生意吗?看着那些衣服的时候,我总在琢磨:这种款式穿在心仪身上,是个什么效果。琢磨来琢磨去,就琢磨出这些衣服来了。当然了,我为你选的这些,肯定是我们顶尖级的产品,一般的,怎么配得上你呢?这些顶尖级的产品,一般不走流行的线路。流行的款式,相应的就有了时效性,容易过时。我从温州搬过来的这些衣服,截至目前,应该还不存在过时的问题。至于这边这一排,则是这次碰上你之后,在渝都为你选的。” “你怎么就知道我一定会回来的?” “这不已经证明我的判断了吗?” 我随意挑出几件试了试,还真不错!遂选了一件穿上,打理好头发,在脸上抹上点护肤品,就准备下楼,他说:“不再化化妆什么的?”我说:“化什么化,这样不能出去见人吗?”他说:“能,太能了!我是以为你们女人都讲究个化妆啥的,所以给你备了这些东西,都在梳妆台屉子里。我老婆是谁?素面朝天,照样风光无限!说真的,心仪,你是怎么护肤的?你皮肤怎么就能一直那么好呢?陈忆那天还问起这个问题。说是让你给个秘诀,他拿回家给他老婆分享一下。” “陈忆的老婆,在渝都吗?什么类型的?有孩子了没?” “在温州时,是我们商场卖衣服的,到渝都之后,就在我们公司打点杂。模样还凑合。人嘛相对还比较老实,比较省事。有一个女儿,两岁。” “改天我请他们全家吃个饭。你作陪。” “护肤的问题,你还没说呢,赵羽也等着你那个秘诀。” 我调侃说:“哪有什么秘诀?咱这是天生丽质,小时候吃饲料吃的,不是告诉你了吗?文若随我,她皮肤多好,你没发现吗?不过当然了,还得要注意保养,水要多喝,多吃蔬菜水果,不熬夜、充足的睡眠、规范的作息时间。其时我现在,酒都喝得很少了。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不会喝酒的。还有就是心情,心中有爱的人,相对来说,就比较容易光彩照人。” 我对着梳妆台那镜子照照。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我,说:“有你的日子就是好啊!这样看看就好!”又说:“嗯!现在看起来有点像天使了,不过昨天晚上,看起来就是一魔鬼。”我问:“真有那么恼火?那以后我注意一点!”他调皮说:“注意什么呀?漂亮妖艳的魔鬼,我喜欢!” “书上就这样说的。你们男人是这么认为的:老婆天使的一面,是用来对外的,对内,尤其是晚上的时候,你们喜欢的其实是魔鬼。” “心仪,昨晚那电话,你怎么不接呢?说点假话对你有那么难吗?” “那电话不能接的!我不确定本市是不是已经存在那种高科技可以根据电话判断出我现在的准确位置。那种高科技,在国外早就存在了,本国的一些发达城市,也应该早有了……” “是,早有了。只是,他真会如此不择手段?” “稳当一点好嘛!你用心良苦为我打造的随园,咱俩的地盘,不能有丝毫的闪失。尽可能地不让任何人来干扰、玷污咱俩的地盘。” “那你准备怎么交差?能过关吗?他不会欺负你吧?” “放心!小事!我能应付。我和他又无婚约……” “心仪,我一直想问这事,你既然给他生了女儿,又为什么……” “为什么不要名分,对不对?我得给自己留退路啊,为我们的团聚作铺垫,这道理你会不懂?就那个人,结了婚还离得掉的吗?” “我猜就是这个原因!心仪,九七年那次,当我在江城,看见你和他从宾馆出来,当时……我有多绝望……你知道吗?” “那你呢?我千辛万苦地赶到温州,你和李念给我上演吻戏……” “心仪,别说了!就那事,现在想想,我都觉得恶心。我当时嫉妒昏了头,我就想让你吃醋。你和钟诚一走,我就瘫倒在地了。我好想追你回来,可是没那力气。我后来一直想,钟诚说的那句话,就是那句‘赵若怀,你会后悔一生一世’。到底是个啥意思呢?我得出结论为:你可能不会再理我了。所以后来再去江城看你的时候,我只能远远地看。我怕你用形同陌路的眼神看我,我太怕了!” “昨晚你不还想着重新启用这招吗?” “我也就试探试探你,没想到你反应那么大。嗯,这点,我十分满意!” “去!再有下次,定不轻饶!” “心仪,坐下!那年我让黄雀转你一封信,让你到西湖和我见一面,那信你到底收到没有?你怎么没来呢?这事我现在都想不通。那个时候,我被吴家平派人追杀,侥幸逃出命来,而且那个时候,我背上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有面目示你了,可以和你见面了。那时候,我有多想见你,你知道吗?” “若怀,自九四年正月你离开之后,我每天都有日记,将来你会知道的。现在还不是时候,暂时别追究这些,好吗?” “你打算多久来这里一次?频率不能太低啊!” “再说吧!对了,我已经在渝都大学报考了研究生,已经考试过了,通知书应该很快就到了。以后你可以来沙坪坝和我会合。” “心仪,你怎么就能静下心来呢?实话给你说吧,当初那些诗词歌赋,我可是忘得不剩多少了,就是想着要和你接轨,要保留和你的共同语言,所以还偶尔强迫自己翻翻。” “这正是赵若怀不同于别人之处。我喜欢!当今这物欲横流、拜金主义的时代,你能够强迫自己偶尔翻翻,已经给足了面子。这些年你还偶尔温习温习古琴,箫呢,是一直吹着的,经常地陪伴你,你用箫声诉说,对不对?” “什么都逃不过你的眼睛。你是什么时候学会吹箫的,吹得那么好?” “这个嘛,容后再禀!孙思现在,吉它、贝斯是忘得差不多了,已经没法弹奏了。再过段时间,应该连箫都不会吹了。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差别。个体有没有精神的追求,将直接决定这个人的质量。这就是我傅心仪的观点。” “其实我现在,钢琴玩得更多一点。我那儿子,有空的时候,我还经常教教他,不过那小子,怎么看都不像那块料。扶不起来的阿斗!一点音乐天份都没有。看着他,我常常想:这怎么可能是我赵若怀的儿子呢?实话说吧,除了那个医生给出的鉴定结果,那小子,真的没打上一点我赵若怀的烙印。那小子,调皮使坏,倒是没几人能赶得上,整个一破坏狂,逮什么祸害什么。一个新玩具拿到他手里,三、五分钟之内,就被他报废了。” 我很想对赵若怀说:你那个儿子,可能一个医生或是一个医院的鉴定,不足以说明问题。要知道:改革开放的春风已经波及了各个行业,医生也已经与时俱进了,金钱化了。不是每一个医生,都能严格恪守职业良心。但我看看他的神情,又觉得还是不说的吧!或许对他而言,真相会更残忍。 第448章无为胜有为 去港天酒店开我的车时,过来一个一脸横肉的陌生大汉,问我说:“昨晚你住的是哪个房间?” 我略一迟疑,微笑着从容回答:“与你有关系吗?”他朝不远处使个眼神,就过来一位着酒店制服的妇女。 那大汉说:“我们查过了,没有你的入住记录。” “有意思!你们怎么查的?你们知道我姓什名谁吗?” 那妇女刚要动嘴,就又止住了,掠过一抹不自然的神情,随即说:“不在我们这里住宿,停车在我们这里一晚上……” “哦!昨晚在你们酒楼喝醉了,醉酒自然不能再开车。车停了一晚上,该付多少钱,我付给你就是。怎么样,在你们这里喝酒吃饭,不需要有记录的吧?” “你是啥时候离开的?从哪个门离开的?怎样离开的?”大汉突然发问。 我笑笑,没搭理他,看着那妇女说:“你们酒楼的菜品不错!我本来想给你们带些生意来。你们既然知道我是谁了,就应该也知道,我还是认识几个人的。不是空口说白话。只是,你们这里怎么这么麻烦?还得汇报从哪个门离开的?一个喝高了的人,她哪里还能知道东南西北?” 那妇女立即说:“他又不是我们酒店的人!他只是查……”随即住了嘴。 “是吗?哥们,辛苦了!昨晚你守着这车,在这里候了一夜,对不对?你要不介意的话,我真想冒昧地问一句你是受雇于哪个老板?” 看来赵若怀的金蝉脱壳之计,还真是有他的道理。一边喝花酒买醉,给人以放浪形骸的形象,一边还以朦胧的醉眼,密切关注着场面周围的动静,不仅通晓全局,知道有人跟踪,还能寻得合适的机会,出门打出租适时摆脱跟踪。这个姓赵的,他还真不是吃素的,还有两下子! 晚九点,孙思出现在我家二楼客厅,文若老孙老孙地叫着,蹦蹦跳跳地迎上去时,我只淡淡抬了一下眼皮,然后挪地儿到二楼阳台,喝茶去了。 孙思和老傅杨柳打过招呼,寒暄几句,就跟到了阳台。凑近我耳边说:“心仪,我错了。我这就去摘了那些玩意儿,然后当你的面毁掉。”然后转身去了,我淡淡地说:“别呀,哥们,那家伙贵着呢,我都舍不得毁!给你留着呢,你可以用到其他地方,比如……我车上,也或者……还是这房子,过几天你再换个隐蔽点的位置……” “心仪,我真错了,我不敢了!你骂我、吵我都行,你不应该不接我电话呀,连座机都拔了!我担心你呀,你不知道吗?” 我毫不动容地看他一眼,继续不搭理,他就皱眉了,开始了冷嘲热讽:“你舅妈搅了场,对了,这次是不是闹得很僵?你和你的情郎反了目,对不对?所以你不高兴了,对不对?放心!不是还有我吗,我疼你!” “是吗?你打算如何疼我?是暴力还是威胁?”我淡漠地问。 他挨着我坐下了,凑近我说:“心仪,你要的钱,我已经想到办法了,十天半月之内,应该就可以到位了……” “那行!看到现货再行感谢,好吗?” “心仪,今晚去我那里,行吗?” “这恐怕不行!从昨天发现摄像头开始,一直生气到现在,早就气得身体有恙了!对了,我身体素质可不大好啊,你可得酌情考虑我的身体实际,不然……恐怕是终难长保啊!” 半月之后,我真在孙思手里,看到了传说中的现钱,也或者说是滚装船退股的钱。我很阿q地想:有了这五十万,算是已经收回了成本。以后就算那船与我一分钱关系都没有了,那也没什么了!但孙思有条件,他说必须是用于茶楼,不得另做他用。行!茶楼就茶楼吧! 再过一月,我的茶楼就又诞生了。晁建阳给我介绍了个银行的熟人,陪着吃吃饭、喝喝酒、唱唱歌,再打打业务麻将。再用那茶楼一抵押,五十万现钱就又回到手中了。晁建阳还给我树立了一个观点:千万不要怕欠钱!尤其是银行的钱。 为了那茶楼,我通过赵若怀提供的信息,把当年我那个女学生何宴,又找了回来。这样钟诚、李春花、应扬、何宴四人,就又在渝都团聚了。李春花、何宴都已经嫁人,可是钟诚、应扬二人,一如当日的黄雀那样,暂无任何要找对象的迹象。何宴很快被我派去参加了茶艺培训。 布谷、螳螂、黄雀我们四人,经过两次面谈,每人暂投资五十万,注册了一家公司,我们的合伙关系就正式形成了。 按照柳源的提议,第一个步骤征地,第二个步骤开发。具体地说,房子只要立起来了,有了那么几层,就可以卖钱了。钱陆续地收回来,然后再投进去建房、抑或是买地,然后再建房。梁阿满就动作大些,大胆得多!她的房子,是还在图纸上就开始卖钱。收了钱再建房,再买地,再建房。由于她胆大,人打得虚,又擅长集资,所以她那买地的规模,开发的力度,那绝不是我能够比拟的!她的开发波及好几个城市。有柳咏、马蜂所在的省城,有渝都,也有江城。而我,目前只限于渝都。所以,梁阿满她才天生是发财的命!我最多是给她做做陪衬,有碗饭吃,如此而已!我认识到自己和她的差距,真没打算和她比富。我只在孙思面前,保留了一个想和梁阿满比拼的形像。 研究生入学不久,我就发现一个问题:很多学习内容,我早就熟知了。也是,古代汉语那语法,反正就那么回事儿;古代文学,反正就那么些样式;所关涉的著述,总共就那么多,这些年下来,我不停地读呀看呀,那些书早被我读得差不多了。 我那个姓阎的导师和我聊了几次专业后,就不再把我当学生,把我引为了知己、聊友。他恩准我说:“鉴于你的情况特殊,这些个课,你想来就来,想听才听,来去自由!作为条件,每周和我聊专业四小时以上,这一点不能少!” 这样我除了有较多时间打理生意,有较多时间和赵若怀飞蛾扑火外,还会经常地出现在我的茶楼。渐渐地,很多生意上的事,都是在我自己的茶楼以及晁建阳的酒楼搞定的。有了那茶楼,晁建阳、布谷、黄雀、赵若怀、陈忆、柳源,乃至孙思、钟诚,等等,都会经常地带了人前来照顾生意,出入在我的茶楼。 第449章原来是你 鉴于孙思这段时间态度比较端正,我又回到了桑榆、云岫时期,开始公正、客观地评价这个人。这样一客观,我就发现:这个人真的谈不上坏!岂止是不坏,他甚至还比较地好。这一念头一经产生,竟然让我吓出一身冷汗。乖乖不得了!想到历史上很多同类型故事比如蔡文姬,又比如康熙的蓝齐儿,再比如文成公主。她们起初也都是被逼迫,可是后来,都不同程度、无可奈何地爱上了那个人。千万不要这样!孙思,你还是继续可恶吧!求你了!继续让我讨厌你! 我又想到赵若怀的担忧,赵若怀最害怕的就是这件事,他最害怕‘等闲变却故人心。’ 不要!我得尽快中止,尽快摆脱孙思,事实上,这样周/旋在二人之间,也实在是很累很累。 这天我对孙思说:“袁英不是很让你满意,这一点我知道。而且时代正变化着,目不斜视、两眼只盯着自己老婆的男人,已经濒临灭绝。这天下好女人多的是,依你现在的条件,你只要稍稍留点意,就可以找出一大堆各方面都非常适合你的女人来。你可不可以考虑就放过我算了?我已经给你表过态了,我不可能爱上你!你一辈子纠缠着一个根本不爱你的女人,你觉得有意思吗?有面子吗?” 他倔强地恼怒地打断我,说:“不会的!你会爱上我的!”然后声音又放柔和了一些,求助说:“心仪,我到底哪些方面做得不够好?你告诉我!我改!我一定改!” 我决定把话说重一些,就说:“你怎么改?脱胎换骨?真改的话,你得从小学一年纪开始,去重新开始学习。你觉得你还来得及吗?首先,咱俩没有共同语言。共同语言都没有,何谈感情?” “共同语言是个啥东西嘛?能当饭吃吗?你说的话我能听懂,我说的话你也能听懂,这不就行了吗?” “你知道语言有多重要吗?语言绝不是张嘴说话这么简单。大到潜词造句,小到语音、语调、语速等等,都是有讲究的!这些年下来,发生在我和四公子之间、我和赵若怀之间的交流,我们用的永远都是普通话。知道为什么吗?很多感情,尤其是男女之间的那种感情,那必须是用普通话、用书面语才能够准确表达的!用咱们本地的这个方言说情话,那是要多别扭有多别扭!四公子、赵若怀,我们都是学中文的呀,我们擅长那个!所以我们交流起来,那才是有共同语言的……” 这话确实重了,还没说完,他就又变成了那个凶狠奸诈的孙思了。他冷笑说:“本来我想和你和平相处,不打算再威胁你。你非要逼我,那行!我就给你爆点料。赵若怀的知青父亲,和柳咏的爸爸,其实是一个人,对不对?” 厉害厉害,姓孙的,这情况都被你掌握了。那又如何?柳源都已经说了,现在威胁不大了!我于是继续着漫不经心、满不在乎的表情。 他说:“你不怕?意思……这点料还不够?那行,我再给你抖点。云岫城中那兰半仙,这人你是铁定忘不了的,对不对?兰半仙坐牢去了,没错!可是兰梅、兰松这些,现还在外面的,这些人现在怕我呀!你知不知道?九四年我们打架那事,我无端端进去呆了二十来天,那账该算到谁的头上,我现在都没理清楚。我本来说算在兰家人头上,可是兰松说,应该算到姓柳的头上。柳咏和梁阿满合谋,挑起了事端,柳源为了保柳咏,把打架的事压下了。就这样,他的大儿子赵若怀和我,稀里糊涂地在里面呆了那么久。对了,云岫城中那些闲吃干饭的、只干坏事不干好事的烂警察,为了自保,留下了一些证据。现在那些证据,已经从兰梅那里,转移到了我手里……” 孙思说完这话,我仍然面不改色。他更生气了。说:“还是不怕,对不对?是,我也知道,那些证据起不了大的作用,但是让柳源提前下课,应该没有大的问题。” 我还是无动于衷。他又说:“也是,赵若怀说不定巴不得我把柳源告发了,他想报仇嘛!有个情况,也不知你是知道还是不知道,赵若怀那所谓的房产开发,那其实就是柳源给他撑着的,赵若怀自己能有个啥办法?没有柳源的帮助,赵若怀就一无所有。唉呀,柳源这时候下了课,没准赵若怀那所谓的事业……喂……你有没有想过?一个一无所有的赵若怀,站在你面前时,他还能那样……哦,对了,共同语言,用你的话说,他还能那样神采飞扬吗?” 孙思说完,满面得色地望着我。我冷笑说:“厉害厉害!佩服佩服!果然爆/料不少!孙思,让我猜猜!你和那个吴家平女士,你们的合作是从啥时候开始的呢?哦,对了,我想起一件事,那一年是……一九九二年,那是一个春天!云岫城中我们的食店,来了一位不可一世的贵妇人。说是我们店的菜品不错,慕名而来,然后顺便给我介绍对象。赵若怀当时,去了桑榆的赵姨妈家。我设了一个局,让那贵妇人认为:你是我的男朋友。我以为蒙混过关了,当天下午就去了赵姨妈家。我幼稚啊!我走之后,那女的又来了食店,对不对?你告诉了她实情,对不对?唉呀,你这一告诉不打紧,从此这个丧心病狂的女人,就开始了对赵若怀的迫/害。我正找不到答案,原来问题出在你这里……至于你和她后来都勾结过些什么,让我再猜猜……” “心仪,别猜了!没有!我没有和她勾结!你相信我!心仪,别离开我!好吗?赵若怀是我兄弟,我也不想对他下手太狠,你别逼我!” 孙思最后吼出的这句话,这句饱含痛苦与挣扎的话,再次让我感到了震惊。于是,这次的劝说尝试只好就这样宣布破产了。无论如何,不能让眼前这个轻度心理疾病患者这个时候去影响柳源。 第450章围魏救赵 数日后孙思对我说:“心仪,我经常不在渝都,我去了船上的时候,你要随时小心梁阿满这个人。” 我点着头,同时不解地望着他,他就继续了,说:“这个女人也不知怎么搞的,她怎么就那么不消停!那么喜欢折腾呢?”随即从他随身携带的皮包里,翻出一个信封,说:“这是梁阿满找人收集的。” 我翻阅着那些纸片,是傅文若的资料,出生日期、出生地点、血型、江城小学入学时间、班级,甚至班主任的姓名,都有。 看着看着我就大笑起来,虽然笑声里不无苦涩,但又觉着,确实滑稽。勉强止住笑后,我对孙思说:“当初同学会上,梁阿满就提醒过你了,说是傅文若小朋友的长相有问题,说是依她看,这小女孩的父亲,有待考证!可是你,非要不以为然。害得我这个聪明能干的好同学,费了这么多的周折,来给你证明这事。唉哟,笑死我了!这梁阿满,太有意思了!”说着又笑了起来,孙思也跟着笑了起来。笑过他说:“她有那么好吗?你以为她有白给我证明的吗?” “哦,明白了!她想用这信封里的东西,跟你换钱,对不对?” “聪明!太对了!”孙思说。 这样我和孙思又大笑了一阵。 然后我问:“敢问要价几何呀?” “梁阿满开的价,你以为会低吗?就这么薄薄的几张纸,她开价十万元!还真是承蒙她看得起,把我孙思看得那么有钱!” “她直接出的面?不可能吧?这哪是她的风格?” “那哪能呢?她雇了一个小瘪三,给我打了一个电话,约我在某某地方见面,说是有重要资料关于我女儿的重要资料。让我带十万元去,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孙思说到这里,我顿感不妙,眼前一黑,叫到:“糟了!连环计!孙思,你快告诉我:你对那人动手了,对不对?那人到底怎样了?” “动手了又怎样?小瘪三!想讹我的钱,我揍不死他!” “孙思,那人伤势如何?你快告诉我!” “心仪,别急别急!没大问题,死不了!一个小瘪三,你至于这么紧张吗?” “孙思啊,对付梁阿满,你得多动点脑筋!那是个硬角!我就知道她不会就这么罢手,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你说,她到底是为了什么呀?” “为什么?就因为同学会上,柳咏说了一句话,柳咏说:‘傅心仪,你要有什么困难,就说出来!我给你作主!’这是其一,其二,那个陈忆,对梁阿满点起香都敬不起来的态度。其三,你当着同学们的面教训了她,让她失了面子。这些事情汇总到梁阿满眼里,就变成这样了:凭什么,我梁阿满曾经的追随者陈忆,就对我一点感情都没了。凭什么,她傅心仪曾经的追随者柳咏,至今还念叨着要为她作主。于是,新一轮的嫉恨就此产生!梁阿满要对付我,偏偏你又警告她说:‘傅心仪是我的女人,谁欺负她,就是欺负我!’梁阿满别的人可以不怕,但是她怕你呀!多多少少都是有点怕的!但是不对付我,她又不甘心,那怎么办呢?要么先离间了我们,要么先解决你。她以为我欺骗了你,把别人的女儿硬栽到了你头上。但同时,她又知道你对我的感情,她不确定你在知道真相后,是不是一定能跟我反目。她了解你,知道你一怒之下,必然迁怒那个小瘪三。然后她再找人一旁拍摄证据。孙思,你快告诉我!那小瘪三到底伤势怎样?当时的情景,你毫无保留地告诉我!我看能不能想出补救措施。” “心仪,你还是在乎我的,对不对?你不想我有事,你害怕我有事,对不对?” “那当然!我怎么能不在乎你呢?我……”回答得太快了!瞥到一旁的孙思的眼神,我才发现可能又犯错了。但已经来不及了。孙思抱我过去,在我脸上亲了亲,说:“心仪,我就知道是这样!我就知道你心里是有我的!” “唉呀,这时候先别说这些!你快告诉我!” “是!她是给我下了套。她派了警察候在那里,只等着我动手。可我是谁?我是孙思啊,四围都有些什么人,他们想干些什么,我搞得清清楚楚的。所以,我今天……我不动手了!我逮住那个小瘪三,我也去找了警察。然后在小瘪三的带领下,见到了梁阿满。这下明白了吧?” “乖乖不得了!孙大侠,恕我眼拙,你还真成长了!你在三十九岁的年龄,终于学会了用脑,我好欣慰!” “啥意思?这是赞美吗?我早就学会用脑了!是你非要门缝里看人。对了,今天这情况,你要核实的话,就是这上面这个地址。” “警察干了点什么?” “那还能干什么?警告了梁阿满两句。” “所以呀!没用的!这一警告,梁阿满只会更加恨我了,不说了!我得全力备战,准备接招了。” 她会把那收集的证据,拿去跟赵若怀换钱吗?不!不会!赵若怀高兴,我和赵若怀团圆,这也是梁阿满所不愿看到的。所以,至少现在,她是不会轻易把这消息透露给赵若怀的。那么,梁阿满下一个要发动的人,是谁呢?李念还是张扬?抑或两人一起发动。那可就麻烦了。李念是一个闲人呀,啥事都不用干,她有的是时间,而且她还有一个棋子陈春梅。至于张扬,那可是建宁公主和阿紫一样的人呀! 我给螳螂打了一电话,他说张扬向他打听过同学会的一些事情,重点打听了柳咏当时说的那句话。 我给赵若怀打电话说:“上次在老君山,你说对吴家平的报复正在运筹中,你那里,有现成的可供使用的资料没有?” “有!是关于柳咏的,可以使用吗?” “这个……若怀,暂时别轻举妄动。柳咏不是坏人。你相信我!有没有柳咏和梁阿满男女关系方面的?” “有啊!一些照片,很有说服力的!” “那行!先分我一点。我得先稳住张扬。” “梁阿满那里,又有动作了吗?” “嗯!我不能让她把张扬这个祸害,引到我身上。还有,你家里那个李念,还有你的陈春梅妈妈,很有可能成为梁阿满的下一步棋。” “张扬那里,资料我负责送到。至于那个梁阿满,暂时来个围魏救赵吧,怎么样?” “围魏救赵?你是说……” “对!她那个楼盘,很多的问题,很多不规范的地方。是,她是有人,我也有人呀!我想点办法,让她最近尽可能地忙,忙得焦头烂额,这样她就没太多的心思,用到你那里去了。” “行!暂时就这样吧!注意隐蔽自己!” 第451章请君入瓮 我以为抢占了先机,哪知我错了,梁阿满动手更快。 当天下午五点半左右,我接到柳源一个电话,他说柳咏来了渝都,上午就出发了,应该早到了。就在刚才,他接到张扬的电话,说是今晚要去同学家里打麻将,可能不回家了,让柳源负责去幼儿园接柳洪儒回家。柳源还说,昨晚柳咏和张扬刚完成了最新的一轮吵架,过程中提到了同学会,提到了我。所以,柳源现在怀疑,张扬来了渝都,跟踪柳咏来了。柳源的意思:让我和文若注意隐蔽,尽量不要和柳咏、张扬照面。他提醒我说:千万不要小看张扬。 这个电话接完,一个更离谱的电话打进来了。本区分管房地产行业的一个副区长的秘书,前几天刚和晁建阳一起,陪着吃过饭,他说副区长大人今晚在江边的某某小渔船上吃长江鱼,想和我喝两杯酒,让我去一趟。 副区长命我前去,我能不去吗?除非不想在这地界上混了。 孙思看着发愣的我,说:“今晚哪儿也不去!就呆在家里!我管他什么长,他能奈你何?” 姓孙的,这世界要如你说的这么简单,那还说个啥? “今日之势,不去是不行的!不去今后会后患无穷,去了呢,说不定还能反败为胜。” “那行!我跟着你!” “一边去!人家又没说请你!我就是搭个边儿,没说请家属,何况,你还没有家属的身份。” “今儿我还跟定你了!我不吃他的饭,可以吗?我远远地站岗……” “这是梁阿满精心张的网,而且有可能是连环的、成套的网。稍有不慎,就会落入圈套,后患无穷!似你这样不怎么用脑,稍微一激就沉不住气的人,还是……呆家里省事点。” 黄雀的珠宝行已经迁来了渝都,黄莺也已经在这边了,我把文若送去了黄雀、黄莺那里。从黄雀家出来,孙思又跟来了。 我说:“一定要去,那就严格执行我的吩咐。梁阿满那些套路,只有我勉强能懂。得了,这么些年下来,你口口声声要保护我,今天是考验你的时候了。别怪我没提醒你呀,你今天要是擅作主张,坏了我的计划,你以后在我面前,可再也说不起话了。” 到达那渔船时,一桌人已经吃得杯盘狼藉了。副区长及其秘书,梁阿满和柳咏,另外四人,两个是梁阿满的跟班,两个是政府官员。 这个梁阿满,神通太广大了!这么短暂的时间,副区长又被她拿下了,果然战无不胜,所向披靡。 我很快明白了:我此行的第一个任务:接受羞辱。 我躬身向大家打着招呼,梁阿满大气地笑着,轻蔑地扫我一眼,说:“傅心仪,你好大的架子!区长大人亲自请你,你还磨蹭到现在。”然后转向大家说:“大家原谅!我这个同学是这样的,仗着自己读了一些死书,肚子里有点墨水,比较清高。” 区长撇撇嘴,面无表情地打着官腔说:“小傅啊,这年月,墨水抵个啥用啊?你得学习学习你这同学!” 我微笑说:“那是那是!我这位同学,各方面都很优秀!我一直是给她作陪衬的!” 说了这么一半天,也没人给我让个位置什么的,柳咏总算意识到了,招过服务员说:“加凳子!加碗筷!” 我看看现场,梁阿满根本没打算让我吃菜,桌上根本不剩什么值得动筷的东西了。于是对服务员修改指令说:“碗筷算了!凳子一张,酒杯一个!” 区长说:“小傅,来晚了!自己罚酒三杯!” “既是区长发了话,敢不执行吗?认罚!”然后自斟自饮,干了三杯,微笑说:“区长大人,我是一接到电话就动了身的,态度真没问题!” 梁阿满的两个跟班开始了对话,一人说:“我还是觉得旧社会那办法好,女人读书来干啥?女人就是女人!说到底,就是晚上管用!”好几人都配合了笑声,包括梁阿满。 另一人立即附合:“对!文化啥子的,关我啥事?我们男人关心的,关键是能不能兑现!那样动不动就清高、有什么不卖的人,送我给睡,我都懒得睡!” 要不是有言在先,不得轻举妄动,估计这个人,就刚才这句话,他的嘴应该出点血什么的才行了。 前面一人又接过说:“就是!依我看,什么样儿啊,文化呀,都是个屁!关键是床上功夫!床上功夫好,那才得实!” 这次连区长都配合着笑了,边笑还边赞叹:“高!实在是高!” 我有些艰于呼吸视听,不搭话,也不跟笑,就那样矜持地微笑着。 区长说:“傅总,你也发表点看法,不要总不说话!要融入群众!” 我微笑说:“那行!我要是说得不对,看法有出入的话,还请区长原谅、保护。就刚才这两位的发言,我的看法是幸亏你们的妈妈没有听到,不然你们俩每人赏一耳光,应该没问题!” 区长带头大笑。梁阿满的两跟班,悻悻的神色,恨不能生吃了我。我继续说:“还有,你们俩跟着梁总这样漂亮的、高水平的女人混饭吃,竟然说出如此无视老板尊严的话来!说实话有点对不起你们的饭碗,太不给梁总面子了!” 其中一人哼哼着,阴阳怪气地说:“我们梁总可不像某些人,假清高!” “慢!你所谓的不清高是包括哪些内容?就刚才那些吗?你的意思,你们的梁总比较好兑现?” 我的抑扬顿挫的腔调,让区长又带头一阵大笑。梁阿满狠狠盯了她的狗腿子两眼,放弃了普通话,用本地方言说:“没得耍式得!和傅心仪斗嘴?”柳咏一旁忍俊不禁的样子。 梁阿满说:“愣着干嘛?这位傅总,可是相当能喝呀!你们怎么搞的,给傅总敬酒啊!” 梁阿满的第二个议程出来了,让我喝醉出丑。 我主动给区长及其秘书还有其他两位政府官员敬了酒,在这些人的地界上混饭吃,礼数是不敢不周的!一人三杯喝下来,梁阿满拉我到一旁,警告我说:“别耍什么花招!就这些个人,我可以一个一个睡下来,你呢,你行吗?你愿意吗?所以,别做梦了!你跟我斗!”说完满脸的狞笑。 我回答说:“甘拜下风!向你致敬!” 回到桌子,那些人就开始轮番给我敬酒,不喝不行!尤其梁阿满两个跟班,态度很强硬,我想躲在某个角落的孙思,这时候一定是气得鬼火直冒。幸亏经过了严格的叮嘱。 喝到一定程度,柳咏看不下去了,说:“我帮她喝,行不行?” 梁阿满哈哈大笑,说:“你们有所不知,我的这位柳咏同学,和这位傅心仪同学,那是颇有渊源!”然后对柳咏说:“不行!柳咏,你今天酒喝得差不多了,够了!傅心仪自己能喝,她不会领你的情的。傅心仪,对不对?” 我结结巴巴地说:“对!不……领情!” 梁阿满说得有理,柳咏是真差不多了,他就那么点酒量,接下来,他还有下一场戏,他可不能醉得不省人事呀!按照梁导演的意思,显然我是那个应该醉得不省人事的人。那行,我只好提前醉了! 梁阿满说:“区长大人,你也知道,傅心仪是能歌善舞的,怎么样,大家鼓鼓掌,让她来一个!” 我用朦胧的醉眼,逐一扫视那几个官员,拱拱手,结巴着说:“区长……各位大人……对不起……失礼了!”然后指指柳咏,加大声音,说:“我……醉了!假的!柳咏,都是……假的!”然后趴到了桌上。传来一阵哄笑。 秘书说:“她没事吧?” 梁阿满说:“不过如此嘛!我还以为她多能喝呢。没事!能有啥事呢?喝酒的人,偶尔醉醉,正常的!大家先喝喝茶,我去趟洗手间,然后我们换地方,接着喝!至于傅心仪,大家放心好了,有柳咏呢!柳咏,傅心仪就交给你了!你不会扔下傅心仪不管的吧?” 几分钟后,梁阿满回来了,又和大家闲聊了几分钟,她才带着人离开了。 我不确定梁阿满是否还在渔船的另外的地方注视,所以,不敢立即就睁开眼、坐起来。柳咏走过来抱住了我,摇晃着我,关切地问:“你没事吧?”我果断睁开眼来,看到满面柔情的柳咏,吓了一跳!乖乖不得了,这个表情一定被张扬尽收眼底。刚才真该早点坐起来。可是,梁阿满真走掉了吗? 我于是又趴回到桌上,说:“柳咏,退回凳子上去!我没醉!我需要再趴几分钟,才能和你说话!今天我俩好好说说话!” 柳咏满面困惑而退。只听他对服务员说:“今晚这船,反正是我们包下了的。我们还有两人,还得再说会儿话。拿点开水来!你们就可以退下了!不要再来打扰我们。” 又过了几分钟,我才坐起身来。柳咏递过一杯水,问:“真没事?” 第452章请君入瓮(下) 我接过柳咏递过的水,喝了几口,说:“没事!梁阿满想灌醉我,羞辱我。我比较自觉,自己先醉了呗!何必浪费酒钱?” 柳咏目光幽幽地说:“不是假的,我是真想帮你!” “你说刚才那话呀?我是想说我醉酒是假的。” “你是故意说给我听的?”柳咏竟然一脸的惊喜。 见鬼!我说给你听,我说给孙思听的,好不好?但显然不宜否认,只好以沉默解决了这问题。 然后就是非常庄重的神情了,说:“柳咏,看在黄教授的面上,至诚地问一句,为什么受制于梁阿满?” 说实话,我是真不想伤害柳咏,也不想利用他。但今日之势,我不利用他,怎么成呢?柳咏刚才抱我那举动,以及那一脸的柔情,没准张扬已经看见了。张扬可是建宁、阿紫一样的人呀!就算我不怕她,傅文若也怕她呀! 柳咏说:“这都多少年了?我俩好不容易有个单独说话的机会,说这些干什么?” 柳咏啊,我是真想安抚安抚你,但是造化弄人呀,今天不是时候啊。我拜托,你不要扮出那么多情的样子,好不好?你这样下去,咱俩可都没日子过了。没办法,只好下猛料了! “柳咏,当年师大之时,你怎么也算是一个有抱负、有追求的青年,你是以柳大才子闻名于咱们校园的。你何至于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成了梁阿满的鹰犬、爪牙!成了她的棋子!柳大才子变成今天的样子,真是太让人失望了!” 柳咏就是柳咏,这样一说,他就急怒攻心了。说:“你好意思说?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拜你所赐!我柳咏是谁?我怎么会是鹰犬、爪牙呢?我高兴!愿意!” “她利用你!利用你为非作歹,你也高兴?” “那当然!她对我好啊!用你的话说,我被她利用了,那也是无怨无悔!甘之如饴!” “她对你好?怎么好?你是指陪你睡觉?” 柳咏冷笑说:“对!就是睡觉!怎么啦?她愿意陪我睡觉,可是你呢,你连多看我两眼,你都不愿意!我在你眼中,我还不及那螳螂、黄雀、布谷。对他们,你可是客气得很啦!我有那么差吗?我在你身上耗费了五年时间……” 妈哟,这话得赶紧纠正。 “你是追求我五年,可是从头到尾,咱俩之间都是清清白白的,一分钱关系都没有。我从来都没有接受过你。没有和你谈过一天恋爱。学校之时,咱俩可以说是君子之交,互不相欠。可是后来,你可是害我不浅呀!这些年下来,梁阿满借你之手,做过多少坏事,你还有数吗?在云岫县城,她利用你的关系,搞什么山羊基地,生生把我和赵若怀、孙思的生意,给夺过去了。她再借你的手,精心设计了那打架的场面,把赵若怀、孙思送进了大牢。然后再把一切的罪过推到你的头上。我就纳闷了,那么聪明的柳大才子,被人玩于鼓掌,怎么可能尚不自知呢?她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她通过睡觉就把你睡成这样?同学一场,我不想看见你毁在梁阿满手中。” “她没有毁我!她比你好!她眼中有我,她是爱我的!” “爱?我拜托!请不要亵渎了这个神圣的字眼!我告诉你,她眼中有很多男人,为了达成目的,她可以和任何男人睡觉。” “你不许这样说她!你自己是个什么好东西?一会儿赵若怀,一会儿孙思,赵若怀倒也罢了,你竟然看上那个武夫!他除了打点架外,还知道什么?还把他放出来,放到同学会上丢人,你不知道同学们怎么看你吗?堕落!无耻!真不知你眼睛怎么长的?丢人!” 小渔船剧烈摇晃起来,外面似乎有说话的声音。 “错了!那不是武夫,是大侠!耿直、义气,识大体、顾大局,处处为我着想,对朋友忠肝义胆,不像你的梁阿满,只知道奸诈使坏。” 柳咏大笑几声,说:“忠肝义胆?耿直、义气,我要没记错的话,他和赵若怀以前是哥们相称吧?朋友妻不可欺,这道理都不懂?大侠!我看他不是大侠,你是大瞎!瞎眼的瞎!” 姓孙的,你听到没有?朋友妻不可欺,这道理都不懂? “柳咏,作为同学,我希望你过得好!张扬不错!看在儿子的份上,好好过日子!” “她?不错!”柳咏怪笑说,满面的苦涩。 “柳咏,听我把话说完。张扬生于富贵、长于富贵,从小养尊处优的人,难免任性一点,正常的!她那个性,别人理解不了,你还理解不了吗?你和她其实性格相似。黄雀都说了,这些年下来,张扬在进步着,脾气正一天天向好。她在为了你,为了你们家,改变着自己。” 柳咏耸耸肩,无语地说:“那你去和黄雀他们交流吧!反正我没发现她有什么变化。” “柳咏!女人是要呵护的!问问你自己,你花了多少时间在她身上。再怎么说,张扬也给你生了儿子,就这件事,就是这世上其他任何女人所无法比拟的!” “儿子,你不提这个,我还少生点气!” “柳咏,我听黄雀说,很俊的儿子。你儿子的情况,我也略知一二,那是暂时的!我还特地咨询过专家。对了,这是我查阅的资料以及我自己总结的一些方案,没事的时候,抽空看看。要是觉得还有那么一点道理,就尝试一下。尝试之后,要是稍有成效,就一定要坚持,贵在耐心!贵在坚持!你是柳咏啊,你柳咏的儿子,怎么可能不优秀呢?柳咏!人生数十寒暑,尤其青春,更是短暂如白驹过隙。什么都是浮云。只有儿子是真的!老婆是真的!家是真的!把日子一天天过好,比什么都重要!夫妻是缘呀!千年修得共枕眠。张扬最多是和你斗斗气,可是,梁阿满,她是借你之手为非作歹呀!谁是谁非?谁好谁坏?拈量拈量!看在你为我浪费五年时间的份上,我说过,我不怪你!你要是不介意,张扬也不介意的话,你可以和布谷、黄雀、螳螂他们仨一样,我们还可以是同学,偶尔在一起聊聊天。好了,我还有事,今天到这里吧!” 第453章直击张扬 我指了指那些被我放到桌上的资料,问柳咏说:“你没打算带走吗?这段时间我一直关注这方面的问题,所以这些资料都是随身携带着的,我也没想到今天能在这里碰上你。” 柳咏摇头说:“没用!资料有什么用。我那里多的是。你也说了,关键是照做、是耐性、是坚持,张扬没那耐性。” 我于是收回那些资料,边收边说:“那你呢,你可以自己多花点时间管管儿子。” “我现在是自身难保,我哪有功夫管他?” 我已经迈步离开了,柳咏在后面发出求助的呐喊:“你真就这样走啦?你帮帮我!我不知道怎样才能摆脱她!我……欲罢不能!” 我回过头去,看到柳咏满面的无助和迷惘,忽然觉得他其实真的好可怜好可怜。他表面养尊处优,可是这么些年下来,甚至可以追溯到童年开始,有谁真正关心过他的成长?有谁真正关心过他的内心世界?柳源、吴家平、张扬,还是梁阿满?他们有吗?谁有?没有!一个也没有!柳咏的内心,其实相当脆弱。 “柳咏!此地不宜久留。今晚我确实还有事。你要不急着回渝都的话,明天约了黄雀、布谷一起喝茶,我们再聊聊好吗?” 目送着柳咏开车离去的瞬间,我真为他捏把汗。今晚他还会去找梁阿满吗?他会被张扬抓了现形吗? 手还在半空中挥舞,孙思不知从哪个方向冒了出来,拉着我就走,然后左拐右拐,躲到一个大石头后面。这样,夜色笼罩下的小渔船就在我们视野中了。 孙思给我指了指渔船的方向,说:“傻丫头!你知道今晚有多危险吗?”说着搂我过去,在我脸上一阵狂亲,仿佛劫后余生似的。这样的孙思让我心里再一次严重告急。 孙思再指向渔船,说:“张扬她们还没下来。你顺着这地方看,那里有一个黑影,看见没有?知道那谁吗?那是梁阿满留下的人。就是饭桌上那个嘴巴很不干净的死胖子。梁阿满留下他看戏,顺便汇报战果。他们做梦都没想到你是假醉的。你说出那样一些话来,胖子慌了阵脚,自然不能任由你继续说了,他想动手制止。我正要出手,张扬的人先出手了。把那胖子做了手脚后,绑在了那个地方,半截身子在水中。” “张扬的人?”我惊问:“她还带了人?” “很快你就看到了。看见没有,已经下船来了。” “不得了!四个!这些人刚才分布在哪些位置?” “船的四个角上,各有一人。张扬自己,刚才是一直呆在厨房的!她逍遥一些,有凳子坐着。” “厨房?” “是!厨房。今天这个船老板赚惨了!被梁阿满包过一遍,再被张扬包过一遍,明显张扬出的价要高得多。” “你看,那黑影不见了,他们放了那人。那人一去,梁阿满可就什么都知道了。” “不怕!按照规矩,放他之前肯定有个封口的程序。一般说来,他是不敢乱说的。柳咏这个女人,比柳咏能办事。柳咏就一草包!他还骂我武夫……” “张扬是啥时候到的?” “早到了!比我们先到!这一点,她显然没有接受梁阿满安排。你装醉趴下后,梁阿满去打了电话,估计她是安排张扬那时候上场。张扬是跑下船来接的电话。手机设置肯定是震动。” “她们已经开车走了。我们的车在哪里?得尽快离开!” 坐到车上,我问孙思说:“你刚才说危险,是什么意思?” “你自己听听吧!” 录音里很快传出一女人的声音:“只要男的开始行动,你们就开始。先拍照,然后一起捆起来。啪啪几耳光,外加几盆冷水,把女的弄醒。然后按我的吩咐问话。根据她的回答,我再确定怎么收拾她。”声音异常冷酷。说到这里,还伴随几声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然后是停顿,没了声音,孙思操作了一下,接下来传出的声音是:“慢!情况有变!那女的醉酒是假!再等等!先听听她说什么。”又是停顿,孙思再操作一下,出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老板,现在怎么办?还要不要动手?”然后是先前的女声:“别惊动他们!让他们走!” 听完录音,孙思看着我,问:“面不改色,真的假的,你就一点不怕?” “张扬不是给了说话的机会吗?只要有说话的机会,我就有翻本的机会,所以不怕!” “行!你有种!我喜欢!” “喂,孙大侠,对女生说话,哪有这样说的?什么叫‘你有种?’厨房离餐厅还有段距离,也不知我和柳咏的谈话,被张扬听去了几成?” “几成?自然是十成!我孙思都知道用的东西,张扬哪有不知道的?那个窃听装置,就在你们的饭桌背面。” “厉害厉害!孙大侠,牛皮真不是吹的!真动起手来,那四人你能对付吗?” “笑话,就那四人,十秒钟之内,我让他们一个一个到长江里喝水!不过,那几人,蛮力还是有的!中途我把渔船晃了晃,你感觉到没有?” “那是自然!柳咏骂你武夫,孙大侠一怒,就掀起了巨浪。渔船那叫一个颠簸!” “我就想试试那几个人,到底有点东西没有。那四个家伙,以为是江上大浪,硬是把船稳住了。” “原来这样!我还以为是我那句‘孙大侠识大体、顾大局’的誉美之词起了作用,你即时收了手。” “整个过程持续了三分钟。” 接下来消停了一段时间,梁阿满没了消息,柳咏也没了消息。 七月里,老傅的琴行终于在渝都落户了,老傅、杨柳举家迁往了渝都。柳源在琴行开业的第二天,带了柳洪儒前来拜师学艺。他说柳洪儒以后就常留渝都了。 我旁敲侧击地打听柳咏和张扬的情况。柳源说,最近家里比较安静,柳咏、张扬吵得少了,两人基本不怎么讲话。 第454章张扬一去,大树飘零 八月的一天下午,我在琴行教柳洪儒弹钢琴,老傅在隔壁房里教别的学生,傅文若在我旁边的另一架钢琴上练琴。张扬来了,我抬眼看见她的时候,她应该已经在门口观察了有一会儿了。因为迄今为止,我不曾和她正式照过面,所以只能陌路地问:“妹妹,你有事吗?” 柳洪儒抬起眼来,看见张扬,立即满脸怯意,投到我怀里,举起双手做投降状。怯怯地说:“阿姨!我不要回去!我不回家!我不回家!”这下弄得我那是相当难堪呀!心知张扬一定恨死我了,必定勃然大怒,哪知没有。她退后两步,脸上没有笑容,但也没有怒容,但眼角有泪花。 柳洪儒再投降,说:“妈妈!我不要回家!妈妈!我乖!你别骂我!” 我拍着他的肩膀安慰着,文若也走了过来,模仿我的动作,在柳洪儒肩头拍着,安慰说:“哥哥别怕!不回家!我们不回家!”柳洪儒于是投到文若那里,紧紧地抱着文若。 张扬泪得更厉害了,流着泪,但是她笑着,一面笑着,一边怯怯地试探着走了进来,很想去抱儿子,但是又不敢,伸出的手在半空中停住了,她说:“儿子!你终于会叫妈妈了!别怕!妈妈不骂你!妈妈再也不骂你了!”又说:“洪儒,我们不回家!就在傅阿姨这里,好不好?”柳洪儒点头头,但是眼神里仍然不大相信,仍然怯意难消。 我吩咐文若说:“陪哥哥练琴!” 然后微笑着招呼张扬:“那边坐吧!初次见面!失礼了!” 张扬苦笑说:“知道我是谁了吧?” “现在知道了!关于这孩子,是他爷爷听了黄雀他们的介绍,找到我的,我当时还问过柳叔,我说一定要取得张扬的同意。” “知道是我儿子你还肯收留?” “张扬,这孩子真的不错!耽误了太可惜了!孩子是无辜的!我不知道你怎么看我,总之在我眼里,我和你、和柳咏,并无仇怨。九四年那次事件,我是吃了大苦头,甚至改变了我的人生。但那次事件柳咏只是被利用了。” “过去的事情,我就不想再提了。错了就错了!说些后悔的话,也没啥用。这些年下来,我收集了很多你在你的同学们面前说过的话,知道你是一个爽快之人。我今天来,只是以一个家长的身份。我希望你仅仅把洪儒看成一个学生,不要受他是谁的儿子的影响。至于学费,你随便说,我不还价!” 还真是大户人家的,出语阔绰,你以为这天下,就你有几个钱吗? 我微笑说:“张扬,傅心仪虽然比不得你的娘家、婆家那么有钱,但是请你相信,我真的不至于要靠教钢琴为生。” “算了!我明说了吧!柳咏,我不打算要了。我想要这儿子。我是怕这儿子随我后,你就不再教他了。所以才说的这话。” “张扬,还有商量的余地吗?这孩子,柳叔很看重的!” “坦白说,他们那个家,也就柳源还有个人样儿。不过没关系,离了婚,洪儒还是柳家的孙子嘛,这点又改变不了。” “张扬,孩子要紧呀!现在洪儒刚有了点进步,为了这点进步,我父亲、我、我女儿,我们三人都付出了大量努力。我们就是为了不辜负柳源的重托。这个接骨眼上,你提出离婚,等于是又改变了环境。我怕洪儒他……张扬,能不能这样?你暂缓一下,要是实在不想和柳咏过了,你可以先搬出柳家,先分居一段时间……” 这样赵若怀就来了,一分钟后他就明白了怎么回事,生气说:“我给你打了多少次电话,你总是敷衍说你忙、不空,原来是为这两人忙?你搞错没有,就这家人,改写了我俩的人生,毁了我们一生的幸福……” “少说两句!张扬,对不起!” “你给她说对不起?傅心仪,你现在已经是非不分了,是不是?” 文若跑过来说:“不许你说我妈妈!” “文若,不要乱讲话!”我斥责说。老傅从隔壁的琴房走了出来,说:“文若,外公怎么跟你说的?给叔叔问好!” 文若嘟咙着嘴,极不情愿地说了声:“叔叔好!”老傅转身,和学生及其家长告别。张扬给老傅打了招呼。老傅招呼赵若怀说:“来!先来我的琴房坐坐!” “他就是赵若怀?”张扬问。 “张扬,对不起!九四年那次,他确实吃了不少苦头……” “我没怪他。你现在……还……喜欢他,对不对?” “张扬,人生的很多事情,错过了就错过了。赵若怀现在有老婆、儿子。他很看重他的儿子。” “明白了!我儿子就拜托你了,我会考虑你那个暂缓离婚的建议。” 张扬去后三月,这年的十一月,忽然传出了惊人的消息,梁阿满、柳咏,双双进去了。为什么呢?因为非法集资。上点年龄,走过那段岁月的读者朋友,应该还有印象,那个年月,因为非法集资而犯事的人,在渝都、乃至中国大地上,并不鲜见。 据说梁阿满从九五年开始,就开始伙同柳咏,非法集资。并用非法筹集到的钱,创造了巨额财富。就因为很多的借款场面,都是柳咏出面担保,而且留下了柳咏很多的书面字据,所以柳咏不能幸免。而我的另一同学马蜂,虽然也参与了,而且据同学们讲,马蜂还分享了利益,比柳咏得实得多。但因为任何相关资料上,都不曾留下马蜂丝毫的笔墨,所以马蜂幸免了,接受几次调查后,继续做他的官。这就是人生!那个以非议读书人闻名的马蜂同学,对于官场之道,那可真是驾轻就熟。此所谓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也! 柳咏的事情出后,四公子中其他三人,螳螂、黄雀、布谷,都在各自能力范围之内,为柳咏奔走了,我也通过晁建阳的关系,尽我所能地奔走了。柳源、吴家平夫妇,自然就更不用说了,那是倾其所有,不顾一切,但求能够保儿子。但是张扬除外。张扬跑我这里,让我陪她毛喝了一顿酒后,告诉我说,是她亲自把柳咏送进去的。她说她的本意是送梁阿满进去,她也没想到,柳咏会那么傻。不但她没想到,柳源夫妇更没想到。 第455章李念的收网之战 所有的能量汇集在一起,加上大量的花费,有关人员于是说:鉴于梁阿满通过使用非法所得创造的财富,如今都在梁阿满的名下,柳咏基本没有受益,只要梁阿满出面证明,柳咏一切行动,都是受她指使,受了她的蒙蔽和欺骗,换句话说,只要梁阿满嘴下留情,将所有责任揽在她自己身上,认可了柳咏是上当受骗,柳咏就可以没事,最多是受纪律处分,失去公职,再交纳一定数量的罚金,也或者就是一个缓刑,总之可以不用进去。有关人员还说,就算梁阿满真这样做了,她也增加不了多少罪刑,因为她反正是企业法人,反正都负有领导责任。但是梁阿满不肯配合。 为了让她配合,柳源夫妇都亲自出了面,黄教授也在同学们的联合要求下,出了面,布谷出了面,我也准备出面,但是布谷止住了我,他说没用,他说我非要出面的话,效果只能是反面的。他还说,梁阿满是这样答复他的:想保柳咏,可以!拿傅心仪来换! 最终结果,在花去大量金钱之后,柳咏还是和梁阿满一样获刑三年。 这事情对柳源夫妇打击之大!吴家平几乎歇斯底里。这种情形下,她想到的不是反省,她想到的是迁怒,她跑到渝都,跑到我们的茶楼,把我大骂了一顿,她说是我毁了柳咏的一生。是我有眼无珠、不识货,没有接受柳咏,柳咏才一步步进了梁阿满的圈套。她也迁怒柳源,当我的面迁怒柳源,她说柳源不关心柳咏,关心了赵若怀。她最后狞笑而去,发誓说:大家都别想有好日子过! 儿子出了这样的事,身居高位的柳源,岂能不受影响?加上吴家平的不依不饶,柳源心灰意冷,主动辞了官职,他把柳洪儒托付给了我,他说赵若怀那里,他也帮不上什么忙了,让我转告赵若怀,让他自己好自为之。 柳咏、梁阿满的事走完程序,法庭判决下来,已经是2001年五月了,柳源让我去见见柳咏,让我劝慰劝慰柳咏。 我的耳中总是回响起离开小渔船的那一瞬,柳咏对我说过的那句话那句‘你帮帮我!我不知道怎么摆脱她!我欲罢不能!’以及柳咏当时那求助的眼神和语气。吴家平说得有理,不管主观上我有没有过错,但是客观上,柳咏走到今日的局面,确实与我不无关系。 我把对柳咏的嘱托写成了长长的信,我从师大的岁月开始追忆,从当年意气风发的柳大才子开始说起。信中还大量引用了他曾经写给我的诗词。然后是展望三年之后的前程美景。我勉励他说:失去公职并不可怕,做不上官也并不可怕,其实人生不需要太多的东西,昼仅一室,卧仅一榻。‘饭蔬食、饮水’即可。关键是精神的东西。人生乐趣,在精神的层面,不在物质的层面。我说三年之后,傅心仪将带着你一起靠小生意维生。然后一起天南地北、海阔天空地神侃。我说你的儿子柳洪儒,我争取就这三年之中,让他变成一个完全正常的孩子。 柳咏果然拒绝见我的面,这在我的意料之中,要知道,他也是有唯美倾向的!他想保留好印象,不想把他糟糕的一面示我。我把长信寄给了他,他传出话来,先是将儿子托付给我,给我说了很多感激之词,然后希望我经常地给他写点什么。希望我送几本古书给他。 2001年十月,李念主动提出离婚,起初开价五百万。赵若怀现在的身价,可能也就值这个数。李念的态度很明显:让赵若怀走个净人。她还真是大胆!下得去口!赵若怀考虑再三,决定:摆脱李念要紧!准备就范。他对我说:他是实在不想再和李念呆在同一屋檐下了。他说钱没了,可以再挣。但是青春的岁月,不应该是如此地非人! 赵若怀于是对李念说:“五百万!可以!儿子归我!” 我把这一信息透露给柳源,柳源不假思索就斥责说:“胡闹!既是儿子归赵若怀抚养,李念,她凭什么值五百万?” 柳源说得有理!这一点我是严重赞同。李念她凭什么值五百万?她跟了赵若怀七年,除了和其他男人约会,在家里和赵若怀吵架,在外面给赵若怀丢人,并唆使陈春梅给赵若怀找麻烦,生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儿子外,其他什么事情都没干过,她凭什么值五百万? 面对这样的儿媳,陈春梅的办法,和吴家平如出一辙迁怒。她经常性地跑来骂我,说因为我这个祸水,李念才会提出离婚;说是我这个祸水,害得她家里不得安宁。总而言之,言而总之,我是万恶之源。妈妈的,这些老一辈的女同志,真不知她们看人怎么看的,她们怎么一个一个地都认为傅心仪是好欺负的呢? 我甚至为此得出结论为:可能对付老一辈的女同志,非得要有点泼妇气质才行。要以泼制泼!偏偏我没有!实在不长于吵架,她们那样的吵架方式,我是门都入不了!她们那些骂人的话,我就是说不出口!甚至那些恶狠狠的表情,我都做不出来。我有时候还对着镜子,想要训练一下,但是发现实在不行。 陈春梅渐渐发现,我这人不怎么容易生气,任她如何骂,我都没什么反应,她觉得一点成就感都没有。于是她采取换人。杨柳妈不擅长吵架,但是擅长生气。所以,我那个杨柳妈刚好对了陈春梅的路,比较符合她的要求。杨柳妈真是不胜其扰,气没少怄。 为了助我和杨柳脱困,赵若怀只好把先前我给他的那些照片关于李念和另一男人的照片,分了两张给了他的妈妈陈春梅。 这下陈春梅也不依了,到底是心疼钱呀!于是李念在陈春梅面前的贤惠样就到头了,真面目就出来了。据说婆媳俩,那是见天吵架!惊天动地地吵架!把个赵若怀吵得近乎崩溃了。赵若怀于是变卖股份,只求速离,打发了李念完事。 赵若怀这边正为筹钱而忙碌,李念那边涨价了,她改口说:“你要儿子,可以!七百万!” 柳源于是给我下了死命令,他说:“你要尽一切力量压下这件事,你给赵若怀说,让他看好生意!严密防范李念。离婚的事,必须暂缓、从长计议!” 第456章线索 这天少游从珠宝行打来电话,问我说:“傅心仪,你脖子上那吊坠,还在吗?” 我低头看看,说:“在呀!何出此问?是不是严重升值啦?” 他说:“在就好!升值那是迟早的事,今天有一件怪事,店里来一女的,虎背熊腰,操的口音有点像当年你们云岫那地方的人。形象实在不值一提,她拿来两件宝贝,其中一件,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和你脖子上的吊坠一模一样。所以我怀疑是你掉的。” “少游,这信息很重要!非常重要!这人离开了没有?想尽一切方法给我拖住!” “没有!我就怀疑是你掉了,所以已经在拖了。我说我让一个鉴宝师过来,她在店堂里等着的。” “少游,我这就赶过来,一会儿电话联系。” 亲爱的读者朋友,你道我在那里看见了谁,兰梅!兰半仙的这个女儿,如今更加发福了,所以也就更不成个人样儿了。先前的颐指气使的神情,已经没有那么凌厉了,有所收敛,但是仍然固执地在眉宇之间,保留那么一份傲然的神情。 看见兰梅我就思维电转了,我想起她的父亲兰半仙文/革时期的丰功伟绩,兰半仙是谁,那可是文/革时期云岫造/反派的头号角色,那可是拉着队伍,跑遍了大半个云岫县,在云岫的山川大地上打了大半年的游击。兰半仙的足迹,到达过寒烟山庄吗? 我给少游打电话,说我在珠宝行门口左拐两百米外,让他派店员拖住来人,自己出来和我见面。然后将我的吊坠出示给他,一是让他观察质地,二是教他辨认上面的柳字。少游回店里去了,一会儿出来说:“对的!两件东西都发现柳字,而且质地和你的吊坠非常吻合。” 我给柳源打电话,他先是惊喜异常,但随即就淡定了,说:“没多大用!这么多年了,就算打官司,胜诉的可能性都很小。”失望了一瞬,他的情绪又上涨了点,说:“不过,是一个重要线索!至少可以证明赵若怀外公的死……算了,这事你暂时不要对任何人讲,当我没说过。我给你说的那个传家宝,万一在这家人的手上,我真希望有生之年……哪怕重金赎回。”但随即声音又转入落寞:“唉!家门不幸,柳咏是那个样子。我已经是闲人一个,赵若怀那里……哪里指望得上?何况那李念……哪里还有那能力赎回。这样,你给黄少游说,如果她要价不是太离谱,单件价格在五万以下,你就让黄少游收下,但是一定要形成证据,证明那物件是那人所售,你明白吗?” 我给少游布置任务说:“一,拍下兰梅前来卖宝的画面,最好人宝合一;二,按照行业规矩,让兰梅履行简述宝物来历的义务;三,注意态度,善待兰梅,以期此人后续的卖宝行为;四,三十分钟以内,鉴宝专家钟诚上场。你注意配合钟诚。” 如今的钟诚,已经不再是当年吴下的旧阿蒙了,这些年下来,他已经比较长于游说。今天这任务,除他之外,确实也找不到更好的人选。钟诚本也容貌不俗,如今名牌服饰一侍候,看起来那也是一翩翩儒雅之士,扮个鉴宝师根本不是问题。 我花五分钟时间为钟诚准备了一套说词,再把孙思常用的那些装置给他配备上了。 兰梅真是个老狐狸,大概来少游店之前,她已经咨询过行家了。钟诚、少游联袂,竟然未能达成我低价收购的意愿。我甚至后悔地想:早知如此,我不如转告孙思,让他派小向侍候兰梅。但是转念又想,还是不要不择手段吧! 兰梅最后提出一个方案不卖只当!她说两件东西,当十万元,问少游干不干?我给少游回复说:“干!把宝物进行照相,并辅以适当描述,形成书面东西,让兰梅在上面签字画押。但是那个柳字,是个秘密,不在描述之列,而且不得指示给任何人知道。” 黄雀、黄莺的婚礼,定于2002年五月一日在渝都举行,鉴于黄雀良好的人格魅力,咱班除柳咏、梁阿满外,那是倾巢出动。阔别数年,我终于在黄雀的婚礼上,见到了那个以研究宋元南戏为毕生爱好的黄教授。谈及柳咏和梁阿满,黄教授唏嘘不已。他建议我在研究古代文学之余,花点时间研究一下心理学。 黄雀、黄莺又别出心裁,让我作伴娘,让赵若怀作伴郎。我斥责黄雀说:“你这不是无理取闹吗?自古伴娘都出自黄花闺女,哪有让七岁半女孩的妈当伴娘的。” 黄雀说:“我是黄少游,不是别人!他们照他们的规矩,我照我的规矩。就是你和赵若怀了!这面子你给,我就结婚,不给,我让黄莺找你算青春损失!” 螳螂说:“傅心仪,这是一举数得的公益事业,对大家都有好处,你不会这么不识货吧?你和赵若怀顺便模拟一下,先预演预演,找找感觉;这一过程中,你可以很阿q地认为,今天你是赵若怀的新娘!其二,黄雀需要找那个感觉,太需要了!这一过程中,黄雀可以短暂欺骗一下自己,错把伴娘当新娘,以寻得短暂的梦想成真的局面。其三,类似我、布谷这一类人,我们也需要找找感觉,没准一会儿,我们也可以把自己暂时地幻化一下,幻化成上面那个行着大礼的黄少游。” 布谷在旁边一阵大笑,笑毕说:“分析得十分到位!究竟这报社工作的人,其洞察力非常人可比。依春申君之本意,他哪里想要赵若怀和他同台而站,实在是没有办法!” 过程中我问赵若怀说:“喂,在人世混了三十来年,总算混上个伴郎的身份,感觉如何呀?” 他说:“众失之的的感觉!被醋淹死的感觉!享受众情敌醋眼侍候,有如春风拂面,赵若怀自打认识你以来,什么样的感觉没有啊?不过我脸皮厚,不怕!还有,这是史上最养眼、最豪华、最恩爱、装备最精良的伴娘伴郎阵容。伴娘同志,作为伴郎,我对你就两个要求,一,再恩爱一点!一定要伴出水平;二,我希望你能将这一身份坚持到明天早晨。我的意思:今晚新娘、新郎做什么,伴娘、伴郎也得跟做什么。最后,你给我的情敌朋友们提个醒,让他们对我稍微客气点,要不然,一会儿我脸皮再厚一点,我超水平发挥,我现场让他们眼红致死!” 少游的婚礼,柳咏不能出席,但是张扬来了,自打渔船事件后,据少游讲,张扬对少游,那是客气得很啦!就因为当日小渔船上,我和柳咏的对话中,曾两次提到少游对张扬及其儿子的赞扬。当然了,那本来是子虚乌有的事情,也就是我信口说的。 吃饭进程中,张扬趁一个敬酒的机会,坐到了我身边,她说:“以前因为你看不上柳咏的事情,我不怎么服气,可是现在,我服了,你是对的!”又说:“我活了三十来年,基本没做过什么好事,要不,我也尝试着做下好事?” 饭吃到后来,正在席间喝酒的赵若怀,接到一个电话就匆匆而去,临走告诉我说,家里儿子出了问题,他得回去一下。 第457章情急无奈,她招供了傅文若身世 赵若怀这一去,就没有再出现,我是基于这样一个思维,一则,有李念和陈春梅在他身边,不方便给他电话;二则,他儿子要是真有大的问题,他应该会主动打电话给我。下午一直和同学们打麻将。晚上喝完酒,已经九点过了,我意识到还是打个电话问问。因为顾忌到陈春梅和李念,我让布谷打的,布谷这一打,他说电话关机了。我让布谷打陈忆电话,陈忆说赵若怀没去公司,他今天也联系不上赵若怀。这下麻烦了,我让陈忆立即开车赶过来和我汇合。 然后坐到张扬的面前,心照不宣地看着她,也不发问,她就先说话了,她说:“放心,对你而言,是好事!”我于是明白了!妈妈的,这个建宁公主,她可真是无所不用啊!完了完了,这打击赵若怀如何承受得了?电话都关了,也不给我打电话,他想干什么? “张扬,我和赵若怀过的日子,那不是你能想像的,那叫腹背受敌!这下麻烦了,短时期之内,我可能没精力再管洪儒了,包括我父母,可能都没空管他了,你自己花点功夫,先陪他几天,千万注意态度!一定要有耐心,现阶段,无论如何,都不能再骂他了,你知道吗?” “真有这么严重?” “张扬啊,一个自己养了七年多的儿子,现在忽然发现不是自己的儿子,这事搁哪个男人身上,能受得了?好了,我没空和你说了,救人要紧!你呢,火速去接走洪儒,照我说的办就是帮忙。” 然后给老傅、钟诚打电话,逐一做了布置。