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你指尖的温柔》 Chapter 1：相遇 (1) 「往后走、往后走，后面都还有位置──」 公车门在温若和身后关上了，她才刚刷完了卡，也没看多少馀额，就把学生证放进每次放卡的口袋。她瞇了瞇眼，才正想看哪里人最少时，公车司机却在此时踩动了油门，她一直没站稳，急忙扶住了一旁的扶手。 也许，这对其他人来说，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动作，在她摸下去的那瞬间，她心中却浮现了一个......连她自己都控制不住的念头。 又脏掉了。 她轻叹了一口气，也不想管了，索性之后就直接拿左手握着扶手，再继续往后走，只是不管走到哪，伸出的都是方才摸了栏杆的左手。 只不过，一大早的通勤时间，除了他们这些需要早起的学生党，还有很多上班族，公车内早就没什么座位了。 温若和好不容易才避开了人群，避免自己有任何和人的肢体接触，才走到了后门的隔板旁站着，用得自然仍是方才那隻左手。 就算公车在下个路口转弯，很多人都没站稳，她寧愿踉蹌一点，也不会把她认为乾净的右手，拿来摸这个栏杆。 不然，要是两隻手都脏掉了，她还怎么拿单字本呢？ 第一节课便是英文课，她昨天睡早了，还有好几页的单字没背完，只好趁这个时候来看。只是，在嘈杂的公车上，温若和着实集中不了精神，便不自觉地听见，一旁座位的女学生们，在讨论坐在另一侧的少年。 公车靠后的座位，都是两个、两个并排的，像她身旁聊天的女学生，就是两个人坐在一起。 而话题中被讨论的人物，坐在另一侧后一排，靠窗的位置。 那人穿着一身便服，看身形，还是能看出这是一名少年，只是他似乎是在打盹，低着头，也没办法看清他的面容，也不知道女学生是在讨论什么。不过，她还是注意到了，被他抱在怀里当枕头的书包。 因为那上面的学校校徽，就和她身上书包画得......长得一模一样。 但她也就看了一眼，很快又把视线从人身上移开了。 毕竟不管是什么人，都和她没关係。 温若和垂下眼帘，看向了手中的单字本，只是一双漂亮的眼眸中，却看不清任何清绪波动，任何事物都与她无关似的。一头又黑又直的长发，垂落到了腰际，本该是个有气质的美人，却显得她的身型更加单薄了。 站在公车门后门处的窗口，本该是光线最良好的位置，她却不显气色，一张如白瓷般的脸蛋，反而被衬得更加苍白了。 公车开得不是很稳，每次一转弯，就会让很多人站不稳步伐。 「抱歉。」突然砰了一声，才知道，是少年前座的学生把水壶弄掉了。 陷入熟睡中的少年，放在身侧的手指微动，随即，缓慢地睁开了眼。 早晨阳光透过狭窄的车窗，照了进来，也使一头深黑的发丝，在俊美的脸庞上留下一层淡淡的阴影，因为长时间低着头，他不太舒服地动了动颈间，也露出了那之下，修长的脖颈、和被黑色衣衫半掩住的锁骨。 他抬眸，那一双漆黑的眼眸，宛如无底深渊、没有生息的黑暗之处。 他面上满是美梦被打扰的不悦，环视了车厢内一圈，正想要抓住是谁製造出噪音时，却在见到那抹纤细的身影时，在一片漆黑中產生了剧烈干扰。 身上的书包被他放了下来，被他扔到了脚边。 「找到你了......」从少女闯入了他的视线开始，阮郁之的目光......便再也少捨不得从对方身上移开，直勾勾地望着她，毫不保留的，只可惜对方离他有段距离，没注意到有人── 会用这么贪婪、又充满欲望的眼神盯着她。 要不是他方才嗤笑出声，邻座的阿姨惊恐地看了他一眼，他可能都想笑出声了。明明是个眉目清秀的少年，笑起来，却徒增了一股毛骨悚然的意味。 「......我的若和。」似是自语，又似一声轻叹，从他唇边溢了出来。 从前那名住在他家隔壁，只要一被父亲责骂，就会哭红着鼻子，跑来他家找他的回忆，又再次浮现在他脑海中，只可惜那时候......他也从未，把对她的情感往另一方面去想，直至分别后...... 阮郁之才发觉，他对她的欲望，早就一发不可收拾，本就扎根在他心底的种子，也在分别的几年间，在心中长成了苍天大树。 四年不见，她倒是长得比当年......更加出挑了。 他用舌尖抵了抵腮帮子，却让人猜不透他的想法。 Chapter 1：相遇 (2) 「......高中站。」从他们社区搭车到学校，至少要半小时的车程。 其实并不是两个城市隔了多远，而是中间是一条河道，两边来往都只能倚靠中间的桥樑，一到了上、下班时间，就很容易在桥上堵车。 「咦？到学校了啊？」见公车在站牌前停了下来，本来一直在温若和身边聊天的女学生，才拉着另一个人连忙起身，「你等我一下，你还有雨伞没拿呢！」随后追上了前方的人的脚步。 公车上，许多和她穿相同制服的人，也陆续下了车。 温若和却一直站在后门的窗口前，等到人都下得差不多了，才把右手拿着的单字本，收回了书包里，用左手扶着栏杆迈开了步伐。 她等着前面的人先下阶梯，才打算走下去，却在此时...... 距离她指尖没几公分的上方，有人和她抓住了同一根栏杆。 她身前的人一动，她很快就步下了阶梯。 他们高中是多年老校，脚下的地砖都有些龟裂，一旁的矮墙上，也都长满了杂草。不过比较麻烦的是，校外草木比较不常修剪，有些甚至把本就狭小的走道，占去了一半的空间。 走过去不绕道，就会被树枝给碰到。 有些人不太在意，温若和却是看见这些东西，就恨不得绕得很远，并不是因为什么大问题，只是因为......在外面的东西，对她来说很脏。 但早已把这种习惯融入骨子里的她，早就习惯性的闪躲了。 今天的早晨，对她来说，依旧和平时没什么不同，唯一不一样的，应该是一直站在校门口，明明快要中年，却仍然身材魁梧，抹着一头油亮发量的教官，远远地就朝她的方向瞪过来── 温若和疑惑地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服装仪容，觉得没有不符合的地方，便也不在意，抬起头，继续淡然地往前走了。 反正，和她没关係的事，她也不需要多管。 「阮、郁、之！你当我这双眼睛是老花眼吗？」却没想到，在温若和经过校门后，身旁的教官突然朝她身后大吼，「你是把学校当自己家了吗？穿这什么衣服来学校？还敢正大光明地进校门？」 教官这嗓子一吼，不只温若和，连周围的同学都看了过去。 「这倒是我的错了，教官。」只见身形修长的少年，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眸，盯着比他矮了不少的教官。 就算被眾人围观，也没有丝毫受到影响的跡象。 「我不应该正大光明进学校。」阮郁之一身黑色上衣，在一眾穿着制服的学生中，显得格外突兀。他的唇角上扬了几个弧度，明明是在笑，他的笑容却给人徒增了一股毛骨悚然。 「我应该翻墙进来、从后门溜进来或是走体育馆的小路......最好都不要被教官你看到，这样就不是故意挑衅教官了，是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谁啊？也太嚣张了吧......」 「我们学校怎么有这种人？也太不讲道里了吧？」 「但他好帅啊！」围观的女学生却骚动了起来，「他是哪一班的？」 在场的其他人，也就看见教官大吼了一声，把穿了一身黑的少年拦了下来，没人听清他们之后又说了什么。可是，站在他们正前方、距离他们没几步的温若和，却全都给听进去了。 「阮郁之，今天中午就滚来学务处给我罚站！」教官气得话都快说不说来，「要是......要是再敢不来，就等着通知家长过来吧。」 「教官，息怒，要是血压又升上去，可就不好了。」 「你......你......」教官指着他的手，都被气到发颤。 「我去就是了，不就是罚站吗？」阮郁之对此，却一副早已见怪不怪的模样，「这一点小事，可不能麻烦家长特别跑一趟。」 明明话中尽是妥协之意，教官却平白有种被人看轻的错觉。 「你最好.......别又给我耍什么花招！」要不是这是在校门口，又是最多学生的时间点，不然，教官一定又要大骂一小时才消停。 「当然不会了。」阮郁之说着，便缓慢地抬起头，对上了来自前方的视线......本带了轻蔑神情的眉眼，在见到来人时，微弯了几分。 温若和也是一怔，没料到自己的目光，会被对方逮个正着。 虽然当时没看清他的长相，她却能认出，这就是当时在公车上打盹的少年。儘管他的样貌有些似曾相识，她却也没放在心上，很快便转过身，往教学大楼的方向走去，从校门前离开了。 Chapter 1：相遇 (3) 温若和推开了教室前门，听见动静，几双眼睛同时看了过来。 今天是距离他们高二分组、换了班级的第二週。虽然是分班，不是分校，教室里还是有很多熟面孔，也是一年级和她同班的同学，但她和他们，从没什么交集，除非要分组，否则也没说过几句话。 她迈开了步伐，很快就看有人在和她打招呼。 「若和，今天考试你复习了吗？」女同学坐在靠窗户、倒数第三排的位置，一见来人，她就想伸手给对方一个大大的拥抱，却又一顿，失望地把手放了下去，「......对了，都忘记你不能抱了。」 「早上才看了。」 温若和拉开了她后方的座位，也没反驳后半句的话。 「我也是早上才看了，不过就是背不起来。」翁怡萍翻着手中的英文课本，一双明亮的眼眸，全都被厚重的圆框眼镜遮住了光彩。 她们两人一年级就认识了，并不是因为有相同兴趣、或性格合得来，纯粹就是分组经常在一起，聊着聊着，也就熟了。温若和对于打入其他女生的团体里，也没什么特别的兴趣。 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讨厌，就是彼此之间的陌生人。 「我觉得我应该挑起个简单的背，正好六十分，也不用罚写了。」前座的翁怡萍，还在滔滔不绝地说着她的计划。 温若和却从坐下来开始，便一直在强忍着左手的不适。 她把书包的外边朝向椅背，内侧靠近自己，再用乾净的右手把拉链拉开，把铅笔盒、和要用的课本都先拿出来，才朝着前方一直说话的翁怡萍说道，「我先去洗手间。」淡漠的神色，让人看不出半点异常。 「好，你赶快去吧。」翁怡萍还以为她要去厕所。 「哗啦──」 温若和一进入厕所，也没进隔间，毫不迟疑地走到洗手台前。 女厕里的洗手台，通常都有三个，她每次都是打开最内侧的水龙头，本意是不想打扰到人洗手，毕竟......感受着冰凉的清水，从她的指尖流过，一直附在皮肤上的脏污，好像也因此被洗去了一般...... 一直堵在她心口的那股烦闷，好似也因此缓了下来。 她旁边的洗手台也来了人，不过对方冲了一下，很快就离去了。 但对温若和来说，只冲水，在她看来只有对基本的清洁作用。洗手台一旁的墙上，她朝着按钮按了几次，带着草木清香的洗手乳，落在了她掌心上。 她把双手都涂满了，本就白皙的掌心上，充斥着清洁的泡沫。 尤其是在公车上，抓住了栏杆的左手，她又挤了洗手乳，再洗了一次。 温若和用沾满了泡沫的手，打开了开关，看着清水把她手上的清洁剂洗去，本来一直压在她心口的烦躁，才像是豁然开朗了一般，但......就在她洗了手，准备去关水龙头的时候── 稍不甚，她的手背碰到了洗手槽的边缘。 那一股烦闷又再次升了起来，一下、一下，刺激着她的大脑，简直要让她发狂。 她轻叹了口气，站直了身，又回去墙边挤了洗手乳。 隔壁的洗手台又有人了，不过女学生奇怪地看了温若和好几眼，毕竟她进来的时候，温若和就在这里了，等她从隔间出来，温若和居然还在这里，也不禁让女学生对她侧目，多看了几眼。 等隔壁的人走了，她才关上了水流，忍不住抬起头，看向镜中的自己。 一双小巧的脸蛋、精緻的五官，看似和平常人没什么不同。 如果无视，她微微发红的掌心的话...... 温若和回到教室时，邻座的两个女同学也来了，她们似乎是感情很好的朋友，每次都是约着时间一起来，温若和看见她们时，两人正好一起走进教室，随之而来的，就是她们两人的交谈声── 「你刚才有没有看到！真的、怎么有人能长这么好看啊！」 「我、我也有看到，他走过来的时候，我紧张到不敢说话了！」 两人说话声音很大，在本就不怎么安静的教室中，竟也显得突兀，看她们说话的语气，只差没有尖叫出声了。 「你们不知道他是谁吗？」走在两人后边的男同学，看着她们激动的样子，就知道又有人没搞清楚，刚才走在路上，让一旁的人头都要回断的少年，是谁了。也好险他人现在被隔壁班的兄弟叫住了。 但要怪，也只能怪他郁哥，为什么这么不常来学校了。 两个女同学回过头，一见是走在男神旁边的男生，两人顿时又激动了起来，只差没两眼放光了，「你知道他是谁？你们认识吗！」 「他是阮郁之啊。」 男生话音一落，教室内瞬间安静了下来。 看着女同学眼中的惊艳、逐渐转成脸上的惊恐，男生叹了口气，就知道她们肯定只看人长得好看，没认出那个人是谁了。 Chapter 1：相遇 (4) 说到阮郁之这个人，几乎就和抽烟、打架、闹事离不开关係。 本来还有校内学长看他不顺眼，结果他一个高一生，竟然把高三的学长直接打进医院，躺了好久才出来。听说他在校外，也结识了很多混混，和一些社会人士混在一起，连学校也爱来不来的。 儘管如此，为了那一张脸，仍有女生想要以身涉险。 相信凭借着自己的魅力，再不安份的人，也能被她扳回正轨。 举例来说，前校花就是一个例子，拒绝过很多次，一颗心却吊死在阮郁之身上，也不知道是她自己说的，还是被人发现的，她在外面认得哥哥竟然放学来堵他，扬言不答应和校花交往，他就别想从这里出去。 至于前校花，为什么叫作「前校花」，就是故事的结局了。 在事情的隔天，前校花一脸鼻青脸肿的来学校，办理转学手续，大家才知道......阮郁之根本就不是个绅士，是个连女生都往死里打的人渣。 比起那些人的八掛，温若和现在注意力都在自己的手上。 因为长时间的碰水，她手上的皮肤，其实都有些龟裂，尤其是一到了乾燥的天气，她的手就会乾裂的更明显。明明知道这是常年洗手的副作用，她也无法控制自己，压抑着......疯狂想要去清洁的欲望。 她面色淡然，心中却感到一阵疲倦，还是伸手从书包里，把护手霜拿了出来，就算知道治标不治本，至少能让她的手好一点。 就是拿出来了，还得在小心翼翼地放回去，不碰到书包，有点麻烦。 毕竟她在公车上，与人接触的时候，碰到最多的地方就是书包，身上她方才就洗过了，书包却是洗不了，上面全部都是细菌。 她也只能小心点，别再碰到脏的地方了。 温若和放回了护手霜，抬起头时，正好看见了掛在黑板上的时鐘，眼见时针都快要指向八点鐘，早自修也要结束了。她后方空了一星期的座位，也仍是没见过人影。 要不是老师当初排座位时，她后面填了一个人的座号，她才没以为这是多出来的桌椅。 「噹──」上课鐘声，还是在后桌的人来之前响了。 可是这时，她身后却传来了脚步声，和一张椅子被拉开的声音。 「郁哥，来、这里的位置可是老师特别排给你的，没人敢坐呢。」刚才一直在给人八掛的男生，突然对她身后的人开了口，而那人，也不知道有没有在听，把书包扔到了椅子上，在撞击时，发出了不小的声响。 见人没说话，男生又接着继续说了。 「郁哥，七班的人把球场占好了，我们随时──」 「我怎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呢？」那人低沉、又令人熟悉的嗓音，在温若和身后响了起来，「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要去打球的？」 「不是......不是郁哥你说，第一节课就不上了吗？」 这人自从进教室开始，就发出了不小的动静，一些听到声响的同学，都回过了头来，又再看清来人谁时，拉了拉隔壁的衣角，新奇又紧张地讨论了起来，这下子，温若和后方瞬间成了所有人视线焦点了。 就连翁怡萍也回过头来，想看清人的庐山真面目。 温若和抬起头，看见的，便是班上同学一双又一双望过来的眼睛。 虽然说，目光不是落在她身上，而是在她身后，却也总有若有似无的视线，会顺势从她身上扫过，让她感觉不太舒服。 「第一节课不上？你不坐在教室里上课......难道是想翘课吗？」 那道她今天曾在校门口听过的声音，又再次在她身后响了起来。 「郁、郁哥，我哪里敢、我怎么敢翘课呢？」也不管方才说得究竟是如何，男生立刻狗腿地接话了，「当然是坐在教室里，乖乖听老师上课了。」 只是当男生把话说完后，阮郁之却没有半点的回应。 男生这才偷瞄了邻座的阮郁之一眼，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阮郁之好像从进教室以来，都没再多看他一眼，反而一直盯着前座的女同学看，那一双漆黑的眼眸中，彷佛掀起了风暴，就要把眸中倒映的身影......彻底的吞噬殆尽，就等着时机，饱餐一顿似的。 他从没见过，阮郁之对谁......露出过这么露骨的眼神。 只是不待男生多想，他就对上了一双淡漠、又毫无波澜的眼眸。 不过，没在他身上停留多久，又移了开来，落在他家郁哥身上。 Chapter 1：相遇 (5) 「你好啊？」温若和回过头时，一眼就认出后座的少年，果然是在公车上打盹、又在校门口被教官拦下的人。 不料她还没说话，对方就率先和她打了招呼。 「以后......我们就是前后桌了。」阮郁之在同她说话时，又带了一丝轻笑，略带低哑的嗓音，就这么闯了进来，连带着他的目光，都直勾勾地看着她，好像眼中只有她一人似的，「请多多指教啊。」 似是没想到，对方竟然这么热情，温若和愣了下，才「嗯」了一声。 然而，有一双骨节分明的手，突然闯入了她的视线中。 她又是一愣，抬头对上他的视线，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反应。 阮郁之还是站着的，为了低下头看她，额前的发丝有些垂落了下来，也遮挡住了......他眸中的光茫，乌黑一片，使人看不清他的情绪，却也不减他的确很出眾的事实，一张俊美的脸庞、微微上扬的唇角...... 不知道又要虏获多少女生的芳心了。 虽然对方突然要和她握手，确实有点突兀，但温若和更担心的却是，这手要是真握下去了......她等等还怎么上课？都打鐘了，她也不能去洗手了。 「先上课吧，老师进来了。」 直到阮郁之出声提醒，她才回过了神，本来伸在面前的手，也早就收了回去。她虽然有些抱歉，却仍朝对方点了头，转身看向从前门走进来的老师。 但她还是觉得疑惑，后面的人......就像曾在哪见过似的。 「我姓洪，是你们未来两年的班导师。」戴了一副细框眼静、长相斯文的年轻男人站在讲台上，背对着他们拿着白粉笔、在黑板正中央写上了他的名字，一笔一划、发出了有些刺耳的声响。 「相信你们在座很多人，在一年级的时候就认识我了吧？」 年轻男人写完了最后一笔，放下了粉笔，敲击到了黑板的沟槽。 虽然学生分班了，但班导师却和一年级一样、是直升上来任教的，在座本来就有不少同学被他带过。更不用说高中的制度，任教歷史的洪老师，同时也会去其他班上课，几乎没人不知道他是谁。 更不用说二十出头、又长得帅的老师，在学校不知道有多受欢迎。 「老师，自我介绍呢？你还没有介绍你自己呢！」 台下的女同学纷纷起鬨了起来，洪老师也不生气，笑着回应着他们。 「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们在想什么，你们就是想拖点时间，省得我对你们碎碎唸是吧？」他也不生气，反而和同学们开起了玩笑，这也是为什么，同学们都特别喜欢他的原因。 「这里有一些同学都是生面孔，不如你们先自我介绍一遍？」 「不、不，老师，您还是上课吧。」 果然让同学自我介绍，就跟要了他们的命一样。 相较于班上同学，注意力全都在新上任的班导身上。 冷气卡在洪老师进来的时候，就插了上去，教室前后两台空调也运转了起来，再被天花板上的循环电扇一吹，教室很快就凉了起来，把炎热的夏季，全都关在了紧锁的门窗之外。 对于没心情上课的人，简直就是最佳的睡眠环境。 要不是台上有噪音的话。 阮郁之就这么撑着头，一手转着笔，百无聊赖地盯着前座的少女看。 他的视线滑过她落在肩膀的发丝，以及在那之下雪白的脖颈，恍惚之间，他们的所在之处，好像不再是本来的教室，四周也安静了下来，不再有年轻班导师说话的声音，也不再有冷气的运转声...... 午后的斜阳照进了教室，落在了最后一排，两名孩子身上── 「温若和，你、你哭什么哭啊？」 「我跟你说，你要是再哭下去......我......我就不跟你玩了！」 在最后一排的座位上，小女孩抱着书包，把整个人都缩成了一团，低声啜泣着，却在听见一旁小男孩的话后，突然抱紧了书包，哇的一声，就大哭了起来，比之前几次都还要惨。 「我......我......」向来在学校里横行霸道的小霸王，从来都是欺负别人的忿，哪有安慰过什么人。此刻，真正是体现出了手忙脚乱。 他只知道，她早上的时候被爸爸骂了，上学的路上，他花了好多的糖果才把她哄好的，本来以为没事了，没想到一到放学，她居然又闹着不回家。 上了年纪的班导在外面打电话，应该是找她家长来接人。 小女孩却还在哭着，小男孩左思右想，才想起，每次家里爸爸和妈妈吵架的时候，妈妈都会拿着面纸，一个人偷偷躲在房间里拭泪。 Chapter 1：相遇 (6) 他急忙摸了摸身上，也掏了口袋，却发现除了糖果纸，没有半点东西。 没有面纸了......他该怎么安慰，从小一直黏着他的麻烦鬼呢？ 「温若和。」小男孩喊了她的名字，她才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抬起头，眼神却满是茫然，不知道他叫她做什么。然而，本来打算安慰她的小男孩，却在她抬头的瞬间，心脏就像被击中了一般...... 本来总是没什么笑容的脸蛋上，此时盈满了泪痕，因为哭了一段时间，眼尾也都有点泛红，他却从来没有这一刻── 觉得他家的麻烦鬼，有这么漂亮过。 但他很快就回过神来，拉起了长袖的袖子，胡乱地往她脸上擦，一边擦、嘴上还不忘一边唸道，「整天哭哭啼啼的，烦死了......」 就是不知为何，他的心跳声......好像一直缓不过来了。 只不过，小男孩话还没唸完，突然被人撞得后退了几步，才发现自己被个头比他还小的小女孩，给熊抱住了，连一直被她抱在怀里的书包，也掉到了一旁。见她这模样，他就知道，黏人精又在和他撒娇了。 「阿郁......」因为抱着他，她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 但他怎么，老对他家黏人精这么没輒呢...... 因为泪痕，她的发丝都黏到了脸上，他也不嫌弃她，伸手帮她把头发都掠至了耳后，露出那一张红扑扑的脸蛋、和泛泪的眼眸。 「我们班有人自愿当班长、或是其他股长的吗？」年轻的男老师站在讲台上，苦口婆心地劝说当干部有什么奖励，小功和嘉奖之类的，对未来升学都很有帮助，也有几个同学被说动了，自愿地举了手。 阮郁之注视着前座的身影，「匡噹」一声，手中的笔便掉到了桌面。 就是不知道......如今拂过她耳畔的发丝，能不能再次看见那日的光景？ 第一节课的下课声很快就响了，洪老师还没走下讲台，就有一些女同学围了上去，他不知道说了什么，惹得一群女生都笑了起来。 温若和站起身走出教室时，正有一个人在注视她的背影。 前桌的人一走，阮郁之前方瞬间便空了下来，视线也没了着落点，只能移开目光，脸色明显阴沉了下来。事到如今，他竟然才赫然想起，他除了她的名字之外，对现在的她，根本就是一无所知。 连她是不是住在本来的家里，他都不知道。 他当初......到底是为什么，要和她分离这么多年的？ 坐在前两个座位的翁怡萍，莫名地感到一阵凉风。 「郁哥，你今天怎么突然转性了啊？」坐在一旁的座位、受不了滑了一节课手机的张毅弘，见阮郁之情绪不太对劲，只好小心翼翼地问，「群里都在问......你今天怎么没去打球？我和他们说你要上──」 张毅弘「课」字还没说出口，就见那人突然站了起身。 「谁说我要上课了？」阮郁之用舌尖抵了下胎帮子，眼中满是阴鬱，一边活动着筋骨的样子，不像是打球，倒像是找人干架的。 「不是郁哥你刚才──」自己说的吗？ 「开玩笑，这么无聊的地方，谁有兴趣在这坐一小时？」 但见阮郁之一手拎起书包，也不管其他同学的眼神，毫不迟疑走出了教室，张毅弘也不好多说什么。他只好连忙拿起书包，一边跟上去、一边在后边喊道，「郁哥，你等我一下！打球也不忘带上我啊！」 本来觉得还好，但是一想起以前的事，阮郁之有些烦躁了起来。 也不知道......当年她等不到他的时候，又是怎么哭鼻子了。 当温若和洗完手回到座位，就发现她的后桌，人又不见了。 但她也没多管，很快就摊开了另一本课本，等着老师继续上课了。 温若和回家也是搭公车，翁怡萍家就在学校附近，两人自然不同路，她便一个人站在公车亭，看着上方跑马灯跳着公车即将到来的时间。 其实，今天老师有点晚下课了，等她出来的时候，都比平时迟了十五分鐘，往日人满为患的公车亭，也没那么多人了。公车亭仅有的四个座位，也难得空了几个出来。 但她只看了一眼，也没有想去坐的意思。 因为她亲眼看见了，在她过来公车亭之前，那几个位置是有人坐的，现在坐下去，肯定残留着上一个人的体温。 并不是说这算什么，只是她......仍然很讨厌这种感觉...... 她讨厌与人碰触，并不是不想和人讲话的那种，就是真的，很讨厌碰到别人的身体，不只对外人，对待家人也是如此。 Chapter 1：相遇 (7) 她也不是讨厌那个人，就是在她脑海中，好像神奇地划分两个区域。 一个是乾净的、一个是脏的，只要被划分到脏领域的东西，就再也拿不出来了。儘管......真的没什么，她还是会控制不住的觉得，上面全部都是细菌，只要迟一刻没有去清洁，她就会觉得浑身都难受。 见跑马灯上显示，公车还有五分鐘，温若和才垂下眼帘，打算把学生证，从她每次放卡片的口袋拿出来── 学生证对她来说也不乾净。因为每次在刷卡时，总是会有不必要的接触，为了放学生证，她便把这个口袋划分到另一个区域了。 她的掌心却微微一疼，才想起她的手脱皮，护手霜效用也过了。 不过公车就快来了，她也没有时间再擦护手霜了。 这次上车了，倒没再遇见在后座打盹的少年了。 温若和下车的公车站牌，正好在他们社区对面。 等过了一个红绿灯，她就来到了社区大门，一旁警卫室的警卫大叔，正在和一个阿姨聊天，见她进来，都很亲切地和她打了招呼。 她也朝对方问好，恍惚之中想起了不少记忆。 想当初，她也是经常和那一个小男孩一起...... 电梯门在温若和面前开了，她进了电梯，也没按关门键，就伸出左手的食指，轻轻按了一下楼层，很快又放了下来。她就这样，站在电梯里和外面的警卫大叔乾瞪眼，直到电梯门自动关上。 面板上的楼层上升，她的注意力，也落到了一旁的电梯墙上。 上方用磁铁贴了一些广告，及管委会的公告，被夹在其中。 