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门医女要致富》 第001章要人命的玉米面角子 红白相间的鲜猪肉剁得精碎,野菜先在水里焯过,捏去水分用刀细细切碎,和上一点麻油和精盐与那猪肉馅拌均匀了,往金黄色的玉米面饼子里面一包,对角捏成一个个金黄色的大角子。 灶底下的火燃得极旺,一锅水烧开,将这些角子在屉里一一码齐,盖上锅盖。不一会儿,香甜的玉米面混着猪肉的香味和野菜的鲜味儿一起飘了出来。 细寡妇将锅盖子一掀,一团奶白色的热气下面笼着一个又一个黄澄澄的玉米面猪肉馅角子。 细寡妇夹起一个就放到金石头碗里:“石头,到后面叫你弟去,这会儿趁着一家子人都没回来,咱娘们把这些角子都给吃了,一个也不给他们留。” 金石头张开大嘴一口吞下个角子,油花花的汤汁顺着下巴直流,抬手抹了一把,金石头去后院寻他弟去了。 细寡妇也从锅里夹了一个出来,吹凉了刚想往嘴里送,又怕大门没插上金老大突然回来撞见,把那角子放下先去插大门。 灶房转眼没了人,一双黑瘦的小手抓在窗框上,金一秤从窗子里探出个乱蓬蓬的小脑袋,不错眼珠儿地盯着碗里放着的那个玉米面角子,伸长脖子猛咽了咽口水。 新出锅的玉米面角子散发着诱人的香味儿,里面裹着的鲜猪肉可是一年都吃不上一回的好东西。 金一秤想起了常年卧病在床的娘亲,她有多久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了? 鬼使神差的,金一秤从窗子里爬了进去,将那个玉米面角子宝贝似的托在掌心,放在鼻子下面贪婪地闻了几下,这才揣在衣服兜里藏了个紧,正要抬脚往门外走,正迎见一团黑影挡住了门。 细寡妇凶神恶煞地盯着她,张口就骂:“死丫头片子,不去干活儿,死在这里干什么?” 金一秤被吓傻了,抖着肩膀哆嗦得语无伦次:“姨……姨娘,我……没干什么……”嘴里说着没什么,却在下意识地护口袋里的菜肉角子。 细寡妇打眼一看就知道这丫头口袋里装的是什么了,正准备偷吃被人给撞了个正着,细寡妇一面心虚一面恨。把袖子一挽,扯着金一秤的头发就往门框上怼。 “死吃嘴的贱东西,你藏什么了?我刚蒸出的角子就想等着一家子人回来一起吃呢,你倒好,偷着一个先藏起来,这般爱吃嘴的死东西,不好好干活,就知道吃?!我叫你吃,我叫你吃!” 细寡妇咬着牙,手上也没有个轻重,三下两下把金一秤撞得满头鲜血。 金一秤护着头,嘴里哀哀地哭号着:“姨娘别打我啊,我没想自己偷着吃,是想给我娘拿的,她这都多久没有吃过好东西了……” 一听说这丫头是给自己那个当正房的娘偷的,细寡妇更加气不打一处来。 咬着牙把金一秤的头发使劲往上揪,把整个小人儿揪得脚尖儿都离了地,咧着嘴痛得眼前发黑。 细寡妇伸出一张足有蒲扇般大的手照着金一秤的脸左右打弓地猛抽:“你还敢替你娘那个病秧子偷东西吃啊?自从那病秧子生了你这么个扫把星,就再也没有下过地。 家里的活儿一分也不干,还天天等着我们给她端着吃,她也配吃这么好的东西?她怎么不早点死去啊?” 细寡妇话一说完,大手一甩,金一秤被她结结实实地摔到地上,满嘴是血,趴在地上半天不会动。 金石头刚好从后院回来,抬眼就看到细寡妇正在照死里打金一秤,想也没想,上前照着金一秤肚子上就是一脚:“叫你惹我娘生气!” 这一脚踹得极狠,金一秤身子一弓,嘴里闷哼一声涌出一股血来,闭上眼睛身子抽搐了几下,瞬时没了气息。 细寡妇住了手,当即吓出一身冷汗:“石头,你这下手太狠了些,这丫头怕是没命了。” 金石头也吓得嗓子一哑:“哪是我下手重,明明是你先动手,我是来帮你。” 细寡妇把牙一咬:“啥也别说了,趁着这会儿没人,扯着这丫头往后山一扔,狗啃了狼叨了随她去!” 金石头取了个大筐将金一秤往里一装,凑着门外没人,伸着脖子就往后山跑。 天上的黑云如同一床厚厚的棉被压得人喘不上气,石头到了后山沟里,手忙脚乱的在地上刨了个坑,将金一秤往坑里一丢正要埋,突然天空中“咔嚓”一声巨响,一道霹雳下来,将不远处的大树劈成两半。 金石头吓得“妈啊”一声跌坐在地上,盯着土坑里的尸首,嘴里念叨着: “丫头片子,你吓谁呢?我又不是有意要杀你,要怪只能怪你自己太爱吃,不该偷那个菜角子!