再找到布谷、螳螂,说:“少游大喜的日子,本不该麻烦你们,无奈眼下之事,你俩还非得给我这面子才成!” 走到路上,一个陌生电话打进了,女声,是赵羽,赵羽十万火急地说:“心仪,我求你了!我知道我们家对不起你!可是……” “赵羽,直接说事!” “我哥他……他把李念关在屋里,他要……杀了李念,我们都劝不住!门都进不去!” “我已经在路上了。你朝赵若怀屋里喊话,就说我很快就到,说我有非常重要的秘密跟他讲,你就说我傅心仪说的:任何情况下,他都不是一无所有,他永远有我!你让他一定为我保重!你说李念不值得他偿命!” 赵若怀位于南泉的家,也是一独栋别墅。庭院里。三辆车停在那里,我们的车刚一到达,走过来三名膀大腰圆的男人,阴沉着脸,凶神恶煞地望着我们。这是唱的哪出?难道,赵若怀家竟然被包围了。为首一人问:“你们是干什么的?” 我回答说:“这家的主人!我还想问你们是干什么的呢!” 为首一人说:“哪有这么多主人?不让进!” 布谷说:“哥们,搞搞清楚,这是赵若怀的家,你们拦着,不让我们进,算怎么回事?” 那人说:“女的可以进!男的不让进去!” 陈忆说:“心仪,你先进去吧!” 一楼大厅里,一共是四人,陈春梅、杨木、赵羽,守在一个房门前,焦急地朝里张望。吴家平正指着陈春梅,大发威风,看见我,立即放肆地大笑起来。说:“你来得正好!” 我说:“原来是你!门口那几人,是你的人吧?我三个朋友,被你的人阻拦在外,你让他们识相一点,这里是渝都!”吴家平狂笑两声,说:“放心!没我的指示,他们不会乱动的!我也就是来看看笑话。就这几个蠢货,我吴家平犯得着跟她们动手吗?脏了我的手!”然后指向陈春梅,继续着先前大约已经进行着的骂:“这天下就没有比你更蠢的女人!哈哈哈!八字不合,你知道吗?那个算命先生,我就给了他十元钱!十元钱我买了你儿子一生的幸福,哈哈哈!你可真是不简单,像你这样……亲自给儿子带绿帽子的,这从古到今,你是第一个!一个偷人养汉,给你儿子带绿帽子的儿媳妇,你当她是个宝!怎么样,替别人养了七年的孙子,滋味不错吧?” 陈春梅也不示弱,这种情况下,她仍然没打算低调,她破口大骂到:“李念,你这个遭天杀的!你个不要脸的烂货!” 杨木说:“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陈春梅立即对杨木怒目相向,说:“都怪你!都怪你没用!” 我大声打断她说:“喂!这怎么又成了他没用了?够了!你到底要蠢到什么时候?都这时候了,你还不找找自己的原因,就知道怪别人!”然后朝楼上大喊:“赵若怀,我来了!你千万不要中计!这就是一个借刀杀人之计!姓吴的,就是想激怒你!她想激你对李念动手,你妈蠢!还帮着她一起运功。但你不能蠢!赵若怀,你给我点反馈!” 赵若怀那边还没反应,吴家平又哈哈大笑了,说:“傅心仪,你醒醒吧!就陈春梅这个蠢婆娘,她能生出什么好儿子?吃喝嫖赌。你知道他嫖了多少女人吗?看吧看吧!这都是那些照片!”说着从包里掏出一大叠照片来,散落一地。 我眼皮都没朝那照片抬一下,说:“吴阿姨,省省吧!这些招数对我不管用!赵若怀,你给我点反馈!听到没有?” 吴家平又抢过了话:“哦,差点忘了,你是不是还念叨着,他有个房产公司,我告诉你:没了!哈哈哈!你们还真以为天上会掉馅饼吗?那个房产公司,是柳源出的钱!一切都是柳源的!赵若怀什么都没有!现在我的人已经把他架空了!你的赵若怀,现在什么都不是!他很快就会被扫地出门!” “赵若怀,你出点声音!别让我干着急,行吗?” 赵若怀在里边有气无力地说:“心仪,你不用来安慰我了!我什么都没有!我一无所有!我好恨!”吴家平接过,说:“对!你一无所有!你一直都是一无所有!” “赵若怀,你不是一无所有!不是!你有我呀!钱没了,咱们再挣!” “有你?他怎么有你?你不是孙思的小老婆吗?你还给孙思生了女儿,孙思可不是好说话的主!”吴家平立即说。 “心仪,我好恨!你不要安慰我了,我们回不去了!你有孙思的女儿,你和他哪里还分得开?你都是骗我的!骗我的!什么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赵若怀,你放李念出来,放我进去!我有话和你说!” “不!我不能放她!这个十恶不赦的毁我一生的女人,我不能放她!反正我什么都没有……”传来几声李念的怪叫声。 “哥,你不要这样!”赵羽吓得哭起来。陈春梅、杨木也是战战兢兢地,怕得厉害。 “告诉他!告诉他真相!”这是柳源的声音,不知什么时候,他出现在门口。 我再迟疑了一下,然后只有就范,朝里面喊:“赵若怀,你不是一无所有!傅文若……她是你的女儿!” 屋里屋外都安静了一瞬,然后吴家平率先大笑起来:“哈哈哈!没用了!你以为用这方法安慰他,还管用吗?你还想给他戴第二顶绿帽子?” 柳源大声斥责说:“丧心病狂的疯婆娘!你闹够了没有?闹够了滚回去!”然后自己对着里屋大声喊:“赵若怀你听我说,我是你爸爸柳源!不管你认不认我!但是我认你!你是我的儿子!傅文若是你的女儿!是我柳家的孙女!” “赵若怀,是真的!这个……真没骗你!傅文若生于九四年十月二日,她是足月的孩子,不是早产儿,你算算时间。还有,当时同学会上,梁阿满那话,你不记得吗?还有那年在温州,钟诚那句‘赵若怀,你会后悔一生一世’也是针对这事说的。陈忆不是也告诉你了吗,那孩子长得像你。就你自己傻!” 吴家平再次狂笑,指着柳源说:“好一个柳家的孙女!”然后往外就走,我连忙说:“柳叔,拦住她!”柳源果然伸手拦住,说:“你那个孙子柳洪儒,现在已经会说人话了!知道招呼人了,见人也不后退了,还会弹琴了,你知道是谁的功劳吗?是傅心仪和她的爸爸,还有她女儿傅文若。” 我立即接过说:“洪儒现在,已经非常地依赖文若。他们天天在一起练琴,这事你可以问张扬。你要是还为你的孙子着想,就不要动什么歪脑筋。还有,不只是柳洪儒,柳咏那里,还等着我每周一封的信,我每周都要给他写好长好长的信,他是靠那个坚持的!” 柳源朝赵若怀的屋里张望着,眼神示意我,我于是说:“赵若怀,你什么意思?还不相信吗?过分了啊!我给你说,为了生下那女儿,我在云岫县城,趁一个月黑风清的夜晚,在吴常念的帮助下,好不容易才摆脱了孙思。那晚我到江城的时候,是凌晨两点,我找不到宾馆,但不敢回家。为了能够生下那孩子,我一个人在江城隐居,我吃没吃的,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所以才学会了吹箫,你知道吗?一直到那年七月,布谷才找到我的。布谷就在外边,你不信你给他打电话。对了,可以亲子签定的!” 第458章小唐复出,赵若怀一箭数雕 这时李念出来了,手里拿着一个存折一样的东西,外加一个匕首,一出门就拿匕首对准我们,说:“不准过来!”陈春梅眼尖,立即大声喊:“存折!她抢了存折!” 我管不了那么多,冲进房间里去,立即被赵若怀抱住了,他满眼是泪,颤抖着说:“心仪,你受苦了!”然后抱着我一阵猛亲,我连忙说:“喂,非常时刻!含蓄一点!” 拉着赵若怀刚退到客厅,门口冲进来两个人,多年前的故人,意想不到的人小唐、小魏。 赵若怀一点惊诧的表情都没有,淡然地对小唐说:“哥们,这些年过得好吗?” 小唐护住李念,说:“赵若怀,少耍花招,别怪我没提醒你!你不是我的对手!在场的所有人加在一起,都不是我的对手!” “对,你是孙思第一高徒嘛!小唐啊,依你看,小向怎么样?” “小向?小向一样是送菜!” “小向再加上一个赵若怀、一个陈忆呢?” “那也不好说!别做梦了!小向不会来的!现在的小向,怎么可能和赵若怀联手呢?” “回答正确!你还真是分析得到位。那你师父孙思呢,依你看……” “哈哈哈!我巴不得他能来!只是,怎么可能呢?你不会让他来的,你不会让他和赵若怀,同时出现在一个地方的!” “刮目相看呀!成长了!只是,这不是你的分析水平,我已经明白你的主子是谁了。行!够忠心的!欣慰!小魏呢,成长了没有?” 问完这句话,我退回到一个角落,给老傅打电话一个,还好,暂没什么变化。又给少游打电话一个,再次强调了戒备的重要性。再给门口的螳螂打个电话,他说一切都按部就班地进行着。 再回到现场时,已经是李念在唱主角了,她大骂陈春梅,说:“你这个蠢货!你以为你是谁呀?你儿子是谁呀?想让我来我就来?要人的时候就要,不要人的时候就踢!” 然后再骂吴家平:“什么玩意儿?你以为我是被你利用?做梦!我就是报仇!我给我自己报仇!” 吴家平说:“哦,看样子,候了八年下来,陈春梅的珠宝,你还是没有候到,所以不高兴了,对不对?还说不是被我利用,你要不是贪图那些珠宝,你会舍得下这么大功夫,把男人灌醉了,亲自往上面睡,这天下真的有你这么贱的女人,我可是开了眼了!” 李念说:“别跟他们废话了!我们走!” 陈春梅猛扑上去,说:“不能走!把存折留下!”被小唐一脚踢了回来,赵若怀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小唐说:“赵若怀,你最好识相一点!李念跟了你这么多年,那也是她应得的!想开一点!舍财免灾!” 赵若怀对陈春梅说:“听到没有?想开一点!舍财免灾!你自己找回来的儿媳妇,自己就要承担相应的后果。反正资产已经被李念转移了,已经不剩什么了……”陈春梅委顿在地, 泪流满面。但是仍然骂不绝口。 小唐等三人出门,小魏回头骂我说:“傅心仪,赵若怀,明白没有?就你们俩,凭什么和梁阿满斗?她人在里面,但是仍然有我们为她办事,这才是本事!” 然后三人出门,赵若怀对着手机说:“放行!”陈春梅没命地冲出几步,哭着说:“若怀,真就这样让他们走啦?”赵若怀说:“我的妈也,你差不多得了!不要再丢人了!” 我拿起手机,给螳螂指示说:“注意隐蔽!哪怕背影,你也多留下两个。” 赵若怀凑近我耳边说:“不用了!够了!该说的,李念已经说了。那个房顶,已经记录下了一切。”然后声音就变了:“心仪,我女儿在哪里?安全吗?” “放心!没事!来之前,我已经做了安排!老傅、杨柳、文若三人一起,都在黄雀家里,那么多参加婚宴的同学,还有黄雀、布谷安排去的保安,一个小唐,估计还是不能翻天的吧?” “走!立即带我去!” “喂,去给柳源打个招呼,拜托了!” 吴家平和陈春梅仍在你来我往地争吵着珠宝的事,吴家平说陈春梅偷了柳家的珠宝,陈春梅说她没有。赵若怀也不搭理她们,径直走到柳源面前,两眼看着他,似笑非笑地伸出手来,柳源愣了一下,然后也伸出手来,两父子于是握了握手,赵若怀说:“我还有事,这里就你负责了!空了请你喝酒!”柳源笑着点了点头。我对柳源说:“慢慢来!”又说:“对了,我答应你的要求。傅文若从今天开始,可以改叫柳文若了!” 走出两步,赵若怀又回转身去,和杨木、赵羽握了握手。我回过头去,对吴家平说:“吴阿姨,向前看吧!我已和柳咏相约,三年后和他一起做生意。张扬现在是我的朋友。我看她那样子,估计不一定要和柳咏离婚,完全有挽回的可能性!还有,这个张扬,只要对了路,其实是一个不错的人!吴阿姨,没有过不去的坎!人生就那么几十年,不要把宝贵的时间,用在和家人做斗争上。”然后看看陈春梅,继续说:“你看她那样子,像是得了珠宝的人吗?” 到得外面,和布谷、螳螂、陈忆打了招呼,院子里居然又多出了几人,显然有柳源的人,应该还有属于赵若怀的人。赵若怀向他们出示了一些东西。我问赵若怀说:“李念奉为至宝的那个存折,不会只是一个空壳吧?多少你应该表示一下!” 他说:“那是肯定的,一点过路费没问题。” “资产转移的事?” “那怎么可能?转移我的资产,她也得有那本事?那也是竹篮打水!刚才那句话,是说给小唐、小魏、吴家平这三人听的。估计没错的话,小唐、小魏这会儿,已经在和李念就分钱的问题,进行扯皮了!当然了,还有一个梁阿满,也盯着那传说中的钱。” “她们还会再来的!不会就这么算了!” “短期之内,应该不会了吧?李念怕死,她什么都招供了。她也知道我整个过程都录了音。” “你先前变卖股份的行为,不是为了离婚吧?” “当然不是!李念值五百万,那也得市场认可才行!吴家平的人进了公司,我得先下手为强。赵若怀以后,得另立山头了。本来为了儿子的事,多多少少是有些沮丧,我是万万没想到,你给我补回来一个女儿。老婆,受苦了!欠你太多,我从今天开始偿债,行吗?” 第459章命里劫数 赵若怀发动了奥迪,刚刚开过房前庭院,尚未连接到下面的大道,就停住了。他的眼神很异样,我抬眼看时,一人背对着我们矗立路中,正是孙思! 从背面追出来的吴家平大声说:“你来得正好!” 赵若怀转动方向盘,准备夺路而去,我说:“算了,开回庭院吧!这事早晚得解决。” 车被开回庭院,吴家平吩咐她的人,下面大道上等候。再喝退了柳源的人,然后转向布谷、螳螂、陈忆。螳螂和柳源夫妇,那是相当熟悉,两家是世交。螳螂知趣,于是说:“傅心仪,那……我们也先下去了啊!” 我看着三人说:“你们就不要下面等候了,先回去吧!少游那里,还等着你们。陈忆也早点家去。” 这些人退下后,吴家平手指柳源,开始新一轮发威,这次比先前更歇斯底里。她似乎有莫大的冤情,大声声讨中还间或地带着哭腔。 “柳源!你个忘恩负义的东西!想当初,你被这个山野农妇、这个蠢货骗光了所有的钱,狼狈逃回城里的时候,要不是我吴家平收留你,你命都活不出来。是我收留你!是我老吴家的人帮了你,你才混成了人样儿。可是你,你把心思花在这个蠢货养的儿子身上,你想方设法帮他!你要是多花点心思在柳咏身上,我儿柳咏……他何至于是这个结果!”然后大放悲声。 柳源大为动容,他的神情比较难堪,但没打算反驳,能看得出,对于吴家平的控诉,他在很大程度上是认同的。是呀,至少六六年的那个乱世,没了吴家平的帮助,柳源是有可能没挺过来。这大约也是他这些年来一直忍受这个女人的原因吧! 吴家平下一个声讨对象是陈春梅,“这个蠢女人!她也配?她凭什么?她凭什么夺去你柳家世世代代积攒下的家产?分明就是她得了!要不就是她那该死的弟弟,把东西弄走了。反正那些东西,是这个蠢女人弄丢的,这笔账无论如何要算到她头上!” 这样一来,赵羽沉不住气了,加入了战团,开始帮她的妈妈骂吴家平。吴家平不理会赵羽,加大了声音,开始了对我和赵若怀的声讨:“我儿柳咏在里面受苦受罪,你们两个想双宿双飞、过你们的神仙日子,我呸!做梦!还什么我柳家的孙女?你们也配?柳源,你给我记住!你只有一个儿子,那是柳咏!你只有一个孙子,那是柳洪儒!就这个蠢女人下出的崽儿,她会羞死你柳家的先人!” 下面的就更恶毒了:“柳源,你别当我不知道,这些年来,你和这姓傅的小贱人,一直有来往,你想方设法去看她,接近她,你安的什么心?就这个小狐狸精,小的惦记着,老的也惦记着……” 吴家平话到这里,终于换回了柳源一记响亮的耳光。赵若怀别扭得厉害,我恨不能立即洗耳朵去。 清脆的耳光之后,柳源斥责说:“疯了!完全疯了!上车!滚回去!”然后动手去拉吴家平上车,吴家平不走,豁出老命似的,靠着车身玩抗着。她命令孙思说:“你把这个小贱人带走!不让她和这姓赵的在一起!否则,你那个滚装船,别想有好日子过!”我这才醒悟:她是长期供职于省交通厅的。 孙思冷冷地说:“心仪,跟我走吧!那也是你的船呀!” “孙思,那船我不要了!我送给你!求你放过我吧!” “赵若怀现在一无所有,你再不要了滚装船,你们吃什么?” “孙思,求你放过我们吧!文若是赵若怀的女儿,你这是强占、强占别人的妻女,你明白吗? “心仪,你告诉我!你喜欢的人是我!你是爱我的,对不对?你爱我胜过爱赵若怀,对不对?你告诉我!” “不!我不爱你!我只爱赵若怀!从桑榆到现在,我就爱他!” “心仪,你再好好想想,你是爱我的,对不对?赵若怀那是过去,现在你爱的人是我!你告诉我!你现在就告诉我!” “不!我不爱你!不管过去、现在、将来,我爱的人,永远都是赵若怀!” “心仪,你会后悔的!这世界要是没有赵若怀呢?你能爱上我吗?你能吗?”我看到孙思神情的剧烈变化,以至于那个能字还未出口,我就扑了过去,扑倒了赵若怀,扑在了他身上。我听到脑袋轰然作响的声音,然后是现场人的惊呼声,赵若怀和孙思同时发出的凄厉的狼嚎一样的叫声。 我尽全力死死抓住孙思,说:“求你放过赵若怀!放过文若、老傅、杨柳。” 然后把眼睛转向正悲天怆地的赵若怀:“若怀,别报警!孙思也不容易。”然后尽力拉了拉两人的手:“做……兄弟……永远……做……兄弟。” 恍恍惚惚中,螳螂、布谷、等人也到了,我无力地看看他们,说:“布谷……螳螂……少游……对……对不起……” 最后把拜托的视线投向赵若怀:“文……文若……” 昏昏沉沉中也不知过了多少日日夜夜,思维再次恢复时,周围静寂无声,恍恍惚惚、亦真亦幻中,不知今夕是何年。一男人躺于旁边床上,似曾相识。我开始搜寻记忆,先从我是谁开始,搜索一会儿后,我也就明白了,他叫赵若怀。不过比之先前头脑中的赵若怀,好象不怎么一样了。怎么个不一样呢?对,沧桑了不少!睡觉状态中,仍然能够看出的沧桑。难道,我已经这样昏睡了很久? 接着开始思索下一个问题,我为什么要昏睡?一会儿后,思维就源源不断地回来了。思维一回来,我就开始了害怕。赵若怀在这里,他是没事的,其他人呢,文若、老傅、杨柳呢,她们好吗?尤其是那个杨柳,她能经得住这打击?孙思呢,他好吗?不对,这里面最不可能好的,可能就是孙思。清醒过来后,赵若怀、孙思,会继续争斗吗?天啊,我再也不想过那样的日子了。再也不想了!对,还有一个柳源,也不知他现在怎么样了。那也是一个可怜人。岂有此理的吴家平,竟然把脏水引到他的头上,估计他以后,都不怎么敢来见我的面了。 那他还有可以说话的人吗?谁?吴家平还是张扬?都不是!赵若怀也不是!赵若怀对柳源的态度,本来已经出现质变式的好转,但吴家平那样一说,赵若怀一定又非常别扭了,他是赵若怀,我了解他,他不可能不别扭! 不行,我得看看情况,不能贸然地醒过来。 第460章复归陌路 孙思竟然当着那么多赵若怀家人的面,当着柳源夫妇的面,选择对赵若怀动手,他已经完全不计后果了!完全不讲感情了!好端端一个人,怎么能够变成这样?他的病情加重了吗?他的心智已经不正常了吗?什么原因让他变成了这样?少年时受的教育不对?读书太少?云岫县城那些乱七八糟的警察,让他感受不到法治和正义的力量?他不相信了一切,只相信自己的双手?对,就是这样的!少年时代,他没有受到良好的教育,生活在舞棍弄拳和饱受欺凌的氛围中,长大之后,他看到的是云岫城中那些一点不干正事的匪警。正是这些生活经历,让他长期地生活在武侠世界里,让他只信奉个人英雄主义,而丧失了其他信念。他教出的徒弟小唐,和他如出一辙,差不多完全相同的行为模式。在他们的观念里,谁与自己过不去,就要靠自己的双手和谁作斗争。加上大胆,加上自侍武功高强产生的超强的自尊心,让他们不服输,也输不起。 这样的一个孙思,诉讼只在一种情况下有用,就是他确实已经造成了无可挽回的损失,换句话说,如果这次事件中,自己没能存活,那么他也就跟着偿命了,只能是这种情况下的诉讼,可以一劳永逸,从根本上解决问题。除此之外,诉讼根本不是办法!就拿这次事件来说,他的本意是赵若怀,自己是替赵若怀挡驾,只要自己还活着,那么对孙思而言,他是故意伤害未遂,过失伤害成立。一个过失伤害,而且在我已经完好返回的情况,最多也就是一、二年的事情。何况他有父母帮他,说不定还有吴家平帮他,结果难说得很。何况这还属于自诉案件,自诉案件得自己承担举证责任,自己还得出庭去指控他。真的走到那一步,让自己情何以堪?何况那样一来,只会彻底将孙思逼到自己的对立面。那样一来,笑得最欢的,恐怕应该是梁阿满。小唐、李念、小魏这些人,说到底并没有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尤其是那个梁阿满,再过得一二年,她又得出来为非作歹了。有孙思在,这些人或许还能有所忌惮。 说到底,当前以及今后的形式,那就是:有孙思这个人麻烦;没孙思这个人,可能更麻烦!类似孙思这样的人,除非不碰上,一旦碰上了,只有自认倒霉。以强对强、硬碰硬,根本不是办法! 以上是从理智的角度,从感情的角度,自己真能狠得下心,去指控他吗?以今时的傅文若对他的崇拜,这一行为对她会产生何种影响? 那怎么办?杨柳妈还不知是什么状况,赵若怀这个样子,显然也已经熬到了极限,何况自己有很多事情要做,必须快速出山。为了尽可能地少受干扰,我不能至少目前还不能,不能还原成先前的傅心仪。 那就只能……还好,前不久为了替柳洪儒查阅资料,自己知道有一种状况……叫做解离性失忆。权且一用吧! 于是,当赵若怀满眼泪花、欣喜若狂地欢呼:“心仪,你醒啦?你终于醒啦?”的时候,我陌路地看着他,不解地问:“你是谁?你怎么也在这里?啥意思?我睡了很多了吗?” 满心喜悦突然遭遇当头冷水,赵若怀的脸立即布满寒霜,他拉着我的手,惊恐地问:“心仪,你说什么?我是赵若怀呀!” “你刚刚说我是谁?我认识你吗?”我又发一问,赵若怀颓然跌坐床上,摁响了床边按扭。 医生指示说:“多找几个家人、熟人来,看有没有认识的!” 很快,傅文若、杨柳、老傅,满面欣喜地出现在我面前。杨柳妈现在更加人如其名了,身形一如迎风枯杆,大有风吹即倒之势。但她毕竟存活了下来,杨柳妈,你可真是太争气了!给足了面子!我是真想让你再高兴一点,完全高兴!但是没法呀,你又伪装不来。那有啥法? 我对一边叫着妈妈,一边哭喊着猛扑过来的傅文若说:“谁家的小姑娘,好可爱!只是,妈妈可不能随便乱叫的哟!”这下几人就都傻眼了。 赵若怀的绝望,又增加了一层。他失魂落魄地去抱着文若,文若没有闪避,看来,父女俩的关系有所缓和,这就好! 杨柳妈流着泪,费力地摇着我,说:“丫头,我是你妈呀!你不认识我了吗?你怎么可能连妈都不认识了呢?” 我不知道再说什么,只好抱着脑袋,茫然做痛苦思索状。老傅伤感说:“杨柳,会想一点,活过来就好!她认不认识我们,都不打紧,反正都是我们的女儿呀,你说对不对?”赵若怀劝解说:“阿姨,傅叔说得有理,活过来就好!活过来就好!” 少游和布谷跟着就到了,布谷说:“傅心仪,你吓死我们了……”我陌路的眼神让他很快住了嘴,然后探寻地看着旁边的赵若怀。赵若怀反馈给他一脸的伤感和无奈。 我抱着脑袋,再做痛苦思索状,茫然说:“我是谁?我到底是谁?阿姨,你说我是你女儿,这小姑娘,又说我是你妈妈,那么这两位……” 少游走了过来,满眼希翼地说:“我是黄少游、黄雀、春申君,我是你的同学啊……”“同学……”我喃喃地念着,仔细打量少游的脸,与此同时,我在旁边的赵若怀的脸上,看到希望与恐惧并存的神色。当我终于摇了摇头时,赵若怀竟然如释重负。少游不打算放弃,他继续说:“咱班的四公子,螳螂、黄雀、布谷、柳咏,这些人,你都不记得了吗?还有黄教授,黄莺,这些人,你统统不记得了吗?” “四公子?战国四公子?‘齐有孟尝,赵有平原,楚有春申,魏有信陵。此四君者,皆明智而忠信,宽厚而爱人……’” 老傅满眼的喜色,其他人也都大为动容,老傅说:“落霞与孤鹜齐飞,下面是?” “秋水共长天一色!” “睢园绿竹,气凌彭泽之樽;” “邺水朱华,光照临川之笔。” 赵若怀说:“畏南山之雨,忽践秦庭;” 我接过说:“让东海之滨,遂餐周粟。”又说:“算了,这位叔叔、这位哥哥,比背课文,你们不一定是我对手。不背也罢!” 老傅去拿过一张报纸,说:“念念!念念!” 我老老实实地念了两句。老傅一手拉赵若怀,一手拉杨柳,说:“这就好!这就好!没有傻掉就好!” 医生开始总结,他一本正经,很专业地说:“解离性失忆!这种患者的表现是:只对个人身份失忆。但其他的都记得,可以看书识字。” 赵若怀迫不及待地问:“这只是暂时性的,对不对?” 医生说:“失忆分为暂时性失忆和永久性失忆。是由功能性损伤,器官性损伤所导致的。能不能治愈,还有待观察。” 赵若怀问:“有没有什么特殊的治疗方法?我是说不计成本,但求能够治好。” 医生很老练地说:“让熟悉的人来唤醒她的记忆!除此之外,没什么特效的方法。需要多久也说不清楚,也许明天后天,也许十年二十年,也许一辈子。” 现场于是安静一片,看着满眼沮丧的杨柳,我实在不忍,于是说:“阿姨,我看你就是一好人,还有这位叔叔,也是好人。虽然我不知道自己是谁,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另有父母,但是只要你们不介意,我可以给你们做女儿。还有这位小姑娘,你要是喜欢,又没有别的妈妈的话,我也可以给你做妈妈的。” 老傅说:“是的!杨柳,没什么的!想开点!文若,她还是你的心仪妈。” 这样一来,现场最伤心的自然莫过于赵若怀了,我失去记忆,自然对他损失最大。 他抓狂地说:“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心仪,你怎么会不认识我呢?你怎么可能,连我都不认识了呢?” 我莫名其妙地望着他,问:“叔叔,这位哥哥,是你什么人呀?我以前,真的认识他吗?” 老傅拍拍赵若怀的肩膀,说:“别急别急!依你现在的条件,你可以重新追她回来!大不了从头来过!” 我对医生说:“医生,我不想呆这里了!我想回家!通知我的家人接我回家。” 布谷对赵若怀说:“哥们,公司那边,今天有很重要的事,我和黄雀都不大懂,也整不明白,我单位上,这两天又还忙得很,还得你去一趟才行。”又安慰说:“别太急了!傅叔说得对,大不了从头来过。要对自己有信心!”然后看看少游,继续说:“少游要是没结婚呢,你可能要紧张一点,但他现在,已经有了黄莺了,所以……傅心仪还是你的!终归是你的!” 少游看着我,说:“那你也不能不认识我呀!傅心仪,无论如何,你得认识我!知道吗?” 我玩笑说:“好说好说!咱们今天,不就认识了吗?三位兄台,一个个眉清目秀、气宇轩昂,而且都是爽快之人,行!这三个朋友,我认下了!” 布谷说:“这就对了!你们看!智慧还在!幽默也还在!这不就行了吗?” 第461章沉舟侧畔千帆过 回了家,好不容易寻到一个老傅和我单独在家的机会,我对他招供说:“我认识你!傅良玉同志!老傅同志!” 老傅愣了一下,然后拍拍我的肩膀,狂喜说:“丫头!不带这么玩的吧?” “嘘!小点声!这怎么是玩呢?动动你聪明的脑袋!老实说,我不确定我是不是应该恢复记忆,所以就这样了!现严重警告你:我准备对你招供,其他人面前,我还是谁也不认识。你得高度配合,不得露馅给任何人,包括杨柳和傅文若。” 老傅若有所悟地点头,说:“对我招供,是想利用我,从我这里获取情报对不对?” “是呀!既然大家都是陌生人了,谁来告诉我一些真相呀?第一个问题,孙思呢?孙思现在在哪里?” “在看守所!赵若怀已经起诉了,他家的屋顶记录下了孙思打人的场景。已经有人来向我们了解过情况了。现在都等着你的情况……” “赵若怀果然不肯放过他。我说过不要报警……” “孙思太霸道了!当时在赵若怀家,他知道误伤你之后,就发狂了,据说抱着你就狂奔,跑到下面上车。赵若怀一个靠近你的机会都没有,也发了狂。柳源气愤不过,就发动了张扬,据说布谷也气愤不过,也找了人。然后在手术室门口,趁孙思神智崩溃,正狠狠打自己、完全不设防的时候,警察出面,把他给制服了!” “狠狠打自己?伤得重吗?” “那就不知道了!” “孙思当时说什么了吗?” “赵若怀不肯说。我是从螳螂那里问到的。据说孙思曾对警察说:让我看着心仪醒过来!我只要看着她醒过来,我一定主动投案!” 真难以想象,孙思当时被人制服的那个场景,难以想象他当时的神情,英雄的孙大侠,他情何以堪?我的心一阵痉/挛,不要!我不要他如此狼狈!他不应该是这种待遇!不应该! “其他人的情况呢?”我抹了抹眼睛,问。 “丫头啊,最近这段时间,我一直思考,人性怎么会是这样啊?你说当年你们店里那小唐,还有梁阿满,那个时候,哪里能看出他们是如此地心狠手辣。” “他们又怎么啦?” “小唐想置你于死地。他去了医院,趁深夜偷偷摸进了你的病房,想去拔掉那些维系你脑部生命的装置。幸亏赵若怀早有防备,他事先考虑到了这些因素。他说李念骗钱未遂,那些人一旦发现上当,即有可能反扑。也幸亏赵若怀还有些功夫……对了,赵若怀还挨了小唐几下,也受了些伤。” “小唐现在什么情况?” “小唐当场被抓了。在赵若怀巧妙的发问下,他很快落入语言陷阱,然后不得不当场供出是受梁阿满指使,他说梁阿满的本意是一石二鸟……” “对!人不知鬼不觉地解决了我,孙思自然就得偿命。至于那个拔掉装置的举措,可以说成医生的过失行为,也可以说成赵若怀的过失行为。那可就不只二鸟了。” 姓梁的,你是真她妈心狠呀!我招你惹你了,你至于如此赶尽杀绝吗?不可理喻!吴家平是疯子!李念是疯子!姓梁的,你她妈也是一个疯子! “难怪赵若怀那么沧桑。还真是苦了他了!我在他头上,看到好几根白头发。这是怎样的高负荷的非人的生活呀!这样一来,除了小唐外,梁阿满那里,至少也得表示表示,增加点刑期才行。” “布谷说了,不管她有什么过硬的背景,意思肯定得表示,追加两年应该没问题。对了,据说你那同学马蜂,现在还在帮着梁阿满,据说马蜂有把柄掌握在梁阿满手中,梁阿满当时,没有供出马蜂来,就是达成了某种协议……” “应该是这个样子的!洞中方数日,世上已千年。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孙思的滚装船,也不知道怎样了,那是他的心血和事业呀!何况他还有老婆、儿子,等着他养呢。” “孙思的弟弟,对,叫什么……吴常念的,他来过,船的事情,可能孙思的爸爸暂时在过问着。” “吴常念的主要目的?” “当然是为孙思说情。想让我们原谅他。对了,还有一情况,据张扬讲,柳源已经好些天没消息了。” “不对呀,正常情况下,他应该经常打电话给你们,寻问我的情况。” “就是啊,他回蓉城后,只打过一个电话来。据张扬说,他回去之后,就提出和吴家平离婚,要分开过。然后就没了他的消息。” “麻烦了!吴家平已经完全疯了。只有等柳咏出来,看她的症状会不会缓解。这种时候,只能顺着她,哪里能雪上加霜,在这时候提出离婚呢?柳源也真是的!这个吴家平,她不会真对柳源下手吧?至于疯到这程度吗?赵若怀什么反应?” “他能有什么反应?丫头,别忘了,你是今天才醒过来的。赵若怀一门心思都在你那里,他哪有功夫去管其他人?” “岂有此理!这是其他人吗?这是他亲爸!” “丫头,这事你不能责怪赵若怀。你站在他的立场想想:他刚刚知道文若是他的女儿,刚刚以为可以一家团聚,你就伤成那样,生死未卜,而且是为他变成了那样。赵若怀这些天,一直向钟诚、布谷,向我们,打听你九四年的那些情况,他一直责备自己,幸亏你醒过来了……丫头,赵若怀好不容易盼到你醒过来了,可是你不认识他了,他那心里……” “爸,从你告知的这些情况看来,我还得继续失忆才行。爸,孙思那里,我也不落忍呀!你想想,我怎么可能亲自去法庭指控他呢?现在说点其他的事。我虽然失忆了。但是你知道那茶楼、那火锅店是我的,你也知道我有那滚装船,那房产公司的股份。所以,接下来的时间,你得安排赵若怀,带我到那些地方去,我得去重新熟悉业务,我的智慧还在嘛,熟悉起来很快的,不然,员工可就乱了套了。” “房产公司那边,现在是赵若怀在关照着。螳螂、黄雀、布谷,都不怎么懂行,是我建议他们,让赵若怀去帮忙的。赵若怀之前,并不知道你有这样一家公司,看他那样子,对于你和布谷等人合作的事,估计是五味俱全呀!” 第462章陌生的朋友 下午赵若怀再出现时,已经经过了严格的修整,衣冠楚楚、容光焕发、白头发已经不知所踪。晚上在家里吃了一顿团圆饭,老傅、杨柳、赵若怀、钟诚亲自操作的,黄莺、黄雀、布谷、杨木,也参与了这顿吃饭。现场气氛很热烈,大家都比较开心,其乐也融融! 我今天是刚刚清醒,而且同时面对那么些人,我觉得傻一点比较合适。所以,今天的傅心仪与先前的傅心仪,呈现出泾渭分明的差异,明显沉默寡言了。这样一来,失忆的症状自然就更逼真了。 大家分头敬我的酒,当然了,今天我是以茶代酒。敬酒也能看出一些问题,比如黄莺、钟诚,他们敬酒时,是连同赵若怀一起敬的。俨然我们是一家。至于少游和无忌,他们则是单独敬的,他们是从来如此!或许在他们心里,仍然固执地想保留我不附属于其他人、属于自由人的状态。 饭吃到一半,袁英、孙浩、小向一起来了,出现在一楼客厅门口。我看看现场人的表情,除了傅良玉、傅文若爷孙俩,其他人都对来人表示了皱眉。 老傅被杨柳妈拉了一把,杨柳妈的意思,不理他们,让钟诚打发了完事。但老傅不为所动,他在我的眼神指引下,坚持迎了上去。傅文若是先于老傅,高喊着弟弟蹦蹦跳跳迎了过去。 老傅在门口和几人谈了两句,然后引着他们到沙发上坐了。吩咐钟诚给他们看茶。 然后走过来说:“丫头,就那个女同志,以前是认识你的。她想和你说几句话,你过去一下吧!” 我傻望了一下满桌的人,然后陌路地望了望来人,顺从地站了起来。赵若怀也站了起来。老傅示意赵若怀坐下,说:“没事!她就是来看看丫头,说几句话就走。” 我茫然地站到那三人和傅文若面前,孙浩还认得我,阿姨阿姨地叫着,很高兴看到我的表情。傅文若看了看呆傻的我,解释说:“弟弟,我妈妈不认识我们了!她连文若都不认识了。外公说没事,他说她反正是我妈妈。妈妈醒了就好!” 跟过来的老傅对小向、袁英解释说:“医生说是什么解离性失忆,就是忘了自己的身份,不知道自己是谁了,也不认人了。” 袁英就流了泪,小向也是大为动容。小向说:“傅老师对我一直很好,以前在云岫的时候,就一直对我很好。我们也没想到会这样。师父一时冲动,师父自己也很后悔。他写出信来,让我一直盯着傅老师。说一有消息就告诉他。” 袁英接着说:“傅叔叔、心仪,孙思后悔得很,他把自己打伤了……”说到这里,泣不成声。 小向接着说:“师父那左手,可能都……废了。” 我求助地看看老傅,老傅懂事,于是说:“多给他寄点钱进去!让他好好治治!好好治治!” 袁英说:“傅叔叔,心仪不认识我了,她连文若都不认识了。何况是我?但是我还是想请你,你给她说说,她不是能写字吗?你让她给孙思写两句吧!” 小向看着我,说:“傅老师,你不记得他是谁了,这没关系。一会儿我给你写在纸上,你抄一下就是。让师父看看你的笔迹,让他知道你醒过来了,已经在写字了。让师父高兴高兴!” 袁英说:“傅叔叔,我们还想和心仪合照一张相,给孙思带进去。你看可以吗?” 我用视线扫一扫餐桌,再看看老傅,他就明白了,小声说:“就这会儿吧,赶紧地,随便一点。” 于是老傅挡在我们和餐桌之间,我抱着文若,袁英抱着孙浩,小向快速给我们照了相。当时我就觉得有些不妥。这张人物搭配不当的照片,会不会让孙思再次浮想联翩,把这几人看成了他孙思共同的家眷?我提议就照我一人。袁英说不行,她说她和孙浩必须在里面,不然显现不出是新拍的。 开玩笑!我怎么会去抄写小向造的句呢,我不从!我对小向、袁英说:“你们不就要我的笔迹吗?反正这个人我也不认识。我就当一个陌生人,随便问候几句,行不行?” 于是我提笔,写了以下几句傻话。 陌生的朋友:她们都说,我以前叫什么傅心仪,你老婆说,我们以前是认识的。你老婆很善良、很爱你,她是个好人,所以我答应了她,给你写几句话。你老婆说,让你保重身体!注意一下自己的手,尽量把手治好。她说儿子和她,都等着你回家。你要听话,要冷静,多分析问题。困难是暂时的! 赵若怀走了过来,夺过了信去,看了看信,然后仔细地看我。起初他似乎是看出了一丝怀疑,但是后来,又慢慢释然了。老傅把信从他手里拿了过去,递给了袁英。能分明地看出,赵若怀对于老傅那种敢怒而不敢言的憋屈。 文若和杨柳睡下后,十一点我洗漱完毕,进了自己的卧室,赵若怀跟着也进来了。我不解地问他说:“你是姓赵的,对不对?可老傅说,这里是我家。这是我的房间,这么晚了,你怎么不回自己的家呢?” 他微笑说:“来!陌生的朋友,过来!我和你说说话。你虽然不认人了,但是你没傻,对不对?没傻就还是讲道理的!坐这里,赵老师和你讲讲道理。” 靠江一面的落地窗前,放了两把有靠背的竹椅,中间一个小茶几,上面摆放着新鲜的玫瑰。放眼望去,就是夜色长江以及灯光璀璨的渝中半岛了。迷人的江景,迷人的夜晚,良辰美景,又不用担心孙思扰场,辜负了真的很浪费!但是没办法,我和赵若怀,眼下只能是路人! 我老老实实地坐在那里,他从屉子里翻出一大叠资料,挨着我坐了,开始和我讲道理。 “那个小女孩傅文若,是我的女儿!对了,这里是亲子鉴定结果。”随即给我出示一份资料。 妈妈的,姓赵的,你还真去做亲子鉴定呀!行,你有种!看我接下来怎么调/戏你! 第463章相戏成趣 赵若怀伸伸手,加开了一盏灯,然后接着说:“你先对着那梳妆台,照照镜子!然后看看这些照片,确认一下,这是你自己没错吧?”接下来他出示给我的资料,是证实傅文若是我亲生女儿的。我看了看,然后点了点头。 他捉弄地问:“明白了没有?” “明白什么?” “我是傅文若的爸,你是她的妈,那咱俩之间……是个什么关系……都干过些啥事……你给推算一下!” 我一本正经地掐着手指,呈努力思索状,但终于……无可奈何地傻傻地摇摇头,说:“这个……这个实在是……推算不出!” 赵若怀拼命忍住笑,说:“推算不出是吧?那我再吃点亏,我告诉你:你是我老婆!我是你老公!按我们地球人的规矩,老公进老婆的房间,上老婆的床,这是不是天经地义?” 妈妈的,姓赵的,你敢篡改经文?我啥时候成你老婆啦?略一沉吟,我反驳说:“谁说的天经地义?你们地球人怎么这样!你的意思……你一定要赖在这里?” 他理直气壮地点了点头。仿佛他是正义的化身。我决定开始调/戏他了。 “姓赵的,今晚那个姓黄的姑娘,她怎么说,我以前是喜欢你的,真有这事?”‘真有这事’那个尾音拖得那是相当到位! 赵若怀失笑出声,同时卖力地点头。说:“情况属实!那不是一般地喜欢,那是相当地喜欢!” “这么说以前的我,视力不大好?”我若有所思地嘀咕说。赵若怀皱眉不已。我继续嘀咕:“以前那个我,她说过没有,她到底喜欢你什么?” 赵若怀呈冥思苦想样儿,说:“是啊,我也纳闷,你喜欢我什么呢?可能……主要是……我长得帅吧!对了,忘了告诉你了,以前的你,相当好色!据我看……关于这一点……现在好像也……没怎么大改!”他先是冥思苦想的神色,接着是无可奈何的神色,最后就纯属捉弄了。 “不对呀,姓赵的!实话说了吧,今天早晨碰见你之后,我照了一下镜子,两相对照,我本来是准备称呼你叔叔的。可是后来,又来了一位姓傅的,看上去呢,他还是比你稍稍老那么一丁点,所以,我本着见物加钱、逢人减岁的原则,才勉强称呼你为哥哥。” “不会吧?我真有那么老?”赵若怀抓狂地说,随即对着镜子照照,然后凑近我的眼睛看看,说:“不会问题出在这眼睛上吧?我看上去还好啊!依然帅哥一个!” 我开始指点他的头发,说:“不!今天早晨,我看见你的时候,就这地方,这地方,都是白头发,好几根!不过下午回来,没了!这么看来,你这个人,那是相当那啥……” “哟,观察挺仔细的嘛!今天早晨那眉清目秀、气宇轩昂那是针对谁说的?是那个姓黄的,还是那个姓魏的?” “那也就随便一说,你还当真啦?那是本着逢人即赞的原则。” 赵若怀开始出示照片,行!资料配备还挺齐的!当他把资料摆放完毕,我就不得不佩服他了。顺序摆放在桌上的照片依次是:孙思、柳咏、螳螂、黄雀、布谷,还有就是他自己。 他说:“就这六个人,以前你都认识,睁大你漂亮的迷人的慧眼仔细瞧瞧,看有没有认识的?” 我仔细看了看,随即摇了摇头。 赵若怀一本正经地说:“妹妹,你刚才嘀咕说,你以前视力不大好,那就用你现在的视力,再仔细看看!这六人之中,你觉得谁帅一点?你比较喜欢谁一点?” 妈哟,这一招太狠了!这问题不算苛刻,就是借眼睛一用,然后畅所欲言,表达一下自己的看法。很简单的问题!如果我再一味地拒绝回答的话,那么,我这个失忆症恐怕就要露馅了。那么另一种选择,我能更喜欢谁一点呢?这个答案一经出现,赵若怀必然当真,而且必定深受打击,自己忍心再打击他吗?忍心让他今晚又睡不着觉吗? 我只得去拿起了那张赵若怀本人的照片。说:“哦,至于这六个人嘛,这个帅一点!” “这六人之中,你比较喜欢这个人?” “算是吧!” “那不就结了吗?你以前喜欢的人是我!现在喜欢的人还是我!再加上刚才那些物证,咱俩那共同的女儿,那还说个啥?直接简化一下程序……” 这下轮到我戏耍他了。 “慢!”我看看照片,再看看真人,说:“哦,你稍微有点像照片上这人。” “什么叫稍微有点像?你不许耍赖!你得讲道理!照片上这人,就是我!” “是你吗?可我真的看不出来!好!我讲道理!你说你是我老公,我是你老婆,据我有限的记忆,你们地球人好象是讲什么结婚证的,对了,一个红色的本本,上面有两人的照片,就那玩意!要不,你拿一个我看看,我只要看到那证,我就认账,好不好?” 赵若怀仔细研究我的表情,然后说:“乖乖不得了!这就是传说中的失忆症?根据这脑袋的灵敏程度,我怎么觉得不大对。不过看这没心没肺的样子,又像是真不认人了。那行,你就先失忆着吧!老傅说得对,大不了,我再追你一遍。我有信心!不过,你是一个失忆的人,我得时时、处处保护你,这也正是老傅的意思。那就这样我还睡在这床上,我不欺负你,行吗?这是我的底线!” 第二天,了解情况的人就来了。赵若怀把医生那份解离性失忆的报告呈给来人。看完那人说:“过失伤害肯定是成立了的!你要是仅就过失伤害起诉的话,证据已经足了。而且造成了失忆的后果,这样量刑的时候会从重。当然了,是指在法定刑范围内的从重。反正一个过失伤害,刑期就那么长,你也是知道的。而且具体实施中,常常以赔偿经济方面的损失为主,加上对方有过硬的关系,所以……” 赵若怀思考一下,说:“那就再等等吧!我争取尽快唤回她的记忆。” 第464章问‘道’ 我给导师打了一个电话,约他到我的茶楼喝茶,一方面为了毕业论文的事情,另一方面,我想和他切磋一下孙思。导师面前,我就不敢再装失忆了,再装失忆的话,学位证书说不定就得受影响了。 导师前来时,我正对着茶楼中间布景的竹子出神。眼前这竹只是假竹,而且数量、规模都极其有限,跟林黛玉潇湘馆那竹没法相比,跟竹林七贤所涉之竹更是不可同日而语。此时此刻,我眼中的竹,行使着当日王阳明面前那竹相同的功效。 “这竹有何奇特之处?”导师的问话把我拉回了现实。 我微笑回头,招其入座,吩咐服务员说:“极品铁观音、紫砂茶具,我要亲自煮茶。”然后回答导师说:“我在学习王阳明‘格竹’。” “这倒有趣!你信奉王阳明?” “老师,实不相瞒,我觉得王阳明的‘心学’挺有意思,‘无善无恶心之体,有善有恶意之动,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朱熹的格物致知,究竟有多大价值,暂且不表。王阳明的格竹,起码有一点是值得推崇的,就是那份静境。世上很多境界,都是静出来的,正所谓宁静致远。可惜当下之人,受利欲驱使,根本没法心静。” 导师上下左右地打量着我的茶楼,回应说:“一个物欲横流的时代,让人如何心静?你这茶楼,和你这人一样,自成格调,雅人深致!置身这样的茶楼,喝着你亲自煮的茶,佳趣天成,难得的享受啊!” “老师,今日请你前来,其实是为我解惑。” 我递上刚刚点上去的茶水,老师品了品,欣欣然作陶醉状,说:“你煮茶的功夫还行。清香可口,回味悠长。人美、茶美、意境更美,能够得遇你这样的学生,不枉此生呀!说吧!所惑何事?因何困扰?” “请老师赐我让人心静的良方!” “心静?你没法心静吗?” “不是我,我想治病救人!宋明程朱理学,主张‘存天理,去人欲。’我在一定程度上信奉理学。可是,如何才能‘去人欲’呢?这些年我一直冥思苦想,至今未果……” “你所谓的‘去人欲’是指……” “哦,不是指人的正常欲念,特指非分之想。偏执、强求、为达目的不顾一切。” 导师伸空杯过来,我给他斟了茶,他研究着我的表情,缓缓地说:“你其实知道的!这哪有什么特效方法?一个人的修为很重要,修为达到一定境界,到达中庸,他就自然地摒弃了非分之想。这种境界肯定不是所有人都能达到的。所以,为了规范那部分人的行为,只好辅以法制的手段。强行让其放弃非分之想。” “法制……也会……有所不达呀!法律通常只惩治‘已然’,而我所追寻的,是如何尽可能防患于未然。除了罪大恶极之人外,惩治应该只是手段,而教化才应该是目的。现行的国家机器,除了行使了惩治的职能外,其教化的职能,恐怕是难说得很。为何那么多惯犯、累犯?为何那么多人二进宫、三进宫、再进宫?出来了继续为非作歹。更有甚者,还在里面就继续利用他人兴风作浪。可见,终究还得教化才行!” “说得太对了!眼下道德失序,人心不古,很大程度是因为道德教化的缺失。只可惜,对救助灵魂来讲,那决不是一朝一夕之事,还是修为呀!” “所以,我特别喜欢中国古代文人的生活方式,琴棋书画、吟诗品茗,多美的人生!你说古琴这些东西多好,引导人走向宁静,可是破四旧的时候,竟然把古琴当四旧之一而破了。导致古琴沉寂了很长时间。” “是啊!宁静淡泊,那才是生活的真谛!这么些天找你聊天不着,我问到你父亲那里去了。你的事情,我听说了一些。你是一个特殊的人,碰上一些特殊的事情,换个角度讲,也是正常的。我的意思,既已至此,切不可心太软。” “老师,你有所不知。这人其实不坏。说到底,这也是我欠下的情债。不瞒老师说,摆在我面前的,其实就两条路,一条就是‘走’,把时间拖一拖,把一些必须解决的事情解决一下,然后带着一家老小,趁他还在里面的时候,远走!走得无影无踪!” “但你不忍这样,对吗?” “正是!我是觉得这样一走,这人可能就此误入歧途,这辈子可能就完了。说不定还会祸及无辜。” “你觉得这人还能听得进劝说吗?” “难!这茫茫人海,可能就我还勉强能说上他的话,可我总结了一下,这些年下来,我说得越多,他就越喜欢我,越不肯放过我。” “这也难怪,你这样的一个人,要让他不喜欢你,那确实不是一件易事。那得有相当的定力,关于这一点,不知你考虑过没有?我是说,你得结合你这个人的自身情况,来全面看待这个问题。” “可是我的同学黄少游、魏无忌,他们都能和我和平相处。” “这道理其实你也明白。正是因为你的同学黄少游、魏无忌,都有较高的修为,他们足以达到中庸的境界,他们有那定力,他们知道退而求次,选择远远地看着你。” “老师,你的意思,这人已经没有办法了吗?” “就是那个办法,心狠一点。延长他在里面的时间,让逆境和困境消没他的欲望,强行让他清醒。降低他的期望值!促其一步步地退而求次,一步步地放弃非分之想。” “对!降低期望值,很好的方法。老师,我想速成,我不想让他在里面受太多的苦,所以我选择失忆,以陌路的方式和他打交道。一方面,他不用因为愧疚而没脸见我,另一方面,一个完全陌路的女人,他应该可以死心了吧?” “难说!这方法有利也有弊。一个完全陌路的女人,相当于重新洗牌,这样一来,他或许以为,他和你那男朋友赵什么来着……” “赵若怀。” “他会以为和赵若怀在同一起跑线上,你这时候让他出来,他说不定会发起更猛烈的进攻,也未可知。不能心太软!很多心病的解决,足够的时间都是必要条件。” 第465章结盟失败 少游出现在视野里,他在茶楼门口朝里窥视了一会儿,然后转头而去,走出几步,又驻了足,打了一个电话,然后折了回来,走进茶楼,自己找一张面对着我的茶桌坐了,打量着我,也打量着对面我的导师。何宴是认识少游的,第一时间迎了上去。 我于是婉词打发了导师,相约改天请他吃饭。 导师走后,少游坐了过来,说:“昨天我们见过面,还认识我吗?我是黄少游,是你的同学。” 我点点头,说:“有点印象。你老婆好像也姓黄,也说是我同学。” “喂,能把你的茶赏一杯我喝吗?外面赤日炎炎,渴了。” 我倒去了先前的茶渣,重新添茶、烧水、洗茶、煮茶,然后递茶水给他。 少游怔怔出神,说:“今天这浅绿色的衣裙,和这茶楼的色调、优雅的茶艺,浑然天成!这纯天然的质朴的傻傻的神情,又平添了几许出尘的气质,天使的感觉,诗情、唯美……” 我微笑说:“黄少游同学,你以前是干啥的?主攻哄女孩子吗?” “没有!前三十年我就想哄一个人,结果没哄到,唉!不会哄,活该!”说着滑稽地摇头苦笑。 我忍住笑,斥责说:“何方神圣?这么难哄!不对呀,不是哄到了吗?昨晚那不就是你老婆吗?” “我那老婆怎么来的,你不知道吗?不是你给安排的吗?”接触到我一脸的茫然,他又改口说:“哦,原谅!我忘了你失忆的事。刚才在门口,我观察了一下,你和刚才那人,谈得很投机,不像是陌生人。现在面对我,表情倒陌生起来,这有点说不过去呀!我不服!喂,我是来给你讲故事的,好长好长的故事。我得让你想起我这个人来!” “不用讲了!昨晚那姓赵的讲过一讲了。他说你是新婚的,怎么样,新婚快乐吗?” “快乐?差点没给你吓死。这世上就没有我这么狼狈的新郎!新婚之夜,我正准备履行新郎的职责,就传来了惊天动地的消息,我前辈子欠你的?” “哦,关键时刻受了惊!那你到底履行了职责没有?” 少游大笑,然后摇摇头,说:“没有!未遂!我给黄莺打了一个欠条。说是无限期休庭。什么时候傅心仪醒过来,我就什么时候还账。” 少游的表情,本来十分可笑,但我笑不出来,不但笑不出来,甚至有哭的冲动。为了不至于真哭,我动用了很强的意志力,在沉默中酝酿了两分钟,总算勉强恢复了,继续玩笑说: “难怪昨晚我家饭桌上,你老婆那么高兴。意思你是昨晚才真正做上了新郎官?来,以茶代酒,表示歉意!” “喂,你怎么能……这么轻描淡写?黄少游在你眼中,真的如此无足轻重?可是我听他们说,你在昏过去的瞬间,你提到了我的名字,你知道吗?就为了这事,我好知足……” “是的,少游,那个时候,我以为自己不行了。那一瞬间,我忽然觉得,我一生中最对不起的人,其实就是你!欠你最多!” “你……你……你记起我来了!你……” “少游,我没有失忆。我就是不知道怎么面对一些事情。” 少游站起身来,忘情地伸开了双臂,但他随即意识到了失态,把手停在了半空,然后回到了座位,但接着又伸出一只手来,摸了摸我的脸,我知道,就这个场景,如果被赵若怀看到,那一定麻烦了,有说不清的嫌疑,于是我那神情,就自然地透出了别扭,少游放下手来,转移到我的手上,又伸出另外一手,共同握住了我的双手,定定地看着我的眼睛,说:“我们一起面对!我帮助你!天塌下来,我给你顶着,怎么样?” 关于‘走’的方案,少游坚决不赞同,他说得有理,生存也很重要。他说渝都生意做得好好的,突然举家迁到别的陌生的地方,又得从头开始。他说做生意,关系、人脉都很重要,在渝都,我们多多少少还有些关系。还有,当初我去动员螳螂、布谷前来入股,人家给了我面子,这才多久,我说反悔就反悔,这样不好!傅心仪不应该是这样有始无终的人。而且客观上,房产公司不能说解散就解散,现在有正在建设中的楼盘,而且还有买好了尚未开发的土地,这个时候放弃或是转手,那都是愚蠢至极的行为。他说未来的几年,都会是房地产行业的春天,我们这时候撤退了,将是终身遗憾的事情,对不起自己,也对不起陶朱、子贡,对不起曾经的理想,对不起青春的誓言。然后提到他自己,他说这样一个‘走’的方案,最最对不起的,就是他黄少游!他说当初他正是为追随我,才把生意迁来了渝都,如今他有了老婆,不比从前的单身状态,能够说迁就迁,转战南北。而且赵若怀那里,也不会容忍他再跟着我一起搬迁。他说老婆是我给介绍的,我不能这样过河拆桥,将他的军!他说他还是那要求,就想一辈子做朋友,能够经常看看我,说说话。 说到孙思,一向和颜悦色的少游立即就变了脸,勃然大怒。他不让我为孙思说话,他拒绝听一切为孙思的开解之词。完全没商量的口吻。他说他恨孙思,从来没这么恨过一个人。他说孙思破坏了一切,孙思差点害得他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他说孙思不知好歹、痴心妄想,不知道他自己是谁。我的计划又只好落空了,之所以选择这么快认了少游,其实是想通过少游出面,去帮助孙思。看来,我想争取少游这个盟友,也是痴人说梦了。 少游既然是这态度,布谷、螳螂,也应该是相同的态度。也是,站在他们的立场想想,他们能对孙思没有看法吗?那合人性吗?在他们眼里,只知舞棍弄拳的孙思,根本没法和他们相提并论、同日而语,孙思强占了我,这已经够岂有此理了,再打伤了我,就更岂有此理了! 少游的态度,恐怕也应该是布谷、螳螂、赵若怀共同的态度。他们的态度是:想尽一切方法,痛打落水狗,让孙思永远不得翻身。于是我明白了,在我的这一群人中,去找寻一个盟友,一个帮助孙思的人,根本不可能了! 第466章时位之移人也 深不得、浅不得,腹背受敌,怎么办?孙思在里面,自己不忍,而且那滚装船,也不能长时间没人管束,而且所呆时间越长,仇恨只会越来越深。呆里面不行。一个没有转变观念的孙思,这时候出来,也是万万不行的!据少游介绍,螳螂、布谷、赵若怀等人,当日曾经在医院,目睹了孙思被警察制服的环节,这是一个很大的败笔!赵若怀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他们无论如何应该回避。一向自恃甚高的孙思,会将这一过程看成一个奇耻大辱。就是这奇耻大辱,将会诱发他的仇恨。对未来的影响,不可估量。现在我要做的,是确保从里面走出来的孙思,必须是一个转变观念的,心中无恨的孙思。 老傅打进一个电话,说是张扬带着柳洪儒来看我,现在琴行等我。回过神来,少游也正接电话,完毕他禀告说:“螳螂来了!约我和他一起去找你。” 我给少游汇报了将去琴行的事。他说:“我先回店里去一下。一会儿带着螳螂一起来琴行碰头。今晚上我请你吃饭,叫上你们全家人一起。不用客套了!我已经订餐了!到两江游船上,吃海鲜去!” “赵若怀……” “赵若怀自然算你家的。算了,一会儿我单独给他打个电话。他应该给这个面子!” 我所到达的琴行,与少游的珠宝店,还可以同一段路,于是并肩走出茶楼,我正要给少游强调关于失忆的事,他竟然先开口了:“要是你没意见的话,这种失忆状态,公共场合你可以继续维持一段时间。” 我和他对对眼,就顿悟了。说:“昨晚满桌之人,就数黄莺最高兴。是啊,细细想来,我这种失忆的状态,对黄莺来讲,是最人性化的设计了。” “所以呀,傅心仪,我都后悔了。咱们还是没有充分认识人性。还是应该遵循回避制度的!就黄莺,我们三人这种状态、这关系,我怎么能娶黄莺为妻呢?不合人性!严重不合人性!黄莺当初是答应了,答应了不做妒妇,不过问我俩交往。可是,此一时彼一时呀!时位之移人也!身份一变,关系一变,一切都变了!” 我点点头,接口说:“这其实不怪黄莺,这应该是受正常人性的驱使。我寻思只要是个人,就应该是这种表现,除非不在乎。偏偏黄莺非常在乎你。所以……正常的!少游,千万不能让黄莺成为下一个妒妇。那咱们是不是……” “喂,你可千万别说出和我绝交的话来!你给我一条生路,好不好?黄莺开心要紧,我自己也得过日子呀!我现在寻思:善意的谎言、不得已的撒谎,那根本是生活里必不可少的东西!那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公益事业。关系各了各!黄莺面前,赵若怀面前,我俩可以形同陌路!但我们得把那份曾经的约定、曾经的默契,保存下来!深埋心底!这对黄莺不构成欺骗,我们以前本来就这样!是她的观念变了,我们是为了让她高兴,你说对吗?” “少游,我是不是又错了?” “没错!照我说的办就是!你得对我负责!正是基于黄莺现在的变化,咱们的合伙关系,必须长存!你明白吗?合伙关系要是解散了,我还有何理由经常和你见面?见不到你的面,我还有啥意思?赵若怀、黄莺那里,都一样,不是吗?” 张扬主动迎了过来,虽然微笑着,但是神情里,基本不存在什么歉意,她还真是大户人家的。惹了祸一点感觉都没有。走出两步,她回过头去,去找柳洪儒。柳洪儒没等张扬督促,从琴凳上跑了下来,直接奔向我,抱住我的双腿,仰着头甜甜地笑着,招呼说:“傅阿姨好!傅阿姨,我终于又看到你了!” 我夸赞说:“多可爱的孩子!小帅哥!” 老傅走过来说:“丫头,这就是我刚才在电话里提到的那个张扬。这些东西都是她买的。” “不用这么客气的!坐!这是你儿子吧?有礼貌的孩子!上学了吗?” “上学了!就在渝都!在这边租的房子,请的一个保姆、一个打手陪着。”张扬说到这里,看了看老傅,遗憾地摇摇头,说:“唉!看来是真傻了!啥都记不得了!没想到会这样!都怪柳咏那个妈那该死的老太婆!惹出这么大事!”又说:“不认识我们了,没关系,我们重新开始还好些!我这儿子叫柳洪儒,他爸爸柳咏,以前是你的同学。追求过你,但是你看不上他。你是对的!柳咏一点都不好玩!我这儿子,就喜欢上你爸这儿学琴。喜欢和你女儿玩。前段时间,你那个样子半死不活的……”这人那是真的出语惊人。我和老傅面面相觑,张扬这才意识到用词的问题,大大冽冽地笑笑,说:“我是这样说话的!我这样说惯了,你们别跟我一般见识!” 我哈哈大笑,说:“你说的是对的,本来就是那样,用词很到位!耿直!有个性,我喜欢!” 张扬继续说:“本来你那个样子,按说不应该再来麻烦。回去呆了两天,我就招架不住了!我是个急性子,那样慢慢去哄小孩,那哪是人过的日子?实在没法了,我们又厚着脸皮来了。还好,你爸是个好人,一个仇人的孙子,他居然没有推托,收了!这才没有耽误,不然的话,我估计我这傻儿子,可能又洗碗了!还原了!” 我给老傅递递眼色,他就开始了,问:“洪儒他爷爷呢?有消息了没有?” 张扬满不在乎地回答:“不晓得!没管他家的事!那边我还上着班呢,下了班回我自己的爸妈那里。我也是昨天打电话才知道,傅心仪醒了,所以今天赶过来看看,明天一早还得坐车回去。” 老傅说:“柳源那里,你得出面过问,你不过问谁过问呢?再怎么说,他也是洪儒的爷爷呀,你看洪儒的面子。” “柳源也不是什么好人!拿着钱去管赵若怀。”随即不好意思地笑笑,说:“哦,忘了,赵若怀是你们一家的!” 我再次大笑,说:“哦,你随便说!千万别客气!我昨天问过情况了,暂时还不能算一家的!” 第467章以暴治暴 张扬说:“你们是不知道!那吴家平完全是个疯子!个性太强了!处处争强斗狠,处处要超过别人!她还说我个性强。我总比她好些!你们想想,那样的一个吴家平,输给了一个农村婆娘,她怎么服气?” “输给农村婆娘,怎么输的?”我发出一个傻问。 “柳源把钱拿去帮赵若怀呀!实话说吧,这事我也有看法。柳源也太偏心了!不过现在,赵若怀也没捞到什么好处,被那姓李的婆娘骗去了!对了,吴家平现在,到处托人找那姓李的婆娘,估计想把钱要回来。” “那找到姓李的没有?” “没有!找不到,姓李的害怕,躲起来了。估计不好找了。” “这个姓赵的,他怎么这么没用!钱怎么被姓李的骗去了呢?真正岂有此理!” “唉!归根结底,还是吴家平惹出来的。那姓李的婆娘,是吴家平自己安排去的。碰到硬角了!” “你恨那个姓赵的,对不对?” “算了,他也没捞到什么好处,懒得恨他!不想说他们家的事,我爸妈都不让我管。” “你那个婆婆,对了,老傅,是不是昨晚黄莺她们讲故事的时候,提到的那个,好象是做官的。你婆婆那样性格的女人,是怎么坐到那位置上去的?” “咳!主要是后台。柳咏那外公,以前很厉害。还有,吴家平那个八婆,最是两面三刀!多面孔!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角面前是一套,领导面前是另一套。领导面前,会巴结、会哄得很!” “张扬,你气度不凡,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的孩子,敢问你爸妈是做啥的?” 老傅懂事,接过说:“都是做官的!比她的婆婆、公公更厉害!” “这就对了!”我拍一下自己的腿,豪气地说:“瞧这满面大气,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来的!