电梯门在十一楼时开了，她走出电梯时，外面是昏暗的电梯间，开了一盏微弱的灯光。一旁只有刚闔上的电梯门、和三道紧锁的大门。 温若和拉过了书包，儘量在只用左手的情况下，拿出了钥匙。 在她转开钥匙孔时，看了隔壁邻居的大门一眼。 透过邻居家的铁门，她看见了自己略微扭曲的倒影。 温若和其实记得，从她有记忆以来，就一直和隔壁家的小男孩玩在一起，每当她在家里被骂、或受到什么委屈时，总有一个人......手忙脚乱地安慰她。她的性格内向，却因为他，没有敢在外头欺负她。 本来都说好了，以后要一起上同间初中，继续做朋友的。 他却亲手毁了他们的约定，一生不响地和家人搬走了...... 她尤其记得那一晚，她按了好久的电铃，都没人出来回应她。连每次见到她，都对她很亲切的阮父、和阮母，也都不见了踪跡。 后来，她被家人找了回去，又被温父骂了一顿，才知道小男孩一家是搬走了。然而那时，网路并不发达，她不但没有一台自己的手机，更别说电话号码了，因此，她除了从父母口中得知他搬走了，其他事一概不知。 而且，听说他们家搬得很突然，下午还来了一辆救护车，也是温母回家时碰上了阮父，才听他阴着脸说了这件事。 总之，她和男孩从此断了联系，直至今日，也过去四年多了。 从前每天都能见到面的人，在时间的流逝下，也从她记忆中慢慢淡去，如今也只剩下一个......日渐模糊的身影了。 温若和推开家门时，便见一双高根鞋摆在了玄关。 她不用想便知道，是在邻近小学做老师的温母回来了。毕竟高中生有第八节、再加上搭车的时间，如果学校没什么事的话，温母就会比她早到家，只是......回家却不代表休息，而是另一项工作的开始。 温母回家的路上还要买菜，晚上煮饭给一家子吃。 他们家就是一个传统家庭，男主外女主内，重男轻女，总认为女人做家事是天经地义，温父自觉在外上班辛苦，回家自然不用做这些。 温母小学老师的工作，也被当作自找麻烦，还不如辞了算了。 只可惜，这样一个人，并没有生个儿子出来，反而生了两个女儿。一个是她，另一个......是大了她两岁的姊姊，温曼欣。 「若和，回来了啊？」 温若和换完鞋子后，便走进了客厅，在路过厨房门口时，她见到了站在流理台前的温母，温母也看见了她，朝她微微笑了笑。 「回来了。」温若和垂下眼帘，淡淡地说道。 「回来先喝点红豆汤吧。」温母身上是一条今天外穿长裙，但因为她在洗菜的原故，沾上了一些水珠，却也不减温柔婉约的气质，回头对温若和说道，「妈妈今天煮了你喜欢的菜，等你爸晚上回来了，就可以吃了。」 Chapter 1：相遇 (8) 温母是指电锅里刚热好的红豆汤。 温若和脚步停顿，才摇头，「我先回房间。」 温母似是还想说些什么，却没来得及，只能见温若和直直往房间走去。 而另一边，走了房门口的温若和，正想要开门，才刚抬起来的手却迟疑了，在碰到门把前，才转了一个方向，用手指抵住了门把的最右端，小心翼翼地施力，才在没碰到其馀东西的情况下，打开了这扇门。 她按开了一旁的开关。 房间内这才明亮了起来。她卧室的摆设很简单，房间左侧是一张单人床，另一侧则是她的书桌，其他地方就是衣柜、书本等杂物。 和她平时给人的感觉不同，她的房间很凌乱，一看就没怎么整理。 温若和随手把书包一扔，便转身进了淋浴间。 她身上的衣服都还没换，第一时间就是先赶来厕所洗手。因为是她自己的房间，旁边早就摆上了洗手乳，她按压了几下，把刚才一路走来，在公车上、大门口、电梯间及家里，沾上的脏污全部洗去。 也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耳边全是淅沥哗啦的水声。 把手上每一个该洗的地方都洗了，她才关上了水龙头。 「若和，出来吃晚餐了。」晚上八点时，有人敲响了她的房门。 坐在书桌前的人一顿，也没有应声，过了一会才放下手中的笔，缓慢地站起了身。 温若和来到客厅的时候，一家人都已经到齐了，有在一旁忙着端菜的温母、坐在沙发上面色严肃的温父......及另一边沙发上的姊姊。 从她走到沙发前坐下，温曼欣看都没看她一眼。温曼欣一张瓜子脸蛋、衬着长长的睫毛，一双淡漠的眼眸注视前方，身上衬衫也整齐地扣到领口，乌黑的长发垂落在身后，光是坐着，就比她多了几分气势出来。 温父也没管她们，一个人看着电视、吃着饭。 而温母擦了擦手，也从厨房走了过来，在温父身边坐下。 明明一家人坐在一起，却安静地像一群陌生人，只有最前方的电视发出声响。温若和夹了几口菜，其实也没有什么胃口。 和她不同，大了她两岁的温曼欣，从小就是最优秀的存在，考试都考第一名、参加个比赛都能拿奖，他们家厨窗里的每一个奖杯，全部都是温曼欣得来的。而温若和，相较之下根本不值得一提...... 因为岁数相近，她们两人从小便一直被人拿来比较。 也许别人只是随心一句，却是句句戳在她的脊梁骨上。 她不否认，她是真的很没用，要是她能在好一点......可能从小就和她不亲的姊姊，态度也会对她再好一些吧── 「对了，若和。」 客厅实在是太过安静了，温母突然出声，除了认真看电视的温父之外，向来对外物漠不关心的温曼欣，竟然也抬起了头。温若和正准备起身，动作顿时停了下来，疑惑地看向温母，「怎么了？」 不然，她还以为她又做了什么，会惹温父生气的事。 「你还记得阿郁吗？」温母面上的笑容却也多了几分，「就是小时候经常和你一起玩的男孩子，我前几天好像看见他了。」 温若和本来面色平静，等着温母把话说完，却在听见那个名字时，猛然抬起了头，向来平淡的眼眸中，似也掀起了一丝波澜，「真的？没有看错？」 「应该是没有......」温母却像想起什么，面上笑容淡了下来，「你阮叔叔......也在一块呢。」 温若和没懂她话语中的停顿，整个人忽然站了起来。 她的心跳如鼓，怎么都缓不下来，却又想到什么，神色黯淡了下去。能见到失联多年的童年玩伴，自然是好事，向来对任何事都提不起劲的她，从来没对一件事有这么着急过。 却在想到，他突然拋下她离开的那一年，她的神情又僵硬了不少，从一开始的负气、不明白他为何一声不响的离开她，到最后的逃避......她连上社交软体，试图搜寻他的名字都不敢。 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也许是害怕...... 没了她，他一个人也能过的很好。 「女孩子家家，这么粗鲁干什么？」正在看电视的温父，却被温若和弄出的动静打扰了。 温若和难得激动的神色一怔，很快又平静了下来。 「和你说过多少次了。」温父皱着眉头，真是看这二女儿哪里都不满，「现在在家里，有爸妈护着你不错，但你迟早要嫁人，到了别人家生活，一点点小事都做不好，以后看你该怎么办？」 Chapter 1：相遇 (9) 「外面的人可不会让着你。」温父自顾自地唸着，温若和便沉默地站在原地，没有说话、却也没有点头。 温母也安静了下来，在一旁没有说话。 温曼欣却在这时站了起来，温父的目光也被吸引了过去，看了她又多唸了几句，「曼欣，你是大姊，教好你妹就是你的责任。」 温曼欣脚步一顿，看了温父一眼，便直接迈开步伐。 而温若和，早在温父转和她姊说话时，就已经走离了客厅。 「这群熊孩子......」看着她们一个走的比一个快，温父脸色也不是很好看，只有温母一语不发地在一旁帮他顺气。 温若和回到了房间，没有再坐回书桌前写作业。 她保持着站在书桌旁的姿势，缓慢地拿起放在桌面上的手机，打开社交软体的介面时，她的手都忍不住抖了一下，好不容易才凭着印象，在搜寻栏输入了那个名字，也不知道字打对了没有。 当页面一开始跑时，她想闭起眼，却仍没有网路的速度快。 所以她一眼就看见了显示在最上方的名字。 追踪你。 温若和睁大了眼，不敢相信自己错过了什么，连忙点了进去，却发现对方界面一片空白，头贴也没放人像，看了那好几百的追踪数，才能确定这不是一个空号。与之相反，他的追踪名单没几个人，而她......却是其中之一。 唯一奇怪的是，她看很多高二同学，居然都有追踪这帐号。 她不禁迷茫了起来，想不出他和她同学有什么交流。 「叩──」也不知道之后过了多久，突然传来房门敲响的声音。 见里面没人应声，温母把门推了开来，才见温若和拿笔坐在书桌前，却垂着眼帘，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手是一点都没动。 「若和，都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知道她今天被温父唸了，可能心情不太好，温母也走了进来，站在她身后，柔声道，「别理你爸说什么了，你也知道，他说话向来很不好听。」 「妈，我没事。」温若和回过头看她。 就算真的心情不好，也不是因为温父，而是其他原因。 温母见她如此，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好叹了一口气，朝她笑了笑，「早点休息吧。」温若和这才发觉，居然已经要十一点了。 直到房门被关上，温母的脚步声消失在门外，她才回过了神来。 明天一早还要考试，她索性就打算早点睡了。 但在她闔上书本时，才注意到一旁的马克杯还没洗。 当温若和拿着马克杯走出卧房时，外面一片漆黑，房门也都紧闭着。温父、温母应该熄灯了，温曼欣的房门边倒是透了一点光出来，但这也改变不了，门外走廊一片昏暗的事实。 她一路把电灯按开，才终于走到了厨房，把手上的马克杯洗了。 但在她关上厨房灯，准备回房时，却有个控制不住的念头，侵入她脑海中── 十秒鐘不回到房间，会死。 儘管知道这念头有多荒谬，温若和仍是忍不住加快了步伐，在一路关闭电灯时，手都控制不住地颤抖，好似身后一大片的黑暗，就是吃人的怪物，要是真慢了那几秒，她就会被捲入怪物的口腹之中。 十、九、八、七......三、二...... 她「呯」的一声推开房门，在最后一秒时躲入房中。 没事了......她没事了...... 温若和微喘着气，抬眸望向明亮的卧房，本来焦躁的内心也随着任务的达成，逐渐平缓了下来，方才那一道荒谬的想法，也不再浮现出来。 都会没事的......是吗？ 隔天，温若和才刚到教室，前桌的翁怡萍便转了过来。 「若和，你怎么啦？」翁怡萍本来要说出口的话，全在见到温若和眼底的青黑时，一口气吞了回去，「你不会真是为了复习，通宵一整晚了吧？」 「我没事。」温若和摇了头，放下书包，「我先去洗手间。」 见她和平时一样冷静，没看出哪里不对劲，翁怡萍也不好多问什么，摆了摆手让她快去。温若和一直僵着的左手，这才放松了一些，在去厕所洗手的路上，她忍不住看了一眼，依旧是空位的后桌。 想起昨天热情和她握手的人，她又感觉像忘了什么。 但她很快就止了念头，往教室后门的方向走去。 上午第三节课是数学课，上了年纪的数学老师盯着课本，严肃却又缓慢地解说着习题公式。台下有好多同学，在上课没多久就开始昏昏欲睡了，温若和也是，她桌上虽然放着笔记本，却不是要抄数学算式。 「叩──」然而，在她动笔的那一剎那，有人敲响了教室前门。 课讲到一半的老师看向前门，底下快睡着的同学们，也都闻声抬起了头。连温若和也因这突然出现的声响，而停下手边的动作。 「老师，抱歉啊。」那人朝老师看了过去，「一不小心睡过头了。」 虽然话是这么说，他一副无所谓的神情，一点都没有要道歉的诚意。 Chapter 1：相遇 (10) 「阮郁之，你居然还知道要来学校？」数学老师拉下了眼镜，瞇着眼看向了来人。他是一年级就带过很多班的任课老师，对这个总是翘课的人，多少还是见过几次，「来了就好好上课，知道了没有？」 「我会的，老师。」阮郁之却在说完后，视线便往台下看去。 「他怎么来了？他不是以前就经常翘课的吗？」 「谁知道......还以为他昨天来了，今天就看不到他了。」 和底下窃窃私语的学生不同，上次其他人在讨论他时，温若和根本就没仔细听，只是如今，在数学老师一说出那三个字时，她整个人都怔住了，缓缓地睁大眼，不敢置信地望着台前的少年。 而阮郁之也无视眾人目光，同时朝她看了过来。 阿郁...... 这也不怪她认不出来，毕竟他们分别时，他的身高根本就没比她高出多少，而如今，他整个人抽高了起来，只用肉眼估计的话，大概都超过一米八了，连数学老师在他身边，都显得娇小了起来。 昨天，从他在校门被教官拦下开始，那个若有似无的注视，还有他一到教室，突然热情地对她伸出了手......都是、都是...... 只是见他穿过桌椅中的走道，往她后方的空位走了过来，温若和忽然又紧张了起来，怕对方只是性格外向，根本就没认出她来。 和往常一身黑不同，阮郁之今天穿上了学校制服，不过因为没怎么穿过，衣服看起来特别新。一件白衬衫、胸前规矩地绣了学号，如此正经的打扮在他身上，却没有半点违和感。 明明都是同样的衣服，却被他穿出一种不同的气质。 他唇边是带笑的，只是一身阴戾，反倒令人感觉毛骨悚然。 温若和却顾不上这些，同时忘了自己最讨厌和人接触这件事，在阮郁之从她座位旁经过时，突然一个衝动，伸手拉住了他的手臂。连本来把目光从她身上的阮郁之，都怔住了，一脸惊讶地低头看她。 眾人的视线正被阮郁之挡住，只见他停下脚步，却不知他被人拉住了。 「抱、抱歉......」明明是主动拉人的一方，温若和反倒像被吓到了。 她急忙收回了手，那一声「阿郁」是怎么都喊不出口了。 她可能会被当成怪人吧。 阮郁之从她身边越了过去，在她身后拉开椅子坐下时，温若和心中满是说不出口的憋屈，是他先拋下她离开的，不曾提前和她说一声。而现在，却只有她一个人痴痴地记着这件事，对方明显连她是谁都忘了。 见他坐了下来，眾人好奇的目光也逐一收了回去。 温若和也不想看后面的人，再次提起了笔，打算继续写她的计划表。 「若和。」 那人低哑的嗓音，突然在她身后响起。 温若和闻声回头，儘管面上一片平静，眸中却仍是微微一亮，忍不住握紧了手中的自动铅笔，心中是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的紧张。却在后桌一双漆黑的眼眸，盯着她好久都不说话的时候── 「好久不见了。」阮郁之衝着她笑了一下，「麻烦鬼......」 她却在听见那个称呼时，猛地抬起头，几乎控制不住自己语气的颤抖，连忙「嗯」了一声，脸上的笑容都快要藏不住了。 然而，被她这么看的阮郁之，急忙别开了视线。不是怕被她看出什么端倪，是怕太早暴露出自己的心思，可能会把人吓跑，倒时候可就得不偿失了......他极力抑制对眼前人的欲望，眸里早就是一片腥红。 温若和本来想再多说一些，像问他这几年过得好不好。 却想起他们还在上课，不方便多问些什么。 「晚点再来聊吧。」阮郁之像看出她的心思，好心出声提醒。 温若和这才不太情愿地转回身，却也错过了他在她转身后，低头看向方才被她拉住的地方，目光晦暗不明。 数学老师仍在台上讲课，温若和把视线落到笔记本上，上方是她自己画得表格，她每一週都会提前为自己做规划，也早已成为她的习惯......因为她害怕，有事情脱离自己掌控的感觉。 她想把事情做到最好，要是没有这么做，她便会感到一阵徬徨无措。 只是如今，受到了童年玩伴回来的波动，她忽然就集中不了精神了。 在她恍神的同时，她无意中把她的笔碰掉了。 温若和脸色一白，那支笔可是她之后的课堂，都要用到的笔。却见那支笔掉落到地上后，还在地面滚了几圈，不知道沾染上了多少灰尘。 她正想弯身去捡，却有人比她动作更快，骨节分明的手将笔拾了起来。 Chapter 2：变化 (1) 「下次别再弄掉了。」阮郁之将笔递给了她。 只是在温若和接过笔时，他们的指尖无意间触碰到了，他没什么反应，她却微微一僵。方才抓了阮郁之，是她情急之下没有多想，如今镇定了下来，除了指腹碰到笔，还有碰到了别人时的不适。 「谢谢。」温若和道完谢后，很快就转了回去。 但看着被她用手指捏住的笔，她的心里又无端升起一股烦躁，从抽屉里抽了几张面纸出来，把在她眼中沾满了灰尘的笔，用面纸牢牢包住，她才肯把那一球物体，放进了她抽屉的最角落。 至于她的左手，大概又彻底的废了。 温若和又从铅笔盒里，拿了另一隻笔出来，只是左手垂在身侧，从头到尾都是用右手来写字，却也给自己带来很多不方便。 而一直关注她的阮郁之，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一幕。 他抬了抬搭在桌边的指尖，不明白他的手有哪里不对劲。 到了下课时间，温若和终于把笔从面纸里解救了出来。 只是在她手碰上笔身的同时，她也站起了身，准备要去洗手间。 「郁哥，今天打球吗？」张毅弘说完，就伸手去拿被他放在椅子边的篮球。却见阮郁之手指一下、一下点着桌面，望着那一下课走得比谁都快的人，好像方才答应他要聊一聊的人，不是她一样。 「今天不去。」阮郁之看都没看他一眼，也没要解释的意思。 「怎么这样啊？郁哥，说好今天要打爆三班那小王八羔子......」 而另一边，温若和早就进到了洗手间，她依然在三个洗手台中，挑了最靠内侧的那一个。她一手拿着笔、一手准备开水龙头，却在手接触到开关前，停顿了一下，才把手指从开关的前端，移到了后方，再有点卡的打了开来。 毕竟大多数的人，在开水龙头时，主要接触的就是前方。 后方虽然不好开，却是相较之下，比较少人触碰的地方。 她也没管自动铅笔会不会进水，就直接把笔放到水流底下冲，等到把她记忆中，每一个滚过地面的地方，都清洗过之后，她心中的烦躁才平復了下来。 她把笔拿了起来，正想洗手，却发现笔没有地方放。 她是不可能放洗手台上的。 温若和只好先把笔稍微弄乾了，再放进她比较乾净的那一个口袋，才从墙面上的洗手乳机挤了一些泡泡，才开始仔细地清洗她的手。 等她回教室时，下课时间自然已经过了大半了。 温若和才想起，她还有话没和阮郁之说完，只是当她回头时，却发现她的后桌又不在位置上了，也不知道跑去了哪里，一节课都没有回来。 等到了中午，用餐时间也都过去了，她都没看到人。直到午休时间，教室内灯光暗了下来，两旁窗帘也被人拉了起来，同学们陆续回到座位，有人拿了枕头、也有人把外套披在了自己身上。 风纪股长在黑板前，登记着未到学生的座号。 他几乎是没多做思考，熟练地把几个号码写了上去。 而黑板的右下角，写了两个值日生的座号，温若和正是其中之一，虽然比另一位扫教室的同学幸运，她只要负责黑板就可以了。所以风纪股长那一阵操作，可是她拿着板擦，在一旁亲眼目睹的。 等风纪股长回去睡觉了，她才开始擦起了黑板。 前一节课的老师写了很多字，她只好先大略把所有字都擦了，再拿另一个乾净的板擦，从头到尾擦一遍，也在板沟里落了一堆粉笔灰。 等全部弄完时，她手上沾满了五顏六色的灰。 另一位扫地的同学动作比她动作还快，在她准备去洗手的时候，对方早就趴在位置上睡了。 当温若和从洗手间出来时，却意外见到一个人。 阮郁之倚在教室外的走廊上，一听见脚步声，便抬头朝她看去。 一到了午休时间，不再有老师上课的麦克风、或学生交流的声响，整个校园好似也安静了下来。温若和脚步也缓了下来，而阮郁之也望着她，一时之间，竟然都没有人说话。 温若和停下了脚步，一声「阿郁」差点脱口而出，却又被她吞了回去。 如果是对她记忆中的小男孩，这么称呼当然没问题，现在在她面前的，却已经是多年未见，她要看他，都只能抬头的少年了。 因此，最后就成了她在他身前站定，紧抿着唇。 比起课堂上的草草相认，这应该才是......他们正式说上话。 「在这里说话不方便，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吧。」就在这一阵沉默中，阮郁之突然出了声，见她抬起头，他才站直了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迈开了步伐，看她仍站在原地，才转头示意她跟上。 Chapter 2：变化 (2) 如果是别人对她这么说，她可能会感到犹豫。 但眼前的人......却是陪伴了她一整个童年的小男孩。 他们来到走廊最底端的楼梯，二年级的教室已经是最高层楼了，温若和却眼睁睁看他往上走，看上去还很熟练，一点犹豫的样子都没有。她跟上了他的步伐，却在楼梯间的拐角处，突然愣了一下。 并不是因为什么，而是在通常顶楼大门的楼梯上，摆放了不少杂物，尤其是正中间倒下去的梯子，把去路都给挡住了。 阮郁之完全不受影响，轻松便翻了过去。 温若和却没那么容易，更别提，女生的学校制服是裙子。 然而，正在她烦恼该怎么过去时，突然一隻手朝她伸了过来。 「需要我帮忙吗？」阮郁之唇边带了笑意，只是一双眼眸却黑沉沉的，倒映着她局促的脸孔。而他朝上的手掌心，就像在等待她把手交予他。 温若和一顿，望着他悬在空中的那隻手，没有下一步动作。 又见到了那熟悉的神情，她没有说话，阮郁之也没有说话。 就在温若和决定还是把上放上去，比起被人误会是不是讨厌他，迟点再去洗个手，根本就算不了什么。可是就在她伸手前，阮郁之悬在空中的手突然握紧了，在她反应过来前，便已经收了回去。 「阮郁之，我不是......」她心里一急，正想和他解释。 阮郁之却突然弯身，把倒卧在路中央的梯子扶了起来，就是周围的杂物有些多，梯子甚至有一个脚被卡住了，他费了一番功夫才把梯子整个拿起来。 好不容易把梯子搬到一旁，他才站直了身，拍了拍手中的灰。 「好了，你可以直接过来了。」他朝她看了过来。 温若和一向没什么情绪的脸上一僵，感觉像被看透了什么。 这下没了梯子，她很轻松便上了楼梯，她站在阮郁之身后，看着紧闭的顶楼大门，正在想他是不是有钥匙之类的，没想到他握住了门把，连转都没转，突然一施力，门就直挺挺地被推了开来。 那一瞬间，不同楼梯间的闷热，顶楼的凉风瞬间迎面而来。 温若和也被突然的风，给吹乱了发丝，除了去顾跑到她脸颊上的头发外，她仍忍不住看了一眼门把，在想它怎么这么容易就开了。 「我们学校是老学校，顶楼的门锁早坏了，却没有人修。」 似是看出她的疑惑，阮郁之突然在一旁开了口。 「原来......是这样啊。」温若和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什么。 该说学校对于安全太不谨慎，还是他居然鑽了这个空跑到顶楼来？ 本来午休和阮郁之翘课来顶楼，就一直让她有些不安，身为一个生活规律的学生，她连迟到基本都没有过，就算生病了，也就看一看医生，隔天没事就继续来学校，从没缺席过任何一堂课，更别说是翘课了。 只是，当她走出顶楼梯间的时候，眼眸仍是不禁微微一亮。 学校顶楼没放什么东西，放眼望去都是空地，只有通常其他教学大楼的路是锁上的。虽然二年级已是最高层楼，但因为教室位置，从教室外的走廊望去，顶多也只能见到一楼种满花草的川堂。 另一侧虽然也有窗户，但也只有最后一排的同学才能看见。 然而，透过顶楼的栏杆望出去，没有遮蔽物的视野中，温若和一眼就能见到学校旁的公园、书局、还有更远处的商店街。 而另一个脚步声，也在她身边停了下来。 「阮郁之。」温若和注视着前方，缓慢地开了口，「这几年......你怎么样了？」 和她想像中不同，阮郁之应该是在她身边，同她一起看风景才对。却不知，自从顶楼大门被人关上后，那人的目光，一直紧紧地黏在她身上，片刻都没有移开过，更不知道身后的人，究竟在想些什么。 温若和就在他身前，背对着他，一点防备都没有。 她什么都不知道，如果他在此时此刻，狠得下心的话── 他会把他们分开的那几年，全部弥补回来，他们会一直在一起......她也不会再离开他。阮郁之早就想这么做了，在他们分开那时，他不管是睁着眼、还是闭着眼，满心满眼的都是她。 后悔当时为什么就这么离开了，而她为什么没想过找他。 她出现在他脑海中多少次，就被他欺负过多少次。 他很早就想这么做了。 他会将她绑起来，关在一个没人能找到的地方，她只能依靠他活下去，就算恨他又如何，每一个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他都想将人眼珠抓去，碰到她的人，他都想要把人的手脚都斩断。 Chapter 2：变化 (3) 阮郁之的目光暗沉，用舌尖抵了抵腮帮子。 一阵风迎面吹来，也拂动了温若和颊边的发丝，他一直注视着她，自然也注意到了她的动静，忍不住抬起手，想要将她脸颊边的发丝掠去。 只是手还没伸出去，猛然对上一双带了疑惑的眼眸。 原来是他太久没说话，才让她奇怪地看了过来。 而温若和一转过头，对上的便是一双黑沉的眼眸，里头是一片昏暗，也没有焦点，却仍能在她转头的同时看过来。他的手也伸了过来，距离她的脸颊没几公分，也不知道要做什么。 她的心跳差点没提到嗓子眼，被他吓出个好歹来。 她心中的惊吓，却在看见他手臂上疤痕时，瞬间一消而散。 「你的手......」温若和再也顾不上其他，拉住了他的手臂，也同时看清他的皮肤上有一道很深的疤痕，「......这是怎么了？」 虽然她脸上没什么情绪，一举一动间却透露着心疼。 「没什么。」阮郁之像被吓了一跳，急忙把手抽了回去，让她一时没反应过来，脚步还踉蹌了几步。明明是他先盯着人看的，如今他却神色淡淡，不知想起什么，神情是明显的烦躁。 等他回过神来，见温若和没半点不悦，仍担心地看着他。 他动了动唇角，好像想说点什么，却又乾巴巴地说不出来，掌心感觉都冒了冷汗，最后连他都不敢相信，他居然吐出了那几个字── 「抱歉。」阮郁之垂眸，「你......没受伤吧？」 温若和摇头，但也知道，有些事情似是她不该多问的。 他们早就不是小时候，没有任何事瞒着对方的年纪了。 「这也没什么，就是之前和人打架伤到的。」和方才过激的反应不同，阮郁之抬起了手臂，一副随她怎么看的模样。 温若和抿了抿唇，对他的话仍是半信半疑── 因为那明显是被利器伤到的疤痕。 她本来是想问他当年，为什么突然间就搬家了，只是见他的反应，如今她是怎样都问不出口了。她却不禁想起了，温母曾说她在路上，看见阮郁之和阮父走在一起，只是在说这话时，神情却是说不出的迟疑。 这一场对话，就在他们彼此都没说什么的情况下，黯然结束了。 他们回教室时正好是下课时间，居然硬是没一个人发现，午休时间教室少了两个人。 每到了人潮巔峰时段，公车内就没几个能站的地方。 温若和一边拉着拉环，一边还要提防撞到别人，但有时候，公车司机一煞车，身边的人仍是会控制不住往后倾倒，像她已经被前面女学生的书包，连续撞到好几次了，但她后面也是人，完全没别的退路。 她只能伸出手来挡，比起衣服，还是洗手轻松多了。 不过今天，她却是控制不住地想起，那一天在公车上遇见阮郁之的场景，按理来说，他家应该和她同方向才对。 她家隔壁早就换成一对年轻夫妻了，不可能是搬回原处。 也不知道阮郁之搬去哪了...... 而那个人，又再第五节下课的时候不见了踪跡，可能又翘课了。 温若和猛地抬起头，略感疑惑地环视了一圈，却还是没能看见那视线的来源。