惹了我娘生气!” 说完把脑袋一抱,掉头就跑。 倾盆的大雨转眼浇了下来,雨点打在坑里蜷着的小人身上,将小人脸上的血迹冲了个干净。精瘦的脸颊上露出一抹奇异的红润,纤长的睫毛微微动了动。 小人儿张开眼睛,只感觉到额头上钻心的痛,头顶上大雨如注,浇得人混身发冷,只有手心里传来一股温热。 小人儿把手慢慢地抬起来,看到一只黑瘦的小爪子中间抓着个金黄色的菜角子。褴褛的袖子直垂到手肘上,露出象柴草棒一样干瘦的胳膊来。 小人儿强挣着坐起来,转着乌溜溜的大眼睛把自己身上的衣服仔细翻看了一遍,眼睛里露出了迷茫的光。 “啊哟,我去!姐这是玩儿穿越了?” 第002章好看的小和尚 金一秤这孩子命苦,一出生就害得娘亲大出血丢掉了半条命。 上面已经有两个女娃了,金老大还盼着这一胎是个男娃子,结果一落地还是个没把儿的。 当时金老大就急了,一脚踏进产房里,大骂了一声:“扫把星!”抓起还是一身血的金一秤就要往地上摔。要不是娘在床上要死要活地给护着,怕是金一秤落地就是一道冤魂。 娘特地给她起了个名字叫金一秤,就为了取个命重金贵,好能压着她那条贱命一把。 金一秤在亲爹的魔爪下堪堪保住一条命,娘的命却只下剩半条了,每天躺在床上连下地走路都困难,更别说做活计了。 后来,金一秤的奶奶就托人给金老大说合,娶了邻村的一个姓细的寡妇为妾。 细寡妇不细,腰比那装粪的柳筐要粗不少,进门还带了一个半大的小子叫石头。 可人家就是能生养,进门第二年就生了个大胖小子没过几年又生了一个带把儿的。 这可把金老大给喜翻了天,平日里挣的钱粮全数都交给细寡妇保管着,细寡妇一得意立马现了原形,走路都是鼻孔冲着天,眼角斜着地,天底下她老人家算第一。 不止在吃的用的上天天刻薄着她们娘三个,一有功夫就抱着儿子指桑骂槐:“要说这女人啊,就得是会生养,连着几年生三个丫头片子,你说你不就是个没本事的吗?如今儿子生不出来还半死不活地往床上一赖,除了干吃闲饭啥也不会做。这样的女人天生就是拖累人的命哟。败家的娘们儿啊丧门的星!你怎么不早死了去?” 金一秤她娘是个嘴笨的主儿,如今身子病着不能动弹,全靠着人家给口吃的活命。听了这些话气得身子直哆嗦,却也不敢开口噎回去,只得抱着三个女儿偷着哭。 天天听着亲娘哭姨娘骂,金一秤就这么艰难地活了下来,可是这条命还是只堪堪地活到了十二岁,硬是死在了一个菜角子上…… 大雨说停就停了,二十一世纪的金牌医师金一秤在脑海里回顾了这具身子凄惨的前半生。抬手三口两口把那个菜角子给吃了个干净。一边叹息自己穿越的这具身子真是个苦命的主儿,一边强挣着身子往一旁的大树底下爬了过去。 到底这具身子受过重伤,勉强爬了几下就爬不动了,正扶着身旁的树干大口喘着气,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大声叫道:“站着别动!” 金一秤只觉得眼前白光一恍,从树梢上垂下一条白花花的东西来,探着三角形的脑袋正对着她的脸吐舌头,那身子足有小孩子的手腕那么粗。 金一秤看清了眼前的东西,瞬时激动得两眼放光,野生银环蛇?好东西啊! 刚要抬手去捉,却见眼前突然冲出一个人来,手里拿着个大棍子照着那蛇身上就是一棍。 “扑”的一声,那条蛇被横扫出去,落在一丈开外的草丛里。 那人上前一把扶住金一秤,急声问:“你没事吧?那条蛇有没有咬到你?” 金一秤把他的手一推,连声嚷道:“啊哟,多好的一份汤,就这么被你给打飞了!” 金一秤强挣着虚弱的身体,扑到草窝里面去找蛇。 那条剧毒的银环蛇被人一棍子打飞,此时半晕着,金一秤小手一抓牢牢卡着那蛇的七寸,鸡蛋粗的长蛇“哗”的一声盘到她的胳膊上,张着大嘴亮着两颗尖利的毒牙,左右扭动着身子挣扎。 金一秤轻松捏住了蛇的要害,饶是这条蛇的样子再吓人,却一点杀伤力也没有。 “哈哈,叫你还跑,你跑了我一会儿喝什么汤给这具瘦身子补啊?” 金一秤得意洋洋地大笑了一阵,这才看到刚才打蛇的人正在目愣口呆地看向自己,满脸不忍之色。 金一秤止不住眼前一亮。作为一个现代人,见过的帅哥美男自然是不少,可是那些人加起来都不及眼前这位生得俊朗好看。 