一看就是能办事、会办事的人!”然后就是冷静的事不关己的漫不经心的口吻了:“张扬,动用你的办事能力,动用你的智慧,将你婆婆拿下!” “拿下?可再怎么说,她也是柳咏的妈呀!” “对!拿下!替你的公公,把你的婆婆拿下!那什么柳……柳咏……将来会感谢你的!”我豪爽地没心没肺地说着,还辅之以相应的动作。但是看起来,其实又有点像是大脑不大管用的人说的话, 张扬惊疑地圆睁了眼睛。老傅说:“这丫头,没个轻重!张扬,你原谅,她是个病人!” 我不好意思地傻笑一下,继续说:“我是根据你讲的故事……的情节做的判断。你这个恶婆婆,别人可能奈何不了,没那本事,估计只有你能对付!” “这你还真说对了!我张扬要真想对付她,她还真不一定是我对手!我是觉得懒得管!我也不希罕柳咏感激。” “那你就当是申张正义!你豪爽、大气,一看就是申张正义的人!再说了,与恶女人斗,其乐无穷!我是不认识这女人,我也没那个实力,要是有的话,我就和她斗了。喂,其实我倒是觉得,挺好玩的!你说咱们这样,闲着也是闲着,给自己找点成就感呀!对不对?” 老傅说:“丫头,怎么说话呢?这怎么是斗呢?张扬,现在柳咏不能主事,他爸爸妈妈的事情,你不过问谁过问?你做做好事!关心关心洪儒的爷爷,怕就怕洪儒他奶奶,一时想窄了,做了对洪儒爷爷不利的事。” “是这样的,张扬,这个女人要一直是这个性!你公公那日子没法过吧?你老公……那什么柳咏……将来那日子,没法过吧?还有,你儿子有……那样的一个奶奶,说出去都丢人!这样的一个硬骨头,你用智慧和实力把她改变过来了,唉呀,那是功勋卓著呀……” “唉呀,傅心仪你还别说,我现在真没啥好玩了!刚结婚那阵,我跟黄雀他们较过劲,黄雀被我整过好几回。后来呢,嘿嘿!实话说了吧,我也和你较过劲,暗地里整了你几次。不过有那姓孙的,没多大收获。再后来,我和梁阿满较劲,那就比较好玩一点。现在,是已经很久没啥玩的了!儿子现在又在你这里,我还真是闲着没事。行!那我就玩玩!” 黄雀和螳螂进来了,面对恍若隔世般望着我的螳螂,我问他说:“你以前也认识我?”螳螂点点头,慨叹说:“人生真是无常呀!螳螂我压根没想到,这把年纪上还要遭遇你问的这个问题。先前呢,我就想着你能多注意我一下,多看我几眼,现在我是多么希望,你是认识我的,认识我就好!人的期望值,就是这样慢慢降低的!” “哦,明白了,和黄少游同学一起来的,一定也是同学。螳螂?以昆虫自喻?可见你这人比较低调,可是说出来的话,又十分哲理。这个同学有点意思!” “真的有意思吗?”螳螂玩皮地笑着,说:“唉,可惜了,早知你有这样一个经历,我不如继续打光棍,没准现在还能再混到一个机会。”说着又朝张扬做个鬼脸,说:“喂,千万别告诉我老婆!我怕挨打!” 一屋子的人就都笑起来。 少游拉我到一边,问我说:“你和张扬说啥呢?说得那么起劲?” “哦,建宁公主说不好玩了,我给她找了点好玩的事。你要不介意的话,今晚吃饭现场,请上她一起。这个人没准有大用处。” “有一个情况你尚且不知,公司那边,这几天频频有人找麻烦,我们几个根本不大懂行。赵若怀倒是懂行,但现在……好像是有人不大买他的账……” “怎么会这样?以前在晁建阳夜总会,我看他关系网挺宽的嘛,那些人不是挺给他面子吗?” “这还不简单,此一时彼一时,人走茶凉嘛!以前,人家那是看柳源的面子……” “该死,我竟然忘了这个,还真是的,柳源已经休息了。哪还能和以前比呢?那些人无非是又想要钱了,今晚吃完晚饭,我们几个合伙人一起碰个头,该怎么个表示,明天我找晁建阳去!晁建阳有办法!” “干脆今晚把他请上吧?” “那哪能呢?赵若怀那个醋坛子,表情都不好做。晁建阳 第468章父女相认 老傅、杨柳坚持不去参加,说那是年轻人的聚会。也是,他们真去了,大家开点玩笑都比较别扭。游船停舶在嘉陵江和长江交汇处。少游包下了中间的一层,吃完饭可以就隔壁房间唱歌。我觉得太破费了,而且张扬、陈忆这些人,是我邀请加入的,于是对少游、黄莺说:“两位同学,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今天这顿还我请吧!刚才老傅也说了,这顿本该我请!算是答谢这段时间你们的关心。” 少游说:“这是哪儿的话?已经说好我请了!”黄莺说:“没事!就咱少游请吧!反正咱班这个春申君,是以慷慨大方闻名的!”黄莺那语气,让我暗感不妙。促成少游和黄莺的婚事,这会是生平最傻的事吗? 张扬神气活现地说:“都别争了!今天这顿,我请!张扬既然来了,哪里还有你们掏钱的份儿?我做东,替我儿子谢谢傅心仪。你们作陪!” 几个男人对对眼,很滑稽的神情,对于张扬这个表现,他们大约已经很熟识了。螳螂摊摊手、耸耸肩,说:“既是公主发话了,你们啥也别说了,遵旨吧!” 赵若怀、陈忆尚未到达,等人的时间,我对傅文若说:“赵叔叔才是你爸爸,外公、外婆已经给你讲过了,你为什么不肯叫赵叔叔爸爸?” 文若反驳说:“老孙是我爸爸!赵叔叔就是赵叔叔!” “文若,你都三年级的学生了,怎么不讲道理呢?外公、外婆会骗你吗?妈妈会骗你吗?” “那赵叔叔以前为什么不来?为什么以前你又说老孙是我爸爸?” “赵叔叔以前因为工作的原因,没法回来,你天天嚷着要爸爸,我们没办法,老孙就撒谎说,他是你爸爸,老孙是想让你高兴。老孙他是孙浩的爸爸,孙浩的妈妈是袁英阿姨,他们才是一家的。你不记得了吗?你小时候总问:‘老孙为什么老住孙浩他们家,不住我们家?’现在明白了吧?因为老孙他根本不是你爸爸,当然就不住我们家了。” 傅文若眨巴着眼睛,做认真思索状。我继续说:“你小时候还问:‘为什么别人家的小孩,可以同时和爸爸、妈妈一起睡,为什么我就不能?’现在可以告诉你答案了,还是因为老孙他不是你爸爸,当然他就不可以和我们一起睡。” 傅文若有所动摇,呈现将信将疑的神情。我继续说:“你看,对面的布谷叔叔,那是他的老婆、他的儿子,他们三个是一家。大头儿子、小头爸爸、围裙妈妈,他们三人是一家。小头爸爸叫围裙妈妈什么,你知道吗?” 文若低头,难为情地说:“老婆。” “对了,老婆!你看,那是布谷叔叔的老婆。那位阿姨是少游叔叔的老婆。在我们大人界,一个男的,只能对应一个女的。小头爸爸,他就只能对应一个围裙妈妈。老孙他只能有一个老婆,就是袁英阿姨,知道吗?所以他们是一家的!” 赵若怀带着陈忆一家,这时进来了,大家互相打着招呼,文若狡猾地眨巴着眼睛,说:“我明白了!你喜欢他,不喜欢老孙,怪不得你总看他的照片。” 赵若怀坐到文若的左边,一边伸手来抱文若,一边问:“什么?文若,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我朝文若递递眼,她就凑近我耳边说:“我明白了!为什么你要说,孙思这个爸爸,咱们心里知道就成,在别人面前不能叫,因为他不是我爸爸,你怕别人笑话。” “对!太对了!聪明!不愧是你妈的女儿!” 赵若怀说:“对什么对?你俩嘀咕啥呢?” 布谷说:“八成是编排你!已经嘀咕了好一会儿了。” 赵若怀说:“来!我给你介绍一下传说中的长江和嘉陵江。”拉我到窗前,他皱眉说:“那女人怎么回事?她怎么来了呢?” “那是张扬,老傅介绍我认识的。我请张扬来的,你配合一点!不许不给面子!具体原因今晚回家我再给你解释。” “你的意思,今晚你还想邀请我去你家?” “昨晚不是你说的吗?你说我俩是一家的,怎么,情况有变?” “没变没变!是一家的!本来就是一家的!” “对了,那个傅文若小孩,老傅说了,真是你的女儿。你表现好一点,争取今天让她叫你爸爸。” “真的?”赵若怀狂喜说:“还是你有办法!”然后伸手来抱我,我劈开他的手,满桌的人就笑起来了,布谷说:“哥们,循序渐进!来得不要太陡了。这才一天时间,你就……” 陈忆说:“陡?不陡不陡!昨天晚上,赵若怀差一点就二次成功了。心仪差一点就上了他的当。” 布谷惊奇说:“失敬失敬!哥们,果然厉害!” 螳螂拱拱手,调皮说:“赵若怀,把你的先进技术转让一下嘛!” 赵若怀于是绘声绘色地交待了昨天晚上他如何用一大堆资料戏耍我,以及我让他出示证件的事情。除几个小孩听不大懂外,满桌的人笑得东倒西歪。 布谷拼命止住笑,说:“还是傅心仪厉害!这种情况下,还是善于抓重点。高!用红本本粉碎阴谋。” 螳螂说:“你说俺地球人也真是的,要什么红本本呢?都是红本本惹的祸!” 陈忆说:“心仪,你是对的!不能让赵若怀这么快就阴谋得逞!你得让他吃点苦头。第一次在桑榆,赵若怀用了半碗草药,就把心仪追到手了……” 螳螂怪叫说:“妈哟!半碗草药?傅心仪,你死得好惨……” 我说:“这次就更省了,他想用几句废话就打发了,姓赵的,你们地球人怎么这样?启发教育失败的事情,怎么好意思拿去跟人讲呢?” 螳螂问:“傅心仪同学,对长江和嘉陵江,还有印象吗?” 我说:“有点类似秦淮月夜。咱们这游船,比之当日秦淮河的画舫来,稍稍大了一丁点。要是再有点笙歌,那就可以跨越时空了!” 螳螂说:“有意思!如此说来,今晚我们有点喝花酒的感觉了!” 少游说:“我让服务台给你招一个过来,让你将传说变成现实,喝上真正的花酒。如何?” 螳螂投降说:“不敢!就刚才那句话,还是麻着胆说的!回去了能不能走得脱人还不一定呢!然后朝张扬做个拜托求饶的手势。”一桌人又都笑了。 张扬说:“知道怕你还敢说?你们男人是不是都这样,吃着碗里想着锅里的!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少游皱眉说:“拜托!你不要一上来,打击面就这么大,好不好?” 张扬说:“黄莺,你们家黄少游是不是就这样?吃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 黄莺说:“咱家少游不一样!他可以……一直想着锅里的,碗里吃不吃都无所谓!”这下全场大哗!这时服务员上菜来了,我发言说:“大家都饿了吧?那咱们就……先从碗里的开始,如何?关于男人是不是好东西以及他们有可能根本就不是东西的事情,我们另行商议!”现场又一阵大笑。 张扬开始发言,开始主持喝酒仪式,她豪气地说:“你们这些人,太好玩了!比柳咏好玩多了!以后跟你们玩算了!” 几个男人面面相觑,非常滑稽,布谷说:“我们男人玩起来……范围比较广哟!那你得先让柳咏授权。”又看看黄雀、螳螂说:“你们敢不敢?反正我不敢!” 螳螂卖力地摇头,说:“不敢不敢!这是打死都不敢!” 几个女的就一阵大笑,黄莺对张扬说:“她们开你玩笑呢!”张扬说:“那有什么不敢的?我说敢就敢!”这下大家笑得更厉害了,张扬说:“喝酒喝酒!今日不放倒两个不着数!” 我赞叹说:“豪气干云!这就是张扬,我今天刚认识的,相见恨晚,今后就是朋友了!今天你想放倒谁,只要一声令下,我们一定……酒精支持!” 于是互相敬酒,喝酒神侃。 服务员上来一人一碗鱼翅汤,赵若怀把他那碗让我吃,我嘀咕说:“我才不吃呢,我自己这碗,还不知道怎么办。” 他说:“必须吃!” 傅文若立即表示了不吃。我解释说:“这孩子随我,典型的贫下中农情节,俺贫下中农的观点:这鱼翅汤还没玉米糊好吃。” 文若附和说:“就是!死难吃!” “喂,小声点,不能这么大声的!”我警告傅文若说:“摆在咱面前的,这是每个人的任务,必须吃的!妈妈也不想吃,你要真不吃呢,就只有求爸爸帮忙。喊声爸爸,他就帮你吃了,怎么样?” 赵若怀举杯和大家喝酒,说:“反正她也不喝酒,我们不管她!这母女俩,就顾着说悄悄话,原谅!一个失忆的人,你们别跟她一般见识!” 张扬大套地说:“唉!是啥都记不得了!今天我去看她的时候,她拉着洪儒就问,这是你儿子吗?” 文若皱一皱眉,犹豫说:“心仪妈,真要喊呀?这个能当着别人面喊了吗?” “能!当然能!这个真是你爸爸,所以就能了。” 文若于是慢慢把她那碗鱼翅汤,挪到赵若怀面前去,然后小声地难为情地说:“爸爸!我不要吃这个,你帮我吃了吧!” 赵若怀正给文若剥虾皮,不相信自己耳朵似的,于是通过文若和我的神情进行了确认,随即放下碗筷,抱着文若亲了亲。又伸手来抱我,狂喜说:“姓傅的,真有你的!” 第469章宦海商海,谁主沉浮(上) 其他人喝酒聊天,我开始殷勤地侍候张扬母子,包括斟酒、敬酒、盛汤、添菜,也包括奉承。不仅仅是我自己,赵若怀也被我强迫着,三次给张扬敬酒。至于傅文若,她的任务是侍候柳洪儒。 这些举措被几位同学看在眼里,都十分地不解,赵若怀、陈忆也不解,但他们也都比较好找原因,从他们的表情里看出,他们最终都归因到我脑袋上去了。 这次的宴饮,鉴于场面,对于布谷、少游二人,我那是真的淡得可以!淡出了境界。对于黄莺以及布谷、陈忆的老婆,我履行了一些基本的敬酒程序、招呼程序,时不时向她们行行注目礼,虔诚地傻笑着。 几个小孩自然忍受不住较长时间的喝酒场面。布谷动员他的老婆,把几个小孩子弄到隔壁房间唱歌玩去。陈忆老婆也就跟着去了。 张扬喝酒正到兴头上,几个男的哪有兴趣真和她较酒,再说柳咏目前是那个局面,作为曾经的四公子群体的成员,面对柳咏的老婆、儿子,他们哪能洒脱到完全没感觉。于是尽力地推脱着。都在最大限度地避免和张扬喝酒。 螳螂说:“傅心仪,你好像也在攻读硕士学位?马蜂也混了一个硕士学位,已经到手了,马蜂那个硕士学位,他一共去了学校三次。一次去报名,一次去送礼,还有就是毕业这次。” 我说:“三次硕士?我头脑中有点印象,以前好象在一本小说中读到过。没想到能接触到现实版的。亵渎了!那个马……蜂,直接把那个学位亵渎了!改革开放让人民过上了优渥的物质生活,与此同时,也亵渎了一些曾经神圣的东西。” 螳螂又说:“还有一个情况,马蜂又升官了,已经是正处了,而且正给梁阿满办保外就医,估计要不了多久,梁阿满就能出来了。据说梁阿满在里面装疯卖傻,装得很像。”螳螂这消息,是眼望着其他几人说的,但这消息,受震动最大的,莫过于我和赵若怀。 赵若怀眉宇之间,本就有一抹挥之不去的阴霾。今天我之所以对他这么客气,之所以迫不及待让文若认了爸爸,实在是因为我分析出,赵若怀的压力好大好大!他不愿意让那份压力外显,选择自己扛着。但压力和担忧既然存在,它就会通过一定的方式露出马脚,尤其对我这样一个善于观察他的人来说,至少在我面前,他基本是无所遁形的。 赵若怀正想方设法给孙思整材料,为了今后的安宁,他得首先解决孙思的问题,可是他也知道,孙思这问题解决起来有多难!我现在失忆着,他还得唤回我的记忆,他是既希望我清醒过来,又害怕我清醒过来。对孙思软不得,软了会后患无穷,硬了呢,他又怕我清醒后怪他。吴家平逼他退出了公司,他自己如今是漂游的浮萍,事业尚无所皈依。我和布谷等人合办的公司,非但不能使他高兴,只会使他感受到压力、威胁。在他看来,他如今的状况,使得他不配拥有这样的妻女,所以他要努力。布谷委托给他的公司的事情,他搞不定。在布谷等人面前,他输不起那个面子。于是他使出浑身解数。但现实的情形偏偏是:吴家平的人瞄准了他,故意从中作梗,与他作对,赵若怀越努力,我们的事就越办不成。 梁阿满跟着又要出来,这消息能让他不震惊吗? 我傻傻地对张扬说:“你那个老公,老傅说好像也是受人限害,在里面的。他怎么不保外就医呢?你这么有本事,也保……保一个!” 张扬说:“我才懒得管他!他不是喜欢和梁阿满睡觉吗?让他就里面睡去!” 螳螂说:“柳咏妈早想到这办法了。可是得柳咏配合才行呀!梁阿满那是装疯卖傻,柳咏又装不来,那还怎么保?保外就医的前提,他总得有病才能保呀!” 我说:“也是,这事不好装的,难度系数比较大。不要说柳咏,就梁山泊那宋江,也装过一回疯,说他是玉皇大帝的女婿,执八百斤大铁锤……”几人大约想起了《水浒传》里面宋江那装疯的场景,就都一起笑起来。 少游说:“还说上次唆使小唐那事,梁阿满可以多多少少地增加刑期,唉,这种情况还保外就医,什么世道!” 布谷说:“我们还是太幼稚!这就是社会现实!我们还够得学!” 张扬很气愤的样子,我拍拍她的肩膀,说:“怎么啦?你怕他们说的那人吗?她很厉害吗?” 张扬生气说:“我怕她?不要脸的贱货!她想这么快出来,没门!” 我说:“老傅说,你爸妈是做官的。对!有权不用,过期作废!闲着也是闲着,与恶人斗,其乐无穷!” 布谷说:“就是这样的,傅心仪说话,总是善于抓重点!梁阿满一向睚眦必报。张扬,你是得想想应对措施了。是你把她弄进去的,这事她也知道。” 螳螂说:“张扬,趁现在你爸妈还在那位置,你是得做点事情。你要发挥优势,资源整合。” 陈忆慨叹说:“这个社会,办点事是真难呀!生存艰难!没有一定的关系,做什么事都难上加难!这几天我和赵若怀都整烦了,今天我们还说起这事,还不如先前在桑榆的时候,教点书,打点猎,虽然清贫一点,但是清闲,哪像现在这样烦……” 布谷问赵若怀:“那事怎么样了?有点谱了吗?” 赵若怀沮丧地摇头。说:“油盐不浸!什么法都想了。” 陈忆说:“吃、喝、嫖、赌、金钱、字画, 第470章宦海商海,谁主沉浮(下) 布谷看了看螳螂、黄雀,摇头说:“就是呀!再拖下去,工程就只有停摆了!这事得好好理一理,总归有办法的!” 黄莺说:“当初就不该做这个事!本来你们三个也不懂行!做什么房地产嘛?少游你就该集中力量,做好你的珠宝!” 赵若怀进隔壁房间去了一下,出来对张扬说:“你儿子叫你!”张扬于是去隔壁了。 赵若怀看看黄莺,再看看少游,说:“我也打听到了,这公司当初是心仪提的议。现在公司遇到了困难。而且困难还很大,一时半会儿地恐怕不好解决。这样吧,心仪现在尚未完全康复,我替她作个主。你们要是真后悔的话,可以出让股份。我保证,绝对不让你们吃亏,就像当初心仪保证的那样,本金加百分之二十的年息。就算楼盘将来停了摆,也与你们无关,怎么样?” 现场于是沉默了,黄莺也不再说话。眼睛打量着赵若怀,显然已经开始怀疑赵若怀的动机。其他三个合伙人,对赵若怀的动机,也多多少少有些怀疑。 少游说:“置身当今社会,做什么事不得遇到点困难?做珠宝就没困难吗?遇到困难,就只能想办法解决,哪能一遇到困难就说泄气的话?” 布谷说:“是呀!事情哪有一帆风顺的?现在只说如何解决问题,后悔的话,有什么意思?”然后仔细地看看黄莺,再看看少游,意味深长地说:“少游,你怎么搞的?黄莺好像对你有意见,对了,刚才那句话怎么说的,碗里的吃不吃都无所谓,从这句话里,我的感觉是:少游,你是不是太懒了?有不作为的嫌疑?” 螳螂接过说:“黄雀呀,该做的功课你得做!黄莺曾经是多豪爽、耿直的人,你可不能把她变成怨妇呀!” 黄莺不好意思地笑笑,说:“哪有?我也就随便说说,惹出你们这么多批评的话!对女同学,你们还是嘴下留情、客气一点嘛!好了好了!我到旁边唱歌去了。” 黄莺这一去,我面对陈忆,事不关己地说:“哥们,你所对应的那人,可能是这天下仅存的唯一的好人了,一个正直之士!” 布谷哼哼两声,说:“好人?我知道他的底细!你应该说,他是这天下彻头彻尾的坏人!坏到骨子里去了!就喜欢摆谱!他一个上中学的儿子,开的都是奔驰。现在公务员是个什么工资水平。正直之士?要真是正直之士,我们那预售许可证,那本来就是该办的呀!手续齐全!又不违规违纪。官大一级压死人,他就是要给你卡着……” 我看看陈忆,赵若怀,漫不经心、事不关己地说:“哥们,你们可能把事情搞复杂了。那样你们会很累!天地万物,不管吃喝,还是嫖赌,还是字画,它最终落脚,其实就一个‘钱’字,钱是一般等价物呀!对应具体的事情、具体的人,那就只存在一个钱的数量的问题。关于钱的数量,又要受市场行情的制约,在市场行情的上下浮动,仿佛政治经济学上,价格围绕价值波动一个道理。你们是做生意的,肯定得核算成本。所以那个钱,它必须在参照市场行情的基础之上,有个上限。如果已经在上限了,对方仍然装腔作势,那就要另找原因了。或者有些人善于迂回,要先来个推辞什么的,推辞也分两种,有的是纯粹作派的推辞,比如曾国藩曾经三辞江督的事情。那就是纯粹作派的性质。慈禧第四次向曾国藩颁发两江总督印信的时候,曾国藩想:这次不能再推辞了,再推辞的话,她可能就顺水推舟,收回成命了。另一种推辞,就是钱的数量不达标,不够,你得酌情加价。还有一种情况,就是你所找的那人,刚好是你仇人的死党,预先受了仇人重托,面对这样的人,就不要继续做功了,这种情况,越折腾,就越失败!对付这种人,就得另辟蹊径了!一把钥匙开一把锁!哥们,别太烦心了,明天我去摸摸情况。” 陈忆哇哇怪叫说:“妈哟,心仪,茅塞顿开!你脑袋还是这么好使!” 布谷研究着我,意味深长地说:“这个解离性失忆,它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我漫不经心地说:“医生说了,就是忘了自己是谁,也忘了别人是谁。但是并没有完全傻掉,基本的分析事情的能力,还是有的!其实这些个道理,陈忆,赵若怀,你们也应该是分析到了的,你们只是觉得受了托付,就得竭尽全力去办。还有,你们或许低估了对手的力量,你们不相信对手会那么强大,那么执着,但凡事,它都有个例外,你们或许刚好碰上了那个例外。” 布谷说:“傅心仪,你说你明天去,你都不认识人了,怎么想法呢?” 我微笑说:“不认识了,可以重新认识嘛!见面熟,我和那张扬,不就今天刚认识吗?通过老傅的介绍,通过你们刚才的谈话,我大体明白了,你们三个是我的合伙人,以前咱们在一起合伙做生意,对不对?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刚才我那女同学那样的情况,就是你们后悔了,动不动说不干,还有,从老傅那里,我大体明白我们几人的格局,我们这种合伙关系,其实要摧毁起来非常容易。一整套史记里面,致死性最高的一计是什么?离间计!咱们四个合伙人,要想干事,就必须保持独立的人格,再白话一点,就是不要受家属所限!认可的就干了这杯,我再说下文。” 于是四人就举起杯来,干了。布谷边干边说:“严重赞同!” “还有,做为一个人,一个生物个体,基本的风险意识、抗风险能力,肯定要有!不要啥事都怕!啥事都怕做什么生意呢?人生数十寒暑,说洗碗就洗碗,比如我这次,不就昨天才侥幸醒过来吗?重在过程!” 第471章永恒的利益 螳螂邀我到船舷,辗转道明来意,他说此行的目的,看我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是受吴家平委托来的,说是柳咏在里面,久久收不到我的信,已经十分无趣了,情绪十分不稳定,吴家平也知道我傻了,失忆了,所以自己给儿子写了信,想让我抄写一遍。于是通过螳螂的父母给螳螂施加压力。 我打着老傅的旗号,问起柳源的情况,螳螂说他也不知,他随即打了一个电话给他的父母,他的父母也表示,有段日子没和柳源联系过了。 我叫出了张扬,又找了一些托辞,说服张扬现场打电话给吴家平,借口是柳洪儒想爷爷了,觉也不睡,吵嚷着要现在和爷爷说话。张扬受酒精作用,处于飘飘然的状态,这种状态下的人是最好说话的,于是她也没怎么追问,就照办了。柳洪儒亲自就着手机对吴家平说,他要和爷爷说话。按说这样的情形,吴家平应该不会撒谎了。吴家平在和孙子说了几句话后,竟然坚持对张扬说,她也不知道柳源在哪里。 晚上进到卧室,打开空调,关好窗户,赵若怀就开始摊牌了,他一针见血地说:“我知道你为什么失忆了,你是为黄少游失忆、为孙思失忆,对吗?” 我没来得及顶嘴,也没打算顶嘴,他又发话了:“你的黄少游同学,他到底是何居心,你能给我一点提示吗?他今天下午就迫不及待去茶楼,和你说了一半天的话,他娶了老婆不作为,这都是为了什么?” “你调查我?找人跟踪我?” “我是为了你的安全呀!我得保护你,你知道吗?” “早点休息吧!这段时间你辛苦了。” “你还知道我辛苦?我怎么休息?我睡得着吗?你不想出庭指证孙思,所以装失忆,对不对?我早知道会是这样!你对他根本是有感情的……他想致我于死地,下那么重的手,你还对他余情未了,为什么?日久生情,武力征服,对不对?他功夫好……”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搞的,总之顺手就是一耳光,打在赵若怀脸上。然后我就后悔了,我想起心理学老师说过的话,他说情绪情感是要发泄的,他说应该在家里建立正常的发泄机制,老公在外面受了气,回到家把老婆狠骂一顿,老婆气愤不过,把孩子狠骂一顿,孩子想不通,于是把家里的狗踢两脚,这是正常的!家庭应该建立这样的发泄机制。 这样的一耳光过去,赵若怀也没什么特殊的反应,只是继续发泄:“既是这样,你让他打死我,你俩不就称心如意了吗?你何苦替我挡那么一下?也是,赵若怀什么也没有,一事无成,没有权钱势,还有那样的一个妈。你有同学和你合伙做生意,你不需要我养活,我什么用处也没有,我就是一个多余!所以你装失忆,你不想认我……”说到这里,竟然站起来,拿着车钥匙就往外走。这怎么行呢,都这时候了,这人今天还喝了不少酒,这时候开车…… 第472章责任 第473章极品毒谋 赵若怀起初很不乐意,他又开始怀疑我的动机,他说我是想支走他。其实他说的不无道理,我是真有让他暂时离开一段时间的意思。 老傅也出面加以劝说,老傅态度很明确,赵若怀是柳源长子,何况传家宝丢失一事,与陈春梅不无关系,再者柳咏现在没法出面,你赵若怀不去谁去? 赵若怀的态度也比较明确,截至目前,他仍然未能把他自己定位成柳家的后人,在他心里,柳家与他赵若怀没多大关系,他产生不了主人公的责任感。他还问及陈春梅非故意引路是怎么回事。 我说:“这还不简单!你妈妈是个什么人,你能不了解吗?她一定是每天都神秘兮兮地去到那藏宝的幽州台,看一看、摸一摸什么的,自以为在替柳源履行神圣的看护职责,没曾想到,被潜伏在旁的兰半仙的人看出了问题,被跟踪了,尚不自知。情况大体如此吧!这事以后你再问她。现目前,保密要紧。你妈若是知道了柳源在寒烟山庄寻宝的事,就她那点智商,没准别的什么人三言两语一套,就说漏了嘴,再生出什么事来……” 赵若怀说:“姓柳的一天没养过我,倒给我惹出一大堆事,他的事与我何干?我为什么要去帮他?” 这下老傅生气了,他说:“以前你说这话,或许情有可原。可是现在,你不觉得……你没资格再说这样的话了吗?傅文若呢?你养过她一天没有?你妈妈和李念,不也总给丫头找麻烦吗?丫头怪罪你了吗?她让文若不认你了吗?” 赵若怀说:“那我是不知道,我要是知道……” “我认识柳源之前,他也不知道你的存在的!”我插话说。 老傅说:“赵若怀,你现在也是一个父亲了。一个父亲对子女的那感情,你会体会不出?和文若失散这么些年,你是有无奈,可柳源同样有太多的无可奈何。你有那样的一个妈,你夹在中间难。柳源有那样的一个老婆,他一样难!吴家平搁我们眼里,是很讨厌、很可恨。但柳源能混到那位置,吴家平客观上是帮了忙的,而且再怎么说,她是柳咏的妈呀,这就是柳源的难处!” 这样赵若怀才没再说什么。老傅又说:“杨木那天好象说,他想回寒烟山庄,不如让杨木和你同行吧!杨木说不定会是一个好帮手。” 我把当日在赵外婆家的地窖里,推开地窖门的一瞬间,看见那彩色光亮的事情,给赵若怀重提了一遍,几次奇怪的梦境也给他分说了。我让赵若怀把搜索的范围,重点定位在靠近赵外婆家的地窖的一边,而不是梅园一边。 当晚赵若怀心事重重,搂着我多次欲言又止、欲语还休,在他的历史上,还很少出现过这种状态,我意识到那是一件非常棘手的事情。于是故作轻松地说:“什么事这么恼火?看上别人了?想和别人结婚?说出来!我呢,一向通情达理……” 这样的一句玩笑话,赵若怀竟愤然作色,讥诮说:“总算道出了你的心声!这才是你的心里话吧?这两天你梦寐以求的,是不是就这种局面?”又满不在乎地说:“我也想问问你,你看上谁了?说出来!我说不定也能通情达理。” 这话听在耳里,那是相当难受啊!未尝经历的难受! 我落寞地说:“既是咱俩都这么通情达理,那还有啥话可说?还有什么过不去的坎?睡吧!我困了!”然后扭过头去,拿背对准了他。他把我翻了个身,我就又面对着他了,他说:“从九四年二月到现在,八年半过去了,我俩在一起了几个晚上?人生有几个八年?青春有几个八年?这次遭遇这么大变故,我好不容易盼得你醒过来了,你装失忆花去了一个晚上,昨天晚上吵架浪费了半个晚上,你安排我明天去寒烟山庄,我想不去都不成。明晨动身,今天晚上,你还以背相向,会不会太过分了?你在为谁保存实力?” “德性!赵若怀!你咋还学会无理取闹了呢?人性怎么会这样?你想想前天早晨之前,你不觉得现在很幸福吗?” “是啊,我也不知道人性怎么会这样。前天早晨,你刚醒过来的瞬间,我好高兴好幸福!我感激上苍!可是两天下来,我发现,你真的陌生了!可能我们离开得太久,赵若怀在你心里,已经不再有什么份量。看见曾经的情份上,你让文若认了我,作为我、同时也是作为你自己……一定的心理补偿……然后……” 我气极无语,又要扭头过去,这次扭头未遂了,他在手上加了点力,我非但扭不过去,离他的距离还更近了。然后遭遇了他势如闪电般的狂吻,继之而起的是狂乱的虐情。我发现这人发起狠来,其凌厉和暴虐与孙思如出一辙、并无二致,所不同的是:被孙思施暴时,心里很憋屈、很别扭、很气愤,一点都不放松,一直竭尽全力地想要反抗,可是被赵若怀施暴时,心里是窃喜、是享受、是冷酷的快感,准确地说,也就刚开始的时候,象征性地反抗了一下,到后来,基本就是很放松地任他摆布了。 我还发现一个问题,温婉多情的赵若怀固然让自己着迷,冷酷暴虐的赵若怀,却更加上自己心醉。就这么一个男人,这么个自己深爱得无法自拔的男人。他不相信我对他的忠心,他不相信一个为他坚守了六年的女人,有多么地爱他,他总是忧心忡忡、患得患失,这又是为了什么? 赐我一顿疾风骤雨之后,他才慢慢清醒过来,又意识到了自己的某种不对,开始温存地吻我,小心翼翼地道歉说:“心仪,对不起!心仪,你原谅我!心仪,我爱你!我不能没有你!心仪,你刚才说那话是什么意思?你真不想要我了吗?我是文若的爸爸,心仪,你看在文若的面上,嫁给我!嫁给我好吗?” “为什么要看文若的面啊?文若没你面大!我就看你自己的面子,嫁给你好吗?若怀,你别这样!自信一点!我爱你!我就爱你!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这样,反正我就爱你!” “那你刚才为什么……” “我是看你那样……欲言又止的,难受!我是想说,无论什么事,你尽管说出来,我给你出主意。” “心仪……我……算了,还是不说吧!我输不起!不想冒这个险,还是……今朝有你今朝醉吧!” “我猜猜!因为你妈?说!必须说!” “我妈她……知道没脸见你。她也不敢来见你。她想……想……见见文若!” “她不是不敢来见我!她还是放不下自己!她不愿认错!我以为什么事呢,就这事啊?这事你用得着这么紧张吗?姓赵的,在你眼中,我有那么不好说话吗?她见孙女,天经地义呀!准了!” 赵若怀又抱着我亲了一回,说:“心仪,你真通情达理!我……还有一事……” “这应该才是重点吧?说!说来听听!” 这事说出来,可就真不好玩了。李念是走了,跑了,可是李念那个莫名其妙的儿子,留下了。这个天杀的李念,她竟儿子都不要。少游大婚那天,张扬一个电话,便把李念的儿子送进了医院,赵若怀匆匆赶到,去给儿子输血,验血完毕,医生说那不是赵若怀的儿子,于是赵若怀四处找寻李念,然后把李念捉回了家审问,然后就是那天发生的事情。李念被小唐、小魏接走,赵若怀以为,她再怎么的也得去医院带走她自己的儿子,哪知没有。李念自己走了。结果赵若怀家,还得拿着钱去医院领人。派出所民警都出面了,说李念既然不知所踪,这儿子就只能归在赵若怀名下,不管有无血缘,赵若怀都得认账。因为赵若怀和李念,毕竟有几年的事实婚姻关系。毕竟那孩子,是跟着赵若怀一起长大的。陈春梅一方面是不忍心,另一方面,她还舍不得那个孙子,毕竟当作亲孙子养了八年,用陈春梅的话说,是条狗都喂熟了,喂出了感情。 “这是作的什么孽哟!”我慨叹说。自打来到人世,还没有碰上如此复杂的事情。难怪赵若怀如此难于启齿,难怪他那么反常,难怪他没了自信。我感到自己掉进了一张巨大的网,由李念和梁阿满精心编织的网,又感叹着:尘世之间,竟然有这么狠毒的女人!而自己,偏偏就都遇到了。可怜的赵若怀,可怜的傅心仪!怎么办呢? 赵若怀苦笑说:“我就知道是这样!心仪,忘了这事!咱俩好好度过今晚吧!明天我就去寒烟山庄了,又得分开不知多少天了。” “若怀,不是我不通情达理,你那么聪明,你应该能想到,这事有多棘手!那根本是李念给我们投的一颗不定时的炸弹。不管我们如何地对那孩子,那孩子,他也只能是一个喂不熟的白眼狼!任何时候,李念可以要回他去,这倒不打紧,咱们最多是白花点钱,问题的关键,任何时候,李念可以用她的儿子为害我们,用她的儿子作为工具,对我们不利,更有甚者,那儿子将来不管惹出什么祸来,都得是我们承受着,我们去买单。你也说过,那儿子本来就很让人头疼,调皮捣蛋,是个破坏狂。李念,天下竟有这么歹毒的女人?如此歹毒的女人,果真是凤毛麟角,极其罕见呀!你妈妈为你找的好媳妇呀!作孽呀!” 第474章转机 我问赵若怀,李念那个儿子的爸爸,是否就是先前吴家平提供的照片上那位,赵若怀说不是,他说照片上那个男人,只是李念在温州时期发展的情人。至于那儿子,得追溯到李念尚在学校教书的时候了,那个和李念合作生儿子的男人,早在九四年二月,陈春梅招揽李念前来作儿媳之前,已经悄然离开了,不知所踪了。 我哭笑不得地问赵若怀:“如此丧心病狂的、毫无人性的、泯灭天良的女人,这样的稀世珍品,你是如何碰上的?李念居然还是你的初恋,大学时代你居然还追求过她,这鉴别能力……”说到这里,我自己都觉得没了底气,那梁阿满,那孙思,自己又何存有过鉴别能力。 为了这话,赵若怀下得床去,狠狠倒了满满的一大杯白酒,仰着脖子,贪婪地如饥似渴地一阵猛喝,呈现欲哭无泪的状态,我还得一旁劝解说:“别急!慢点!别呛着了!咱白酒管够!” 那一刻,我感觉真的累了,倦了,好累好倦,我想轻松一点,本我的意思,很想对赵若怀说:你走!走得无影无踪!从此在我的生活里彻底消失!我招惹不起你,我再也不要和任何与李念有关的人打交道! 但自我立即意识到:如今的赵若怀,怕是已经不堪一说了,怕是经不起这样的说辞了。 小学已经放了暑假,文若勿需上学,赵若怀那假儿子,自然也勿需再上学。 第二天一大早,陈春梅、杨木带着李念的儿子来了,来到了楼下,这陈春梅还真是有种,她以为我是谁,逆来顺受的道德楷模吗?她居然把李念的儿子带来了我家。也是,就她那脑袋,她哪里能够想到隔夜的问题。说不定就这会儿,她们三人已经被人跟踪了,说不定李念的儿子,已经领了什么前来捣蛋的任务。 我对赵若怀说:“去!去把那三人,止在大门之外,不让她们进我的房子!我不要见你的陈春梅妈妈!我也不让傅文若见李念那儿子,我不能给他祸害傅文若的机会。你妈实在想见文若,你把文若带去,带去外面的花园,让你妈见见。” 老傅上楼来说情,我实在是烦得厉害,用手抱住了头,没给老傅面子,他也就没再说什么了。赵若怀眼里噙着泪,拍了拍我的肩膀,举步艰难地下楼去了。杨柳妈走了过来,靠我一边坐下,流着泪说:“丫头,你这是啥命呀?丫头,别怪妈多嘴,你还是算了吧!赵若怀拖着那样的一个儿子,那是个什么事呀,以后扯不完的皮!” 一会儿杨木上来说:“心仪,大错已经铸成,有啥办法呢?赵若怀也是没法,这祸是春梅惹下的,春梅说了,我们带着那孩子,回寒烟山庄去住,以后不会来打扰你们。” “舅呀,你以为喂养这个孩子,是花点钱、花点精力那么简单?那根本是李念给我们留下的祸根呀!那是李念埋下的伏笔,设置的圈套。若只是单一的想分一份赵若怀的财产,那倒也罢了!除此之外,那完全还可以是李念复仇的工具,安放在我们身边的炸弹呀!你想过没有?更有甚者,未来的成长过程中,那孩子出现任何闪失,那个时候李念就钻出来维权了,那个时候,那儿子就是她李念的了!她可以控告你们虐待了他,说成是你们蓄意谋害……唉,总而言之,那就是一个烫手的山芋呀!那孩子这么小的年级,我听赵若怀说,已经十分地调皮捣蛋、破坏力已经十分惊人了,将来还不定长成什么样子?” 杨柳抹着泪说:“哥,你这是啥命呀?年轻的时候替别人养儿子,老了老了,还得养这样一个莫名其妙的孙子。” “是啊,舅,这祸是赵若怀妈妈惹下的,你让她自己带去。你可以就来我们琴行,和老傅一起混,住到我们家,我养活你!至于李念那儿子,至少今天,这次,绝对不能和赵若怀一起回寒烟山庄去。不能!他这一跟去,指不定有什么后果。刚才你以为就你们三人来的,对不对?我给你说,你们完全有可能,已经被人跟踪了。你让赵若怀妈妈,带那孩子回南泉去呆着。多的话我也不想说了,你们要想省事,就照我说的办!” 赵若怀临走时,又上楼来抱了抱我,亲了亲我,温存缠绵了一番,他说:“心仪,我知道不配,趁我离开的这段时间,你好好想想,如果你确实不打算受理我,我尊重你的选择。无论如何,你保留我一个经常见见文若的机会,好吗?” 赵若怀离开的当天晚上,袁英、小向、孙浩就又来了。袁英问文若说:“文若,还记得你孙叔叔吗?孙叔叔以前可喜欢你了。”傅文若为难了,不知如何是好?随即朝我跑过来,我帮她作了回答:“孙叔叔?是那什么老孙吧?记得!这几天总在我面前念叨着,说她喜欢老孙,老孙也喜欢她,还教她练跆拳道。还问啥时候可以见到老孙。” 小向开始表明来意,他说:“傅叔叔,傅老师现在虽然没有完全恢复,但毕竟也醒过来,没大碍了。师父那滚装船,再不去看管,是真的不行了。师父的意思呢,看你们能不能网开一面?” 袁英接过说:“傅叔叔,我们也找过人了,他们的意思呢,只要你们这方撤诉,不再起诉了,孙思就能够很快出来了,我们今天来,也是孙思他们家里人的意思。他爸妈说了,医药费的事情,我们好商量。毕竟心仪和孙思还有合伙生意嘛。” 老傅按照我的吩咐,说:“当初,真没有人想弄到这一步。我们这方没有人报警的,我问过赵若怀了,他也没有报警,不知道是哪个人报的警。结合前段时间,小唐等人的所作所为。报警有可能就是一个离间之计。赵若怀早有放孙思一马的意思,最近他好几次和我喝酒,谈到桑榆的一些事情,在他心里,还是拿孙思当哥们的。这丫头是不记得从前的人和事了,但是这几天下来,我给她讲了,她大体也明白了,她现在,基本的思维能力还有,你们自己跟她说吧!” 我问袁英说:“那天我不是帮你们写了一封信吗?那个……孙思,他有回信没有?有的话,你们就拿来看看。” 小向和袁英对望着,迟疑着。我说:“我必须看看他的回信,知道他现在都想些什么,我才知道下一步怎么和你们谈,要是没信的话,今天只好就这样了。” 袁英于是犹豫着拿出了信件,然后在小向的认可下递给了我,上面只有寥寥数语,孙思的亲笔,看着那字,我竟然像见到久违的亲人似的,很亲切,也很慰藉。信的内容是这样的: 袁英,转告小向,把儿子给我看好!你们不要担心我,我很好,受点苦不算啥,该的!心仪指望不上了,那滚装船,我再不出面,可能就麻烦了,你们去找找心仪他爸,注意,千万避开赵若怀,让老傅出面做做工作,放我一马。对了,替我问问文若,问他还记得老孙不? 活脱脱一副孙思的嘴脸,看完那信,我放心不少,也放松不少。他好好的、没事,还是那铁骨铮铮的孙思,不像是有病的人,他牵挂着儿子,牵挂着滚装船,这就好!只是对于赵若怀,他明显已经十分见外了,这是很不好的现象。 几人退去后,我仍然思绪万千,为孙思的信激动着,同时也隐忧着,然后泡上茶来,和老傅书房里坐了,给他分析了当前的形式,让他明白,控告孙思根本不是长治久安的办法。然后吩咐老傅,让他给孙思写信一封。主要是讲述事发当日,以及孙思进去以后的事情,讲述了李念、小唐、梁阿满几人的跟踪迫/害,讲述了赵若怀如何顾念兄弟之情,面对前来了解情况的人,如何虚与委蛇,进退维谷,既想放过孙思,同时又害怕孙思出来后不得安宁。老傅还讲到了我对赵若怀的感情,说丫头虽已失忆,但是几天下来,又对赵若怀深有好感,眼看已经重新爱上赵若怀了。丫头受古代文化影响很深,笃信男女真情,信奉忠臣不事二主,好女不事二夫,这种人一但爱上,就会死心塌地,很难再有更改。然后给孙思提供了范本魏无忌,黄少游。号召孙思向这二人学习。感情的事,自古不能强求,并以‘境由心造退后一步自然宽’勉励作结。 我又吩咐文若写信一封,附在老傅的信里,文若写下了这样的话:“老孙,师父,我想你了!我找到我爸爸了,我 第475章布谷的另一面 项目的事情,晁建阳的意思,直接的方式行不通,只能通过迂回的、间接的方式,就是绕过那个拦路虎,从上面找关系,然后迫使他就范。为了那个迂回,我和晁建阳一起,陪人吃喝玩乐数天,有时一晚上喝三台酒,换三个不同的地方喝酒,有时是陪客人通宵达旦地打麻将,还得强忍着满心的厌恶,带着万念俱灰的心情,说一大堆言不由衷的、严重违背自己本意的奉承话,那日子太非人了! 如此折腾了四五天,花去了不少金钱之后,我落寞地坐在办公室,感到精神与形体的严重分离。 布谷打电话来说:“不行啊!我问过了,那人根本绕不过去,绕无可绕!他们说了,只要咱们还在这地界上混,那人就是没法回避的!这次就算侥幸绕过去,那也只能是给自己添堵,将来只会有更大的麻烦。” 我说:“那依你的意思?” “行情我已经摸清楚了,大体就是一套房子的样子,我们自己出面去送,那肯定是不成的,他还得继续装,我已经找好一个合适的人……” 布谷的电话挂断后,我打开了放在办公室的一瓶红酒,然后就那么呆坐着,喝着红酒。这几天折腾下来,半套房子已经出去了,现在还得再搭上一套房子,照这样下去,那可真是乖乖不得了呀!可是不这样下去,又能如何?这就是游戏规则!不遵守游戏规则,楼盘就得停摆,楼盘一旦停摆,我们四个合伙人,那可都是灭顶之灾呀! 我想起那天陈忆的话来,是呀,还是从前好呀,桑榆时期好,那个时候教教学生,晚上和赵陈孙一起喝喝茶,多美的日子!这还只是公司的事,那个孙思,那个李念的儿子,那个梁阿满,自己怎么办?怎么办? 这样想着,竟然怔怔地掉下泪来,再仰着脖子干红酒时,我发现了对面沙发上的少游和无忌,这二人不知何时坐到了对面,正研究着我。我旋即不经意地去抹眼睛,很快恢复了常态,但二人还是不肯放过我。 无忌说:“这是怎么啦?刚刚还好好的!想赵若怀啦?这才几天时间,有那么……” “没什么!就喝喝红酒嘛,对我来说,红酒非酒,就小菜!你俩怎么一起来了?对了,你俩要不要来点?” 无忌说:“一起出去吃饭吧!” “不行!一会儿我得回去!已经好几天没回家吃饭了,文若刚刚还打过电话。” “那行!来就来呗!不过对我们俩来说,红酒可不是小菜,是大菜了!来,干杯!”无忌说。 少游没什么语言,他只有表情,内容十分丰富的表情。 无忌说:“不对!这几天你都不大对,到底什么事,你说出来!咱们过去是哥们,现在,将来还是哥们……” “曾经……我也是这样认为的!现在发现,那想法有些天真了!能够长久地做哥们,那也并非易事!”我说。 少游挪了挪凳子,掏出手机看了看,说:“现在五点半,你六点钟再动身回家,不晚!这半小时,坐会儿聊会儿,怎么样?魏处,你呢,不着急走吧?” 无忌往沙发背上靠了靠,说:“偷得浮生半小时闲,我当然求之不得!不过,你要觉得我碍事呢……那我……还是不能走!这外面是酷暑难奈,可是傅心仪这办公室,这古朴的装饰,淡雅的古香,加上这松竹的陪衬,自添三分清凉,这清凉与空调之凉,自成体系又相得益彰。我是坐着就不想走。加上美人红酒相伴……” 少游挥挥手,制止说:“打住打住!这刚说到清凉,你再说下去,就该热了!傅心仪同学,这样吧,这半小时,咱们聊点与专业相关的,如何?” “专业相关?你可真有雅兴!” “具体一点,就讲讲你刚才那瞬间的心理活动。”这个少游,还想刨根问底。 “即兴感伤罢了!哀人生之多艰,悲前途之漫漫。如是而已!我想起了咱们师大,想起桑榆的日子,那时候尚且没有争斗,多好!那个时候,赵若怀孙思曾经亲如兄弟,那时候,傅心仪和梁阿满同台时,有的尽是欢笑。那就是桃源!人欲没有膨胀的时候,人间处处有桃源!” “你的意思,你都记起来了?关于信陵君布谷,你记起了吗?”无忌满面的惊喜。 “信陵君布谷,从来都记得的!不敢稍忘!” “太好了!”布谷豁地从沙发上跳了起来,说:“不行!还得再开一瓶红酒!你这里还有吗?没有的话,我那边办公室有!”少游调皮地意味深长地打量布谷,说:“这就是平时那稳重的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魏处长吗?” 无忌说:“你就装吧!这会儿你倒沉住气了,知道装了!在黄莺面前,你倒是装装呀!你要是早点听听我的话,何至像现在这样?我给你说,这人生天地之间,就得虚虚实实,有时候必须玩点虚的!算了,现在懒得说你。今天太有纪念意义了!我的青春岁月总算是回来了。” 我调皮地摇摇头,打开了另一瓶红酒。一边倒酒一边说:“这就怪了,敬爱的魏处,你的青春岁月是啥时候弄丢的?” 无忌说:“我的青春岁月与你是密切相关的,你这失了忆,不就等于……” 少游说:“幸亏赵若怀不在,不然就你这几话,傅心仪又得几天几夜地交待情况了。” “才不是呢,赵若怀醋意所指,可不在我身上,在某些人……” “那又如何?他愿意吃醋,继续吃呗!我表个态:我可没打算让他松刑。傅心仪,继续刚才的话!” “算了,没什么好继续的!看了你们俩,阴云已经消去一半。少游、无忌,说实话,我现在好羡慕那些教书的同学,羡慕那些农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每个夜晚都能幸福地入睡。清晨醒来的瞬间,也不用哀愁惶恐、怅然无依!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这话说起来豪放,可是做起来,是一件何其虐心的事情!” 第476章理想主义的光辉 这话引起现场短暂的沉默,之后少游说:“怪我们,不该把那么重的担子,撂你一人身上。” 无忌说:“我忘了,我曾答应过你,需要当龟孙子的时候,就由布谷我亲自出面。” “勿需自责,与你们无关!我是感慨这社会现实,慨叹这世道人心。这生意是做也难!不做亦难!进退维谷,而且就目前之势,根本就是欲罢不能。就这样,这个关卡花去一套房子,那个关卡花去半套房子,咱们四人的未来……我真的不敢想啊!作孽呀!” 布谷胸有成竹地说:“这事你不用太过担心,你上次不也说过了吗?在市场法则上设上限。羊毛出在羊身上,大家都这样。无论如何,总会有我们一口饭吃,至少现目前,这行业,应该只存在赚多赚少的问题。” “可那是助纣为虐呀!作孽呀!大把大把的‘一般等价物’,就那样被盛在黑色的塑料袋里,被人提了去,悄无声息地若无其事地放在别人房间的角落。咱们对得起子吗?” 无忌说:“没办法,与世沉浮吧!个体的能力有限,我们改变不了环境,只能适应环境。傅心仪,你要对得起子,就对不起自己了,这就是现实!” “看见母猪你得赞她是貂蝉,看见葫芦僧你得夸他是包拯。本我和自我就那样艰难地较量着,那也相当非人呀!” 少游说:“你要实在不想再做了,做完这楼盘,咱们改行,换换别的,不做这个了就是,别往心里去!” 无忌说:“这我不赞同!你们俩不能再这样了!你俩都得适应现实,无条件适应!做点什么不求人、不看人脸色呀?在学校教书,一样地有争斗,这一点你是有体会的,傅心仪。” “无忌,看人脸色,做龟孙子,难是难点,不过,对我傅心仪而言,那不是最难的!我最多是发扬点二百五精神,怎么给你们说呢,我压力大,输不起呀!你们也知道,我是理想主义的,无论现实多么严酷,我都想尽可能在生活里保留一定的理想主义。这就是傅心仪!可时至今日,我掂量一下,我的生活里,惟一还闪现点理想主义光辉的,就是咱们这四人的合伙生意。当初邀请你们组建公司,本就带着浓郁的非现实情节,这事你们的老婆,螳螂的老婆,应该都是有看法的吧?可我还是那样做了,我觉得我能应付这种局面,我觉得合伙生意能够做好,我把这合伙公司当成理想主义的试验田。可我现在发现,我真的有点……高处不胜寒了!这生意要是不尽人意,没有达到你们的老婆、甚至也没有达到你们预期的效果。若是将来,我们四人为了这事不欢而散了,那我可就真的……没有一点念想了!既意味着理想主义的彻底失败,又意味着理想的彻底丧失。” 布谷端着酒杯,碰了碰我和少游的酒杯,干了,然后严肃地、若有所思地说:“傅心仪,还记得那年,在江城一个临江的酒楼,咱俩曾经喝过一次酒……”我点点头,他就继续了:“那次我对你说,布谷其实是一个理想主义者。我知道,你对布谷所属的那个群体,有一定看法,你以为我和他们一样,和马蜂一样,只知钻营、攀爬,对吗?其实在骨子里,我们是有共同之处的!江城时期邀你合伙做生意,眼下的这合伙生意,其实都是基于一个道理,就是你刚才说的那话,闪现理想主义的光辉!布谷不也是学中文的吗?古圣先贤,我也很推崇的!可是时代的洪流不可抗拒!我们是被时代推着在走。不想随波逐流都不行。但是,布谷也希望,能保留一块人性的净土,不想直面太多人性的丑恶,我也想有一块理想主义的试验田。置身当今社会,诚然,我们不能完全离开钱来谈生活品质,离开起码的物质支撑,生活品质只能是空中楼阁。但是生活品质的高低,绝对不是仅由金钱决定的!眼下这公司,你就放手干吧!布谷会给你把舵,只要按照我们现行的模式,我们的基本收益,或者说底线是能够保证的!至于赚多赚少的问题,不要有任何后顾之忧!我想哥几个,都不是拜金主义、物质至上的人,而且,哥几个,也应该不会缺那几个饭钱。至于家属方面,我那个老婆,关系早已是理顺的了。任何时候,她不会干预我们的合伙生意。螳螂表面怕老婆,那不过是一种以退为进的策略。大是大非的问题上,他们家从来是他作主!螳螂供职报社,坐着副总编的位置,比之布谷,他应该更理想主义一些。所以你刚才那观点,应该更能引起他的共鸣。至于少游,当初我就提醒过,黄莺不能为妻!现在已经这样了,那就得想另外的解决办法。少游其实太感性了,人生在世,有些时候,为了达成目的,必须玩一定的虚招、花招,老婆面前,要平衡关系,该做的功课你得做!黄莺的问题,其实也就是一个角色转换后期望值增大的问题。当初她置身事外,觉得只要能够在少游生活里,占一席之地,就满足了。一旦婚姻关系确立,欲望就膨胀了,就想拥有一切,人性大抵如此!尤其女人!少游现在要做的功课,就是趁现在黄莺尚未完全定型的时候,强行将她的期望值降下来。让她的期望值回归,回归到以前的状态。这事这几天我已经给少游讲了,相信春申君!这事情他应该能够搞定。这两天我们担心的,其实倒是你那个赵若怀,我们怕他容忍不了这种合作局面。但我刚才回想起那天在游船上你的态度,你应该已经在阻止并防范赵若怀的干预了。” “果然厉害!少游,看见没有?咱这信陵君,以三十三岁的年龄,跻身正处的位置,实在是良有以也!太厉害了!不得不服!不行,谈话还得继续!”我看看手机,提议说:“这样,哥们,已经六点了。咱们都打个电话,把家里的吃饭时间往后延延。” 第477章商业思维 少游说:“你俩打吧!黄莺不在,回娘家去了,我不着急。” 我看看少游,说:“没地方吃饭是吧?要不这样,布谷,你能不能把家里的饭辞了?去我家里!傅文若等着我给她做辣子鸡。” “是吗?这倒有意思!那能吃吗?”布谷捉弄说。 “小看人了不是?女别三日,刮目相看!我给你们说,就我做的那辣子鸡,和歌乐山那辣子鸡,不相上下!还有那水煮肉片,泉水鸡什么的,那绝对专业水平!” 少游微笑着点头,打趣说:“那是相当期待!” “不行!今晚咱们还得继续喝!我刚才也说了!红酒非酒!一会儿咱们得来点白的,对了,家里有茅台二瓶,赵若怀那天带回的。酒逢知己,再怎么的,也得整个飘飘然的感觉出来!” 布谷调皮说:“我看行!我本来有一饭局,这就打电话推了!傅心仪亲自做菜,千年等一回的事情!” “夸张太过!我有那么懒吗?信陵君,就你刚才这话,其夸张程度,和李太白那‘飞流直下三千尺’相当。” 吵辣子鸡的过程中,少游悄悄溜进了厨房,上上下下打量我,说:“行!这围裙一上去,还像那个架势!我现在发现,围裙对增进女人女性化,有很大的作用!” “此言差矣!去掉女人二字!应该说,围裙对增进女性化,有很大作用!” “有道理!太有道理了!男人也一样,围裙一上去,自然就女性化了。算……算了,以后我还尽量少做饭吧!” “喂,出去吧!这里是厨房!” “让我呆会儿!我看看辣子鸡是怎么炼成的?哦,放酱油?” “行!把工序给你讲讲,首先,锅里倒油,油要多!清油烧至六成熟,放辣椒,至于辣椒用量,这么跟你说吧,辣椒体积,务必超过鸡丁体积,成品的辣子鸡中,得形成一个到辣椒中努力寻找鸡丁的局面,那样才有意思!辣椒炒呈棕红色,然后放鸡丁,翻炒,两三分钟后,放花椒,花椒也不能太少,这么一盘辣子鸡下来,花椒用量,起码二两。继续翻炒,三分钟后,放酱油,酱油的用量,就考究一点,辣子鸡是不用放盐的,所以,酱油作用有二,其一,行使食盐功能;其二,着色。酱油上去后,再翻炒两分钟,就可以起锅了。盛在盘里,放味精、葱花、芝麻,拌匀。好了!这就是传说中的辣子鸡了,来,尝尝!品尝完毕说什么?知道吗?” 少游老老实实点头,说:“知道!品尝完毕说好吃。哪怕皱眉,也得说!和袁世凯那总统选举,差不多的道理,不投赞成票,休想出门!” 少游这样说着,我把递到他面前的盘子,又收了回来,说:“不行!我先尝尝再说!万一失败,我丢不起那人!”于是,我俩差不多同时指向了盘子,同时完成了品尝。然后我说:“行了!就这水平!你要胆敢皱眉的话……” 布谷走了进来,说:“喂,不带这么的吧?炒个辣子鸡,你俩打算在厨房就吃掉啦?我们都等着呢,来,我也尝尝!”然后点头说:“还真是的,没有吹牛。依我看,超过歌乐山那辣子鸡。” “那行!先端了出去,你们先吃着喝着。凡有一人的手艺,得了赞同,是促其前进的!我再给你们弄两个拿手的!” “布谷,你端出去!我留下继续学手艺。”布谷扮个鬼脸,出去了,少游问:“孙思那里,有情况没有?” “何出此问?” “我曾给孙思写信一封,洋洋洒洒三万言,我是现身说法,本来就是,他孙思有什么想不通的?我黄少游都没说啥……” “难怪!少游,谢谢你!太谢谢了!有情况!这人现在,已经基本是一个正常人了!怕就怕反复……” “说吧!今天为什么默默流泪?还有啥事,都说出来!我给你想法!” “没……没事了!你和布谷既是这态度,还有啥说的?瞬间的负面情绪,现在已经基本恢复了。去吧,吩咐老傅,把酒宴安排到二楼阳台,并空调侍候,一边赏长江夜色,一边宴饮。” 置身二楼阳台,黄少游和魏无忌,对眼前美景激赏不已。布谷说:“这房买得太好了!坐拥长江月夜!渝中半岛尽收眼底。” 少游说:“上次我还对黄莺说,还是山城好啊!层次分明,错落有致……” “每当我看到眼前景象,知道我想什么吗?我老想,我要是实权派,我就把这一段的长江,打造成胭脂香粉的秦淮河。置画舫于其上,然后是美人笙歌,文人雅士流连其间,执杯把盏、高谈畅饮……明末那些复社文人,过的就是那生活!吴伟业、侯方域、顾炎武、黄宗羲,这些人……” 少游说:“神往!可是,你到哪里去找柳如是、李香君、顾眉……” 布谷附议说:“正是,秦淮河之所以流方,正是因了这几人,那品牌效应,很大程度是秦淮八艳造就的。” 我叹息说:“也是,这社会最大的遗憾,就是青楼女质量下降了!不是一般的下降,那是严重下降!和古代那青楼女,没法相提并论。当年的秦淮八艳,那可是美女、才女、加烈女。现在的青楼女,全都是钱女。以前她们入青楼,是为生活所迫,现在的三陪女,是为不劳而获所迫;以前的青楼女,那是琴棋书画,样样皆通,现在的呢,只要有肉在身,就可以入行。门坎降得太低了!强烈呼吁,实行行业准入制度!以前的青楼女,通常只卖艺不卖身,现在的三陪女,除了身以外,基本没啥东西可卖。” 此议让布谷和少游差点笑岔了气,老傅、杨柳也跟着笑,傅文若懂都不懂,受了笑的传染,也跟着傻笑。 少游说:“精辟!形成文字,拿到螳螂那里,让他帮着呼吁一下!” 布谷说:“我倒是觉得,傅心仪这个方案,值得商榷。上次我去大理,看白族那三道茶表演,其实挺有意思,这长江之上,置游船,美女、笙歌于其上,再来点歌舞类节目,应该还是有市场的吧?” “看看!看看!这就是务实的布谷!商业思维的布谷。只是……信陵君,美女何在?文人雅士何在?所以呀,当年的秦淮盛况,已经失去了存在的土壤,随着那时代,结束了!” 第478章豪赌 布谷给我敬酒,说:“关于合伙生意,不但不能叫停,还得加大力度。好好干!大好时光,也许就这几年,再干个几年,赚足了一生的用度,你和少游就可以做息爷了。你不是有一个随园理想吗?” “对!n年以前在江城,我曾许诺送你一座随园或是桃花源……” “送我随园就算了,安敢消受?我的意思,假以时日,我们可以共同打造一座随园,将来大家都老了,孩子们也长大成人,各忙各的去了。我们几个老头老太,就住到一起,喝酒、神侃,那个时候,说不定世道人心又变了,文学也复兴了……” “是!我也这么认为,文学、乃至古文都会有复兴的一天,假以时日,现实里这些失去了精神的根基,成为悬浮一族的人们,必将慢慢意识到,失去精神家园、灵魂无所皈依,那情形有多无趣。真到那个时候,他们就该意识到,先秦散文、楚辞、汉赋、六朝骈文、唐诗、宋词、元曲、明清小说,多么地有趣!” “对,那个时候,我们就用我们平生的积蓄,购游船一个,置笙歌于其上,在里面吟诗弹琴,追忆前尘往事。到那时,柳咏、白灵他们也可以加盟。” “少游,这时候你能想起柳咏,我是真的感动啊!布谷,记得那年在江城,就是在菜场碰见你那次,我们谈及我班诸人未来的走向,我说将来咱班,官做得最大的,可能就会是布谷、柳咏,世事难料啊,没想到,柳咏就这样中道退场了。那个官场,他是再也入不去了……” “你们仨,说的都是好话,但同时,和醉话也差不了多少,文学和古文的中兴,怕不是我辈之人能够看到的了。一个人欲膨胀,人心没法思静的年代,何谈文学的中兴?老傅也是这么认为的,早晚会有回归,但至少是二十二世纪的畅想了。丫头,你没事吧?别再喝了!” “没事!人生得一知己,足矣!你丫头我,眼前就有知己两个,夫复何求?作为代价,上天同时赠送我了几个妒妇,天道是公平的,赋其角必须断其齿。所以,那吴家平、李念、梁阿满,都不算啥,我直面!我接招!” “世事难料!今日之势,咱班将来官做得最大的,必是那个从来不认真读书的马蜂。” “你就甭谦虚啦!你也不错!傅叔,咱班这信陵君,可不简单呀,三十三岁的年龄,当上正处……” “是呀,丫头常说,布谷和马蜂,在你们班那是双峰并峙,却又一正一邪,马蜂那是邪不胜正,魏无忌,你早晚得超过他!” “信陵君深通官场之道。不迂执、不张扬,分寸拿捏十分到位,傅心仪你有所不知,也就在我们面前,他还说点人话。在官场,他可是惜话如金、字斟句酌,不该说的话他是一句都不会多说。” “信陵君深得中庸精髓,立身行事,进退自如,虽然马蜂如日中天,我还是固执地认为,马蜂终难长保!而信陵君,才会是政坛长青树。所以,不管现实如何地向我们证明读书无用,我傅心仪仍然坚持认为:人还得读书!” 布谷碰了碰我和少游的杯子,说:“谢谢两位同学抬举!为了你俩这话,布谷只有把那有关龟孙子的学问,坚定不移地研究下去了!” 搁下酒杯,少游问:“对了,上次柳咏那信?” “酒慢一点,你俩估计差不多了,不要喝得太猛了!” “丫头,哪有你这样的?客人来家喝酒……” “跟他俩,还用客套的吗?老傅,你有所不知,来之前,我们在办公室,已经吹下去两瓶红酒了。” 少游说:“多虑了!布谷现在酒量大了,这点酒不算啥?” “那你呢,你少喝一点!黄莺不在,回家还得完成洗漱……” “没事,一会儿我送他回去。”布谷说。 “你也不能开车了!回家的事情倒好说,一会儿我让钟诚来送,只是醉酒终归是没意思的,尽量避免吧!杨柳妈,去厨房盛点热汤来。柳咏那信,写了,寄了!吴家平也真是的,想得出来!她自己给柳咏写的信,让我抄写一遍,拿去冒充,太岂有此理!