老实说，自从上了公车开始，她就总感觉有人盯着她看，但她也不是什么自我感觉良好的人，她也不觉得自己有哪里好看的。 大概只是她想多了。 当快要到站前，她伸手按了下车铃。 和她在同站下车的有几个人，她在公车站牌前，身后是行驶而去的公车。温若和正想往家的方向走时，才想起温母要她帮忙去超商缴费。 她缴完费，感应到有人从下方走过，超商自动门同时向两旁开啟，她顾着把找零放进钱包里，没有仔细看前方的路，一不小心就和迎面走来的人，擦撞到了肩膀。 温若和脚步一踉蹌，下意识抬头朝来人看去。 然而来人一身漆黑，一顶鸭舌帽、又带了口罩，整个人包得严严实实的，根本看不清长什么样子，只能知道这人身高至少有一米八了。 她只看了一眼，很快又把目光收了回去。 只是那西装裤......怎么看起来很像他们学校制服裤？ 温若和也没再多想，比起这些，她更在意的还是她这一身衣服，一回到家，她就必须赶紧把衣服换掉，否则在外面碰上的灰尘，很快就沾染上她在家里难得乾净的物品。刚才被人撞的衣服，也要赶紧拿去洗。 她很快就回到卧房，把身上的制服都换下了。 Chapter 2：变化 (4) 晚上睡觉前，她才收到翁怡萍传来的讯息。 是下週地理报告的事，要介绍某个国家的名胜古蹟，他们这组有五个人，两个人负责资料、两个人上台报告，最后一个人就要整理资料，把内容统整成一份简报。而温若和，便是负责简报的那一个人。 找资料的同学们，都把档案都传到了群组上。 她这才点开了群组，发现前些时候，其他组员在讨论简报内容怎么放好，因为她正好不在，组员们就先把方案敲定好了。 温若和莫名有点焦躁，只觉得应该有更好的方法才对。 但她也没说什么，垂下眼帘，手下也按了一个贴图传出去。 隔天早上醒来，便又是新的一天。 温若和身上穿着居家服，也没换衣服，便推开了房门，除了在玄关看见准备出门的温父、和在一旁帮他递包包的温母外，已经身为大学生的温曼欣，应该是今天一大早有课，也坐在了客厅吃早餐。 温若和才想起了电脑的事。 他们家只有一台桌机，而且是在父母的房里，要做报告也很不方便，如果要更快速的话，还是和温曼欣借笔电比较快。 温若和在对面的沙发坐下，一脸淡然地拿起桌上的麵包。 只是她的心中却在打鼓，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姊。」 温曼欣微微一怔，抬起了头，用一双冷漠的眼眸望向她。 「晚上能借我笔电吗？」 「嗯。」 一场姊妹的对话，就这么简单的结束了。见温曼欣答应了，温若和也松了口气，但面上仍是看不出什么变化。 等吃完了早餐，温若和才回到了房里，把学校制服给换上了，等她把衬衫的钮扣都扣完后，才提起了被她放在书桌脚边的书包。不过在背上前，她又感觉像忘了什么，忍不住又拉开书包拉鍊，再检查了一次。 她推开房门，还老觉得书包少了什么，很想再检查一次。 不过要是再晚点，公车就要过站了，她也只好连忙出门。 当温若和搭上公车，刷完卡后，抬头看见了熟悉的一幕。 公车门在她背后关上，她还没站稳脚步，公车又逕行发动了，她只能连忙用左手拉住一旁的栏杆，看着坐在车厢最后一排的身影。 但是和上次不同，坐在窗边的那人，也一眼就看见了她。 而不再是一身便服装扮，撑着头就在后排睡着了。 只不过现在是早上的巔峰时段，虽然不像放学时那么多人，车内基本都是以学生为主，阮郁之身边的位置自然有人坐了，更不用说，就算车厢内空着有座位，她也没有想坐过去的欲望。 温若和犹豫了一下，抬起了右手，朝他轻挥了几下。 见阮郁之撑着头，朝她露出了笑容，她就知道他看见了。 但她也没往他的方向走，在后门的隔板前，便站定了脚步，每天重覆着相同的行为，这也快成为她的习惯了。 公车在路口转了一个弯，晨光也从正面、转从侧面洒了进来。 温若和站的虽然不是迎光那面，仍被光线的尾端照到了小腿。 然而，本该落在她身上的温度，突然被一道阴影挡住了。 「你......怎么过来了？」温若和吃了一惊，又想起自己在公车上，压低了声音对他问道，「你的位置......」她话还没说话，就见一直站在另一边的上班族，见阮郁之那位置空了下来，就提起了公事包，往那里走去了。 好了，现在座位也没了。 「坐久了想睡。」阮郁之垂眸，无所谓地说道，「所以就过来了。」 温若和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想起他光站着，却没有地方扶，只好往窗户有贴近了几分，给他让了一个空位出来，「......那你站这吧。」 「谢谢。」阮郁之抓住了同一根栏杆，就在她手的上方、也和她距离没几公分，在动作的同时，还不用笑着和她道谢。 公车内虽然零散地站了不少人，他却正好站在她的外侧，就像是他，把她和所有人都阻挡住了一般，再也没人都亏视他怀里的宝物，而她也看不见别人，只属于......他一个人的。 阮郁之舔了舔牙尖，忍不住扬起了唇角。 本来她是有机会逃跑的，只可惜，谁让命运如此捉弄人，让他弄丢的宝物，又重新回到了他怀中。 和阮郁之不同，温若和则是有些不太自在。 虽然他们小时候很要好，但如今他们都长大了，阮郁之也从一个和她身高差不多的小男孩，长成了如今能挡在她身前的少年，她怎么样......都无法再用以前的目光来看他了。 Chapter 2：变化 (5) 此时，公车速度突然慢了下来，温若和才发觉上桥了。 这一座高架桥，是连接两个城市的交通要道，每到了上、下班人潮的巔峰时段，一定会塞车，她就没见过哪次是能快速通过了。 为了缓解心中的紧张，她忍不住朝着车窗外看去。 另一方向的车道也在塞车，也许是地区气候的原故，就算快要十月了，她还是能在柏油路上，看见汹涌的热浪。不过再往后看去，涓细的河水倒是在烈阳的照射在，而显得波光粼粼。 「若和，放学回家的时候，没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吗？」 「没......」温若和望着窗外恍神，没仔细听他说了什么。 紧盯着她的侧脸，阮郁之嗤笑了一声，差点就没压制住他的笑声，儘管压抑住了，那一双盯着她的眼眸，也是充满了疯狂、还有贪婪在翻涌着。 「你真是太单纯了......」 「你难道不知道，不能轻易相信一个人吗？」 这些看似气音的话语，从他的唇边溢出，只可惜，周围太过吵闹，而温若和正看着另一边恍神，根本没听清他说了什么。 等到下了桥，公车才终于在桥下的第一站靠站了，听着司机的广播，阮郁之才把目光从她身上移开，看了关上的公车门一眼，才转回了视线。然而，却在经过她握住栏杆的手时，突然顿了一下。 他的眼神沉了下来，不明白她的手怎么了，或是谁害她变成这样。 因为她手上的皮肤，出现了明显的龟裂、和脱皮。 但当他想开口时，公车却先一步到站了。 和阮郁之走在一起的时候，温若和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万人瞩目。 她发现这学校的人感觉都认识他，一路走过就没人不回头的，还有不认识他的，也因为别人在讨论而看过来，大部份还都是女孩子。 「走这边。」他们学校外围的走道，总是长满了花草，一旁的老行道树也都垂下了枝条，从底下走过去的人，很难不会碰到。只是如今，却有人先一步，用手替她把惹人焦躁的树枝挡开了。 「谢、谢谢......」温若和面色淡淡，心中却有难以言喻的感觉。 一切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总有一个人......在她身前保护她。 但是现在，更让她担忧的，却是阮郁之的态度。 她总感觉他好像发现了什么。 连他们经过校门时，教官都第一时间看过来，一看清来人是谁，他指着人就想骂人，话都快说出口了，却在看见阮郁之穿着一身制服，再低头看手錶，也没有超过打鐘时间，教官的话一下子就梗住了。 他们顺利地通过校门，难得没人拦在他身前。 看着吃瘪的教官，阮郁之神情都不禁轻松了几分，难得觉得很有趣。 不过，要不是有温若和在，他才懒得理那些规矩。 见温若和和阮郁之一起走进教室，同学们也就好奇多看几眼，也没人多问什么。但身为朋友的翁怡萍，可就没有这么客气了。 「若和──」 温若和才刚走到教室，放下书包准备去洗手间时，前桌的翁怡萍就睁大眼看着她，连声音都不敢太大声，只是用气音小声地唤她，「你怎么和他走在一起啊？」一副怕她被欺负的样子。 由此可知，阮郁之平时在学校风评有多差了。 「以前就认识了。」但温若和也不想解释太多，毕竟他们之间消失的几年，好像也不太能说清楚，她索性就这么回答了。 不过不待翁怡萍多问，她就先说要去洗手间了。 「你快去吧。」翁怡萍挥了挥手，早就习惯她每日洗手的流程。 然而，温若和却一时之间忘了，她后面坐了一个人，她的一举一动，全都落入了后面那人眼中。所以当她洗完手回教室，并从书包里把护手霜拿出来时，突然有人在她身后开了口── 「你的手怎么了？」阮郁之语气淡淡，使人听不出其中的情绪。 只有他才知道，他冷静的情绪之下，是出奇的愤怒。 他这话已经问的很委婉了，而不是上来就问她怎么一直洗手，因为她手上的痕跡，明显是长期泡水、使用过量的清洁剂，才会出现的副作用。 她以前是没有这个习惯的。 温若和也愣了一下，下意识想藏起自己的手，却想起他都看见了，再藏也没有用。但她也无法解释，她这一双手是怎么弄出来的，只能找一个所有人都能相信的藉口── 「我也不知道......可能空气太乾了，我的手就容易脱皮。」 Chapter 2：变化 (6) 「是吗？」他低笑了一声，「我怎么觉得不只如此？」 这句话倒是有点越界了。 温若和也没反应过来，毕竟从她遇见他以来，他对她一直是客气又疏离的态度，儘管是多年后重逢，他也没多问过她的事。此时，他突然这么开口，那股被人看穿的念头，又再次浮现在她心头， 「我......」她抬起眼，却对上了一双不见光茫的眼眸。 明明是她最熟悉的一双眼，她却好像看出点什么。 「老师来了。」她面上一片平静，心中却突然有了想逃跑的欲望，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有种.......被人盯上的感触。 明明他不是别人...... 「对了，记得同意我的好友申请啊。」在温若和转身的同时，那人低沉的嗓音在她身后响起。她下意识低头去看她的手机，才发觉真有人加了她好友，而头像，就像她和另一个社交软体的一样。 那个追踪她的空帐，真是他吗？ 刚回到家，却发现温母没有做饭，而是换上了另一件衣服。 「若和，回来了？」温母一见是她，边挽起了头发、边朝她笑了笑。 「回来了。」 温若和刚应了声，背着书包想往房里走，也想赶紧去洗手，温母却在身后唤住了她，「若和，等等收拾一下，今天你爸说要去外面吃。」温母声音一如既往的轻柔，「等你爸回来了，我们就出门。」 「今天？」温若和愣了下，想起报告、明天还有很多小考。 「好吗？」但是对上温母的笑顏，她拒绝的话也说不出口。 温若和点了点头，就加快脚步进房间了。毕竟如果她说有事不去，温父一定又会当她在闹脾气，最后麻烦还是会落到温母身上，说她没把孩子教好，还不如......一开始就不拒绝，还能省这些麻烦。 她洗完了手，才走到书桌前，拿起被她放在上方的手机。 许是因为她的触碰，手机也感应到了，萤幕便在这时亮了起来。 虽然还没滑开锁屏，她却能看见一个人给她传了讯息。 「今天抱歉了。」 温若和好一阵子才反应过来，阮郁之指的是今早的事，老实说，她并不觉得他的问题有什么，只是可能是她当下的态度，才让对方以为她生气了。 她想回一个她才抱歉，只是在那之前，她拿起了放在一旁的酒精。 她先帮她的手机，从头到尾消毒一遍，才真正把手机解锁。 温若和只能先在房里做作业，等到八点多时，才有人在门外提醒她该出门了。等她推开房门，便看见仍穿着一身西装的温父，站在一旁和他说话的温母，还有冷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温曼欣。 他们一家人搭了电梯下楼，一家四口、电梯中却没人说话，安静的像掉根针都能听见。 在地下室坐上他们家的车时，仍是一样的状况。车子前座是温父在和温母抱怨公司的事，觉得温母不用面对这些事，只要教点书、做些家事就好，是件很好命的事。而姊妹俩安静的在后头，一语不发。 谁也猜不出温父的心思，兴致来了，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温父也没说要去哪，就在一家牛排馆前停了下来。 当他们进店时，立刻有服务员上来迎接，温若和神情却没很好，连温曼欣都放慢了脚步，在一旁担忧地看了她一眼。 「请问要点什么？」服务员在桌面上摆了四张菜单。 温若和才刚低下头，一个字都没看到，温父便突然开了口，「这四份。」他指的是菜单封面，店家最推荐的招牌餐点。 「你女儿不敢吃牛肉。」温母在一旁小声地提醒。 温父却像没听见，又和服务生说了几句，很快就点好餐了。 等到服务员拿着板子离去，四人桌前瞬间静了下来，和周遭吵闹的环境，简直形成了很大的对比。温父先替自己倒了杯水，抬头看了温母一眼，才把目光一转，落到一直没有开口的温若和身上。 「人哪里有什么不敢吃的东西，还不是饿了，自然就会吃了。」 说完这句话，温父便把目光收了回去，逕自喝了一口水。 餐桌前又安静了下来。 在等待的过程中，他们这桌也没人聊天，温若和馀光瞥见包里的手机亮了，才把手机拿了出来──好险在外头，温父不会对他们有太多意见。 「晚上能见一面吗？」 温若和盯着跳出来的讯息，下意识看了温父一眼。他们家管的很严，和同学出去，除了不能太远、交通方便、回家还不能超过门禁时间，因为温父认为，女生一个人在外面太危险了。 以前最远的距离，是不能超过巷口那间便利商店。 是后来随着年龄渐长，规定才逐渐宽松了起来。 Chapter 2：变化 (7) 这一餐，她吃得食不知味，甚至一半都没有吃完。 等回家后，也已经很晚了，温父和温母也都提前回了房。温若和也梳洗完了，拿着一条毛巾擦拭湿润的发丝，正在心中盘算着，要去和温曼欣借笔电时，她放在桌面上的手机，竟又再次亮了起来。 是阮郁之的消息。 她本就在餐厅时，告诉过他晚上不能出去了，没料到他又传了讯息过来。只是，他一系列反常的行为，反倒让她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她拿起了手机，看似淡然，心中却没来由乱了起来。 他不会......又突然消失了吧？就像几年前的那一晚，她按了很久的门铃，却再也没人能回应她了。 温若和连忙擦了擦头发，拿了件外套，转身便推开了房门。 门外的走廊依然一片漆黑，几乎就在这一刻，她脑中又要有一种念头侵入她的脑海，她只能一直在心中重覆一个单词，妄图把思绪掩盖掉。对她来说的确有效多了，至少没人会在她身后为她倒数。 趁着家人都关着门，也没人注意到她，她一路摸黑穿过了走道，才在玄关旁抓了一把钥匙，凭着记忆判断哪双鞋是她的。 然而，当她穿上鞋起身时，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如果在走出这扇门前，她呼吸──不、不、不── 她一把推开了家门，有了门外电梯间的灯光，她才感觉好受多了，只是心里仍不禁紧张了起来，毕竟......这是她第一次违抗温父的指令...... 温若和抓着钥匙的那隻手，忍不住紧了紧。 直到进了电梯，她才想起她这么明显的出现，警卫大叔是不可能没看见的，只好连忙把外套穿上了，再用帽簷遮住了自己的脸孔。 而警卫大叔似乎正好在打盹，也没注意到她。 等她出了大门，她才拿起了手机，看了阮郁之传给她的定位，忍不住加快了脚步，就怕她再晚了一步，人就已经走了。 阮郁之其实没离多远，就在她家附近的超商前，也不知道是怎么找过来的。等温若和走向超商时，远远地便见到一个人影，坐在超商前的长椅前，穿了一件黑色连帽衫，同样把自己的脸遮了起来。 虽然定位就在这里，为了怕认错人，她还是先绕到了前方。 没想到，在她开口前，那人原先低着的头，便突然抬了起来。 在那瞬见，除了确定她没认错人外，同时也倒抽了一口气。 阮郁之坐在长椅上，要是没了身后落地窗的灯光，他整个人就像融入黑暗似的，眸中乌黑一片，更不用说，他不知在哪受了伤，血一路从额角流了下来，甚至差一点，可能便会流入他的眼里。 「若和，你果然还是来了。」 本该俊美的面容，在此时特别苍白、或说失了血色，而他却像感受不到痛，逕自扯开了唇角，朝她露出了笑容，整个人更加令人恐惧、和诡譎了。 温若和哪里见过这场面，心跳都快被吓到骤停了。 「你......没、没事吧......」她连脸上平静都维持不住了，一句话老半天才说完，她手忙脚乱地想帮忙，却不知道该做什么。她双眼通红，就像快要哭出来的样子，不是出于对他的畏惧，而是真怕他出什么事的害怕。 「阮郁之......」温若和双唇微颤，「我送你去医院吧？」 看他伤成这样，还不忘安抚她，她的心简直都要碎了。 也不禁庆幸自己跑了出来，否则只有他一个人，那他该怎么办？ 「不用去医院，这伤只是看起来严重，没什么大不了。」阮郁之朝她扬了扬唇角，见她整个人思绪都乱了，才忍不住......或者近乎虔诚及贪婪的，缓缓拉过她的手，将她的手贴上他的脸颊。 「你可以检查看看，我这不是没事吗？」他笑了。 感受到她掌心的温度，不是他的错觉，他抓住她的手忍不住一颤。 这是他一直以来贪恋的温度，儘管下一秒，可能就会被她甩开，知道再这样下去，他会彻底的沉沦，将她也一起捲入最深处的泥沼，但是── 他给过她机会了，她可以不来，是她自己选择过来的。 既然来到他身边，那就别想再逃走，你说好不好......若和。 「你......」温若和猛地睁大眼，本就泛红的眼框还没缓下来，竟硬是从眼尾，流下了几道泪痕。也许是因为太过震撼了，她一时间竟忘了挣脱，任由他的手覆上她的，在她的掌心上，轻落了一个吻。 被碰触的地方一暖，在那瞬间，她的手指捲缩了起来。 他的手上也有血痕，因此被他握住手，她的手也跟着脏了。 Chapter 2：变化 (8) 突然的动作牵动了面部，本因结痂的伤痕，似又渗了一些血丝出来，才刚触及他的眉毛，他一下便反应过来，闭起了那一侧的眼眸，另一侧仍紧盯着她，任由腥红经过眼皮、一路滑落下来...... 儘管如此，阮郁之也没松手的意思。 反倒覆着她的手，在他舔了牙尖后，忽然舔了她的指腹一下。 温若和指尖一烫，她吓得连忙把手抽了回去，这下是彻底清醒过来了。只是，被她半掩在手背后的面颊，早就是一片红晕、和慌乱。 「你突然......」那个「舔」字，她是怎样都说不出口，「做什么？」 手里突然一空，阮郁之盯着自己空荡荡的手一阵子，才抬起眸，眸中迷茫了一瞬，「可能是......烧过头了吧......」不然，怎么会看见这种美梦？在他彻底失去意识之前，竟然能见到她焦急的神色── 「阮郁......阿郁！」 直到人向前倒去，怕他就这么从椅子上摔下去，温若和也再顾不上其他，连忙伸手扶住了他。虽然也只是左手虚虚地搭在他肩膀上，另一手伸向他的额间，还没碰上去，便能感受到一股滚烫的温度。 「我没事......」最终还是即时醒来的阮郁之，把自己撑住了。 她的手仍放在他肩上，他抬起手，似是想将她的手拿下来。 他却顿了一下，轻扶住了她穿着外套袖口处的手腕。 阮郁之摇晃地站了起来，温若和不放心，他却摆了摆手，示意她别跟上，然而这时，她身上的电话却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见到萤幕上写了「姊姊」两个字，她心中浮现了一股不详的预感。 「阮──」当她再抬起头时，阮郁之却走了一段距离，见她出声，他反而走得更快了，一副就是不想让她跟的样子，也没回头，只抬了一下手，示意她快走，整个人就像快和月色融为一体。 再加上第二次响起的手机，温若和只能停下脚步，站在便利商店门口。 如果她能绕至前方、或天色再亮一些，也许她便能看清他如今的神色，不是方才的故作轻松、也不再是虚弱不堪。阮郁之松开了下唇，上方的齿印，早被他啃咬了血痕出来，他却不觉痛意。 一双眼眸漆黑如墨，在平静之下、又像隐藏了疯狂的滔天巨浪。 他的唇角一颤，溢出了些许笑声，差点没能控制自己的情绪。 阮郁之走在路灯下，除去这一身血腥的气息，他诡异的行为，让一旁找停车位的机车骑士，在停了车之后，胆战心惊地看了他一眼，拔下机车钥匙，又抱着安全帽，加快脚步往另一个方向走了。 他视若无堵，反而低垂下眼帘，望着自己空荡荡的手掌心。 他居然又这么放过她了。 明明被她牵动了多年的情绪，每天都渴望再次见到她、独占她、佔有她......让她成为自己一个人的。但当人站在他面前时，看上去很冷淡，却在见到他时，忽然亮起来的眼眸──他又下不去手了。 他果真是被人下了蛊，这种时候，都想着让她高兴才是。 他果真是一个恋爱脑。 「嗤......」在黑夜中，他用手背覆住眼眸，忍不住嗤笑出声。 被留在原地的温若和，却迟迟没回过神来。 直到电话第四次响起，她才想起要接电话，垂下了眼帘，倒映在萤幕上的那双眼眸看似毫无波澜，她伸出了手指，却一直没滑开接听键，像在纠结，这一位和她向来没交集的姊姊，为何突然打电话给她？ 难道是她不在家的事，被爸妈发现，所以叫温曼欣打给她？ 或是温父很生气，她来给她通风报信？ 想也知道不可能。 想了无数种结果，电话也被自动切断了。连便利商店里的店员，都透过店内落地窗看了她好几眼，像在疑惑她佇在这做什么。 直到第五次响起，温若和吓了一跳，顾不上其他，连忙滑开了接听键。 电话的另一端像有人在走路的声音，却迟迟没人开口，对于她这位沉默的姊姊，她也早就见怪不怪。只是她如今的注意力，却放在她沾了血的手背上，方才太紧张，竟一时之间都没发现── 于是，电话好不容易接通了，却没半个人说话。 现在不用温曼欣开口，温若和就已经想回家了。 「笔电。」 直到又过了好一阵子，已经迈出便利商店的温若和，路灯洒落在身上，面上没什么表情，都在想该不该先出声了，另一端却突然开了口。 温曼欣的声音一如她的人，清冷又不带有任何情绪起伏。 她才想起，她离开家之前，正是打算去和姊姊借笔电。 Chapter 2：变化 (9) 同时她也松了口气，不是被温父发现就好。 直到夜晚的凉风吹来，拂动了她颊边的发丝，温若和才回过了神来，她戴在头上的帽簷早被她摘了下来，露出一张没什么血色的脸蛋，站在一片黑夜之中，也显得她的身形更加单薄了，只是── 她的手指微微捲曲，从方才开始......波动的情绪便从未停止过。 身上是凉的，唯独掌中的那一处，至今仍是温热的。 温若和以为今天不会见到阮郁之的。 结果在她跟着前面乘客的脚步，踏上公车后门阶梯时，还是一眼就看见了坐在后方座位，闭着眼打盹的少年。阳光透过车窗洒落进来，他穿着一身整齐的高中制服、和额角贴着的纱布成了强烈的对比。 温若和心底一跳，在她还没站稳时，公车便在她身后关闭。 她连忙扶了一旁的栏杆，来不及多想，心中全是满满的心疼。 也许是阮郁之的伤实在太触目惊心，他身旁的另一个座位竟是空了下来，方才她前方的乘客，还瞥了他好几眼，就连忙转身往另一边的拉环走去。 而公车也在路口转了弯，她抓住栏杆的手，忍不住收紧了一些。 直到公车彻底弯到另一条路上，她才深吸了口气，松开了左手，终于朝着后方座位区迈开了第一步──公车突然一个煞车，她连忙用左手握住了椅背的扶手，只是只有单手，还是阻止不了她身体的前倾。 但温若和很快又站稳脚步，抬起了头，朝着那人的方向走去。 她在座位旁停下脚步，阮郁之坐在靠窗那侧，手肘便是撑着窗簷。 「......桥前站。」似是看她一直站着，后方座位的人看了她好几眼。 温若和深吸了口气，身体是说不出的僵硬，她观察了四周的，发现大家都会把背包拿下来，放到身前抱着，再坐下。只是这点她是真的办不到，她只能背着书包，在一种很拥挤的状态下...... 在阮郁之身侧的座位坐了下来。 隔着衣物，但被碰触到的感觉，还是心理上让她觉得不适。虽然这不是她如今在意的重点，而是......她和他之间的距离又近了。 温若和犹豫了一下，抬起了手，不知道是否该叫醒他。 正当她想让他继续睡，把手收回去的同时── 「若和。」 她的手腕突然被人握住了。 其实阮郁之早在有人坐下来时，就醒了来，当他皱了皱眉，不是感到很愉快的同时，感觉到身边有一道熟悉的气息。果然，当他睁开眼时，看见得便是他恨不得每天都能看见的场景......他的若和。 他的嘴角噙了一抹笑，倒映着她的眼眸中，全是疯狂的执意。 「你、你醒了......」只是突然被抓住手腕的人，却是轰一声地炸了，脑中全是昨晚，他轻柔地吻在她掌心着触感，直接烫进了她的肺腑。 温若和脑中晕乎乎的，才没发觉到，她的表现在人眼中，看起来是如何的秀色可餐。 只是在她反应过来，想把手抽回来，掌心紧绷的触感，彷彿瞬间唤醒了她的理智。在阮郁之骨节分明的指尖之上，便是她因乾燥、而脱皮的那双手。 「......你的伤。」她挣了一下，发现没能挣开，「还好吗？」 阮郁之沉默了半晌，突然轻笑了一声，「你觉得呢？」 这点伤对他来说，其实根本就算不上什么，比这更重的伤他也受过，包括他手臂上的那道疤痕。只是，一想到昨晚还来店里砸场的男人，他的眸色更加沉了下来，其中更是说不出的腥风血雨。 「肯定很疼吧。」 没想到，温若和向来冷静的面上，也闪过一丝着急，像是想帮忙、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样子，紧盯着他额头上的纱布。 瞧见她的模样，饶是阮郁之，也是愣了一下，好一阵子没说出话来。 他突然撇过头，转向另一旁车窗的方向，与窗上的倒影双目相对。 也是他扭曲、又病态的心灵。 如果说，她是什么时候发觉自己的行为，和人好像不太一样，大概是在冬天，洗完手后发现手部第一次乾裂的时候。 她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只是童年时被人撞到，下课后忍不住去洗了手。还是初中时发觉厕所很脏，就算用厕所洗手台洗手，手也不会乾净，所以忍不住走廊上的水龙头再洗一次...... 或是上了高中之后，发现走廊没有洗手台，而洗手间有泡沫时...... 等她注意到时，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曾经她以为正常的行为，因为在渐近的累积中，也融入了她的生活，她也习以为常，直到旁人一句「你怎么这么爱洗手」、「你洗手洗过头了」，她才反应过来，这些行为......难道是不对的吗？ 只是如果正确的话，她的手，又怎么会被她洗到脱皮呢？ Chapter 2：变化 (10) 她至今都无法想象，当她第一次搜寻「一直洗手」，在网上看到了什么，包括她之后居然能瞒着父母，推开了学校心理諮商室的大门。 「你来到这里，是想要我们给你什么帮助呢？」 一份心理諮商的同意书，就摆在她和老师之间的小桌子上。 「我怀疑......我有强迫症......」 「虽然我并不是这方面专业的，但是在我听你的描述中，你的强迫行为，主要是受到心中焦虑的影响，因为你的状况还算轻微，有些严重的人，甚至连家门也出不来，而你只是日常生活受影响，但该做的事还是都做了.....」 「你父亲是个相对严谨的人，只是人在成长过成中，受到父母的影响，肯定是非常大的，而你可能本身又是一个做事严谨的人......」 「从小高标准、和过度管教，才导致你事事都追求完美。」 温若和猛地睁开眼，望向缓缓把她的手松开的阮郁之。 她心中有好多疑问，包括他这些年去了哪里，只是如今── 只要他又回到了她身边，这就好了。 温若和才刚进到教室，前桌的翁怡萍转过头，看上去想和她打招呼，却在见到跟在她身后、另外一个高挑的身影时，硬生生把话吞了回去。 「若和，你等等我。」儘管有另一道讨厌的目光盯着温若和，阮郁之把书包扔到了椅子旁，也没心思多管，而是直勾勾地看向了她，「老张找我有事，我去处理一下，第一节课前一定回来。」 「啊、喔......」不明白他为何突然这么说，温若和也愣了一下。 等她回过味来，老张就是上次她见过，跟着阮郁之身边的男生时，她只能见到她后桌离开的身影了...... 只是，他以前不就经常翘课吗？这次为什么......突然和她报备？ 意识到这一点，她紧抿着唇，忍不住抓紧了书包的背带。 「若和、若和？你干嘛呢？」翁怡萍的呼唤声，才终于唤回她的神智。 「我说你，都知道他没那么好惹，怎么还总和他混在一起？」虽然他们貌似从前就认识，但阮郁之一个负评缠身的人，她朋友怎么还这么一头热地栽了进去？ 「是吗......」 谁知翁怡萍一抬起头，看见得便是温若和放下书包，略微手足无措的模样。 翁怡萍本来想好一大串要劝人的话，瞬间又被噎住了。她不禁想起了方才，阮郁之离开前瞄了她一眼，眼神之恐怖，在看向温若和时，脸上又不知何时出现了笑容、语气多亲和，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精分。 但是好险，温若和也即时反应了过来，忙道，「你别担心......」只是最终，她话语还是转了弯，没把话说满，「他......不会是坏人。」 毕竟，连她都不明白，他这些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陪伴着她一同成长、一直守在她身前的身影，她相信他不会是坏人。 话都说到这样，翁怡萍也不能再说什么，只能点了点头，只是再转回身时，还是忍不住对她说了一句，「......你小心点。」 「好。」温若和本就淡然的面色，此时也浮现了些许暖意。 虽然谈话内容有点神奇，但这个朋友，仍是真心担心她的。 她还没洗手，她在心中算了一下，今天除了碰了栏杆的左手，连碰到椅子的衣服、不小心蹭到前面椅背的膝盖，都需要清洗一下了。 她索性用右手，把书包里该拿的东西拿了，先摆到了桌面上。 一想到等会麻烦的洗手程序，心中还是说不出的烦躁。 温若和只是没想到，说很快就回来的阮郁之，在她洗个手后，居然就坐到了座位上。她还是第一次......从后门进来时，能见到他的背影。 毕竟是在外头，她也不能真洗衣服，方才也只用水稍微打湿了一些。 只是在开始转凉的天气，身上湿湿黏黏的，还是有点不舒服。 她突然不想被阮郁之看见她如今的模样。 「是谁弄的？」果然，在她慢吞吞地走到他前方，准备坐下时，本来心不在焉的阮郁之，也在看见她的那一刻，立刻坐直了身，紧盯着她，几乎是极力克制，才没用他那自己东西被抢走时，充满偏执的情绪。 「不是别人......」连温若和也愣了下，没料到他会这个反应。 还以为和以前一样，问她为什么爱洗手，为什么不能控制一下，把坏习惯改掉不好吗？一句、一句的话，都像将她已结痂的伤口，又再次扒了开来。 「是我自己弄的。」 Chapter 3：接近 (1) 不过她也不知道如何解释，匆忙地坐回了位置上。 第一节是他们班导的课，就是才二十几岁年轻的洪老师，他才刚进教室，把教材放到讲桌上，台下的同学们就开心地起鬨了起来，「老师──你这么快就要上课了吗？我们昨天篮球都还没决胜负呢！」 洪老师和同学关係都好，甚至还会在放学和男同学们打篮球。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上课上课了。」洪老师被同学们这么一闹，也没生气，更在把课本从袋子里拿出来后，抬头看了他们一眼，笑道，「再吵下去，今天歷史第二课考卷就是你们的回家作业了。」 「不──老师你怎么能这么残忍！」 在同学的一眾哀嚎中，他才又补了一句，「好了，篮球今天再陪你们打。」 经过这一齣之后，整个课堂的气氛明显轻松了起来。 温若和也拿出了歷史课本，打算抄洪老师写在黑板时的重点，却在要落笔的前一刻，突然愣了一下，又抬头朝着板书重覆看了一遍。 洪老师写字有个习惯，在写逗点时，最尾端的一撇，都会显得特别捲。 她记得昨晚和温曼欣借笔电时，也在她房里看过类似的字体。 不过温曼欣以前也是这间学校，有被洪老师教过，可能也不奇怪。 「若和。」 只是温若和没心思多想，她的身后突然响起一道低沉的嗓音，像是因为在课堂上，怕声音太大声，而刻意压低了那般，带了点气音在里面。 明明她是他前桌，他却没选择用身体接触，而是用声音来唤她。 「怎么.......」她连忙回过头，在对他的目光前，有一双手突然伸到了她面前，在她的注视下，原先握拳的手也展了开来，露出了放在他手中央，被糖果纸包覆住圆形，让她有了一瞬间的怔愣。 「送给你的。」阮郁之直勾勾地看着她，唇边带了笑意。 倒是一旁的张毅弘，用见鬼的眼神看了他们俩好几眼。 要知道，那糖果可是他女友给他的，居然就这么被郁哥给抢了！ 「谢谢。」温若和的眼框，却在那瞬间感到有些湿热。 毕竟，这一切都突然好像回到小时候、阮郁之还没离开的几年前，那时候她也很爱哭，每次只要被爸爸骂，或在学校被人欺负了，她都一直憋着，只要一见到阮郁之，就会瞬间放下所有戒心，马上就大哭了起来。 那时候......他也总是带着糖，只要有他在，一切都会好的...... 「若和，这也是给你的。」当温若和接过糖果时，阮郁之又笑着递给了她一张纸条，纸条被折得方方正正的，她一时之间，也不知道他想和她说些什么，只好先收下，一向没什么情绪的面上，也朝他展露了一个浅浅的淡笑。 倒是张毅弘瞪得眼睛都快抽筋了，不晓得他郁哥今天发什么疯。 虽然人家也长得漂亮、看上去文文静静的，但他也从没见过，阮郁之会对哪个美女有兴趣啊？ 连上课传纸条这种事，居然都干得出来。 毕竟洪老师还在前面讲课，温若和很快便转过身，只是她的面颊却有了散不掉的热气，连紧攥的糖果的那隻手，都感觉滚烫了起来。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最近老有这种突兀的情绪。 直到最后一步，她不小心碰掉了她的修正带，心才彻底凉了下来。 本来的好心情也没了，全是脏污爬满了在椅脚边的修正带，又在她捡起来时，沿着手指爬了上来，手废了，她又要用单手上课了。 邻桌同学听到动静，弯下身，准备帮她将修正带捡起来。 却有另外一双手，比所有人都快了一步，把东西从地面上拾起了。 「先放我这里吧。」看她看了过来，阮郁之也没把修正带还她，反而放到了自己桌上，把自己的修正带递给了她，「你用我的。」想了想，又扬着笑容补充了一句，「是全新的，我还没用过。」 这倒是真话，毕竟阮郁之之前可都是没在上课的。 在他的目光下，温若和心中一紧，再一次有了她被人看穿的错觉，只能急忙点了点头，拿着阮郁之的修正带转回了位置上。 她......她到底在干嘛呢？都是方才太轻率，要是小心点，东西不就不会掉了吗？ 温若和又抬头看了黑板，脑中很乱，全是懊悔的情绪，一时间也没听洪老师说了什么。等老师在黑板上佈置作业时，她才回过了神来。 还有......被她放在一旁，差点被她忽略的纸条。 她也不管老师会不会发现，或此时，阮郁之是不是在看着她，心里一急，便连忙打开了纸条，里面没写什么，却在看见上方几个潦草的大字时，瞬间睁大了眼── 「我该怎么帮你。」 Chapter 3：接近 (2) 温若和一直想着他的话，等她注意到时，已经是下午的体育课了。 此时，他们班才刚跑完三圈操场，一群人都缩在树荫底下休息，平常课业压力就够重了，体育老师也没会强迫他们一定要运动，对于坐在操场边的眾人，也都是睁一隻眼闭一隻眼的。 不过倒是有些人，连坐都还没坐下，就拉上其他同学去场上打球了。 这是一堂羽毛球课，不过几个男生，还是玩杀球玩得很开心。 男生总是特别容易熟起来，就算是阮郁之，本来其他男生知道他有不好的传闻、在校外还认识社会人士，此时也没了一开始的拘谨，就是在打球对到他的眼神时，偶尔会有一种不寒而慄的感觉。 「若和，你不坐下吗？」坐在一旁地上的翁怡萍忍不住出声。 见温若和跑完步后，也没像其他人直接扑到地上装死，之后休息也都一直站着，翁怡萍看了都有些替她觉得腿痠。 「不了，我站着就好。」温若和摇了摇头，目光仍是停留在场上。 翁怡萍也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忽然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错觉。 她可真是个瞎操心的老母亲...... 场上几个男生本来是在乱玩，此时倒是认真计分起来了，还有同学在旁边充当裁判。也有些女同学觉得休息够了，跑到另一边去打羽毛球，真正坐在树下乘凉的同学，好像也剩没多少人了。 「郁哥你去哪？我们再打一场啊！」现在居然连郁哥都叫上了。 「我？」阮郁之看上去倒是心情不错，竟也摆手回了几句，「我还有其他事，你们自己玩吧。」 在翁怡萍不祥的预感中，阮郁之果然朝温若和走了过来，她忙着给温若和打暗示，没想到温若和没看懂，反而疑惑地看向她。 「怎么了？」 正好有一颗羽毛球往她的方向来，她下意识往旁让了一步，没想到左肩撞进了另一人的胸膛，脚步来不及踉蹌，便被人扶住了两边的肩膀，就像整个人被半抱在怀里，两人靠得极近，而长发...... 也随着她的动作，有几缕发丝拂过了他的手臂。 发现自己坏事了，翁怡萍瞬间变哑巴，在一旁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而另一边，从阮郁之的角度，一眼就能看见她雪白的后颈、和几缕落在她锁骨处的发丝，宛如盘中美味的餐点，特别想让人咬一口。 事实上，他也差点这么做了，垂下眼帘，紧盯着她的颈部好一阵子，才连忙松开了双手，「你没事吧？」伴随了一声如气音般的低笑声。 撞到人这件事，让温若和紧绷了起来，却在听见熟悉的嗓音后，身体瞬间放松下来，见他松手，才连忙从他怀中退了出去。 「你怎么过来了？」她摇了摇头，才抬头问他。 阮郁之盯着她，偏头思考了一下，才突然笑着道，「打球太累，我想休息一下。」 要不是温若和亲眼见着，他方才在场上，和同学对打就像在虐菜鸟一样，她差点都要信了他的话。 但她也没拆穿他，见他特别过来陪她，她的思绪反而又乱了几分，本想让他不用管她，他却带着她又后退了一些。她本来还是和坐在操场旁的同学一起的，这又退了几步，背后就只有年老的树木，也出了所有人的视线。 「今天给你的纸条，你看了吧？」他的嗓音在她身旁响起。 「我......」温若和神色又一慌，她烦恼了快半天的事，正是为了这事，阮郁之突然又提起，她几乎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会被讨厌、会被当作怪人、别人会想疏远她...... 毕竟世界上有那么多「正常人」，如果可以选择，谁会想和不正常的人当朋友呢？ 她神色看似和往常一样淡然，却只有紧抿的唇、和晃动的眼神暴露了她的神色。 正在温若和说不话来时，突然有一隻手伸到了她面前。 「握住我的手......」在她诧异的眼神中，阮郁之的神色异常柔和了下来。今天的天色仍是很好，近三、四点也是晴空万里，刺眼的阳光穿透树叶、斑驳的光影落在他身上，反而洗去平时的戾气，更增添了一点温度。 「你能办到吗？」 方才因为是情急之下，所以温若和也没多想，如今要她主动握上去，还要忍着不去洗手，光是想着，一股焦躁又再次从她心口燃起，如同星火燎原般，将她所有的理智燃烧殆尽。 阮郁之的手抬在空着，见她一直没反应，便也明白她的意思。 当他把手放下时，温若和瞳孔一缩，又是一次，觉得这画面无比刺眼。 她不禁想起，自从再次和阿郁相遇以来，他对她伸过数次的手，都被她拒绝了。 Chapter 3：接近 (3) 然而，她还没失落太久，在下一秒，她的手指便被另一人勾住了。 不同于方才的焦躁，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反而让温若和的脑海一瞬间空白，甚至有了他们是一对正在交往的小情侣，才会像如今这般，躲在同学们背后，一个掩人耳目的树林下，在这里偷偷地牵着手。 有了这种错觉，她满脑中都是两人手指相触的地方，连乾不乾净都忘了，只感觉，心跳声大到她自己都快能听得见了。 「这样还难受吗？」见她微红的耳垂，阮郁之难得也恍惚了片刻。 「我没......办法......」他突然出声，温若和也一下回神，连忙要把手抽回，没想到姆指才刚退出了些，又被修长的手指勾住了，她移了一些，他又追了过来，直到她怕他又再次把手收走，才真正不动了。 只是前面都是班上同学，要是谁突然回头，或场上的人下来喝水，估计谁都能看见他们在这里勾着手，可比手乾不乾净更让人焦虑多了。 虽然只有手指一处碰触，对小时候的他们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 也比他这么多年，真正想要的，少了很多、很多、非常多── 阮郁之侧头注视她，心中一直缺失的那块，却难得有被人填满的错觉。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们两人居然默契地都没出声。 「好渴哦......」直到又和人比完一场的张毅弘，扯了扯运动服的领口，边用手给自己扇风，朝树荫这边走了过来，一见到远处的阮郁之，更是眼睛一亮，加快了脚步就往他的方向跑去，边喊道： 「郁哥──你那有没有别的兄弟的水──」 阮郁之的水他自然是不敢拿，其他朋友的总行了吧？ 「没水。」只是没想到，他才刚在郁哥面前站定，就感觉脖子一凉──原来是阮郁之死盯着他，眼底暗沉，神情之阴戾，要不是现在是在学校，他都怀疑郁哥看他不顺眼，想把他拖到校外去碎尸万段。 而那一位向来冷淡的前桌，也站在一旁，垂着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总之，体育课也差不多结束，该回本来的教室上课了。 但每去一个较远的地方，温若和到教室前还是得先洗个手。 她才刚在座位坐下，熟练地从书包拿出护手霜，转开了盖子，正准备涂到手上时，才像突然想起什么，忍不住被身后的身影吸引。而阮郁之靠着椅背，正好在看窗外，感受到她的视线，也抬眸朝她看了过来。 「能借我......碰一下你的手吗？」 不知为何，温若和居然鬼使神差地说出这句话。 也许是方才的情境实在太过混乱，她一下没反应过来，现在仔细想想，那也不过是阮郁之的手，她或许......真的能克服也说不定...... 这次反而是阮郁之愣住了，一双暗沉的眼眸中，此时却充满了错愕，虽然也持续不了多久，很快又被另一种情绪给覆盖住了，他低声说了句「好啊」，要不是她靠得近，可能都要听不清他的话了。 只是在温若和把注意力移到他手上时，也精准了错过他脸上瞬间变化的神情，他几乎用尽全力，才能压抑的唇角，以及眸眼中的惊涛骇浪。 没想到他这么快就答应，并将手朝上，伸到了她面前。 温若和一手拿着护手霜，另一手突然间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好在现在是下课时间，没人注意到教室这一个角落，她又不能攥紧膏状的护手霜，只好把右手的指尖，试探性地搭上了他的，在接触的剎那，以往的焦虑只上升了一些，又因为想到面前的人，很快又降了下去。 不得不说，他的手型真的很好看，比她宽大了一些，修长又没有多馀的累赘，前端指甲修剪乾净，整体来说，几乎挑不出任何缺陷。 「谢谢......」只是她也就碰了一下，很快就缩回去了。 「没事。」阮郁之笑了笑，也把手放了下来。 第八节课总让学生昏昏沉沉的，恨不得可以早点回家，而不是坐在这里上课，而涂完了护手霜的温若和，也有了同样的感觉。 只是在上课时，她忍不住抬起了指尖，看向方才碰过人的地方。 她抿了抿唇，决定不再想，用手握住了原子笔，抄起了黑板上的算式。 因为路线不同，温若和放学是和翁怡萍分开走的，等翁怡萍和她挥手后，她才把东西都收拾了。再关上书包时，还要紧抓着两边的拉鍊，小心手不要和书包有直接接触，毕竟书包在公车上，都不知道撞过多少人了。 她以为阮郁之很快就走了，没想到她背起了书包，他还在座位上。 Chapter 3：接近 (4) 见阮郁之也站起身，像要往教室外走，温若和心一急，连忙加紧了脚步，走到正好在后门的阮郁之身边，「阮郁之──」见他停下脚步，她吞了吞口水，才终于鼓起勇气，问出她一直最想问的问题── 「你......还住在本来的社区那里吗？」 虽然问出口的下一秒，温若和就有点后悔了，毕竟她的邻居早成了一对年轻夫妻。就算要搬回去，也不太可能还在原本的地方吧？ 阮郁之却不像往常一样，笑着回应她，反而突然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了。 「我......」温若和心底一慌，忽然就看不懂他的情绪了。 然而，却在她以为他不会回答的下一刻，那向来令她安心的嗓音，在她身旁响了起来，「你想知道？」温若和猛地抬起头，没什么波澜的眼眸中，此时却清楚映出阮郁之含了一丝笑意的唇角。 至于那一双倒映着她的眼眸，藏了许多她不明白的欲望。 直到两人一同搭上公车，温若和都没有回神过来。虽然他们常在公车上偶遇，但像今天特别约好一起走，还真是长大以来的第一次。 放学过后，本就是人潮的巔峰潮，除了他们学校的学生，还有很多他校学生及乘客，所有人都被挤在一起，好像都快没有空隙。这也是她每次一回到家，就要把衣服都换了的原因之一。 「能站稳吗？」那人的声音从她身前传了过来。 「嗯、嗯......还可以......」因此如今，温若和身后就是座位区的隔板，反手抓住上方的横桿，才能稳住自己的身形。而阮郁之两手就撑在她身侧，两人之间还是有点空间，就是温若和一睁眼，就能看见另一人的胸膛。 她一边说话一边抬头，在一对上对方垂下的目光时，又着急地移开视线。虽然阮郁之替她挡去了和人的接触，她却觉得有些难为情。 她的心跳跳得飞速，说不清是什么感觉，明明小时候都玩在一起，手牵手、搂搂抱抱、甚至躺一张床一起睡这些事都做过，却从没像这一刻，让她感觉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似的...... 果然是他们太久没见面，她觉得不太习惯吗？ 「我这几年......一直很想你。」在公车司机煞车的那一刻，温若和听见另一人的低语，贴着她的耳际，准确地传达给了她。 温若和本来垂着头，在那瞬间睁大了眼，猛地抬头看向他。 这下子，她都顾不上是难为情还是哪些，差点又要和孩童时期那般，连同书包一同扑到他怀中。可惜他们都长大、她也不再是孩子了。 温若和指尖微动，又垂下眼帘，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是过了一个红绿灯，她的唇瓣微啟，又闔上，如此循环才终于带着颤音，说出了这句话── 「我......我也好想你，只是你这些年......」她的眼框一红，那股莫名的委屈，竟又同时涌了上来，「......到底去哪里了？」 「为什么突然就走了？为什么不联络我？」 「为什么......要丢下我一个人......」 明明上次阮郁之都约她去顶楼谈谈了，她却还是什么都没听到，包括他手臂上的伤痕，除了见到他本人，如今的她，真的对他一无所知。 公车在下一个路口转弯，温若和一时心急，便拉住了他的手臂，虽然他穿着校服外套，但还是直接接触了。彷彿就像几年前，怕阮郁之突然消失了一般，「阿郁......」她脱口而出他幼时的称呼。 见阮郁之一如在教室时，冷冷地没什么反应，她面上没什么波动，心中却更慌了。 她是个特别容易焦虑的人，什么事都怕自己做不好，觉得自己很糟糕，要是做不好便会被骂，这也导致她一时用极高的标准来看待自己。例如现在，她也只会觉得自己哪做不好，让他觉得不开心了。 温若和的眼框更红了，连抓住他手臂的手都有些松动。 然而，下一秒却有一隻手环住她的腰际，将她整个人拥入了怀中，她甚至听见了一旁一直注视这里的女同学，纷纷倒抽一口气，这可是在公车里！ 温若和靠在他身上，却第一次没了不舒服的感觉，反倒笼罩了另一种名为安心的情绪。她忍不住攥紧了阮郁之的外套，不敢再抬起头来。 见状，阮郁之动作一顿，一手扶着她身后的栏杆，另一手则改从她的腰际，抬起手，一下又一下轻顺着她的发丝。只是本来偷瞄他们的同学，却猛地起了一身寒颤，吓得连忙把视线多转了回去。 「别害怕。」他从未用过如此温柔的语气去哄一个人，他把所有的温柔，都用到同一人身上了，「我把我这几年的事，全部都告诉你。」 『再看下去，杀了你们。』这是方才，他对那群女同学做的口型。 窗外的天色，愈来愈暗了。 Chapter 3：接近 (5) 直到公车到站，温若和才借由拿学生证的动作，从他怀中往后退出来。就是一转身后，就头也不回地往前衝，脚步都有说不出的慌乱，自以为没人发觉，殊不知这一切全都落到了另一人的视线中。 「......」阮郁之垂下眼帘，感受着手臂失去的馀温，又抬头，望向快步走出公车的身影，他一瞬间竟无法控制住眼中的疯狂。 她是他的、他一个人的、所有窥视她的人全都该死！ 是她自己扑向他的，她不知道自己是被食物诱惑的猎物，乖乖撞进他的补兽夹中，她是自愿的、他也是乐意的，这样不是很完美吗？ 他们本该是一对的，如今只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然而，温若和下了公车后，却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 她才想起，她不是在她平常回家的站下车，而是前一站，阮郁之平常上车、也是他想要带她去看的地方。而且她来到这里，完全没跟家里人说一声，以往她要去其他地方时，都是要和家里报备的。 当然，要是温父觉得太远、太晚、不安全，那自然就不能去。 也更不可能，让她跟一个男孩子来到这一个陌生的地方。 思及此，那股难以言喻的焦躁，又从温若和的胸口升了起来，正当她开始烦恼回家会怎么被骂时，一个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若和，怎么走的这么快？」有人在她身边停下脚步。 温若和站在公车站牌下，一旁就是公车亭的跑马灯、大广告，放了广告的墙面也反射出她、和身旁另一个低头看她的人影。可能因为这社区本就不多人，公车亭前竟硬是只有他们两人。 温若和一怔，「我......」她吞吐了半天，竟一句话也解释不出来。 然而，她话虽没说出来，却有一隻手伸到她面前，也打断了他们的话题。 「这里没有其他人，你要试试看吗？」阮郁之在说话的同时，带了一声轻笑。他就站在温若和身前，手掌朝上，像在等待她朝他迈进一步，她不再是一个人，而是有另一个人，一直在等着她...... 「说好了，让我帮你的。」他又笑着补了一句。 不知为何，这样的笑容，却让温若和本能感觉出一点不对劲。可惜她的注意力全被另一件给吸引──便是递到她面前，那隻骨节分明的手。 方才没有多想，她就在公车上回抱住了他。 然而，当她一点注意力放到「清洁」上，那种感觉又不一样了。 从阮郁之从教室出门，先是摸了教室的门、楼梯的拦杆、公车把手......光在这一瞬间，温若和都能立刻把她觉得脏的事物列出来。 她的指尖微动，那股焦躁就是一直上升，迟迟降不下来。 因此，又是和之前好几次一样，那隻手又从她面收了回去。 「阿郁，我可以──」温若和瞳孔一缩，急忙上前一步，只不过，阮郁之却是将捲到手肘的外套松开来，再次伸到她面前。 「先拉着我的袖口，能办到吗？」他唇角上扬了几个弧度。 温若和一愣，最终点了头，缓缓地伸出手，用指尖轻扯着他右手的袖口，低低地「嗯」了一声。就是在听见身旁的轻笑声时，她的手指捲缩起来，那一股难以形容的情绪......竟又出来了。 就是在被阮郁之带着走时，温若和才有时间来思考，之所以会觉得阿郁笑容很怪，是因为......比起笑容，他脸上更像会出现其他表情？ 但会是什么表情，她一时之间竟也没有头绪。 本来以为阮郁之说的地方，应该会是大楼、或是公寓之类的地方，没想到从公车亭出发，还要走挺长一段路，才到达一家简餐店门口。 而温若和为什么会认为，这家简餐店就是他要带她来的地方，除了阮郁之停下脚步外，更明确的是，里面站在收银台前的大叔看见了他。 「小郁，你回──」留了一脸络腮鬍的大叔话音嘎然而止。 见大叔火热的目光都落到她身上，温若和不明所以，直到大叔的视线明显在往下飘，她才像很烫手一般，急忙把阮郁之的袖口松开了。然而，她手还没伸手，又被阮郁之反手抓住了。 因为实在太窘迫，温若和竟也没反应过来，就这么任人牵着。 「刘叔，我回来了。」令人意外，在外头向来乖张的阮郁之，在这位络腮鬍大叔面前，竟收起了在外的锋芒，像是本该属于这个年纪的少年。 「好小子，都会带女朋友回来了。」刘叔在他肩上拍了好几掌，那力度看起来真不小。 「我不是──」温若和的话被打断。 「刘叔，我先带人上去了。」阮郁之说完话，很快目光又回到温若和身上，牵紧了还在状况外的人，笑道，「走吧，我带你上楼。」 「好好好、我晚点再上去招待人家小姑娘，来，欢迎光临──」刘叔已经去招呼刚进门的客人了。 Chapter 3：接近 (6) 只是在上楼前，要先穿过店内的客人座位区，才能推开后面的后门，进入楼梯间到楼上。然而一进店里，温若和却赫然发现，店里没几个客人，倒是桌椅、和墙壁上，不知被人恶意喷了红色的油漆。 一看就是有人故意来闹事过。 