只见此人眉如峰,眸如星,面似冠玉,唇若涂脂,更奇的是,他的眉心似有一朵淡青色的莲花印记,将他那张俊颜衬出几分妖邪出尘的味道来,只是…… 可惜了,长得这么好看的人,却是个小和尚。金一秤在心里默默惋惜着。 “小丫头,你适才说要杀了这条蛇煮汤?它可是条毒物啊。”小和尚皱着两道好看的眉毛看她。 金一秤一舔嘴唇:“银环蛇的确是毒物,可是也最补,你要不要也来一碗。”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小和尚低声念着佛号,转身就走。 金一秤跟在他身后问:“小和尚,谢谢你救了我,你叫什么名字啊?我把这条蛇分你一半!”话还没有说完,小和尚身影已经走远。 “依,真是一个怪和尚。”金一秤低着头照着蛇的脑袋上点了点,小声咕哝道。 蛇被她捏得难受,扭着身子左右探脑袋。金一秤流着口水盯着这条骇人的东西两眼放光:“想不到这穷山恶水的,能出这么好的蛇,大补啊!” ** “柳翠娥,你啥意思啊?你那闺女找不着了,就管我要?怎么着?我这天天干活伺侯着这一大家子,还得帮你看闺女?”细寡妇两手叉腰,说得理直气壮。 第003章有仇就得现世报 柳翠娥扶着墙勉强站直了身子,捂着胸口气得直喘:“我说她姨娘,你多少讲点理,邻居都说今天下午听见你在院子里大声骂她,我这问你一句还算是错了?你现在就告诉我,你把我闺女怎么了?她现在到底在哪儿?” 细寡妇心虚,把身子一转进了屋:“我不知道,是谁说的你找谁要去!” 柳翠娥抚了一把眼泪,回头看向蹲在山墙根低下只顾着埋头吃饭的金老大:“孩子她爹,你好歹给说句话啊,一秤这孩子向来听话的很,从来不私自出门,今天这天都黑透了也不见她回来,她不会是叫人给害了吧?” “害了就害了!”金老大不耐烦地道,“就你那闺女扫把星一个!落地就能害去你半条命,要她干啥?” “她爹,你……你咋能说这种话?” 金老大伸着筷子往自己那宝贝儿子嘴里塞玉米面疙瘩:“不带把儿的赔钱货,你一下子给老子生了仨,自己还天天干耗着家里的粮食。 老子算是倒了血霉娶了你这么个货进门!细儿天天伺侯着这一家老小的吃喝,还得给你看丫头?你也说得出口?!” 一句话噎得柳翠娥再也没办法开口,只能低着头掉眼泪,金大丫跑过来一把挽了母亲的手:“娘,你身子虚,先回屋躺着吧,等会儿我出去找找妹妹去。” 细寡妇在厨下听了动静,心里一虚,回头看了金石头一眼,压着嗓子问:“那丫头你可处理干净了?莫叫人找着。” 金石头抹了一把鼻子,压低声音道:“放心吧,娘,没人找得着!这会儿连我自己都忘了把她给埋哪儿了呢,过几天叫野狼一叼,谁也找不着她。” 细寡妇这才算是松下一口气来,刚把一碗玉米糊糊盛出来递到金石头手上,突然听到大门口有人叫道:“哟,三妹,你怎么弄得一身血啊?” 细寡妇和金石头吓了一跳,手里的玉米糊糊一下子扣在地上,二人一起抬起头往门外一看,却是惊得半边身子都麻了。 只见金二丫正挽着金一秤的手往门里走,金一秤满脸是血,可是那一双眼睛却是清亮得很,进门冲着细寡妇母子扫了一眼,也不说话,只那小眼神就利得象刀子一样。 金石头吓得腿一软就趴在了地上:“啊哟我的妈啊,可是见了活鬼?” 细寡妇也用手捂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 金一秤盯着他们两个咬着牙一笑:“哟,姨娘,吃上了?” 细寡妇哪里敢答话?生怕金石头心虚当众说出什么来,只管扯着他的领子就往屋子里拖。 金一秤看到她一脸仓惶,心中暗恨:这会儿你知道心虚了?刚才下死手打人的劲头到哪儿去了?你等着,马上我就叫你也知道知道这被打的滋味。 一旁的金老大却完全没看出这几个人有什么不对劲,皱着眉头冲着两个丫头骂:“二丫头,三丫头,这一下午你们两个死到哪儿去了?弄得这一身血?晦气东西,横顺不叫人省心。” 金二丫吓得一怯:“我适才割猪草去了,姨娘说不割满一筐不许我回来,我这才耽误了。” 金老大把脸一虎,嘴里咕哝着骂了一句:“没用的丫头片子。”把玉米糊糊碗往地上一搁,抱着自己的宝贝儿子就打算进屋。 金一秤故意把眉头一皱,大声叫了一句:“哟,爹,你这吃的不是玉米面猪肉角子啊?” 金老大一愣,回头骂道:“你这丫头片子可是馋得疯了?