傅心仪是何语言风格,柳咏会不知道?一句话之类,必然被柳咏看出破绽。所以,螳螂前脚刚走,我另外写了一封,寄去了!对了,说起柳咏,我倒想问你们一件事,就是站在男人的立场,你们觉得,柳咏和张扬的婚姻,还有挽回的必要没有?” 少游说:“你想说合?”旋即卖力地摇头:“不可为!不可为!换了我是柳咏,那肯定是离得越快越好。你也看见了,你觉得那建宁公主,会符合柳咏的审美情趣吗?他们俩能聊到一处吗?会有共同语言吗?” “布谷,你呢?” “柳咏和张扬,根本是驴唇不对马嘴,共同语言肯定是不会有,这是从感情的角度。从现实的角度,柳咏出来的时候,都三十五六的人了,看在那儿子还不错的份上,要是张扬能适当转变一下态度,没准也能凑合凑合。少游啊,这人世间的婚姻,有相当部分都是凑合的,婚姻与爱情,它有时候是桥归桥、路归路的……” 老傅说:“正是正是!少游情况不一样,现在是没有孩子,有了孩子,那可就两样了,两人在一起,很大程度就是过日子……” “喂,老傅同志,说话留点意,你看看你后面杨柳妈的表情。” 布谷少游就一阵大笑,老傅搁下酒杯,做了一个投降的姿势,说:“这纯属探讨社会现实,老傅我是不存在的。我和你杨柳妈,那是有很深厚的感情基础的!对吧,杨柳同志?” 傅文若在一旁笑着说:“今天之内,外公两次给外婆投降了!心仪妈,你知道为啥吗?琴行有个学生的妈妈,老喜欢和外公说话,外婆就不高兴了。” 杨柳妈敲打一下傅文若,难为情地说:“这小孩!瞎说!哪有?” “行呀,傅文若,你还挺有观察能力的!一边去!自己看电视去!” 傅文若嘟着嘴,幸灾乐祸地说:“对了,心仪妈,别怪我没提醒你呀,老赵今天打过电话了,问你了,问你这几天晚上,啥时候回的家,我可是照实说了。小孩不能撒谎,这是你教我的!” 这下全场都逗乐了,我追问说:“那你有没有照实说,我是为了公司的事情,陪人打麻将呀?”文若捉弄地摇着头,我斥责说:“你这该照实的不照实……唉!傅文若同志,你怎么回事,什么时候又出来个老赵了?” 文若伸伸舌头,说:“必须的!昨天电话里,我已经给老爸说了,不能搞特殊化!有老傅、老孙,自然就有老赵!”现场又一阵大笑。 少游摸着文若的脸,说:“有道理!少游叔叔支持你!坚定不移地把老赵喊下去!这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 “好了,言归正传!那咱们就试试,说合说合!张扬口口声声说,柳咏不好玩,下次再见了面,你们得给她举例说明,柳咏,其实还是挺好玩的一人!两人只是暂时没有对路。好玩与不好玩,在一定条件下,是能够转换的。” 这一顿酒喝下来,我们三人都有些飘飘然了,尤其少游,已经语颇错杂无伦次,人在醉酒的状态下,眼珠转动的频率,自然就下降了,他常常目不转睛地盯着我,说些骇人听闻的话,比如拉着我的手不放,结巴着说:“心仪……我们……错……错了!一开始就……就……错了……我好……好……悔恨!” 傅文若对今天的少游叔叔,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眨巴着眼睛,徘徊在桌边不肯离去。这怎么行呢,我于是果断打发了老傅等三人。然后吩咐钟诚前来,先送布谷,再送少游,并嘱咐钟诚,必须等少游洗漱完毕,躺到床上,方可回家。 晚上靠在床头,信手取过床头小书架上那本叫《沧浪之水》的小说,翻着翻着,就想起布谷今天说过的话,对,不能打退堂鼓,不要被一个区区李念乱了分寸,要坚定不移地把合伙生意进行下去!要把理想主义继续推行下去!带着四公子一起,在时代洪流中留下足迹,向陶朱、子贡迈进。对,四公子,柳咏出来后,干脆让他也加入进来!老了的时候,几家人,就一起打造随园一座,或者就在赵若怀的南山别墅吧,周围不还有土地的吗?扩建扩建就可以了。孙思呢,孙思怎么办?随园是不是也得有孙思一席之地?思虑及此,我忽然作出一个决定:赌了!赌孙思出来不会再为害我们,赌少游、老傅、文若共同的劝诫,已经起到了应有的作用。对!滚装船不能再等待,明天就去撤诉!得赶在赵若怀回来之前,尽快撤诉!我甚至在床头摸出一信笺纸来,不知不觉之中,在上面画就了两个杯子,两只呈现碰杯状态的杯子,不知不觉之中,还写下一句话孙大侠,我不确定你还是不是原来的那个孙思,我也不确定你还有没有正常的人类思维,但是,我赌了!来,干杯! 第479章适时控盘 做好这一切,刚躺到枕头上去,赵若怀就打电话来了,一听就是喝过酒的人。 他说:“这几天晚上,都干些啥呢?想起过赵若怀这人没?” 我说:“关你啥事呀?你不说了让我好好考虑,我有自主权的吗?你只要求保留了一个经常见见傅文若的权利。” “不行!这事不能民/主!我考虑再三,未来五十年,你还是跟着赵若怀混吧!” “老赵同志,你还真是收放自如啊!你一会儿给我自主权,一会儿又规定还得继续跟着你混,你这个态度,我怎么操作?到底混是不混呀?” “前天晚上,是跟黄少游在一起吗?” “唉呀!黄莺知道加强防范,这事,哪里还用得着你操心?你就省省吧!” “也是!黄少游现在,还真没多少作案机会。所以呀,你做的这趟媒,赵若怀是真比较中意!那晁建阳呢?” “姓赵的,在你那里,晁建阳至今仍在被怀疑之列?呜呼!你累不累呀?” “那也不行!通宵达旦打麻将,很容易衰老的!我抗议!” “抗议啥呀?我老了不碍事,自有后来人!二十刚出头的小姑娘,满大街都是,依你赵总目前的综合魅力、勾/引能力,何患之有?” “不错,形式你还是认识清楚了的!小姑娘还是留给别人吧,我这辈子就这样了,我就想和你混!到底想我了没?我可是夜夜都想你。” “真没有空呀!哥们,这不,这几天忙得厉害。” “气死我了!可惜了,远了,回来再收拾你!我很快就回来了啊!随时随地!不要再想着趁我不在,就可以胡作非为。” “很快就回来啦?传说中那宝呢,发现踪影没有?” “宝不宝的,关我啥事?在我眼里,就你和文若是宝。” “得了,蒙你夸奖!我和文若是啥宝呀?宝器呀?” “姓柳的还是不肯死心,我懒得管他了,我自己先回来了!” “怎么会这样呢?喂,问问你外婆,问问陈春宝,当初你外婆改建那房子,那木楞房改建砖房的过程中,都有哪些人在场?会不会那个时候被人钻了空子,捷足先登了?你想啊,改建挖基础的时候,有可能动了那地窖附近的山洞入口。连接地窖和山洞的那门,当时比较斑驳,你去掉那些涂抹上去的遮掩物的瞬间,我透过缝隙,看见的彩光,当时那地窖,被你点上了蜡烛,你还记得吗?所以我看见的彩光,肯定是经过物体反射的烛光,所以,那玩意大体就应该是在那地窖附近的。但是那门推倒后,就没再看见了,这说明什么?有可能就说明那门推倒的过程中,把那玩意给掩埋了!更加彻底地掩埋了。” “现在就是存在这个问题,再找下去的话,就必须动我外婆房子的根基了,陈春宝他们自然不答应。” “柳源的意思呢?” “他就是不死心呀!我不该把你当日所见以及做的那些奇怪的梦告诉了他。他现在坚信:你就是他柳家的救世主。是天意让你去助他寻找传家宝的!” “既是这样,你给陈春宝做做工作,就你外婆那房,能值几个钱?根基动了就动了呗,咱们赔她钱就是。” “柳源也是这意思。只是这样一来,我又得继续呆下去,不知呆到何时了,这要呆得太久,回来晚了,也不知道你那里,还有没有我的位置。” “原来这样!明白了!那行,这位置就替你留着吧!再保留五十年,你看够了没?” “说话算话,不许反悔!” “对柳源好一点!好吃好喝地侍候着。他现在是独在异乡为异客,柳咏在里面,吴家平是那个样子,他心里是啥滋味,你换位思考一下,听见没有?他是你爸!你要敢怠慢他,我就让傅文若怠慢你!” “最近天天和他钻山洞,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也算混熟了,其实这人还行,至少这几天,还有点父亲的架式,这几天,赵若怀还能时不时地能感受到一点来自父亲的迟来的关爱。” “那就说好了!彻底原谅他了,叫爸爸,知道吗?” “叫不出口。干脆和傅文若一样叫老柳,你看行吗?” “不行!必须的!吃饭的问题,怎么解决的?” “杨木做饭!吃得不错!杨木天天到区里买菜。喂,你那个舅舅,态度是真好啊,现在他和柳源,我给你说,成好朋友了!白天钻山洞那么辛苦,晚上两人还一起喝酒聊天到深夜。挺投缘!” “看见没有?我傅心仪的舅舅,非别舅可比!像我舅学习吧!你自己呢,晚上也陪柳源玩玩,下下棋什么的。” “知道!柳源这些年那日子,依我看,过得是真不咋样,在寒烟山庄呆着,白天还得辛苦地钻山洞,可是你知道吗?他开心着呢!好像这就是好日子似的,妈妈的,姓吴的太可恨了!可是柳源真不打算动她,你知道吗?他不让我交出那些资料。” “所以嘛,感情的事情,是很复杂的!不然为啥老说感情纠葛呢,这纠葛二字,太传神了!” “亲爱的,说点正事吧!你也正为感情纠葛的事纠结着,对吗?” “纠结?纠什么结?我刚才看小说,现在准备睡觉。” “孙思那里,你准备撤诉了,对吗?而且你是打着赵若怀的旗号撤诉,对吗?我告诉你,别白费劲了!你以为赵若怀和孙思,还有再做回兄弟的可能?你以为我们三人,还能再回到从前的状态?你不总研究人性吗?赵若怀和孙思,是两个男人!两个竞食的男人!” “不……不是!若怀,起诉孙思,真的不是什么上策。” “我知道你想放他一马!我给你这面子!但不是明天,暂时你不能轻举妄动!这事你必须听我的!放他一马可以,但必须有条件,我得先借他的手做点事情,他得拿诚意说话,我给你说,千万不要小看孙思的力量,更不要低估他的狡诈,你明白我在说什么吗?” 第480章借水行舟 四日后的中午,我正在公司办公室处理日常事务,老傅打电话说,让我陪他去趟南温泉,我问他啥事,他说到了就知道了。 挂上电话我就忐忑开了,难道陈春梅和他的冒牌孙子出了差错?千万不要啊,如果是那样,自己罪孽可就大了!陈春梅是说了要带着那孩子一起回寒烟山庄的,是自己出面进行了阻拦,目的是不让柳源的寻宝大业节外生枝。 到琴行去接老傅时,杨柳、傅文若、钟诚居然都在,杨柳、傅文若二人,在老傅琴室的沙发上午睡,另两间琴室里,两名老师正给学生授课,钟诚坐于接待室门口,他的旁边,还端坐着一身份不明的人,严肃不可侵犯的样子,看见我,只是短暂地履行了一下微笑手续,然后又回归到了严肃的状态,我问钟诚那谁,他说他一个朋友,坐会儿就走。 开着车我还在追问老傅,他说:“我也不知道具体啥事。小向打电话说的,让我们务必去一趟。” “小向?”我不由疑窦丛生。 “丫头,好好开车!别胡思乱想!这朗朗乾坤,小向只让我们在南泉大门口,又不是什么僻静小巷。没啥可怕的。” 到了南泉门口,两棵参天大树下,小溪旁公路边,一处相对宽阔的地方,目力所及处,陈春梅和一男孩坐于石凳上。陈春梅正茫然地四处张望。手里拿一把纸扇,一边张望一边给旁边男孩扇风,那男孩一脸的不耐烦。这显然就是赵若怀朝夕与共了八年的所谓儿子了。小小年纪,那是一脸的反骨! 停了车我就要开门,老傅止住我说:“丫头,再等等!看看情况再说。” 接下来不到十分钟之内,那男孩两次站起来要走,陈春梅两次追上拉住,每次都惊惶失措,且每次都以拉着男孩到旁边小店买零食作结。这孩子这样养下去,陈春梅,你准备把你自己累死吧! 小孩第三次扭头就走的时候,旁边过来两人,一人伸手捉住了男孩,我定睛一看,正是小向!小向很自信地不可一世地扫视四周,然后把视线定格在我们的方向,那神情真是像足了孙思。这个孙大侠,他还真有些板眼,能够让他徒弟和他神韵酷肖,那恐怕也得要点功夫。而且,小向对孙思的忠心,真可以和古代徒弟对师父的忠心媲美。 稍一走神,视野中又多了一男一女,从出租车上下来的,起初背对着我们,男孩很快朝二人飞奔过去,这次陈春梅没再阻拦,她脸上忽然就别扭了,明显怒容。那女人转过身时,我的猜测就得到了证实。李念!然后又迫不及待地开车门,正这时电话就响了,陈忆在电话里说:“心仪,不必下车,在车里就可以了!可以考虑把车开近一点,开到那小桥转弯处。” 按照陈忆的吩咐摆好车,再看现场时,陈忆已经入场了,而且还多了四名男人,其中两名为警察装束。李念的儿子,已经在李念身边了,李念是趾高气扬的睥睨一切的神情,视线并不专注于现场任何一人。李念一同出现的那个男人,比老傅还老了许多,从黧黑的皮肤看来,太阳那真是没少晒!这人应该定位成李念的家人,至少是长辈,极有可能就是她父亲。这个姓赵的,考虑挺周到的!这招好!当着警察的面,把李念的儿子交回去。 陈忆提着一个大纸袋,正和警察交涉着什么,警察看了看纸袋,对旁边的老头儿说了几句,老头就一脸喜色地蹲下身去。从陈忆提着的纸袋里,一扎一扎地往外面掏钱。具体操作是:掏出一扎,摊到膝盖上,左手护住,右手数数,边数还边用手指头从嘴里沾唾液。这老头数钱的速度太慢了,记忆也不大好,常常数着数着又数回去了,就是正常情况,一扎也要从头到尾地数上两遍。数着数着,又抬起头来惊慌地看看四周,唯恐被人抢钱似的。每当抬眼看时,手还得配合一个动作,就是两手向前合围,随时准备着保护膝盖上的钱。这一过程中,他也曾递了一小扎给李念,意思是让李念帮忙,增进速度。可是李念不搭理他,傲然地不屑一顾地抬了抬她自认为高贵的头胪。老头于是拉了拉李念,也拉了拉那男孩,意思是让这二人尽可能向他靠拢,尽可能形成一个合围之势,护住金钱,仿佛这样,他才比较有安全感,才能安心数数。老头数到后来,神情越来越兴奋,激动得难以自持似的,整个人都在轻微地抖动,以至于他的膝盖看上去,怎么地也有三厘米左右的摆动, 这一数钱的过程持续了近四十分钟,当老头再次伸手进纸袋的时候,警察终于不耐烦了,他加大了声音说话,于是我和老傅就能听到他的话了。他说:“行了!行了!你数得这么慢,数到啥时候去了?你已经数了八扎了,八扎都没错,后面的也应该不会有错了。你数一下一共多少扎就可以了。这一共是二十扎,二十万。拿着回家好好过日子,别再动歪脑筋、兴风作浪了!”另一警察说:“这也就是赵总,这么宽宏大量……” 李念没等那警察把话说完,就没好气地打断了他,对旁边数钱的老头命令说:“我们走!”然后挺了挺身子,夺过陈忆手中的纸袋,趾高气扬地转身,一摇三摆地走了,一老一小两男人,跟在她身后屁颠屁颠地走了。走出十来米,李念伸手拦车,直到出租车一溜烟开走,那三人都再没有回头。 视线回到现场时,陈忆正和警察们说什么,一警察嘴里念叨着出租车车牌号,还做着记录。 小向朝我们走来,我半开车窗,他说:“傅叔、傅老师,事情已经解决了。我师父那里,你们看……” 我很知趣,立即表态说:“从这里回去,我就去撤诉。” 小向说:“那行!傅老师,一会儿你车走前面,我车走后面,我跟你去,你不介意吧?” 第481章重回起点 老傅用手示意我,我寻着他的视线,就看到了委顿在地的、面如土色的陈春梅。她那神情还真不大好形容。仿佛剜去了心头之肉般地痛,但同时又有冤屈、有不甘、有怨恨。我下了车,走了过去,扶起她来,说:“算了!那么淘那么能折腾的一个孩子,你侍候着不累呀?你刚才也看见了,那是能喂熟的孙子吗?” 她就大把大把地掉下泪来,一边又伸手去抹眼泪,极其委屈地说:“冤孽呀!我拉扯他这么些年,走的时候,他……他……他硬是头都没回一下,一声奶奶都不叫,就走了。” “李念也没有回头呀!我在旁边看得很清楚,从头到尾,李念并没有正眼看你一眼!骗吃骗喝骗感情,骗了你们八、九年,二十万拿在手里,她有一个稍稍顺气的表情没有?那是李念调教出的儿子!你醒醒吧!我亲爱的舅妈大人!” 陈春梅的眼泪就更汹涌而下了,哭着说:“作孽呀!我前辈子做了啥孽呀?古话儿说,人心都是肉长的,这李念,她是个……是个……啥东西嘛?” 陈忆旁边一男人说:“阿姨,宽心点!这早晚都是事!早解决了早好!” 我说:“是呀,只要李念不再回来兴风作浪,你就烧高香了!你们大家也看见了,李念那样子,哪里有一丁点儿悔过的意思。所以呀,舅妈,你不能一人呆这里了,跟我一起去我家吧!” 陈春梅面现惭愧之色,显然没那即去我家的底气,也是,一时半会儿地,她以何种面目去和杨柳妈见面?我那个杨柳妈,一时半会儿地,恐怕也转变不过来态度,加上这姑嫂俩,都不善于掩饰情绪,思想感情都是写在脸上的! 陈忆拉我到一旁,微笑说:“心仪,算了,这事赵若怀有安排。你就放心吧!” 我想起一事,说:“就我们琴行门口那人,那一脸正气威风凛凛的人,也是赵若怀安排的吧?”陈忆点点头。说:“这次应该没啥后遗症了。那警察,就是上次出面的那位,就他说李念跑了,那孩子理所当然归在赵若怀门下。上次赵若怀逮住李念之后,李念交待了她潜入赵若怀家里报仇的事情,那些录音,都出示给警察听了,那孩子和赵若怀非亲父子的医院报告,也一并呈给他们看了。总之,那两人知道整个的事情,今天这整个过程,也都有笔录。” “那老头儿是李念的父亲?” “嗯!李念和他父亲,都是孙思让小向找来的。” “李念既然处心积虑留下儿子,又岂肯为了二十万就前来了?” 陈忆调皮地笑笑,说:“心仪,这事儿你就甭追问了吧?那是孙思和小向呀,这师徒二人,还是有一些办法的!对了,李念来之前,没人说过要给她二十万的,二十万对她们来说,是一个意外惊喜,你也看见了,李念父亲高兴成那样。赵若怀一方面是不落忍,一方面想长治久安。” 我家和长江大桥南桥头之间,滨邻长江一面,有一段尚未开发的区域,再往上向城中心的方向,则有一大型的游乐场。由于这一带地广人稀,所以植被丰厚,参天大树随处可见,灌木花草充斥其间。又由于正值夏季,属绿色植物的鼎盛期,所以枝繁叶茂,遮天蔽日。 这天下班后,正行使在那段僻静的清幽的公路上,小向出现在视野中,他立于路旁,手势示意我停车。没怎么多想,我就照办了。小向指了指一棵大树下的石凳,说:“傅老师,下车吧!就那里坐坐,说几句话。” 我是觉得比较蹊跷,但同时又认为,小向尚不至于不按常理出牌吧?于是依言坐到石凳上。孙思就于这个时候,从旁边一堆灌木之后走了出来,与此同时,小向引退了。 孙思没什么笑容,神情比较萧索,神思缥缈恍惚,仿佛从梦境走出的人。他清瘦了不少,看来里面日子真不大好过。我在第一时间看了看他的左手,视觉效果还算正常,应该没什么大碍,不至于残废。然后快速在脸上堆起了陌路的神情。略带惊疑地看着来人,问:“你是谁?看我干嘛?你认识我吗?小向呢?小向哪儿去了?” 孙思仔细地打量我,随即伸出手来,我连忙退后几步,他就停住了,慢慢把手收了回去。怅然说:“心仪,你真不认识我啦?你怎么能不认识我呢?心仪,你打我骂我怎么都成,但你不能不认识我呀!”说到后来,他情绪又失控了,双手摁住我的肩膀,用力推搡着。 孙思那声调、那神情,我是真不落忍,所以,有那么一瞬间,我差一点就动摇了。但立时又想,恢复记忆、认识他了只会更加麻烦。 于是我恍然大悟又没心没肺地说:“哦,明白了,是小向带我来的,你就是小向那个师父,那什么……孙思?你出来啦?” “心仪,坐!坐下说话!” 我们俩就着两石凳坐了,孙思看着我,我却不敢看他,很想看看他的情况,看看他好不好?很想辨认一下他现在的状态,是不是正常了,但是不敢。我把视线对准了不远处的长江。 “心仪,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我好怕,你知道吗?”这话听在耳里,要想让自己不为所动,不掉泪,那可太难了!我继续眼望长江,眼睛一眨不眨,尽量没心没肺地回应说:“怎么会呢?这不是好了吗?” 孙思说:“心仪,咱俩的事情,他们告诉你没有?他们一定跟你讲了,对不对?” 我摇摇头,傻头傻脑地说:“没有!他们就说你误伤了我,没事!你不用这么自责的!这不已经好了吗?” 孙思很失望的表情,说:“也是,他们不会告诉你的!不会告诉你我俩的事情。” “对了,你回家了吗?你儿子很可爱!你老婆很贤慧、也很牵挂你。” “心仪,文若还记得我!我见过她了,文若很高兴见到我!她说她喜欢老孙。”孙思说着这话的时候,眼睛都在发光,神情好慰藉好慰藉。接着光芒就暗淡下来,慨叹说:“这些年下来,这是我惟一的收获了。”我差一点就崩溃了。本我和自我开始艰难地对决,正这个时候,面前的孙思神情突然就变了,他再度伸出手来,抓住了我,发狂说:“不!我不服!心仪,我不服!心仪,你是爱我的!心仪,跟我走!”然后拉着我就走。向着桥头的方向,想必小向是在那里停车而待的。 我哪里挣得脱他,强行反抗,赖着不走的话,他万一抱我起来,那就更麻烦了。看看四周,不见一人、一车。哪里去找帮手?连忙伸左手去掏手机,这一意图很快被孙思镇/压了。完了!这下真麻烦了! 第482章尘封的秘密 钻石总是要反射光的,当时那连接地窖和山洞之间的门,被赵若怀抹掉涂于其上的墙灰时,刚好在那个角度。烛光与山墙的缝隙、与我所处的位置,三者相配合,让我看到了瞬间即逝的异彩。当然了,也许那就是幻觉,那就是冥冥之中的天意,让我产生了那个幻觉,柳源就是这么认为的。 这次的寻宝,除了找到了柳氏先主的传家宝以外,还找到了业已死去三十多年的赵若怀的小舅舅,关于这一点,是陈家人推测的。因为赵若怀那个小舅舅,于1966年初冬的某个日子,突然离奇失踪,这些年来再没出现过。 陈春梅之所以不准赵若怀提她的那个弟弟,是因为陈春梅发现:自己每天都要前去摸摸、看看的柳源的珠宝,失踪了,而那个幽州台,她只知道她的小弟跟去过,她的小弟不久又失了踪,所以她有理由相信,是她自己的小弟偷走了柳源的珠宝。 柳源离开寒烟山庄后,至少在陈春梅看来,就没再回去过了,派陈春宝、赵姨父到省城寻找未果之后,她以为柳源没了。人没了,委托她照看的东西又被自己的弟弟偷走了,她觉得愧对柳源,所以她对自己的弟弟讳莫如深。不准提起这个人。 至于陈春梅小弟,那肯定是死于兰半仙的人的手中了。至于当初这个陈小舅,为何要把柳氏的传家宝换个地儿,要从幽州台转移去后来的地方,其动机肯定是不可考了。有可能为了更好地保存,有可能为了侵占,但最终,这个人应该是誓死保护了柳氏传家宝,就是被兰半仙的人打死也没有泄露秘密。 而赵若怀外公为何暴病而亡,大体也就好推算了。柳源是这么推测的,赵外公发现了自己被打死的儿子,与此同时,他自己遭了兰半仙的人的暗算,从杨木等人的描述中,当时赵外公身上并无明显的伤痕,他们大体推断,是在颈部或是脑部动了手脚,细微的针一类的工具,巧妙的手段。以至赵外公走出山洞,一句话没有说成,就在极其不甘、满面愤恨、惊骇中死去了,死不瞑目。 事实上,1966年的那个冬天,柳源回去过寒烟山庄的,只是没有直接去面见陈春梅,因为还在村口,他就听说了陈春梅嫁为他人妇的消息,他选择直接去了山洞,发现藏宝没了,他一气之下,就悄无声息地走掉了。 那年在江城一席谈话中,柳源和我提及赵外公时,曾出现过一抹非常愧疚的神色,兰梅到少游处卖吊坠那次,我打电话给柳源汇报情况时,他曾提到过一句,‘至少可以搞清楚赵外公是怎么死的。’把这两者结合起来,我有理由怀疑,在1966年的那个冬天的某个日子里,寒烟山庄的山洞里,曾经出现过一次非常复杂的混乱局面,而柳源,他目睹或是亲历了那个局面,他或许想过要帮赵外公,但是无能为力,也或者是,当柳源赶到现场时,他看到的已经是一个受过伤害的赵外公,因为说不清楚,因为没办法替自己开脱,所以他没勇气护送赵外公出地窖,所以他也就没了底气去质问陈春梅为何弄丢了她的传家宝。他选择溜掉,但是陈小舅的事情,显然发生在他到达之前,他匆匆而进,又慌忙而出,没有发现陈小舅的情况,或者还听到了一些谣传,说陈小舅失踪了,所以,柳源有理由相信,以陈春梅为首的陈家人,骗了他的珠宝,只是因为他在赵外公的事情上没了底气,所以选择认了。 但是这些个情况,柳源显然没打算说出了,也是,说出来有啥用?他看了我一眼,在那眼神里,我悟出了,他已经明白我此时正想些什么。他再看了我一眼,轻轻地不经意地摇了摇头,我又明白了,他想让我保密,哪怕是赵若怀面前,也不要提及这事,让这事成为永久性的秘密。于是我也轻轻地不经意地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了。于是,当时的混乱场景,就只有柳源自己知道了,当然了,另一个知道的,是兰半仙。 赵小舅失踪三十多年,赵外公死去三十多年,时间本来已经治愈了赵外婆心中的伤疤,这次的折腾,对赵外婆来说,无疑是重揭伤疤。于是,年迈的赵外婆没能经受住,前几天就去了。这也是赵若怀这么久才得以回到渝都的原因。 柳源说,为了他的藏宝,陈家人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他会给陈家人一笔钱,但不是现在。他说玉麒麟归他掌管,他要一代代传承下去,才能对得起列祖列宗,从他的意思里,显然他之后,下一代传承人就当是柳咏了。他说夜光杯和钻石,就由赵若怀和柳咏分了。赵若怀立即进行了推辞,他说:“注意一下你的老婆,让她少祸害点我们,就可以了!” 我立即发言说:“归柳咏吧,他将来还得创业呢!再说了,留下这些个东西,柳咏妈知道了,还不定怎么对付我们呢。” 柳源说:“这事就不要推辞了,你赵若怀也是我柳氏后代,你本来就有继承权,何况没有你们俩,也找不回这些东西,更何况,你舅舅、你外公,付出那么重的代价,不管从哪个角度,你都是当之无愧的。” 我说:“柳叔,赵若怀受与不受是他的事情,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为了今后的安宁,这次你和赵若怀一同回寒烟山庄寻宝的事,柳咏妈面前、张扬面前,还是最大限度隐瞒吧,不然的话,就算赵若怀啥也没得,她们也必然怀疑、猜忌一生一世,一生一世心理都得不到平衡,那情形还是很可怜的!这就是人性呀!” 他说:“我正要说这话。不能让她们知道。现目前,找到传家宝的事情,就我们三人清楚,就算杨木,也最多是略有怀疑。陈春宝他们,就更不知道了,他们只知道找到了赵若怀的小舅。” 第483章行行有本难念的经 我在柳源那两室一厅里转了转,浏览了一下那简单的陈设,厨房简略的炊具,问:“真就长住这里啦?这是厅级干部的老年该过的日子吗?谁做饭你吃呀?” 柳源漫不经心地说:“一个人吃饭,好解决,凑合呗!有闲心就自己做,没闲心外面下馆子去!这年月,只要兜里有钱,还愁吃不到饭?” “我哪天抽空去办,这房间里得添置点设备,这不应该是厅级干部的老年生活。” “不用!凑合呗。现在哪里还是什么厅级干部?退休老头子。” “常去老傅琴行坐坐,洪儒每天五点到六点,在那里学琴。一方面看孙子,老傅有空的时候,可以和你下下棋。晚饭就在我们家里解决了。吃完晚饭再开车送你回家。怎么样?” “那是一定的,肯定会常去坐坐。孙子、孙女都要看的。张扬已经正式提出离婚了,柳咏也同意,我现在就想怎么尽最大努力,替柳咏要回儿子。” 赵若怀说:“这个……恐怕难吧?现在情形对柳咏不利呀,柳咏在里面,这种时候,法庭判决……也会向着张扬呀!” “所以需要傅心仪帮忙……” “她能帮上啥忙?她自己成天忙得贼死!文若今天不告状了吗?她有几个时候着家?在家吃过几顿饭?她哪有个空闲的时候?” 柳源微笑说:“到底是女人嘛,别把自己弄那么累!” 赵若怀说:“女人就得以家为主!” 柳源说:“你和赵若怀算是苦尽甘来,总算团聚了。其实你可以考虑,把那房产公司的事情,就让给赵若怀做!你得把多一点的心思花在文若和赵若怀身上!” “那怎么行?我倡导的合伙生意,我得对合伙人负责!” “那怎么就不行?他愿意合伙就合,不愿意合伙拉倒!是,你就想着对他们负责!你对我和文若负责了吗?”赵若怀说。 “我对你负责?我负得着吗?”此话一出,赵若怀可就生气了。眼看就要发作,柳源圆场说:“今天你俩看上去,可不大对劲呀!赵若怀你是男人,大量一点,不要在一些细枝末节上纠缠!你们俩是有感情基础的,风风雨雨这么些年,好不容易能够走到一起,何况还有那么聪明可爱的女儿。人生如此,还有啥想不开的?话说到这里来了,我顺便说说,傅心仪,你也不能太强势了!赵若怀这些天跟我说,你那样,他有压力,你知道吗?” “我强势?我什么时候强势了?柳叔你不知道,这人……他有时候……有时候……根本不讲道理!无理取闹!” 赵若怀在旁边捉弄地笑着,那样子太可恼了!岂有此理! 柳源微笑着斥责赵若怀说:“无理取闹肯定是不对的!赵若怀你要端正态度!你们俩呢,现在当务之急,把该办的手续办了!” “办啥手续?不用办手续,手续多烦人呀!我不限制他,我给他自由!” “你是想给你自己自由吧?”赵若怀挑衅说。 “不跟你说!不跟你一般见识!可以了吧?好了好了,这怎么又扯到这事上来了,换话题!” 柳源说:“手续肯定要有!不然,赵若怀没有底气住在你家呀!他需要理直气壮!赵若怀倒是想让你和文若住进他家里去,可是你一定又不愿意。” “他不用进驻我家的,他可以继续眠花宿柳!” 赵若怀又想还击,柳源止住说:“好了好了!手续肯定要有!婚礼还得要风风光光地办!” “不说这事了,张扬那里,真的不想挽回了吗?” “唉!柳咏和张扬,天生不该是在一个锅里吃饭的人!我也想通了,又像我和吴家平一样,在一起吵吵闹闹一辈子,浪费人生!何必呢?我不想让柳咏重复我的老路了。至于老婆,柳咏出来后再找嘛!我还不信了,柳咏会找不着老婆。现在关键是孙子,如何把孙子要回来?这事需要你帮忙。我的意思:尽量把离婚的事情往后拖拖,拖到柳咏出来之后。只要柳咏出来了,再走法律程序,我们胜算就大得多,这是其一。其二,张扬父亲那政治生涯,也就一、二年光景了。一、二年之后,到了点,他也就和我柳源平起平坐了,退休老头儿一个。那时候,就不存在他张家以势压人的可能性了。” “这事啊,我还是觉得挺悬的!张扬都三十大几的人了,对一个女人来讲,这个时候,让她放弃儿子,那怎么可能?搁我身上,我哪怕不顾一切,我也得要回孩子!所以呀,这离婚其实没什么巧。关键是涉及到分孩子这事,难度系数就大了。”因为这话,赵若怀挑衅地意味深长地盯了我好几眼。 柳源说:“那没法呀,尽最大努力吧!我们是真舍不得那孩子。关于吴家平,你们看我的薄面,放她一马!正常退下来,对她而言,也就今年年底的事了。等她到了点,不在那位置上了,她还能翻起多大的浪?你们是没有在机关里呆过,即将退下和刚刚退下来的人,那心里,那是相当不好受的!在台上的时候,别人对你唯唯诺诺、点头哈腰,大气都不敢出,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可是一旦退下来,谁还认识你是谁呀?客气点的,把头一扭,装不认识,那已经是好的了!见了你指指点点、挤眉弄眼,轻蔑的眼神盯你两眼,那也算是便宜的了!公然开骂的、出言讥讽的,那也是大有人在呀!你们想想:人坐在那个位置上的时候,哪有不得罪几个人的?比如单位上一个小职员,因为迟到早退的事,你曾批评过她,她就怀恨在心了,现在再见面,就她那神情,就够得你看了。所以,退下来的人,一般都不住在原来的单位、呆在原来的地方。那日子可不好过呀!就熟人的脸色,就够你喝一壶的了!” “还真是的!由简到奢易!由奢到简难!行行都有难念的经呀!那行,张扬那里,我先看看情况吧!” 第484章争吵 回家路上,赵若怀责备我说:“谁让你去答应张扬那事的?关你啥事?你这一天忙成这样,我和文若想见见你,都得预约。哪里还有张扬的档期?除非放弃房产公司的事……” “搞错没有?那是你的父亲委托的事!你的弟弟、弟媳的事情!” “哟,这可担当不起!高攀不起!没有看出来吗?那什么传家宝,得由柳咏来传承!他要真认我这儿子的话,我是长子呀!先打个招呼啊,我可不是稀罕他那什么宝,我是由此看出,姓柳的和姓赵的,终归是有区别的!” “看出来了。正常的人类情感!柳咏是一直跟着他长大的。三十多年的感情,你呢,也就最近相处了几天,能比吗?感情是处出来的。” “所以,不许管他家里的事儿!我顺便规划一下你的行为,柳咏那里,你不能再给他写什么信了,你得避嫌!不管从叔嫂角度还是旧情人的角度,你都应该避嫌!你就不怕他对你旧情复燃吗?人在那种无助的状态下,是给点阳光就灿烂的……看样子,你还真不怕。你怕啥呀,你是巴不得凑热闹的人越多越好!要的就是那效果!大众情人……” “无理取闹!谁稀罕管你家的事似的!” “是!我谁呀?你不稀罕管我家的事!你自家的事你都不稀罕管!文若你都不稀罕管!你稀罕管的是孙思,黄少游这些人!” “赵若怀,你这典型的属于没事找抽型!请注意一下你语言的礼貌度!什么叫规范我的行为?我轮到你规范了吗?”这话于是成了一个导火绳,这话之后,后面就纯属吵架了。 “今天晚上,你已经几次三番说到类似的话了!什么意思,急着和我划清界限?我是你老公,我怎么就不可以规范一下你的行为?” “我至今未婚,何来老公?” “这么快想不认我了?我就知道,你就是水性!不认我可以,你把我的女儿还给我!”这下我也来气了,一气失态,神情语气直接上升为争吵层级。 “瞧瞧你那脸皮!就凭你,要女儿?你凭什么要女儿?” “我怎么就不可以要了?那也是我赵若怀的女儿!你情愿去管别的男人家的事,也不花时间陪她管她,你是一个不称职的母亲!你自己不称职,我当然有资格要回我的女儿!” “真新鲜!你是真敢下口!这些年下来,除了吃醋,你为我做过什么?为文若做过什么?我傅心仪自己一人在江城守着两三千块钱,准备生孩子的时候,你在哪里?那孩子刚刚怀上,你们打了架进去了,我成天不吃不喝还得为你们奔走,还得接受你妈的辱骂,为了这事,我怕那孩子发育受到影响,我成天提心吊胆,可是在那么一个私人诊所生下她来的时候,我连看她一眼、检验一下孩子是否完好的力气都没有了。那些个时候,你在哪里?文若出生三天之后,开始白天睡觉晚上玩耍,我得通宵达旦地哄着她,给她唱歌,逗她玩,她才不至于啼哭,老傅、杨柳才能凑合睡个囫囵觉,那个时候,你又在哪里?” 赵若怀满眼的泪,但是他并没打算停止争吵。“我知道欠你太多!我想弥补!我想对你们好!我想侍候你们!我心疼你们!可是,你给我机会吗?你给过吗?你成天想着的,是如何和我划清界限。离开这么久,我回来了,可是你……你还没怎么看我……你就一直看着他……你情愿看着他的背影……你不看我……他下手那么狠,他想要我的命,并差点要了你的命,这些你都忘了吗?还有……文若……文若见到他那高兴劲,她说她喜欢老孙……我……我”说到这里,他说不下去了。我也不敢再说了,他还开着车呢。 到得家里,他吩咐我下车,然后调转车头,以示准备离开,但又似有不甘,于是一脸的茫然,缓慢地拖延着,那样子,需要我给他一个台阶,可是我拉不下脸来,于是匆匆进屋,他就只好离开了,我又不忍,于是吩咐文若,火速打电话,务必把他招回。然后文若和老傅都跟他通了话。 在三楼完成了洗漱,刚要钻进自己的房间,老傅就上来了。他说:“丫头啊,赵若怀那里,你可能要站在他的立场思考一下。这是你名下的房子呀,他住在这里,本来就觉得名不正言不顺的,但是不住这里呢,他又舍不得你们,你要注意一下你的态度!” 这下我也不服气了。柳源让我注意态度,老傅也让我注意态度,我态度怎么啦?我何错之有啊?倒成他有理了?还跟我争孩子,岂有此理!真正岂有此理! 老傅又说:“丫头,席间赵若怀那意思,十分明显,他不想让你再跟着布谷他们一起做生意了。你得替赵若怀想想!毕竟你和布谷、黄雀他们那关系……赵若怀是男人嘛,对男人而言,尊严总是很重要的!” 这下我更来气了,顶嘴说:“尊严?就男人有尊严?女人没尊严吗?我和布谷、黄雀怎么啦?不就做做生意吗?谁规定了女人不可以和别的男人做做生意!” 老傅做了个息事宁人、稍安勿躁的手势,玩笑说:“丫头,我怎么觉得,你脾气见长啊!以前老傅我没见过你这么厉害的神情呀!”然后下楼去了。我躺到床上,心不在焉地看着电视。不能主动去和赵若怀套近乎!不能!那样一来,他必然得寸进尺,合伙生意自己就真不能参与了,我还有啥面目去见布谷他们。但是又一直担心着,生恐他一气之下,再次开车离开了,今晚他要离开了,自己必然整夜担心,整夜睡不好觉。 于是我走过去,把房门虚掩着,留了很大的缝隙,我想以这种方式让步,留下一个欢迎进来的空间。但两分钟后,又觉得这种让步的方式,太赤/裸/裸了,不行!骨气要紧呀!房间里开着空调呢,开着空调还把房门虚掩,这不是昭然若揭吗?太岂有此理!于是又合上了。两分钟后,又觉得还是虚掩吧,如此重复了二三次,最后还是以合上作结了。于是我认识到,我傅心仪这个人,其实也不是很好说话。也有很倔强不屈的一面的! 赵若怀最终还是推门进来了,我估计今天的二楼到三楼,对赵若怀来说,也是很难迈进的一段路程,估计他也经历了好几次上上下下,好几次循环往复,才最终战胜了自己,推开了那房门。 他推开/房门的一瞬,我悬着的心总算归了位,但我一言不发,甚至一个表情的变化都没有。继续看我的电视。 第485章父母角色 在室内绕了一圈,赵若怀问:“今晚我还能下榻贵地吗?” 我说:“这样的不可能同时保住两个人自尊的问题还是不问吧!” 他就坐到了窗前竹椅上,说:“这就好!没有往外赶就不错了,我知足!古人云:小别胜新婚。你我分别半月,今日一见,怎么成了斗鸡眼?” “不只古人,今人也是这么云的!不过,你观察能力有问题,咱这不是斗鸡眼,这是出尘之眼!贫尼心意已决,从此潜心向佛,不问情事,善哉善哉!”随即双手合十。 “哦,大彻大悟啦?昨天还是莺歌燕舞、花红柳绿,我这一回来,你就绝了尘俗之念、不问情事啦?”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不如死!我刚才想啊,我所有的朋友、熟人当中,两个人是最够意思的!其一:魏无忌;其二:晁建阳。这二人最重要的特点,就是省事、省心、低炭、环保。所以我认为:万恶‘欲’为首。我将致力于摒弃尘俗之念,根绝非分之想。” “根绝非分之想,这肯定是对的!但你我之间,属于分内之想。另外,对于女人来讲,通常有两个禁忌,其一,当着这一男人的面,千万不要夸赞其他男人;其二,面对离别归来的老公,千万不要谈禁欲,这会让人产生不愉快的联想。” “老公?” “欸!乖!这才对嘛!” “很阿q的搞法!你喜欢占我便宜,那行,以后我就叫你主公,行吗?你看这电视里,关羽、张飞他们这样主公主公地叫着,多洋气!刘备是他们的上级,你是我的上级,叫主公,没错的!” 赵若怀皱眉不已,说:“不行不行!主公太歧义了,非常容易引人愤怒的称呼。” “没事,你不说了吗?我水性,我巴不得人越多越好。” “你还有理了?孙思临走时,给你说点啥呢?” “‘为了船的事情,我得先行一步,保重!’” “就这样啦?” “就这样了。吴家平都被你挟持了,你使用的一定是上次兰梅那里两万元购来的资料吧?你瞒着柳源,对吴家平进行威胁,别怪我没提醒你呀,威胁吴家平是会有代价的!” “那又如何?你是不是宁愿被孙思抓去?有可能去到一个寨子,做做压寨夫人。” “算了算了,绕来绕去都是那点醋味。耿直一点吧!我直接给你表态。一,放弃公司至少目前不可能!二,这个家,这房子,包括眼下这张床,你可以主人翁姿态随便住!进出自由。” 为了能够尽可能地抽身,我把钟诚安排去了房产公司,做了我的助理,这样日常事务就由钟诚应付了,我只负责应酬、对外关系,当钟诚搞不定的时候,我才出面做技术处理。 九月的小雨淅淅沥沥地下着,伴随着新学期的开学,傅文若已经是四年级的学生了。我慢慢意识到一个问题,小孩跟着爷爷、奶奶或是外公外婆成长,是不大科学的!之所以产生这种看法,是因为我目睹了杨柳、老傅对于傅文若的态度。老傅相对好一点,尤其杨柳,她管孩子,是侧重于让孩子吃饱穿暖,让孩子高兴。你指望她严格要求外孙女,根本是痴人说梦!在杨柳、老傅面前,傅文若有很大的自主性,不管是学习,还是练琴,基本是傅文若愿意怎样就怎样,傅文若三下两下做完了作业,再敷衍了事对付对付乐器,然后就可以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赵若怀刚刚就任父亲岗位,对女儿爱得不行,怎么看怎么顺眼。这样的结果是,一家上下,傅文若最不愿意见到的人,就是我,因为我一回到家,必然命令她练琴、学习,而其他三个人,则是想方设法替她打掩护,总是倾向于让她轻松点。 这天在饭桌上,我给傅文若布置晚上的任务,她一脸不高兴地朝我伸伸舌头。重重地一搁筷子,走掉了!其他三人居然还配合了笑声。我皱了皱眉,也搁下筷子,严肃说:“现场三位成年人,你们可能要留点意了,你们这样下去,傅文若还知道她自己是谁吗?” 杨柳立即出面袒护,她说:“文若才多大呀,九岁还差一个月呢,上四年级了,在她们班上,她成绩本来就是最好的了,丫头,你还想怎么样啊?知足吧!别把孩子累坏了!” 我说:“现实的情形是,傅文若她完全可以学得更好!为什么我们就不能追求卓越呢?放学回家后,一半的时间,被她看电视和闲玩浪费了。她用在学习和器乐上的精力,最多就是五成,其他五成被白白浪费了!” 老傅说:“道家!无为而至!与民休养生息。” “不行!这事得儒家!积极进取!中国古代那‘严师出高徒’,我觉得很有道理。小孩没有自治力,人性肯定是趋乐避苦,谁不想让自己轻松点?人性同时是贪婪的,表现为得寸进尺,越轻松越想轻松。所以,管理制度上,必须有一定的强力。对孩子尤其如此。” “我们小的时候,才读个啥书?上课的时候,教室后面,摆满了背筐,老师在上面讲他的,下面哪有人听个啥讲,大家想的都是,下课铃一响,就立马背着背筐采野菜去,你说现在这孩子……” “行了行了!杨柳妈,你怎么又是这句?典型的老生常谈!这都啥年月了,差了两辈啦!还念叨着三年自然灾害时期的学生学习状况。” 老傅说:“丫头,你小时候,我们也没有逼过你呀,你现在不也挺好吗?” “老傅,你怎么也这么差觉悟?我还没找你算账呢,谁让你们不逼我的?你们要是逼我一下,我说不定就清华北大了。这教育孩子,一定程度的逼迫,那是必须的!那天外面一个饭局,我们还说到这事。” 赵若怀说:“我怎么觉得,你现在正进行着由道家到法家的转变。” “是啊,丫头,你现在是狠了点,文若都怕你。”老傅说。 第486章张扬的游戏人生 杨柳附议说:“那还不是有把孩子逼坏了的,逼出问题来的。那谁谁谁……” “所以,得把握好那个度!度很重要,适度的逼迫,肯定要有。放任自流,那肯定不行!自古慈母多败儿。这道理你们都懂。那天我们吃饭现场,一个胖得严重走形的青年剩女,对她的父母进行了声讨和控诉,她说她小时候家境比较好,又特爱吃零食,父母就总是顺着她,要什么买什么,那天当那么多人的面,她责怪她父亲说:‘都怪你们!谁让你们小时候要惯着我?你们要是对我狠一点,不给我买那么多零食,我至于这么胖吗?我至于找不到对象吗?你们害了我一辈子!唉,我小时候要是生在穷人家,多好!’听听吧!这就是对孩子客气的下场!” 老傅说:“丫头,现形的教育政策,可是强烈呼吁给小学生减负呀!” “是!一方面,政策是呼吁减负,可是你调查调查,哪个学校,真正让学生减负了?哪个家长,真正让孩子减负了?谁要是当了真,那就自己一人减吧!反正别人没减,照样背着书包,这儿那儿地补课,就我们家傅文若减了,那是个啥效果?那不就输在起跑线上了吗?” 赵若怀说:“那是个什么度?度如何把握?你别尽说理论,你也实践一下!花点时间亲自管管,或者给我们示范一下,也行。” “我这个度的最高境界,对我们来讲,就是无为,对傅文若来讲,就是愉快学习,趣味学习,不管是文化学习还是器乐学习,它都是有乐趣、乐在其中的!《儒林外史》里,马二先生说,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千钟粟,书中自有颜如玉。马二这话肯定不是白说。我们要做的,就是引导、启迪、助傅文若找到学习本身的乐趣。她一旦发现,原来读书是一件很有意思、很有乐趣的事情,我们就大功告成了!” 一个周六的午后,受了老傅和柳源共同的指示,我准备去会会张扬。自从柳洪儒来到渝都后,大部分的周末,张扬都在渝都了,她一般在周五的中午离开蓉城,前来渝都,在周日的晚上返回蓉城。 来开门的是张扬请的保姆,这人由于经常护送柳洪儒前来学琴,对我自然也就不陌生了。我正要说话,她朝我嘘了嘘声,神秘地小声说:“正打游戏!战斗正激烈!这时候不能打扰的!不然要发脾气的!等一会儿吧,一会儿打完了再说。” 果然传来战斗声、一男一女的怪叫声,时而兴奋地怪叫,时而唉唉地叹息。在保姆的示范下,我学着她的样子,蹑手蹑脚地穿过六七米长的过道。果见一男一女正盘踞在沙发上,面对游戏机,双手紧张地忙碌着,嘴和脚也一点不闲,嘴是呜吁呐喊着,脚呢,是用来完成兴奋时的跳跃,或者是不利时的蹬腿和跺足。激战正酣!旁边乱七八糟的纸片、书籍、沙发垫子,一片狼籍。 那男的估计也就二十出头的年龄,嫩得可以!和张扬一样地投入,两人那痴迷游戏的阵势,那是半斤八两。二人的情绪和叫声,是随着游戏进程不断变化的。 对于我的到来,沙发上的二人浑然不觉。保姆示意我坐到饭桌边,然后挨着我坐了,没有要斟茶或是倒水的意思,究竟是张扬家的保姆,不讲礼貌惯了,非别保姆可比。我正要和她寒暄几句,沙发那边就传来了惊天动地的巨响。刚刚那些运行中的游戏设备,顷刻之间,已经统统躺到了地上,我的视线跟上时,张扬正怒不可遏地捡起一个沙发垫子,恨恨地砸在男孩的身上,嘴里骂着:“什么东西!” 那男的也不示弱,没好气地顶嘴说:“自己玩不来,永远都是这个水平,没长进!” 张扬手指男孩,盛怒说:“滚!马上就滚!从我眼前消失!别让我再看见你!”我正分析着这话,张扬再添一言:“假兮兮的!还说要对我好一辈子,打个游戏都不肯让!瓜娃子!” 这下我就傻眼了,瞠目结舌!连忙圆睁了双眼,再去打量那男人,哪知已经不能够了。张扬愤怒地推着他直往外赶,很快把这人推出了门外。人已经在门外了,张扬还朝他加扔了一个沙发垫子,随即砰地一声巨响,关上了房门。兀自气鼓鼓的、气不打一处来的样子。 于是张扬的这个现任男朋友的形象,我就没能看得十分清楚。 保姆见怪不怪的样子,没心没肺地笑着,跑去门口,打开了房门,捡沙发垫子去了!这样张扬就看见了我,神情尴尴地。我滑稽地摇头,没心没肺地傻笑说:“我啥也没看见!真的!” 她气呼呼地说:“什么玩意儿!”随即失望地摇头,“没意思!不好玩!年轻的也不好玩!一点谦让精神都没有!” 我附议说:“对,一点谦让精神都没有!不好玩!” 哪知张扬眼睛一亮,满眼希翼地说:“对了,你会不会玩?要不,我们俩再来一盘?”说着伸手去拾先前被扔在地上的游戏设备。 我连忙投降说:“不会!真不会!我这人很笨!太笨了!根本学不会这个,要是会玩的话,我保证被你杀得片甲不留!” 她就没那么愤怒了,说:“你来干什么?有事吗?” “哦,刚好路过这里,洪儒呢,我顺便来告诉他,明天我们一家人,准备出去走走,所以明天下午的课,就只好不上了。” 数日在琴行碰上柳洪儒的保姆时,我旁敲侧击地问,保姆没经受住什么盘问,三下两下就透露了,但是表情很神秘,还让我千万保密,千万不要告诉张扬是她告诉我的,她说自打她担任柳洪儒的保姆以来,张扬已经换了四个男朋友了,那天我见的那个,正是第三个,现年二十四岁,网吧管理员,不过这人就因为那场游戏,已经被淘汰了,当前的这个,是一个五十来岁的半老头子。 第487章归来的赵羽 晚上躺在床上,听完我的叙述,赵若怀笑到床下去了,笑着他说:“果然名不虚传!规格高呀!年龄跨度大呀!从二十到五十,她还真是舍得玩呀!现在是真明白了为何螳螂他们,要送给她一个建宁公主的称号?就这样的一个离谱的完全不着调的人,你居然还想过劝合。唉呀,如此看来,这么些年下来,柳咏那日子,是真不大好过呀!不过,你倒是可以省心了,柳源交代的任务,基本可以无为而至了!按照张扬这种换人速度,估计三五年之内,新夫的人选是没法确立的!” “张扬和柳咏一年的,三十四了吧,一个三十四的女人,孩子的妈,她怎么能够这么离谱呢?” “都是从小日子过好了惹的祸,你想啊,她不读书不看报,不愁吃不愁穿,单位上吧,暂时有她父母照着,谁敢挑她的不是,所以是愿去就去,愿走就走,来去自由。这一个人要是完全没有了限制,再完全没有了追求,她不是这个样子能是哪个样子?” “也是,张扬这种人,是一刻也静不下来的,所以她只能折腾。当初她第一次到琴行来的时候,因为柳洪儒学会了叫妈妈,她哭了,她那么一哭,就把我给蒙蔽了,我觉得这人或许不至于是黄雀他们说的那样……” “欸!老牛还知道舐犊呢,那就是一种最初级的动物本能……” “关键是柳源,他多次对我讲‘千万不要小看张扬。’我还以为这人多有心计呢,现在看来,不过一玩家而已嘛!也许柳源说的那句话,是针对张扬爸妈的实力说的。我原指望着关键时刻,张扬能够帮帮忙,能够利用她治理一下吴家平,看来又虚构了,张扬现在那心思,根本不在柳家人的身上。” “慢!慢!你刚才说什么?柳源啥时候对你说的那些话,他对你说‘千万不要小看张扬’,他说这话干什么?” “唉呀,又神经过敏!没空跟你翻旧账啊!若怀,你说那柳源也是,他和吴家平又没正式离婚,他老呆在渝都,不在吴家平那里露面,这哪是个事儿!他总在我们琴行出没,吴家平早迟得发现他,然后姓吴的就该怀疑了,怀疑柳源是为了我们而呆在这里,怀疑柳源把家当给了我们,那她不……不行!若怀,这层意思你得给柳源传达一下。” “这你就放心吧,老婆,吴家平有把柄在我手里,至少退休之前,她是不敢轻举妄动的!你以为柳源呆在渝都干啥?单纯住在这里这么简单吗?他在创业!为柳咏创业,人家父子那感情,那是相当动人呀!” “创业?创什么业?” “做生意呀!唉,别问了,很快你就知道了。老婆,你准备安排我做点啥?” “现在这样就很好!接送孩子,做做饭,空了看看动物世界,喂,你怎么这么爱看动物世界呢?” “动物耿直一点嘛!你还真说对了,一切电视只要是人演的,我都觉得没劲。当然了,没劲归没劲,有些是必须看的,比如人演的新闻!” “经典!人演的新闻,一语中的!根据螳螂、黄雀给我讲述的情况,新闻的真实性实在太不容乐观了。和戏剧也差不了多少。” “但明知是假,那也得看呀,看了你才知道,人家是怎么玩的。当今社会,你得知己知彼,方足以自保。你打算让我一直在家搞后勤?我可吃不来软饭!还有,我这样名不正言不顺的,你要不要考虑一下那红本本的事情?” “红本本真的不用!你只要一直住下去,不就成事实婚姻了吗?还有,你也不是无事可做呀,我不是还有一茶楼、一火锅店吗?我就交给你全权负责了。管理出效益!好好管管,就这两处生意,做好了也可以过不错的日子了。我又不贪图什么荣华富贵……” “那行,这是你说的,茶楼你还自己管吧。那火锅店生意还行,天天暴满,你交给我算了,我想把它做大做强,多发展几个分店,搞成火锅连锁。” “好主意!现在渝都,已经好几个这样的品牌了,全国各地都有他们的分店。我是忙于房产公司这边的事了,没有功夫想这事。那陈忆呢,陈忆怎么办?” “我就想和你说这事,干脆让陈忆加盟进来,这么些年下来,我一直带着他,现在突然不管他了,我还真有些过意不去,我也问过他了,他很愿意,现在就看你。” “那就加呗!没问题!你全权作主!” “我真可以全权作主?那好,再加一人,怎么样?钱反正是大家赚的,你说呢?” “喂,老赵同志,你还真是环环相扣呀!又着了你的道!说吧,谁?” “你表姐赵羽。” “赵羽?怎么可能?她的服装企业呢?我听杨木说,钱大有可是做大做强了啊,正筹备上市呢,要真上了市,那什么概念?赵羽直接成富婆了!” “男人有钱就变坏,没听说过吗?你以为个个像我这么老实?” “你老实?你别亵渎这两字眼啊!再者说了,你也不是有钱的男人,没有变坏的资本。” “话不能这么说的!小看人,我也不是完全没钱嘛!泡妞的钱还是有的!何况……” “那行,你今晚就去!我就不耽搁你了。” “好了好了,我看出来了,现象背后的本质就是你吃醋了!说正事!赵羽和钱大有已经离婚了,不日之内,她就来渝都了,她分到一笔钱,想投资做生意,火锅店要做成连锁企业,肯定得追加资本才行,所以我就想……” “已经离啦?儿子呢,儿子归谁?” “归赵羽呀!” “这钱大有也愿意?” “唉!人家钱大有不缺儿子,外面的小老婆帮的忙!除赵羽生的这儿子外,仍有两个以上的儿子,至于小老婆数量,那就不详了……” “乖乖不得了!十年前寒烟山庄一见,我也没觉得这人这么大本事呀!” “所以,离了也好!赵羽是几年前就想离,就我妈和杨木,一直在那里劝合。” “那行!准了!加盟就加盟呗!对了,钱大有这事倒提醒了我。姓赵的,你有没有那散落在民间的儿子什么的,要有的话,得提前汇报哟,不要将来在大街上走着走着,突然冲过来一个,叫你爸爸,再走着走着,又出来一个,还叫你爸爸,那可就……” 赵若怀先是悠然神往的样子,随即一脸滑稽的笑容,最后无限遗憾地摇头,说:“唉!这些年下来,产量低呀!怪只怪女雷锋太少,目前为止,就你无私奉献,默默无闻地帮了个忙,不过话说回来了,就咱俩合作的这傅文若,那可真是杰出的、以一当十的产品。所以,你真是我的大恩人呀!大恩大德,我是无以为报!我只有在床上多做点贡献……来吧!” 第488章赴宴 十一月的第二个周末,白灵和螳螂一起来了,她是来看我的,自打我被孙思误伤醒来之后,白灵和我尚属第一次见面。当然了,她长期从螳螂等人那里打探我的消息。 赴宴之前,赵若怀在衣柜里精心挑选了两人的衣服,然后仔细地审视我,审察过关后,他再对着镜子审视自己,方才满意出门。 在晁建阳的餐厅见到白灵的时候,她那欣喜的、毫无芥蒂的笑容深深打动了我。我一方面非常欣慰,一方面好生伤感,伤感是为了黄莺。这次醒过来之后,除了公共场合偶然的几次邂逅外,黄莺从未单独来见过我,我俩的姐妹关系几乎划上了句号。我曾就这事请教于布谷。布谷是这样说的,他说:“新婚之夜,因为你受了伤,少游没有作为,他们真正的洞房是在你清醒之后,反正站男人的角度,我是觉得少游情有可原,但我老婆又说,这事搁女人那里,是没法原谅的!你是女人,你换位思考一下……” 我还真换位思考了,可换位思考之后,我还是想不过来。我被孙思重伤,生命垂危,那样的情形下,少游情绪受点影响,没心思做那事,这真有那么不可饶恕吗?怎么连布谷的老婆都认为,确实就不可饶恕呢? 我和赵若怀是最先赴宴的,布谷、少游、黄莺、陈忆都还在路上堵车。我们在二楼要了一个包房,白灵亲热地拉着我嘘寒问暖。 她说:“你真不记得我啦?” 我说:“我以前不一直记着日记吗?我把师大的日记找着了,认真读了,再听了少游、布谷的讲述,我们的友谊就回来了。你是我的闺蜜。本来还有一个闺蜜黄莺,不过……”说到这里,一脸的怅然。 白灵懂我的意思,她说:“我们三人,曾经亲如姐妹,毕业后,你去了云岫,所以,这些年下来,我和黄莺走得近些。你和黄莺现在的状况,我也有所耳闻,这事不怪你!是她没想开!我也尝试着劝过她的,可黄莺现在变了,一些话我都不敢说。黄莺嫁给少游,不管从哪个角度,都是千值万值,只赚不赔,捡了大便宜。黄莺嫁过一次,少游这是第一次,钻石王老五!而且谁不知道?春申君是咱班有名的富室。论家产、论相貌、论人品才学,黄莺那是赚得盆满钵满。她还有啥想不开的?少游对你那点意思,那是公开的秘密,又不存在隐瞒。再者说了,你和赵若怀失散那么些年,少游一直追求你,你们有那么多的机会,你要对少游有意思的话,哪里还能轮到黄莺?这么浅显的道理,她也是一明白人,我真搞不懂,她怎么就想不开!” “听布谷说,以前黄莺我们仨在一起的时候,总是欢声笑语。书上说:失落的友情可以找回,友人与友人在孤独的反省中,会颤抖着将枯黄的落叶拾起。但愿我们三人,还有回到从前的一天吧!爱情重要、亲情重要、友情也很重要的,三者不可或缺。一会儿黄莺来了,咱们就当友谊里毫无芥蒂,尽量没心没肺一些,先开开心心过了今晚再说吧!” 黄莺和少游华丽出场,两人都是通体名牌,神情高贵自信,底气十足。当黄莺和少游手挽手出现在视野中时,白灵没了底气。她凑近我耳边说:“乖乖不得了,黄莺这包、这鞋、加上这满身华服,价值至少五万以上。”然后看看我,说:“你虽然在着装上没她那么夸张,但是恰到好处,自成风韵,你是以自然条件取胜的,以后我都不敢来见你们了。”正要对白灵赞美两句,抬头时我接触到赵若怀挑衅的目光,就意味深长地瞅他一眼。他随即拉我过去,说:“别气,我明天就给你买!”又说:“是不是后悔得连死的心都有了?春申君那些财富,本来可以归你的。” 这样少游、黄莺就进来了,我矜持地朝她们笑笑,说了声两位同学好,然后把视线转移到旁边赵若怀的脸上,柔情蜜意小鸟依人般打量眼前的赵若怀。赵若怀也不客气,顺手搂我过去,耳语说:“这么帅的黄少游,你怎么舍得移开视线?” 受这句话的影响,我更加专注地去审视赵若怀,这么一审视,底气就又上来了。这点心里活动,竟然也被赵若怀解读了,他问:“怎么样,你老公我,在视觉效果上,不输给那黄少游吧?” 我至诚地点头,说:“还是你老谋深算,难怪今天来之前,你对着镜子照了半天。” 螳螂在旁边抗议说:“我已经出离愤怒了!你们这二对二秀恩爱,晚上家里秀去!” 白灵一阵大笑,螳螂又说:“白灵,要不咱俩搞个临时组合?” 白灵斥责说:“去!反正我能忍,你要不能忍,自己洗眼睛去!” 于是现场诸人就一起大笑起来,笑声中,陈忆一脸没心没肺的笑容到达了。最后到场的是夹着公文包的信陵君布谷,布谷一进屋就给大家一个信息,他神秘兮兮地说:“你们没看见吗?张扬在楼下吃饭,和一个形迹可疑的半老头子。” 螳螂动容说:“半老头子,不会是他爸吧?不行!张大人光临,我得去接驾才行。” 两分钟后,螳螂一脸茫然地进来,说:“哥们,情况不妙啊!据螳螂有限的眼力,那老头儿身份暧昧,要不,借你们的慧眼一用!” 白灵立即响应,很快进来说:“我初步赞同螳螂观点,大家都去看看吧!” 张扬和对面男人正喝酒吃菜,高谈阔论着,那男人神情大胆,殷勤地替张扬斟酒添菜,他那神情,属于专业化的神情,专用于男欢女爱的神情,所以这样的身份定位,就显得没什么困难。正观察着,有人叫我名字,抬眼看时,另一包房门口,我那导师带着两名小男生站在那里,我只好走了过去,跟他们打了招呼,并叮嘱导师说,这顿我请,一会儿就不用买单了,并说好一会儿就过去给他们敬酒。 回到自己的包房,菜已经上桌了,我举杯发言说:“白灵远道来看我,所以今天我作东,先吃好喝好,然后旁边夜总会狂欢。”敬完这杯,我说导师和小师弟在旁边,必须去敬敬酒,对大家表示了歉意。 第489章大话姐弟恋(上) 再回到自己房间时,几人正谈到张扬。螳螂说:“我为柳咏一大哭!带个绿帽还是这种规格老绿色的!”现场于是大笑。 少游说:“螳螂,我声援你!建宁公主这招,太损了!他怎么能是半老头子呢?岂有此理!伤自尊啊!那是柳大才子啊!”赵若怀皱眉不已,那被议论对象到底是他的兄弟呀。 我于是说:“哥们,那不是什么老头子,正经也没多老嘛!五十来岁,还不能算老头子的!就是模样太磕碜了!”于是几人就怪模怪样地看着我,尤其赵若怀,怪得可以,估计他已经想到隔壁导师那里去了,那也是五十刚出头的。我纠正说:“张扬也就和人家吃吃饭,吃吃饭和带绿帽,那还是有很大一段距离的!” 布谷说:“浅绿色的,张扬也不是没试过,二十来岁的小年青,够不够浅?我碰上过,张扬一点否认的意思都没有……” “哦,那人已经淘汰了!因为一场游戏下来,张扬输了,于是张扬说,年轻的也不好玩!打个游戏都没有谦让精神!所以才改了老头版……”我的这句话说完,现场几人同时搁下了筷子,作瞠目结舌状,瞬间又一起放声大笑起来。 螳螂最先忍住,他说:“同学们,该是你们申张正义的时候了!为了替柳咏报仇,我豁出去了!我这就下去,先把桌子掀了,你们看怎么样?” 少游冷语说:“你先拈量拈量有没有那力气再说!” 螳螂很卖力地试了试眼下这桌子,随即颓然跌坐凳上,无可奈何地摇头。他那神情,又引发现场一阵大笑。 导师提着酒瓶、带着三名小师弟过来敬酒来了,我负责作了介绍,然后大家轮番进了酒,临出门时,导师回头说:“傅心仪,上课的事情,你考虑一下!我是认真的!”一名叫林风的小师弟说:“是呀,师姐,我们都希望你能回来。” 