思及此，温若和一下就想到那天阮郁之受的伤，在他开后门时，她担忧地望向他的额角，却发现他纱布早就拆了，只有在瀏海的遮掩下，能看出伤痕。 而又是什么原因，这间简餐店才会让他说「回来了」？ 当时很亲切的阮父、阮母，又都去了哪里？ 温若和和阮郁之来到了二楼，才发现这里除了堆了食材、和杂物外，一旁竟然还有几个房门。据阮郁之所说，楼下的大叔就是老闆，一楼开店、二楼当家，大叔也是直接住在这里的。 「咔──」阮郁之的房门被推了开来，他抬眸，看向仍站在门外的温若和，「若和，进来吧。」 饶是向来情绪不外露的温若和，都差点绷不住表情。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和她来之前的想像，完全天差地远。 「刘叔是我从小就认识的长辈，你以前也见过。」 温若和往前了几步，这才彻底看见了房间的全貌，说是房间，倒像一个小型藏物间改造的，房中就一张床、一张桌子及柜子，虽然不大，但真的该有的都有了。她便听见阮郁之接着道── 「我在刘叔这里工作，刘叔提供住处给我，真的，刘叔人很好，他是那女......我母亲的朋友，你记得他吗？」阮郁之话音一顿，温若和疑惑地抬起头，却见一双有力的掌心，缓缓地、又小心翼翼地放到她头顶上。 「所以，不用担心我，知道了吗？」 他的声音很低沉，又像带了某种诱惑，勾着她望进那双如同深渊的眼眸，不明所以，温若和后背出了一身冷汗，竟觉得如今的场景有些毛骨悚然。 她却心中一紧，她竟然无意间，露出了担心的......表情吗？ 她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哐」的一声，她的腰撞上了他的书桌，也不知道勾到了什么，上方书柜有本书不太稳，从上方落了下来。 温若和伸手想去接，却有另一双手比她还快。 她转头看去，却正好对上接了书、准备站直身的人，如今就好像她倚着书桌，而那人把她圈到怀中的姿势一样。在那瞬间，温若和甚至从他的动作中，读出了一些别样的意味，她一时间以为他会吻过来。 好险，他们也就僵持了一下，阮郁之很快便站直了身。 好像那瞬间对她的欲望，都像是错觉般。 「这是......以前的相簿？」温若和这才注意到他手中的书本，其实有点眼熟，是温母和阮母一起买的照片本，他们家里也有一本封面一样的。 「嗯，你要看就拿去看吧。」阮郁之也没很在意，直接递给她。 然而，她翻了几页就有点看不下去了。 消失的阮郁之父母、借住在刘叔家里、还有一楼像是被人恶意闹事过的地方，到底是发什么事了？明明阮郁之带她来这里，就是要告诉她这几年发生的事，她却不知道该从何问起了。 他受伤的事情，也和这些事有关吗？ 「你应该知道，当年我突然搬家了吧？」带了嗤笑声的嗓音在一旁响起，温若和猛地抬起眸，只见阮郁之扬起唇角，好像将要说的事，和他没有半点关係，「若和......」只有在提到她名字时，他的眼神是温柔的。 「我妈出轨了，因为受不了我爸一直打她，跟一个男人走了。」他往前一凑，因为突然靠近的距离，她跟着往后，扶住身后的桌缘。 他紧盯着她的眼眸，死死地、像是不容许她逃离。 「因为那畜生把把女人打得半死，直接叫了救护车，打了好久的官司、赔了好多钱，那畜生不认真工作，把房子也拿去抵押了。」他的眸中倒映着她的身影，突然笑了一声，「亲戚没人要我，只有刘叔把我接了过去。」 但刘叔也是阮母当年的追求者，在角逐中败给了相貌堂堂的阮父。 也只不过......是在阮母的拜託下，才愿意接纳他一个拖油瓶。 「若和，没有人要我，你说......我能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他笑着笑着，声音竟带了一丝颤抖，才刚移开视线，不知想到什么，动作一顿，又猛地凑到她的面前，双手扶着桌沿，再度将她紧锁在自己的领域中。 「你说是不是？我就是一个垃圾、一个拖油瓶、没人要的废物。」 「所有人都希望我消失，觉得我是坏学生，抽烟打架败坏校风。」 「同学也怕我，觉得我是外面的混混。」 「再也......没人要我了.......」 Chapter 3：接近 (7) 「若和，你今天这么晚去──」温若和才刚推开家门，便看见温母从厨房探出头，急忙擦了擦手，就放下锅铲往玄关走，「你这孩子，今天不是五点下课吗？都七点了，到时候你爸发现你不在家──」 「妈，我先回房间了......」温若和神色淡淡，看不出什么不对。 「至少妈妈传得讯息要回啊，不然你爸爸会生气的──」温母的声音在她身后越来越远，温若和却没心情管这些。 当她用指尖扶住门把的前端，好不容易将房门推开时，房内一片漆黑，她用手腕按开了电灯开关，卧房才再次恢復了一片光明。她从外套口袋拿出手机，果不其然，讯息早就把她的锁屏占满了。 从五点半开始，温母就一直传讯息给她。 只是她那时候在刘叔那，所以也没有看讯息。 不过仔细想想，这还真是她......在没报备的情况下，第一次自己跑这么远，而且......她的脑海中不禁浮现了阮郁之最后的模样。 在阮郁之把家里的事说完后，就放开了她，又恢復了平时对什么事都不在乎的样子，好像方才情绪失控的人，只是她的幻觉般。只是，阮郁之装作不介意，她却是打从心里很担心他...... 连后来阮郁之要送她出简餐店，正在忙录的刘叔，都突然叫住了她── 「那小子看起来很强大，其实内心......却是一个很脆弱的人。」在阮郁之的催促声中，刘叔才呵呵笑了几声，拍拍她的肩，「所以小姑娘，多陪陪他吧。」 肩......想到这，温若和才放下书包，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来。 她走进卫生间，用水打湿了外套肩膀处，想了想，还是直接扔进了洗衣服的篮子里。 很快第二次段考就结束了，原先因为考试而死气沉沉的气氛，也很快就活络了起来。翁怡萍更是一早就拉着温若和，问她週末要不要出去玩。 「我......得回家先问问看......」温若和有些抱歉地说道。 「没关係，我们只是一起去逛街，你爸应该会答应的吧。」翁怡萍早就习惯他们家的模式，也没很意外，接着就开始查起了能一起去的地点。温若和浅笑了一笑，却想起了温父那张严肃的脸。 搭公车就能到的商店街，应......应该是可以去的吧？ 才刚聊到一半，温若和便听见后座传来了声响。 她一回过头，就听见阮郁之正在和张毅弘讨论昨天打球的事，她本来想等他们聊完的，没想到阮郁之却率先结束了话题，把书包一扔，就在她后座坐了下来，扬唇朝她看去，「若和，早啊。」 「郁哥，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吧，你刚才看见我就不是这个态度！」张毅弘在一旁抗议，然而只获得他郁哥的一个眼神，就是让他滚。 也不知是谁传开来的，总之，在知道温若和和阮郁之是国小同学、以前还是邻居后，大家都对他们这样的组合见怪不怪了。 不然一个老是翘课、打架的坏学生，怎么会和一个乖学生扯在一起呢？ 而且，看上去感情还挺好的，不知道的还以为郁哥看上人家了呢。 「阿郁，昨天你放在我这里的手錶......」温若和说的事昨天阮郁之去打球，就先放在她这边的手錶，她一直都放在外套口袋里，等着今天一早还给他。不过她话没说完，阮郁之就从她手上接过去了。 「谢谢。」光是看着她，阮郁之脸上的笑容都加深了几分。 从「阿郁」这称呼一出，张毅弘浑身一抖，看他们表情都不对劲了，更不用说郁哥脸上的笑容，他都不敢直视这迷幻的画面了。 「阿郁，等等。」不是他手还没伸回去，就被温若和拉住了，她向来平淡的面上，都忍不住微皱了眉，「你这里......怎么破皮了？」反正从那天起，她就再也没办法对阮郁之放心了。 没有人要阮郁之，还有她不是吗？ 「哦......没什么，就是打球的时候，被人蹭到了一下。」阮郁之望着自己被纤细的手拉住的手腕，轻笑了一声，眼底的光似乎更暗了。 然而，话是这么说，他手背上的伤还是被人贴起来了。 温若和替他贴上随身携带的ok绷，这可是她除了护手霜、而会随时放在身边的东西。毕竟在得知阮郁之受伤那一晚，是对他不闻不问的阮父来店里闹事时，她就更心疼他了，恨不得帮他把对方也打一顿。 只是她战斗力太低了，只希望这样......能让阿郁好受一点。 温若和注视着他的眼眸，眉眼也逐渐柔和了下来。 Chapter 3：接近 (8) 班里一直很闹腾，直到了午休时间才平静下来。 温若和趴在教室的桌面上，耳边是值日生走动的声响，还有风纪股长在讲台上，拿着粉笔记录同学出缺席的纪录。然而，她却特别心不在焉，就算值日生都打扫完回去了，她闔着眼帘，也没有睡着。 她默默地抬起头，在手臂后露了一条小缝，才见风纪股长不知何时下去了，黑板上用粉笔写了一排座号，其中便有她最眼熟的号码。 他......到底去哪里了？ 虽然她听说，阮郁之一年级的时候，就是一个经常翘课、还和别人打架的坏学生，但自从她见到他之后，他几乎没有一次课堂没到的。 而且......打架？她就不禁想起阮父把阮郁之打伤那一晚。 思及此，温若和抿了抿唇，是怎样都睡不着了。然而，也不知过了多久，她觉得她好像也快睡过去了，却隐约有人在喊她的名字，是她一直在担心、朝思暮想的那个声音...... 「若和。」 她缓缓地睁开眼，却在下一秒，猛地坐了起身，又看了眼周围的同学，确定大家都在睡觉，才低头望向蹲在她座位旁，仰头望着她轻笑的阮郁之。 「阿郁......你......」温若和神色不变，本来想出口的话一顿，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表达了──因为，她看见早上穿着制服的阮郁之，此时换了一身便服，单肩背着书包，一看就是要翘课出去的样子。 还跑到教室里来？就不怕老师发现了，把他抓回去吗？ 然而，在教室一片昏暗之中，窗廉被风吹得拂动了起来，连窗外的光线，也连同露出的缝隙照进了室内，落在教室最后方的两人身上，时间......好像也在这一瞬间被暂停了── 因为，那名蹲在她身侧的少年，在她的注视中，缓缓朝她伸出了手。 「要一起走吗？」阮郁之沉如深渊的眼眸，倒映着她的身影，「若和。」 这不是温若和碰到阮郁之以来，第一次做出越举的举动，却是她一直以来，第一次做出这么胆大包天的行径。连背起书包，和人一起逃课这种事情，她居然都做得出来。 如果是放在一年前，有人说她会在午休时间，躲过巡堂老师，和人一起来到学校废弃的侧门，只是为了逃课，她肯定是不信的。 只是如今，她却真的这样做了。 「这里是学校监控的死角，因为门很久没在用了，监控坏了也没人修。」阮郁之说完，便伸手晃了晃破旧的铁门，确定它是牢固的。 温若和抓紧书包背带，好像从来没有这一刻紧过张，就像贪玩跑出外面、还把人家花瓶打破的孩子，随时都会被抓回去臭骂一顿。她忍不住左顾右盼，但不得不说，这里是个很隐秘的地方。 因为从他们教学楼走过来，都要经过一段路，旁边的大楼甚至都是不常用的外堂课教室，还要再经过一个圆型的凉亭，但也都没什么人在用，一旁都长满了树木，也让这个偏僻的侧门，更加隐蔽了起来。 但温若和，现在又面临了一个问题。 她也没心思管，阮郁之是怎么对这里这么熟悉的，她望着破旧的铁门，上面积满了尘土，甚至还因为年久失修，上面还长了一些植物的芽。 但不摸这些地方，她根本不可能爬这个门到校外去。 阮郁之却看起来很轻松，他先是把书包扔到了围墙外，一脚踩到铁门的栅栏上，轻松就把自己撑了起来，踩到了矮墙上端去── 「若和，你后悔了吗？」 本来还在恍神的温若和，立刻被他的唤声拉了回去，她连忙摇了摇头，想说没有，「没......」却发现阮郁之，已经从矮墙的顶端下来了，正好落在她对面，就是隔了栅栏式铁门的门外，两人只有一墙之隔。 他就这么隔着栅栏望着她，又突然笑了，指了指她的书包。 「书包先给我吧。」 「......好......好。」温若和这才想起，背着书包确实不方便，便垫起脚尖，将书包从铁门上方递给了他。本来还以为，阮郁之会把她的书包和他的放一起，没想到，他却直接背到了身后，没管自己的书包。 她深吸了口气，皮鞋才刚踩上栅栏的横桿，想要从攀住铁门的上方，才想放上去，碰上的却是阮郁之伸过来的手── 她猛地抬起眸，对上他的眼眸，却有种莫名的安心感。 于是，当温若和坐上矮墙的上端，犹豫着要往下跳时，底下的阮郁之便对她张开了手，好像只要她跳下去，他就一定会接住她，不会让她受到半点伤害似的──儘管她最讨厌和人有肢体接触。 果不其然，在她一松开手时，那人便在下方稳稳接住了她。 那一瞬间，心跳加速......好像不再是因为紧张，而是其他原因了。 Chapter 3：接近 (9) 她全身上下的气息，好像都被另一人包覆住了，但不能否认，她不但不讨厌这种感觉，反而......有点依赖上他的气息，好像每一个细胞都在催促她，使她更靠近他，想要从他身上......得到更多的温度。 为什么？明明他们现在，就像恢復了小时候那般，每天都在一起相处，为什么当时做为朋友，却没有现在，令她难以自禁的悸动呢？ 这真是一个......最好的状态了。 阮郁之抱着她的手一僵，最终也只是叹了口气，把她放开了。 「谢谢你，我的书包......」温若和也是一僵，往后了几步，和他拉开距离，伸出手正想从他手里接过书包，不料，他却没有直接将书包给她，反而把便服外套脱了下来，直接搭到了她肩上。 「穿上吧。」似是见她被自己的外套包裹住，他紧抿的唇也松了开来，心情也显得愉悦了几分。 温若和赶紧拉紧了外套，这才发现，有路人朝他们看了好几眼。 也是，这种时间，穿着校服在外面走实在太惹眼了。 「阿郁，把书包给我吧。」温若和连忙把外套穿上，把她大了一号的外套，在她身上显得松垮垮的，上面甚至还带了点温度，是刚从他身上换下来的馀温──见他一直拿着书包站在旁边，她才连忙说道。 「嗯。」阮郁之却难得简短地应了一句，也没说什么，就把书包递给了她，再把一直被他扔在地上、不闻不问的书包捡了起来。 「那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向来身为好学生的温若和，忍不住问道，第一次对自己有主导权，可以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她平静的眉眼中，也都多出了名为新奇的波动。 然而，阮郁之却没回答，突然朝她走了一步。 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的温若和，面对他的靠近，心脏又再次噪动了起来。 「把外套穿好。」不料，他只是扣住了她身上外套的两侧，垂下眼帘，替她把外套拉了起来，拉到底之后，才松开了手，离开时手还差点擦过她的下巴，「不然会被大人发现的。」 阮郁之后退了一步，望着她的眉眼带笑，似是很满意自己的杰作。 温若和的手都缩进了袖子里，差点没忍住别开视线。 「若和，走吧。」然而，下一秒她的手却被人从袖口处拉住了，导致过长的袖子，直接掉至了她的手腕，露出了两人相握的手。只不过，这些天下来，她都有点习惯阿郁牵她了，倒是没什么特别反应。 只不过，在他们过了一条马路后，她忍不住回过头，看向他们方才攀过的那堵墙，还有其后一直禁錮着他们的校园。 她隐约看见一个有点眼熟的人影，但也没多想，就跟着阮郁之走了。 这附近没什么好玩的，他们就来到了市中心的商场，就算是上班时间，这里依然人潮不减，除了他们两个偷溜出来的学生，温若和似乎还看见了一些成群结队的高中生，一看就是约好一起翘课的。 只不过，对于平常不怎么外出的温若和，连去个商场都很让她新奇，光是商场门口，有一隻举着广告牌的吉祥物，都能让她拉着阮郁之看很久。 倒是阮郁之见她一直盯着吉祥物看，脸在一旁变得有点黑。 「若和，别看了，我们进去吧。」于是，阮郁之拉了拉两人相握的手，温若和来不及多看几眼，就被人扯着进到商场一楼大厅了。 一楼大厅很大，除了很多卖化妆品的专柜，还有通往楼上的电扶梯。 「你想去哪一层楼？」站在楼层的标示前，阮郁之出声问她。尤于旁边就是电扶梯，不少人下电梯就会往他们这里走，温若和忍不住朝阮郁之身边靠了靠，不想和其他人有接触，连神情也变得犹豫起来。 只要是乾净的、不用碰东西的地方都好。怎么可能这么回答？ 但能跟阿郁一起来这里，真的是让她打从心底感到高兴。 「不然我们一层一层楼逛，这样好不好？」阮郁之今天心情也异常的愉悦，垂下眼帘，望着身旁人的眼神，真是直勾勾地、一点遮掩也没有。 真是好险，温若和现在暂时间不敢和他对视。 在她点头后，阮郁之就拉着她去找上楼的电扶梯了。 和一楼不同，二、三楼多是卖些衣服和鞋子，直到了四楼才出现了礼品店，还有一些卖小东西的店面，毕竟在往上一层，就是餐厅了。所以像手摇杯、蛋塔、蛋糕等小东西通常都在这一层。 虽然广告招牌上的食物看起来很好吃，温若和也没什么想吃的欲望。 ──她就是不想吃完，还要去商场的厕所洗手。 Chapter 3：接近 (10) 「你想吃冰淇淋吗？」到了冰淇淋的店面前，阮郁之停下脚步，侧头看向温若和。她本来想拒绝的，但是话还没说出口，就被他抢先了，「你在这里等我，我先过去买。」然后就放开她的手，走了过去。 「我......」温若和手一凉，只能看着他的背景，见他直直地走向收银台，她只好看了看周围，为了不在中央挡到路，只好往后退了一步。 这个商场是设计成中心鏤空的样子，正好她往后退就是栏杆。 可以从这里看见整个商场，下至一楼大厅、上至最上方的鏤空吊灯。 她往身侧看去，其实一旁就有木製的长椅，是空的，也没人坐过，但她就是背着书包站在一旁，也没有要去坐的意思。 「拿着，这是你的。」直到另一人的嗓音，唤回了她的思绪。 温若和下意识接过递来的东西，抬起眸，看向对方的眼眸。然而，她却没想到，对方也在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阮郁之手捧着另一个口味的冰淇淋，歪了歪头，才笑道，「不用给我钱了。」 「就当你今天陪我出来，我请你的吧。」 「我不要，阿郁我......」温若和哪里愿意让阮郁之请她？尤其百货商场的冰淇淋都特别贵，她一点都不想阿郁为她花任何钱。 「这是我给你的谢礼，你不愿意收下吗？」阮郁之眉眼微弯，她只能从他的眼眸中，看见自己慌乱的身影，心里更是一慌，有种心事被人戳破的错觉，「如果怕过意不去，下次换你请我吧？」 温若和胡乱地点头，望着手中牛奶口味的冰淇淋，只觉再不吃它就要滴下来了，于是脑子一热，先把冰淇淋递到了他面前。 「你......先吃一口吧？」她语气看似平静地说道。 因此，就在沉默了片刻之后，有人握住了她拿着甜筒的手，侧头咬了上来，就是在咬的过程中，那人还不忘盯着她看，活像他咬得不是冰淇淋，而是她身上的哪里似的...... 总之，冰淇淋总算是吃完了，他们就搭手扶梯去了楼上。 就是在上楼之前，另一边走来的路人，因为顾着和身边的同伴聊天，想也不想就转旁边一转，直接擦到了温若和的手臂，让她的情绪一下子不太对劲。等到上了手扶梯，她才转过头，望着站在她后一隔的人。 直到这时，温若和才发现，她都比阮郁之多站了一隔了，阮郁之的视线还是能与她平行，还真是......太不公平了。 她望着他，只觉方才被碰到的手臂，难受的感觉都缓和了很多。 她又垂下眼帘，神色淡淡的，不知道该怎么梳理自己的情绪。 然而，却在下一秒，有人在她的手臂上轻拍了拍──虽然她穿着阮郁之的外套，也就是拍在他自己的外套上而已。 「这样......有没有好一点？」他望着她笑。 她的心跳好像再也控制不住了。 当温若和回到家时，本来还在想，今天被训话的时候该说什么，也不要把阮郁之给说出来。没想到，她一推开家门，温母还是一如往常地招呼她回家，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直到她回到房间，收到翁怡萍的讯息才知道原因。 原来他们班今天很多人都翘课跑去打球了，所以班上也就记了她缺席，也没打电话通知家长。 她一边拿酒精边手机消毒，一边望着萤幕上的消息。 一切都太顺利了，她反倒有说不出的不安。 例如，温父今晚回家还是来骂人了，虽然说的不是她翘课的事，而是突然敲她的房门，要她自己去厨房看看，为什么满地都是水──因为家里就她最常洗手，所以除了她，不可能有人弄成这样。 这是温父自己得出来的结论，而她一整晚都没去厨房洗手。 从一开始的解释、反过来被骂顶嘴，温若和就再也不想对温父多做回应了，反而不顶嘴，他很快也就骂完了？这样不是很好吗？ 不只是她，她发现她姊姊──温曼欣，也都是这样子。 人不就是这样吗？当你做了一件事、然后被骂了，转头做了另一件事，不管结果好坏，得来的只会是责备，也得不到任何一句夸奖，久而久之，那人就会真的成为一名一无是处的人，打从心里觉得自己什么事也做不好。 她从不觉得自己哪里好，也知道该习惯，面对一次又一次失望的眼神，只是这一刻──她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阮郁之。 Chapter 4：扭曲 (1) 只是，这个人是谁？ 如今，距离第二次段考也过去一週了，温若和在学校打开手机，想传讯息给阮郁之，却发现聊天室的上方多了一名陌生人传来的讯息──她想了很久，才想起这好像是多元选修的组长，他们有创一个群组。 她向来怕生，对陌生人的讯息大多不理会，只是是组长发来的消息，她怕错过什么，才点了进去。 「明天记得交讲义第十二页后面的作业啊。」 虽然不明白这种事，组长不是已经在群组上说过了，为什么还要特别私讯传给她，但她还是礼貌上地回了一句「好」。 她关起手机，转过头，望着下课时间在和男生聊天的阮郁之。 很快就到了外堂课时间，他们要去另外一栋大楼的教室上电脑课。 「若和，我们走吧。」翁怡萍已经收拾好东西，对着后座的温若和说道。 「喂，你们走那边快做什么，等等我们郁哥啊。」才刚走出教室，张毅弘就在一旁喊道。温若和拿着资讯课本回过头，一眼就看见走在最后的阮郁之，而翁怡萍在一旁看上去有点无语，但又不好说什么。 转眼间，经常跟在阮郁之身边的男、女同学们，就和翁怡萍聊了起来。也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和翁怡萍竟和他身边的朋友都熟了起来。 想起刚开始听见的传闻，才发现传闻果然是太夸张了。 明明他们都是那么好的人们，不是吗？ 「怎么还站着？其他人都走了。」直到阮郁之的嗓音响了起来，才唤醒了温若和的思绪。她猛地抬起头，才发现阮郁之的朋友们居然没等他们，甚至还有人回头偷看他们，又被身旁的人按了回去。 只有负责锁门的同学，奇怪地看了他们好几眼。 「走......走吧......」温若和急忙低下头，只可惜，对方却不放过她。 当她的手腕隔着外套被他拉住时，她本就慌乱的内心，又再次鼓譟了起来，在那瞬间，她甚至有点迷茫，他们的关係到底是什么......就算是朋友，他们的一些行为，在她看来都有些越矩了。 小时候、和长大后，应该......不是一回事了吧？ 她望着他的侧顏，只觉得自己就快找到答案，却好像差了什么，就差了......正中心，一直导致她现在这种情绪的原因── 然而，她没有想出结果，电脑教室就到了。 她的手也被放了开来。 「郁哥，我们帮你佔了位，你和你家若和就坐那里啊──」电脑教室是需要换鞋的，当温若和把鞋脱下，跟在阮郁之身后进去时，张毅弘身边另一名男同学就冲着他们俩喊道。 「哦，谢谢。」阮郁之竟难得看起来心情不错。 见其他同学曖昧地看过来，温若和面色不变，一股热气却早已衝上她的面颊，不过其他同学也没看见──因为被阮郁之挡住了。 电脑课的座位都是随便坐的，分成四排，每一排都是一排的电脑桌，两旁之间是走道。而朋友帮他们佔得位置，竟然还是第一排后面两个，可以说是很多同学上课想偷懒，抢着坐的位置了，也不知为何让给他们。 只不过，温若和才刚放下课本，按了电源开关，就转头对阮郁之说，「阿郁，我去洗一下手......」她在说的时候特别小心翼翼，就怕让阮郁之失望。 毕竟阮郁之都帮她这么久了，要是一直没用，那该怎么办？ 只是，去到一旁厕所洗手的温若和却发现，她好像病了，她好像......变得只能接触阮郁之的一切事物，只有在面对他时，她的症状才会像是好了一样，在其他时候......她依然畏惧一切「脏」的事物...... 她用手指碰上了水龙头最后方──因为大家都习惯从前面关，她只好伸到后面，比较没什么人用、也比较不好关的地方。 她关上了水龙头。 她抬起头，注视着镜子中的少女，一双看不出情绪波动的眼眸，在此时陷入了一片漆黑，又黑又直的长发垂在身侧，也把她的身子衬着更加单薄了。她抬起手，望着自己仍滴着水、尚未乾去的手。 其实除了季节，她的手并不是无时无刻都在脱皮，就像换皮一样，在一层皮掉完之后，会有短暂的冷却期，过了一阵子再开始重新的轮回。 此时她的手正是完整的状态。 她却发现，她的脑中无时无刻，都在循环着阮郁之碰到其他东西的状况，怎么办呢？连她都觉得这个发展变得非常荒谬── 没错、她把阮郁之纳入她乾净的范围内了。 她想把他一起洗了。 Chapter 4：扭曲 (2) 而另一边，在电脑教室中的阮郁之，却注意到了和资讯课本，一起被放在桌上的手机。他本来是无所事事、打量着门口的方向，也不知道温若和要多久才会回来。 他却发现，温若和的手机萤幕亮了起来。 温若和用手机从不会瞒着他，甚至可以整台手机直接拿去给他用，他也借此，勘察过很多次她身边的交友状况，在知道除了他之外，温若和并没有任何异性朋友时，阮郁之烦躁的心情才平静了下来。 只是，眼前这一个他从没见过的人是谁？ 一直把自己偽装得很完美的阮郁之，原先在转笔的手一松，笔落在桌面上，发出了不小的声响，引得其他同学多看了他几眼。 「若和，你......应该知道我吧？」 「之前上课的时候，就觉得你挺可爱的，但你一直很安静，我不好意思和你搭话。」对方附了一个贴图，又说道，「我们做朋友，认识一下吧？」 原来......除了他之外，也有人一直在窥视他的若和吗？ 果然从以前就是这样，为什么......总有不长眼的人，往他身上撞呢？明明若和是他的、是他窥视多年的宝物，哪能容忍这突然冒出来的人渗一脚？这人是哪里冒出来，若和是他的，为什么要抢他的东西？ 他什么都没有了，只有若和一个人，他捧在手心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又是谁敢随便碰她？ 所有跟他抢东西的人都该死！ 啊、是了，毕竟若和身上没有他的记号，别人根本不知道，这是随便一个外人碰不得的东西，这几天下来......他真的太客气了，早知如此，就不要给她太多时间，直接把她变成自己的所有物算了？ 