哪只眼睛看见有猪肉角子了?” “没有吗?”金一秤拿眼睛斜向细寡妇。 “我下午到这厨房里的时侯那一锅角子可是刚蒸好,石头哥和姨娘正吃得欢实着呢,我打量着这东西趁热好吃,得赶快给爹您拿几个啊。姨娘当时还骂我,说叫我别多事儿,她自己会给你留的,依,打量着,您也没吃着啊?” 话一说完,金石头和细寡妇的脸色全都变了。 金老大是出了名的暴脾气,哪怕平日里挺宠着细寡妇,可是一听这样的话立时就炸了,把眼一瞪,冲着细寡妇吼道:“细儿,这是怎么回事?” 细寡妇被他这一吼就吓出一个哆嗦来,咧着嘴干笑道:“哟,孩子他爹你说啥呢?我哪只眼睛见过玉米面的猪肉角子了?三丫头这是馋得疯了,发癔症呢。” 金一秤咬着牙一声冷笑:“姨娘真会说笑话,大白天的我能发癔症?明明就是亲眼看到你和石头哥在吃角子的。爹,你要是不信,只管开了仓房看,玉米面儿不好数,咱家那点猪肉可是有数的哟。” 一句话点醒了金老大,昨儿个为了清明节祭祖,自己特地去买了五斤猪肉,该不会是趁着自己不在家,叫细寡妇给偷着吃了? 金老大当即把儿子往地上一放,冲着细寡妇一伸手:“钥匙给我!” 细寡妇连忙护住:“孩子他爹,你咋能信这个扫把星的话,她那嘴里哪儿有谱啊!” 她越护,金老大越是疑心,二话不说,上前把细寡妇腰里的钥匙一抢,大步就往仓房里面走。 第004章美味蛇汤 金石头吓得呆了脸,冲着金一秤狠瞪了一眼,掉头先躲起来了。 金老大一脚踏进了仓房的门,抬头看到昨儿个自己买的那块猪肉好好地挂在房梁上,看上去和昨天没什么两样。 细寡妇暗自松了一口气,赔着笑脸道:“你看看,孩子他爹我说啥来着?我能背着你偷嘴吃?还不是这个三丫头胡沁的?这个丫头啊,就是欠挨打!” 金一秤在门外慢悠悠的就是一句:“肉从外面看是没啥区别,取下来过过秤才知道少没少啊。” 一句话提醒了金老大,把细寡妇挽着自己的手一甩,抬手就去门头上取秤,把那块肉拿下来一称,好嘛,活活地短下了一斤七两多来。这个细寡妇有多鬼?竟然是从中间把肉给掏出一个大洞来!表面上看着没啥区别,里面的肉就少了这么多! 金老大一下子就火了,转身照着细寡妇的脸上就是一个大耳光:“偷吃嘴的死婆娘,老子用来祭祖的肉你也敢动?” 细寡妇被他打得鬼哭狼嚎的,连声嚷着:“孩子他爹你别生气啊,今儿下午小宝儿馋了,硬说要吃猪肉,我就想起这一块儿来,寻思着少割下来一点也没啥,我就给他做了点玉米面儿角儿吃!” 金老大一边把细寡妇按在地上痛殴,一边嘴里骂道:“你当老子傻是不是?小宝儿他才多大点?他自己就能吃下一斤七两多的猪肉来?自己偷嘴,还敢来糊弄老子?你当老子傻啊?” 眼看细寡妇被打得鬼哭狼嚎的,金一秤是彻底解了气,将已经被吓傻了的金二丫一扯:“走,咱们回去看看娘去。” 后院的小草房里,柳翠娥看着满脸是血的金一秤心痛得直抽抽:“你这丫头,怎么会伤得这么重?可是叫谁给打了?” “叫细寡妇和金石头给打得呗。”金一秤不以为然地一笑,“不过这一会儿,我爹正替我出气呢。“ 金大丫不可思议地看着金一秤:“你这丫头可是怎么了?平素里向来胆小得很,怎么今儿个反倒是敢和姨娘倔了?还敢挑着爹去打她?” 金一秤不说话,眼睛珠子四处划拉着找做饭的家活什儿在哪儿。 金二丫道:“姐,你别说小妹,平素里那细寡妇和金石头也太欺负人了些?成天我们姐几个没明没夜地干活儿,反倒是连口饭也不叫吃饱,她呢,仗着生了个小弟,拢着金石头他们两个吃好的穿好的不说,背地里还偷嘴吃,三妹看见了,他们还动手打她?活该治他们这一回。” 隔着院墙都能听到细寡妇被打得高一嗓子低一声鬼嚎鬼嚎的,金大丫胆子小,小声咕哝道:“小妹,你阴了他们娘俩这一回,不怕明儿个他们报复咱们娘几个啊?本来咱们几个这口粮就被她给克扣得差不多了,再把她彻底一得罪,往后更不给咱们吃的了。” 金一秤下了地,一边转悠着找做饭的家活什儿,一边不以为然地道:“哼,咱们不得罪她,她就给咱们几个一口饱饭吃了?说起来咱娘还是正妻呢,也就是咱爹那个不识数的,娶了个寡妇当妾还能叫她来当家,真是糊涂透顶了。 别管她了,二姐,咱娘这个药瓮子不错,你给洗洗,大姐,你帮我把那火给拢上,咱们今天晚上可是要吃顿好的了!” 