这几人一去,黄莺微笑说:“同学们,赶快给赵总敬酒压惊!赵总,心里已经严重告急了吧?小至二十来岁,大到五十来岁。傅心仪,你可真是万人迷呀!”黄莺这话说得,现场面面相觑、鸦雀无声。赵若怀很快反应过来,他微笑说:“谢关心!我还是很自信的!花花世界,男男女女,风险无处不在,无时不在,只要自我还在,自信还在,就没多大问题!” 布谷反应快,立即打岔说:“傅心仪,你们导师邀请你上什么课呀?” 我说:“文学欣赏,他说要学以致用,已经说了几次了,其实可以答应,不耽误什么功夫。一周去上两个半天。” 螳螂说:“完了完了,以后我们看你,只有仰视了!不会将来有一天,你不屑于和我们说话了吧?” “那哪能呢?我们是过命的交情!” “恕螳螂直言啊!赵总,那个小年青,叫林风什么的,你可能是得防范一下。倾向性很明显。关键这年月,它流行姐弟恋呀!” 这时张扬竟推门而入了,脸红红的,说:“我看见你们了!我也来凑凑热闹!”一屋子的人于是互相干瞪眼,我吩咐包房服务员碗筷伺候。问张扬说:“还喝吗?”布谷立即摇头,看着张扬说:“暂时还是不喝了吧!先说会儿话!说会儿话再说!” 张扬不置可否,挨着螳螂坐了,发问说:“你们刚才好像正说什么姐弟恋,唉呀,我告诉你们,没意思!不好玩!” 少游调皮地盯她一眼,问:“那你的意思?真的是老头儿好玩一点?” 张扬说:“老头儿也不好玩!根本玩不到一处,游戏都不会玩。俗!老爱爬山、钓鱼什么的,那有啥好玩的?脑袋有包!” 少游说:“公主啊,你的意思,玩游戏没意思,玩人也没意思,那依你看,要怎样才有意思呢?” 张扬失望地摇头,说:“啥都没意思!反正都不好玩。” 布谷问:“那你现在是不是觉得,柳咏其实还是可以玩的?” 张扬赞同地撇撇嘴,一本正经地点头说:“这你还真说对了!现在看来,还是柳咏好玩一点。” 少游加上一句:“也好看一点!对吗?” 张扬再度点头,这次点头的力度明显加大了,说:“对,他妈的,一个比一个难看,没法看!比柳咏,不知差到哪儿去了!都怪我那些同事,他们给我出的馊主意,说要隐瞒家里的情况,怕别人是图我家的钱!结果就摊上这么些烂瓜歪枣。” 少游一本正经地说:“对!怪你那些同事。岂有此理嘛!人家除了图你的钱,他还能有啥可图呢?” 张扬眨巴着眼睛,很快拉下脸来,问少游说:“你啥意思?我怎么就……” “哦,他是说那几人不识货,其实你还是很有可图的!”这句乱七八糟的话一出口,少游快速看了看我,与此同时,赵若怀踩了踩我的脚。 布谷说:“借今儿这酒宴,我们探讨一个问题,姐弟恋的心理机制是怎样的,你们四位美女,代表女人分析一下!” 螳螂说:“什么姐弟恋,统称吃嫩草算了。通俗易懂!” 黄莺说:“男人可以吃嫩草,为什么女人就不可以?” 布谷说:“你只比少游大三两个月,不属于姐弟恋的范畴,我是说那年龄跨度大的,起码十岁以上。” 黄莺说:“那也可以!你们男人在外面包二奶,哪里计较过岁数?不要说岁数,连辈分都不计较了,差两辈的都有。” 陈忆说:“这问题可以探讨一下,我有一个亲戚家的女儿,就涉及到这个问题,找个男的比她小了八岁,大家都不同意,她自己还起劲得很!这么看来,黄莺是赞成姐弟恋的,你们三人呢?” 张扬说:“我也是黄莺这观点,男人可以吃嫩草,我们为什么不能?关键得好玩……”张扬一说到那个玩字,几个男的便配合了无语的摇头,然后螳螂毅然打断了她。 “白灵,你呢?”螳螂问。 白灵摇摇头,举手投降说:“饶了我!既无实战经验,也没有从事过理论分析。我弃权!” 布谷说:“傅心仪,你呢?你不能再弃权了!你得系统地分析。” 第490章大话姐弟恋(下) 我想了想,缓缓地说:“个体差异吧!实践方面,姐弟恋,那我肯定是下不去手!我就从理论上分析分析,就是信陵君你说的心理机制,于男方而言,神往成熟的女性,部分男孩苦恼于同龄的女孩太难哄了,他们想省事,当然了,成熟的女人本身也构成一种魅力。那是另一个话题。于女方而言,成熟的男人太现实了,这里的成熟男人,暂时定位成三十岁以后的男人,当然了,具体到现实中,八十岁的男人,尚且不成熟的大有人在!女人亦然!三十而立嘛!三十岁以后的男人,为事业、家庭所累,完全世俗化了,年轻时追女孩的狂热,早就荡然无存了。头脑中基本没了爱情这一观念,有的只是性。两/性/关系方面,男的是倾向于务实,就你们常说的兑现!而女的呢,倾向于务虚、幻想!女人终其一生,都会比较乐于做着爱情的美梦。而且最最要命的,在相当部分的大于三十岁的世俗男人眼里,三十岁的女人,已经老了,过失了。于是,成熟男人和成熟女人之间,就这样互不欣赏起来,于是年龄移位,于是大家分头吃嫩草……”现场大笑起来,我继续说:“这就是心理机制!再说理论,传说中真正意义上的爱情,那是不受任何时空限制的,年龄不是问题,国界不是问题,现在就更宽松了,据说……性别都不是问题……”大家再次哄笑,“所以呀,在一个性别都不是问题的年代,那还有个啥问题?嫩草,愿吃就吃呗!别噎着就行了!佐酒更好!”再次哄笑。我看看赵若怀说:“放心!嫩草我是不吃的!这与牙齿和胃口有关,与理论无关。” 黄莺说:“错!男人也有务虚的,有三十岁后仍然做着爱情美梦的!”现场的人这下眼都不敢对了,只有看自己面前的碗筷。我漫不经心地说:“当然了,有个体差异,万事都有例外。” 白灵接过说:“那就让他做呗!毕竟做梦的事情,它是没法干预的!你还能不让人家做梦呀?做梦其实对现实生活没多大影响,关键是心态。” 陈忆说:“我还是觉得没对!女的大八岁,男的才四十二岁,女的就五十了,四十二岁的男人,那还年轻得很,可是五十岁的女人……你们想过那时候二人怎么相处吗?” 张扬不以为然说:“瞅瞅你那样子,五十岁的女人,就不是女人啦?” 我说:“陈忆你所说的,和我刚才说的,不在一个范畴。刚才我是分析的心理机制,我针对的,是姐弟之间能否产生爱情这一观点。而你说的,是婚姻,是两人在一起天长日久地过日子。关于这点,那就恕我直言了!姐弟恋它只能追求当下,它只能是一个过程,而且极其短暂,它不可能有远景、有未来。这道理非常简单,只要生孩子的事情还是女人在从事,那恐怕就只能是这个样子。女人要完成生育,所以没有男人经老,岁月对女人,肯定要残忍一些。你还别说大八岁,我一个熟人,女的只比男的大了三岁,你们道怎么着?长着长着,这女的就长成了男人的妈!他俩一同出场,眼神稍稍好点的,会问那男的说,你婶呀?你姨呀?眼神不好的,直接问,你妈呀……”全场大笑!“男人五十二岁,他是一个正当盛年的男人,你们现在能做的一切事情,五十二岁的男人都是可以做的!而女人六十岁,在动物学意义上,严格地讲,她只能被定位成一个人!而不是女人。” 在大家的大笑声中,晁建阳几个下属敬酒来了,于是满桌的人,就又每人弄到了几杯酒下肚。张扬坚持要喝,也就没人再出面制止。这几人刚走,林风告辞来了,他推开门,说:“师姐,我们先走了……”我立即站起来打发他,回头对张扬说:“张扬,别走!一会儿酒喝完了,旁边夜总会一起玩,我订了一个大包。” 把导师们送走后,我再回房间里,大家仍在踊跃发言,赵若怀给我碗里盛了一大碗东西,说务必吃完了,才允许我继续说话。张扬说:“总的来说,我还是觉得:小的肯定比老的,还是要好玩一些!”然后提到了影视圈里那众所周知的姐弟恋,说人家两人,那关系好得很!少游于是质问:“你怎么知道人家好得很?媒体的报道,是能信的吗?”布谷说:“他现在是可能好得很,傅心仪说的是长久,是将来! 张扬又举例说,她一个同事,就找了一小的,那小的如何如何发誓,要对女的好一辈子。螳螂不以为然说:“发誓抵个啥用?马蜂曾经在一天之内,对三个不同的女人发誓说,要爱人家一辈子。”现场又一阵大笑,在大笑声中我扒完了碗里的饭。搁下筷子说:“海誓山盟代表的是当下爱情的深度,与长度无关!换句话说,就是发誓的那一刻,当下,我非常爱你!所以用发誓的方式来表达心中爱恋,这次发誓完毕后,在生活的下一驿站,又碰上了其他来电的人,那又得进行新一轮发誓了。这还是针对发自内心的货真价实的海誓山盟,至于马蜂这种人,那就纯粹是道具了,深度长度两无关!关于姐弟恋,咱们几个学中文的,其实有一个经典的范本,元稹和薛涛!” 赵若怀说:“对!经典的范本!记得没错的话,在蜀中认识薛涛那年,元稹三十一岁,而薛涛四十二岁。” 张扬眼睛一亮,说:“是吗?那后来呢,后来到底怎么样?” “两人发生了一段传为佳话的流方千古的爱情。”我回答说。 张扬说:“该是嘛!我就说有真的!” “一年后,元稹离开蜀中,离别时说,我会再回来看你的!结果是,一去不回,很快另娶。”我说。 “薛涛呢,薛涛怎么样?”张扬问。 “薛涛安然地面对现实,静静了断情缘,不纠缠!无抱怨!露水情缘,原本就是朝生暮死,何必无味纠缠?”我继续说。 第491章寓计谋于笑谈之中 张扬说:“有一年也不错呀,只要确实好玩!” 少游白她一眼,说:“人家那是真情!情之所至!真情,你的……明白?那不是玩游戏!” 螳螂说:“元稹是大唐著名的才子,薛涛是大唐著名的才女,才子、才女,你的……明白?那境界不是一般人可以玩出的,只有才子才能玩出那种境界。你的……明白?你们家倒是有一柳大才子,本来很好玩,可是你不和他玩。” “傅心仪,薛涛后来怎么样?”张扬问。 “那还能怎么样?该干啥干啥!回到她的浣花溪继续过她的日子呗!她将曾经的元稹放在心里,晚年隐居蜀中,安然地面对老去的现实,因为心态平和,所以得享高寿。这就是聪明冷静的薛涛,大唐的才女!” “浣花溪?哪个浣花溪?是我们那个浣花溪吗?” 少游说:“正是!你要去看她,现在都可以,躺在望江楼公园西北角的竹林深处,又名薛涛洪度。” 布谷说:“聪明冷静,心态平和,对女人至关重要!你只记得柳咏当年追傅心仪的事了,那你知不知道,我们师大有多少女孩追柳咏。那是柳大才子呀,闻名全校的,叱诧风云的柳大才子!” 螳螂说:“可你怎么对他的?你当粗粮吃了!当仆人使唤!我不说别的,就柳咏和你合作生那儿子,那么帅的儿子,是一般合伙人能够生出的吗?就这一条,就要记大功一件!当然了,以前有自闭症,可是人家傅心仪一家,合力帮你治好了。吃水不忘挖井人呀,爱儿子你得问出处呀!” 张扬说:“照你们这么说,都是他有理了,他和那梁阿满……”张扬虽然是顶嘴,但神情里没有多少愤怒的成份,甚至有淡淡的自豪。 赵若怀说:“这事肯定是他不对!他不该没经受住梁阿满的诱/惑。抵抗能力和辨别能力差了一点,但在梁阿满和柳咏关系上,肯定梁阿满是主动,柳咏是被动。他是一步步中了梁阿满的圈套。梁阿满有多厉害,你可能现在都不是十分明白。” 螳螂说:“正是因为你对柳咏不好,你太要强了,柳咏在你那里,根本没日子过,加上梁阿满一诱/惑,他就那样了。这男人嘛,他总得找个地方喘气!” 赵若怀说:“是你生生把柳咏逼到梁阿满那里去了,是你生生让他入了梁阿满的圈套。” “他在结婚的当天就掀了桌子,砸烂那么多碗。”张扬顶嘴说。 少游说:“那是因为你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数落他,命令他不许喝酒,让他下不来台!” 布谷说:“我们大家这也是为了你好,为你们一家好!毕竟有那么一儿子嘛!多替儿子考虑一下!我们几人要聊天,那有的是话题!你是怎么对柳咏的?你自己回想一下,柳咏是一个男人,男人得有起码的尊严!公共场合,不给自己男人面子,让他下不来台,这是女人大忌!” 螳螂说:“柳咏曾对我说,你一半年都不让他上你的床,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对我们男人而言,睡觉和吃饭差不多重要,你不让他上床,就等于是不让他吃饭,他会饿的!”螳螂的语气引起现场一阵大笑,张扬也跟着笑,螳螂自己却不笑,继续说:“不知道你有没有看过动物世界,反正男人,有时候和动物差不多,实在饿得慌了,他只有外面去找野食吃,也或者说是找零食吃……”现场又一阵哄笑。 张扬说:“比如赵若怀,就在外面吃了好几年野食零食。”张扬这话一出,现场那个笑啊!赵若怀哭笑不得的样子,十分滑稽。大家这一笑,把张扬给笑黄了,她补充说:“不怪我,是吴家平说的。” 我没笑,挑衅地看了赵若怀一眼。布谷说:“就这样啦?傅心仪,你是不是也太好说话了,不追问一下什么的?” 我转过头去,一本正经地追问赵若怀说:“那就追问一下!姓赵的,你吃零食的时候,有水喝没有?噎着没有?” 全桌人再次大笑了,张扬和螳螂更是拍着桌子大笑。笑完张扬还伸手抱了抱我,说:“太好玩了!傅心仪,你这人太好玩了!” 布谷忍俊不禁地说:“傅心仪,非常人性化的问题!吃野食它有一个特殊情况,就是吃了上顿不知道下顿在哪里?所以就不知饱足,容易噎着,所以需要喝水。” 白灵玩笑说:“赵总,现场你是过关了!关键是看有没有秋后算账。”又说:“傅心仪,请教你一个问题,还是刚才螳螂那问题,比如夫妻俩吵了架,我们女人通常的办法,肯定是停止供饭!停他的炊!不让他上床!然后和他死磕!这种情况在你那里,你是怎么操作的?必须说真话啊!” 张扬兴奋地起哄:“问得好!傅心仪,一定要真话!” 我看了看赵若怀,一本正经地缓缓地说:“那就真话!不过先说好了,我的观点,和大多数女人都不大一样。依我看来,夫妻之间,白灵你那种操作方法,正宗下策!风险太大了!纯属自己给自己添堵!容易把自己做死!我就奇怪大街上怎么那么多小三,原来是你们给的机会!你们怎么能动不动停老公炊呢?仁慈一点好不好?饥寒起盗心呀,这道理会不懂?当然了,具体实践中,仍有个体差异,那是由夫妻双方的材质决定的!比如赵若怀这种人,你们是不知道,他脸皮有多厚!”语重心长的数落再次牵动了现场诸人的原已十分敏感的笑神经。“这种人你跟他死磕,那最后先被磕死的一定是你自己!还有,那个夫,那材质,如果是柳下惠型的,那没准女人真能熬出头,最后弄得男人举降旗!哀求说:‘你行行好!还让我睡床上吧!地上确实有点凉!’”可怜巴巴的语气,还配合了一定的手势,张扬等人再次笑得东倒西歪。“柳下惠那自觉性高呀!不是自己的老婆,他是不会动的!他情愿饿死、渴死!更别说还要自己主动去觅野食。柳下惠,他哪有那么勤快?不过话又说回来了,现实里的男人,有几个是柳下惠那样的材质的?不知你们的老公怎么样?反正赵若怀不是那材质,他是动物性很明显的走兽型!饿了就觅食,这是他的常态!” 张扬拼命忍住笑,问:“难不成两人刚吵完架,你也让他上床?” 我严肃地扫视一下全场,说:“涉及到细节问题,张扬,你看,是不是就通融一下?饶了我算了!”大家又只好笑了,包房服务员已经陪笑了很久,笑得很惨,这时已经笑得蹲到了地上,布谷指了指她,一桌人看看服务员的样子,就又一起哄笑起来,服务员难为情了,拼命忍住笑,指着我说:“她太好玩了!你们看,那表情,那声调,她自己还不笑,唉哟!笑死我了!我一辈子没碰上过这么发笑的人!” 我说:“好了,再笑下去该出人命了!咱们回到正题,继续说张扬的事!” 布谷说:“张扬,就因为你停了柳咏的炊,梁阿满就这样趁虚而入了,充当了那个野食。拿了人家的手软,吃了人家的嘴软!就这样,为了那个野食,柳咏一步步走到了今天。” 少游说:“现在梁阿满很快就出来了,马蜂正给她办保外就医。将来柳咏会不会重回梁阿满的怀抱,就看你了,张扬!你大人大量,不和梁阿满计较,但她是不是愿意放过你,那就难说了,你爸妈很快就退休了,人走茶凉的道理,你也知道。” 我觉得差不多了,就说:“大家都吃好了吗?吃好了的话,我们换地方吧,隔壁房间去玩。” 出了房间就听黄莺在数落少游:“关你啥事呀?去得罪张扬干嘛?” 我关心的不是这个,关心的是陈忆的态度,我首先坐到了陈忆面前,说:“陈忆,他们那样说梁阿满,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其实我一直想问这个问题,你对于她,难道真一点感情都没有了。” 陈忆今天也喝了不少,他说:“心仪,都不是外人,你既然问起这事,我还真就跟你说说。哪能一点感情都没有呢?毕竟有过那么一段。她虽然从头到尾都是玩我,但我是认了真的!如果陈忆有那本事,如果她是个还能听得进劝说的主,我也想挽救挽救她的。可是你也看见了,她哪里认识到自己的错?哪里还有回头的可能?你都已经那样了,躺在床上,能不能醒都不知道了,她居然派了小唐来对付你,她怎么能够狠成这样!既然狠成这样,这人还有什么救药?我们也曾是合伙人呀,还同过事,陈忆也很欣赏你的,何况还有赵若怀这层关系,赵若怀和我这么多年的感情,比亲兄弟都亲,心仪,你是不知道,你被孙思打伤后,赵若怀当时有多惨,他刚刚知道文若是他的女儿,高兴、感动得什么似的,可是,转瞬之内,你就那样了,当时医生把啥话都说了,让赵若怀作最坏打算。再加上你爸妈、文若那样子,就是我们这些人,你那些同学,也是好多天没吃好睡好,所以赵若怀恨孙思,那是正常的!关于梁阿满,我说句肺腑之言吧,我现在就希望,她关得越久越好。因为她根本没有改造过来,她这时候出来,还得生事!说不定惹下更大的麻烦,照她那样的行事,下次还不定犯下什么事。” 第492章战略眼光 现场已经活跃开了,张扬正唱歌《梦醒时分》,螳螂和白灵跳舞,黄莺和少游跳舞,布谷在门口打电话。我对赵若怀说:“赵总,坐着干嘛?来,我请你跳舞!”他就顺势拉我过去,和他一起靠到了沙发上,在我脸上磨蹭着,说:“你先讲讲那导师和林风的故事!”我怪眼看了看他,说:“不会吧?真又开始把苗头指向那二人啦?不是表过态吗?我对这种年龄跨度大的男女关系没兴趣。放心,我只爱你!真的!唉呀,不要这样,好不好?来!起来跳舞!” “那好,你先安抚我一下。”他可怜巴巴地说。 “这么多人面前,怎么安抚?” “靠拢一点,听我说话。再近一点嘛!这么闹的场合,说话只能脸贴着脸,才听得清楚,我是你老公,你怕啥?” 赵若怀交给我一个任务,先前南山别墅所属的那片地,本是赵若怀买下了的。后来因为吴家平的干预,先前那合伙人,就是柳源找去帮赵若怀的那合伙人,那人碍于吴家平的权势,又见柳源已经下台,于是就叛变了,倒戈了,开始排挤赵若怀,赵若怀即时发现了这事。刚好那个时候,李念提出离婚,而且漫天要价,赵若怀将计就计,转让了股份,把股份变了现。后来又让吴家平误以为,那些钱被李念骗去了。所以如今在吴家平眼里,赵若怀仍是一无所有,这也就是她暂时消停了一段时间的原因。 只是股份既已转让,先前那片地,自然就属于原来的公司,而不属于赵若怀了。只有那栋别墅,从建成之日起,就被赵若怀归在私人名下,所以,目前就剩下孤零零的一栋别墅了,按照赵若怀的说法,那能做成个啥事呢?所以,他要赎回那片地。 赵若怀分析说,这事不能通过柳源出面,也不能打着赵若怀的旗号去拿,否则就只能是失败。现在赵若怀希望,由张扬出面去和吴家平交涉,同时张扬还得通过她自己的父母给赵若怀先前那合伙人施加压力,再由我打着和布谷等人的合伙企业的名义去拿下那片地来。至于张扬那里,赵若怀说,一方面动用柳洪儒这层关系,一方面承诺她一套住房的好处。 我问赵若怀:“目前形式下,张扬还能说得上吴家平的话吗?吴家平眼看就退下来了,这时候再拿位置威胁她,不会有任何效果了!何况张扬决定离婚,而且已经玩过那么多男朋友的事情,吴家平不会完全不知情。” 赵若怀说:“能!太能了!你有所不知,对柳咏和张扬的婚姻,柳源是主离的,可吴家平是主合的,吴家平为什么主合,一方面因为柳洪儒的原因,和张扬家争孩子,她差点底气。另一方面,吴家平对张扬家的家产垂涎久矣!当初之所以促成柳咏和张扬的婚事,除了张家炙手可热的权势外,还有就是家产,张家就张扬一个女儿,你想想,那什么概念?” “打着我公司的旗号,妥当吗?吴家平这种妒妇,她是会一辈子和我俩死磕的!谁让你是柳源前妻所出?打着晁建阳公司的旗号呢,我又怕将来和晁建阳扯皮。这利益面前,谁能保证晁建阳的道德风险?” “我才不会让你和晁建阳牵扯到一起呢!就是你愿意,我也不愿意,任何时候,老婆安全性第一。听老公我给你分析,我是有可行性的!我俩那南山别墅,刚好位于那片地的中心区域,当初之所以那样选址,就是因为我留了一手。将来那片地,不管他们做什么,都必须来和我打商量,花高价收回那别墅,不然就很不好规划,换句话说,赵若怀顺理成章,就做成了一个钉子户了。在我先前那合伙人眼里,这无论如何都是个事儿!他也会头疼的!” “妈哟,姓赵的,失敬失敬!你原来这么狡诈?” “这怎么是狡诈呢?生意头脑,好不好?叫老公!不许再称呼姓赵的!” “到底是柳氏家族的传人呀!我现在发现,你们的血统里,先天有一本生意经。老公啊,你脑袋这么好使,跟着你,想不吃肉都难啊!” 此言一出,赵若怀在我脸上亲了亲,布谷使用了那歌厅里鼓掌的道具,一边摇动着,一边大声说:“抗议!抗议!这是公共场合!”又说:“喂,你俩不用这么眼气我们的吧?来!唱歌或是跳舞。二选一。” 这一过程中,继张扬之后,黄莺唱了《爱情的故事》、白灵唱了《爱我的人和我爱的人》、现在是少游正唱《大海》,我虽然和赵若怀说话,但也密切注视着场内动静,并示意陈忆、螳螂请张扬跳了舞。每一首歌曲完毕,我都配合了卖力地鼓掌。 我微笑着凑近布谷说:“听你们唱,一样的。我正一边听歌,一边交代情况,一会儿情况交代完毕,赵总这里过了关,我就唱歌,好吗?” 赵若怀说:“别理他!继续说我们的!我醋死他!对了,老婆,就刚才这唱歌的几人,你听出点名堂来没?黄莺的歌里,那是无尽的幽怨和感伤呀……”说着学唱起来‘爱情的故事对我,就像一场没有开始的梦。’” “继续呀!我喜欢听你唱这歌!感觉特好!就你刚才这哀怨多情、要死要活的样子,我给你说,特别动人!那绝对女人杀手!嚓嚓嚓!所向披靡!” “严肃严肃!说正事呢!你再听听这黄少游……”说着再跟唱‘如果大海能够唤回曾经的爱,就让我用一生等待,如果深情往事,你已不再留恋,就让它随风飘远……’ “这句也很好!老公,爱死你了!” “那就亲一下!来!就这里!给点糖吃嘛!” “欠条一个!回去再说!” “那我亲亲你!”说着又就我脸上亲了亲,说:“这二黄情况可不妙啊!两人虽身着名牌,但都不幸福,那黄莺的脸,虽然经过了精心的粉饰,但脸上的痘,那是十分明显啊!为什么?内分泌失调呗!” 第493章因势利导,拿下张扬 少游的一曲《大海》也唱完了,我让赵若怀卖力地鼓掌,我自己也鼓掌了,但是没有前面几次那么来劲,故意让赵若怀的势头掩盖了我,还是为了避嫌! 少游说话了,他说:“你们俩别坐着不动!点歌呀!大家都点歌了,就你俩没点!” 赵若怀说:“没事!你们先唱!螳螂、布谷、陈忆,都还没唱呢。” 螳螂说:“那你俩得来伴舞呀,傅心仪,参与进来!都参与进来!这样才好玩嘛!气氛,气氛很重要!” 白灵也表示了同样的意思。我于是拉起赵若怀来,说:“边跳边说吧!” “继续刚才的话。当然了,她们肯定不会以原价转让给你们公司,任谁出面都不好使!那就以原价的1.5倍……” “1.5倍了,张扬那里还有一套住房的承诺,何必呢?其它地方又不是拿不到地。” “战略地段!你老公不傻,听我的吧!” “好!听你的!这会儿暂时还不行,张扬这种人,就喜欢表现自己,你看她现在那样子,明显还没唱够!一会儿她再唱完歌的时候,巴巴掌拍得卖力一点!本来应该去请他跳舞,可是你看,现场这几男人,没有一个是真心愿意和她跳舞的,一点都不投入。布谷、黄雀更过分,形式都不想过一下。你呢,是她的大伯,属于避嫌的范畴,一会儿我去试试,我请她跳舞。” “老婆,今晚咱俩去山上住,行吗?” “为什么?家里不好吗?” “没说家里不好。生活需要时时更新嘛!这里毕竟有你爸妈、有文若,做那事的时候,我感觉总是比较别扭,不怎么能放得开。” “谦虚了!你还没放开呀?你要怎样才算是放开?” “我就当你已经答应了。今天我得好好收拾收拾你!谁让你当那么多人的面拿我取笑。” “我好怕!不放心呀,哥们,文若还在家呢。” “我都已经安排好了。山上的别墅,我已经找人做过清洁啦!文若那里,刚才你和陈忆说话的时候,我给她打过电话了,我吩咐她睡觉了。总之,你就放心吧!我是男人,在我心里,山上那别墅才是我俩的地盘,只有在我自己的地盘上,我才能够为所欲为,这感受你应该能够明白的。” 我去请张扬跳舞,赞扬说:“你歌唱得不错!别具风情!” 她还知道谦虚,说:“肯定没你唱得好!我早听他们说了,你唱歌跳舞都是专业水平。” “只能说,咱们风格不一样!你有你自己独特的风格。一首《梦醒十分》,被你唱得轻松欢快,这非常符合你的性格,我就喜欢你这性格!” 这与其说是赞美,不如说是讽刺。谁都知道,《梦醒十分》,它怎么能够唱得轻松欢快呢?试问,‘你说,你爱了不该爱的人,你的心中满是伤痕,你说你犯了不该犯的错,心中满是悔恨,你说你尝尽了生活的苦,找不到可以相信的人,你说你感到万分沮丧,甚至开始怀疑人生……’这样的歌词,被唱得轻松欢快,那还成何体统?但是张扬不一样,这种赞美式讽刺,听在她耳里,那是受用得很!她很受鼓舞。至诚地说:“傅心仪,你这人真好!真好玩!刚才我唱完歌,拍巴巴掌数你拍得最起劲。还有在那边吃饭的时候,他们都批评我,就你没怎么批评,你还那么能说笑话!以后我可不可以经常和你一起玩?” “当然可以!我很喜欢你的性格,豪爽!大气!乐于助人!上次游船上,你请我们吃饭不说,还帮我们给洪儒他奶奶打了电话。还有你这气质、这服饰搭配,那一看就是大家风范!” 这样拍下来,我和张扬就换了地方了,换到了夜总会和餐厅之间那过道里,那里安静一点,比较好说话。 这次她先说话,她说:“傅心仪,给你说点事,你帮我判断一下!我就相信你!我不能和我老公柳咏离婚了!不能!你知道为什么不能吗?柳咏他岂有此理!我提出离婚,他居然答应了!我是可以提呀!谁让他和姓梁的乱搞?但是他怎么能答应呢?他现在人还在里面呢!他居然这么嚣张,他答应了!你知道为什么吗?他还念着那个死八婆、那梁阿满!还想和她好,做梦!他答应了,我还就偏不离了!我非得把他俩给拆散!否则姓梁的还以为我张扬是病猫!” “对!思路完全正确!必须拆散!凭什么?姓梁的害得你们这么惨,还有,她要先出来了,那麻烦可就大了!我听她们说,这女人可是啥事都干得出来,她要报复你的,你还有儿子啊!” “那你说说,现在怎么办?” “不是马蜂在给她办保外就医吗?让你父母出面,先把这事搅黄了。姓梁的在里面装疯卖傻,让医生多鉴定几次,真相不就出来了吗?只有把保外就医的事搅黄了,你才能够争取时间。” “就这么办!” “你得实际行动,不要光说不做,再拖下去就没机会了啦!上次好像就说过这事,可是没见你怎么行动。你得把她的事情解决了,才能玩得放心。” “好!明天就动手!然后再对付柳咏,我得让他主动投降,乖乖回来!最多以后,我对他客气点!还不行吗?” “柳咏的事以后我再帮你出主意。当务之急,先解决刚才这事。张扬,你父母不可能在那位置上呆一辈子,你得抓紧时间,做点有益于自己的事,现在已经是最后的机会了,过了这村可没那店了!所以现在不是玩的时候。我眼下也有一件事情,对你、对我,对今天这所有的人,都有好处。以你张扬的本事,这事搁你身上,就小菜一碟!而且,我不会让你白帮忙的,一定会付你报酬,我这个人办事,从来不欠人情的!从不让人家白帮忙!” “啥事?你说!你要相信:张扬要认起真来,还是能做成很多事的!” “那是!所以我就看好你!我认识的所有人中,数你最有能耐。” 我把刚才的事说了,当然了,赵若怀就不能出现了,我说布谷、黄雀等人,看好那片地,要几家人合起来,建一个休闲山庄,闲时去那里度度假,老了去那里养养老,为表诚意,建成以后的山庄里,会有张扬一套房子,而且会形成书面的协议。张扬没有听完就兴奋得哇哇大叫,连声称赞,她说:“太好!太好了!到时大家一起打牌、唱歌、跳舞、说笑话,太好玩了!”然后表态说:“放心吧!包我身上了!吴家平她敢不听我的话吗?何况,还有我爸呢,至少现在,她们还不敢不买他的面子。更何况,你还答应了适当的转让费,那就更没问题了!听我的好消息吧!” “那一定要抓紧!还有梁阿满那事,也要抓紧!”又在措辞和注意事项上给她叮嘱了一番,这才回到包房。 第494章判若两人 房间里,刚好一曲完了,布谷按了静音,说:“傅心仪,该你了!来!我给你点!唱个啥?”然后按了拼音点歌,字母a一摁,出来一大排爱字开头的歌,布谷说:“就这一版,随便挑一个,你们女人唱歌,反正就是那爱呀情的,唱得造孽兮兮的!声讨控诉似的,我老婆就这样。” 现场的人就都笑了,我说:“这你可失误了!我一般都是唱男人的歌。那就给你们来一首,保证通篇没一个‘爱’字。” 于是自去点了一首刀郎的《新阿瓦尔古丽》。唱完后白灵前去按了暂停,说:“听清楚没有,从头到尾,没一个爱字,照样缠绵慷慨、荡气回肠。” 张扬说:“唱得好!真唱得好!有点刀郞的意思,沧桑那种。” 黄莺说:“唱得好!唱得好!傅心仪,这歌要是搁在你和赵若怀重逢之前,那就太感人了!不过,你俩现在已经团聚了,这‘用最美的身影等你的消息’,这词唱出来可就……关键是赵若怀,他听在耳里,他不知道你是在等谁了。” 我微笑说:“哦!刚才我是替刀郎唱的,刀郎等谁我就帮他等谁,他等的就是那阿瓦尔古丽。黄莺啊,你看这样能行吗?” 布谷说:“这歌我是第一次听到,我一看那题目,什么乱七八糟的歌名,结果唱出来是这个效果,傅心仪,服你了!”然后解除了静音,下一曲就又开始了,屏幕显示,李丽芬《爱不释手》 赵若怀摁了暂停,拿起话筒,说:“这是你们班同学会上,傅心仪重现江湖时唱的那歌,我现在把它送给现场的朋友,希望大家珍惜今天的幸福,珍惜自己的老婆或是老公。来!老婆,给我伴舞!” 于是赵若怀唱歌,我跳舞,夫唱妇随,加上一些插科打诨,现场就又笑声阵阵了,不过各有各的笑态,有些是至诚的,另一些人,那就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了。 张扬这次没再踩假水,一月后,委托她拿的地就搞定了,重回赵若怀手中。赵若怀说,开年就动工,就建成一个度假村,对外营业的度假村,那同时也是随园,会留下一个园子,房屋数套,供我支配。 张扬办的另一件事,也基本到位了,马蜂已经放弃为梁阿满奔走,马蜂是谁,大滑头一个,一旦碰到张扬父亲这样的硬角,他哪里还认识梁阿满是谁。 旧历年的年末,赵若怀在本市设立的几家火锅分店也基本就绪了。随园度假村,已经在规划之中,他所有的钱,买下那地后,也就所剩无几了,他是这样打算的,起动资金从赵羽那里解决。至于过程中尚且不够的部分,他认为,靠几家火锅店挣的钱就足以支付。按照以前的生意推算,他确实是有可行性的。 这天在房产公司办公室,我对钟诚说:“钟诚,这些年下来,你一直跟着我,虽然我自认为,付给你的报酬还凑合,但人往高处走,你现在已经具备独当一面的实力了,如果你想离开,自己干一番事业,你尽管提出来,傅老师也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给你提供一定的援助。” 钟诚诧异说:“傅老师,我做错什么了吗?你想赶我走?” “这是哪里的话?我怎么会赶你走呢?谁都有自己做老板的欲望,我是怕你碍于我们的师生关系,不好意思开口。” “傅老师,再别说这话了!别人怎么想是他们的事,钟诚有自知之明,你待钟诚不薄。工资是行业中的高标准,年底还有分红,自己创业哪有那么容易?钟诚就想一辈子鞍前马后地跟着你。” “钟诚,真要这样的话,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明年之内,必须完婚,不能再拖了!应扬那里,我也会找他谈的。自古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何况你和应扬的父母,还都是身在农村,他们的观念更是如此。” “傅老师,这事你说过多次了,我和应扬之所以一直没怎么响应,实在是我们都认为,目前这样没什么不好。我和应扬对现行生活很满意,就没去刻意思考那些事情,这些年下来,也有女的主动追求的,可是我们俩,又总没看上,就这样拖到了现在。” “从现在开始,你和应扬,必须切实把这当成一件事情来做。” “傅老师,你也答应钟诚一件事,就是无论何时、何种情况,你不要赶我走,行吗?我就想跟着你。” “行!答应了!对象的事情,必须抓紧,也不是让你病急乱投医,总之,你得切实认识到这事的重要性。” 少游走进了办公室,眼睛微红,神情有几分疲惫,他看看钟诚,看看我,严肃说:“不打扰你们说话吧?” “没有!今天珠宝店不忙吗?怎么有空过来?然后看着钟诚说:“这里有我,你先走一步,去帮我接接文若,然后送去艺体中心学跆拳道,时间是一小时,你得一直在那里候着,学完再送回家里,晚上就在我家吃饭吧!” 钟诚说:“晚饭就不吃了,送文若回家后,我得赶去火锅店看看,这段时间给分店培训师父,正是用得着我的时候,赵总几天前还打过招呼,让我尽量多去。” 我笑笑说:“你看啊,这个钟诚,多重要的人才!两边都指着你,辛苦了!年终的时候,火锅店那边,少不了你的奖金!那干脆这样吧,你把文若送到艺体中心就走,一会儿我自己去接。” 钟诚退下后,我给少游斟上茶来,说:“气色可不大好啊!怎么搞的,把自己弄得这么疲惫?” 他恨恨盯我两眼,说:“你好意思说?这都是你一手造成的,我就是来找你论理的!” “行啊!春申君,脾气见长!来,喝点茶,消消气!” “你能不能别用这语气跟我说话?” “这语气怎么啦?我觉得挺好嘛!” “太见外了!你以前不是这样跟我说话的!恢复从前的状态即可。还有,叫少游,不要称呼春申君。” “这是怎么啦?这怎么变了个人似的?” “是你变了!我没变!你答应过一切依旧,我才娶的黄莺。你把我害惨了,你自己倒没事人似的。这招太毒了!” “少游同学,先喝点茶行吗?” “免同学,叫少游就行!” “少游,你别这样!我希望你幸福,你这个样子,我很难受!” “真难受?” “真难受!” “心疼吗?” “心疼!” “你眼里还有黄少游这人?” “有!在我眼里,你从前什么地位,现在还什么地位。” “假话!你现在说假话一个配套的表情都没有了。炉火纯青了!我真羡慕那个钟诚,你说他多好,还可以常在你家吃饭,他和你在一起的机会,比我和你在一起的机会,不知多哪里去了。” “少游啊,这些影响安定团结的话,以后还少说吧!” “我不怕呀!你怕影响安定团结?你现在真变了,冷血!无情!白灵来的那个晚上,从头到尾,你都没有正眼瞧我一眼,你可太能装了,也或者说是太铁血了,佩服!反正我做不到!” “我是避嫌呀,少游!为了你和黄莺的幸福!布谷不是劝过你了吗?你像布谷学习,你看布谷那夫妻关系,理得多顺!女人是要哄的,你多哄哄黄莺,多说点赞美的话,在黄莺面前,柔情一点。还有,一些关键时刻,你多说点我的坏话,不就成了吗?” “多说点你的坏话,你把黄少游当什么人了?为了讨好黄莺,我还得不择手段?魏无忌是魏无忌!黄少游是黄少游!你不要动辄拿他作比。魏无忌在官场如鱼得水,我和我们以前那领导,那简直就是牛头不对马嘴,那是能学得来的吗?这是人物性格!没办法的事情。何况,我也不认为自己这性格就不好。” “少游,对不起,是我错了,我不该促成你和黄莺的婚姻,我太天真了!可事已至此,你就适当调整调整自己……” “那晚黄莺说的那些个话,你也听见了,我给你说,在家里,她天天都那样,含沙射影,连讥带讽,你说当初大家都说得好好的,她怎么就……判若两人!前后判若两人!我黄少游是谁,我宁死不屈!我就这德性!她越是那样,我还就越反感她!还有,她天天琢磨那什么服饰呀,化妆品呀,总想和你比美,当然了,我不是心疼钱,我娶了她,自然我的钱就是她的钱,她愿花就花,钱倒不存在。问题是:这傅心仪是傅心仪,黄莺是黄莺,这泾渭分明的两个人,比什么比?有可比性吗?我也劝过她了,我说做你自己,你做回从前的黄莺就很好。她就是不听,成天瞎折腾,珠宝店那么忙,可是她没兴趣,你道为什么?因为你从不穿金戴银,从不用珠宝手饰武装自己,所以她也就不研究那个。你知道她现在干什么吗?天天做美容,健身房学跳舞,卡厅学唱歌,这做美容也不见什么效果,倒弄出满脸的痘,于是又得去花钱折腾那痘了。” “少游,我是觉得不适合介入你们的事,要不,我找黄莺谈谈。” “没用!白灵找她谈过。布谷、螳螂也没少劝过她,算了,让她折腾呗!” “早点要个孩子吧!或者有个孩子,黄莺就又变回去了!” “算了,既然是这种状况。有无孩子也就那么回事,我也看淡了。将来老了,有你陪我聊天就成。” 第495章放虎归山 匆匆赶到艺体中心时,跆拳道老师正授课,遍观学习者,竟然没有一个傅文若!怎么会这样?退出教室,我立即掏出手机,正要拨号,一个电话进来了,孙思的声音,他说:“心仪,文若在我这里,你要不想生事的话,就别给任何人打电话了。出门左拐,你就看到我了。” 怎么办?需要打电话求助吗?或者留下点线索,他正看着我呢,敢吗?文若在他手里呢,能轻举妄动吗?算了,顾不了那么多了,先见到文若再说。 着黑色大衣的孙思正停车以待,从驾驶室里伸出手来,正微笑着朝我招手,操的是那种胸有成竹的带点捉弄的神情。妈妈的,这人到底有没有一点基本的法律常识,这是绑架,绑架他知道吗?看他那样子,知不知道都没关系,他就那么一个无法无天的人,就算知道了,他还是会按照自己的行为模式,该干啥干啥。 我迅速跑了过去,去拉后排的车门,以为傅文若就在里面。哪知拉不动,孙思漫不经心地说:“坐前排!坐我旁边,方便我看你。” 拉开了前排的车门,我才发现,傅文若根本不在车上。于是惊问:“文若呢?你把她弄到哪里去了?” “上车!上车我再告诉你!”我只好依言上车。他问:“心仪,认识我吗?” “是你!上次不见过面了吗?你太过分了!你怎么能够这样?你知道这性质吗?这是绑架!” “我又没让你拿钱来换人,这怎么能是绑架呢?” “用强力把人劫走,这就是绑架!回去学学法律。” “我没有用强力呀!文若是心甘情愿跟我走的,你也是!” “文若多喜欢你,成天念叨你,拿你当英雄崇拜,这么下三滥的招数,亏你使得出来!” “这怎么就下三滥了呢?想见文若就乖乖坐好!我要开车了!” “你先告诉我,你把她弄到哪里去了?周围有人看着没有?你把她掳去,自己又不看着她,你就不怕不怀好意的人乘虚而入吗?” “放心吧!文若是我女儿。从她生下来的那天起,从我第一次抱她,她对我笑开始,我就已经发誓,文若是我女儿。我不会让她有危险的!” 说得跟真的似的,这人这是什么逻辑?什么思维?傅文若怎么成他的女儿了呢? “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见见你!和你说说话!除了这样,我想不到其他的办法。” 孙思把我带到了一个五星级酒店的高楼里,站在窗前就可以俯视两江丽景。一豪华套房内,文若和孙浩正蹲在地上,玩电动玩具,欢笑声不绝于耳。小向在一旁指指点点。看见我们,小向说:“师父,那我先下去了!”同时微笑着向我行了一个注目礼。 小向没有要带孙浩走的意思,这让我顿感放心。傅文若抬眼看了看我,微笑着朝我一挥手,叫了声心仪妈,然后又把视线移到地上战斗着的坦克上去了。孙浩是一直看着地上,兴奋得直跺脚,眼都懒得抬一下。 这个傅文若,回去得好好训斥一下,怎么能够单纯如此!一点风险意识都没有。 孙思饶有兴趣地看了看两孩子,去人为中止了地上的战斗,两孩子就唉唉叹息着,对孙思怒目相向。孙浩尤其突出,恨恨地恼怒地盯着他爸,想拼命的样子,孙思微笑说:“行啊,儿子,耍长了!敢跟你老爸叫板?来,叫傅阿姨!行了行了,别嘟着嘴了,一会儿再玩就是。来,叫傅阿姨。”孙浩这才恢复了常态,憨憨地笑着,嘴里说着傅阿姨好。我微笑说:“不好意思,零食都没给你买点,主要是……不知道要来!被你爸挟持来的!”傅文若仰着下巴颏问:“心仪妈,啥叫挟持?”我恨恨地盯她一眼,心里说:回去再收拾你。 孙思拾起地上的坦克、飞机,朝里面的卧室走去,说:“文若,乖,带弟弟到里屋玩!我和妈妈在外面说话,一会儿饭来了,你们再出来吃饭。” 既然两孩子都在,而且在我的视线里,就在里屋,今天应该没什么大的风险。只是看这情形,一时半会儿是走不了了,起码得吃过晚饭了。我于是掏出手机来,孙思立即变了脸,威严地命令:“心仪,手机给我!”我不给他,他就伸手来抢,我握紧了,怒目以对,他就收回手去,说:“好好好!我不抢,你自己关掉!自己关!”又说:“心仪,你不要逼我!我就想见见你,说说话,一起吃吃饭!” 我解释说:“就因为你只是想和我们吃吃饭,所以我得打电话给家里说说,免得他们着急!” “着着急怕什么呀?让他们着急呗!” “你什么意思?老傅、杨柳没得罪过你吧?上次你打伤我,伤成那样,杨柳、老傅多伤心呀,杨柳侥幸捡回半条命,她现在大不如前了,记忆力严重衰退,常常把文若的出生年月、岁数都搞错了,你知道吗?” “那行,我看着你发个短信,发给老傅,就这样说:我和文若在一朋友家里,晚点再回。发完就关机。行了,不商量了!就这么办!”说着坐到我旁边。监督我发短信。再监督我关机。 做完这一切,我说:“你这样恃强凌弱有意思吗?这和流氓有什么区别?你怎么还越来越起劲了呢?我告诉你,上次要不是赵若怀放你一马,主动撤诉,你现在还在里面。” “你别跟我提赵若怀!”孙思果断地一挥手,恶狠狠地制止我。傅文若从里面跑出来问:“老赵也来啦?”然后四处望望,再朝我伸伸舌头,我挥挥手,她就退回里屋去了。 “我告诉你!再有下次,我一定报警,绝不轻饶!”我恨恨地说。 隔着茶几,孙思坐到了对面沙发上,很快,他的神情就变了,追忆往事的神情,幽然神往的神情。 他说:“心仪,最近这段时间,我总是想起过去,想起桑榆、云岫,那时真好!” 然后神情就迫切起来,伸手握住了我的手,费力摇晃着,激动地说:“心仪,让我们回到从前!回到从前好吗?我不再欺负你!我们还像从前那样,我就想能够经常见见你,和你说说话。” “是啊,从前多好。是你!是你破坏了一切!” “不是我!是赵若怀!是他不该回来!他不该再来见你!” “你讲不讲道理?这怎么是他呢?你撺掇吴家平,生生破坏了我和赵若怀的幸福,你害得我和他生离六年。” “不!心仪,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人是我!我心里只有你!一直都只有你!赵若怀他拈花惹草……” “别再说了!他是被逼的!他身不由己,他的路都是别人给他安排的。感情是双方的事。赵若怀爱我,我爱他。” 这样说着,孙思又开始摇晃起我来:“心仪,为什么?你为什么就不能爱我呢?心仪,我努力了!我一直都很努力!你为什么就不能爱我呢?” “孙思,别再执迷不悟了!感情不能勉强!你有老婆儿子,有父母兄弟,有那么多的朋友徒弟,你不寂寞,你把心思多用到生意上去,把滚装船好好经营下去,你就能有幸福的生活!” “不!心仪,没你的日子,心里总是没着没落的。就感觉没意思,感觉总是缺点什么。我知道,对孙浩、袁英我有责任,我也很爱儿子,可是那不能替代,不能替代!你明白吗?” “不明白!多少人都是这样,守着老婆儿子过日子,你怎么就没意思呢?你上次差点就打死了我,也就是我命大,你会想一点,现在这样,总比打死了我强吧?” “心仪,我知道错了,我也知道回不到从前了,我们都互相让一步,以后我不再欺负你了,你也别不理我,咱们还做朋友,常在一起说说话,聊聊天行吗?” “孙思啊,你都四十岁的人了,你人性化一点!你以前都对我做过些什么,赵若怀又不是不知道,我现在常和你一起聊聊天,你让他怎么相信我们?你换位思考一下,如果你老婆袁英,经常地背着你,去和其他男人单独聊天,你能相信她们吗?” 孙思为之语塞,但很快,他的倔强就重新上来了。他语气生硬地说:“什么意思?你的意思,你和赵若怀都不相信我,不相信我了,是吗?我孙思是谁,我说到做到!我一言九鼎!我啥时候说过假话?那你要实在这样说呢,我就换一说法,那滚装船,有你一份,你得去管理,得去管理,你知道吗?那是你的义务!” “滚装船我不要了,我不要了还不行吗?我送给你!” “不行!你说送就送呀?我不接受!” “那我转让股份,我把股份卖给人家,这样行了吧?” “你想得美!我不同意!我不同意,你看谁敢接受你的股份?” “你这不无理取闹吗?” “我怎么无理取闹啦?我告诉你,我好几月没去管理,船上乱得一团糟,被那些人钻了空子,今年已经亏了,再这样下去,还不定亏多少钱。你也是股东,要亏了钱,你也得跟着亏损,你明白吗?” 这时送饭的就敲门来了,挺丰盛的晚餐,但我哪里敢吃呀?傅文若玩饿了,一上桌就不客气,逮着虾,皮都不剥就开整,我立即止住了她。孙思说:“你拉她手干什么?吃呀!客气干嘛?”我嬉笑着说:“这!你们先吃!你们先吃!”说着又拉了一下傅文若伸出的手,同时抓紧时间扫视了一下碗筷。孙思皱眉说:“哦,不相信我?来,儿子,我俩先吃!得,每样菜我先来点,给你们做个示范。” 眼见孙浩都可以自己随意在各盘里挑食了,食物的安全性基本没问题了。于是傅文若那里算是解了禁,我示意她可以开动了。但我自己,却不得不开始思考下一个问题,就是今晚到底能不能走掉,以及何时才能走掉的问题。 孙思让我陪他喝点酒,我推脱说身体不好,坚持婉谢了。又劝他不要喝,可是没能劝住。于是我心里就更加悬了,想着这人要是再喝点酒,一会儿酒精再发挥点作用,今儿可怎么办呢? 我开始问他一些船上的事情,问到底遇到些啥麻烦,问吴家平有没有为难他,还问吴家平到底和他是个啥关系,那船有没有吴家平的股份,他又支支吾吾的,没有说出个所以然。两个孩子又不停地打岔,一会儿嚷着要吃这吃那,一会儿嚷着要讲故事。所以直到赵若怀带着警察出现时,我也没能把滚装船的具体麻烦给问清楚。 敲门声响起时,孙思还问了一句,门外一女声回答说是服务员,他才开了门,房门开启处,两名警察以及赵若怀、陈忆站在那里。赵若怀、陈忆惊呆了,两警察却表现出不大耐烦的神色。其中一人问赵若怀说:“怎么回事?”然后转向我,问:“怎么回事?你说!”孙思一脸的冷笑,赵若怀说:“心仪,你说话!你告诉警察,你和文若是怎么到这里的?”我没有做出反应,警察于是问孙思说:“几个月前,你打伤这人,害她失了忆,对吗?” 孙思说:“我是误伤了她。不是故意要打伤她。” “那今天这事你怎么解释?” 孙思说:“我接她来,是想唤起她的记忆,让她想起我来。”妈妈的,这个孙思,怎么能够这么傻!这种回答,他是存心跟自己过不去! 警察把视线对准了我,问:“那么,现在就涉及一个问题了,你是自愿跟他来的,还是被他挟持来的!” 赵若怀满眼的着急和期待,他说:“心仪,你说话呀!你不能再心软了!不能了!你知道吗?你再心软下去,咱们就永无宁日,永无宁日你知道吗?” 警察于是拿视线对准了我,说:“别怕!你告诉我们,照实说就行!” 天啦,我哪能照实说呢,我要照实说了,孙思又得被警察带走了,不说别的,就拘留几天,他也吃不消呀,滚装船正在困难中,他这再一耽搁,他一家大小还得吃饭呀,我不忍!不忍呀!我不能让他再进去受苦了。只是这样一来,赵若怀必然跟我翻脸了,必然翻脸!而且孙思那里,这次就这么放过了他,确实会有后患。天啦,我拿这个人怎么办呀? 赵若怀把希望寄托到了他女儿的身上,他走近了文若,准备从文若那里着手,他正要开口,我就发了言,我说:“今天,确实是……是……我自愿来的。”然后拉着文若,就往外走。 第496章失窃 车上赵若怀只问了文若一句:“你和妈妈是一起到的那地方吗?” 文若回答说:“我和老孙先到的,然后老孙去接妈妈,我和孙浩弟弟玩。” 赵若怀恨恨盯了我一眼,然后不再说话,也不再看我,车驶进我家所在的那条道时,他说:“傅总,不好意思,我还得暂时赖在你家里,我的目的只是保护我的女儿,除非你答应把女儿还给我……” 远远就看见,庭院里站着几人,到达才知道是六神无主的杨柳、老傅、钟诚、应扬。原来家里被盗了。因为分头寻找我和文若,因为杨柳要留下来看琴行,所以家里没人。半小时前,因为赵若怀打电话说,已经发现了我和文若的所在,于是老傅两个电话,召回了钟诚、应扬,钟应二人于是送二老回家,然后就发现了家里被盗的事。 杨柳眼里噙泪,心疼着急又六神无主的样子,我走过去拍拍她,安慰说:“别急别急!” 赵若怀问:“报警没有?” 老傅恍恍惚惚地说:“还没来得及呢……” “钟诚,立即报警!”我命令说。 钟诚一旁照办去了。 赵若怀箭步冲进房间,我紧跟其后,果然从一楼开始,到处呈现出被人翻动过的迹象,屋里上上下下,乱得一团糟,赵若怀和我先后奔进我的卧室,床、衣橱、梳妆台、沙发,处处乱得不成样子,就连床垫都移了位,被扔到了一边,抽屉里现金没了,折子没了,赵若怀一块劳力士手表没了,更加岂有此理的是,衣橱里我的衣服,竟然少了一半。 赵若怀冷语说:“好哥们!他是真不让我过日子了!声东击西!玩得漂亮!你就袒护吧!你放过他了,他放过我们了吗?” “先别说这些,把你的东西好好检查一下,然后下去问问老傅,他们到底丢了些什么?” 赵若怀下去后,看着满屋的狼狈,我气得发抖,给孙思打电话,拿起电话,就大发脾气说:“姓孙的,这么些年下来,我哪点对不起你?我招你惹你了?你把我打成重伤,我压根没找你索赔,医药费还是我们自己出的呢,我不忍心指控你,我们主动撤诉,今天警察面前,我又放你一马,我不忍心伤害你!从来都不想为难你!我希望你过得好!可是你,你怎么就总要和我们过不去呢?你存心不让我们过日子了,对不对?” “心仪,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就不让你们过日子了呢?” “就刚才这会儿,我家被盗了,损失很惨重。到处翻得不成样子,为什么偏偏是今天? 你为什么要绑架文若?为什么不让我跟家里人联系,他们要不是为了去分头找我,至于家里没人,至于被盗吗?”声讨完毕就啪地挂断电话。 到得楼下,杨柳正心疼不已地说:“只要是值钱的方便带走的,都没了……” 老傅说:“现金、杨柳的项链、戒指、我的戒指、黄少游几次送给文若的那些玉……” “你说你俩也是,那些东西不戴身上,放家里干什么?” “戴身上不是怕被抢吗?”杨柳委屈地说。眼见又要流泪。赵若怀说:“别急别急!损失算我的,我赔给你们,丢的东西我都给你们补上。” 老傅说:“不是补不补的问题!丢了东西终归是心疼的嘛!翻得那么乱,床垫和沙发垫子都不肯放过,太可恶了!丫头的箫好像也没见了,黄少游那些玉不知道值多少钱……” “爸,坚强一点!去理个清单,到底丢了些啥,一件一件写在上面。我这里已经理好了,赵若怀你过过目。看你还有没有落下的?” 布谷和黄雀一起到了,跑进房间里看了看乱相,然后出来,布谷说:“赶快挂失的挂失,报警的报警呀!” “这时候还怎么挂失?” “哪家银行?你说给我!说不定能找着熟人,这事得尽快,明晨银行一开门,万一被人捷足先登,那可就……” 我把自己刚刚拟就的清单拿给布谷,他就一旁打电话去了。 这是孙思来了,赵若怀冲了上去,挥手就是一拳,孙思手一伸,将赵若怀的手接住了,说:“功夫是我教的,怎么对师父这么无理呢?” 赵若怀挣脱了手,第二拳又过去了,这次是拳脚相加,孙思这次斜了斜身子,用背受了赵若怀这一拳,腿也被赵若怀踢过一踢。 布谷、少游围了过来,同时喊:“冷静!冷静!”老傅、杨柳旁边喊:“别打了!不要打!” 我说:“你俩要打架,麻烦先打死我!” 杨柳于是崩溃地大喊:“求你们了!消停点!我算是看明白了,反正倒霉的是丫头。丫头,你怎么就碰上这两人了呢?” 这句话管了用,止住了赵若怀、孙思,赵若怀退后两步,拉开了和孙思的距离。 孙思说:“心仪,我就是来看看情况。” 赵若怀说:“你是来检查你的走狗们任务执行得怎样了,是不是严格按照了你的要求?” 孙思说:“你什么意思?你怀疑我?赵若怀,就冲你这句话,我俩之间啥都没了,从前的兄弟情分全没了!” 赵若怀说:“兄弟情分?兄弟情分不早就没了吗?你对我下死手,要不是心仪替我挡了……” 我说:“让孙思进去!老傅、钟诚、应扬,你们去陪陪,让他观看,看完走人!” 孙思进去走了一遭,出来问:“都丢了些啥?”我把清单递给了他,看完他说:“心仪,这事我一定给你一个交代!他们不相信我没关系,只要你相信我就行!” 我说:“不用!你不用给我什么交代。我相信,你干不出这样的事!我只希望,你以后别再来打扰我!我需要安宁!我太需要安宁了!我这个脑袋,被你打过一打,可能没以前那么经事了,我是不胜其扰!不胜其扰啊!若无老少牵累,我真的想遁入佛门,清静太重要了!人生苦短,让大家都有点安宁日子过吧!好了,你可以走了!” 第497章如影随形的黑手 一会儿警察就来了,进房间里看了看,问了问情况,我把老傅和我拟就的清单备了份,交了一份给警察,然后把两警察带进了地下室,并止住了其他人,只让赵若怀和钟诚跟上。 地下室车库旁边,有一个小小的门,打开之后,我让警察同志看了那监视器。那上面显示,参与者一共是三个,青年男人,形象十分清楚。 警察完成了取证,离开了。布谷、少游也被我打发回去了。钟诚、应扬开始做清洁。老傅结巴说:“丫头,这这这,你没有拆呀?” “拆什么拆?当初孙思既然装上去了,就让他存在着吧,可惜我卧室那个,因为考虑到个人隐私,所以拆了。不然,可能效果更好一些。这些人重点寻找的,就我那卧室。” 杨柳妈说:“那这样的话,警察就一定能帮我们找回来,丫头,是这样吗?” “但愿吧!这事谁说得准,总之,有那录像比没那录像要好得多吧!” 赵若怀满面的困惑,老傅于是给他补叙了孙思如何在我室内安装监控的事情。 赵若怀听完,满腹心酸地一阵苦笑,然后对我说:“孙思以为你拆了,结果没拆!好!太好了!漂亮!自己安装,自己受益,这是典型的自作孽,不可活!我倒要看看,他的那些个走狗,对他到底有多忠心?” “赵若怀,正常情况下,你是挺聪明一人。你只在一种情况下少智,就是被醋意笼罩的时候。”我冷静地说。 “啥意思?现在还想袒护他,为他说话?” 我没搭理他,坐到沙发上去,理了理思绪,然后怀着试一试的心态,把电话打向了寒烟山庄,那村支书家里。坐机接通后,我摁下了免提。 和村支书寒暄了两句,他性急,先问我说:“你怎么突然想起我来?” 我胡诌说:“前几天碰到韩磊,他提到了你。” “韩磊这么快又去了渝都啦?大前天赶场时,我还碰上他呢……” “是,他说起过的,他说你和他唠了一半天,还谈起过一个什么人……好像是……” “我们这里的知青!女娃子,你可能不知道,是我们寒烟山庄过去的知青,三十多年了,大家都以为他死了,好家伙!结果他硬是找回来了,还在咱寒烟山庄住了好些天,对了,赵若怀也回来过……” 我再跟他废话了几句,然后挂了电话。赵若怀满面的狐疑,随即恍然大悟的样子。他挪了挪位置,坐到我旁边,说:“韩磊告诉了孙思,孙思再告诉了吴家平,吴家平于是来家里寻找珠宝?” “我就觉得这种推理靠谱一点!房间里翻得这么乱,床垫、沙发垫子都翻,有病啊?一般的强盗有这么仔细吗?我家里什么布置,值钱的物件大体分布在哪些位置,孙思清楚着呢,他至于……” “你还想替他说话?他把柳源和我一起去寒烟山庄的事,告诉吴家平干嘛?还有,你的衣服,你的箫,吴家平拿去干嘛?摆明吴家平和孙思联手。想得很周到嘛,先把你的箫、你的衣服偷走,然后再把你这人偷过去,他就齐活了。事发的时候,他在酒店和你共进晩餐呢,所以,没人会怀疑他,高!实在是高呀!这种人你还在警察面前给他打掩护。” “你这种对于孙思的推测,说不定正是吴家平想要的效果。所以,衣服和箫,也可能正是顺应这一思路,说不定那些衣服,这会儿早被扔在附近的哪个垃圾堆里了。” “你是说吴家平想离间、嫁祸?你这么绞尽脑汁为孙思辩解,你至于吗?好好好!你先别瞪眼!就算你说的有理,你有理!行吗?我只问刚才,警察面前,你为何要袒护他?你让我在警察面前没法交待,下不来台,我还给他们陪了礼道了歉,陈忆还出面打点了,这才完事。警察质问我说,没事儿你报什么警呢?他们还说,看样子,你老婆对那人感情不错,你要留意红杏出墙的事情,这事可不归我们管。” “孙思带着儿子,我这边有文若,大家先前本就是认识的,你们到来时,文若笑得那么起劲,这种情况下,你觉得就算孙思被抓去,能呆几天呢?而且还结下仇怨,我当时就这么想的。” “那你能告诉我,你到底为什么要去吗?发自内心?自己本身想去?” “他把文若先掳去了,我能不去吗?” “那上车之前,你一个打电话的机会都没有?给艺体中心老师讲讲的机会都没有?” “没有!从我走进艺体中心的那一刻,他已经注意到我了,打了一个电话,说文若在他手里,想见文若就别再乱打电话。去到酒店后,我给他申请再三,才申请到了一个在他监督下发个短信的机会。对了,你是怎么找到我们的?” “这事就无可奉告了!你记住:你袒护他的事情,我不会原谅你!” “我去安抚一下老傅、杨柳。柳源那里,关于监控录像的事情,暂时不让他知道,免得他通风报信。吴家平到底是他的妻呀。这个姓柳的,当初我是真不该多事,真不该去给你找什么亲生父亲,遗祸无穷!还有,那个傅文若,你想法训斥一下,太天真了!她是压根不把孙思、孙浩当外人,唉呀,这样八岁多的一个孩子,这可怎么办呀?难死我了!你跟她讲孙思是坏人,以后不能跟他走,她也得信才行呀!” 第二天孙思又主动打电话来了,表示歉意,让我一定相信他。我问:“昨天晚上你那行动,就是你把我和文若掳去那行动,都有哪些人知道?” “心仪,我也正思考这事,昨晚的事确实蹊跷,自从你出现在艺体中心,我一直都看着你,你没机会报警呀,可是警察怎么能那么快找到我们了呢?” “你的意思你提供不出线索?” “心仪,这种事我怎么可能告诉别人呢?你想想。” “也是。或者是在不经意之间告诉的。那么另一件事,你把从韩磊那里道听途说的一些情况,拿去告诉吴家平干什么?” 孙思沉默了,无言以对。我作了总结发言:“好了,你和吴家平究竟是个啥状况我不清楚,你也没打算告诉我。本着对你负责的原则,我希望,你尽可能离她远点,还有,和她打交道,多动动脑筋。还是那句话,希望你过得好!还有,以后别再来打扰我和我的家人了。但是,有关滚装船的事情,你可以打电话寻问我,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我一定给你出主意,尽我所能地帮助你。” 第498章生存的态势 柳源在渝中搞了一个健身中心,六百多平米的一个健身中心,设施齐全,装修也颇为上档,在那时的渝都,同行业中,算是豪华型的了,这就是他替柳咏创的业。可惜选择了一个错误的时间,一个错误的年份2003年,以致开业之初即遭逢冷遇。 我和赵羽一起去的,因为失窃事件发生后,赵若怀对柳源的态度,又晴转多云了。那天刚好赵羽约我陪她逛逛解放碑。逛商场,我是一向不大擅长的,既累之于身、又累之于心,腿肚酸痛也就算了,关键是由之而起的一系列心理活动。看见那么些琳琅满目的商品,常常就把自己给迷失了,开始意识到选择的艰难、有时还能意识到自身的渺小、甚至是贫穷。但赵羽是不存在的,我的这个表姐,当年的南下打工妹,如今离婚致富的富婆,那是相当地气粗呀!她在大都会太平洋百货,专挑最昂贵的服饰下手,那是眉头都不会皱一下,赵羽下手这么狠,让我禁不住产生了发言的冲动,我微笑说:“赵羽,你也知道,你表妹我是靠说笑话长大的,开点玩笑,你不介意吧?你家老钱给你的那钱,据说也就五百万,似你这样,逛一次解放碑,五十分之一没了,还有好几十年啦,我的姐姐!这解放碑,咱以后还是少来吧!来多了可不得了啊!” 她微笑说:“没事!花完了再找钱大有要呗!儿子在我手里,他敢不给钱吗?不给钱,他想看儿子?门儿都没有!” 我说:“你的意思,今后钱大有看儿子,得买门票?票价你初步定为多少?让我想想,肯定比动物园的门票要贵……”赵羽就一旁大笑起来,她这一笑,就为我俩招来了更多的看客,好些还是戴着口罩的,我嘘了嘘声,说:“赵羽呀,先前听人家说,渝都男人的爱好之一,到解放碑打望,我还不怎么理解,今日这么一看,还真是的,你看这一去一来,多少人盯着咱俩看,这些人没事吧?