在上面划上自己的领地，除了他......谁也不准碰她。 「滚开，若和是你能喊的？」阮郁之用舌尖抵了抵腮帮子，直接拿温若和的手机回了对方，握着手机的手都在发颤，眼里腥红了一大片，要不是为了温若和的班级，他哪里会在这里做一个乖学生？ 「......你是谁啊？」又过了一会，对方才道，「这是温若和的帐号，没错吧？」又收到了一个滚字，对面显然是被激怒了，「你有病吧？恶作剧吗？我有事找若和，你干嘛拿她手机？」 对了、是凭什么？他凭什么拿她的手机呢？ 对方又传来一大串骂人的话，他一时之间也没反驳。 然而，阮郁之手中一空，才发现手机的主人，不知何时站在他身边，手上还滴着水，一看就是手都没乾就回教室了。 只是，看见这一幕的温若和也很气，顾不了其他，就把手机从阮郁之手上拿了过来，手速飞快地在聊天室打道，「我就是温若和，为什么骂我朋友？」她急得气都缓不过来了，把手机一扔，看向身旁的阮郁之。 「阿郁，你没事吧？」见阮郁之在位置上，一脸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温若和看了，心里更心疼了，哪里来的人敢骂一直被她放在心上的阿郁？ 温若和眉头微微皱起，似还觉得不解气，直接把人拉黑封锁了。 她一直想照顾、对他好的阿郁，竟然也有人敢骂他？ 「没事。」没想到，阮郁之望着她一下子就笑了，也不知道他哪里受了刺激，突然在眾目睽睽之下，伸手环住了她的腰际，就把头靠在她身上，带了一声轻笑声说道，「若和，我真喜欢你......」 见其他同学也就看他们一眼，然后连忙把视线别开，一副假装没看见的样子，温若和也不想多管他们，毕竟......在阮郁之把话说出来后，她的脑袋就「轰」一声停机了，一路从脸颊红到了耳朵去。 他说的喜欢......是她想得那个喜欢吗？ 但也不算吧，毕竟小时候，阿郁最喜欢抱着她，说喜欢她，然后亲她的脸颊一口，只是那时是小时候、现在是长大后，说得意思还能一样吗？ 但就在这样一个电脑教室里，想想也不太可能。 「嗯......」温若和极小、像快变成气音般地应了一声。 很快电脑课就开始了，老师在他们用试算表的表格，来计算一组数字，但其实也不难，就是最基本的公式，更不用说课本里都有范例。只要把公式计算完，就算完成老师的第一份作业了。 温若和问了阮郁之几个她不会的点，他也很正常的告诉她，一切都和平常没两样，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 果然那句话......并不是她想得那个意思。 Chapter 4：扭曲 (3) 因为路线相同，温若和和阮郁之之后都是一起搭公车回去的。 公车站就在学校的矮墙外，有一个小小的公车亭，底下并排放了两张长椅，而后方就是很大的广告招牌。至于公车时刻表的跑马灯，则设在公车亭的屋簷下，只要抬起头就能看见公车还有多久才会到。 温若和就站在公车站牌下，没进亭里和其他人坐一起，况且本来就已经没位置了。而阮郁之就站在她身旁，周围都没人敢靠近他们。 由于认识的人实在太少的缘故，温若和直到现在都不知道，他们已经被学校传成什么样子了。 就是又抽烟、又爱打架闹事的校霸，最近交了一个女朋友，还为了女朋友从良了，还以为他会变成乖学生，却因为有人出言讽刺温若和的事，他又再次把人打进了医院──当然，这些事也没人会和她说。 所以也就变成现在这样，他们附近都没人敢靠过来。 大概除了平常爱和阮郁之玩在一起的人之外，阮郁之在学校的传闻，还依然是个危险人物──哦不，现在又多了一个女朋友。 公车在跑马灯显示着「进站中」时，停靠在了站牌前。 他们仍是站在差不多的位置，温若和背靠着后座位区的隔板，而阮郁之就站在她身前。只是，温若和本来往后抓着横桿的手，现在直接换到了阮郁之的书包背带上，真站不稳阮郁之就会伸手扶她。 他们上车的时候，车里的人算少，只是在后来上桥之前，还是会经过好几个大站，所以车上的人潮一下子拥挤了起来。 温若和在阮郁之怀里抬起头，见有人上车时，撞到了阮郁之的手臂。 见状，她忍不住抿唇，好像被撞到的是她的手臂一样。 「碰到你了？」一直注视着她的阮郁之，一眼就看出了她的不对劲，还以为是她被人碰到了。没想到，她却摇了摇头，拉着他背带的手，变成拉着他制服衬衫的衣角，将额头轻轻抵在他的胸膛上。 这样就好像......她被他全身的气息包覆住，不管是再多人的情况下，她都没在觉得那么难受了，而且，在下一秒── 「阿郁，我......能去你家吗？」 当然不可能有别的意思，温若和她......就是单纯不想回家，不想面对被父亲订满家规的家庭、完全达成温父所有规则的温母、以及对她爱理不理的姊姊。比起这些，她反倒一直在渴望着......身前的温度。 而阮郁之，当然明白她的意思，也没多问什么，就笑着说了一声「好」。 再次来到刘叔的简餐店，距离上次来，好像也就上星期的事了。 刘叔一看到温若和来，大老远地从后厨跑来招呼她，因为有客人来了，他们好不容易才脱离热情的大叔，来到了二楼、也就是刘叔的家里。 阮郁之的房间，也依然是上次看到那一间。 他们进到了房间，阮郁之上次和她说身世的事情，彷彿还歷歷在目，看着拉下背带，把书包扔在书桌旁的阮郁之，温若和只觉得更心疼他了，连房门被人关上了，也一点警觉心都没有。 「若和，你先在这里坐一下。」因为这里只有一张椅子，阮郁之拉开了书桌旁的椅子，就先开房间门出去了。 「好......」温若和应声，望着他走出去的背影。 坐在阮郁之的书桌前，一想到阮郁之平时也是坐在这里，温若和一下子就坐不太住了，只能开始打量周围的东西，却发现比起上次，他的书桌上竟多了两个崭新的相框，因为是背对着放，她没办法看清正面放了什么。 阮郁之好像下楼，她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回来，于是拿起了其中一个相框，才看了一眼，她却猛地放下相框，趴在桌面上不敢起来了。 就是露在外头，通红的耳垂暴露了她的情绪。 阮郁之为什么......要把他们两人小时候的合照摆在这里？ 然而，温若和心中却隐约有种预感，她还是从手臂中露了脸出来，几乎是鬼使神差、她伸手翻开了另一个相框，居然是上次......阮郁之在下课时，突然拉着她，说要跟她拍照，她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拍入镜了。 而桌上的另一个相框，放得正是这一张照片。 照片中，甚至还能看见她没反应过来，而有些呆滞的神情。 在这一刻，温若和一直不敢想得答案，瞬间浮现在她脑海中，而房门也在此时被开啟──拿着一个饮料杯上楼的阮郁之，看见的便是温若和坐在书桌前，手中拿着他一珍藏着的合照。 一切好像都在瞬间尘埃落定了。 Chapter 4：扭曲 (4) 「若和。」阮郁之却像什么都没看见，推开门走了进来，就是在他关上门前，那一双漆黑的眼眸，就从没从她身上移开过，当他拿着一个杯子，在温若和面前停下时，连她都开始跟着紧张起来了。 「这是你的奶茶，刘叔给你的。」阮郁之将杯子放在桌面上，没有交给她。而温若和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看见杯子上有简餐店的图案。 看来，这应该就是简餐店无限自助的饮料杯── 温若和的手被人一拉，直到手里的相框落到另一人手中，她才发觉，从阮郁之进门开始，她竟然还一直拿着他们两人的合照。 像是做坏事，被人抓着正着的模样。 只是，她的手却没有空很久，因为她眼睁睁看着阮郁之把相框随手一扔，手直接牵上她的手，甚至扣进她的指缝中，强迫她与他十指紧扣，而他另一隻手再一伸，她整个人就像连同椅子，被他半拥进了怀中。 「若和，你看到了吧？」阮郁之依然在笑，只是温若和，却从中品出了一点不同的意味出来，「你果然看到了吧......」他的脸突然贴近了她。 突然拉近的距离，温若和一下子别开头，红着脸不敢看他。 原先横着的那隻手，却突然掐住了她的下巴，强迫她抬头看他，而她也看见了，随着他低头的动作，他额前的发丝垂落了下来，却遮挡不住，他一张俊美的面容、及微微上扬的唇角。 「宝贝，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呢？」 温若和手往旁边一伸，没想到却像上次一样，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相簿比书架还宽，它很轻易就掉了下来，只是......这次掉得和上次可不是同一本，相似的外观下，里面放得却全是──她的照片。 从小时候的合照，到她国中的毕业照，看上去像是从本子上剪下来，还有上了高中，她在上课、和同学聊天、上下公车前的侧拍照。 难怪上次掉了相簿，阮郁之的反应会这么大吗？ 「阿郁──」她还想多看几眼，却又被他的手转了回去。 温若和突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她现在的心情，如果是别人，她肯定会觉得这人非常噁心，恨不得当场把照片撕碎，并把这个人报警处理。只是这人......并不是别人，是她一直放在心上、失而復得才遇见的人...... 连照片都是从毕业纪念册上面剪的......也不知道他一个人在外地，面对豺狼虎豹似的亲人，是怎么度过这些日子的？ 想到照片......跟她要不就好了？ 是有多怕她离去，才只能这样小心翼翼、不敢惊扰到她？ 「......就算发现了又怎么样？我是不会......再放你离开了......」明明阮郁之身上还穿着制服，甚是比其他人，更穿出了笔挺、极清瘦的少年感，这样一个人却在此时此刻，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意味。 「但是怎么办呢？如果你吓到了，我还是会忍不住放你离开的，但是我只有你，如果没有你......我会疯的。」 「......我会疯的。」 他像是自言自语般，将箝制她的手放了开来，但眼里却写满了不甘心，半点都没有要从她身上移开的样子，甚至一度想再次抓住她。 把她锁在这里、锁在这个狭小的房间里，那她都将会是他一个人的，没有人会知道她去了哪里，她就会跟他一样，在这个令人憎恶的世界里，只剩下他一人，而再无其他── 所以，快逃啊。 千万不要觉得他可怜，而留下来，那他绝对会忍不住，将她捆绑在此处，再无求生的可能，她会成为他的、只成为他一个人的，所以，快点逃走吧，在他忍不住把她抓回来之── 阮郁之猛地睁大眼，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画面。 只见，温若和起身上前了一步，缓缓抬起了手，颤颤地拥住了他，用他这一辈子，从来没听过这么好听的嗓音说道，「......虽然我还不是很能釐清，我心里的想法，但是阿郁，你愿意......给我一点时间吗？」 「能不能请你等等我，你不用再害怕被拋下，也不用害怕有人离开你......」温若和顿了一下，抿了抿唇，像是想说什么，又一直说不出口似的，直到最后，她还是鼓起勇气地开了开── 「这次......换我走向你，好不好？」 她一说完，气氛突然陷入了一片沉默。 就在温若和以为，是阮郁之不同意这个结果、不想等那么久，那么换个方法也行，他们也可以先交往，之后有什么事再一起摸索，反正他需要她，她也不能没有他，这也不失是一个方法。 然而，在下一秒，她却猛地被人抱住了。 她甚至听见阮郁之埋在她的肩头，闷闷地说了一声「好」。 Chapter 4：扭曲 (5) 之后的结果，就是温若和中午的时候被洪老师约谈了。 「若和啊，你最近是不是状态不太好？」温若和才一走到导师办公室，就见座位上的洪老师朝她招了招手，她才刚在洪老师拉来得椅子上，就听他语重心长地说道，「我看你最近老恍神，是不是课业上有什么困难？」 洪老师虽然是他们班的导师，但说实在，温若和并没有和他说过几句话，他一上来就这么熟稔，反倒让她有点习惯不过来。 也难怪洪老师在学生人气中一直很好了...... 不然，洪老师其实也大他们没很多岁，面容也很出眾，风趣又幽默的说话方式，还真有不少女同学喜欢他。 温若和神色淡淡，只摇了摇头，并没有多说什么。 「没事、没事，老师也就是跟你间聊个几句。」洪老师好像本来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问出口，反倒转了一个弯，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道，「是不是最近歷史教得太简单了？我看你最近几次小考成绩都不错。」 「下次考试要加油啊，我们班歷史就靠你跟班长拉分了。」 本来还在僵硬中的温若和，听他这么说，连忙抬起头，摆手说没有。 不过洪老师看上去，也不是很在意她冷淡的反应，反倒像是很习惯似的，突然看着她说道，「我记得......你也有个姊姊，是我们学校的？」 「嗯......之前一班的温曼欣。」 她话音一落，洪老师却突然沉默了下来，在那一瞬间，她感觉洪老师在看她，却又好像透过她，在看另外一个人。 等温若和回到教室，午休时间都已经过了大半了。 她从后门走进了教室，班里很安静，大多同学也都睡了，包括阮郁之，也都没有半点动静。见状，她反倒有点松口气，毕竟最近......她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才好。 虽然阮郁之从没催促过她，他们也就一直保持这个要上不上的关係，直到现在，反倒是她......不知道该怎么对他告白了。 然而，就当她从阮郁之身旁经过，准备回自己位置时── 她的手却突然被人抓住了。 温若和吓了一跳，低头一看，才发现阮郁之根本没睡，在全班同学的身后，抓起她的手，贴在他自己的面颊边，明明是一双带了笑意的眼眸，最深处却是再也不想遮掩的佔有欲。 「我一直在等你。」阮郁之说话时，气息全吐到了她手上。 温若和被迫站在原地，全身上下都写满了不自在，由其是他说话的那一刻，她面色淡定，耳垂却早已红到和脸差了一个色号。 反正，就是从那天开始，阮郁之几乎毫不避讳地在告诉她，他喜欢她。 「我只是去找班导......」翁怡萍突然动了一下，温若和吓了一跳，想要把手抽回来，却见阮郁之眼神黯淡了下来、唇边的笑意也变浅了。 温若和心底一慌，连忙张望了一下四周，见大家都是睡着的，她才扯着另一人制服的衣领，快速地俯下身，在那人额头轻轻用嘴唇碰了一下。 亲完之后，她才突然弹了起来，好像刚才亲人的不是自己一样。 只是，虽然脸都红了，她还是低头望着身前的人，淡声道，「......你别不高兴。」想了想，她又唤了一声，「阿郁。」 「宝贝。」果不其然，她又被人给抱住了，「我好爱你......」 这日子，还真是没完没了......温若和的神色也柔和了下来。 好不容易到了放学时间，温若和就和阮郁之一起搭公车去了简餐店。虽然说之前来刘叔这里，纯粹是因为她不想回家，现在除了不想回家之外，她反倒多出了一个新的理由── 当他们从公车下来后，阮郁之很自然地牵住她的手，而她也没反抗，就这样一路被他牵着走，他才刚闯入她的指缝，她便会主动握上去。 虽然他们两人的窗户纸，也破了好一阵子了。 说要等她，也就变成阮郁之不敢听她的答案，而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就一直变成了现在这样，虽然还没开始交往，却也和男女朋友差没多少，牵手、拥抱......该做得都做了，就除了像是恋人般的亲吻。 温若和给了自己好多天的心理准备，就是打算今天告诉他答案的。 「阿郁，唔──」然而，她的话没说出口，就被人一棍棒朝后脑勺袭来，幸亏她平时闪人闪得快，那个棍棒最终没打到她的脑袋，而是她的肩膀──但也足够她痛好一阵子了。 Chapter 4：扭曲 (6) 是阮父。 在被打得那瞬间，温若和心中闪过无限种可能，包括之前可能和阮郁之打过架的人，却没想到，在她被整个人状态都不对的阮郁之拉进怀里后，看见的人......居然就是阮郁之的父亲。 「臭小子，敢躲你老子？」阮父看起来没认出她，第一下没打中后，也就把目光放在阮郁之身上，也没再管她。 应该说，在阮父开口之前，她也没认出眼前这人是谁。 毕竟，蓬头垢面，浑身还散发着酒气，一副浑浑噩噩的模样，哪里有她小时候，看见她总是很亲切、有点年纪但也不失帅气的样子？ 「啊？你说话啊？」阮父又举着棍子上前一步，脚步虚浮，看上去就像快站不稳似的，再往前一步，棍子都在抵到阮郁之脸上了，「老子传讯息给你，你干什么不回？你现在不是过得挺好的吗？」 「就让你给我个几万块，让我去赌赌钱，很快就会变好多钱出来了。」阮父说着说着，又「啊」了很大一声，「你这兔崽子，在外面皮痒了是吧？儿子天生就是侍候老子的，让你拿点钱出来，你敢不给？」 阮父说完，举起棍子就朝阮郁之身上挥。 而阮郁之居然也不躲，就站在那里，直接吃下了重重的一棍──就好像他童年无数次，看见父亲喝酒后，在对母亲施暴，那张让眾多女人倾慕的脸，在那一刻，也只剩下了扭曲的神情。 在母亲离开家之后，父亲醉酒后使用暴力的对象就换了一个，才刚十几岁初头的他，每天都被父亲的拳脚打到满身是伤。 直到后来他长大了、有力气了，有能力反抗这个暴徒。 而母亲也像这才想起她有这个儿子，委託刘叔来照顾他。 当然，阮母那时早就与外遇对象重建了家庭，现在有比他小了十一、十二岁的一子一女，幸福美满，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在那人棍子挥过来时，温若和是想推开阮郁之，省得他被打到。 没想到，阮郁之却是揽住了她的腰际，把她死死地护在怀中，硬生生用背部接下了这个棍子。 「在外面又怎样？你还不一样是老子的儿子？」而身后，是阮父猖狂的笑声。 温若和被打的肩膀隐隐作痛，然而，在看见棍子打在阮郁之身上时，她猛地睁大了眼，那一下就像打在她的心上似的，她的心......从来就没有这么痛过，就好像放在心上的事物，被人狠狠撕碎蹧蹋那般...... 「若和，痛吗......」只可惜，她却发现，对方的重点一样跟她放错了。 阮郁之低垂着头，完全不管自己的背部，完全暴露在阮父的攻击范围内，反倒扶着她的手臂，完全不敢碰她方才被打中的肩膀。 「痛吗......」他的语尾微颤，眼里早就红了一大片。 「痛......」不知为何，望着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温若和好像迷失了自我，就这么被他拉了进去。她本来该说不疼、不需要他担心的，她却......鬼使神差地说了出来── 现在有她在，以前只有他一人时，到底该有多痛？ 「好。」没想到，温若和听见的，却在附在她耳际的回应。在她反应过来之前，阮郁之一下子松开了她，轻轻把她放到了一旁，在她去旁边等着。 「干什么？这是我儿媳妇？」阮父见状，宛如毒蛇一般的视线，又再次落到了她身上，只可惜也就这一秒，那视线就被她身前的阮郁之挡住了。 见阮郁之朝他走来，活动着手腕的关节，像在舒展筋骨的模样，阮父忍不住后退了一步，举着棍子对他大喊，「你干嘛？你别过来！」见阮郁之不为所动，他接着大喊，「我是你爸！你敢打你老子？」 由其是阮郁之一在阮父面前站定，不只身高、还是身形，都比阮父高出了一节，方才虚张声势的阮父，好像一下子变得矮小了起来。 「你果然是那婊子生得杂种，你不配做我儿子！」 在那一刻，阮父简直是卯足的全力，一棍子从侧边朝阮郁之的头部打去，也让阮郁之的步伐停顿了一下，但也就一下，阮郁之被打得歪了头，连唇角都渗出了一点血丝── 但那双宛如黑暗之处的眼眸，却从没从阮父身上移开过。 他抬起手，碰了自己渗血的嘴唇，垂眸看了一眼，便歪回了头，好像那一棍，对他根本造不成什么影响。 「喂，你、你别过来！」见状，阮父是真的吓到了，他会活成现在这样，自然是因为惜命，不然哪会缠着这些本有属于他附属品的人不放，只是，他怕死，却最怕遇到不怕死的疯子了。 而眼前被他打到流血的人，正是他所想的疯子。 Chapter 4：扭曲 (7) 在下一秒，阮父手臂一痛，他手中的棍子就这么被人踢掉了，掉落在地面上，转了好几圈才停下来。而从来都是落在别人身上的拳头，第一次落到了自己身上，他才知道血肉被拳头击中的感觉，是该有多痛。 「孽子！」阮父捂着腹部大喊，连脚步都往后了几步。 不知道该不该庆幸，从公车站走到简餐店，中间还要经过一座公园，而这座公园本就荒芜，连来泡茶、做体操的老人都看不见。 然而，这一切却只是阮父噩梦的开始。 击中腹部的拳头、从胸膛、移到了他的头部，就像往日他虐待他的妻儿那般，力道次次入骨。他本就老了，而对方又是年轻气盛，一被压着打，一下又一下，恨不得将他往死里打，他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阮父也记不清他被打了几拳，只记得面前一片血水模糊，而对方也没放过他的意思，他被人压制在地，肩膀处更是被人抓着往地面撞了无数次。 他浑身无力，另一隻往一旁摸索，想找东西来做武器，然后── 他找到了。 「去死吧！小杂种！」从公园地面上，拾起一块小石头的阮父，更是突然暴起，面孔都被打到扭曲了，却也不能遮掩他眼中的凶光。然而，他才刚把压制住他的少年推开，想要石块袭袭对方的头部时── 「呜──」阮父突然被一记闷棍打中后脑勺，在他昏过去前，才发现跟在他儿子身边的少女，不知何时站在了他们身后。 而她手中拿着的棍子，正是方才被踢出去的那一把。 她方才打他的狠劲，就像身前的少年一样，恨不得令他尸骨无存。 阮父终是晕了过去。 「阿郁......」而方才把人打晕的温若和，见阮父倒地，终是再也支撑不住，手中的球棍「哐噹」一声落地，直接腿软得瘫坐在地，想把自己撑起身，却发现自己的手止不住的颤抖，根本就使不出力气。 只是，事已至此，温若和还是不望抬起头，望着站在阮父身边的阮郁之，勉强地挤出一个淡淡的笑容，「你没事吧？」 她顾不了自己，满心满眼全都是对他的关心。 而阮郁之，望着瘫倒在自己身前的阮父，一时之间回不了神来，当他看见阮父满脸是血，尤其肩膀像是脱臼了一般，他才缓缓地低下头，望着自己的手，发现上方除了自己、还混了阮父的血上去。 但是下一秒，他的注意力立刻被一旁的温若和吸引过去，望着掉在她身边的棍子，他也不知他怎么了，他一把将阮父推倒在了一旁。 他几步走向温若和的方向，在她的目光下── 他在她面前蹲下身，擒住她的下巴，低头吻住了她的唇。 明明说要等她的，只是这一刻，他却再也控制不住，他心中蜂拥而出的情感，像是滔天句浪一般，直接将他所有理智击垮，他的心中只有一个想法，那便是......她是他的、没人可以把她抢走、是他独一无二的── 温若和眼睫微颤，在他的注视下，缓缓闭起了眼帘。 她的默许，几乎将他最后一丝理智，彻底击垮。 如果有人回忆起，初吻应该是什么滋味的，那在场的人，大概也只会记得，初吻──是血腥味的，在混杂着血水和泪水之中，他们迟迟没有打破的关係，终究是被突破了── 虽然只是单纯唇贴上了唇，他们的关係，却在这一刻变得不同了。 后续温若和她就不太清楚了，她只记得后来洪老师来了，要他们别怕，他们在路上被人袭击的事情，老师会帮忙处里的。阮郁之那边是刘叔过来了，而温若和，本来还以为会是温母请假赶过来接她── 当她看见温父的公务车停在警局门口时，她的心跳瞬间提了起来，根本就不敢看他，直到那一双皮鞋，在她的目光中停了下来。 她低着头，手紧攥着自己的衣袖，却被阮郁之从一旁伸过手拉住了。 她本来以为会被挨骂的，由其温父又朝她伸出了手，她往后一缩，没想到那双手，不但没落在她脸上、也没有半点疼痛的感觉，而是落到了她肩上，她猛地睁大眼，便听见温父的嗓音从她头顶上方响起。 「是你啊？小郁。」没想到，温父竟然认出了坐在一旁边的阮郁之，但也没说什么，就朝他和刘叔点了点头，当作打招呼，再看向洪老师，「老师。」 「若和，在干嘛？」见她还在恍神，温父忍不住出声提醒，「走了。」 「我先回去了。」温若和只来得及和阮郁之道别，就急忙跟上温父的脚步，跟着温父进了他停在门口的公务车。 Chapter 4：扭曲 (8) 当然，是温父坐在驾驶座，而温若和坐在公务车的后座。 气氛一时无语。 温若和本来以为，温父是因为在外人面前不好意思骂她，毕竟，温父一直是一个很好面子的人，在外面面人装成顾家的好丈夫、和好父亲，一回到家就了一个样，变成只会对人颐指气使的大男人主义。 但直到车子发动了，温父竟然都没有再多说一句话。 反正他们家本来就是这样，家人之间，也都没什么好聊。 温若和的肩膀已经检查过了，除了瘀清，并没有什么大问题，只是阮郁之却伤得比较重，由其是被棍子打中的头脑，还要去医院检查有没有脑震盪。 但刘叔都来了，让她回去休息，她也不好再留下来。 她只能一个人在这里乾着急，等阮郁之回她的讯息。 再然后......她忍不住想起，当时的那一个吻，只是当时太仓促，她还是......没来得及说清楚，但是她却有预感，等她再次去见他，他们的关係，肯定会出现非常大的变化── 「若和。」 温父冷冷的嗓音，突然打断了她的思绪。 温若和抬起了头，透过车里的后照镜，看见了温父微皱的眉头，她连忙移开视线，往车外看去，才发现路口不知何时红灯了，温父的公务车就停在车潮之中，等着路口的号志灯变换成绿灯。 又过了一阵沉默，温若和最终是应了声，「......爸。」 没想到，温父竟然也沉默了，直到号志灯转绿，他转动了方向盘，才突然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你肩膀没事吗？」 「没事。」然后，车里又是一阵沉默。 只能说，真不愧是父女，连不会找话题的样子都是一个样的。 直到公务车在社区前停下来，车里都没人再说过半句话。而温父的车是开公司的车，所以不能和温若和一起回去，只能将把车停去公车，在回家，因此，在温父停车这刻，简直是将温若和从尷尬的境地解救了出来。 「爸，我先回去了。」温若和推开车门，对前座的温父说道。 「嗯，路上小心。」温父也没回过头，就这么冷冷地说道。 然而，当温若和下了车，踩在人行道上，准备转身把车门关上时，车里的温父却突然说了一句，「我是不是......一直对你们太严格了？」 她关车门的手一顿，抬眸，看向温父的方向。 温父却突然对她摆了摆手，示意她关车门，当温若和把出车门关上时，眼前的公务车却像在赶时间，明明绿灯还是几十秒鐘，却像一阵风一样，突然就从她眼前消失，只馀一个因为踩煞车而亮红灯的车尾。 温若和的衣摆随风扬起，独留她一人，没人能解答她的困惑。 因为受伤，阮郁之也在学校请了几天假。 