金一秤一边说一边把手一抖,从袖筒里就把那条银环蛇给甩了出来。 “啊哟,我的老天爷,你这丫头从哪儿捉了这么个玩艺啊?还不赶快给丢了去!”柳翠娥吓得连声叫道,大丫和二丫也都吓得不轻,全都抱着肩膀往一边躲。 金一秤咧嘴一笑:“娘,您是不知道吧?这银环蛇可是个好东西,我刚才已经把它那毒牙给敲了,余下的这连肉带骨可都是一等一的补品,我这就给您做道汤出来。” 话一说完,金一秤把那条蛇头往墙头的钉子上一按,取了一旁桌子上的一块碎碗片就开始剖起蛇皮来,不过三两下,那条蛇连皮带骨给剔得干干净净的。 金一秤把那个绿莹莹的蛇胆用片树叶给包了往窗台上一放,这边就挽起袖子开了火,不一时,鲜美的蛇汤味道就飘了出来。 柳翠娥和大丫二丫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这一幕,只觉得不可思议,要知道金一秤这丫头打小儿就胆小,连只耗子都怕的,今儿怎么杀起蛇来都这么不含糊? 金一秤把蛇汤做好,先给娘亲盛了一碗双手奉过来:“娘,你先尝尝,这蛇汤的味道可好得很。” 柳翠娥看着那碗白花花的蛇汤,犹豫了半晌还是不敢伸出手:“三丫头,这汤里不会有蛇毒吧!” “放心吧,娘,铁定不会!”金一秤笑道。 柳翠娥接了汤碗,尖着唇角尝了一口,眉目瞬间就开朗了,没有想到蛇汤会是这么般的美味,那蛇肉也细嫩爽滑得很。那边二丫和大丫早就忍不住了,伸着脖子凑到瓮前,一人给自己盛了一大碗,张口就往嘴里送。 原来蛇肉这么好吃啊?一家人当真是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香嫩腻滑,入口即化,这一大碗蛇肉下去,每个人肚子都得了舒坦,心情也都好多了。 待到众人吃饱喝足以后,外面细寡妇的惨叫还没停,金老大愚孝,怎么也没想到细寡妇胆敢偷吃自己给亲爹上贡的祭品,那一股火气蹿起来,下手可就没了轻重。 金一秤坐在小板凳上剔着牙,一边愉悦地听着细寡妇的惨叫,一边打量着明天拿着这个蛇胆去药铺子里换多少钱合适。 第005章快去打水 “三丫头,赶快上炕上来睡吧!”柳翠娥一边说一边将手边的一床薄被给抖开。 这棉被也不知道用了多少年了,早已看不清原来的颜色,薄得象块毡一样,还左一个洞右一个洞的,眼前刚到清明,天气还冷得很,敢情这娘儿四个一冬天就是这么着相互挤着取暖的。 金一秤偎着娘的身子躺好了,大丫和二丫挤着睡了炕的另一头。 柳翠娥捧起金一秤的脸,看着她头上那个伤口,泪又花了眼睛:“这个细寡妇,真是狠心,孩子撞破了她偷吃的事情,她就能下这么狠的手?” 金一秤没说话,偎着娘的身子乖乖地躺着,静静地呼吸着娘亲身上的味道感觉到无比的安稳,上辈子的金一秤是个孤儿,空有一身好医术,赚了几辈子也花不完的钱,却从来没有体会过母爱的滋味。 娘的手细细地抚在额头上,说不出的舒服,娘的手生得好美啊,十指纤细修长,掌心温柔,抚在额头上很是舒服。 娘的五官生得也美得很,不似细寡妇那般粗壮,倒是有些南方女子的纤弱娇美。 金家的这三个丫头的眉眼都随了娘的精致,可都被这残酷生活给压得变了形,显出几病态来。 金一秤想起适才金老大那一副粗鲁的样子,怎么也想不通象娘这么娇美的女子怎么就会嫁了金老大那么一个粗俗的庄稼汉,竟然还被他这么瞧不起。 想到这里,金一秤对娘亲更加心痛起来,拉着她的手道:“娘,你别心痛了,细寡妇害了我,她也没得好,被爹照死里打这么一顿,总是能给她长点记性。” 大丫头小声咕哝道:“这么说,爹也算是给小妹出口气了。” 二丫头冷声哧了一下,道:“大姐,你咋这么傻啊?爹哪儿是替小妹出气?他是心痛他那一斤多猪肉呢。在他心里,咱们娘儿四个的命加起来,也不如那一斤多的猪肉重。” 金一秤听得心酸,握着娘的手小声道:“娘,咱们非得在这儿呆着吗?就由着他们这么不把咱们娘四个当人看?” “傻孩子,咱们不在这儿呆着还能在哪儿呆?你爹那个人脾气虽坏,可是好歹还能给咱们一口吃的,若是出了这个门,咱们娘儿几个无依无靠的,饿死了都不一定!” 金一秤不再说话,仰脸看向茅草屋的房顶。 因为年久失修,那房顶已经七漏八敞,正头顶上是一块圆形的天空。 寒夜微冷,有露水从那个破洞里滴下来落到金一秤的脸上。 