眼珠不会掉的吧?” 赵羽又大笑了,说:“她们是看你呢!解放碑打望,主要是看美女,你今天这回头率,回去告诉我哥,说不定以后你就没机会逛解放碑了。至于眼珠,不怕!掉下来不有口罩接着吗?” “你说这些人也真是的,那么怕感染非典,还上解放碑打望干嘛?呆家里,不稳当得多吗?你也甭谦虚了!那行,咱俩先对拍一下!我的这个表姐,那也是相当有观赏价值的!咱还接着说那门票的事……” “那肯定比动物园的门票,贵好几千倍,这看一次儿子,没个十万、八万的,他是甭想看的!你想啊,钱大有现在那情况,至少三个女人,整日里盘算着他那钱,不要白不要啊!不要还不是被别的女人要去了。” “哦,三个女人,有两个是靠收门票的。说不定还有些个零时工、短工什么的,还得另外花钱,也是,不要白不要!凭啥不要呢?竞争状态嘛!这个样子,赵羽,一会儿你转告你哥,傅文若的观看自由,我收回了,让他以后拿门票来看!”赵羽哈哈大笑,随即掏出电话,给赵若怀打电话,说:“哥,我闯祸了!”接着把刚才的情况讲了。电话两边都笑过之后,她挂上电话,说:“我哥说了,可以!他说暂时以欠条的形式支付。门票价格由你决定,他不还价,可以上不封顶。” “哦!那还可以,态度还比较端正。我还以为他要说,他以后也实行门票制度呢,看一次赵若怀,五万!不讲价!赵羽,那你现在,有何打算?是等着钱大有二次归降呢,还是……” “等他干什么?有病啊?趁年轻,赶快找呗!所以呀我得多逛几次解放碑,把自己给打扮起来!这次再找呢,那就不能是钱大有那样的了!咱得找个帅的、高的,就你说的那样,咱也追求一下视觉效果。你看行吗?” “行!我对你有信心!你现年是三十四岁,要钱有钱、要貌有貌,要儿子还有儿子……” “喂,啥意思?嫂子,儿子好像不能算是优势吧?” “这事看怎么看,搁有的男人,特别是懒人,那说不定也可以算成优势。” 赵羽哈哈大笑说:“真有那么懒的人吗?”随即伸伸舍头,摇头说:“还是算了!真有那么懒的人,我也懒得要了。这太懒了那还是不行的!” 然后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去参观了柳源的健身房,诺大的一个健身中心,也就十来个运动着的顾客,赵羽去跑步机上跑步,柳源坐在接待室的沙发上喝茶看报,茶几上一大堆报纸。各报最醒目的就两字非典。sars。 柳源指了指沙发,说:“怎不学那些人一样,戴个口罩啥的?” “没那么贵气!不习惯那呼吸不畅的氛围。” “喝茶吗?” “不了,一会儿就走!” “赵若怀呢,我已经好久没看见他了。” “烦着呢!一大堆烦心事。他不来是正常的!” “被盗的事我听说了,已经这样了,想开一点!” “这事哪那么容易想开?其实这么些年下来,我们就想过点安宁的生活,这也有错吗?尤其老傅、杨柳,你让他们怎么想开?他们损失的那些,差不多是他们平生的积蓄。还有,家里上上下下,翻了个底朝天,床和衣柜都被强盗践踏了,那什么感觉?想想都来气!” “是啊,搁谁都来气,不过气有啥用?还是运气呀。我还说去了一趟寒烟山庄,完成了任务,一家大小都会转运呢,唉!” “要转运也不难,还得靠你呀!赵若怀不来,是因为他对你失去了信心,我之所以来,是因为我坚信,你是正义的,而且你有能力主持公道。” “啥意思?” “你把吴家平治理好了,我们的一家大小,也就转运了。那可不是一般的强盗啊,连沙发垫子、床垫都易了位,明显是带着某种目的性和倾向性。还有,吴家平已经知道了你回去过寒烟山庄的事情,对了,是那位村支书泄了秘。” “你的意思,她怀疑……所以就……不会不会!你也太小看她了,她是国家干部呢,她怎么干得出那事!” “我也希望她不至于这么离谱。还有,她现在已经不是国家干部了,已经退了,她是一个妒妇,超级妒妇,而且正处于更年期,她的儿子柳咏,现在是那状况,老公现在和她别居,你要结合这所有的情况,再结合她以前曾经干过的事,曾经采用过的手段,在陈春梅南泉的家里说过的那些个话,你把这所有的一切综合起来考虑,再下结论。我之所以给你说这些,有几个原因,一是吴家平对赵若怀的伤害,以及对我和我的家人的伤害,已经超出了正常人的忍耐极限,你不能任由她这样,一直兴风作浪下去!这样你对我们可就太不公平了!先不说作为你的儿子儿媳,就是作为一个一般意义上的人,你这种态度也是严重不公平的!吴家平严重侵犯了我们的人/权,她已经屡次犯罪。二,我不相信,你作为她的老公,对她真一点办法没有。三,我现在比较纠结,不知道该怎么定位你、柳咏、柳洪儒这样一些人。我是该把你们定位成自己的亲人呢,还是定位成仇人的亲人。柳咏那里,我背着赵若怀,一直在写信开导他,劝慰他,这二年多来我给他写的信,对他进行的心理辅导,给他讲的人生哲理,生活的要义,加起来应该有几十万字了吧,还有那个柳洪儒,我们一家三代,对他付出了怎样的心血!我昏迷不醒的那些个天,老傅顶着那么大的压力,还坚持给他上课,就是怕中途停顿,会前功尽弃。这是怎样深厚的无产阶级感情!吴家平怎么能那么不认人呢?那么不通人性呢?她是以为我们该她的,欠她的怎么的来着?她是不是以为柳咏已经快出来了,她孙子也已经差不多正常了,已经不需要我们了。我今天把话说清楚,一旦我真把柳咏和柳洪儒定位成了仇人的亲人,我会让我爸放弃对柳洪儒的继续教育,还有,我会终止和柳咏的一切交往,说实话,我不相信我的这两种行为,会没有一点功效。不信走着瞧!” 就在这时,火锅店的生意遭遇到前所未有的挑战。起初并不十分显著,到这年的三、四月间,情形就非常严重了,原因就是众所周知的那个原因了,非典,这种急性呼吸系统传染疾病,让人人谈而色变,自然地拉大了人与人之间的距离,人们纷纷离群索居起来,街上带口罩的随处可见,熟人见了面,都不怎么想打招呼,公共场合,人多的地方,人们是避之唯恐不及,除了一个地方,一家之主是无论如何必须去的,就是中药房,买板蓝根,很多药房的板蓝根都脱销了,因为害怕传染,大家都关起门来,在自己家里煮饭吃。很多餐厅、夜总会、茶楼都是门可罗雀。就连晁建阳曾经红极一时、在渝都颇负盛名的夜总会,也因为客人过于稀少,严重入不敷出,不得不歇了业。 第499章峥嵘岁月(上) 我的火锅店、茶楼自然都在遭灾之列,一天下来,没一个顾客上门,做不成一桩生意,在那时是常态。如果只有先前那么一个单一的火锅店,那还好说,咬咬牙就挺过去了。问题是赵若怀要做大做强,把赵羽的钱,陈忆的钱都投了进去,增加了好几处分店,那房租和员工费用,那是每天眼睛一睁都必须花费的。那么多号人养着,却无事可干,这本身也是个事,员工太闲了,也会生事的!互相之间的口角、动手那是小事,最最重要的一条,腿长在他自己身上,这些火锅店的服务员,由于受学历层次所限,认识能力和自律性本身就存在一些问题,这种人因而也是最难于管理的一类人。这种人一般是不长于处静的,闲着没事,他自然要到街上去溜达,尽可能奔热闹好玩的地方去,这样一来,自然就会增加感染非典的机率,而某个群体、某个单位,或是某个店面,一旦有人感染了那玩意,周围与他接触过的人,就得全部隔离,这是那时的规矩。 这种情况下,我们的压力有多大就可想而知了。随园度假村若是尚未动工,那也没什么,关键又开了个头,开个头在那里,又不得不停了工,这本身就是损失。赵若怀忙得心力交瘁。仅仅累之于身,这也就算了,关键在他心里,有严重的心理负担,他觉得对不起赵羽、对不起陈忆,而且最最重要的一条,他觉得愧对于我,没法对我交代。他的自信心遭受了空前的挑战。加上还有陈春梅这样的永远都不知道懂事为何物的妈,总在他面前念叨:赵羽如何受了牵连。就是杨柳妈,也会时不时地在我面前念叨,责怪赵若怀心大、好高骛远,以致酿成今日之祸。 五月的一天,我在房产公司办公室看完报纸,看了最新的非典报到,给赵若怀打电话说:“认了吧!别再坚持了!火锅店和茶楼,统统都关了吧!人员都放了。” 赵若怀说:“陈忆和赵羽的意思,又不甘心,放了直接就是损失呀!员工招来之后,集中培训、统一着装,这些费用都已经花了。何况还不得是白放,每人至少得打发三两月工资,这还不是最主要的,关键的是,放了之后,再重新开工的时候,又得重新去招人,招来还得重新培训,那也是事儿。陈忆和赵羽又说,或者这风头就快过去了,他们的意思,再忍忍吧。” 挂下电话,财务进来了,我立时头大起来,如今的我,看见他就头大。他正要说话,我挥手止住了,说:“我知道!我知道!账上没钱了!真没钱了!售楼部那边,我天天召集会议,可这峥嵘岁月,谁有闲心买房子呀?保命要紧!房子早点买、晚点买都没关系,不急这一时,所以呀,售楼部那边,那是门可罗雀呀!我们几个合伙人,也是见天召开会议,他们是真想不到法了,银行那边,我正想办法,不过,那钱掌握在别人手里,我说了不算呀,贷款,那是一整套程序,不是说办下来就办下来的!其实这些道理,你比我更明白。” “施工方那两要钱的,现在还在我办公室,看样子,他是真垫不出钱了,这工人要是再拿不到钱,那也是个事呀!” “我知道!我知道!你再缓缓!再缓我几天,帮我挡挡、压压!我一定想法。”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仍迟疑着不走,嗫嚅说:“傅……傅总,还……还有一事!就前两天,魏总、黄总、田总他们的老婆,一起来了……” “是吗?她们一起来了?这倒新鲜!来干什么?” “查……查账!” “查账?她们查什么账?你给她们查没有?” “为首那个……对了,姓黄,嘴巴挺厉害的!振振有词,我说不过她。” “查!让她们查!” 我可真是心凉如水呀!黄莺,你至于这样极端吗?我怎么就走上这条艰难的人生道路了呢?这哪是人过的日子?无聊!没劲!心力交瘁、内忧外患、天灾人祸、众矢之的、人生失意无南北。 孙思竟然在这时候打了电话进来,他说:“心仪,非典时期,反正也没什么生意,要不,你来船上看看!这滚装船你也有义务的!” 我放肆地大笑起来,说:“义务?对!我的义务太多了!孙大侠,至诚地说一句,我真的不大想活了!这时候你跟我谈义务?你太是时候了,你踩着点了!真不知我她妈怎么会这么多义务?孙思啊,你累了是吧?无趣了是吧?我告诉你,我也累了、无趣了,很累很累!活着真他妈累!自己扛着吧!” 随即在一阵辛酸的大笑声中挂断了电话。 那笑声把钟诚给引过来了,他正要开劝,我止住他说:“啥也别说!回自己办公室去!让我静静!” 钟诚这一出去,孙思又打进来了,他说:“心仪,别挂我电话!听我把话说完。你把自己弄那么累干嘛?你知道你现在的状况是怎么造成的吗?就是因为赵若怀呀,你只要离开他,我保证,你今后都是幸福生活。” “算了,话不投机,聊不到一处,别打过来了!” “心仪,别挂!差钱了对不对?差钱你找我呀!任何时候,有什么困难,我都是乐于帮助你的!当然了,前提是,你离开赵若怀!” “算了!不敢麻烦!孙大侠,上次你说我家被盗的事,你会给我一个交代,这都已经半年了,交代呢?交代在哪里?” “别叫孙大侠,叫孙思!” “自己都觉得那称呼有愧了,对不对?” “我交代过了呀!孙思特色的交代!三五两月之内,她不可能再害人,这就是我的交代!真的,我只有那样的方式,走寻常路,我硬不过人家,人家上面有人!啥环节都理得顺顺的,所以,你们也省省吧,别作那些没用的指望,指望警察给你们要回损失来,那样的梦就不要做了,你要是对我客气点,态度好点,说不定我可以考虑,赔偿你的损失,毕竟那晚也是因我而起嘛。要不这样,你上船来,上船来住几天,我就赔偿你的损失!” “不是威胁就是条件,算了,你现在已经完全金钱化、世俗化了,不聊了!我们没啥好聊的了,我真想向你要钱的时候,我就跟你打官司去,要回我上次的医药费就成。我警告你,别再打过来了啊!我忙,一大堆要钱的人等着。” 第500章峥嵘岁月(中) 挂上这电话后,自然又想起了黄莺,我想来想去,怎么都是委屈,实在不行了,于是趴到桌上,痛痛快快地哭起来,为了预防打扰,我干脆反锁了门。也不知哭了多少时候,有人开门进来了,这房间的钥匙,除我之外,就两人有,魏无忌,黄少游。 于是迅速在桌底抹了眼泪,揉了揉眼睛。来人正是黄少游,要搁平时,这种眼睛又红又肿的状态,被他给瞧去了,我肯定深悔不已,肯定是有所不甘,肯定要选择遮掩着面部,迅速逃离现场。但今天不了,我在他眼里看到那熟悉的关切的神情,顿时无名火起,我指着他大发脾气说:“我拜托!你行行好!收敛起这副表情!这样有用吗?养生吗?迫/害我的人已经够多了!别再给我树敌,行吗?” “你怎么啦?怎么这么反常?”少游满面的惊愕。 “我怎么啦?我后悔死了!理想主义?知己?可笑!荒唐!我怎么能够这么荒唐?你还不知道吧?你老婆黄莺,带着布谷、螳螂的老婆,来公司查我的账,怀疑我挪用了你们的钱。本公司自成立之日起,就有专门的财务部门,公司大小决定,都是我们四人商量后的产物,螳螂不能亲临,那也是电话征求意见。我又从没管过钱,银钱不从我这里进出,就算请客吃饭,应酬送礼,小数额的自有财务跟着,大笔的是布谷在操纵,她们查我的账!我的闺蜜、我的好朋友黄莺……是,我们家是被盗了,损失了二十来万,警察那里,至今没有查出个所以然,给他们提供了三个人物样本,可是至今,一个人都没找到。我们的火锅店是见天亏钱,每月亏十来万,那是很轻松的事情。可那是亏的赵若怀、赵羽、陈忆的钱!赵若怀、傅心仪,还没有到达山穷水尽的一天,尚不至于吃不上饭!就算真到了那一天,我傅心仪也绝不会做那占朋友便宜,有损自己形象的事情!” 少游气急败坏地说:“她真这样做啦?岂有此理!她怎么能这样?我先去去财务。” 少游回来时,我差不多也就气消了,转入感慨阶段:“少游,我真的快崩溃了!你来之前,财务刚来过,催钱的,售楼部那边门可罗雀,银行贷款没有消息,有关部门还见天来检查这、检查那的,吃喝玩乐、请客送礼、应酬的钱还得照花,这种时候甚至比平时花得更多,稍不留意,得罪了有关部门,他们再出个难题,可就是灭顶之灾了。眼睛一睁就是钱,可是钱从哪来呢?赵若怀是那个样子,整天心力交瘁,杨柳妈病着,连医院都不敢进,眼下这医院一进去,稍有不慎,必然当非典隔离。可我那杨柳妈那身体,感个冒发个烧的,那是常态!可是不去医院,心里也没底,又怕万一就是那非典,就她那身体,那抵抗力,那谁说得清楚。如果可能的话,我真不想干了。我就接受导师的建议,去学校多上点课,我再去琴行教教琴,日子不也过了吗?轻松愉快得多!唯美浪漫得多!可偏偏又欲罢不能,我这个时候撂了挑子,谁来管?布谷、你、还是螳螂?这个时候咱们不咬牙挺过来,那可就前功尽弃了,咱们几家都得跟着,一起回到解放前去。” 赵若怀这时推门而入,径直奔向我,仔细看了看我的眼睛,然后开始收拾办公桌,往我的包里收捡我的东西。边收拾边对少游说:“少游兄,这人我得带走。今儿就是天塌下来,我也管不了了。我给你说,这段时间本来身体都很差,总是犯头痛,晚上觉也睡不着。她这脑袋什么状况,你们也都是知道的!你给其他两个合伙人打打电话,你们仨先顶一顶!” “别收了!这种时候怎么走得掉呢?我还得留下来联系银行那边……” “不行!今天我说了算!必须跟我走!”然后凑近我耳边说:“听我的!我是来解救你的!一会儿就赐你锦囊妙计,比银行管用多了!” 跟着赵若怀前后进来的钟诚这时说:“傅老师,去吧!找个地方放松一下!这里有钟诚顶着。” 赵若怀拉着我走到门口,对呆愣在一旁的黄少游说:“你们公司,现在到了危急存亡的时刻,是得好好开个会,扯扯这事了。刚好今天周五,这样吧,少游,你打电话通知螳螂、布谷,让他们都带上家属。反正现在你们的老婆已经在干预公司的事了,那就家属齐上阵,一起参与公司决策。明天下午三点,南泉建文峰,那里比较清静,现在非典时期,更加清静。届时我在那里包下一茶楼。恭候各位!” “这样也好!我同意!少游,打电话的事,就拜托你了!” 赵若怀直接把车开往了南山方向,我问:“你不去店里啦?” “不去了!钟诚打电话说,你把自己关在办公室大哭,就那一刻,我明白了,啥都不重要了!” “真想开啦?不为火锅的事烦心啦?” “不烦了!愿亏亏呗!再坚持三月,不,半年,半年之内没好转,咱就认栽!” “老公啊,你知不知道,就你今天这表现,特别爷们。我太崇拜你了!我给你说,自打你走进我那办公室,我忽然就……气定神闲起来!你绝对是我心灵的一剂良药,真的!那话怎么说的,一物降一物,你天生就是来降我的,知道吗?” “真的?那可受宠若受惊了!好!就冲你这句表扬,我一定把爷们精神发扬光大!” 赵若怀那南山别墅,紧邻南山植物园。坐在二楼的阳台上放眼望去,恰好就是一大片松林,太阳穿过茂密的松林,洒下斑驳的光影,何况还有松涛阵阵,那情形真是骄阳林间过,松涛耳际流。好不闲适惬意! 品着赵若怀现场煮就的香茗,我由衷感叹说:“宁为一老农,不为一商女。再火热的夏日南风,经过松竹的过滤,也增添三分清凉。这可真是个好地方呀!‘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南山本来可以悠然而现,可惜俗事纷扰,尘缘难断!永远失却了那份心灵的宁静。” “亲爱的,暂时忘却凡尘俗务!偷得浮生半日闲。这天地之间,你、我、松涛、阳光、香茗,如此而已!” “‘既自以心为形役,奚惆怅而独悲!’老公,我现在发现,我真的错了,有误落尘网之慨,官场是尘网,商场一样是尘网。” “对!太对了!所以,女人压根不属于生意场,尤其你这样的女人。有失唯美、有失婉约。” “这几天,我已经开始思考这个问题了。‘云无心以出岫,鸟倦飞而知还’。当初投身生意场,本就是在一种无可奈何的情形之下,现在我真感到累了倦了。我想回归。所以,等做完这个楼盘,对其他三位合伙人有所交待,我就毅然弃商从文。” “还得等做完这个楼盘呀?” “那当然!我得有始有终,我得对合伙人负责!是我拉他们下水的……” “又来了,又是这话,你就一个小女子,你负什么责呀?当初你成立这公司,压根就是一个错误,当然了,成立公司本身,或许并无大错,你错就错在,选错了合伙人,合伙人不对,所以现在才这么被动。” “我说哥们,现在被动是因为缺钱,与合伙人关系不大吧?” “不是!你真以为他们想不到法啦?就算他们自己家里是真没钱了,不是还有家人朋友吗?你不说你班的四公子挺厉害吗?这才出了多少,去掉银行贷款,去掉卖房的收入,每位合伙人的投入,也就一百万左右吧,难道这就是他们所有的实力?你呀,太相信人了!” “你的意思是?” “那还不简单,现在房市不怎么景气,他们看不到前景,所以缺乏积极主动性,加上老婆从中作梗,所以就消极、不作为。” “不会吧?布谷、螳螂都表示过,在家里,他们就是一家之长,就算黄莺厉害点,我仍然坚持认为:在大是大非的问题上,黄少游不会听从她的编排。” “这就是你的天真之处了,女人多厉害呀,一哭二闹三上吊,这些招数,也就是你这样的女人,不习惯采用,但你要知道,你这样的另类,属稀有品种,很难再有的。何况女人手中还有法宝,那就是孩子,孩子是女人的法宝。你看赵羽,一儿子在手,就算离了婚,那钱大有,还得规规矩矩的,让他办什么事,他敢不照办?” “姓赵的,你这么一提醒,没准将来这傅文若,还增加了一项用途,还可以用来威胁威胁你!谢指点!” “这刚夸奖完毕,怎么这么不经夸呢?你是稀有品种,你不会效仿她们的!再说了,我又不会和你离婚,我一个编外、替补都没有,就你一个……” “太惨了!冤!凭啥呀?你说那钱大有,他什么模样,咱赵若怀什么模样,凭啥钱大有就能……在编三人,编外不详,我不服!这社会就这点……太不公平了!” “讽刺我是吧?是,我现在是没他有钱,不过呢,你老公我会努力的!” “怎么是讽刺呢,我说的是社会现实。这社会确实存在很多方面的分配不公。” “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黄莺、赵羽、袁英,这些人,她们和你,哪里具有可比性?可是她们,任谁都比你有钱,比你富有,比你日子过得好,都怪我没用。” “打住打住!怎么说到这事上去了呢?老公,不是这样的,我真的不是这意思,我从没和她们比过,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同的生活方式,有自己不同的人生观,那有可比性吗?没有!老公,难怪你成天压力这么大,你别这样,我真的不追求荣华富贵。火锅店的事你别太往心里去了,我已经想好了,咱们设个止损位,财富值只要不是负数就成。实在没法了,大不了咱俩一起回到老傅的琴行,教琴去!” 赵若怀眼睛一亮,搁下手中的茶壶,说:“过来!来,坐我怀里!” “干什么?这大热天的。” “来吧,不热。自然风有,电扇风也有,能有多热?”我依言坐了过去,靠在他肩头,他伸左手搂住我,右手指着右前方金碧辉煌的大金鹰,说:“记住你刚才说过的话!” “啥话?” “这么快忘啦?那我提示一下:‘财富值只要不是负数就成。实在没法了,大不了咱俩一起回到老傅的琴行,教琴去!’” “这有啥忘不忘的?发自肺腑的话,又不假打。老公,一个有关希腊人的故事,很有哲理。现免费奉送。说是希腊人到河里钓鱼,面对来来往往、川流不息的鱼群,他们绝不多钓。只要当天够吃了,就收钩回家了。有外国旅游者就问:这么多的鱼,为什么不多钓一点、多钓一会儿呢?渔者答曰:为什么要多钓呢?多钓来干啥呢?旅游者说:多钓了可以卖钱呀!渔者说:卖了钱又干啥呢?答曰:卖了钱可以攒起来,等攒足了钱,你就啥也不用干了,就可以开开心心来河边钓鱼了。渔者笑曰:这就对了嘛!绕了一大圈,不也就是开开心心钓个鱼吗?我现在,这不已经在开开心心钓鱼了吗?” “希腊人是这样的,哲学圣地嘛!不过,老婆,我给你说,哲学这个东西,养生是肯定的,但是一个人太哲学了,势必贫穷。为何?因为他安贫乐道嘛,人一旦安于贫困,那肯定就不思进取了,于是财富肯定就与他无缘了。针对咱俩的具体情况,你呢,可以哲学一点,但是你老公我呢,就必须进取一点。” “你啥意思?我怎么觉得前后矛盾呢!我刚刚说了句安于贫困的话,你高兴成那样,还让我坐到你怀里来,指大金鹰为证,就这一小会儿,又改为进取了。这节奏也太快了!” “不矛盾!矛盾就是对立统一吗?对不对?我现在就给你统一下!老婆,你知不知道,娶你作老婆,那是一件相当非人的事!别瞪眼!别瞪眼!我是说压力大呀!你想啊,众矢之的,众人追求的对象,群雄逐鹿对吧?你说赵若怀何德何能,为什么是我胜出了,我既然胜出了,那就得有相应的本事,才能服众,不信你去问问那四公子,你问他们服不服?他们肯定不服!所以,赵若怀必须努力,让他们服!你明白吗?而这个社会,怎样衡量一个人的成功呢?那就是金钱!金钱的多少衡量人的成功,当然了,这种衡量方法,肯定有失公允,肯定不准确,但是大家都这样了,约定俗成,所以咱也拗他不过,你说不是吗?所以,我只能被历史的车轮推着前进。但是,我赵若怀没有殷实的家底,我没有后台,我得靠我自己。我已经输在起点上了,这种情况下,若是太平铺直叙、按步就班,那可能一辈子没机会了,超不过前面那些人,我现在只有一个选择,就是豪赌!关键时刻放手一博、一赌,胜了,就完胜,败了,我就重回起点,打回原形,大不了回琴行。” “明白了,这下明白了!这就是你坚持不关门的原因?” “我需要你的支持!” “说!” “万一赵若怀天生没那发财的命,赌输了,你得兑现你刚才的承诺,对我不离不弃。放心,我有底线的,任何情况下,我保证不让你和文若饿饭,你看这样成吗?” 我玩皮地紧握他的双手,一本正经地说:“成交!金鹰为证!要不,再恶心一点?汉乐府那‘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棱,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来,亲一下!老婆,你知不知道,自打碰上你之后,我有过多少复杂的感受?难以言喻!太难以言喻了!我给你说,就你这么个人,一般的心理素质差的男人,他根本上不起操,消受不起!也就是我……” “严重赞同!这要不是你,我这辈子,说不定压根没人要,嫁不出去!感谢,太感谢了!”我贫嘴说,同时朝他拱拱手。他也抱拳拱手,严肃说:“不客气!知恩就好!来都来了,一会儿聊天完毕,咱俩还是办点正事,我给你个机会,你好好表现一下!” “峥嵘岁月,光天化日,娱乐活动,还是暂停了吧?” “那怎么能停呢?生命不息,战斗不止!同时,那还是良好的减压方式。干脆咱也甭废话了,我这就抱你进去。” “别别别!稍安勿躁!先谈完正事!你的意思,真是那三女人思想出了故障,所以资金链断了。” “八、九不离十!明天建文峰一役,分晓就出来了,到时你还可以顺便看看,你曾经的追随者们,你所谓的四公子,到底是何等人物?关键时刻看人性嘛!” “老公啊,说出来你别生气,我还是想咬着牙,坚持把这楼盘做完,当初我去拉三人入伙的时候,说好让他们跟着我发财的,我不能言而无信呀,至少让他们发点小财吧?” “这是你的想法,你考虑过他们怎么想吗?他们三人的老婆,巴不得公司早散一天是一天。你不是成天念叨安宁生活吗?人家也需要安宁生活。好了,明天你按我说的办,看看情形再说,怎么样?” 第501章峥嵘岁月(下) 南泉建文峰,是因建文帝朱允炆得名的,靖难之变后,相传明惠帝朱允炆被明成祖朱棣追杀时,曾经逃匿云游至此。当时的南泉建文峰,最负盛名的是一处占卜之处,叫做鸡啄米。占卜者用一只所谓的神鸡作道具,通过神鸡吃米粒后啄出的纸牌,替人算命,预知祸福,据说颇为灵验,于是一传十、十传百地流传开去。于是前去建文峰的人,绝大部分是奔鸡啄米而去的,这些人之中,不知建文帝为何人的大有人在,却没有人不知道那神鸡和鸡啄米。神鸡算命,收费有18、68、88几个等级,当然了,具体操作中,上不封顶,给出888、1888的,也是大有人在。 那是个油头粉面的胖乎乎的留有长须的中年男人,着道士服装,由于此人已经在这里算命数年,据说他那财富,简直不可估量。我由此得出结论,投行你得另辟蹊径,按我们渝都的话,叫做杀偏门。 等待其他几位合伙人前来开会的间隙,我和赵若怀顺道,去看了看那传说中的神鸡。那所谓的神鸡,其实就是半斤左右一小鸡,腹部白色,羽毛黄色,身材比较谦虚,容貌也就一般鸡的容貌,看不出有多神。刚好前面有人在算着,算命进行时。算命者报上生辰八字,然后说出算命诉求,就说你是问家庭、问婚姻、问生意、问财源,你得有个诉求,神鸡才知道对症下药。诉求呈上后,道士对着那神鸡叽哩咕咙一番,当然了,那语言,就只有他自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叽哩咕咙一番后,道士喂神鸡米粒数颗,神鸡啄米后,会踱去面前几案上,在顺序排着的一大堆纸牌里,啄出一张纸牌来,而那张纸牌上,先前早已存在着的算命术语,就是这人的命了。具体操作中,有神鸡不小心,一下子啄出了两张纸牌的,道士就训斥一下,它就会放下其中的一张,也有神鸡中途变卦,啄了一张放下,然后改啄另一张的,那就以它嘴里最后啄出的那张为准。 看了一小会儿,我拉着赵若怀要走,他不肯,不但不肯,还自报了生辰八字。道士用三角眼里透出的犀利的眼神审视一下赵若怀,问:“问啥?”赵若怀答曰:“问生意、前程!” 道士叽哩咕咙一番后,喂神鸡米粒数颗,神鸡啄米后,踱去面前几案上,啄出一张纸牌来,只见上面赫然写着: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我心中一动,看赵若怀时,只见他眼睛分外明亮,满面的喜色。再看神鸡时,看着看着就肃然起敬起来,遂朝神鸡拱拱手,说:“失敬!失敬!谢指点!”道士竟然咧嘴而笑。他这一笑,把那神圣可就笑没了。算命现场就显得既不庄严也不肃穆。 赵若怀又开始报生辰八字,我一听不对,这次报的是我的,报完他向道士申请说,这次问的是姻缘。这次神鸡啄出的那纸牌,那就太岂有此理了!赵若怀为之瞠目结舌,上面写着:夫妻姻缘浅,一世惹桃花。 赵若怀不服气地愣了好一会儿,总算回过神来,然后紧锁眉头,调皮地朝神鸡拱拱手说:“鸡兄!你还真神!俺服你了!要不,通融一下,麻烦你另外啄一张,行吗?”道士哈哈大笑。 每人给了那道士188元,退出来之后,走在去茶楼的青石路上,赵若怀嘀咕着,恨恨盯我数眼,并用滑稽的手势进行了警告。我说:“你说天下啥职业最挣钱?依我看,就这个!老公,干脆我改行,我回去给那道士当徒弟算了。这前前后后就几分钟时间,376,妈哟,不要太好挣啦!” 赵若怀斥责说:“就你?一世惹桃花的人!给道士当徒弟,你也配?你就不怕道士变坏,从此道士不道、道心不古啦?”其抑扬顿挫的语气让我好一阵大笑。他接着第二轮斥责:“就你这一世惹桃花的命,这能算好命吗?就这命能值188元的超高价?你凭啥和我出等数额的钱?这就足以说明,你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我给你说,你必须端正态度!回去以后第一件事,就是写保证书。” “冲淡冲淡!你还真信了你那鸡兄啦?非也!非也!我给你讲讲这个道士的传闻吧。相传这人的生活是这样的:五点钟以前,他是道士,职业:算命。五点钟之后,摊一收,门一关,他就西装革履,去夜总会泡妞去了。据说,这人还经常打飞的,先去澳门豪赌,再去香港喝早茶,然后再回来接着算命。” “夫人,难道你就不觉得……鸡兄言之有理吗?” “夫君,我就试着为你解解谜团。鸡啄米的算命机制,大体是这样的:你没发现吗,那纸牌上涂过东西,油腻腻的,而那些米粒,那也绝非正常米粒,也被涂过一层东西。” “你的意思是:那米粒和纸牌之间有一种对应关系,有某种默契?” “太对了!至少对你的鸡兄来讲,是这样的!换句话讲,鸡所吃的米粒的类型,将直接决定它会啄出什么样的纸牌。你的鸡兄就是靠这点骗人的。” “也就是说,表面是神鸡在算命,其实还是道士在算命,道士通过在米粒和纸牌上涂东西,来调控鸡的啄牌行为。” “对!聪明!至于道士叽哩咕咙那一大堆乱话,那纯粹就是糊弄人的。” “那至少也能说明,道士是个高人呀!” “这就算是高人啦?这样的命,我一样能算!老公,你这眉宇之间,就现在这个时候,还是眉头紧锁,皱眉神君一个!明眼人一看,这人心中有事,有结,正烦着呢,再一寻问,这人问的是生意、前程,摆明了目前遇到了困境,生意不顺遂,加上这非典时期,做生意的有几个是顺遂的?再观察你这仪表仪容,这穿着相貌,那一看就是丰神俊朗、大气派头,这种人一看就不是凡品,绝非燕雀,只能是鸿鹄!岂能久居人下?只是,目前显然一时受困,这种情况,你最喜欢听到的,当然就是那‘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了。” 我们已经在说笑中到达了那茶楼,非常简陋的茶楼,比老君山那茶楼,还简陋。但是周围树影摇曳,蝉噪虫鸣之声相和,非常贴近大自然。 我俩找了一处位置就座,吩咐老板上茶。赵若怀观察着我的脸,看着看着就伸出手来,在上面摸了摸,说:“我明白了,答案就在这张脸上。就你这要命的样子,不管哪个算命先生,当然了,瞎子除外,就你这人,只要被人家一过目,一定会算出一个‘一世惹桃花’的命来。我想起来了,刚才那道士,看你的时候,那是正宗贼眉贼眼。妈妈的,我后悔死了,出门时真不该强迫你化妆,这眼影、睫毛膏、唇彩一上去,要命!太要命了!” “我说了不弄这些劳什子的,你不就怕我这段辛苦了、憔悴了,容颜损了,丢了你的面子吗?这会儿又说这些。” “我是怕那黄莺呀,螳螂老婆什么的,那肯定是华丽盛妆出场,一会儿你又心理失衡。算了算了,就让别人失衡去吧!老婆,昨天我给你出的谋画的策,你务必执行!听清楚没有?不然今天晚上,一定找你算账!” 一会儿其他六名与会者就一起到了,来得这么齐全,还真是出乎我的意料,虽然在电话里,我强调了带家属参与,但在我的想像中,起码也得有那么一两个合伙人,会不带老婆,而拍着胸脯说,我们家由我全权作主。情形既然是这样,这再次说明,还是赵若怀高,对于婚姻家庭,对于人性,我还真是不够了解。 三位夫人看到我的眼光,差不多同类,别扭、芥蒂、满含醋意,看那眼神,我心中一动,忽然明白一事,赵若怀让我化妆,那动机绝不单纯,那用心堪称险恶。就我今天这装扮、这模样,会直接坚定三位夫人撤资走人的决心。当我接触到布谷等三位合伙人的眼光时,忽然又心有不忍,思绪刹时回到那个夜晚,少游和无忌在我家阳台喝酒,面对长江大谈理想主义的那个夜晚,无忌、少游当时的慷慨陈辞,言尤在耳,他们把我们四人的合伙生意,定位成一块理想主义的试验田,可惜这试验田尚未开花结果,就这样中道崩盘了。于是今天这一场会议,一旦散伙成功,就直接宣布了理想主义的彻底失败。我该怎么办?我只有尽可能地不去看现场诸人各式各样的眼神,而是把视线投向了远方的山脉,尽量心平气和地开始发言,先是寒暄了几句,作为序曲,序曲完毕,我发言说:“现在的情况是:售楼部门可罗雀、无人问津,资金收不回来,银行货款迟迟没有消息,资金链断裂,公司见天有人要钱,合伙企业已经难以为继了。” 黄莺发言说:“这公司一直是你在运筹,这些应该早在你的谋划之中,成立公司之初,你就应该通盘考虑,考虑到方方面面的问题,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这道理你不懂?有多少钱做多大事,现在做成这种局面,夹生半熟,这都是你的责任!”语气非常生硬。 赵若怀很想说话,被我止住了,我说:“黄莺说得有理,当初考虑,肯定有欠周到的地方。但是,成立公司的时候,关于四位合伙人,需要根据工程的进度追加投入这一点,我不但强调过,还写入了合同。” “那每个人都投入了多少,说来给大家听听嘛!”黄莺说。 “哦,你们财务那里没有看到吗?抽空再去查查!除我之外,其他三位合伙人,目前投资额度一样,都是九十五万,我呢,稍微多了点,截至今日,我投入了一百二十万,多出的这部分,是这段时间,公司确实运转不走了,我到处去借的。关于账目,欢迎你们继续查阅。” 黄莺说:“你既然那么能借,这几位合伙人又不是外人,都是你的追随者,你就再借借,不就可以运行了吗?你是一向以大气出名的,不在乎吃这点亏吧?” “吃亏我是不在乎,可是能力有限呀!为了合伙企业,我已经尽了最大努力了,现在我确实是没法了。” “心仪,说正事!”赵若怀说。 “那行,没实际意义、不解决问题的话咱就不唠了吧?现在说正事。目前的情况,公司等着用钱,迫在眉睫,摆在我们面前的,就两条路,要么大家分头筹钱,继续合伙生意,坚持把楼盘做完,选择这条路的话,三日之内,每人必须筹集至少五十万元,交到财务,以解燃眉之急……” 这话一出,现场立场炸开了锅。螳螂老婆撇撇嘴说:“哪有那么多钱呀?我们没钱了!”黄莺说:“是呀,无底洞!就在投钱,没看到钱回来。” 赵若怀说:“大家把话听完再说,听完再议论!” 我继续说:“每人暂时先追加五十万元投资,至于后面还要不要继续追加,那还得看这非典对市场的影响,究竟持续到何种时候。”这下现场的三位嫂子,已经完全呈现出忍无可忍的无语的状态。 “第二条路,转手!把尚未建成的楼盘,转给人家。刚好有那么一个人,我给他把情况介绍了一下,他报了个价,说那已经是他的天价了。他的接收方案是这样的,从将来建成的房屋中,分配给每个合伙人约七百平米的住房。不愿要房者,折合人民币一百五十万。当然了,现在他不可能有现钱支付,还得等到房屋建成……” “一句空话嗦!那他将来要是万一房子卖不出去,收不回钱,人跑了呢,我们到哪里去找?”黄莺说。 “要稳当的话,那你可以选择要房子,房子现在就可以办手续。”赵若怀说。 “那么多房子拿来干嘛?又不能当饭吃!”螳螂老婆说。 螳螂说:“媳妇,多重选择题,任选一个就成!没有逼你一定要选哪一个。还有,大家都是合伙人,这是大家的事,不是哪一个人的事。”她媳妇不服气地闭上了嘴。 我说:“话还没说完。你们要是觉得转手条件不够好,对你们不利,这里面有空间,你们也可以自己接过去接着做呀,任何时候,同等条件下,你们享有优先权。还有,短期之内,具体地说,三天之内,你们要是能找着一人,出价比刚才那人高,那自然也是大大地欢迎。” 黄莺说:“那传说中的人在哪里呀,我们可以和他谈谈吗?” “你要觉得有必要的话,自然可以,不过,话都说这份上了,人家已经扬言是天价了,你觉得有必要吗?而且心仪也说了,同等条件下,你们可以自己接收,你们也可以找别人接收,都中!”赵若怀说。 布谷说:“傅心仪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就这么两条路,要么继续,那就分头找钱,要么转手,条件就是那条件,你们有更好的接收人,就立即去找。就这两条路,时间就这么短。不转手,又不出钱,一旦停了工,就成了烂尾楼,那时候说不定就啥都收不回来了。就这么个事。” 我说:“那就表态吧!你们仨拿拿意见,看这态怎么表?” 布谷说:“充分民/主吧!女人顶半边天,大家都参与决策,对四个家庭来讲,这也是大事了,两口子坐在一起的,现在都坐远一点,各表各的态,免得干扰对方的判断。因为,这里面肯定涉及到权衡,包括对未来市场走向的预测,甚至可以说,带有一定的赌的成份。大家都谨慎抉择,投上自己庄严的一票。傅心仪,你那里有纸、笔没有?” 赵若怀在我包里翻出了纸笔。布谷说:“那就这样!打钩表示继续合作,回家筹钱,圆圈表示放弃合作。” 这么简单的一个投票行为,竟然把现场几位女人给难住了。纷纷举笔不定,就她们来讲,肯定是非常想散伙,但同时,难免又患得患失,害怕转低了,吃了亏,自己找人呢,上哪里找去? 我也犹豫了很久,如果是按赵若怀的吩咐,自然就不用犹豫,很爽快的事情。但几分钟的犹豫后,我终于还是背离了赵若怀指定的方向,打了钩,理想主义的试验田不应该是如此结局,不能中道退场!应该给三位合伙人满意的交代。 纸片收集在一起,黄莺说:“不对,咱们这是八人,双数,平了怎么办?” 我说:“那就天意决定。双方各选一人,掷硬币决定。” 结果开出来,竟然是五比三,主张散伙的五人,主张继续的三人,这结果对赵若怀而言,那是完全在意料之中,因为四位合伙人家属,肯定是主散的,然后他吩咐了我,只能投散伙票。但是这结果,完全出乎了我的意料,因为我投的是主张继续的票啊。我在少游的脸上看到深深的不甘和伤痛,他一定把那第五张散伙票,算到我头上了,他认为我放弃了理想主义,背弃了曾经的承诺。从少游的表现看来,他坚信布谷和螳螂是主张继续的。那么,这螳螂和布谷两人,究竟是谁出了问题?想来想去,我觉得只能是螳螂,原因是,布谷是不怎么怕老婆的,而螳螂,我不是十分清楚,但我看看螳螂,又觉得他和少游一样,看我的眼神里,竟然有责备和不甘。 布谷总结说:“那行!既然这样,那合伙生意就宣布散伙呗!三天之内,你们有好的出得起价的买家,就找了来,不然的话,就接受条件。现在剩下点时间,大家各处转转吧!” 第502章硬伤 第503章理想主义的遗憾收场 晚上九点,布谷打电话来了,让我明天早晨,务必去趟公司,他有话和我说,还说今天晚上,暂时不要和任何人谈转让公司的事。 于是我明白了,那第五个圆圈,是布谷划上去的。至于赵若怀说的转圜余地,我也似有所悟了。 第二天布谷准时候在我的办公室,甚至先把茶给泡上了。他意味深长地看着我,随即伸出手来,我也伸出手去,两人完成了一次心照不宣的握手。 他缓缓地说:“我很欣慰,就为了你那个权衡再三后划上去的钩。布谷没有看错人。” “正常的!谁肯轻易放弃理想?你也不甘心吧?”咱俩只不过是殊途同归。信陵君,昨晚电话之后,我感慨了一晚上,今时今世的官场,还能有你这样一个人固守精神家园的、相对纯粹的人。傅心仪感激莫名。” “别把我说得那么高尚!难啊!两难!官场自有它自身的游戏规则、生存法则,不融入进去,就只能被淘汰,要融入进去,人就只能跟着转性了。我现在也就在你们面前,还有一些本真的东西。只能说,今时的布谷,尚没有完全被官场同化而已矣!还有一点残存的抗争意识,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够坚持到多久。说正事吧!至少眼下这个楼盘,必须坚持做完!我不甘心!螳螂、少游也不甘心。两人昨晚都喝多了,螳螂说,他好不容易争取到一个和你合作的机会,结果以一个未完结的楼盘收了尾。这二人都以为,是你放弃了。他们尚不知道,那个圆圈是布谷我划上去的。” “你不打算告诉他们?” “不告诉了!这两人太感性了!少游当初在电视台和领导水火不容,现在一个黄莺,让他变得那么被动,知道为什么吗?太直了!这个世道,你不学会玩花样怎么行呢?包括老婆面前,该玩的花样照样得玩!咱俩以前在江城时,合伙做了那么几年的生意,合作一直很愉快。我老婆从没单独去你面前露过脸吧?可是现在,在黄莺的撺掇下,她竟然和她们一起,到公司查你的账。这个黄莺,我实在是太失望了,大跌眼镜!傅心仪,你生平做得最愚蠢的事,就是少游和黄莺这媒。太岂有此理!既然已经是这种情况了,还怎么合作?我是一个官场中人,按照规矩,是不能和人家合伙做生意的。黄莺这么一闹腾,让外界都知道了我在和你们合伙做生意,这要传到我单位人的耳朵里……所以,合伙生意只能在表面上解散了!” “表面解散?” “是!表面解散!傅心仪,不管困难多大,不管你有多辛苦,咬咬牙,坚持做完,无论如何,合伙一场,我得看到那个结果,不管赚多赚少,我都认!我们得亲自留下完整的高楼,若干年后,再回头看看,那也是我们四人合作的事业呀!是曾经的理想主义的见证!” “明白了!问题是……这钱?” “我正落实另一家银行!应该问题不大!我那里暂时筹了一点,你先应付着,五十万,星期一早晨到账。后面我再想办法。你也再想想办法!” “螳螂、少游怎么办?我不忍心骗他们。” “螳螂就算了!散伙就散伙吧!他这么远,跑来跑去的也不现实。他老婆这么一介入,他估计是真拿不出钱来了。能分到七百平米房子,那也不错啊,没准过得几年,值好几百万呢!” “我还是觉得对不起他!” “如果将来证明,确实有较大的赚钱空间,再酌情给螳螂追加一点。咱们四人的事,好商量!至于少游,就凭你俩的关系,还用我教你吗?哪怕合伙生意真解散了,只要你说你想自己接过去,坚持把楼盘做完,是为了那理想主义,少游一定会不遗余力支持你。这段时间他之所以没筹到钱来,那是因为黄莺从中作梗。而少游呢,一直想保持他作为谦谦君子的形象,不想和女人争强斗狠!不过你要相信,一个男人的忍耐,是有极限的!物极必反!经过昨天,估计少游已经不打算再受黄莺控制了。静观其变吧!女人和老公相处,也是很有学问的,就是你说的那话,度的把握,很重要的!就算要强,也得掌握到适度,过了就麻烦了!少游多好一男人,让黄莺悔恨去吧!” “那就这样!这次少游不出钱则已,如果他出了钱,这后面部分,还算我们四人继续合伙,怎么样? “但在表面上,只能做成是已经散伙了。你明白吗?” “无忌,你处在那位置,可能是不大适合抛头露面,我也累了,这楼盘做完,你看这公司……” “咱们不是还有两块地吗?你去找晁建阳,咱们就以土地入股。” 中午饭桌上,赵若怀听完我的讲述,搁下筷子说:“这个魏无忌!算盘打得是真精呀!好人也做了,大义凛然的样子,该赚的钱,他一分都不会少赚。那行,就让他以土地入股吧!以土地入股我也干。” 一会儿螳螂打电话来了,他说:“傅心仪,咱俩真是缘浅呀,没想到合作大业就这样中途而废了。” “对不起!怪我当初考虑欠周,没有充分考虑到人性的因素,散伙也好啊,顺应民/意嘛,几个家庭安定团结的局面要紧嘛!当然了,散伙的另一重要原因,也确实因为没钱,钱是硬道理。” “也是!这或许刚好说明,理想主义不可能完满,最终必以遗憾收场。对了,我们下午就准备回蓉城去了,我接受条件,我老婆说,要房子没用,她要现钱,需要办什么手续的话,我就全权委托你了,反正那钱也兑不了现,我相信你,我认你这个人。我到时找你要钱就行了。” “好的!就这样说定了!到时你就找我要钱!昨天情况特殊,下次再来,一定请你吃饭,给你道谦。对了,你应该是和少游他们在一起吧,他们是什么意见,要房还是要钱?” “一时半会儿地,他们估计啥也不会要。少游昨晚已经给黄莺提出离婚,他说愿意分黄莺一半家产,我老婆羡慕得不行,深恨当初无缘嫁给黄少游。黄莺跟少游一年,分去老黄家一半家产,这传到同学们耳里,女同学们得集体当场跳楼。可是你道怎么的,这么好的条件,黄莺居然不答应,当场掩面而逃。所以短期之内,黄莺得把精力用去折腾这事儿了,她没空去分房子或是钱了。” 第504章惊世骇俗的诚实 接螳螂电话时,我正坐在赵若怀车上,准备上街去添置点东西。挂上电话,我正思忖着该不该劝劝少游,旁边的赵若怀电话响了,我没打算搭理他,继续着我的思维。却听他说:“你谁呀?看好我老婆干什么?她招你惹你啦?” 这话引起了我的警觉,遂拿眼去看赵若怀,只见他一脸的不耐烦,随即又勉力一笑,警示性地瞄我一眼,说:“哦,黄莺啊。”然后神色变了,凛然不可侵犯的维权神色,“黄莺,你老公黄少游,和我老婆傅心仪,过去没关系,现在没关系,将来还是不可能有关系。黄少游,他只是我老婆一个曾经的追随者,众多追随者中的一个!可我老婆不喜欢他!你明白吗?你和黄少游走到今天,你自己要反省!深刻反省!”然后啪地挂断电话。 我正要和他说话,他已经又开始拨打电话了,只听他说:“少游兄,怎么回事呀?你老婆黄莺,刚才电话告诫我,让我管好自己的老婆。”随即拿下耳机,挂了电话,也不知道对面的少游做出回应没有。 “赵若怀,你怎么这种语气说话呢?少游现在,不知道多难受呢,你也不劝劝……” 赵若怀没好气地说:“黄少游!记得加上黄字一起称呼,就这一点,我已经规范你很多次了!我该怎样说话?我警告你!你别管他俩的事啊!别掺和,千万别管!” 见我有了怒容,他又收敛了一分,语气柔和了一点,“你放聪明一点!这时候你不适合出面!真不适合!你说你是劝合还是劝离呀?劝离呢?黄莺准能成为第二个李念或者梁阿满,今生保管恨你一辈子。劝合呢,就黄莺那现状,真合了,黄少游不得吃一辈子苦头呀?那样一来,黄少游该恨你一辈子了。黄少游恨你一辈子,本来对我倒是有利、省心。不过,做人要厚道嘛!对不对?少游兄一辈子,过那样的暗无天日的生活,我也不落忍呀!所以,你最聪明的办法,就是置之不理、置身事外。” 在新世纪购物时,孙思打电话来了。不接反而遭怀疑,接通之后,对方一发声,我说了句“对不起!你打错了。”然后挂了。两分钟后,小向打进来了,赵若怀已经满面的怀疑,密切注视着我的动向。我对着电话,不耐烦地斥责说:“说了打错了!你怎么又打来了呢?” 这次摁断电话时,故意时间摁长了一点,干脆关了机。 赵若怀说:“这电话要是再响,你让我来接!” 电话自然不会响了,可我的心老悬着,归不了位,感觉就这样关了机,这样不是个事,这师徒二人,不会又出什么阴招损招吧? 和赵若怀又转了转,十来分钟吧,我撒谎说去二楼上厕所,然后寻地儿给孙思回了电话。 孙思质问说:“你怎么挂我电话呢?打个电话怎么啦?赵若怀不让你接电话呀?” 我打断说:“没空!说重点!” “今天晚上七点,你来晁建阳酒楼,就以前我们吃过饭那包房,来吃饭。” “非典时期,吃啥饭呀,自己家里吃吧!” “那也不能完全不在外面吃呀,该应酬的还得应酬!不怕!外面吃饭的人不少,人家都不怕。” “他不怕我怕呀!不可以吗?” “心仪,是为了船的事情。你必须帮我!吴家平现在整我,给我出难题。我好不容易找着了一个新的关系。还记得江城时候,港监局那老伍吗?那人现在升官了,调渝都来了。我约了他今晚吃饭,是他主动提起了你,说起江城时候在一起吃饭的事。你说这种情况,你不来怎么行?我给你说,这人可得罪不起。咱们那船,以后可得看这人脸色吃饭了。” “我现在忙着呢,头大!那船我已经让给你了,你自己看着办吧!就吃个饭,我来不来的有啥关系?谁让你告诉他和我还有联系的?” 走出不到五米,小向又打来了,他说:“傅老师,你真不认人了吗?师父真的遇到麻烦了。你得帮帮他!” “不是,小向,我为什么就活该帮他?他打伤了我,又害我家被盗,至今医药费我都没让他赔,你还让我怎样认人?” “傅老师,你别挂电话!你听我说,我现在不在师父身边,我单独在一边的。傅老师,不是我威胁你,师父那人什么脾气你也知道,你得顺毛摸,你知道吗?不能和他斗毛!我是真不想为难你!在云岫的时候,你对我不错,我妈现在还念叨你的好呢!我自己也挺敬佩你的!可师父的话,我也不敢不听呀!一般说来,我还是要服从他的命令的!所以我现在很为难,很为难你知道吗?我实话给你说吧,我还多次劝过师父,帮着你和赵若怀说话,我说这事不能勉强。我什么法都想过了,我也知道师父不大喜欢师母,为了解救你,我还给师父撮合了两女的,起初是一个女大学生,可是师父嫌人家太嫩了,说那女的啥事都不懂、幼稚、根本没共同语言,当场把那女的给赶走了。后来,我厚着脸皮又找了一个,比第一次那个大了几岁,样子也还行,反正我觉得够可以了,结果一顿饭没吃完,还是让师父给轰走了。” 我在电话这头拼命忍住笑,电话那头,小向仍在一本正经地叙说。“后来我也发火了,我问师父说,你到底要啥样的?你倒是说个标准出来,我负责去给你找。你道怎么着,师父骂我说:俗!让你读书你去爬桐子树。你再找!再找我连你一起轰了。后来师父就表态了,师父现在那意思,他也认识到自己的不对,他知道欺负你是不对的,师父现在对你,真的没别的意思了,他就是想偶尔和你见见面、说说话、请教请教你。这事我也劝过了,我说你有了前科,人家赵若怀不相信你了,现在你和傅老师,不适合再见面,不适合做朋友了。可硬是没劝住,师父就是不服!他说,我孙思说到做到,一言九鼎,我说不欺负她就不欺负她,我啥时候说过假话了?他还说,凭啥我就不能和心仪说说话、见见面呢?我就不信这个邪!傅老师,你相信小向!我保证你的安全。真的!我也不希望师父再做傻事呀?你说对不对?关在里面好玩呀?我看师父嘴上不说,恐怕还是不希望关在里面的吧?但你也得让我在师父面前有交代,不能太为难我。师父是啥人,你也知道,反正把他逼急了,不管啥乱七八糟的招数,他都用。” 我权衡再三,说:“行!小向,今儿我就给你一个面子!我相信你这一回!今晚我去!这会儿我得安排一下工作,告诉你师父,别再打电话过来打扰我了!” 然后火速给钟诚打了电话,让他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回到楼下,赵若怀心照不宣地望着我,我坦白说:“刚才接了两个电话,又打了两个电话,都是公司的事,既然还得坚持把楼盘做完,那么求人的事、应酬的事,就还得继续!今晚有个饭局。就在晁建阳那酒楼,我已经安排了,一会儿让钟诚和我一起去!” 钟诚和应扬被我安排在一楼大厅,西北角上,一个不大显眼的位置。但是抬头望去,恰好可以看见二楼我所在的那个包房的门。他俩的任务:先吃饭,再喝茶,等着楼上的我,密切注视楼上动静。为了万无一失,晁建阳的大堂经理,我也打过招呼了。这种情况下,量那孙思和小向,也翻不出啥花样来了。 除了孙思、小向、我们三人外,客人是二男二女。这种场面的应酬,基本格局大体就那样:当官的说说大话、套话、摆摆谱,为民的拍拍马,谄媚地说说奉承话,殷勤地卑躬屈膝地敬敬酒。然后官与民一起,说说荤笑话,再乱七八糟地敬敬酒,喝得二麻二麻地,然后红着脸、踉跄着、步履蹒跚地离开,或走向夜总会,或走向洗脚城、麻将室,如此而已。 我把那个老伍观察了两分钟,然后从江城的那次见面映象开始说起,对他进行了为期三分钟的夸赞,包括气质能力、处事智慧、语言风格、天生贵相等等方面。恰到好处的夸赞!不露骨!绝对找不到明显的奉承把柄,绝对不用张扬的感叹句式,采用的是陈述句,传神的白描的手法,但是言辞中不无幽默。不疾不缓的语调、配合着矜持的漫不经心的微笑说出,相信对听者而言,应该是如沭春风,相当受用!三分钟夸赞中,还包括江城会面时,这人曾经说过的那么一两句有意思的、他自己颇为自豪的话,我也引用了。这样一来,他就除了得瑟只能得瑟了!你想啊,自己n年前说过的话,对方居然还记得!那足以说明自己的厉害,更足以说明对方对自己的尊重程度,人嘛,终其一生,找的不就那被人尊重的感觉吗?需知我这记性,记住别人曾经说过的话,那太容易了!何况那也不完全是他当初的原话,我给他加工了,润色了,比他自己当初说的那话,明显高了档次,你想啊,他能不高兴吗? 于是三分钟的低调赞美完毕,在全桌上一阵轻松愉悦的笑声中,今晚现场气氛的基调,就算是定下来了,后面就主要是喝酒了。我这酒量,一般的人,我又不用怕他,喝呗!赞也赞美过了,笑话也说了,喝酒再爽快一点,那还有啥说的? 孙思抽了个别人互相敬酒的空,给我敬酒。看着他目不转睛的明显有些失态的眼神,我警告说:“我是看船的份上,白忙之中抽出时间来的,一会儿就得走!你最好正常一点啊!” 他说:“你把钟诚、应扬叫来干啥?” “护驾呗!这被狗咬过的人,再路过有狗的地方,她还不得捏两石子在手啊?” 孙思笑着说:“这么怕我你还来帮我?” “没办法!命苦呗!”我叹息说。然后被敬酒的人中断了,又乱七八糟喝了一气,说了一通笑话,孙思吩咐小向控盘,然后用眼神示意我,到门外说话。 到了门口,他一脸陶醉加一脸至诚地说:“心仪,我强/暴了你,那事我现在都……都不后悔!”我当场就懵了,疑心自己听错了,但我看他的神情,发现自己多虑了。没有,我完全没有听错,他说的是真心话、老实话。于是气极无语地转身,准备进屋去,被他用铁钳似的手揪住了,他继续说:“当然了,我也后悔。后悔什么呢?我后悔当初没有好好怜惜你,太粗暴了!如果还有机会……”我又想转身,这下转身都转不动了,于是改为怒目说:“孙思,麻烦你!你说点人话好不好?” 他说:“我说的都是老实话。真的!心仪,我没错!我不认为我有错!因为我喜欢你!我就喜欢你!一辈子只喜欢你!心仪,你别生气!我已经决定了,既然你不高兴,你不喜欢我那样对你,我以后不欺负你就是了!我说到做到!” 我总算松了口气,说:“孙思,你四十岁了,拜托!你以后多说点与年龄相适应的话!多做点对年龄负责的事!” 他从体恤口袋里掏出一张卡来,说:“这上面有二十万,密码是你的生日,算是我赔你的医药费吧!我们就简化一下程序,你也不用去告我了。” “你不说滚装船生意不好,亏损了吗?如果资金很紧张的话,你也可以考虑以后再赔。” “拿着吧!就你好骗!生意哪里就不好成那样啦?赚多赚少的问题嘛!” “那行!只要你做回以前云岫、桑榆时期的孙思去,只要你一直是今天这态度,以后生意上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尽管说!好了,我们该进去了,一会儿得罪了客人。可就没意思了。” 第505章变心的翅膀 我想到楼下的钟诚、应扬,于是将视线投到楼下,这一投不打紧,钟诚正用手势向我示意,我挪了挪位置,顺着他的指向看去,竟然看到同样在一楼喝着酒的黄少游,以及另一名姑娘,陌生的姑娘,够年轻,够漂亮。孙思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幕,我示意他先回包房里去,他就进去了。我躲到一个相对隐避的位置,我能看见少游他们,但少游应该看不见我。 少游和姑娘说笑着,不时给她夹菜、斟饮料、递纸巾。很绅士,很体贴。我心里还真有种异样的感觉,酸楚、淡淡的失落。明知自己不具备吃醋的主体资格,但我仔细辨别一下,耿直一点地说,就是吃醋!真有点吃醋。 如此恍恍惚惚、怅然若失了三两分钟,自我开始战胜本我,自我开始主持大局,我意识到这样偷视人家不够磊落,我还意识到如今的少游,或许正需要这样一个姑娘助他度过难关,应该替少游高兴,我甚至也想到,以少游的条件,他早该这样另寻年轻漂亮的姑娘了。而且我自己还有陪客的任务尚未完成,我准备鼓足勇气,再看一眼,然后就进房间里去了。这么一看,状况又出来了,我看见了雍容大气,正气势汹汹从大门走入的黄莺,黄莺扫视了一下现场,大踏步奔少游的方向而去,我觉得不能再看了,万一被少游、黄莺发现,那可就不大好解释了,除了尴尬还是尴尬,于是佝偻着身子,向房间转移了。同时给钟诚发了一条短信:注意隐蔽、注意观察,遇不可收拾之状,可以找大堂。 又进包房喝了几杯酒,钟诚发短信说:“三人已不欢而撤!赵若怀已两次催促,该回家了!” 我给孙思说:“大家都差不多了,喝高兴了,喝到位了,文若还等着我。” 他说:“那就散了吧!下次啥时候才能见到你?” “好好做生意!上次你说吴家平那事,她不会怀疑到你头上吧?这女人现在处于更年期,你要留点意,我是怕她整你。” “她倒是想整我。估计没那能耐了,人走茶凉,离开了那位置,她就啥也不是,就是一老太婆。” “还是小点心吧!有难解的事情多问问吴常念,也可以问我,尽量上班时间打,有时候不方便接电话,我会回过来的。” “心仪,李念一肚子仇恨,一肚子坏水,梁阿满那里,也就半年时间不到,就该出来了。还记得丁聚鑫吗?梁阿满和他结过婚,虽然是早离了,但毕竟在一起睡过两年,男人嘛,对自己睡过的女人,一般都还是认账的,”说着神情又暧昧起来,我连忙移开了视线,他继续说:“我是想说,就算你们班同学都不认梁阿满了,但至少丁聚鑫会认她的,丁聚鑫现在生意做得大,黑白两道都来,靠着丁聚鑫,梁阿满很快就会翻本的。小心一点就是了。也别太怕了,有我呢,任何时候,我不会不管你和文若。” 钟诚给我汇报情况说,黄莺找少游论理,少游不搭理她,护着那姑娘离开了。 回到家里,赵若怀睡在三楼客厅沙发上,空调也没打,只吹着电扇,我走过去看看他,眼睛闭着,睡觉的样子,但结合时间和他下榻的位置看,明显没对,生气了!我摸摸他的额头、脸,发现不是太热,不开空调应该能对付,然后进了自己卧室,开空调、洗澡,然后准备睡觉。已经睡下后,又被他翻了起来。 他说:“我睡在外面呢,没意识到我生气了吗?” 我傻傻地摇头。他生气了,怒容说:“你严肃点!说!和谁一起共进晚餐呢?” 我想起一件事情,就上次孙思把我和文若接去酒店那次,他是怎么找到的呢?窃听器?姓赵的,你跟我玩这招?完了完了!今天要是真被他窃听了,那还了得?孙思说的那些大实话……怎么办?交代了吧? 我坦白说:“一共有七个人,孙思、小向,我,还有二男二女,是孙思请的客人,为了滚装船的事。” “你准备脚踩两只船到什么时候?”赵若怀严辞责问,随即扬起手来,做打人状,见我视死如归的样子,又终于没能下得去手,于是自己扑向床头,使劲把额头往床头上碰。 我使出全身力气,抱住了他的头,不让他再撞。他不愿呆我怀里,用力挣脱了,坐直身子,努力和我划清界限,保持距离的样子。 这下我也气了,说:“你至于那个样子吗?七个人一起,就吃吃饭,钟诚、应扬在楼下喝茶,抬头就能看见我们吃饭的房间,晁建阳的大堂经理和保安,我也打过招呼了。这种情况下,他能把我咋的?” “不是他能把你咋的,而是你压根不怕。对不对?你不畏强/暴!你喜欢被他强/暴!你巴不得他能把你咋的。” “不可理喻!无理取闹!”我气得发抖。他居然站起身来,准备出门。我豁出去了,说:“别走!既然说到这事上来了,今儿晚上,就索性把这事说一说。痛痛快快说一说!说完你可以决断一下。” “那就痛痛快快说说!说完你也好趁早决断,咱俩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赵若怀决绝地说。 “赵若怀,今天回来的路上,我本来挺轻松的,我以为孙思的事差不多快和平解决了。你说你这是何苦呢,你就不能不那么多疑多虑吧?你这不自讨苦吃吗?” “是!我就应该一直装傻子,任由你朝秦暮楚……” “这是历史遗留问题,赵若怀,你只要足够冷静,你应该能够判断出,我是受害者。知道我为什么不肯和你去登记拿证吗?就是考虑到这些事情,免得到时候又去办离婚,麻烦!