毕竟涉及家务事，班里的人并不知道他们那天发生了什么事，也就是阮郁之突然请假了，但他之前本来就很常没来，大家也就以为他老毛病又犯了，也没人多问什么。这也导致，温若和直到放学了以后，才能去找他。 之前都是阮郁之带她走，这还是温若和第一次，凭着印象搭车到他家附近的公车站，在寻着路线走到简餐店的门口。 就是在经过公园时，她也忍不住加快了脚步。 也不知阮父之后是怎么样了。 「若和，你来啦──」总之，就是那天之后，刘叔是彻底记住了她的名字，见她站在门口徘徊，直接跑到店门口招呼她，热情地拍着她的肩，将她带进了店里──对、当然是没受伤的那个肩。 因为阮郁之回来之后，就一直一个人窝在房里，说什么都是因为他，才害温若和受伤的，天知道看到她来，刘叔现在心里有多高兴。 姑奶奶，你可终于来了，再这下子那小子都快疯了。 于是温若和，就被刘叔当成贵宾请上了二楼。 温若和寻着记忆，步上了二楼的楼梯，二楼的大厅灯虽然是开的，走廊那处却黑了一片，没有开灯──而阮郁之的房间就是在那里。其他地方都是刘叔的仓库，不然就是放一些杂物的地方。 温若和不想碰太多东西，便没开灯，摸黑走到了阮郁之房门前，看着眼前破旧的木门，为了里面的人，硬着头皮轻敲了几下。 「滚──」而里面传来一声敲击声，像是被什么东西丢门了。 「是我......」温若和终于明白了，刘叔对她这么热情的原因。听见她的声音，里面突然安静了一下，她才接着敲门，并且喊了他的名字，「阿郁，是我。」连她自己都不晓得，她自己面上，流露的是怎样温柔的神色。 「能让我见你吗？」 Chapter 4：扭曲 (9) 于是，「咣当」了一声，一直紧锁的木门，就在她面前打开了。 然而，温若和却来不及思考，就突然被人拉进了门内，门里也是一片漆黑，阮郁之在这里关了自己一天，竟然也是没开灯的吗？她还没站稳，却突然被人一推，背部抵在刚关上的房门上，那人就朝她吻了过来。 和上次的吻不同，如果上次在阮父身旁的吻，只是眷恋般的轻轻一贴，那这次的吻却是又急又狠的，像是恨不得......要把她拆吞入腹。 外边的天色其实还没完全暗去，还是有淡淡的光线，照进了室内。 温若和并没有闔上眼，而是望着身前，脸上贴了一个大绷带的少年。 阮郁之穿了一身黑色的连帽衫，也不知是为了遮掩什么，连帽子都被他拉了起来，从她的角度看去，只能看见帽簷之下，他那一张俊美的面容、和微微垂下的眼帘......哦、还有他右脸上的大绷带。 看样子那一棍，应该就是打中他的右脸了。 只是，才刚从学校赶来，温若和身上还背着书包，又被人抵在门板上亲，身后的书包确实烙得她很不舒服，她眉头微微一皱，她身前的人突然一僵，不甘心地在她唇上用力一吻，才缓缓放开了她。 「若和，对不起。」阮郁之自嘲地笑了一声，便往后一退，摇摇晃晃地远离了她，突然抬起了手，看样子就要往他自己脸上揍，还是受伤的那边。 「阿郁，不要！」温若和吓了一跳，想也没想就往他身上扑，抓住了他要往自己身上打的右手臂，抬起头，眉眼中全写满了对他的担心。 「你讨厌我.....」阮郁之却忽然嗤笑了一声。 他正好背对着窗户，在帽簷的阴影下，她甚至一度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觉他本就白皙的面容，好像变得更加惨白了。 直到这时，温若和才想起了，她方才皱了那一下眉。 她抓着他右手的手一紧，突然之间，就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书包的事情，但是再不解识，她又怕他现在的状况，容易换得换失，之后又误会了怎么办？因此只好红着耳垂，支支吾吾地解释道── 「不......不是你，是书包......书包卡到了......」 儘管她说得再破，阮郁之却是一愣，目光往她身后的书包看去。 于是，下一秒，温若和的书包就「匡噹」一声落地了。 她也分不清楚，她是何时被人抱到腿上去亲的，总之，因为房里只有一张椅子，就是书桌前的那张，阮郁之就把她抱了上去。她身上一身白的制服，在一身黑的他的怀里，形成了很大的色差。 虽然都已经这样了，但他们的吻也就儘此于此，顶多是唇瓣上的吮吻，并没有人再更进一步，闯进不该进入的领域。 本来平稳的呼吸，也不知何时紊乱了起来，连气息都变得滚烫了。 等到吻停下时，她才见他抱着她，轻轻将头靠在她的颈侧，像在隐忍什么，才没有张开口，在这洁白的脖颈上、狠狠地咬上属于他的标记。 「若和。」他轻唤出声，气息全落在她的颈部，在此同时，他的话音反倒透露出了他的不安，「你这是答应我......我们这是确认关係了吗？」 「......嗯。」温若和埋在他怀里，紧攥着他的衣服，头都不敢抬起来。 「是吗？」阮郁之却歪了外头，突然笑了一下，原先松松地环在她腰际的手，也突然收紧，像是收获了心爱的玩具一般，将她紧紧拥入了怀中，像要融入骨血一般，再也没人可以抢走，「那可真是......太好了。」 见阮郁之的语气愉悦了几分，温若和的唇角，也跟着他微微扬起。 而阮郁之眼中的笑意，却是远不达眼底。 大概又过了几天，阮郁之也正式回归了校园生活，一切都和以前没什么两样，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两人确认了关係，正式成为了男女朋友。虽然没特别公开，但身边的朋友们早就心知肚明了。 并不是他们在随意揣测别人的关係，而是这两个人，实在太明显了。 例如体育课的时候，他们难得要打躲避球，他们本来想要阮郁之去外场，没想到他就一直站在温若和旁边，别人丢球打他们，阮郁之也不闪，就直接伸手挡住了球，低头朝旁边的温若和笑了一下。 「若和，我被打到了。」阮郁之扬起唇角，好像是他赢球了一下。 「阿郁，你没事吧？」这么明显的招术，也就只有温若和会上勾。 于是，阮郁之就被请去了外场，其他人也很快就轻轻一丢，把温若和请去了外场，也都不得不在心中吐槽── 这两个人，实在是太傻了。 Chapter 4：扭曲 (10) 于是，下课了之后，在操场旁无人的小道上── 「若和，我刚才帮你挡球了。」阮郁之坐在一旁的花圃上，手却是紧紧拉着身前的温若和不放，抬起头，一副要她奖励他的样子。而温若和就被困在他的腿之间，踩在地上，被迫低头望着坐着的他。 明明是这样一个狠戾的人，一双漆黑的眼眸，在笑起来时，反倒令一旁的人背脊发凉，深怕被这个残暴的人当成猎物。 然而，这样撒娇般的神情，落在温若和眼中，却是可爱到不行。 男朋友老跟她撒娇，该怎么办才好？ 「阿郁，这里还有其他人──」眼见她两手的手腕都被抓住，被拉着环上他的脖颈，她也就任他动作了，但她平静的眼底还是微微一跳，忍不住分心地张望四周，就怕哪个路过的同学会突然弯进来。 只是下一秒，她的下巴被人擒住，一下子转了回去。 她垂下眼帘，看见地便只有，阮郁之充满着偏执及欲念的眼眸。 「若和，你分心了。」他死死地盯着她，看着看着、却有突然笑了，笑得灿烂、笑得像他什么话都没说过，然而，「你是我的，若和，不准看别人，不准把目光留在别人身上，只能看我......只能看我一个人，好不好？」 见状，温若和不但没有半点惧意，反而微皱起眉，只觉心里一痛。 就算她跟他交往了，还是让他......这么没有安心感吗？ 她终是轻叹了口气，唇边带了浅浅的笑意，主动环住了他的脖颈，朝他的唇贴了上去──但也只是一触即离，很快就分开了。 「嗯，阿郁，我是你的。」温若和也望着他笑了。 阮郁之愣了一下，都过了快半分鐘了，竟硬是没有回过神来，就在温若和以为他不会有反应时，她的腰间突然一紧，被一股力道给大力地拉了过去，她吓得扶住他的肩膀，还以为阮郁之又想亲她了。 毕竟，从他们交往那天开始，阮郁之有事没事就喜欢亲她，不然......不然就是和刚才一样，甚至要她主动去亲他。 虽然她也不讨厌就是了...... 「宝贝，我爱你。」他的头抵在她身前，竟然什么也没做，就这么静静地抱着她，在说这句话时，声音听起来特别闷，就像在隐忍着什么似的──虽然这句话，已经不是温若和第一次听他这么说了。 其实她也不是很理解，对他们这个年纪的人而言，「喜欢」就已经是表达少年心动的极致了，「爱」这个字却包含了更多，包括他们承受不起的未来、和责任。 也比喜欢这个词，沉重太多了。 她却知道，阮郁之是从不会拿这些话开玩笑的人。 只不过，他们也不能在这里待太久，毕竟很快就要上课了，下一节课的老师，还是很喜欢一上课就随堂考的那种，真的特别讨厌。 「阿郁，我们该回去了。」温若和看着渐渐远去的同学，才出声提醒。 听见她这么说，阮郁之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起身，低低地说了一声「好」。 只不过，若和的手，他可是不会放开，要一路牵回教室的那种。 也许是因为快上课，有些同学跑得急，当他们才刚走出操场旁的小道，就有几个男同学朝他们跑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小道的位置确实不明显，还是几个男同学跑太快，根本来不及煞车── 温若和牵着的手被拉了一下，停下了脚步，而其中一人也就从阮郁之身边跑过，不小心碰了一下他的手臂。 「同学，抱歉啊──」男同学大概没发现自己撞了谁，只拋下一句道歉，又急忙接着跑了。 阮郁之眼神暗了下来，对于快撞到她的人，他都不会有好脸色。 然而，被他护在一旁的温若和，却看着阮郁之被撞的手臂，眼睫微颤，那一股烦躁感，又再次从心中升了起来，整个世界，好像从被碰触的那点开始，逐渐扩散......而至整个污染，一路延烧到了她身上一样。 现在虽然是十二月，快要接近期末考的时刻，但到了体育课，大家会大量运动，有些不怕冷的，还是会不穿外套，只穿短袖。 而阮郁之，现在正穿着学校夏季的运动服。 所以方才被撞到，也是直接撞到了他的手臂上。 她的情绪变化，一直观察她的阮郁之自然是注意到了。 于是，教学大楼一楼的厕所才多了两个身影。因为他们学校男、女厕是建在一起的，左边是男厕、右边是女厕，而正中央的洗手台，是两边都能共用的，所以他们──如今正站在洗手台前。 Chapter 5：唯一 (1) 「哗啦──」水龙头被人打开，源源不绝地流了水。 如今他们已经把身上的运动服换下，换上学校的制服，只是就算衣服换了，也无法阻止温若和清洗的欲望，阮郁之也就任她拉着，看她用另一隻手沾水龙头的水，再把沾到他身上，也打湿了他的手臂。 温若和做完这一切工程，还要再转过身，用泡泡洗自己的手，看她这么认真，阮郁之也就站在一旁，默默地陪她洗手。 洗手间的镜子上，也倒映出了穿着制服的少年与少女。 直到温若和洗完，用指尖按住开关后方，关闭了水龙头，洗手间前才安静了下来。 等做完这一切动作后，反而是温若和浑身僵住，突然不敢看阮郁之的方向。明明说好，要一起替她改善她的情况的，但现在，却一点效果也没有，反倒连阮郁之，也被她一起「洗」了。 虽然阮郁之早就知道了，但她还是会── 怕她觉得她怪、觉得她很麻烦、一点小事都要小题大作...... 一般人也都是这么想的吧？ 她也曾有一次在洗手台前洗手，当时厕所内有好几个洗手台，除了她用的之外，但也有很多都是空的。却有几个像在等朋友的女生，全程围观了她洗手，并且在她背后说：「她为什么洗手要洗这么久？」 果然，只要是和一般人不一样的举动，就会被人认定成「怪」、以及「不合乎逻辑」的吗？就会用异样的目光......去看待这样的人。 「走吧，若和。」然而，阮郁之很自然地牵过了她的手。 温若和一下子回过神，看向他的侧影，目光逐渐迷茫了起来。 她也何尝不是......只想要他，属于自己一个人的所有物呢？最好......能永远待在她身边，不会被任何人沾染，别人也别想碰到他── 那他......就将会是她心灵中，最乾净的净地。 「若和。」不过，在他们回到教室之前，阮郁之突然停下了脚步，转头望向还在恍神的温若和，眉眼微弯，笑着说道，「期末考就快结束了，我们放假的时候，一起出去玩好不好？」 温若和被他问得一愣，脑海中第一个浮现的，却是温父的身影。 温父有可能，让她在寒假，和一个男生到太远的地方去玩吗？ 「你放心。」看出她眼中的担心，阮郁之抬起空着的那隻手，捧住了她单便的面颊，也使她抬起头，对上他的目光，「我们当天来回，不会去太远，要是你担心伯父，我可以......亲自跟他谈的。」 虽然阮郁之说得轻松，温若和却能看出，他没在开玩笑的意思。 要是她真拿温父拒绝，那他是真会来她家，去和温父「谈」这件事。 说到这，温若和才想起，自己在外面交了男朋友的事，也没和家里说过......当然，她也本就没有，要拒绝阮郁之的意思。 这趟寒假约会，想去的可不只阮郁之一人，而是在场两个人。 「阿郁，你别担心。」于是，温若和抚上阮郁之贴在她脸颊上的手，像是安抚似的，轻轻蹭了蹭他的掌心，抬起眸，望着他的眼里全都是笑意，「我也想......跟你一起出去玩。」 「是吗？」阮郁之歪了头，望着他的掌心，眼底突然暗了下来。 于是，本来放在她脸颊上的手，一下子往后伸，扣住了她的后脑勺，低头便吻住了那张......老是在说好听话哄他的嘴唇，在其上重重地吸吮，好像要把他所有的不安，全都发洩在上面一样。 在他靠过来的同时，温若和一下就闭起了眼帘，怕他一直低头不方便，还主动攀上他的肩膀，悄悄地踮起了脚尖。 要不是有脚步声传来，怕被人发现，阮郁之才放开了她。 才刚吻完一阵子，两人的呼吸都有些紊乱。 直到方才路过的同学走掉，阮郁之才低下头，用手指抹了抹她的唇角，本来就被吻到泛红的唇瓣，在他的动作下，变得更加艳红了起来。 他过了好一阵子，才能从上面转移视线。 不过，虽然温若和要阮郁之别担心，她还是一路拖到了期末考前一週，才打算和家里说这件事情。往常，她都是先问温母，由温母来判断，她想去的地方怎么样，温父会不会答应她。 只不过，经过上次在公务车的对话，她第一次...... 主动敲响了主卧室的房门。 因为温母还在厨房准备午饭，现在主卧室里，也只有温父在里面，但估计也是在忙公司的事情，毕竟温父工作的半导体公司，一直以来业务都是非常忙碌，而且── 「进来。」她还没想完，冷硬的声音，便透过房门传了出来。 Chapter 5：唯一 (2) 温若和用指尖抵住门把的最前端，废了好大的劲，才把主卧室的门给推开，而她一进去，看见的则是坐在笔电前，戴着眼镜，低头打资料的温父。 「有事？」见她一直没动作，温父才忍不住出声。 就是他手上的动作也没停，就在她进门时，才用眼角馀光瞥她一眼。 「爸，我寒假能和朋友出去──」 「去啊。」温父打字的动作这才停了下来，皱着眉，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这种事，你跟你姊通常不是问你妈吗？怎么突然跑来问我？」说完，便转回了头，继续忙他手中的事情了。 然后，当温若和把这件事转告给温母时，温母也愣了一下，才温声对她说道，「既然你爸说可以，那你就去吧，只要记得随时和家里联络就好。」 温若和顺从地点了点头，心跳却是从方才都没有停过。 她哪里知道，居然会这么容易，连她是跟谁出去他们也没问。 只不过，她还是忍不住高兴了起来，直到回房之前，她房门对面的另一扇门突然打开，她动作一顿，她才久违地和温曼欣对上了视线。 温曼欣也就看了她一眼，神情是一如往常的高冷。 「若和。」就是在温若和以为她不会讲话、准备转身进房间前，温曼欣进突然喊住了她，在温若和微讶的目光中，温曼欣突然递了一个笔记本给她，「我们是同个老师，我想，你会需要。」 直到房门再次被关上，温若和捧着笔记本，都没回过神来。 这还是温曼欣，第一次对她说这么多话。 而且，温曼欣是怎么知道她们是同个老师的？不过也是，高中来来去去也就那几个老师，他们学校教歷史的，除了洪老师，好像就剩另一个老师了。 总之，温若和的期末考，突然有了学霸送得重点笔记。 当期末考一考完，所有学生们都跟疯了一样，恨不得可以把考卷全都扔下来，开心地玩乐。毕竟，只要等明天结业式结束，他们就可以放假，也再也不用面对成堆的考试、还有作业了。 「若和，你们家过年有要去哪里玩吗？」翁怡萍收着铅笔盒，边回头对温若和说道。 「没有......我爸要工作，过年不出去的。」温若和收笔的动作一顿。 「哎──」如今，翁怡萍脸上厚重的眼镜也拿掉一阵子了，看着这样阳光灿烂的翁怡萍，温若和到现在都还不是很习惯，「那你有要去哪里玩吗？如果有空，正好我在家间得荒，我们一起出去玩怎么──」 翁怡萍话音一顿，因为她看见温若和后方的阮郁之，突然抬头看了过来，那眼神之恐怖，好像她再说下去，就要一拳把她揍飞似的。 但那又怎样？有若和在，阮郁之还不是拿她没辙？ 「我也去，翁怡萍。」果不其然，阮郁之突然向前一步，从后拥住了温若和。但不得不说，她的全名一被喊出来，感觉还怪吓人的── 「郁哥，你们要去哪？我也去──」一旁的张毅弘一听有好玩的，立马就凑了过来。 张毅弘还嚷着他也要带女朋友去，翁怡萍则说没有问题。 在他们说话时，温若和才回过头，看向一脸不甘愿地看着她的阮郁之，朝他轻笑了一声，安抚似地说道，「我们不是还要一起出去玩吗？之后跟他们出去，就当我们能多见一次面了。」 「......真麻烦。」听她这么说，阮郁之抿起的唇角才舒展了一些。 但其实，她......也不是很想单独和那么多人出去，不是不喜欢他们，而是怕自己会麻烦别人，有阮郁之在她身边，她心里也安心多了。 毕竟很快就过年了，有些人要去拜访亲戚，他们一群朋友也就把时间定在了过年后，也就是寒假后半段。 所以，温若和和阮郁之相约的日子也很快就来临了。 因为是一天来回，所以温若和也没带什么东西，背了一个背包就出门了。而她出门时，家里也没有人，因为温父去公司了，而温母这几天还得去国小，而温曼欣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于是温若和就自己把门锁了。 他们是约在公车站牌，再一起搭公车去火车站，所以当温若和来到离家最近的公车站牌时，她远远地就看见了熟悉的身影── 难得换了一身白衣、身形修长的少年，就背了一个简单的包，倚在公车亭的广告招牌前，也没滑手机，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们每天都在一起，但自从结业式后，她已经三、四天没看到阮郁之了，就算他们都有用手机联系，但这和看见真人，是完全两种感觉，所以一见到她，温若和对他的思念之情，几乎是瞬间满溢而出── Chapter 5：唯一 (3) 「阿郁。」阮郁之寻声抬起头。 只不过，他面前的温若和，依然和以往一样神色淡淡的，看不出什么不同，只有那双向来平静的眼眸，在见到他时泛起了光茫。 不同于他们平常穿制服的样子，温若和收腰的背心洋装，纯黑的衣饰下，只有上半身露出来的袖子是白色的。而阮郁之穿着白衣黑裤，乍看之下，两人竟意外有情侣装的氛围。 阮郁之垂在身侧的手微动，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他宛如深潭的眼眸中，少见露出一丝游移，但也很快又回了过来。 「我们先过去，公车就快进站了。」总是主动牵人的他，垂在一旁的手突然就被人拉住了，他抬起眼眸，顺着方向，看向牵住他手的少女。 好像从和她重逢开始，他这颗早就坏死的心脏，便死灰復燃了。 公车很快就来了，也许是因为和其他人归乡的方向不同，他们这一路意外通畅，连进了火车站，上了月台，和他们反相向的月台挤满了人潮，而他们这里也就寥寥几人，差距相当明显。 「嗶──」火车进站的同时，周围都响起了剧烈的声响。 也不知是谁跨越了候车线，被守在一旁的车长吹了哨子。 火车和月台有高低落差，他们小心跨过了之间的缝隙，才进到了火车车厢中，车厢里面很空，放在左右两侧的长座椅上，除了他们，便只有两团看起来是家庭旅行、和另外两对男女及男男的情侣在车上。 他们挑了一个空旷的角落坐下，等着火车响起关门的音响。 温若和手被阮郁之拉着，一边打量起车厢内的环境。 这还是她......在没有家人的情况下，第一次搭乘这种交通工具，来到这么远的地方，这里的一切对她来说，都让她觉得很新奇──包括对面的男男情侣，因为只敢在两人之间的椅垫上，假装巧合而偷偷摸上对方的手指。 所以对面其中一个人，一直瞪着她和阮郁之交握的手看。 「若和，把手机给我。」温若和身旁的阮郁之突然开口，她想也没想，就把手机从包里拿了出来，递给了旁边的阮郁之。 她没有多管，就靠在阮郁之肩上，看着外头的风景，从一片全黑、再到逐渐远离城市的风景、最后是一整片的山区还有森林。 过了好一阵子，她才想起要看阮郁之在做什么。 没想到阮郁之还拿着她的手机，却也不像在滑的样子，等她凑近了看，才发现萤幕的页面上，居然是他们家的群组，而每到一定的时间，阮郁之居然在帮她定时报点，对面的温母就会传一个「ok」的贴图。 温若和这才想起，温母要她出去后要报点，不准突然失联。 而阮郁之帮她把一切都做好了。 温若和连忙把视线移开，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反应，只觉......仅仅是相扣的指间、碰触的肩膀，就好像什么都不够似的，想让她更靠近他。 不过，这一切也就是想想，她也不敢多做些什么。 「怎么了？」见她神情不对，阮郁之放下手中的手机，抬手替她掠过、因为靠在他肩上而垂下的发丝，碎发被固定到了耳后，也露出了那一张，因为想自己男友想得出神，而显得有些发愣的面容。 然而，阮郁之的手指在帮她掠过发丝后，竟停留在她的脸侧，突然就不动了──而且对面的人还在往他们这里看。 但也就停留了一下，他就把手收回去了。 温若和垂下眼帘，她也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觉，就是......突然有点失望？ 「若和，拿着。」温若和还没回过神，稀里糊涂就接下了面前的东西，当她看清楚，眼前是一大张观光导览地图时，她突然被人一扯，另一边的肩膀也被扣住，而阮郁之低下头，在她的唇瓣上用力地一吻。 但也很快就松开了，随之松开的.....还有落到地上的导览地图。 阮郁之弯身把地图捡起来了，而温若和一张脸胀得通红，也分不清，是因为阮郁之突然亲她、还是怕被对面的人看到，所以才感到羞赧的，更甚者──其实是她看起来想吻他。 「若和，你喜欢我。」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阮郁之宛如气音般的耳语，就这么贴着她的耳际响起。 但听到这话，温若和却突然有点不懂了，她明明就是因为喜欢他，才跟他交往的，为什么他却像今天才发现一样，看起来特别欣喜？难不成......这人还是以为她是同情他，所以才跟他交往的？ 思及此，温若和突然就有点生气，不想跟他说话了。 Chapter 5：唯一 (4) 她向来脾气很好，也不怎么动怒，但这种委屈......又说不清的感觉，突然就升了上来，本来接吻时的心动，也全都烟消云散，被一股莫名的委屈取代了。 火车即将靠站了，再接下来，就是他们要下车的第一站。 「若和。」 「若和。」这是第二声。 「若和......」这是第三声。 「宝贝......」还是没人理他。 直到这时，阮郁之才发现，温若和好像真生气了，不管他怎么唤她，她都把头扭向另一边，不想理他了。意识到这一点，他的心中没来由的慌张，连指尖都微微发颤，和他牵着手的温若和，自然第一时间感觉到了。 她忍不住握紧了他的手，却是没有要把头转回来的意思，只闷闷地「嗯」了一声。虽然说要不理他，但却没人要把手松开的意思。 火车最终还是靠站了，火车门开啟，温若和拉着阮郁之闷头在前面盲走。 「若和......」而阮郁之乖乖被她拉着走，漆黑的眼眸中写满了慌乱。难怪会有人说，安静的人一生气起来，是非常可怕的，他到了现在，也不知道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好，让她生气了，只好先道歉，「对不起。」 还是是在气他，在外面随便乱亲她吗？ 从车厢里出来，便有一股凉风吹来，就算今天天色不错，却也不得否认，如今也是一月份的天气，再加上火车月台的露天的，根本没有遮蔽物。 这里的火车站设计有点神奇，火车月台在下方，要爬上两边的阶梯到上方，才能到出票口。而这个火车站就像是两座山的桥樑，连接了山谷两旁的山区，要去到上方的两侧，才能到达观光胜地。 因为要刷票出来，温若和才短暂地松开了他的手。 没想到她才步出几步，就忽然被人扯住了，强硬地将她拥入怀中，他垂下了头颅，明明是不予置否、但又带了些许颤音的语气说道，「若和，不准走，不准离开我。」不只抱住她，他还攥住了她的衣袖，「别丢下我......」 「我哪里做错了.....我改好不好？」他带着颤音，那一声轻笑也显得像要哭了，「若和，原谅我，拜托你了......」 真庆幸他们声音不大，不然旁边的站务人员都要过来请他们喝茶了。 其实她也只是有点委屈，只是没想到，阮郁之的反应居然比她更大。 到底是因为什么，才会让他一直对她这么没信心，是因为他以前的事，还是是因为她......太不擅长表达自己的感情，才给了他，她其实没很在意他的错觉吗？明明是她......从以前就一直喜欢他，他又突然丢下她消失的。 「阿郁。」温若和缓缓抬起手，抚上了他环住她的手臂，轻拍了拍，示意他放开她。而阮郁之也就僵了一下，便顺从地松开了。 阮郁之的眼底腥红一片，就在他在思考，该用什么方法才能留住她时，下一秒，他便听见了宛如天赖一般的声音── 「阿郁，对不起，是我......从来没说清楚过。」温若和平淡的眉眼微弯，拉下他的领口，在他面颊上浅浅落下一吻，「我最喜欢你了。」 「是因为喜欢你......才跟你交往的。」 「我也不想离开你、不想跟你分手。」她说着说着，脸颊也有点泛红，但仍是拉着他，逼他抵上她的额头，一脸认真地看着他，「我们以后......是要一直在一起，升大学，见家长，然后......的那种......」 那两个字她虽然说的很小声，但阮郁之还是听见了。 「太久了......」阮郁之抱住她，不像方才那般狠戾，却又用了一定的力道，让温若和感觉到，自己是深深被他刻在心上的那种程度。 但听他这么说，她的脸更红了，连话都不敢接了。 真庆幸这站没人，不然就真的太尷尬了── 总之，他们去了山脚下的纪念品店，一人买了一条手链，款式也一样，戴在手腕上就跟情侣手链似的，见阮郁之心情好了不少，温若和才放心了。就是她一直觉得很内疚，早知道不要跟他闹脾气了。 所以后来回简餐店的时候，温若和就随便他亲了，等她被人按倒在软床上，呼吸交错，两人紧扣的手上，相同款式的手链显得特别醒目。 