此时的她无比怀念自己那个390平方米的阔大别墅。 想必那个“医界圣手”的金匾还在客厅里闪闪发光,而自己已经穿越到了这具连饭都吃不饱的穷身子上。 难不成老天是故意报应自己上辈子财迷心太重,医德心太轻吗? 一只温柔的手伸过来,把金一秤又往自己的怀里揽了揽,母亲身上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金一秤放下心绪,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不亮,细寡妇就站在外面吼开了:“几个丫头片子睡死了?这都什么时辰了还不赶快起来?大丫上地里把活儿给干了,二丫去割草,三丫头你……” 细寡妇提起金一秤来立马恨得牙痒,寻思了一下道:“三丫头你起来,赶快把这水缸给挑满了去。” 看来昨儿个细寡妇号得得不轻,这会儿听着嗓子还有点哑。金一秤揉了揉眼睛坐起来,看到大姐和二姐已经急急忙忙地穿好了衣服,摸黑拿着东西就往门外走。 金一秤有点奇怪:“她这口口声声地叫咱们起来干活,怎么不说叫咱们先吃饭啊?” 柳翠娥一边把那件旧衫子往她身上套一边道:“你这孩子,可是睡得傻了?她向来都是天不亮就叫咱们干活,到晌午,才叫咱们吃上一口饭的,你可莫再多问了。一会儿晚了你爹又要发脾气。” 话一说完,柳翠娥就催着三个丫头快出门,自己则坐在炕上动手给孩子们补起衣服来。 大丫和二丫摸黑出了门,金老大和金石头反倒还在睡着,细寡妇把金一秤从头到脚打量了半晌,冷着脸说了一句:“去把水给挑了。” 金一秤看着细寡妇那个青了一边的眼窝和肿胀的左脸,只觉得心里很是舒坦,也没多话,提着快比自己还要高的水桶就往井边走。 细寡妇不声不响地跟在后面,眼看着金一秤把那个水桶丢到井里,半边小身子全都探到井沿里边,猛不丁地冲上来,照着她的后背就猛推了过去。 第006章道士的师弟是和尚 金一秤没回头,感觉到身后有人过来,将身子一闪,拿着手里的东西照着细寡妇推过来的手臂上轻轻一扎。 只听细寡妇“嗷”的一声惨叫,抱着自己的手臂就跳了起来:“喂,你这丫头,拿什么东西扎我呢?” 金一秤把手里那颗细小的毒蛇牙齿往背后一丢,一脸无辜地道:“哟,姨娘,你说什么呢?我这手里什么也没有,能拿什么东西扎你啊?” 细寡妇抱着自己的胳膊就跳了起来:“啊哟哟,孩他爹,你快点过来看看啊,这个扫把星拿着什么东西扎着我了?我这手臂痛得象是火烧着了一样的痛啊。” 听到动静,金老大披着衣服开了门,只见细寡妇那条胳膊转眼之间就肿得象个又黑又紫的大萝卜一样。 金老大吓了一跳,三步两步地跑过来一把按了细寡妇的手:“你可别乱动了,你这只手怎么象是蛇咬了似的?去年隔壁的李老四被毒蛇咬了就是肿成这样的。” 一听金老大的话,细寡妇当场就被吓白了脸,连声号道:“啊哟哟,孩子他爹啊,你可得给我作主啊,这三丫头心黑啊!刚才明明就是她拿东西扎的我,她就是成心想要我的命呢!” 金一秤站在原地一脸无辜:“我说姨娘,你可是傻了?爹都说了你这是被毒蛇咬过的症状,哪儿能是我扎你了?我又不是蛇!” “你,你,你……”细寡妇抖着手指着金一秤的鼻子“你”了半晌,眼睛一翻,口吐白沫晕过去了。 金老大急得大吼:“你这死丫头,还傻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请郎中?石头啊,快点过来搭把手,先把你娘扶到屋里去。” 金一秤耸了耸肩,回房把昨天取出来的那枚蛇胆装在口袋里,慢悠悠地就出了门,奔着村头儿的药铺子就去了。 “这位老郎中,您是个识货的,但凡是这毒物入药得是清明前后的最好,何况我这还是鲜杀的银环蛇。这蛇胆够大,成色也好得很,您可得给我一个好价钱。” 老郎中将那枚蛇胆捧在手里仔细看了半晌,道:“看不出来,你丫头小小年纪竟然还知道这毒物入药的时节呢。好,那我便给你二十个铜板,这个价格算不错的了吧?” 金一秤不了解这个世界的通货标准,想也不想直接还价道:“老先生,我这么跟您说吧,一年有几个清明?清明能有几个人能抓到银环蛇?这蛇抓到手,又有几个能不用铁器图手取了这完整的鲜蛇胆?连个胆膜都不破的? 