我这辈子已经这样了,反正和孙思有过那么一段,在你之前,还有一个孙立夫,什么情况你也都知道,这些事情永远都抹不去了。我不可能圣洁了,你要一直对这事耿耿于怀,对你也是痛苦,永远的痛苦,所以……” “所以,你准备放弃我了,对不对?所以,你要赶我走,对不对?你千方百计去和旧情人约会,我还不能说你了,说了你就有错。我追究过去了吗?我没有追究过去!我说的是现在!你现在还想方设法去见他,你就是忘不了他!” “我是被小向威胁去的,我是想最大限度保障你和文若的安全。” “小向威胁你?他凭什么?他怎样威胁你?下午我就和你在一起,你为什么就不能告诉我?” “我告诉你了,他还能威胁成功吗?小向说得很直白,他说他不想为难我,他还念叨着云岫时期我对他的好,但是师命难违,他说师父这人只能顺毛摸,不能斗毛的,斗毛的话,对大家都没有好处,他说他师父没别的意思了,就是想做做朋友,想让我帮帮他!” “帮帮他?怎么帮?帮他解决情感问题,填补他的空虚……” “无聊!你以为我就这点用吗?孙思几斤几两你不知道啊?我告诉你!在江城时期,我就开始帮孙思打点生意了,我帮他应酬,帮他搞定一些关系,解决一些疑难杂症,没有我,他生意根本做不到今天这个地步。我要一直不管他,完全不管他,他那船,早晚得出问题。他要过不了日子,咱们都别想过日子。他那天还说了,滚装船去年已经亏损了,亏损了我还得赔偿百分之三十的损失!” “你不说你已经让给他了吗?” “他不接受,他说‘你说让就让呀,不行!’。我说我转股分给别人,他说‘我不答应我看谁敢来接收!’” “行!他是吃定你了!也就是你怕他,我不怕!明天我就找他决斗,有他没我!有我没他!” “姓赵的,你能不能甭说这些没用的废话?你有点责任心好不好?我让你去决斗了吗?我要是让你去决斗,我会这么废神吗?你决斗了,你让傅文若咋办?这些年下来,我无数次地分析过孙思这人,我费了多少神,你知道吗?这人比较偏执,而且有点轻微的心理疾病,与他从小受的教育、从小生活的环境有关,他就那性格,和常人的思维不大一样,他对小向说‘我就不信这个邪!我和心仪说说话怎么啦?做做朋友怎么啦?’他说以后不会再欺负我,说到做到。我寻思这人只能和平解决、道家侍候!” “你以前不也这观点吗?道家侍候,以柔克刚,结果怎么样?他不是一样对你用强了吗?以前他也说过做朋友,说说话而已,他说到做到了吗?这样的一个人,还怎样相信?现在咱不说他,说你!你好好反省一下,反思一下,你问问你自己,你对他到底是个啥态度?真实的情况就是:你对他,压根是有感情的!别动怒!别瞪眼!说到你的隐秘了对不对?从头到尾,你想的就是如何两全?我说对了吗?你到底有没有换位思考?我是男人!你考虑过我的感受没有?” “既然这样,我也实话告诉你。我确实不是十分恨他,我知道我该恨他,因为他对你下那么重的手,这事我不能原谅。但我也不知自己怎么回事,我就是恨不起来。” 第506章晒新欢 这句话一出,赵若怀无语地站起身,走了出去,砰地关上了房门,然后再没进来。从此,他就在客厅沙发上安营扎寨了。 白天,他干他的事情,我干我的事情。晚饭时候,偶尔能够在家里的饭桌上碰上,遇上这种情况,就一起应应景,对付一下傅文若、老傅、杨柳。老傅、杨柳又不傻,通过几天的观察,自然就发现了赵若怀睡客厅的事实,然后难免要问,我回答说:“赌气进行时!与你俩不搭干!别掺和!”杨柳于是开始了唠叨:“丫头啊,这算个啥事呀?你和赵若怀这样,无名无分的,要在一起的话,就去登记拿证,不在一起的话,就早散了,另外找人,丫头,你都多大岁数了,还等得起吗?” 再过几天,老傅也找我谈话了,他就神秘一些,把我叫到了他琴行的办公室,绘声绘色地说:“丫头,可不得了啦!我听张扬说,赵若怀在外面有人了,真的,被张扬碰上了,小姑娘,你还不抓紧一点?丫头,你到底啥意思呀?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呢?” “老傅,你能不能不这么八卦?让他有人!有人更好!那就这样,等赵若怀先结了婚,我给你另外找个女婿回来!” 但是说归说呀,心里是真生气,无名火起!醋,醋得相当厉害。 再过几天,应扬打电话给我说:“傅老师,赵若怀怎么回事呀?别怪我没告诉你呀,听说他最近常和一小姑娘在一起,你没碰上吗?我在咱火锅店,已经两次碰上了。” “多小啊?成年没有?” “那当然成年了,二十来岁。” “那不就结了,替我转告他,不犯法就成!” “傅老师,这……这……” “这什么这?应扬,我听说最近生意好象好了点,人气有所恢复。好好调火锅底料!好好做火锅生意!生意之余,学学赵若怀,赶紧找小姑娘!” 八月的一天,布谷打电话说:“螳螂、白灵来了,一起吃个饭,仍在晁建阳酒楼,对了,你家赵若怀也在,刚好路上碰上了。” 赶到那地方时,一张超大型的圆桌上,多了三位陌生的姑娘,模样都还不错,分别挨着赵若怀、布谷、少游坐着,一个男的、一个女的,位置都是搭配好了的!几人正谈笑着,眉飞色舞着,泡妞之态,分外明显。 我硬着头皮走了进去,说:“此种情况,我寻思我们是不是应该回避一下?白灵,我旁边包房专题请你吃饭,如何?” 白灵微笑说:“回避啥?为什么要回避?” “是啊!有啥好回避的?这点直面现实的勇气没有?”这是黄莺到了,她阴冷地笑着,自己拉开了一张凳子,入了座,说:“这不同学会吗?我脸皮厚,不请自来!” 螳螂开始诵读:“真的猛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 我正色说:“螳螂同学,危言耸听了啊!这现实又不严酷,俊男美女,非常养眼的现实!” “养眼?还非常?”黄莺冷笑说:“傅心仪,这样的时代大潮,我还以为你可以幸免呢,原来也一样!此时此刻,我心里真是异样平衡,你知道吗?” “黄莺,你心理平衡是对的,我就有一点没弄懂,既是时代大潮,我为什么要幸免?时代大潮,人人得而享之,同学们,对不对?” “那还撤退个啥?”黄莺说。 “我喜欢换位思考,我是寻思这位赵若怀赵总,我坐在这里,他或许会稍感不适。” 赵若怀厚颜无耻地笑着,说:“那不存在呀!旧人、新人都是人!大家和平共处嘛!我这人一贯喜新不厌旧。”其他人居然起哄地笑起来。 赵若怀那神情,实在太可恼!太可恨!我感觉手指尖都在发抖,但是微笑着,漫不经心地说:“大气!雅量!我喜欢!参照赵总的说法,今天咱们这聚会,暂且命名为晒新欢!怎么样?” 白灵翘拇指说:“太准确了!俺顶你!” 赵若怀旁边姑娘说:“赵总,这人以前与你有关系吗?” 赵若怀深情无限地看姑娘一眼,微笑说:“是啊!傅总,我俩以前有关系吗?你就耿直一点!自己介绍介绍!” 姓赵的,我发誓,就为了刚才这一眼,你必须付出代价!啥代价呢?跪十天搓衣板吗? “别走神!让你自我介绍呢!”白灵催促说。 “白灵,你今天怎么回事呀?你也弃我而去啦?呜呼!世事变化,有如白云苍狗啊!所以,哥们,你们无疑是对的,即时行乐,朝朝暮暮阳台下,云云雨雨……” “师姐,真的是你?”随着一声惊喜的男中音,现场人的眼光一起投向了门口,林风浅笑盈盈地站在那里,说:“师姐,刚才我还说呢,你经常在这里出没!果然!走,去我们那里喝两杯!”然后朝现场的人欠一欠身,招呼说:“大家好!今天这顿,我请了!吃好喝好!” 白灵一阵清脆的大笑,说:“瞧!和傅心仪斗,这就是下场!” 除赵若怀外,其余几男人都忍俊不禁的表情,一本正经地点头。 我和林风刚要离开,赵若怀站起来说:“慢!你是叫林风,对不对?林风小朋友,你赵大哥出来混的时候,你还满地乱跑呢!你先自己去喝着吧!边喝边排队!”现场一阵大笑。 我对林风说:“你这位赵大哥,江湖喝酒几十年了,有点醉!别跟他一般见识,我们走!” 布谷说:“走啥呢?走,傅心仪,这么一大桌同学呢,你怎么能说走就走呢?自己吃醋就不管同学们死活啦?这不还有螳螂、白灵吗?他们是好同志吧?” “那行!我去林风那桌喝喝酒,然后回来接着吃醋!”我微笑说。转过身去的时候,螳螂在后面吟诵:“我原想取笑大夫,没想到,反被大夫取笑了。” 去林风那桌喝过酒,说了几句笑话,林风就拉我到门口过道,对我说:“师姐,你上次说的那事,我给你办了,已经有眉目了。” “哪事?我托你办过事吗?我怎么不记得?” “就是上次你说,你家被盗了,报了案,结果至今没任何答复。我把这事给我爸讲了,敦促了一下……” “哦,失敬失敬!差点忘了你爸是干啥的了。我就那样说说,你就记着啦?太难为你了!” “已经抓到其中一人,人是蓉城那边的,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的!” “这样啊!太谢谢你了!” 第507章淡然之术 我嘴上说着,但其实心里比较打颤,蓉城那边的人,这么说,吴家平,真的是你?这样一来,不会把吴家平给弄进去了吧?真那样的话,柳源那里,怎么交代?柳咏那里,又怎么交代?上次吴家平被孙思做了手脚,摔了个跟头,骶骨受了点损伤,在家里静养了两月。就为了这事,柳源还寻问过我呢,问我是不是把家里失窃、自己单方面怀疑吴家平的事告诉了孙思,问我知不知道孙思的最新动向。柳源还说,失窃的事不可能与吴家平有关,说吴家平是大户人家出生,有身份、有地位的人。断不至于做那下三滥的事情。 赵若怀找来了,冷不丁地就是一句:“林风小朋友,我介绍一下,这位傅心仪傅总,是我女儿的妈。” 林风微笑着,一点生气的意思都没有,漫不经心地说:“那没关系,我只知道,师姐至今未婚。所以,对师姐来讲,我俩都只是自然人。” 赵若怀皱眉说:“那你自然吧!反正我……不能自然。” 说着拉着我就走,我甩开他的手,说:“干嘛?男女有别,不习惯和人家牵手!”转身对林风说:“谢谢了!改天请你吃饭。” 回到桌上,先前那三位陌生姑娘已经不在了,黄莺也已经走了,我向白灵打听黄莺的情况,白灵摊摊手说:“现实太严酷了!没法直面惨淡的现实。” 我看看黄少游,他一脸的轻松自在,事不关己的样子。 白灵又说:“傅心仪,对于现实人生,我充满了失望和愤懑,如今看来,我那老公,真的是非常、十分极其优秀,回去我好好疼疼他。” “疼他不是不可以。但这并不影响对现实人生的失望,要解决失望和愤懑的问题,依我看来,仅仅靠疼老公,终非长策。” “何为上策?”白灵问。 “自然是求人不如求已。淡然!超然!挥挥衣袖,作别西天的云彩。”说着,把缥缈的视线投向了无垠的远方,亦真亦幻,如同梦呓。“把一切都看得很淡很淡,在你淡然的凝眸中,天地万物都各安其位,一切都显得和谐。白灵,这时代,仍在凡尘中的人,女人,想的不应该是如何护盘,想的应该是安然地面对变盘的现实。相比较而言,后者轻松得多。” 大家都把稀奇古怪的眼光投向了我,白灵拍拍我的手,说:“中!吃完这顿,傅心仪,我就拜你为师,学习你的淡然之术。” “变盘?”螳螂怪叫说,然后转入淡定的语调,“赵若怀,你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吧!活该!说实话,你有今天,我挺幸灾乐祸的!”布谷、少游对望一眼,然后一起点头,一起说:“同感!” 我斟了斟酒,朝几人举举杯,说:“今天的晒新欢活动,我总结一下。从赵若怀开始,至诚地说一句,那姑娘还行,凑合,虽然对我不是十分客气,但我不介意,我不生气。赵若怀,你在外漂泊数年,也差不多了,该成个家了,就她吧!届时,我一定送一份大礼,在坐各位,到时一定前来捧场。你现在正当盛年,没准还可以再生对双胞胎儿子。” 其他几人就一起怪叫:“真的假的?” “真的!至诚!现在说少游,你旁边那姑娘,也不错,你们仨这一点,让我比较欣慰,事实证明,你们都是有眼有珠的。少游,我一辈子就做了一堂媒,结果失败得难以形容,天生不是吃媒婆那碗饭的,原谅!其实,我这人,最大的毛病,就是太理想化了,这毛病现在都没怎么改,一个太理想化的人,对人性难免认识不够。这是导致你不幸婚姻的因由。你对应的那姑娘,如果双方都感觉还行,也早点纳了吧!少游,你年龄也不小了,老黄家还等着你传宗接代呢!黄莺她会在生活的下一十字路口,找到属于她的人的。魏处长呢,我就不大好劝了,你情况不一样,而且,你是以稳重著称的,找的老婆又是忍气吞声型的,怎么都好解决,你自己看着办吧!螳螂,你别瞪眼了,他们都是自己找的,又不是组织安排的,你要是不安分,自己该干啥干啥!反正你们男人到了这年龄,就进入了一个别妇抛雏的年龄。” “把我们都安排了,你自己想干啥?”赵若怀问。 “至于我自己,就不劳你们操心了!薛涛晚年隐居高楼,安然地面对老去的现实,因为心态平和,得享高寿,你们也都知道,我一辈子都仰慕薛涛,说不定哪天,我就学习学习她,还有,我现在深得禅家精髓。非常善于处静。” “你静得下来吗?”螳螂问。白灵拿视线朝我身后的方向示意,回过身去时,林风坐在旁边桌上。我问:“你咋还不走呢?可以走了!” 林风痴痴地说:“师姐,我就想听听你说话。师姐……” 我连忙站起身来,把他劝到了一边,然后好说歹说,总算把他给找发走了。 回到餐桌时,布谷说:“这人好生眼熟,上次我都发现了。”现场一阵哄笑,螳螂说:“本来就是上次都已经碰上了的嘛!” 布谷说:“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 “你当然眼熟了,他是区委林书记的儿子!” 几人立时面露惊骇,布谷说:“傅心仪,那这事你可得谨慎对待。”赵若怀说:“你就玩火吧!” “瞧瞧,你们至于那么无中生有吗?人家是我师弟,听我说说话怎么啦?” 螳螂说:“你这可骗不了我们,就他那一脸的痴迷,我给你说……” 白灵说:“对,非常接近当年的柳咏。” 我说:“他是刚好处于这个年龄,男人嘛,在特殊的年龄段,会一时地出现这种状况,但是很快就会过去的,这你们都是过来人,还不明白吗?” 少游点头说:“很快过去?那不知道,反正我不明白。”少游这句莫名其妙的话,让现场诸人的眼光,又都一起投向了他那里。 第508章得失之间 原来几位先行告退的小姐,是去到楼上包房里打麻将去了,这会儿跑下一个来,向布谷要钱,当布谷微笑着,满不在乎地伸手从皮包里,掏出大叠钞票,数都不带数地交给她的时候,我当时就心碎了。就是那一瞬,理想主义彻底破灭,我心死了,我对这个时代感到了心死。我觉得这是一个非常无趣的时代。魏无忌、黄少游、赵若怀,这三人都是受了四年文学熏陶,曾经有情有义、很讲情调的男人,他们明知那不涉及感情,明知那些小姐只是好逸恶劳,明知她们眼中盯着的只是他们的口袋,心中盘算的只是他们的金钱,他们仍然愿意花那钱,去买那刺激,买那些小姐虚情假意的几句情话,找那点所谓的感觉、男性尊严。这时代真太没意思了。 当晚,赵若怀对我解释说:“我和那人没事,真没事!我就是想气气你!” 我朝他挥挥手,说:“不用解释,没必要解释,我俩又无婚约,你有交女朋友的自由。” 他说:“你到底啥意思?” “赵若怀,咱俩到此为止吧!我累了,对于男人,我可能没兴趣了!” 赵若怀满面的惊愕,他不相信我说的是真的,他以为我说的是气话。 “真的!此时的我,异常冷静,不存在说气话。”我至诚地说,他气恼了,说:“你是对我没兴趣了吧?” “就算是吧!我已经不爱你了。你可以不必守在我家里了,我准备搬家,我已经在另外的地方看好了房子,这次是高楼,邻居多,这就没那么多强盗,没那么可怕了。这别墅我会在合适的时间处理掉。至于傅文若,她当然仍然是你的女儿,只不过,她得和我住在一处,我可以考虑半个月安排你们见面一次。我先前那火锅店,就送给你了,反正咱们也不是外人,再怎么你也是文若的爸,作为条件,我那几个学生,应扬、何宴、李春花,也包括楼盘结束后的钟诚,只要他们愿意继续干,你就不得赶他们走。至于南山别墅那地,那本来都是你的,与我毫不相干。我和布谷等人合伙生意剩下的地,我会促成布谷,按市场行情转让给你。” “那你到底想干啥?真要接受林风?” “这不关你的事!对了,以后别想着跟踪我和文若了,我已经加强了防范,类似窃听器这些装置,你肯定是没法对我们加身了。” “咱俩没完!文若是我的女儿,任何时候,我有见她的自由。我有保护她的权利。”搬出我家时,赵若怀恨恨地说。 新的学期开始时,我接受了导师的建议,回到学校上起了课。很快,我发现这是自己真正想要的工作。埋头故纸堆、研究中国古代文学、文学鉴赏,这是真正的幸福。在课堂上,偶尔兴之所至,也会找出几个古人来调侃调侃,以古鉴今,抨击时弊,这样的神侃自然是诙谐风趣,课堂笑声连连。 走下课堂,走出宽阔的阶梯教室的时候,常常在教室的最后一排,能收获一些意外而又熟悉的面孔黄少游、孙思、林风、赵若怀、钟诚、应扬…… 这些人里面,数少游来的次数最多,他是出勤率最高的。 终于有一天,黄莺出现在教室的最后一排,同学们都走掉后,我走向她,主动伸出手去。 黄莺说:“很久没这么开心了!几个世纪那么久了,就刚才听你台上神侃之时,我幡然醒悟,听你说笑话的时候,是我最开心的时候。” 我俩手牵手走在校园的林荫道上,黄莺继续说:“黄少游提出离婚,已经大半年了,我一直不答应,消极拖延,现在想通了,明天就和他办手续。黄莺绝不要他老黄家任何家产。我净身出户,潇洒地走!” “真能潇洒?你不爱少游了吗?怎么可能?” “那就真人面前不说假话。爱!永远都爱!少游是那么容易不爱的吗?晚了!悔恨也没用了。我不可能脸厚到要求你二次保媒吧?离了也好,以后少游、我们,大家至少还是同学吧?还可以在一起开开心心说说笑话。这也不错!你呢,真不爱赵若怀啦?” “那哪能呢?爱在心中吧!” “你们有女儿,既是这样,何必非得分开过呢?” “我这人,因为一些历史原因,可能天生不适合婚姻。只能是独居的命。孙思要求我永远给他保留一个说说话、做做朋友的权利,可赵若怀那里,怎么也通不过,他对孙思和我的过往总是耿耿于怀。这人不讲道理,只许男人放火,不许女人点灯,按他的说法,男人偶然出轨,玩玩别的女人,那不叫出轨,那叫逢场作戏,但是女人不行,必须忠/字当头、必须心无旁骛、必须目不斜视。他要求太高,我达不到,孙思更达不到,眼下这种状态,是赵若怀心理最平衡的一种状态。” “人啊,其实大多数情况下,都是折腾,就是跟自己较劲。期望值定高了,反而什么也捞不到。那赵若怀呢,真就放弃啦?不再来骚/扰你啦?” “那哪能呢?我那舅舅派上用场了,杨木隔三岔五来我家,明显是来监视我的,看我有什么动向没有?还有老傅,估计也被赵若怀买通了,一有空闲就替赵若怀说话。赵若怀那里,现在和林风杠上了,我警告他说,这人是书记的儿子,你可千万别轻举妄动,鸡蛋碰石头啊!他说,书记的儿子,更不能抢别人老婆!就这校园里,我和林风说话的时候,已经三次被他截获了,每次都来打岔。” “喂,你真洋气!永远都有替补队员。我听他们说,那个林风,怕是对你真有意思,耿直一点,你到底是何居心?” “那能有何居心?不可能的事!依你对我的了解,我是那么不现实的人吗?” 送走黄莺后,从校园角落里走出黄少游,拉着我就在附近一张长椅上坐了,向着黄莺远去的方向,缓缓说:“她终于来了!我一直盼着这一天,等着她主动来和你合好这一天。” 第509章柳咏颓唐带愁归 少游建议去对面咖啡馆坐坐。这一带是渝都的文化中心,格调雅致的咖啡馆并不鲜见。很快,我们就在浪漫的乐曲声中品味咖啡之苦了,我唱着n年以前《深圳之恋》里面的片尾曲:‘招招手,要来两杯黑咖啡,为了你为了我碰碰杯,梦醒的时候,别再说后悔,黑咖啡黑咖啡,许多年才喝这一杯,黑咖啡黑咖啡,该怎样接受这一种久违,不必告诉我,别后你怎样的憔悴,这一杯黑咖啡,就是你我喝干的泪。’ 歌声中,一个重情重义的黄少游,宛然重现了。他说:“可有一句是发自肺腑为你我而唱?我要求不高,就刚才,如果你有两成的心思在黄少游身上,我就于愿足矣!” “黄莺说明天就可以和你办离婚手续了,终于得偿所愿,可以纳小姑娘为妻了,怎么样,开心吗?” “能开心吗?在你眼中,黄少游是那么薄情寡义的人吗?你以为谁都像你,薄情寡义!” “啥?我薄情寡义?搞没搞错?” “你就薄情寡义!你还说话不算话,背信弃义!如今在你眼中,我还不及个林风,岂有此理!真正岂有此理!” “妈哟,少游哥哥,这飞醋你也吃呀?” “我怎么就不可以?一个吃醋的权利你都不给?傅心仪,你有多久没理我了,还有印象吗?我和黄莺闹别扭,大半年了,这大半年,我一直等着你来安抚我,可以直到今天,都不见你任何作为,你好狠心!” “那么滋润的小姑娘陪着,你还需要安抚呀?不嫌奢侈呀?傅心仪老了,过失了,安抚不起了!” “得了,你也甭谦虚了。看看你那教室,小男生哗哗的,被你迷倒一大片,魅力不可挡呀!别怪我没警告你呀,你稍微收敛一点光芒,这迷死人也是犯法的!” “去!颠狂柳絮随风舞,轻薄桃花逐水流。你自己随波逐流,玩起小姑娘来,这会儿又贫嘴薄舌,拿我们这些尔立之年悠乎已过的老人寻开心。” “不老不老!黄金年龄,最佳状态!我顺便告诉你,在黄少游眼中,你永远都不会有老的时候。你是我心中永远的玫瑰花!” “说说你的小姑娘吧?未来我怎么称呼她?嫂子,会不会太年龄颠倒了?” “什么小姑娘?你少游哥哥这年龄、这阅历、这素质,和小姑娘能聊到一处吗?小姑娘只是道具,我是为了转移,转嫁矛盾。当初黄莺把你当头号大敌,天天和你死磕,我实在没辙了,只好雇了两小姑娘。” “真的?振奋人心的消息!”少游就此一句话,我心里竟然云开雾散,惊喜莫名。 “当然了,同时也是向你证明:黄少游不是没人要的!看你能不能配合着吃点醋,结果你倒好,连赵若怀身边的那位你都笑纳了。” “这一点不用证明。我一直知道黄少游是抢手货!再过二十年,还是抢手货。” “那怎么不见你抢一抢?你倒是来抢啊!” “谦退!低调!好东西留给别人!孔融让梨。” “刚才你说什么,‘振奋人心的消息’?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稍稍有那么一丁点吃醋?” 我竟然难为情起来,虽然是狡猾地玩皮地笑着,但仍然难掩那份被人说中心思的羞愧。于是点点头,故作玩世不恭地说:“还真……有点!那天之后,理想主义彻底幻灭了,心死了。” “因为我?”少游满面的惊喜。 “百分之五十,因为你!” “够了!太振奋人心了!来,拥抱一下!”少游激动得厉害,我能分明地感到他在颤抖。就这一过程,我的心复活了,我的理想主义回来了。 少游兴奋地对服务员喊:“有没有强劲一点的乐曲?麻烦你换换!收钱的时候,你可以加价!” 在咖啡馆中间狭窄有限的区域,我们跳了两曲,竟也十分惬意,我在少游脸上看到久违的兴奋劲头。 “那天散场的时候,螳螂还和我探讨一个问题,他说,傅心仪今天的表现,足以证明,她确实是不会吃醋的。你说这一个女人不会吃醋,这到底是美德还是缺德?” “那天之后,我对这个时代、对男人彻底失了望!我想,连黄少游都这样了,这时代真的没救了!” 我落寞的语调让少游一阵大笑,笑毕他说:“我现在明白了,关于醋的问题,你是不吃则已,一吃惊人!你这一醋,时代都给你否定了!赵若怀那里,你打算拿他怎么办?” “再晾晾他再说!谁让他动辄拈花惹草!” “他知错了!这段时间日子是真不大好过,担心那林风抢了他的位置。我好几次在外面碰上他和陈忆一起喝酒。男人嘛,偶尔逢场作戏……” “打住打住!少游,你怎么也持这观点?在我眼中,当今这天下,黄少游是那个仅存的好人!是那个尚且没有被时俗玷污掉的好人!你可千万别跟我谈这什么男女有别的谬论。” “他本来是这么个理儿!我们男人在外面偶尔厮混那么一小下下,我们又不会吃亏,但是女人就不行了……” “算了!这理儿没地方讲了!咱们不谈这个。不谈这个好吗?” “本来今天我很高兴,这种时候谁愿谈赵若怀呀,但是做人要厚道!那天的事情,算是布谷给赵若怀下的套。布谷给赵若怀打电话说,我和他都带了小的,让赵若怀也带一个来,试试傅心仪到底多大气量。简称醋能力测试。” “这个布谷是真变了。唉,尘网误人呀!” “那这是真的!我给你说,布谷现在对我,是越来越疏远了,他没功夫接见我,觉得和我在一起,是浪费了他的宝贵时间,他的时间,都用去应酬官场了。我也一天天地发现,和他的共同语言越来越少了。根本聊不到一处。那天我还和螳螂说起这事,螳螂说,正常的!太正常了!他说人各有志,人各有圈子,咱们现在,压根都不是一个圈子。傅心仪,我现在只希望,咱们永远是一个圈子。” “那是一定的!不说布谷了,你呢,真要和黄莺离婚?” “我可以考虑再给她一个机会,只要她履行以前的协议,不再与你为敌。她已经是二婚了,这要再离了,让她嫁谁去?要是嫁的人太差,下嫁的话,我也不乐意呀!那不直接砸了我的牌子吗?” “有道理!太有道理了!少游,你真好!” “真好你也不嫁给我。算了,我也不做那美梦了,你还回你的赵若怀那里,我还回黄莺那里,以后大家和平共处,记住你以前对我的承诺,反正你说过的话,我一辈子都记得。” 经过历时数月的折腾后,非典已经渐行渐远,直至销声匿迹,这一过程中,一些小型的经不起折腾的火锅店,或者没那耐性,不长于折腾的老板们,永远地关了门,对当时的渝都来讲,经历了这场变故后,火锅这一行业,等于是重新洗牌。所以,当非典离人们日渐远去的同时,一直坚守着、不肯放弃的赵若怀,终于乘时而起。这时的钟诚、应扬,其调制出的火锅底料,已经在同行业中鼎鼎大名,堪称翘楚。直营店火锅生意蒸蒸日上的同时,面向全国的连锁生意也蓬勃发展,呈现欣欣向荣之势。 腊月的一天,何宴打电话说,有人在茶楼等我,自称是我的同学,一路猜测着赶到时,柳咏从角落里的一张茶桌边站了起来,柳咏比先前消瘦了不少,低调了不少,先前眉宇间的那份激昂之气,早已荡然无存。展现在眼前的,已经不是什么贵气逼人的柳公子,而是一个已经完全平民化了的三分萧索七分苍凉的颓唐带愁归的江湖落魄人。柳咏眼下这一形像,让我想起鲁迅笔下的中年闰土,反差太强烈了!强烈得让我不能不感伤。我朝他奔去,他伸出手来,但很快,又自卑地退缩了回去,捕捉到这一信息的我,主动上前握住了他的手,鼓励说:“咱从头来过,没什么大不了的!” 喝着茶,我说:“魏无忌、黄少游、黄莺都在渝都,一起叫了来,晚上吃吃饭吧!我做东,给你洗尘!” 柳咏摇头说:“算了!我就是来见见你的!” “你爸现在渝都,还有洪儒……” “他们我已经见过了。来见你既是为我自己,也是为我儿子……柳咏无能,也仅仅就是前来说声感谢。” “赵若怀其人我也给你讲过了,你要不要见见他?” “应该见的!但是我现在,你觉得我有脸见他吗?” “柳咏,别这么说!真的!没什么大不了的!螳螂、布谷、黄雀、赵若怀,他们时刻念叨着你。大家都记着从前的友谊。” “别说了!给我留点薄面吧!将来吧,等将来柳咏勉强混出个人样儿,我会回来见他们的,至于赵若怀,也等到那时候吧!” “你爸在渝都给你开了健身房,你不打算在这里吗?你要去哪里?” “暂时我也不知道要去哪里,总之不是渝都,也不是蓉城,我得去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 “你们?” “是,我们!我会带着梁阿满一起离开……” “柳咏!你怎么能……怎么能……” 柳咏坚定地挥挥手,说:“别劝了!我已经想好了。这个人必须拯救,必须改良,否则,大家都没好日子过,首先受害的就是你。我反复考虑过了,或者这个世界上,只有我柳咏,还勉强能够拯救她。带着她远走,既是为了她,也是为了你,同时,也是为我自己,因为,对此时的柳咏来讲,或许只有在这件事上,我会感觉到自己是一个尚且有点用的人,尚且有那么一丁点用武之地,你就当是同情同情我可怜的自尊心。你懂我的意思吗?” 我联想到了孙思,于是至诚地点头,说:“懂!太懂了!关于这一点,这个世界上,或者没有比我更懂的人了。柳咏,你爱她吗?” 柳咏搁下茶杯,沉吟良久,说:“很复杂的感情。说不清楚,应该还是有爱吧?” “张扬呢?” “这个更复杂了!但这个应该……完全不存在爱。但是毕竟,又生了一个儿子。” “张扬她没打算和你离婚……” “不打算也不行。和张扬只能离婚。如果说梁阿满还曾带给过柳咏一些短暂的欢娱的话, 那么张扬带给我的,从头到尾只有痛苦。以前我爸妈那样的位置,在张扬的门下,日子都没法过,何况现在?你别看她现在说得好,本性就那样子……儿子我也不跟她争了,有我这样一个父亲,对柳洪儒来讲,也没啥光彩可言。对了,这孩子以后的教育,你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还请多多帮忙!” “你爸妈那里能通过吗?” “我都这样子了,还不能自己作回主吗?柳咏这辈子最丢人的事,就是有那样的一个妈。她害你和赵若怀吃了那么多苦头,还派人去你家中行窃,这次本来是要进去的,也算罪有应得,可我爸又说,那么大一把年纪了,进去了也是可怜,于是想方设法,当然了,还得是你和赵若怀大人大量,这才保了下来。放心吧,经过这次教训,她应该是消停了,我也给她把话说得很清楚了,她要再敢寻衅滋事,我就永远不认她这个妈。” “你准备啥时候回来?” “不知道!得满足两个条件,第一,梁阿满切实悔悟;第二,柳咏混出个人样。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吧!我俩毕竟是有缘的,你是我嫂子啊!” 柳咏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我的心绪十分悲凉。颓唐带愁归,繁华落尽,本来以为可以从头再来,本来已经作好打算,要尽全力帮助于他,可是他,偏偏选择了那样一条路,他舍不得梁阿满!就因为这,就因为他固执地要和梁阿满去守在一处,赵若怀和他,今生是不可能有和平共处的一天了,不要说赵若怀,就算是我,也不能做到,我想像不到,那样的一个梁阿满,自己怎能和她妯娌相称,不可能!绝不可能!所以,柳咏这一决定,也就昭示着:赵若怀和柳咏,永远不可能有兄弟相认的一天。 第510章旧人何在 接下来的几天,张扬到处找我,我当然明白她想干啥,可是我哪有什么方法帮她?柳咏那里,已经把话说到了那份上,我已经劝无可劝了。无力劝说是一回事,更有甚者,就连我自己,都打心眼里认为:没有劝合的必要。诚如柳咏所说,真劝合了,那不是把柳咏的后半生也交代了吗? 每次张扬电话过来,我都以在开会,在办事为由,匆匆把电话给她挂了。她又找到老傅那里去了。我把情况给老傅一讲,老傅说:“那你是对的,丫头,这事真不适合再劝。不过,你老躲着张扬,也不是个事儿,还得想点说辞,暂且应付一下。”我于是打电话告诉张扬:“柳咏经此劫难,自信心严重下降,现在需要一个过程恢复自信心的过程,这过程中你必须有耐性,必须有耐性!耐性是关键。坚持就是胜利!切忌:以柔克刚!对柳咏只能柔,柔弱胜刚强,你懂吗?”这几句话还真把张扬给对付过去了。 楼盘已经竣工,进入决算阶段。布谷两次电话催促,他的意思是趁学校放寒假这段,我抓紧点时间,多去去公司,多督促督促,尽快有个结果出来。他说:“关键是把账拉出来,账拉出来就行,房子尚未卖完没关系,咱就分房子也成。”看来他是急于散伙。 我问:“账怎么拉?依你的意见,少游、螳螂怎么算?” 他说:“这事你作主就成!你是明事理的!少游、螳螂在后期工程最最关键,急需用钱的时候,他俩退出了,基本没怎么出钱。做生意嘛!有投入才有产出,分配肯定得有差异,亲兄弟还明算账呢!这道理你懂!当然了,八月里,你话已经放出去了,决算结果,要是情形正常的话,原则上就按你八月的承诺办吧!” 这个魏无忌!那个决算结果,他是一直问着的,事情明摆着,收益比八月里那承诺好了许多,基本就是翻倍。可是他倒好,来一句‘原则上就按你八月的承诺办吧’,还口口声声,‘你作主就成’。将来螳螂、少游、黄莺他们知道了,我落一身不是。除此之外,这几人还得把八月里闹的那出散伙的戏,算成是我一人的阴谋。 我已经说了‘那就这样,我挂了啊’的时候,他又止住了我,说:“傅心仪,你一贯是最讲信义的,这么些年下来,我之所以一直支持你,也正是因为我相信你。在螳螂、黄雀、黄莺等人眼里,我们是八月就已经散了伙,在除此之外的其他人眼里,我压根从未和你合伙做过任何生意,这一点,你一定要谨记!” “谨记!谨记!魏处长,你就放心吧!”我回答着,自己都觉得那声音好虚幻。 我想起当年的布谷,在云岫时期,我从寒烟山庄运山羊过去,在江城码头,从一大堆山羊里走出时,前来迎接我的笑容可掬的布谷。那时候的江城,天蓝蓝、水清清,那时候的布谷,如空谷幽兰,高寒杜鹃。曾几何时,旧人何在?曾几何时,物欲横流,信仰横飞。 正发着愣,林风打电话说:“师姐,我想见见你!就现在,可以吗?” “林风,有啥事你就电话里说,是不是又看了什么精彩的球赛啦?” “师姐,我真的有急事,你见见我、见见我好吗?咱俩晚上一起吃饭,到大都会海逸酒楼,怎么样?” “林风,吃饭真的不行!我得家去,已经说好了。” “那就这会儿,你必须出来见我!我在步行街花好月圆等你。不见不散!”说着挂了电话。这后面一句,贵族习气就出来了,完全是不容商量的口吻。 匆匆赶到花好月圆茶楼时,不见林风,走过来一服务生,毕恭毕敬说:“请问是傅心仪女士吗?这边请!” 我跟着他走进一个包房,窗帘紧闭、阴暗的氛围中,竟然烛光摇曳。服务生引退了,门背后走出林风,手捧一大束玫瑰,外加一大盒巧克力,笑容可掬地说:“师姐,送给你的!记得今天什么日子吗?” “林风,这地方能通电吗?我不习惯黑灯瞎火地说话,那样说出来的,不是黑话就是瞎话……”一边说着,一边自己在门背后找着了电灯,打开了。问:“什么……什么日子?很普通、很正常的日子嘛!” 林风把玫瑰置于桌的中央,把巧克力置于我的面前,然后在我对面坐了,目不转睛地盯着我,说:“那我提醒你一下,师姐,我们认识于两年前的今天。” 林风一脸的至诚,外加几许痴迷。我看着面前这一身华服的公子哥,以及他那张充满稚气的娃娃脸,忽然意识到问题可能真的严重了! “林风,你特喜欢送人家玫瑰花?” “哪有?玫瑰花哪能随便送人的?师姐,难道你真不明白?”林风眼里闪着动人的光,脸上跟打过鸡血似的。 “我明白什么?我女儿九岁了!我有老公……” “你没有!你没有结婚!” “我们那是事实婚姻。” “不是!你俩又不住一处,那不算事实婚姻。” “算的!我们只是闹了几天小别扭,今晚就准备合好了!” “师姐,你严肃点!我是真心的!年龄不是问题!我很快就二十七了,你也就比我大五、六岁……” “大五六天也不行!林风,快别说傻话了!再说的话,咱俩纯洁的同门情谊,可就生生给亵渎了。” “师姐,那天我明明看见,他带着别的女人,他当你的面,和别的女人调/情。这样的人,你还要他干啥?”林风义愤填膺,很替我抱不平的样子。 我把桌上的烛光给顺序吹灭了。缓缓地说:“好了好了!别气了!我都不气,你气干啥?他是故意气我的!这人前半辈子,都在致力于做同一件事,就是想让我学会吃醋为他吃醋。为了培训我吃醋方面的能力,为了对我进行醋水平测试,他可谓无所不用其极。可是我,我就不就范!我这人可能先天缺乏吃醋的潜质。情形可想而知了,他只有一次次失望。这次较量中,他败得很惨,据说已经喝了好几月闷酒了,悔恨得无以复加。” 林风努力维护着面部的庄严,但后来,在我夸张的表情、揶揄的语气的持续影响下,他终于没能坚守住,无可奈何地大笑起来。 笑过之后他才感到了没对,于是重新鼓起勇气,重拾先前的表情。 “师姐,你是不是觉得我幼稚了,不够成熟?这没关系,我改!我可以让自己迅速成熟!” 我看看他,漫不经心地调侃说:“哟!不愧是我师弟,你可真有创意!我只知道,让动物迅速成熟呢,有一个方子吃饲料!这让人迅速成熟……不知道乙烯管不管用?” 林风只能又笑了,边笑边气恼说:“师姐,你耍赖!严肃一点!人家说的是严肃的事!” “那好!咱们就严肃一点!”我挪了挪凳子,喝了喝茶,神情变得从未有过的严肃。 “从生物学意义上,人大体分两种,男人、女人,我现在从社会学意义上分,也大体分两种,务实的人和务虚的人。林风,务实与务虚之间,你选哪种?” “务实又怎样,务虚又如何?”林风饶有兴趣地问。 “若论务实的话,你压根就不应该跟我说这事。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的爸妈,知道了你心里的想法,他们是个啥态度?那不得雷霆之怒呀?然后想方设法对付我,驱逐我,到那时,你可怜的师姐我,在这个渝都,可就一个容身之地、立锥之地都没啦!那时候,我想和你说说话,聊聊专业,都没机会了啦!师弟呀,我招你惹你啦?你行行好!免去我这趟劫难行不行?” 林风一阵大笑,笑着说:“师姐,原来你担心这个?没事,我的事情我作主!” “务实务实!啥叫务实?务实是喊口号吗?非也!非也!你得切实站在你爸妈的立场,进行换位思考……” “那我选择务虚!” “好!那咱们就开始务虚!你本来就该务虚,你就是务虚的人!今时今世下,一个男人,生长于那样的家庭,你选择了中文这个专业,这足以证明,你是务虚的!从这个角度,师弟,我欣赏你,不可多得!真的,不可多得!当然了,从这态度,你也就知道了,我也就是一务虚的人。我们都不大习惯世俗人生的严酷,我们都比较崇尚浪漫、真情,对不对?” 林风至诚地重重地点头。看样子这人已经进入状态了,我说:“那咱们就再虚一点!再玄一点,玄虚,怎么样?经过此番玄化虚化后,男女感情其实就是一种感觉,非常微妙的唯美的感觉,这一点你认同吗?” “严重认同!师姐,自从认识你的那天开始,那感觉……” “现在是务虚阶段,不涉及具体的人,好吗?我刚才跟你探讨的那种感觉,是人生很重要的财富,非常珍贵!终其一生都会耐人回味。那种感觉不是人人都能产生的,有些人终其一生都不会有,真的!有些人有过,但因为操作不当,刹那间没了!其快速丧失的原因,就是因为受了世俗因素的纷扰。父母亲朋的反对,世俗的非议和白眼,很快,原本浪漫唯美的事,变成了恼人庸俗的事;过去惊为天人的人,变成了常态俗人。你不觉得可怕吗?” “可怕!真可怕!那怎样才能长保?” “长留心中!永远不让它外显!不能打上世俗的烙印。必须控制在若有若无、似有似无之间。天道忌满,月盈即亏。因为遗憾,美会显得更加凄迷。这同时是拿宽度换长度。因为永远都有玄念,永远都有未竟事谊,所以容易长存。” “师姐,真的只能这样?” “摆在你面前的,就两条路。其一,我还是你的师姐,你还是我的师弟,咱俩像从前那样,偶尔聚聚,在一起聊聊天、吃吃饭,开开心心做朋友。在周围人完全正常的眼光中,做纯乎自然的师姐弟。其二,我被弄得身败名裂,被你爸妈驱逐,在这里无立锥之地,然后黯然离去。终其一生,想起你这个师弟,我都不得不咬牙。”然后配合了一个咬牙切齿的极端无奈的表情。林风又一阵大笑。 “那我……还选……第一种吧,只是……你得信守承诺,不许不理我!” “这才对了!不愧是我可爱的小师弟!我就知道你的智商是过关的。不过说好了,你也得遵守规章制度,就是任何时候,都得谨记你的师弟身份。语言、行为、乃至表情,都必须配套,必须符合常规的师弟身份,不能让别人看出丝毫的异常,你的……明白?” 赵若怀在花好月圆下面停车以待,幸好我明智,坚持婉谢了那些玫瑰,不过巧克力没法婉谢,林风坚持让我带走,于是我和林风一起下楼的时候,他怀抱大束的玫瑰,我抱着一盒巧克力。赵若怀那愤怒的醋意十足的大眼睛,简直呼之欲出,他第一时间打开车门,朝我和林风走来,我连忙微笑着,抱住了他,一边使劲把他往车上推,一边回头,微笑着和林风告别。 赵若怀命令我说:“你把手上那东西扔出去!立即扔!” 我微笑说:“林风看着呢,给人家一点薄面,做人要厚道!一会儿拐过弯去,我一定扔,一定扔好不好?对了,你候在这里干啥?你又跟踪我啦?” “不跟踪你的话,你们会去哪里?开/房还是……” “姓赵的,注意一下你的措辞!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走兽型的?咱这师弟,那是一纯粹的人!纯粹的人,你的……明白?” “纯粹的人?你别吓着我了!他饿了不找吃的?他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了?瞧你刚才那一脸笑容!” “不关你的事!再不开车我下车了啊。” “你敢!我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今天晚上,我把你和这姓林的事情,告诉老傅和杨柳。告诉傅文若,我看你拿什么脸去见他们。” “告诉呗!千万别客气! 第511章父子亲情 回家途中,车经过了我先前创办的那家火锅总店,这时候是下午六点半,门口已经处于排队的状态了。 看着门口坐在独凳上候着聊着的人,我说:“恭喜赵总!贺喜赵总!这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呀,你现在是守得云开见月明。南泉那鸡啄米,还真是神鸡!” “我何喜之有啊?你再这么不靠谱,我连死的心都有了!” “矫情!生意蒸蒸日上,小情人见天玩着……” “那是你的生意,不是我的生意,你去火锅企业问问,三个合伙人分别是傅心仪、赵羽、陈忆,我就是给你打工的!帮你的,我可是工资都没有要一分呀,不信,你明天去李春花那里查查,账目全在她那里。” “那你这是何必呢?火锅店我不是让给你了吗?你这雷锋精神也太……” “先别急着表扬,我是这样想的,任何时候,你的就是我的,我的也就是你的,我还不信了,这个世界上有谁能把这事给搅黄了!” “赵若怀,你这人还挺霸气的!以前还真没看出来。你是一方面在外面拈花惹草,另一方面,我这边你还不怎么想放权,胃口这么大,也不怕噎死你!” “我再说一遍,那人就是我雇来气你的,我和她什么也没有!这几月下来,我大部分时间,和钟诚睡在一起,这事你可以去问。你以为谁都像你,一世惹桃花,神鸡,真神鸡也!这才多久,你就惹下一桩。” “对了,你怎么知道我在花好月圆?” “钟诚说的,怎么样?你现在这样的倒行逆施,就连钟诚都看不惯了。” “我倒行逆施?新鲜,还有些什么罪名,一起呈上来!还有,你别拿钟诚说事,任何时候,钟诚是忠于我的,当年,他愿意终身为我做卧底……” “终身为你做卧底?啥意思?” “没啥意思!总之一句话,钟诚比你对我忠心。” “意思你不相信钟诚对你有看法,对不对?我告诉你,因为那个林风,就连你的好同学布谷,现在都对你有了看法。他让我转告你,你正惹祸上身,林风的妈很快就该找上你了。” “难怪!我说这个魏无忌,怎么那么着急和我划清界限呢。原来是因为这个,他害怕受了牵连,这么说,他是撑死林风的妈会找我麻烦喽?” “知道怕了吧?” “怕!那是相当怕呀!魏无忌目前这种心态,倒是可以利用一下,姓赵的,你对我客气一点,那两块地,说不定你有希望很快到手,怎么样,还有兴趣没?” “没兴趣!你要不转变态度,我活着都没啥兴趣了,要地来干啥?挣钱来干啥?” “这么没出息的话都能出口?傅文若不是你女儿呀?你不得为她挣点钱呀?喂,到底要是不要?不要我可给别人啦!” “给谁?你敢!” 到楼下,他也不打算掉头,径直把车开去了车库。 “赵若怀,今晚这顿,你又打算赖我家里吃啦?” 锁着车门,他说:“是!今晚开始,我准备就住这里了。老傅那里,我已经打好招呼了。一会儿他会找你论理。还有,你今天去见那林风的事,还没交待呢,你以为这样就蒙混过关啦?” 开了门,柳源竟然也在家里,客厅里和老傅面对面坐着,一脸的愁容。两月没见面,竟然已经头发花白,人也老了十岁。如今的柳源,当年的厅长派头,那是一点不剩,在气势上,底气上,他甚至远远不及老傅。老傅比起他,年轻多了,精神多了。看见我们,柳源既有尴尬,也有情怯。赵若怀看见他,竟然没打算理睬,朝我哼哼说:“他还有脸来?与我无关啊!我不知道他要来!” 我微笑着朝老傅、柳源点头,说了声柳叔好,然后对着傅文若的房间说:“文若呢?见过爷爷没有?”赵若怀已经径直去了文若的房间。 柳源说:“见过了!在里面做作业。” 杨柳妈从厨房伸出头来,说:“丫头,来帮忙做菜!” 去了厨房,杨柳就朝我嘀咕开了,说:“他还好意思来!老婆派人偷了咱家东西,损失也没有补上,还让你们出面说情。丫头啊,你怎么就摊上这一家人了呢,捞着什么好了?尽是麻烦事!” “杨柳妈,快别说这些,你没看见吗?他也怪可怜的!头发都白了,完全是个老头儿。他上次倒是说了,我家丢的东西,他以后会赔偿的!现在他估计是真拿不出什么钱来。开的那健身房,把钱花光了。算了,谁让他是赵若怀的爸呢。” “就你好说话!所以我说嘛,摊上这一家人,你就没捞着什么好!你没看见吗,赵若怀都对他不理不睬的,就你和你爸来劲。”赵若怀就进厨房来了,边捋衣袖边说:“阿姨,我来吧!做饭的事就交给我了,你忙别的去!” “先去给柳源打打招呼!对他客气点!”我说。 “我还要怎样对他客气?这种情况他都要袒护老婆,你还让我对他客气?在这个家,我自己还什么都不是呢!我无名无分,自己都一点底气没有,全靠厚着脸皮,才勉强来这里看看我女儿,这种艰难的处境,他还跟着来凑热闹。”赵若怀说。 杨柳妈拉着我往外走,赵若怀说:“阿姨,丫头你得给我留下呀,打打下手!” 杨柳妈拉着我拐近了旁边的客房,说:“丫头,对赵若怀客气点吧!就这几月下来,他是见天往家里买东西,很多东西都是他买的,还有我们这一家四口的衣服,大部分也都是他在买。我听你舅说,那个火锅店挣的钱,那可都是在你的名下,看来他是真没什么二心,你也老大不小了,关键他是文若的爸呀,这比啥都重要。你舅的意思,你就和他去登个记,领了证,这样大家都放心了,好好过日子!” “杨柳妈,我们的事,你们别掺和,行吗?很多情况,你们都不知道。你放心吧,该怎么办,你丫头我心里有数!对了,他说从今天起,又要住在我们这里了,你们别赶他就是,这客房就归他了。” “啥情况我们不知道?不知道你不能告诉我们呀?别再这样拖着了。看着都着急!” “现在我正和他较劲,心理较量,你不懂!他必须让步,从心理上让步,才能长治久安,不是以后还得经常吵架。好了好了,总之,你和老傅不瞎掺和就行!” 回到厨房,赵若怀正在菜板上切肉,抬头恨恨盯我一眼,说:“又和你妈到一旁说我坏话去啦?” “没干坏事,你怕啥?我们又不会无中生有。文若他爹,这下手怎么打?吩咐一下吧!” “那边小板凳上坐着择菜,一边接受我的问话。你看上那姓林的什么了?他父亲的位置吗?外面屋里不有一个吗?厅长!柳大厅长!” “小点声!” “你看看他现在那样子,我敢说,比老傅差了一大截!和杨木都没法比,不是一个档,杨木看上去都比他有底气。官员怎么啦?这就是官员的下场!那姓林的父亲,他早迟也有那么一天,繁华落尽,众叛亲离、树倒猢狲散,这就是他们共同的结局!” “太有见识了!由简入奢易,由奢入简难!所以呀,还是一直当平民百姓好。从天下掉地下,那感觉是真不爽!我听张扬说,他爸也是……” “不要转移话题!你看上他什么了?那张稚气未脱的娃娃脸、硕士学历?行!你要学历是吧?开年了我去报个名,我给你弄一个回来!” “你准备学习马蜂,三次硕士呀?” “真的也行!我还不信了,就那姓林的,读书我一样读得过他!” “我说赵若怀、文若她爹,你省省吧!你怎么逮人就吃醋啊?人家是我师弟,他现在处于青春期,他崇拜我,要和我说话话,你能咋的?” “说说话跑花好月圆去说呀?还得加上巧克力、玫瑰?” “行了行了!专心做菜!两个爸等着喝酒呢!咱俩的问题不在林风,你不要转移矛盾。” “那你为什么要去?你要没那意思,你就应该避嫌!林风那年龄,要是真动了心,追起女人来,那肯定是不知死活……” “行了!别说林风了!我自己知道怎么处理。这么些年下来,风里来雨里去的,我还没见过些世面呀?当初那黄少游、柳咏这些人,你以为比林风省事多少呀,我不一样对付过来了吗?你可千万别瞎掺和呀!我给你说,这本来没事,我都快处理好了,你要是节外生枝,到时弄得不可收拾,那可就是你的罪过了。刚才这话,你一定要谨记!” 在我的再三催促下,在饭桌上,赵若怀总算开始搭理柳源,所谓的搭理不过是脸上有了笑容,负责给老傅、柳源斟酒,间或和他们搭搭话。傅叔傅叔地叫着,对于柳源,仍然是一个称呼也没有。 三杯酒下肚,柳源终于坚持不住了,搁下筷子,感伤地说:“我知道对不起你们,我没脸来见你们!可是我也难呀!”赵若怀没好气地白他一眼,继续喝他的酒。傅文若好奇地圆睁着眼睛,说:“爷爷你怎么啦?爷爷你不开心吗?” 柳源摸摸文若的脸,说:“孙女好啊!就我这孙女,知道疼爷爷,和爷爷亲!” 我头脑中立即浮现一幅图画,若干年前,我在蓉城的会仙楼,拿寒烟山庄图约见柳源,那时的我,怀着忐忑、好奇的心情,那时的柳源,何其年轻、俊雅,那派头、那气势,如今都哪去了呢?造化真是弄人呀! 我说:“柳叔,别这样!我们没有怪你!真的,知道你有难处。” 柳源说:“真是家门不幸呀!我还说去了一趟寒烟山庄,情形会有所变化,没想到……唉,每况愈下呀!柳咏,走了!留下一封信,无声无息地走了!”说着竟然掉下泪来。 “柳咏出来啦?啥时候的事?”赵若怀惊问。 柳源怅然摇头,说:“十天前出来的,我给他讲到过你们,可是……他不想见你们,他谁也不想见!谁都没去见!就在我寝室呆了几天,也不大说话,问他什么也不说。我就把洪儒给他找去了,父子俩在我那里见了几次面。张扬去过两次,现在不吵了,可是更没话说了。然后今早晨留下一封信,说他走了,不知道要去哪里,让我们别找他!”说着唏嘘不已,现场一片静默。杨柳、老傅也受其影响,感同身受的样子。 傅文若在一旁着急地喊:“爷爷,别哭!爸、妈,你们劝劝爷爷呀!” 我实在看不下去,说:“爸!你别这样!你还有我们呢!”这下全体人都拿视线对准了我,就因为那声爸。但是这样的劝说,对柳源来讲,有啥补益呢?我们能替代柳咏吗?为了能让他稍稍放心一点,不至于那么无助和迷惘,我只有继续说:“爸,你别太操心了,柳咏他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他会好好的!” “你知道他的情况?”柳源眼睛一亮,立时来了精神,声音转入诚恳,甚至是哀求:“有什么情况,你一定要告诉我!毫无保留地告诉我!” 老傅说:“丫头,有什么情况你就说吧!你要体谅一个做父亲的心!” 杨柳也点头说:“是呀,丫头,他就这样走了,这做父母的,那得多担心呀!” “爸,我答应过柳咏,替他保密的!是,柳咏来见过我。”这下赵若怀又开始起疑了。 “那你怎么不劝劝他?你也知道,他一向最听你的话。”柳源质问说:“你怎么不告诉我你见过他的事,这些年轻人!保密,保什么密呀?” 赵若怀说:“有啥好保密的?你说呀!他都和你说过些什么?” “爸,我劝过了,可是劝不下来,柳咏变了,他现在很坚定,很有主见的样子。他不是一人走的,他……他……” “他怎么样?你说!照实说!”柳源命令着,赵若怀已经神情大骇,脸上有明显的怒容,他大体已经猜出了结果。 “爸,你可千万要稳住了!柳咏,和梁阿满一起走了!” 柳源一声长叹,手上的杯子掉地,人也摇晃着、重心下移,赵若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他扶了一起,在他的胸口捋了捋,傅文若也学着赵若怀的样子,开始捋起起来。 赵若怀眼睛转动了两下,随即就释然了,不慌不忙地、甚至是不无嘲讽地对柳源说:“关键一条,你给了他多少钱?” 柳源迟疑着。赵若怀说:“行啦!你以为我跟他分家产呀?你要没给他多少钱呢,他很快就会回来的!当然了,钱给多了,那就不好说了!” 我豁然开朗,微笑着朝赵若怀翘翘拇指,说:“还是你厉害!我怎么没想过来呢?有道理!太有道理了!梁阿满是啥人?柳咏愿意带她走,那是柳咏单方面的意思。梁阿满愿不愿意跟柳咏走,那还另说呢,这柳咏要是没有足够的钱,梁阿满能跟他走吗?梁阿满不跟他走,柳洪儒在这里,爸,你也在这里,他不回来,还能去哪里?” 柳源恨恨地一拍腿,说:“我是没给他多少,可是,他妈给他钱了,据她说,有十来万吧!” 赵若怀漫不经心地说:“估计你得再去落实一下!真要是十来万的话,估计两个月之内,你儿子柳咏是不会回来的!十来万,要是梁阿满省着点花,花两个月应该还是没问题。” 赵若怀那轻描淡写的神情,真是可爱极了,我真恨不得上前去抱着他,当场亲亲他的眼睛。 柳源稍稍松了一口气,然后开始大发感慨:“作孽哟!那个梁阿满,把他害成那样!当时警方就说,只要梁阿满松松口,出面作证,说柳咏不知情,是上当受骗,柳咏根本就不用进去。就为了这事,我和他妈去求那梁阿满,只差给她下跪了,可是那梁阿满,就是不松口。一点商量的余地没有。就这么一个女人,他居然还……唉……这都是作的什么孽哟?” 赵若怀嘲讽说:“在一起狼狈为奸,做坏事做惯了。不和梁阿满一起做坏事,他不习惯呗!” 老傅制止说:“赵若怀,怎么说话呢?” 赵若怀看柳源一眼,没好气地说:“你别拿这眼神看我。柳咏都对我做过些什么,你不知道吗?当年在云岫,他和梁阿满雇佣一大帮歹徒,拿着棍棒把我朝死里打的时候,你怎么不朝他瞪眼睛?我被他们打得半死,一些歹徒围困着我,另一些朝心仪围了过去,那是什么场景,你能想像吗?柳咏和那姓梁的安坐凳上,站都不站起来一下。是,你是可以说,那个时候,他不知道我和他的真实关系,可是他做的这些事,这是人能干出的事吗?心仪是他们的同学呀!下这么重的手!” 老傅说:“好了好了!赵若怀,都过去了,过去的事,不提了!” 赵若怀说:“就这二人,不,是三人、四人,还有张扬、吴家平,就这四人,影响了我们的一生,若不是他们,那孙思……唉,总之你要记住,就你的一家人,让我和心仪永远回不到从前!是他们,成就了我赵若怀永远的伤痛!” 第512章心结 赵若怀痛心疾首喊出的这句话,再次让我明白了,对孙思的事情,他有多在意,那压根就是一个永远解不开的结。孙思这结解不开,柳咏那结也就跟着解不开。我意识到我和赵若怀之间有好大的距离,那距离甚至越来越大。回想起来,这段时间要不是有个林风挡了一下,分散了他的注意力,转移了他的视线,他应该早就去和孙思较劲去了。 当然了,赵若怀那样的话,听在今时的柳源耳里,肯定是矫情的。柳源现在的注意力,全在柳咏的身上。 柳源满心凄怆而去,临走嘱咐我说,柳咏若是再和我联系,让我一定全力多方劝说,还让我一有消息就立即转告于他。 送走柳源后,老傅批评赵若怀说:“丫头都已经喊他爸了,你怎么一个称呼都没有呢?千错万错都是吴家平和柳咏的错……” 杨柳妈接过说:“那他也不该一次又一次地袒护吴家平嘛!你也别只顾说赵若怀,这事搁谁身上,心里都有气。我想想都生气。本来就是,那年打那一架,丫头吃了多少苦。” 老傅说:“宽容一点!你们要切实为柳源考虑一下,从那种位置上退下来,接着家里就是这种情况,搁谁受得了啊!赵若怀,他爸现在孤苦无依,正是需要你支持的时候。” 赵若怀说:“爸、妈,梁阿满已经出来了,她是个啥人你们也都知道,大家都小心一点。尤其是傅文若,必须看紧一点。以后晚上,不管多晚,我都会回家里来住。文若过来,听爸爸说,以后千万不能一人上街,上街必须有大人陪同。到艺体中心上课,必须是上次我指定的那几人来接你,你才可以跟走。有情况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老师。对了,爸爸明天给你买手机,你要妥善保管。”赵若怀就这样改了称呼,那声不经意间喊出的爸妈,老傅、杨柳却并没含糊,第一时间就意识到了,两人对望了一眼,同时在脸上露出了笑容。傅文若也听出了端倪,调皮地看了看现场几人。 “是!老爸,我都记下了。就算是老孙,我也不能再跟他走,万一遇到坏人,要智取,动脑筋,寻找机会,和爸妈联系,和警察联系。还有,跆拳道的干活……”说着拳脚并用,调皮地给大家展示了几个擒拿动作,赵若怀立即出拳配合,父女俩就现场给我们模拟了一个格斗场景。 老傅、杨柳非常享受地看着,老傅说:“杨柳同志,看见了吧?咱这外孙女,将来就是文武全才。” 杨柳眼睛笑成了一条缝,于是又老生常谈,说:“幸亏丫头躲了那么大半年呀,才躲出这么个外孙女。真好!谁说女子不如男,我这外孙女,比我们认识那些个男娃,都强,强多了去了!” 赵若怀美不自胜的样子,抱着文若,在文若脸上使劲亲了几下,然后又伸手去揪,老傅也伸出手去,说:“来,外公揪一下!”文若苦不堪言的样子,说:“我抗议!心仪妈,你管管他们!这些人老揪我的脸,尤其是老爸。” 赵若怀说:“主要是肉质太好了。” 我说:“抗议有效!你们都注意一下人/权。以后揪的时候,注意一下方向的均衡,这脸要是揪变了形,我可饶不了你们!” 赵若怀看着文若说:“那行!爸爸以后手下留情。闺女,你这跆拳道,目前看来,就是差点力量了。假以时日……” “老爸,对了,忘了告诉你了,我还有绝招,老孙教我的……”赵若怀的脸立时阴沉下来,傅文若知道闯祸了,伸伸舌头,住了口。 老人小孩都已经睡下后,赵若怀推开了我的房门,先是对柳咏单独造访我的事提出了非议,在他看来,柳咏时至今日,在真相已经大白的今天,还不知避嫌,还想着单独来见我,这就是不给他面子。然后质问我说:“对别人你都那么客气、那么多情、那么善良,为什么对我,你就那么狠呢?一点余地都不留!” “我对你狠了?我啥时候对你狠了?” “还不够狠?你想想,想想三四月前,你对我说过些啥话?” “三四月前我说了狠话了吗?我怎么没印象?” “你没印象?你说……你已经不爱我了,还有比这更狠的话吗?你知不知道为了这话,这几月下来,我过的什么日子?” “那不是你自己先……拈花惹草……只许你乱来……”我嘀咕说。 “对孙思,你恨不起来,你做不到,你没法恨他!对我,你却能……说不爱就不爱!在你眼中,难道我果真不及孙思?我不服!你告诉我,他哪点好?对你、对文若,他到底有过些啥贡献?这样的一个人,你任由文若把他当英雄一样崇拜,而不加制止。犯下这么大的错,他说他没错,错只在当初没有……如此寡廉鲜耻的话,他都已经说出来了,你竟然还敢相信他,还千方百计去和他见面,还想方设法为他开脱。你让我怎么想?” “孙思就那性格,他其实说的是大实话。你换个角度,其实那话也可以折射出他的诚实,你先别瞪眼,你就去抓那话去了,他后来表的那态呢?他说以后不会再欺负我了,他说到做到。” “在云岫时期,他不也说过只想和你说说话,做做朋友吗?他做到了吗?这几月下来,我琢磨来琢磨去,就得出一个结论……”到此停了下来,欲罢不能、欲语还休,想说又耻于言的样子。 “啥结论?说呗!我听着。” 赵若怀再迟疑了一下,然后艰难地说:“你就喜欢被他……用强,你……” 我气极无语,嘴唇哆嗦着,指了指门口,给他做了个请出的姿势。赵若怀抱住了我,说:“心仪,别让我走了!求你了,别让我再离开你!你看文若的面上。好不好?” 他嘴里说着求饶的话,但并没认错。他不希望那是真的,但是他相信自己的判断,他坚信那是真的。正因为这样,所以他很痛苦。情愿被痛苦折磨、被痛苦缠绕,他不情愿相信孙思,也不情愿相信我。 “那行!赵若怀,今晚我就和你谈谈过去。这人世间的有些话,是不能偷听的。偷听了,那就等于是跟自己过不去。谁让你动不动偷听人说话?现在是过去的延续,很多事情,有了过去,就有了后遗症,没法干净利落地说掐断就掐断了。今天晚上,我得从云岫时候开始,给你追忆往事了。九四年的云岫,你从里面出来的时候,我没在云岫,我去了省城,我是想去找张扬。黄雀他们给我分析说,你迟迟不能出来,可能是张扬作了祟。我想去张扬面前澄清她对我和柳咏的误会,然后让张扬放过我们,放了你。可是到了省城,孙思就打电话说,你已经被他救出来了,直接去了温州,孙思让我立即返回云岫。我说我得去温州和你会合,孙思说不行,他说‘还有生意呢,你不能这么不负责,你回来处理一下生意,然后要去咱俩一起去’。回江城的车上,我呕吐了,其实去的时候,已经呕吐了,两相结合,我开始怀疑,于是去了江城医院,医生说怀孕了,医生还说,我那身体状况,如果再做掉的话,以后不一定能怀上了。