当然，就真的只是亲，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今天回去以后，也不知道下次见到阮郁之，还要过多久了，温若和回家的时候，感觉特别依依不捨，连阮郁之站在简餐店门口对她挥手，她都能一步三回头，第一次体会了坏孩子不想回家的心情了。 Chapter 5：唯一 (5) 这还是温若和第一次感觉到，一个人的假期这么无聊。 温父今天放假，他们也没做什么和新年有关的活动，就窝在客厅看电视，温若和本来想回房间，但温母拉住了她，她就只好坐在后方的沙发上，用手机和阮郁之视讯。 虽然她没办法讲话，但她就看着视屏着的阮郁之和她说话，她就已经觉得很知足了。而拿着手机的那隻手，手腕上正掛着他们一起买的手链。 「若和，你想我吗？」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撑着头问道。 温若和想点头，却想起自己在客厅，急忙抬起头，望向坐在沙发另外一端的温父、温母，一旁电视机的音效却突然传来一声尖叫，她被吓了一跳，往电视的方向看去，才知道原来是他们在看惊悚片。 她才把目光移回手机萤幕上，点了一下头，用嘴型说了一个「想」。 果不其然，萤幕对面的阮郁之笑了，用着足以溺死她的目光说道，「我也想你。」 只不过，从视讯开始之后，温若和便发现阮郁之的背景不太对劲，不像在简餐店，倒像在车子的后座，而且窗边的风景也在变化，他还时不时跟萤幕外的人说话，一看就知道他在坐车了。 但她现在开不了口，没办法问他去哪里了。 「啊──」而电视又传来了一阵尖叫声，温若和再次被吸引了目光，朝电视看了一眼，结果主角在逃命，对方都已经追到主角所在的大楼楼下了。 「我在楼下──」和电视一同响起的，是她耳机里的耳语。 温若和深吸了一口气，平静的眼眸中写满慌乱，差点就没被吓到岔气，但她也很快反应过来，阮郁之怎么会突然来了她家楼下，而且温父、温母都在旁边，她该找什么理由下楼比较好...... 「爸、妈，我同学找我，我下楼一下。」但她在下一秒，便一点犹豫也没有地站起身。 结果也没人拦她，就温父皱着眉，多问了一句，「哪个同学这么晚了还过来？」 「......是我同班同学。」温若和顺从地答道。 「嗯，早点上来。」温父收回了视线，继续看他的惊悚片了。 温若和急着出门，等她搭电梯到了楼下，才发现外面下了大雨，一旁的警卫大叔见她没伞，还好心想借她一把，就在她想说不用，她只是来等人时，突然有一个修长的身影，撑着伞，连到了他们面前。 因为大雨，那一把纯黑的伞上全都沾满了水珠，当那把伞被人往后扬，露出了伞下的面容时，伞面上的雨水也纷纷滑落了下来。 「若和，新年快乐。」她便见阮郁之对她这么笑道。 温若和才看向停在马路对面的车辆，只见本就留了缝隙的车窗，突然降了下来──刘叔一手叼着烟，另一隻手稍微挥了一下，就当是打招呼了。 见人来了，警卫大叔也就回去了。 「阿郁，你跟刘叔出去了？」温若和把阮郁之拉到了另外一边，而他也把伞收了起来，将伞抵在地面上，也在瓷砖上留下了一小滩的水渍。 「嗯，刘叔的店初一到初四放假，我跟刘叔回去见他妈妈。」但其实，刘叔一辈子没结婚，之前交过的女朋友也很快就分了，阮郁之对他来说，早就是半个儿子了，而刘奶奶膝下也就刘叔这个独子了── 见温若和很认真在听他说刘叔的事，阮郁之突然就有点不想讲了，见他突然安静，她疑惑地看了过来，他一伸手，就把人给轻拥住了。 非常小心、一点力道也不敢施，就像在捧着易碎的珍宝似的。 他将温若和的额头轻靠在他肩上，只敢享受这一时的温存。 「阿郁，新年快乐。」 随后，他听见温若和轻轻地这么说。 他是真的很想、很想很想面前这个人，虽然才分开不到几天，他却觉得怎么样都不够，只透过狭小的手机萤幕，看着萤幕另一端的身影，根本就不能满足他想见她的欲望，所以一时衝动......就让刘叔回程顺路载他过来了。 「若和、郁之，你们──」直到一个耳熟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温若和和阮郁之同时转头看去，看见的却是另一个更尷尬的场面──只见洪老师刚把伞放下，自己左边的肩膀湿了一大半，而站在一旁的温曼欣，却是一点事也没有。 温若和这才想起，难怪她今天都没看见温曼欣，连温父、温母看电视的时候，也都只有她在，敢情温曼欣是出门了── 但好像......谁也没办法解释现在的情况了。 Chapter 5：唯一 (6) 「我回去了。」果不其然，温曼欣才是所有人中最淡定的，她跟洪老师道别完，就直接往他们的方向──当然，阮郁之早就把温若和放开了，温曼欣从他们身边经过时，才多看了阮郁之一眼。 只是，就在温若和以为她要直接掠过他们，走进大门时，温曼欣突然脚步一顿，偏过头看向温若和，声音淡漠地道，「若和，不上去吗？」 「我先回去了，阿郁。」温若和只好先跟着阮郁之道别了。 至于站在更远处的洪老师，她都不知道该用什么眼神看他了。 在回去的路上一路无语，温若和跟温曼欣一起进了电梯，谁也没主动开口，询问方才发生的事。电梯内侧还贴了瓦斯表单，随着气流而随风飘扬，而一旁的镜子上，难得同时倒映出了姊妹俩的身影。 其实她们身形差不多、发型也差不多，却能从身上气质，给人两种完全不同的感觉。如果温曼欣是「冷」的一种极致，那温若和便比她多了一点柔软，但本质上也和冷淡离不开关係。 也因此，她们两人的相处，也就像她们的性格，平淡如水。 真不知道她们是怎么一起长大到现在的。 她们回去时，温父、温母仍在客厅看电视，见她们都往房间的方向走，他们顾着看电视，也就没人拦她们。 往走廊走去，最前面是父母的主卧室，而后是她们的房间。 直到两人分别转开手把，这途中都没人说话。 「......姊。」然而，在温若和推开房门，回过头，见温曼欣也要进房间时，她才抿了抿唇，垂下了眼帘，几乎是用气音吐出了几个字，「晚安。」 而温曼欣的背影僵了一下，就在温若和以为她不会回应时── 「晚安。」她的声音依然是这么淡漠，「妹妹。」 很快就到了过年后，他们一群朋友相约的日子了。只不过，虽然说要出去玩，但其实也没去哪里，除了他们之外，也就多了几个比较熟悉、跟张毅弘叫来的朋友，一起在火锅店聚了一次餐。 火锅店被隔了好几个包间，因为他们人多，就刚好把包箱里的两桌都佔据了。温若和、阮郁之、翁怡萍在一桌，张毅弘的其他朋友在另一桌。 而这也是温若和第一次看到，张毅弘传说中的女朋友。 温若和的汤底还没来，对面点了双人锅的张毅弘，都已经跟他女朋友煮起来了，从锅里冒出了淡淡的雾气。正好温若和的汤底被店员送来了，她顺着方向抬起头，透过雾气，看见了坐在她对面的大美人。 真的是一位大美人，她甚至一瞬间觉得，这人跟她姊姊也得一拼。 真不知道张毅弘，去哪里找来这位女朋友的。 那人留了一头长发，气质温婉，身形修长，坐下来时身高竟然和张毅弘差不多，一张脸蛋特别清秀，比起少女的柔美，反倒多了一种他说不出的「美」。而且也很安静，静静地看着张毅弘给他夹菜，眼底全是爱意及宠溺。 直到美女抬起手，露出了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和那张漂亮的脸蛋有了极大的反差，温若和好像才从中品出了一点不对劲── 「说到这，我家宝贝最近真的越长越高，我看以后都能去做模特儿了呢。」张毅弘又给「美女」夹了一道菜，好像根本没发现哪里有问题。 而美女也不说话，就一直看着他笑，在张毅弘顾着说话时，突然抬起手，抹了一下他的唇角，笑着用极小的声音说道，「你沾到饭粒了。」 然后就盯着张毅弘看，抬手把那粒饭吃了，一点都没放过。 「若和。」只不过，温若和来不及多看几眼，便突然有股力道，把她的头转了过去，她才发觉，是阮郁之原先放在她身后的那隻手，从后扣住了她的后脑勺，逼她只能看他一人，「......你看到哪里去了？为什么一直看他们？」 温若和眼神游移，她总不能说，她怀疑人家有问题吧？ 然而，她这一游移，阮郁之立刻就抬头看向对面，眼神之恐怖，但不知想起什么，就轻轻「哼」了一声，便把温若和放开了。 见对方竟然松开她，温若和抬起头，担忧地朝他看去。 见他心情不是很好，她才倾过身，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音量，轻声对他说道，「阿郁，我之前就说过了......我喜欢你。」 所以这一点小事，完全没必要吃醋的，当然，他吃醋的样子她也觉得很可爱，况且......在她心中，已经没有哪件事，是比阮郁之重要的了。 阮郁之突然转回头，深深地盯着她看，随后嗤笑了一声。 那目光......明明和平常没两样，她却觉得，像是要被人吃了。 Chapter 5：唯一 (7) 「对了，你们知道洪老师吗？」隔壁桌的同学突然有人说道。 不过不是所有人都是他们的同班同学，也有别班和校外的，因此有人点头、也有人摇头，便见那位同学接着道，「他不是很受欢迎吗？我们上次问他有没有结婚，结果他居然摇头，说连女朋友都没有！」 「真的假的......我还以为他早和哪位女老师交往了。」 「会不会是工作忙？我看老师他好像还要考什么东西......」 几个同学讨论着，却谁也不知道正确答案。 「欸，但是你们......有没有听过一个传闻？是学长姊告诉我的。」就在这时，突然有一个同学神秘悉悉地开口了。 「听说大我们两届那一届，有一个学姊个性不太好，被其他女生排挤......那时候洪老师也才刚来我们学校，好像挺帮那个女生的──」 「不愧是新老师啊，热血教师。」一旁有人这么说道。 温若和突然就有点走神，想起那一晚和洪老师走在一起的温曼欣，跟平常对她爱理不理的态度，以及......传闻中的女学生。她忍不住攥紧了手中的筷子，不明白有多少事，是她没能弄清楚的。 之后他们便一起去其他地方逛了一下，很快一群人就解散了。 不过，阮郁之还是能发现温若和有些心不在焉的。 解散了之后，他们也没有立刻回家，就坐在公车亭的长椅上，看着太阳消失在地平线，而泛了馀暉的天色，也被染上了一滴夜色，再逐渐被渲染的暗色取代，构成了天上的漫天星辰。 「阿郁，我们该回去了。」儘管再不捨，他们也不能在这里待太久，毕竟已经晚上六点，再不会去，温母又会传讯息过来催人了。 「......嗯。」面对分别，阮郁之也显得不是很高兴。 方才一辆公车才刚过，现在公车亭里也没有人了，除了路灯，便只有他们身后七彩的广告招牌，才有照明的作用。在离别之前，温若和的领口被人扯住，在她的颈侧留下一个明显的红痕，短时间消不掉的那种。 「......我等等要回家了。」温若和涨红着脸，难以置信地望着身前的人，用手摀住了那道明显的吻痕，心跳却是难以控制地加速了。 「别遮住。」阮郁之却抓住她的手，将红痕露了出来。 在洁白的脖颈上，那一点红显得特别醒目，一看就是有人刻自留上去了，像在标记自己的所有物，给她打上了属于自己的记号。 然而，他的手却伸进了她包里，拿出了往日她带在身上，为了给他用的ok绷，撕开了包装，在她的注视下，小心翼翼地贴住了她的脖颈，确定没露出半点痕跡，他才抬起了头，用几近气音的音量对她轻唤，「我爱你。」 然后一点预兆也没有，直接凑近吻住了她， 温若和吓得闭起了眼，但也没闪，就乖乖被他环在怀里，攥紧了他的衣料，把他背后的衣服都弄皱了，他也完全不在意。 等到她回到家，她才进到了房里的洗手间，站在镜子前，小心翼翼地撕下她脖子上的ok绷，在镜子的倒映下，露出了被遮掩的那道红痕。 她忍不住抬起手，用手指碰了碰那里的痕跡。 随后，再把碰过吻痕的手指，轻轻放到自己唇上── 下一秒，她吓得把手缩回来，而原先在镜子中的人影也突然消失，只馀一个人蹲在地上，爆红了一张脸，把脸窝在自己的胳膊中不敢抬起头来──这才过没多久，她也太没有出息了吧？ 到底什么时候才开学？她好想快点见到他...... 很快寒假就结束了，开学日也如期而至，当温若和坐在座位上，看着做为他们班导师的洪老师站在讲台上，重新和他们宣告新学期要做的事，她的心情真的特别复杂── 当然，要不是他们换新座位了，而温若和的新座位就在阮郁之旁边，还是最后一排，虽然每个座位间都隔了走道，但这也不能妨碍她的好心情。 由其是上课时，她只要一回过头，就能看见阮郁之在看她。 温若和都能赶紧转回头，觉得教室里，好像莫名热了起来。 而当她回到家，重新去翻阅温曼欣给她的笔记时，也能从中找出一些匪夷所思的地方，例如到某几页的时候，会突然出现洪老师的字跡，而那个字跡旁好像被人画了什么，但是事后被擦掉了。 就这样过了没几天，温若和还是拿起了笔记本，主动站到了她房间的对门，借着还笔记本的名义，小心翼翼地敲响了对方的房门。 她却有预感，这将是她们姊妹俩，第一次正式的谈话── Chapter 5：唯一 (8) 其实也并不是什么特别的故事，就是一个特别常见，而且完全不出乎预料的发展── 就是温曼欣从前就名列前茅，什么事都做得特别好，要不是温父不准她们去念离家太远的学校，她也许不会选择这间高中了。而锋芒毕露，难免就会引来别人的嫉妒、和恶意猜忌── 更不用说，温曼欣长得漂亮，在男生中很受欢迎，而她又是冷冰冰的性子，特别不会和人相处，这也只导致她两边都不讨好。 久而久之，她成了所有人讨厌的对象。 高傲、自大、自以为是，这些标籤一贴在她身上，就再也撕不掉了。 而温曼欣，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遇上了对教学一腔热血的新老师──也就是洪老师，洪老师想帮助她，但这反而让她在学校处境更为艰难。 只是，长久的时间下来，她还是喜欢上了这个对她好、会一直关心她的人，儘管他对她的关心，只是老师对学生的关心，但这也不妨碍，她第一次被人这么温柔的关注，而动了的那颗心。 她喜欢过、也不小心说出口过...... 得来的却只有一句「你是我学生」，和突如其来的疏远。 要不是毕业后，她偶然在一次考场上遇到他，他还会想起她这个学生吗？都拒绝过她了，也从她记忆中淡去了，现在再来说喜欢她，不觉得很可笑吗？她从来......就不缺这种自以为正义的同情和帮助。 她还会联系他，本就是来跟他道别，谢谢他当年的照顾之情。 从此以后，再不相欠，未来......也不用再见了。 在漫长的国文课结束后，温若和忍不住看向她身旁的阮郁之，却发现这人早就趴在桌上，闭着眼看起来像在休息，然而，下堂课是音乐课，翁怡萍还在前面喊她，「若和，该去音乐教室了──」 翁怡萍的位置现在到前排去了，和她隔了好一段距离。 温若和怕吵醒他，只好跟翁怡萍指了指他的方向，示意她要等他。 翁怡萍比了一个明白的手势，就先跟阮郁之身边的其他朋友走了，独留温若和一个人和阮郁之待在教室里。 只是，当教室里的人一走，温若和的手就被人拉住了。 她低下头，果然看见阮郁之睁开眼睛，一点都不像刚醒来的样子，见她看过来，他才轻笑了一声，盯着她说道，「若和，你明明知道我没睡的。」 他给过她机会，是她自己留下来的。 「为什么不把我叫醒，还在这边等我？」明明知道他对她有所意图，不但不跑，还自己乖乖留下来，不就是主动送上门吗？他从以前就觉得，他最喜欢的若和，某些时候......真的特别容易被人牵着走。 面对这种显而易见的问题，温若和急忙移开视线，明摆着不想回答，只是耳垂却微微泛红，任由对方缓缓牵住她的手。 『你好啊？』 『以后......我们就是前后桌了。』 望着两人相握的手，她突然就想起了她第一次在教室里看见阮郁之，当时阮郁之也是对她伸出了手，亲切得对她打了招呼，而她当时，却没有握住他的那双手。 现在仔细想想，早在那时，阮郁之就把她认出来了吧。 也就只有她过了好一阵子，才把他是阿郁的事情看出来...... 但好在也没有太晚，他们最终也走到了一起，儘管未来还有很多考验、和不知道的难关在等着他们，这一刻的她只是觉得，能在年少时期，便遇见了心爱之人，真是一件......非常幸运的事情。 有些人兜兜转转了一辈子，受了满身伤，才发现自己一直在寻找的人，便是一直被他藏在记忆中的那个人，但此时再回头，也已是为时已晚。 早上的课过了两节，音乐课是第三节，今天的天色特别好，就算同学陆续从教室中离去，也有同学顺手把教室前后的灯都关了，阳光透过扬起的窗帘，洒进空荡的教室内，也落在了教室后排的两人身上。 如今已是四月的天气，天气早就回暖，天花板上的电扇也失去了灰。 能在这样美好的季节里，身边有自己喜欢的人，几乎是他毕生所求了，更何况......不只这个夏天，第二个夏季、第三个夏季......他们都会一直陪在对方身边，不管无数个炎夏、还是寒冬，他们都会一起走下去的。 也谢谢......能体谅一个人的不同，一直以来温柔的你。 （正文完） 后记 哈囉，我是锦里ˊvˋ没想到我真的把这个故事写完了哈哈哈。 其实这本我寒假的时候就已经写完了，被我拖到现在才完结，老实说，我都有点忘记我要在后记里面说什么了，真糟糕wwww 不过，不知道有没有人发现，我有很长一段时间一直在周更，去年八月开的坑，到现在才完结，而且字数也没很多，仔细想想，真的拖了很久xddd其实这个坑，本来预计去年就该写完了。 只是我那段时间，也因为一些原因，我一直给自己很大的压力。 再加上专题、学业跟一些事情，我打开文稿，几乎写不出一个字。 我也曾经很怀疑自己，到底该不该完成这个故事哈哈哈，有好几次的更新，我根本就没有存稿了，只是为了维持每週五的更新，我还是在当天努力赶了出来，现在回头看，我都不敢想像这样写出来的文质量能多好（跪地）。 老实说，我连停更公告都写好了，想着要是我哪天来不及更新，就把停更公告发出来，我也能好好休息，或许好好休息了，我也能放过我自己，不要给自己压力。 而那则公告，最终还是没有派上用场，永远躺在我的存稿箱里。 所以能撑着把这篇文写完，我到现在还是觉得很不可置信哈哈哈。 说了这么多，还是先来聊聊这个故事的源头吧。 虽然好像很多人都知道，我特别喜欢写有点病娇的题材了xd但我在动笔之前，就是想写两位同处深渊，却截然不同的两位主角，互相救赎的故事。 而若和洗手的行为，其实也是参考了我现实生活中遇见的人事物，关于洗手洗到脱皮、或洗到手快要烂掉的画面我也看过了好几次，不过当然，这整个故事，包括若和和郁之的人设都是我虚构的wwww 还有，这类药物的副作用真的很不舒服，真ㄉ。 所以真的很感谢，陪着我、陪着若和郁之、陪着这个故事走到这里的人，我也不晓得，如果没有你们，我会不会还继续坚持写作下去，也许去年的压力，便足以将我击倒，但我有你们陪着我。 真的、真的、真的......非常感谢，也很荣幸能认识你们。 下一本故事，我们还能再继续相见吗ˊvˋ (2021/05) 番外：长大 (1) 据说这是大学毕业后，同居第一个月的日子。 他们在升上大学时，阮郁之就见过了温若和的家长，儘管他们想起他就是小时候住在他们隔壁的邻居，但温父脸色还是没有很好看，却也说不了什么。后来毕业了，温若和想要搬出去，家里就更没办法有意见了。 于是，温若和便收拾行李，被阮郁之打包带走了。 「阿郁......」窗外的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了紧来，躺在床上的人眼睫微动，下意识去唤身边的人，没想到却扑了个空，旁边的床位不知何时凉了。 温若和微皱了眉，缓缓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便是他们刚搬进一个月的新家，装潢是新的、很多东西都是新的──这还是他们工作后，用存下来的薪资一起买的，虽然还不大，对他们来说却有与眾不同的意义。 她掀开了棉被，撑着身，缓缓地从床上坐了起身。 看向半掩的房门，阮郁之应该是方才就先出去了。 「嘶......」她才刚想下床，身上的痠软直到现在都没消退，纯白色的睡裙滑落到肩处，也露出了她锁骨上明显的咬痕，更不用提再往下的痕跡了。她忍不住在心里骂昨晚闹到大半夜的某人，房门就突然被人推开了── 「若和，你醒来了？」伴随着脚步声，那人的声音在她身前响起。 想起昨天週六，他们去了百货公司，买了一隻象徵吉祥物的布偶回来放。 没想到她才刚放到电视机旁，就突然被人拉住了，说什么他从高中时期，就一直看这种吉祥物很不顺眼，于是，就在放着布偶的电视柜的对面，在沙发上把她给吃了，这一闹就闹到了大半夜才消停。 「......嗯。」一想起他们昨晚干了什么事，温若和紧盯着地板，泛红的耳垂却出卖了她的情绪，不敢看面前的人是什么表情。 自从他们一起住之后，她就感觉阮郁之老盯着她看。 ......虽然之前阮郁之也很喜欢看她，她也乐意之至，只是如今，他的想法都会化成实际作为，再这样下去，她真的快吃不消了──当然，每闹到了半夜，他流着汗、在她耳际的喘息声，真的性感到爆炸。 「我帮你热了牛奶，先喝点热的吧。」 阮郁之见她把手伸过来，他也没松手，就让她借着自己的手，从马克杯中小小地嘬了一口热牛奶，只不过，当她鲜红的唇染上了奶白色，他拿着马克杯的手微微一顿，见温若和疑惑地抬起头看他── 他突然拿走马克杯，擒住她的下巴，便低头吻了上去。 温若和迷迷糊糊地被他吻着，连唇上的牛奶都被舔走了。 这是他睽违了多年，才终于得到的宝物，儘管他对她的执着，已经大大超乎他的想像，他恨不得每天都把她绑在家里、困住她、没人都见得到她......但他为了她，他可以保持住他最后仅存的理智，只为她一人...... 于是，阮郁之过了一会，就把温若和给放开了，儘管他眼中的欲望毫无遮掩，他还是忍不住放开了她，不忍心对她有一丝伤害。 包括他落在她肩上的手，都替她把歪掉的睡裙拉了上去。 就算拉完了之后，他的目光在锁骨的咬痕停留了很久，才移开视线。 「宝贝，我们不能再闹了，下午张毅弘还要带他男朋友来参观我们新家呢。」阮郁之笑道，抬手替她轻轻擦拭了唇角，他一如往常穿了一身黑，看着她的眼神，不再是给人毛骨悚然，而是连他自己都察觉不出的爱意。 一白一黑的身影，在两人的卧房中形成一道明显的反差。 然而，下一秒，那一双洁白的手臂环上他的脖颈，他几乎是毫无反抗力地被人往前带，他漆黑的瞳孔一缩，转眼间，便直接扑在他心爱之人的身上。 似乎是看出他的欲望、及他的犹豫，温若和宛如气音般的话语，在他耳边响起── 「阿郁，我爱你。」 于是，好像不容易要起床的两人，这下子是不用起床了。 阮郁之有时候会想，他一直害怕会失去的若和，好像比他想像中的还喜欢他，例如，在公司的时候有人碰了他，或是刚好擦到了衣料，温若和都会不太开心，然后把他被碰到的地方都用酒精消毒一遍。 儘管别人不太理解他们情侣相处的模式，他却觉得，把洁癖用在他身上、一直对他紧张兮兮的温若和真的很可爱。 包括完全不介意被他吃掉的她，偶尔还真是......他幸福的烦恼。 番外：长大 (2) 到了快晚上，温若和才见了张毅弘、和他身边的美青年。 虽然知道眼前，和阮郁之身高差不多的男人，正是她当年见过、张毅弘的女朋友，她到现在还是觉得很不真实，当年那么一位大美女，怎么说男的、就变成男的了？还是一位比张毅弘身高还高的帅哥。 反正，据说他们当年高中发生的故事如下── 那时候他们才初三，有些男生的发育并不是那么快，池自清便是其中之一，那时候他长得很弱小，又有一张漂亮的脸蛋，总被男生欺负，女生虽然喜欢他，但也是拿他当玩具玩的那种喜欢。 那天放学，他又被班上顽皮的男孩子堵在巷子。 说不相信他是男生，一定是女生装出来的，不然哪可能长这么好看。 「喂──你们一群男生，欺负一个女生做什么！」池自清以为自己又要被打，没想到，却突然有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他面前。 「你、你别怕......以后我罩着你！」儘管对方似乎把他当成了女生，在看到他的脸之后，一张脸红得跟什么一样，连话都说不利索。池自清才知道，原来这人是隔壁中学的学生，名字叫张毅弘。 「你看──这是老师今天发的糖果，我特别留给你的。」 「我今天体育课被人推了，死兔崽子，我打死他！」 「我们班上有个人特别帅，叫郁哥，我决定要做他小弟了──」 池自清本来一直想把他是男生这件事说出口的，但是每当看着张毅弘，和他说话时红红的面颊，他都会想......再晚一点、明天再讲、后天之后再讲、下个月再讲好了......他都忍不住，想霸佔这片刻的温存。 直到两人上了高中，但依然是不同学校，他们偶尔会见面，但池自清很安静，基本都在听张毅弘讲学校发生的事情。 他本该把关係了断，不应该继续错下去了── 「我......我喜欢你......」那天，池自清看见张毅弘在跟别的女生说话，几乎是脑子一热，拉着他就告白了。而那天，张毅弘看起来特别高兴，直接说以后他就是他女朋友了，还亲了他一下。 那一下，池自清的脑子都要晕了，从此掉进这甜蜜的毒药。 池自清也越长越高，俊秀的脸庞、精緻的五官，在学校都被评为校草。 但是私底下，他却留起了长发，穿着女装，好像这样，就真正能成为一名「女朋友」，连身上都无时无刻带着糖果，好像这样，才会给张毅弘他比较可爱的错觉，掩饰他逐渐要超越张毅弘的身高── 两人的高中并不是同一天毕业，而是有两天的时间差。 当时已经毕业的张毅弘，便说他要去参加池自清的毕业典礼。 但是池自清拼命拒绝了，他是毕业生代表，他哪能让张毅弘看见他......穿着男生校服，站在讲台上说话的样子？所以，不管张毅弘再怎么生气，从来对张毅弘没底限的他，却一反常态地拒绝了张毅弘。 直到那天典礼结束，池自清正要赶回去，却看见了站在校门的人。 「毕业快乐。」张毅弘直接把花递到了男装的他手上。 见池自清一脸震惊，张毅弘才忍不住吐槽，「你当......现在网路这么不发达吗？看到照片，什么校草......我就认出那是你了。」当然，其中到底经过多少的心理波折，就没有说的必要了。 「我虽然之前......真以为你是女的，后来想想，也许是你的兴趣──」 不过，张毅弘话还没说完，就突然被人用力地抱住了。 见方才还站台上的毕业代表，在校门口就和一个男生抱了起来，其他路人纷纷侧目，在那瞬间，那两人却突然有一个想法──管他们的。于是，张毅弘也缓缓抬起手，回抱住了池自清。 之后，两人也就换了一个身份，顺理成章地在一起了。 当然，介于池自清穿过女装，就算他身高高，张毅弘也以为，到了某种必要时刻，他也会是需要出力的那一方。 直到被人压在身下，这样又那样的时候，张毅弘才感到悔不当初。 早、早知道......在池自清还是小漂亮的时候，他们就应该先把位置订好了，而不是到了现在，就算池自清会为了他的希望，而特别穿女装给他看时，张毅弘也没能力打翻身仗，依旧被人给扑倒。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