我这会儿是二十个铜板给了您,你回头再取了五味蟾,红尾蜈随便配个五发解毒散,随便一小撮怕是就不止卖二十铜板了对不对?您看您还不给我再加点?” 老郎中一愣,把金一秤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你这丫头岁数不大,连这解毒散怎么配都知道?得,您是内行,老夫我就再给您加上二十个铜板,总共四十个铜板,往后有了好药材,您还来找我!” 金一秤把铜板在腰里装好了,这才一拍后脑勺:“哟,您看,我都差点忘了,适才我来的时侯听说老金家的细寡妇叫个什么东西给咬了,托我来给您带个话儿呢,晚去一会儿,怕是那细寡妇得没命。” 老郎中一听这话,也不敢耽搁,取了药箱赶紧出了门。 金一秤打量着要是这么早回去,怕是还得听细寡妇鬼哭狼嚎的,昨儿个听了大半夜,可是听够了,有这功夫不如四处转转看看,也好对这个世界增加一点了解。 对了,昨儿个救我的那个小和尚救了自己一命,这卖蛇胆的钱合该给他分一半。趁着这会儿功夫,不如找找他去? 主意打定,金一秤向着一旁正在种地的汉子打听:“大叔,你可知道有个眉心有朵青色莲花,长得极好看的小和尚?他住在哪里啊?” ‘你问的是青檀吧?”那汉子把手一指“就住在半山腰的道士庵里面。” “大叔,我问的是个小和尚,怎么会住在道观里呢?” 那汉子不耐烦:“就在那个庵里面,你去一准能找得到他。” 金一秤满腹狐疑地往山上走。 半山腰里,翠柏掩映之间,一间破旧的小庵堂。 金一秤照着那扇四面漏风的木门上拍了几下,里面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谁啊?” “我找一个小和尚,他在这里吗?” “吱嗄”一声,门开了,走出个道士来。 一身破旧的道袍随便往腰里一围,乌黑的头发用个草木杈子随便挽了,道士履上破了个洞,翘出一根骄傲的大脚趾来。 这个道士模样生得倒是也端正,就是眼神看上去不太清明,冲着金一秤打了个酒嗝,大着舌头问:“你你,你找我师弟干嘛?” 道士的师弟是和尚? 这个世界蛮缭乱的哟。 金一秤有点想笑:“昨儿个青檀救了我,我是来给他道谢的。” 道士瞟了她一眼,哧声冷笑:“这个青檀,就爱招惹好看的小姑娘,他这会儿不在,找村东头的病西施小娘子去了,你明儿个再来吧。” 和尚去找病西施?这敢情还是个花和尚啊?怪不得长得那么好看。 金一秤脑子里绕了半拍,道士已经“砰”地一声把门一关,又到庵堂里面窝着脑袋睡觉去了。 金一秤在原地怔了半晌,仔细一想,找不着人倒是也挺好,这钱也不用再给他分一半儿了。 金一秤将那把被体温给暖热的几十个铜板托在手心,反反复复地数着,打量着一会儿去先买条象样的被子呢还是先给自己买身象样的衣裳穿? 第007章糖葫芦 身上那件又宽又大的衫子,上面的小碎花早已不是原来的颜色,灰土土的,想来是娘以前的衣服,叫大姐穿完了二姐完,二姐穿完了这才轮到了自己。 想起细寡妇穿得板板正正的样子,金一秤心里又不忿,不就是给老金家生了个儿子吗?就她这样的人品也能骑到娘的头上来? 她那个长相给娘提鞋都不配,如今得了势,也净把那大红大绿的往身上穿。 人倒是打扮得够立整,可也当不住那一副恶心肠。 昨天今天这已经给了她两回教训了,也不知道能叫她长长记性不?往后可别一门心思总是坑害我们娘儿四个了。 正寻思间,突然听到对面的田埂上传来个流里流气的声音:“啊哟,田小瓜,你手里藏的是什么啊?还不赶快拿出来叫小爷我尝尝?” 田小瓜把个糖葫芦在身后藏得死死的:“周大勇,这个糖葫芦是俺爷给俺买的,你可不许抢。” 周大勇咧着嘴笑:“你不叫小爷尝,小爷我就偏要尝,快点拿过来,不拿我可就抢了啊。” 田小瓜个子生得又瘦又小,周大勇足足比他高半头,看到田小瓜把那糖葫芦护得那么紧,周大勇故意想要逗他,二话不说,冲着田小瓜就杀了过来。 田小瓜扭头刚跑了两步,就被周大勇一把按住,三下两下就把他的糖葫芦给抢了过来,照着上面就是一大口,大声叫道:“啊哟哟,怪不得你小子护得这么严呢,原来糖葫芦这么好吃啊?来来来,弟兄们,别客气,全都过来,一人一口。” 身后的熊孩子们一听招呼,也都不客气,接了周大勇手里的糖葫芦三口两口给抢了个精光。 