那选择是真不好做呀!要不要都难,两难!那个时候,我主要担心的不是生活上的困难,而是孩子的健康状况。刚刚怀上文若,你们仨就进去了,开始的几天,我拒绝吃饭,拒绝睡觉,整日里啼哭,因为担心你那棒伤,我无时无刻不处于胆颤心惊、忧心忡忡、痛苦莫名的状态。你妈还天天跑来吵我,跟我要儿子。好像是第四天上,我记不大清楚了,钟诚、李春花,他们几个,在我面前跪了一长排,说,‘傅老师,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你看你这人,成啥样了?你必须吃饭!’于是钟诚去给我做了四个菜,菜上到桌上,还没吃呢,事实上也吃不下,你妈来了,看见菜就一顿大骂,说‘你这个祸水!若怀在里面受苦呢,你不想办法去救,在这里大吃大喝,一个早饭,你还这么讲究。亏你吃得下!’那年春节的时候,黄少游来了,他春节一直在云岫守着,陪我,他监督我吃饭。我俩常常就那么默默地坐着,半天不说一句话。现在想来,幸亏黄少游监督我吃了些饭,不然,傅文若还不定是什么样子呢。忐忑不安地回到云岫,结果天就完全变了,孙思说,他已经和你妈达成协议,把我给转让了,转让给孙思了。孙思派小向他们全天监督我,怕我逃跑,还记得云岫租的那寝室吗?他住我外面沙发上,我住里面,但那时的孙思,还没学会用强,除了防止我逃跑外,其他方面他都听我的。怀了孩子的事,我没敢告诉他,所以他也不知道。后来我就想,我能为你做的唯一的一件事,就是想方设法,给你筹点钱,筹点创业经费。因为孙思那个爸,也就是吴常念那个爸,很狡诈,我寻思着,时间拖长了,可能我们四人的合伙生意,就被他家硬吃了,于是我找出一些说词,撺掇孙思把咖啡馆、东城食店都转让了,然后给你们寄去了十万元。然后我就寻思着逃跑的事,我想来想去,只有吴常念可以帮我。逃到江城后,我住在旅馆,花了一个星期时间,在医药公司宿舍楼租了两室一厅,当时我身上,总共就三千来元,我不敢回家,回去了,老傅、杨柳肯定得逼我打胎。三千来元还得付房费,一直要到孩子生下来,生孩子的过程,不定花多少钱呢,我想过再去摆地摊。可是又怕孙思追来了。当然了,也怕碰到布谷,老傅、杨柳他们。于是放弃了。七月份的时候,布谷找来了,他舅舅一个同学住医药公司楼上,他舅舅去同学家,发现一个人很像傅心仪,刚好黄少游他们天天打电话,到处找我,布谷也是怀着试一试的心态,结果找到了我。布谷当时正谈恋爱,可是打那以后,他每天买菜来,做饭,晚上来陪着我,他陪着我在那房间里,住了一个多月。” “那你们俩……” “我俩啥事没有!我让他不要住我那里,我说女朋友面前,你怎么交差呢?可是布谷坚持要住,因为在那之前,有个晚上,我在厨房摔了一跤,当时是凌晨,一二点吧,孩子在里面一阵猛跳,我那个吓呀,可当时我和邻居们还不熟,再说又是半夜,我哪好意思去惊扰人家,于是只有硬扛着,结果傅文若在里面狠狠蹦腾一阵后,消停了,没事!我不该把这事给布谷讲了,布谷于是不放心,非得天天来守。所以,你现在的这个女儿,布谷也有一份功劳的。直到有一天,钟诚回来了。你知道钟诚为什么去你那里吗?钟诚是去卧底的!” “卧底?这就是你说的那钟诚愿意终身为你卧底的事?” 我点点头,继续说:“我让钟诚替我去照顾你,我说:‘钟诚,从你那里收到赵若怀的消息,将是我今后生活的唯一乐趣了。钟诚还给我寄来过一张你的照片,我当时还贴在肚皮上给孩子看来着。”赵若怀已经泪流满面,他递了一杯水在我手里,我喝了两口,他问:“你是说,钟诚当时去卧底之时,就已经知道你有了孩子?” “没有,我没有告诉他,告诉他了,他还能去卧底吗?告诉他了,他是必定不肯离开我了。八月里,钟诚回来告诉我,他说,傅老师,没意思,自古都是痴情女子负心汉,他说赵若怀和李念已经结婚了,已经有孩子了,他还说,傅老师,赵若怀有父母,有妹妹、还有李念、有陈忆,他比你好,让我来跟着你,照顾你吧。就这样,钟诚留下了,我想我得挣钱呀,于是开始联合布谷,于是让钟诚去桑榆继续收药材,挣本钱。九月,孙思就找来了,他是和杨柳、老傅一起找来的,找来之前,他先去了省城,他去跟踪黄莺、黄雀。黄雀发现有神秘之人跟踪,神龙见首不见尾,联想到我失踪数月的事,他开始疑神疑鬼,怀疑我遭到不测,于是黄雀给老傅提示说,让他去江城邮局,查我打过去的电话。那个时候,我虽然不敢回家,但为了安抚老傅、杨柳,我得定期打电话过去。结果孙思和老傅、杨柳,就根据黄雀那提示,找到了我。找到我的当天,杨柳妈就气得进了医院,她看见大着肚子的我,当即雷霆大怒,用尽全身之力,狠狠给了我一耳光,她让我去死,打完她自己还晕了过去,送去了江城医院抢救。当天晚上杨柳、老傅住医院,本来守候我的布谷,被孙思赶了回去,孙思自己守着我,他说要当孩子的爸爸。被我拒绝了。他说‘别做梦了,我去过浙江,你的情郎和别人都快有孩子了’。还质问我到底想嫁给谁,我说谁也不嫁,我自己跟孩子过。当时我真的很怕他,你知道吗,当他把手放在我肚皮上的时候,我真的好怕好怕,我怕他对孩子下手。那天他情绪很激动,因为到处去找我,他找累了,他当时把我嘴皮都咬破了。我说你是孙大侠,你不能强人所难。他最后说,行,谁也不嫁,那搁得平!咱俩就这样耗着,任何时候,你只要嫁人,就只能嫁给我。然后他就威胁我,他说不能再逃了,再逃了他再找回来,就没这么好说话了,他说这次你还有个谁也不嫁的自由,下次就由不得你了。你不是还有父母吗?我还不信你能带着他们一起逃跑。后来文若是在一个私人诊所生的,只花了两百元,生了第三天,孙思来了,他一来就要求抱文若,我是真怕呀,我怕他一个念头不对,对孩子下手,但是不给他抱,我也不敢。文若抱过去,孙思说文若对他笑了,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孙思就说文若和他有缘,文若是他的女儿。文若长到两岁多的时候,就总问我一个问题‘我的爸爸呢?’她说,‘别的孩子都有爸爸,我的爸爸呢’。有次孙思来了,当着孙思的面,文若又这样问,孙思当即说:‘我就是你爸爸。’文若高兴得什么似的,当即欢呼说:‘我终于有爸爸了!’当时老傅、杨柳都在场,对傅文若这种认贼作父的搞法,我们竟然都不忍心澄清。孙思走后,我对文若说,孙思这个爸爸,你知道他是你爸爸就行了,但是在别人面前,我们不能叫爸爸,我们只能叫老孙。比如你外公,他是我的爸爸,但是我不叫他爸爸,我叫他老傅,文若当即心领神会、举一反三,开始叫我心仪妈,原因是我称呼她外婆为杨柳妈。她经常性向我发问,比如‘为什么别人家的孩子,可以同时和爸爸妈妈一起睡,为什么我就不能。’又问‘老孙是孙浩的爸爸,也是我的爸爸,为什么他老住孙浩他们家,不住我们家。’对了,傅文若三岁开始,已经一个人去逛商场了,有一次还把别人家里拌了鼠药的瓜子给吃了,总之,傅文若那个时候问题不少,改天我再给你专题论述。在此之前,孙思已经在我和他妈的联合逼迫下,娶了袁英,并有了孙浩,他为什么娶袁英呢,他说因为袁英省事,任何时候,让她让位置,袁英都得规规矩矩地让。云岫新县城搬迁的时候,孙思在他爸爸和吴常念的帮助下,开始做建筑,两个土石方工程做下来,他就买了车,然后他经常地从云岫新县城开车到江城,在江城吃饭,应酬,孙思有多少文化,他那性格和说话能力,你也是知道的,生意场上一些搞不定的事情,他就让我帮他出面,帮他应酬,帮他搞定。那年,就是你和陈忆来江城看我那年,有一次深夜,我和孙思应酬出来,在江城的长江边上,碰上了晁建阳,晁建阳和另外两兄弟伙,当时被别人围攻,抢劫,我即时认出他来,让孙思帮忙救了。虽然孙思不让我给晁建阳留联系电话,但晁建阳还是通过找到江城中学老傅那里,找到了我,那之后,晁建阳又成了我的棋友,他让我跟他一起做建筑,江城时期,我还从晁建阳手里接过两个工程,后来那滚装船百分之三十的股份,投入的那钱,就是做的那工程挣的。自打晁建阳再次出现后,孙思就开始疑神疑鬼,他跟我重提了那话,就是任何时候,只要嫁人,就只能嫁给他。你和陈忆来江城找我的那天,刚好晁建阳约了我对面茶楼下棋,结果被孙思发现了,他很不高兴,于是把我带去了酒店,他当时就要用强,把我的衣服都撕烂了,可是被我拼死反抗,我说我和晁建阳啥都没有,我说我仍然在履行承诺,我没打算嫁任何人,在我狠狠骂他一通之后,他开始自虐,就是自己打自己,我于是又去拉他,被他踢到墙脚,撞到了墙上,然后脚当时就撞得不大正常了,他良心发现了,开始同情我,没再进一步用强,然后他扶着我走出那酒店,我当时衣服被他撕坏了,衣不蔽体,尾锥也被撞了,只能在他的搀扶下,只能在他的包裹下,才能下楼,你知道吗?刚好那一幕,被你和陈忆看见了。回去和老傅一对话,老傅说赵若怀找到江城来了,还说其实几年下来,你一直和他通着电话,我开始到江城的大街小巷去找你,找到凌晨一点,我让钟诚替我找何宴,我说问个赵若怀或是陈忆的手机号码来。可是钟诚说,傅老师,都这时候了,我到哪里给你找何宴呀,你回来吧。然后第二天一早,我去了桑榆,我去看了那林子,我是这样想的,赵若怀既然回来了,他一定会去那里坐坐。我到达之后,很快乡中学那老师就跟来了,他说赵若怀是来过,山梁上坐了半天,走了,我就问他说,当时赵若怀坐在哪里,朝哪个方向,然后我坐到了那个地方。坐了两小时,然后回到江城,然后去了温州。温州回来的第二年,柳源找到了我,我怕吴家平跟着就到了,决定搬家,加上布谷调去了渝都,结果就这样,我们去了渝都,然后就是同学会当日晚上,孙思最终强/暴了我,他说他是履行合约,他说他说过,我只能是他的女人,他说碰上了赵若怀,我就快守不住了,于是他要把我变成他的女人,后来他又说,是他的徒弟们教他的,说女人只要征服了,就会死心塌地。他直接点了我的穴道,我根本没有任何还手之力,事后他威胁我说,‘别想着寻死觅活!我还不信了,你能舍得文若,舍得你父母。’又说:‘你要真不想活了,我活着也没啥意思,那就一起不活吧,真到了那时候,你的赵若怀也不能幸免,我得让他陪着我们。’这就是打伤我之前的孙思。但是现在的孙思,真的有了一些转机。” 然后把孙思劫走文若那次,他的所作所为所说,都全盘汇报了。 最后总结说:“情况就这么个情况,事实已经这样了,我和孙思的事,你想洗掉是不可能的了。上次我之所以给你说了那话,让你搬了出去,也正是考虑到这情况,我不想你一辈子生活在这种折磨中,我想让你活得轻松一点。你必须走出那个心理阴影。我的态度很明确:任何时候,我都不希望你去和孙思硬拼。不要说硬拼,软拼也不行。我今生最大的愿望,就是你和孙思能够两全,能够再做回朋友去!傅文若的成长过程中,孙思是真没拿她当外人。她之所以对孙思是那态度,那也是有道理的,万物因果循环。你要怪就怪命运吧!命运不该让我们在桑榆同时相识。” “心仪,苦了你了!你为赵若怀吃了那么多苦,对于你,我啥怨言都没有。只是,他做过那么多令人发指的事情,难道就这样算啦?这事我……” “若怀,各人站在自己的立场,都觉得自己是对的,自己是无辜的!孙思就那点文化,他周围的一帮子徒弟,也包括韩磊等人,都是啥文化程度,你也都知道。孙思站在他的立场,他还觉得他无辜呢,他也总问我一句话,‘我到底哪点不如赵若怀’。他说‘心仪,我只爱你,从开始到现在,我心里一直就只有你,袁英是你逼我娶的,娶过来之后,我原也没打算动她,是你苦口婆心,非让我履行职责。可是赵若怀,他一两月换一女人,他混迹风月场,他消停过一天吗?这样的一个人,你为什么要 第513章一网打尽 老傅提议说,鉴于柳源目前的情况,应该带柳源出去散散心。正值寒假,孩子们也不用上学。赵若怀说,几家人一起,就去金佛山玩。 于是陈忆及其女儿,赵羽母子俩,杨木、老傅、柳源、柳洪儒,赵若怀、我、傅文若,一共十一人,开了两辆车。杨柳因为晕车、怕冷,陈春梅也不愿去,也说晕车,她可能有避嫌的意思,在她的旧观念里,这样当杨木的面,和柳源见面,她比较难为情。所以陈春梅被安排去了我家,给杨柳作伴去了。为了安全起见,钟诚和应扬,晚上还得去家里守卫。 时间原因、道路原因、天气原因,到达的当天晚上,已经没法上山了,只能住在山脚农民的家里。第二天吃过早饭,两辆车才开始登山。只见漫山遍野的积雪,白皑皑一片,完全是银装素裹的世界。蜿蜒曲折的盘山公路狭窄、险峻、泥泞。由于积雪太厚,景区工作人员需要不停向道路撒盐,以解决道路燃眉之急。 如此恶劣的条件,却丝毫不影响游客的数量。那狭窄的盘山公路,也就勉强能算个两车道,去的车和回的车,在狭窄的路上连绵不断,摆成弯曲的长蛇阵形,缓慢地蠕动着。 这种情形之下,稍有一车出现故障,或是稍有一人不讲素质,胡乱摆放车辆,必然引起大面积、长时间堵车。而位于半山腰的,索道站下的那个规模极其有限的停车场,早就已经车满为患了。加上景区工作人员明显不够,指挥严重乏力,根本应付不过来那么多的人流、车辆,于是现场之混乱,可想而知。 抬头一看,索道站的地方,黑压压的等索道的人群,见缝插针地排着,密密麻麻的人群,那前进的速度,基本是三五分钟,才能挪动一次,一次挪动的距离,也就一两步而已。景区提供给大家等候索道的篷子,总长度也就不到五十米,可是这五十米走下来,据说要三小时以上,经历三小时排队,才能坐上上山的缆车。 等候索道的篷子之外,直接就是山坡或悬崖了,或积雪、或结冰,稍有不慎,或是被人那么一挤,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那年月,旅游太疯狂了!事实上,看见那人群我就悔恨了,这哪是人来的地方。像我这样的人,素来不喜往人多的地方挤。平常外出吃饭,若遇两家并排的餐馆,一边人满为患,座无虚席,而另一边,熙熙攘攘几桌,我选择的,一定是客少的那家。要是氛围都没了,吃饭还有啥情趣。 今天这种情况,若是只有我们一家四口,我一定是主张立马开车返回。但今天不行呀,这么多的人,就这样返回了,脸上怎么过得去。 赵若怀、陈忆,由于受了素质的限制素质太高了,没那胡乱摆车的习惯,坚持要按照景区人员的指挥停车。于是,当一个又一个的后来人丧失了耐性,选择乱摆乱放的时候,他俩仍然没能摆好车子。 鉴于等候索道的严峻形式,赵若怀说,让我们先去索道处排队,他和陈忆后面再来。 那是怎样糟糕的排队场景呀,人与人之间完全零距离,夸张一点地说,人已经不是呈平面分布了,有呈立体分布的趋势。个体根本不用费任何力气,就可以被人群推动着往前挪动。当然了,这是在缆车到来,能够挪动的情况下,大部分的时候,黑压压的人群是一动不动的。 既是赵若怀、陈忆不在,我们前面去的几人,或妇女、或老人、或儿童。对于强大的人流来讲,哪有丝毫的招架之功。很快,几人就被挤散了,不在一处了。傅文若本来是紧跟我身后的,排队一小时后,在一次人群奋力向前挤动的过程中,我和傅文若被人群分开了,她在离我三米远的地方,被人群簇拥着,从人缝里可以勉强看见她的脸。但是够不到。我给周围人请求,说我女儿在后面,被冲散了,麻烦他们挪挪,让出点位置来,让我们可以会合到一处。但人和人之间根本没缝隙,根本是挪无可挪,根本不是三五个人挪动一下,就能够解决问题的。那得引起大面积的人群挪动。既是这样,那肯定就有不愿配合的,不给面子的,对部分人来讲,你女儿有没有走散关他啥事呢,他才懒得管你呢,于是这人那人都得做工作,这工作还没来得及到位,新一轮的拥挤开始了。这一挤,傅文若离我更远了,根本看不到了。我在人缝里进行搜寻,那场面,这人的脸和那人的脸,也就距离不到三厘米,到处人头攒动。这种情形你不老老实实向前看人家的后脑勺,而是东张西望,而且这样回过头去,直接涉及的问题就是非常近距离地贴近别人的脸,人家肯定不自然。男人倒也罢了,关键一起前来的男人的女人,你这样引颈张望,面贴面地对准人家老公,算个啥事?她才不会体谅你找孩子的苦衷呢。 在人缝里努力寻找了三五分钟,没有傅文若的身影,完全没有。于是去衣袋里掏手机,这样摩肩接踵的氛围,掏个手机也费事,好不容易掏了出来,上面显示没信号。 再去人群里找我们的同行人,老傅、杨木、柳源,都比较高大,所以容易发现目标,这几人已经在七、八米开外了,人群太嘈杂,非常十分极其嘈杂,朝他们喊话根本是白费劲。何况开弓没有回头箭,他们已经到了人群的纵深区域,根本不可能再倒着挤回来了。 我只好豁出去了,一边高喊着我女儿走散了,找女儿,一边拼命尽全力往回挤。跌跌撞撞、好不容易挤到外面,除了漫山遍野的积雪,随处可见的陌生人外,哪里有一个傅文若? 心提到了嗓子眼,头发也因为恐惧而立了起来,真正的毛骨悚然! 赵若怀、陈忆,一样地不见踪影。我去到了景区服务点,让他们用广播为我喊话,说傅文若小朋友和她妈妈走散了,让傅文若的家人,火速开始寻找傅文若,让傅文若自己听到广播后,到景区服务点会合。 三分钟后,赵若怀惊慌失措地出现在我面前。随着赵若怀的单独出现,恐惧和失望又加深了一层。先前我还心存一念,或者文若挤出去找她爸去了。看样子,这一种可能也不存在了。 赵若怀冲我大叫大嚷:“你怎么回事?这种情况下,你怎么不一直抓紧她呢?你当的什么妈?”是啊,我当的什么妈,我怎么不一直抓着文若呢,我怎么会选择吩咐文若紧紧地抓紧我,而不是由我自己亲自抓住她呢? 赵若怀从来没这么凶过,从来没有!不要说对我,对外人,对恶人,他都从来没这么凶过。 我给他把当时的情况说了说,然后两人继续寻找。无独有偶,五分钟后,广播里居然再次传出声音,陈忆的女儿,也和赵羽走散了、走丢了。 很快,陈忆和赵羽十万火急地来到我们面前,陈忆的女儿,先前一直是赵羽牵着的,同样的,在两次的人群拥挤中,不知所踪。 情况一核对,大家更急眼了,从陈忆、赵若怀的神情中,他们和我想到了一处,毕竟到处都是悬崖峭壁呀。 我们把赵羽安排在了景区服务点,让她在那里守株待兔。然后我们三人开始分头寻找,接下来的一小时寻找进程中,陆续和老傅、杨木、柳源碰了头,他们也参加到了寻找的行列,每人都是胆战心惊、忧惧满面。 长达近四小时的翻山越岭的寻找过程中,我一直等着奇迹出现,或是景区广播传来好消息,或是傅文若主动打来电话。或是蓦然回首的一瞬间,突然就看见了正焦急地寻找妈妈的傅文若。但一次次地蓦然回首,都只能是一次次地失望。 寻找到下午四点,在一个山崖间,我接到一个电话,一个男人的声音:你女儿在我手上,想要女儿,准备好五百万现金,明天晚上八点,我会再跟你电话联系,地点到时再通知你。千万不要报警,你懂的! 我颓然跌坐到雪地上,残存的一点思维,让我对着电话喊:我要听听我女儿的声音! 于是傅文若在电话那头,急切地喊了两声妈妈。然后电话就断了,我立即按了回拨,已经关机了。 赵若怀再次走近我时,我兀自坐在雪地里发愣,赵若怀摇晃着我,说:“心仪,你别这样!会找到的!你相信我!一定会找到的!”但是他的声音里,实在没多少底气,这样喊着他自己还掉下了泪。 我无力地对他说:“五百万现金,明天晚上八点电话联系。” “你说什么?”赵若怀摇晃着我,竟然面有惊喜,我理解他那心情。太理解了!在他的催促下,我把刚才的情况复述了一遍。 他说:“这就有希望了。只要他们信守承诺。陈忆女儿呢?在一起吗?” “不知道!我根本没机会说话。” “你打文若的电话呀。” “你傻呀?昏了头了!这种情况,怎么能打文若的电话呢,让他们知道了文若有电话……” “是!是不能打!不管从哪个角度,都是不打比较好。” “我好想叮嘱文若两句,让她听话,乖乖配合,可是没机会。若怀,你不知道,文若刚才那声音,是有惊恐,但是恐惧程度不够。这孩子,从小跟在孙思后面,胆大得很,我是怕她别出心裁,耍什么小聪明,起不到什么作用,反而惹恼了那些人,那可……怎么是好呀?” 赵若怀的担忧立时爬上了面颊,他安慰我说:“心仪,别太担心了!这就回服务站,把人召集齐了,回去筹钱去。陈忆那里,怎么办呢?祸不单行啊!” 很快,陈忆那里也落实了,也是男人的声音,他是明晚九点现金交易,这人胃口小点,开价低点,两百万。 我们的人会合到一处。几个老人也明白了摆在面前的事情。老傅说:“还有啥说的,赶紧下山回家,筹钱呗!丫头,啥都可以不要,我就要我这外孙女。琴行、别墅、房子、车子、茶楼,火锅店,都只好不要了,问题是一天之内,这七百万现金,到哪里去筹呀?” 老傅这句话,是没把陈忆当外人了,陈忆懂事,感激地看了老傅一眼。赵若怀眨了眨眼睛,朝赵羽问:“你在服务站呆这么久,有没有其他人家的小孩子搞丢的?” 他这样一问,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赵羽摇着头,大家的眼神都起了变化。 赵若怀说:“量身定做呀!傅心仪,是五百万,陈忆,两百万,她是做了调查,估算出的,按着两家的全部家当估算的,这个价钱,两家倾家荡产之后,是能够拿出的,所以不会被逼着狗急跳墙,不狗急跳墙,按照傅心仪、赵若怀、陈忆的性格不是十分贪财的性格, 就肯定是安全起见,稳妥为上,不会报警。这个丧尽天良的,连陈忆都不肯放过。” 赵若怀所指,是谁呢,我本来以为他对了,自己和他想到了一处,但我看他那神情,竟然又不大对,难道他怀疑孙思?不,不可能,怎么可能是孙思呢? 我把柳源叫到旁边,问他说:“我们来这里玩耍的事情,除了现场这些人,还有哪些人知道?” 他说:“你什么意思?”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必须毫无保留地告诉我!” “张扬知道。” “还有没有?” “前天柳咏来过一个电话,当时洪儒在我身边,我顺便给他讲了要到这里来玩的事情。怎么,你怀疑……” “冤孽呀!我前辈子,一定是欠了你柳家的。这个柳咏!他到底要带给我多少灾难,他才肯罢休!才肯罢休啊!”我悲剧地说。 柳源说:“不可能!柳咏怎么可能?” 赵若怀已经走了过来,听到了我们后面的话。从他气极无语的表情中,他大体已经转变了看法,和我的观点基本合拍了。 柳源掏出电话,很快,他满面惊愕地摇头说:“关机了!” 赵若怀没好气地说:“不可能?有什么不可能?我给你说,就你那宝贝儿子柳咏,那就没有做不出的事!” 柳源呆愣了一下,然后追上我和赵若怀,说:“我罪该万死!都是我的错!可是,你俩一定要听我说!如果真是那样,那也绝对不是柳咏的意思,一定是那个该死的梁阿满!柳咏这会儿,还不定怎么样呢。他说不定……已经……已经被梁阿满给控制起来了!”然后声音越来越着急:“你俩听我说,不管是为了文若,还是为了柳咏,都不能报警,不能报警!我也很喜欢文若,很喜欢!钱的事情,大家来想办法,我哪怕倾家荡产,我也救出孙女。” 陈忆大体明白了我们在说什么,他不服气地说:“不可能!不可能!她凭什么这么对我?”但我看他的神情,对于我们的猜测,他也并非完全不信,他只是不愿意相信而已。 陈忆随即一脸愁容说:“一天之内,让我到哪里去找得到两百万呀?” 我心里也是茫然得很,但是安慰说:“是啊,时间这么紧,到哪里去找啊?你也别太急了!大家一起想法吧!” 一起回到停车场,这时一个更加严峻的问题摆在眼前,上山、下山的路,堵得那叫一个厉害!根据其行走的缓慢程度,基本已经堵死了。 着急上火、干瞪眼,白费了半小时,我觉得不能这样了,按照这种速度,啥时候我们的车才能被放行,这漫天大雪,道路如此险峻、泥泞,黑夜里谁敢行车?要是天黑之前不能下山,那得等到明天去了,何况这样的寒冷,这山顶又无处可住,这三位老人,二名儿童,如何受得了? 停车场的出口处拦上了杆,下山得由工作人员放行才成。赵若怀去观察了一会儿,回来说另有一处放行的地方,根本不是按顺序放行,是走后门,有关系的就能立马放行。他和陈忆于是去给那些人摆事实、讲困难,可是人家根本不讲这理,蛮横地说:“那要都照你这么说,谁都可以找借口,谁没有一点特殊情况?”赵羽气愤不过,和那人吵起来了。这样一来,我们就更得靠后、靠边了。 赵若怀慨叹说,这时候意识到当官有多重要了,意识到位置有多重要了!这话引起了柳源的强烈共鸣,柳源说:“真要有过硬的关系,真找对了人,找到了关火的人,不要说立即放行,就是下面这行车速度,都是可以操作的。只要上面打下招呼来,从山脚下、从景区大门口开始做工作,进景区的车一律暂停。这样,通车压力很快就会缓解。” 我想到了布谷,怀着试一试的心态,给他打了电话。可是布谷说:“不是我不帮你,我是真想帮你,实在是还没到达那个位置。我说的话还没那份量。” 我想起了林风。我给林风打了电话,把情况给他讲了,把我们的车牌号以及他去找他的父母时的相关注意事项也讲了。 林风非常义气地表态:“师姐,你别急!我一定想办法帮你!你相信我:你不容易求我一回,我一定会努力的!” 半小时后,奇迹出现了,上山的半边公路,真的不见上来的车了,排成长队的下山车辆,已经在正常行进中。停车场工作人员刚刚和赵羽吵过架那人,一路寻找着,找到了我们的车牌,挥手示意我们上前。笑容可掬地对驶出停车场的赵若怀行礼说:“刚才不好意思,多多包涵!多多包涵!” 第514章傅文若机智脱逃 车开出景区时,天已经全黑了,全体人员都又累又饿,柳洪儒和赵羽的儿子,早就嚷个不停。自己吃不下去是一回事,但你不能让老人、小孩也跟着陪饿吧,于是还得在途中找了一家路边饭馆,大人们互相督促着进食,但都食不下咽,尤其我、赵若怀、陈忆这三人,虽然都在督促对方进食,但谁都是应应景,难以下咽。是呀,何可下咽?傅文若这个时候,还不定怎么样呢,她在想些什么?梁阿满这个丧心病狂的畜生,会给她饭吃吗?会欺负她、打她吗?这次的行动,有李念的份吗?如果有李念,情况只怕更糟。想想都心急如焚。柳咏呢,如果柳咏还有行动自由,他应该会阻止、全力阻止,只是,柳咏还有那能力吗?梁阿满会对柳咏下手吗? 八点过两分,手机再次响起,是文若的号码,看着那号码,我整个人筛糠似地抖了起来,希望与恐惧并存,那是怎样复杂的心跳!旁边的赵若怀迅速把早已准备好的耳机,一半塞进他的耳里,给我剩下了另一半。 竟然是文若的声音!声音很神秘,也有几丝恐惧,她说:“妈妈,我逃出来了!我翻窗逃出来了!我抱着卫生间的水管逃掉的!” 赵若怀立即转动方向盘,然后一脚猛刹,车就停靠到边上了。我的心跳频率也翻了个倍,赵若怀已经先出声了,他狂喜又恐惧地问:“你现在是在哪里?周围有人没有?小心说话被他们听见!” “没有!我在一棵高大的香樟树上。正对面约二十米处,有一家农户,门牌上写着兴隆村8号,这里好像是什么机场路。我在车上假装睡着时,听他们说的。” “文若,你一定要坐好,坐稳了!密切注意周围的动静,声音可以适当再小一点。根据你的观察,那农民家里有人没有?”我说。 “我偷偷观察了,那家的男的好凶,不像好人,我怕再碰到人贩子。爸、妈,你们快派人来接我吧,别太晚了,太晚了我害怕。我就在这树上呆着。” “你为什么不呆地上呢?就那棵树下,那附近,你看看,有没有可以隐蔽的地方?”赵若怀问。 “我逃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我不敢逃得太远,所以他们有可能追来,我想过了,还是树上安全!他们发现不了我,你们放心吧!这树很茂密。这地方很稳,睡觉都可以!” “文若,千万不能打瞌睡,千万不能睡觉啊!那就呆树上吧,爸爸这就找人来救你。” “电话还有电吗?电够不够?”我问。 “没问题!满格!还在那山上,那两坏人把我和妹妹扔进车的后备箱里的时候,我就悄悄把电话关了机,这会儿才开着的。对了,手机我是藏在羽绒服夹层里的,心仪妈,你记得不?刚好破了一个洞,我就顺着那洞塞进棉花里去了,那坏人只是简单摸了摸我的衣服口袋。” “妹妹当时是和你关在一个房间吗?”赵若怀问。 “不是,下了车被带进那屋里的时候,我和妹妹就分开了,我不知道妹妹在哪里?但我估计,应该还是在那栋房子里,不过是别的房间。妹妹很怕,一直流泪,分开的时候,我想安慰她,但是嘴一直被封着,手被捆着的,没办法!进了那房间,本来还是被捆住了的,捆我的那叔叔不知怎么回事,他仔细看了看我的样子,然后捆得比较松。好了,回来再说吧,快点来接我。” “电话设置振动,随时留意周围动向,有情况即时报告给我们。电话和短信酌情配合运用。现在,外公给你讲故事,你听着就行了,尽量不要出声。爸爸这就派人来救你。”赵若怀哽咽着叮嘱文若。 我流着泪开始思考下一个问题,报警呢还是向孙思求救。从我们这位置开回家里,正常情况要一小时,再去机场,还得半小时,何况还是机场周围的农村。目前尚且不知,那所谓的兴隆村离机场到底有多远。警察不一定有孙思快,而且打草惊蛇。文若多呆树上一分钟,就多一分危险。但是求助于孙思,确实存在另一种风险。说到底,孙思这个人的性情,我没有十足的把握,只能又是一场豪赌。 开车在前的陈忆打电话来了,问为什么停车,我立即用手示意赵若怀,不得告诉他文若有消息的事,免得他又添一成担忧。 老傅、杨木在后面和文若说话,在哽咽着安慰文若。 赵羽已经接替赵若怀,开始开车。赵若怀开始打电话,我止住他说:“时间仓促,来不及了,我决定找孙思。只有他快点!胜算大点!” 赵若怀、赵羽同时出语反驳,我说:“无论大人恩怨如何,我坚信孙思对文若的态度。他一定会尽全力保障文若的安全。” 不等赵若怀做出反应,我给孙思打了电话,真是老天有眼,孙思恰好在江北,这会儿正应酬,陪客人吃饭。这样路途就又近了一程。我把情况给孙思讲了,孙思回应说:“对的,机场附近好像是有个兴隆村。心仪,别太担心了,我已经出发了,在车上了。” 我又跟文若通了电话,说老孙很快就会去接她的。文若的语气立即兴奋起来,但是并没有大叫大嚷,音高一如先前那样。我由此看出,这孩子是真有些厉害,老成持重,严重超出她的年龄,超过了我这个为娘的对她的想像。她知道这时候不适宜大叫大嚷。所以一直采用平稳的声调。她说:“妈,其实我早就想给老孙打电话,我是怕你和爸不高兴。只要老孙来了,我就放心了!” “喂,你可千万坐好!千万不要放松警惕。注意隐蔽自己!”赵若怀叮嘱说。这次真的一点醋意都没有了。 我把电话递给了赵若怀,赵若怀说:“文若,现在你只听爸爸说,你尽量少说,以免被人发现。” 终究是放心不下,我紧接着给钟诚打了一个电话,让他火速带了少游,往机场进发,考虑到情况随时可能变化,我让他到了机场再和我电话联系。 二十分钟时,文若那边忽然没了反应,于是一车人就又提心吊胆起来,在全负荷的担忧中、苦苦煎熬了五分钟,文若再次发音了,她说:“刚才那些人找来了,找到了那农民家里,然后在附近的田间地里,找了一小会儿,这才走了。老爸,老妈,怎么样,事实证明,我呆在树上,是英明的决定吧?” 我已经抖得说不出话。赵若怀流着泪,免力说:“乖!真是爸爸的好女儿!要继续留意,也不要太紧张了,他们找过一次,应该不会再来了。老孙很快就到了,你再坚持一下!”然后示意我给孙思打电话。孙思回复说:“心仪,我很快就到了,还有十来分钟的事情,你放心吧!别太担心了!” 二十分钟后,孙思打电话说:“心仪,文若已经和我在一起了!”然后文若接过电话,很正常地叫了一声心仪妈。这样悬着的心算是归了位,这一放松,发现自己全身瘫软,满脸都是泪,赵若怀、老傅也差不多的症状。前者从后排紧紧抓住了我的手,后者从后排拍打着我的背。都是喜悦共享的意思。 赵若怀和文若说过两句,话峰一转,说:“妹妹呢?妹妹有消息没有?” 很快,赵若怀把电话递给了我,显然文若不知作何回答,把电话转给了孙思,我知趣,立即说:“孙思,谢谢了!太谢谢你了!一定给我看好文若!一定看好!” 孙思说:“心仪,是这样的!今晚我请的客人中,刚好有一名警察,你打电话给我的时候,他就在我旁边,于是就跟去了,现在,他已经和机场当地的警察取得了联系,根据文若的回忆,我们已经包围了文若刚才呆过的那院。是一个农家院子。看样子就两户人家。不过目前为止,没什么动静,警察说,不能轻举妄动,因为他们说一个小孩的记忆,怕万一出现差错,胡乱扰民不大好,他们说要再观察观察。放心吧!里面的人反正已经在监视中了,他们不可能跑得掉的。” “孙思,你们现在哪里?有警察在,自有他们作主,你不要轻举妄动,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全力保护文若的安全,知道吗?我们已经在赶过来了。争取四十分钟赶到。” 挂上电话,我问赵若怀:“会不会那些人发现文若跑掉了,就把陈忆的女儿转移了呢?” “常态的思维,肯定是要转移的!只是,时间上,应该来不及吧?这种情况下的转移是那么容易的事吗?肯定得有周密的考虑。发现文若跑掉后,她们的第一反应,肯定是先要找找孩子。另一方面,他们不会相信,文若能靠自己的力量跑掉,所以还得费费脑筋,思考一会儿问题。他们要么会怀疑,内部出了奸细。查找询问内部奸细,这是要时间的吧?如果今天这事有小唐这些人参与的话,他一定会联想到孙思,他会认为是孙思插了手,救走了文若,如果他们是这种思维,那就更不敢轻举妄动,胡乱转移了,他会认为孙思没有走远,还在左近,正实施别的计划。综上所述。基本可以放心了!陈忆的女儿,也应该没问题了。” 赵羽兴奋地说:“这下放心了,陈忆那女儿,到底是从我手上走散的,不然,我哪有脸见他?依我看,那些警察负责看文若就成了,一个孙思,要当好几个警察。有孙思对付那些人,足够了!” 老傅振奋地说:“孙思这方法好!他是对的!警察主持大局,孙思负责协助,这是最好的!” 这样一放松,老傅话也多了起来,自豪地告诉赵若怀说:“赵若怀,你是晚到了几年,你不知道,文若打小就爱在树上玩。都是孙思教她的,如何爬树、在树枝上如何才能站稳,坐稳,这些事情,对傅文若来讲,打小就训练有术了。先前江城那培训学校背面,不是有两棵大树吗?文若从三岁开始,一逮住机会,就爬那树上去了。好几次杨柳急得找不着人,最后都是在那两棵树上找到了。当然了,这些事没敢告诉丫头。丫头不让爬树,说树上有虫子,她知道了要打人。有次我一个老同事,取笑我说,傅良玉,你这个外孙女,我四次看见她,两次是趴在门口小食店的窗栏上,那小手、小脚又没那么长,踮着脚尖、够脚够手地递毛票进去,买野草莓,另外两次,是坐在树上,悠闲地享受野草莓,三岁的孩子呀,傅良玉,你这外孙女,太有意思了!” 满车的人都笑起来了,自豪地笑,但是都不是完全展颜的笑,毕竟文若尚且没有回到自己手中。 赵羽说:“嫂子,你也太节约了吧?那么好的女儿,你让她吃野草莓?” 赵若怀说:“是呀,你怎么那么抠呢?” “文若从小吃苦耐劳,她就喜欢吃那个!我给你们说,五分钱一包,黑黢黢的,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塑料袋装着,里面也就五六颗吧,不等。傅文若慷慨得很,遇上有小朋友前来玩耍,她得把那些人排了队,然后按顺序,一人一颗地分配,有时分到后来,发现不够数了,自己没了,她也不气馁,撕开那塑料袋,舔上几舔,也就满意了。” 这下赵羽都掉下了泪,她说:“心仪,我妈知错了,她知道对不起你、对不起文若。说实话,心仪,也就是你宽宏大量。虽然我希望你能原谅我妈,但其实我心里知道,换了是我,我都不能原谅。” 杨木说:“心仪,这事情上,春梅确实太对不住你了。对不起你们一家,良玉、杨柳、文若,都跟着吃了苦,心仪,你看你舅的面子,她也一大把年纪了……” “舅、赵羽,不说这些!当务之急,尽快和文若会合。我再给文若打个电话,赵若怀,陈忆那里,你估计得告诉他实情了,一会儿哪些人去机场,也得有个安排。” 第515章永远的兄弟(大结局) 老傅坚持要去机场,要第一时间见到外孙女。柳源也坚持要去,他主要是放不下柳咏,于是赵若怀裁定,赵羽、杨木带着二男孩子去了我家,其他人赶赴机场方向。 快到机场时,与少游、钟诚以及少游珠宝店的一名保安,会合到了一处。孙思接到电话,很快带着傅文若赶了过来。劫后重逢,再次看到傅文若时,我和赵若怀不约而同地没命地奔了过去,还是他动作迅速,很快抢到手中,抱着亲了个够。我从头到脚地检查了一下傅文若,手上兀自有绑缚的痕迹,然后夺过来抱在怀里,再也不肯松手,老傅、柳源眼巴巴地在一边等着,傅文若俏皮说:“喂,心仪妈,形式就免了,饿了,当务之急,想法搞点吃点。”老傅说:“再忍十分钟。十分钟之内,外公一定给你找吃的。” 我把傅文若转到了老傅手里,然后示意赵若怀,去给孙思致谢。赵若怀迟疑了一下,走了过去,朝孙思伸出手来,神情很诚恳,但是没有语言,孙思迟疑了一下,也伸出手来,至此,两人的手算是握到一起。 赵若怀把视线转移到了一旁正抹泪的陈忆那里,孙思趁势放下手,说:“这就走吧!先救出陈忆女儿再说。” 陈忆于是走了过来,说:“哥们,还得麻烦你再走一趟。” 赵若怀、孙思都坚持不让我再去了。可是柳源说:“没关系嘛,有警察在,应该没事的!让傅心仪去,我也去!” 赵若怀说:“你们去干什么?两个都不去!帮不上忙,反而添乱。再说了,傅文若不要人看管啦?” 我拉过赵若怀,说:“我去!你留下来看管傅文若。这样比较合适点。”我觉得这样是最合理的,我不在场的情形,孙思会不会对赵若怀不利,说实话,我心里还是没有十足的把握。 赵若怀显然没有领会,他说:“没事!你们就在机场候机大厅呆着,几个人呆在一处,这种地方,他能有什么办法?不过,千万把傅文若看好,一直抓在手里,上厕所也得寸步不离地陪着。陈忆这里,我不去去,怎么说得过去呢?还有那个柳咏,你没看见柳源那样子吗?还得是我的责任!尽给我添乱,我还得去救他!他们大红大紫过好日子的时候,我和他们没关系,这种时候我就是他哥了,没法,摊上了,有啥法呢?” “若怀,你没懂我的意思,你一定要多动脑筋,到了现场,和陈忆一定要第一时间到警察面前去露露脸,让他们知道你们是孩子家长。毕竟那警察是孙思叫去的,还有,孙思对你的态度,我没有十足的把握,你明白吗?” 赵若怀这才算是明白了,孙思走了过来,微笑说:“心仪,放心吧!我一定把人给你完好无损地带回来。” 我把赵陈孙三人的手握在一起,说:“你们三个,都必须完好无损地回来!带上陈忆的女儿,带上柳咏,完好无损地回来!孙思,有警察在,你遇事要冷静,头脑中时刻要有法制观念,我是怕万一碰上小唐、李念这些人,你们几个就乱了分寸,那些人交给警察,让法制制裁他们。” 柳源坚持要去,怎么也劝不下来,于是只得让他跟去了。少游也要去,赵若怀说:“哥们,心情理解了,这祖孙三人,也需要看管,不能再有疏漏,这事一样重要,你和你那跟班,就帮这忙吧!” 钟诚也坚持要去,他说:“傅老师,你们呆在机场大厅,应该没事的!让我去吧!我必须去!只有我去了,现场的真实情况,你才能最大限度地得知。你懂的!” 于是老傅、我、傅文若、少游主仆二人,退到了机场大厅等候。傅文若只好暂时凑合了一碗方便面。然后打电话回家,安抚家里的杨柳等人。 这样的等待一样地揪心,比下午轻松不了多少。赵若怀还是早晨吃过东西了。救陈忆的女儿,警察或许还上点心。至于那个柳咏,就连我自己,都觉得荒唐,那样一个大男人,竟然让自己身处这样的险境,让一大群人为他奔忙。真正岂有此理!何况赵若怀现在,是两个负担了,还增加了一个柳源。警察是孙思叫去的,而且那个队伍,良莠不齐,先前云岫城中,那些人是怎么回事,自己看得太多了。赵若怀是梁阿满、李念重点要对付的人呀,万一情况紧急,赵若怀顾谁不顾谁呢?想到这里,我的心理都没法平衡了,这么些年下来,姓柳的处处与他为难,这关键时刻,柳源还一定要跟去添乱。 老傅看透了我的心思,说:“这时候意识到赵若怀有多重要了?丫头啊,别再这呀那的了,回去以后,和赵若怀把手续办了,好好过日子。” “什么这呀那的,啥意思,老傅同志?” “那个林风呀,赵若怀告状了。” “嗨,林风是小孩,我已经给他做通工作了,他认可了,我就是他师姐。你还说,今天多亏了林风,要不是林风,说不定这会儿还堵在山上,真那样的话,今天晚上,不在山上急死才怪?” “那这是真的!回去以后请他吃吃饭,记得叫上黄少游、赵若怀等人一起。” 一个半小时后,钟诚和陈忆的女儿,在一个警察的陪同下,前来和我们会合。赵、陈、孙三人,连同柳源,在小唐的带领下,寻找梁阿满、柳咏去了。陈忆的小女儿,吓得不轻,目光都有些痴呆了,半天不出声说话。同样地,给她要了一碗方便面,然后傅文若负责安抚她。钟诚开始给我汇报情况。 这次那是真的倾巢出动,小唐、小魏、李念都出动了,起用的流氓,大部分是云岫城中,先前丁聚鑫的那些人,其中好几个,都是九四年那次打架事件的参与者。当年在秦为老婆刘眉的那个酒楼,我们前去乐队服务,结果遭遇歹徒围攻,致使赵若怀、小向、孙思无辜被打,无辜被投了进去。真是苍天有眼,居然在这里,再次邂逅了仇人。据警察讲,这十来年下来,那些人没少生事,可是一直逍遥法外。 据小唐交待,梁阿满向丁聚鑫要钱未果,于是让丁聚鑫借人一用,梁的思路是这样的,做生意赚钱太累、太慢,她不想再那么累了,而且眼下这个渝都,以及那个蓉城,她都没脸再呆,没脸再见同学们,她想出国去混,但是她得先报仇,同时也是筹钱,她已经买好明晚的机票,她把时间合计得很好,傅心仪和陈忆的钱,一旦到手她就出国。在她的计划里,孙思是无论如何不会再搅这趟闲事的!而且她也调查了,孙思大部分时间在船上,鞭长莫及。(孙思是今天刚回到渝都的。)梁还分析了,有柳咏在手,傅心仪、赵若怀、陈忆,不会轻易报警的,真要报了警,她们就不怕这绑架的账,算到柳咏的身上了吗?梁阿满认为,还得和九四年那次一样,因为有一个柳咏在手,所以全体人都因为顾念柳咏,所以选择乖乖送钱,事实上,按照柳源今天的初衷,梁阿满也就实现了她有愿望。 钟诚介绍到这里,老傅感叹说:“幸亏没听柳源的!幸亏孙思报了警,不然,这姓梁的,阴谋就又得逞了。” 少游大发感叹说:“这个柳咏,怎么能够如此无能?如此窝囊?简直无语!太无语了!” 钟诚说,先前那院落,为什么毫无动静。是因为大部分人,都派出去寻找傅文若去了。小唐经过分析得出结论:他师父没有到达过现场。师父再怎么厉害,那也不可能来无影去无踪呀?小唐房前屋后地观察了,在卫生间外面的地里发现了小孩的脚印,但旁边没有大人的脚印。于是他断定,傅文若自己逃掉了。 小唐追寻傅文若未果,决定回到院子,抱着陈忆的女儿转移,孙思就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了房前院落里,挡在了小唐面前。关于当时的情形,钟诚出示了录音,再结合钟诚适当的转述,大体还原如下: 小唐:“真的是你?你是啥时候来的?” 孙思:“刚来,不可以吗?” 小唐:“关你啥事?你为什么非要与我为敌呢?” 孙思:“畜生!我教你武功,是让你拿来对付妇女、儿童的吗?” 小唐:“你别逼我!我不想和你动手!这不关你的事!” 孙思:“你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什么变成现在这样子?难道就为了那样一个女人小魏?” 小唐:“你不也是为了一个女人吗?” 孙思:“住嘴!你不配说她!我是为了一个女人,可是她值!你的小魏呢,她值吗?她算个什么女人?” 小唐说:“你要这么说,那可就撕破脸了!你欺负了她,这会儿却说她不算个女人。我是你徒弟,你派我去给你看船,我托你照看我的女人,你倒好,你以强凌弱,你欺负她,我都替你害臊!” 孙思暴跳如雷,立即就要动手,陈忆及时出了场,止住了他。与此同时,小唐周围的帮手,开始警觉,严阵以待。 孙思大声喝斥:“我说你小子这么些年下来,为什么对我这种态度呢?原来是这样!小魏亲自说的,对吗?她的话你也信?就那个女人,她送到我面前,她脱光了衣服摆在我面前,被我一脚踢出门去了,你知道吗?我欺负她?做她的美梦去吧!” 李念哈哈大笑着出来了,说:“对!摆在你面前,你都不动,所以,你得付出代价!赵若怀也一样,犯了同样的错误,陈忆,你来啦?赵若怀呢,他来没有?哦,他早迟会来的!” 陈忆:“赵若怀哪点对不起你?你弄了一个假儿子给他,把他骗了六年,他对你已经仁至义尽。” 李念:“仁至义尽?哈哈哈!那我就告诉你,我和赵若怀在一起六年,他没动我,你信吗?” 孙思:“哈哈哈!原来你和小魏一个症状,都是摆在男人面前都没人愿意动。可怜,真是太可怜了!” 小魏出场,发狂说:“还废话干什么?大家一起上!我还不信了,就这两人,能跑得脱!把孩子扔给我!孙思,你厉害,你不动,今天我就让你付出代价!” 与此同时,孙思冲入阵中,如入无人之境,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了陈忆的女儿回来,交到了陈忆手中。 七、八个歹徒一起围了上来,对孙思刀棒相向,小唐摇晃着站了起来,说:“慢!没我的命令,谁都别给我动手!”然后对孙思拱拱手,说:“谢师父手下留情!” 小魏:“没出息!” 小唐转向小魏,质问:“师父说的都是真的?” 小魏:“真的又怎样?假的又如何?还不快动手?” 小唐:“必须先说清楚!到底真的还是假的?” 钟诚从屋后树上下来了,溜到了现场,说:“对!是真的!我亲眼所见!”然后把那年云岫城中,小魏如何色诱孙思,钟诚如何在房里目睹这一幕的事情说了。 小唐对小魏反手一巴掌下去,打翻在地,再老鹰抓小鸡一样,提了起来,骂道:“贱货!你到底为什么?必须说!不说我当场撕烂你的嘴,我看你以后怎样见人。” 小魏:“我恨傅心仪!我恨她!” 小唐:“她对你不错,你为什么恨她?” 钟诚:“我知道!她喜欢孙思,想嫁给孙思,但孙思喜欢傅老师。这是当时公开的秘密,大家都知道。” 小魏:“大家一起上!把这几人围住了!把孩子抢回来!扣下这几人,那傅心仪、赵若怀还得乖乖拿钱来换。放心吧!傅心仪一向爱管闲事,她不会不管的!赵若怀,他也不会不管陈忆的。她们也不会报警的,梁姐说了,过去在云岫,她们被警察害惨了,她们不相信警察。何况我们还有一个柳咏在手,不怕!不然的话,我们的计划可就落空了,大家可都白费劲了,什么钱也捞不到。听我的!不要听小唐的!动手!” 孙思:“小唐,我再问你一遍,你呢,你也要动手吗?” 小唐:“师父,不好意思了,我知道你厉害,但我得试试,我需要钱!我得吃饭呀!” 于是在小魏的一再鼓动下,大家一起动手,然后警察出现了,把几人涉嫌的罪名宣布了一下,于是戏剧性的情节又再现了,李念质问说:“绑架?绑什么架?陈忆的女儿在他自己的手中,这怎么是绑架呢?大家是熟人,为点男女纠葛,吵吵架而已!” 警察说:“本案还涉及另一小女孩……” 李念:“哪还有什么小女孩?来!打开/房门!让他们搜!” 赵若怀从树上下来了,说:“你省省吧!天下像你这么愚蠢又自以为是的人,当真少见得很!这辈子认识了你,真是把脸都丢尽了!” 李念:“哈哈哈!你躲在树上,这才敢下来?” 赵若怀:“警察叔叔安排我啥时候下来,我就啥时候下来,我们在这树上已经呆了些时日了,所以,你可以闭嘴了,不要再丢人现眼!” 警察说:“好了!证据确凿!不用废话了!带走!” 小魏:“警察大人,这都是柳咏指使我们干的!柳咏说……” 柳源:“你血口喷人!” 警察:“老先生,别动怒!我们心里有数!刚才这院里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已经记录在案!小唐同志,你师父建议我们,给你一个立功的机会,带我们去找梁阿满、柳咏。” 李念、小魏异口同声:“我给你们带路!” 二小时后,赵陈孙回来了,不见柳源,原来柳源送柳咏去医院了。梁阿满那边的情况是这样的,梁阿满见势不对,准备带着一铁杆保镖,从后门溜掉,这个时候,早就被捆绑在旁的柳咏,死死抱住了那个保镖的腿,于是柳咏被打成重伤。梁阿满继续逃跑,迎面飞来一石子,刚好打在脸上,据说当场流了血,一向顾及容颜的梁阿满,一时方寸大乱,竟至于忘了逃跑。就这样,后面的追兵赶到了。梁阿满立即以手遮面,面对小唐、小魏等人的指控,梁阿满一口咬定,是柳咏指使了这一切。陈忆上前问:“我过去对你不薄,柳咏指使,你为什么不劝劝他呢?你为什么连我也不肯放过?”梁阿满哈哈大笑,答:“你对我不薄?看在过去的情分上,你赞助我两百万算什么,你报什么警啊?三年前,我给你打过多少电话?我约你吃饭,约你喝茶,你有给过面子吗?”梁阿满还怒指孙思,对警察说:“我这脸是他弄坏的,你们一定要相信!这人功夫很厉害,他涉嫌故意伤人,我要找他索赔,你们不能放过他!”警察说:“当时我们这所有的人,在你的背面,好几十米远的地方,而你伤着的是脸,是脸!不是背!你明白吗?不要说胡话了!树上刚巧掉下东西,你这是意外,运气不好!” 尽管时间已经很晚,但是大家都饿了。赵若怀建议,今晚无论如何得喝喝酒。陈忆立即响应,孙思也说行。钟诚说去火锅店,老傅说吃火锅喝酒,氛围不是最佳,还是去家里,让大家都乐一乐,他这就打电话,吩咐杨木做菜。钟诚于是通知应扬,让他想法弄点菜去我家。 上车之前,孙思拉我到一边,说:“这次估计得留下点永久性的东西了。没办法!只能这样!这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方法。不然,三年五载地出来了,她还得兴风作浪。” “只是,你运用的……那是个啥原理呢?” 孙思笑笑说:“啥原理?能有个啥原理?我又没读多少书。你们那物理学上,有个什么反射,这个就叫做反弹吧!背面过去,然后遇着大树,反弹回来。就这样!” “背面过去时,那些人面前,真的能不留痕迹?” “黑灯瞎火的!有个啥痕迹?可惜了,李念和小魏,一点表示都没有!太便宜她们了!” 回到家里,已经一点过了,饭桌上已经摆好丰盛的下酒菜,傅文若和陈忆的女儿,都一点睡意没有。 杨木、陈春梅、赵羽、杨柳等人,争先恐后地向傅文若问这问那。 我给赵陈孙各盛了一碗汤,让他们先喝了,然后先吃点菜,才让他们喝酒。 喝着酒,孙思说:“文若这次可立了功了,人家说了,明天就要派记者来采访,要上报纸,被赵若怀拒绝了。” 我说:“拒绝了好!拒绝了好!咱不出那风头,没人认识更好。” 杨柳心有余悸地说:“多危险呀!丫头啊,你那是个啥同学呀?一次又一次地捣乱,上次还想害死你,她的心怎么就那么狠呢?太可恶!太可恨!” 陈春梅说:“就是,太可恶了!一次又一次的,我烧香咒死她!” 孙思说:“心仪,你知道小唐最后问我一句什么话吗?他说,师父,我就想知道,那小孩真是自己逃脱的吗?我对他点点头,他说:‘究竟是傅心仪生的女儿,太了不起了!我佩服她!’还有,房间里捆文若的那人,是小唐一个亲戚,当年云岫的时候,来过我们店里,见过你一次,他说你还对他说过一句话‘慢慢吃、吃饱!’他高兴得什么似的,引为自豪。” 陈忆接过说:“他说他一直拿心仪当仙女,看见文若长得像心仪,所以下不去手,但是,又不敢违背小唐的命令。” 傅文若说:“就是,他捆得比较松,还问我疼不疼,喝不喝水?我说不喝水,就是肚子饿了。叔叔你长这么帅,你和他们不一样,你一看就是好人,麻烦叔叔给点吃的。他就说出去给我弄吃的,我说我想吃稍微有点味的,想吃热食,不想吃干粮,他说他尽量。然后我就逃跑了。” 一屋子的人就大笑了,好些人笑出了眼泪。赵若怀伸手摸摸文若,爱怜地说:“这点随你妈!太能吹了!你这一吹,歹徒都改过行善了!” “那这手上的印?”我问。 “我挣脱逃跑的时候……这样……这样就自己捏着了。”说着比划了当时的情景。 陈忆说:“心仪,我那老婆,赵若怀是知道的,做点家务还行,但是说到教育方法,那可就差得远了,这女儿,以后还得靠你了。你给指点指点。” 孙思说:“我也正要说这话。我那儿子,袁英现在根本没法了,管不下来,我又经常不在家。心仪,我去听你那课,我发现你太能调动学生积极性了!以后我那儿子的学习教育,就归你了。反正我那老婆,是你逼着娶的,所以,这些后续问题,本就该你解决。” 少游贫嘴说:“有道理!赞同!” 老傅说:“丫头,我看可以!反正你也不喜欢那商场应酬,你不总说和那些官员打交道,是相当非人的事吗?至于赵若怀,他就更也不希望你参加那些应酬了,我给你说,每次你应酬去了,他在家里都如坐针毡。我给你们模仿模仿赵若怀的样子啊……”一屋子的人就都笑起来。 赵若怀说:“还是爸理解我!”一屋子的人就都眼望着赵若怀,各具情态,主要是因为赵若怀称呼老傅为爸。赵若怀继续说:“爸说得有理!这楼盘做完,你就安心上你的课,然后这各家的孩子,傅文若、小孙、小陈、小钱,对了,那天张扬还提过,说柳洪儒不光是学琴,文化学习方面,也得来赖着你。那就还得加上一个小柳。你就先在学校给大学生上课,然后回到家里,再给小学生上课。” 赵羽说:“太好了!早就该这样了。傅叔啊,我这儿子,也准备送来琴行,你给判断一下,看他能学点什么?多多少少,咱也受点音乐的熏陶。” 孙思说:“对的对的,孙浩也一样,袁英早就嚷着让我教他,可是我现在,我忘得差不多了,我自己都搞不来了。” 陈忆碰碰孙思、赵若怀的杯子,说:“说到点上去了!我这女儿,也得送来琴行。” 赵若怀说:“那行!以后这些孩子,就统一归老傅、小傅管理了。心仪,你不是挺推崇谢安的吗?谢安东山再起之前,做的一件最重要的事是什么?” “对!教育子孙!谢氏家族的子孙,都是谢安调教出来的,淝水大战名将谢玄,著名的柳絮才女谢道韫,都是谢安一手调教出的。坚决向谢安学习!” 傅文若说:“心仪妈,我知道!就是那‘未若柳絮因风起’” 赵若怀称赞说:“对!太对了!” 傅文若说:“白雪纷纷何所似?撒盐空中差可拟。未若柳絮因风起。心仪妈,我喜欢这一家人,喜欢谢家的宝树。” 少游称赞说:“到底是傅心仪的女儿呀!佩服佩服!我也赶紧生一个,加入你们的学习班。” “少游,你就甭凑热闹啦?人家黄莺有的是方法,哪里轮得到我?” 赵若怀碰碰钟诚的杯子,说:“钟诚,你也得抓紧了,你再这样不婚不娶的,这样跟在傅老师后面,我可有意见啦!” 老傅说:“是得抓紧了,钟诚。那天杨柳还和我提起这事,还说让我跟学生家长说,让她们给你介绍。” 钟诚笑笑说:“叔叔、阿姨,你们能惦记着钟诚,太感谢了!不过这事,你们真不必操心。” 赵若怀说:“赵羽,陈忆,你们还不知道,钟诚这小子,当年去浙江,你们以为他是干嘛去的?他是去做卧底!心仪派他去的,心仪担心我那背上的伤,放心不下,让钟诚代替她,去浙江照顾我。让钟诚一辈子做卧底,钟诚答应了。后来是因为李念肚子火速大了起来,钟诚对我绝了望,他念叨着自古都是痴情女子负心汉,所以愤然离开了。还记得我们去周庄,钟诚想方设法和我合照的那像吗?他寄给心仪了,心仪还贴在肚皮上,给肚里的傅文若看了看。” 一屋子人都唏嘘不已。陈春梅更是泣不成声。孙思举着杯子,碰了碰我和赵若怀的杯子,说:“那我也说几句话吧!赵若怀,到现在,我都嫉妒你!这些年下来,我一直弄不明白一件事,就是心仪为什么只认你,不认我,我对心仪一心一意,我的眼里从没有其他女人,可是你,还在云岫城中,你和李念就一直没断过往来,更不要说到了渝都……” 赵羽说:“不是这样的,我哥和李念没断往来,不是他的本意,很多时候,都是我妈的原因。后来到了渝都,那是因为吴家平……”赵若怀朝赵羽挥挥手,说:“你听孙思说。” 孙思继续说:“可是今天,我对你改变了一点看法,就是李念那句话,让我改变了看法,六年下来,你没有动过李念,这一点让我比较佩服你!行了!我认输!我比你忠心,可是心仪不稀罕我的忠心,我努力地挣钱,我说我一定会超过赵若怀,一定比赵若怀有钱,可是心仪不稀罕钱,她说粗茶淡饭就可以了,为人要忌奢!我的功夫比你好,可是心仪说,为人要低调,省事,要道家……”少游、陈忆等都笑了起来。 “总之一句话,反正就赵若怀好,刚好!心仪的一切标准就是仿照赵若怀制定的!有段时间,我是真想不通,我后来又想,可能还是输在文化上。” 少游碰了碰孙思的杯子,说:“哥们,我比较赞同你前半截观点!总之,一切标准就是仿照赵若怀制定的!赵若怀刚好!不客气地说,在文化方面,我黄少游也不输给赵若怀呀,对不对?孙思,我们输在什么地方,我现在明白了,就一点,我们不是赵若怀!这还有啥说的?喝呗!我干了!”少游滑稽的语调和神情,一屋子的人都笑了起来。 孙思碰了碰少游的杯子,说:“哥们,我还得感谢你,我在里面的时候,你给我写的那信,我估计了一下,差不多有一万字,你比我那些徒弟给我写的,确实强多了,有说服力多了!我当时就想,人还得读书!你给我写了信,傅叔也给我写了信,都是号召我,拿黄少游做榜样,我想,黄少游什么家世,什么文化,他都和我一样,我似乎也没啥想不开的了。” 少游说:“九一年云岫那次同学会,你们都还有印象吧?虽然三位哥们,人长得都挺帅的,都有功夫在身,我们那时候都知道。但是,实不相瞒,那时候我们几位同学,布谷、螳螂、柳咏我们,我们是真不服气呀,凭什么,桑榆中学的一个小子,他凭什么把我们几人给比下去了?可是现在,今天,我黄少游说句由衷之言,我服气!拜服!不只是对赵若怀,孙思,陈忆,你俩也一样,你们三人的能力、智慧、行为处事,都不是我那些同学可以比拟的!真的!至诚!现在看来,当年的四公子,就一个布谷强点,混成了人精,不过布谷那个官场,说实话,不是我黄少游衷心仰慕的!我现在就羡慕你们几个。有情有义,敢作敢为。” 赵若怀碰了碰大家的杯子,说:“哥们,你也别太谦虚了!咱们其实是一类人。” 我给大家斟了酒,说:“我想起桑榆赵姨妈家的小食店,那时候走在葫芦湾那山道上的时候,每次都吓得毛骨悚然,感觉那不是人过的日子,可是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候其实挺不错!人生就是这样,苦日子一经咬牙挺过,就不成其为苦了,呈现于回忆中的苦,就变成了人生财富。关键是平平安安、有情有义。来,为友谊干杯!永远做兄弟!” 陈忆说:“永远做兄弟!怀念桑榆一起打猎的日子。”然后去碰赵若怀、孙思的杯子。赵若怀说:“永远做兄弟!” 孙思说:“永远做兄弟可以!赵若怀,我可是把话说在前头,你不得剥夺我和心仪说话的自由。当年我费尽心机打了那船,就是为了能够终身有个和心仪说话的机会。所以,心仪还得是我的合伙人,那船有她百分之三十的股份,这一点永远都不能更改。管理方面,以后心仪还得多多帮忙,必要的时候,她还得去船上住住!怎么啦?吓着你了?你们看看,脸都吓白了,那行,你要不放心,以后你和心仪一起去。一起参与管理,反正现在你俩是一家人了,你也可以参与船的管理。我再保证一下,以后我和心仪见面,都有你在场,这样总行了嘛?搁得平不?”现场一阵大笑。 老傅说:“赵若怀,准了!搁得平!” 赵若怀调皮地笑笑,说:“搁得平!那我也先说好了,你说话算话!” 孙思碰了碰赵若怀的杯子,笑笑说:“说话算话!”然后调皮地看看我,说:“你问问心仪,我从来说话算话,我啥时候说话不算话了?” 傅文若在一旁拍手称快,说:“太好了太好了!耶!以后又可以和老孙一起玩了,和孙浩弟弟一起玩了!老孙,你还教我武功,我还要做你徒弟!” “没问题!乖女儿,来,老孙亲一下!”孙思亲了亲文若,然后调皮地看着赵若怀,说:“看见没有?我早说了,文若也是我的女儿。事实摆在眼前,咱俩只能做兄弟,不能斗毛!” 一屋子传来欢乐的笑声,几个老人,陈春梅、杨木、老傅、杨柳,都一起举起杯来,老傅说:“这才对了嘛!永远做兄弟!今天太高兴了,来,干杯!” 我给少游敬酒,说:“柳咏那里,还得你出面帮忙。我准备明天一早去,你和我一起去吧!” 孙思说:“心仪,你还要管他呀?是不是太那个啥了?那个柳咏,我看就是个秧子!扶不起来的阿斗!” 陈忆说:“我赞同孙思!心仪,就算做好人,也不能无边无际,没有底线,那个柳咏,惹的事太多了!心仪,记得那次在晁建阳夜总会,你曾问我说,对梁阿满还有没有感觉,我当时对你说了真心话,确实的,就在今天之前,不瞒你们说,我对她都还有那么一丝余情,不过今天之后,这个人,我是彻底失了望,我琢磨着,有些人,天生就是坏人,根本是没有办法的,这种人只能不理他,只能斗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