田小瓜坐在地上,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心爱的糖葫芦被人吃了个精光,就连那竹签上的糖也叫这些熊孩子们挨个用舌头给舔了个干净,扯着嗓子就号了起来。 “那是俺爷给俺买的糖葫芦,俺自己都舍不得吃,就叫你们给俺抢光了。周大勇,俺和你拼了……” 田小瓜从地上跳起来,冲着周大勇就扑了过去,可就他这小个子,哪儿能是周大勇的对手。 周大勇把身子一转,又坑了他个狗吃屎,领着一群熊孩子围着田小瓜大声笑起来。 田小瓜打又打不过他,骂他他也不听,气得坐在地上干嚎,还没嚎上两声,突然脸色苍白地往地上一倒,手脚一起抽搐起来。 周大勇这才知道害怕了,上去一把将田小瓜扶起来照着他脸上拍了几下:“喂,小瓜,你可别被气死了,不就是个糖葫芦吗?一会儿我买个新的还你!” 田小瓜哪里还会理他?瞪着两只大眼珠子,手脚不停地抽抽,眼看那脸色越来越白,人也象是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儿了。 周大勇急了,冲着身后的孩子们大声叫道:“喂,赶快去找田小瓜他娘,田小瓜快不行了。” 不一会儿,田小瓜他娘一路小跑奔过来,眼看着田小瓜这副样子,吓得嗷的一声,一把将孩子抱在怀里就号上了:“啊哟,我的小瓜啊,你可不能走啊,你这一走娘可没有办法活了啊。” 田小瓜的爷爷和爹听到动静也跑过来了,小瓜爹上前揪着周大勇就是一巴掌:“是你这小子把我家小瓜给气死的是不是?告诉你,我家小瓜可是三代单传,他要是有了事儿我就叫你小子抵命。” 周大勇平素里再皮,这会儿也吓傻了,结结巴巴地道:“伯,我……就是逗着小瓜玩儿呢,我……我真没打算害他啊。” 周围的人越聚越多,一转眼半个村儿的人都来了,众人围在周围看了半晌,眼瞧着田小瓜脸色越来越白,手脚也越来越凉,看来是真的快没命了。 田小瓜的娘抱着孩子早已哭得没了人样儿,田小瓜的爷一看见孩子这个样儿,干脆眼睛一翻,整个人背过气儿去了。 一转眼,周大勇身上可就是背了两条人命了,半大小子吓得差点尿了裤子,跪在地上干张着嘴整个人都傻过去了。 周围的人越聚说多,说什么的都有,有的说是得赶快去叫郎中的,有的说瞧着小瓜这形致,怕是郎中赶过来人也没治了,不如直接把棺材铺子的人叫来,先把这后事给定上,还有人说叫去报官的,周大勇一会儿就气死了两条人命,怕是得入大牢…… 周大勇越听越害怕,整个人缩成一团,连脸都吓白了。突然听到人群里传来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大家让一下,叫我过去看看。” 众人自动地闪开一条缝,却见一个又瘦又小的女孩子从人群外面挤进来,蹲在田小瓜身边,抬手就要翻着他的眼皮。 田小瓜的娘一巴掌打开她的手,厉声道:“你这小丫头片子要做什么?我家孩子都快死了,你还敢乱摸他?” 金一秤挑了挑眉头;“你家儿子只是被气堵了心,一时半会儿死不了,不过你要是继续把他抱的这么紧的话,那可就不好说了。” 田小瓜的娘一听这话,吓得赶快把手给松开。 金小秤冲着她道:“这位大姨,可否借你头上的钗子一用?我来救你的儿子。” 小瓜娘将头上的银钗子取下来递了过去,嘴里还忍不住道:“小丫头,你能救好我儿子不?可别把我这钗子弄坏喽!” 第008章小试牛刀 金一秤没说话,接了钗子在田小瓜的两个手腕内侧各扎了一下,又解开他的衣服,在他的胸口反复推了几把。 过了一会儿,田小瓜的脸上渐渐有了人色,出气也均匀一点了,又推了几下,田小瓜突然张开大嘴:“娘啊!”一声就哭了出来。 众人一片哗然,田小瓜的娘喜得一把抱住自己的儿子连声道:“啊哟哟,我的好儿子啊,你可算活过来了,你刚才可是吓死娘了。” 田小瓜张着大嘴哭得结结巴巴的还不忘了告状:“娘,周大勇……他……他抢我的糖葫芦,你……你帮我揍……揍他!” 周大勇在旁边苦着一张脸道:“小瓜哟,只要你活过来,别说是一根糖葫芦,就是一车糖葫芦,我也赔给你。” 金一秤笑了笑,刚要把手里的钗子还给身边那位姑娘,手腕被人一握:“丫头,你可赶快也把俺爹给治治吧,他适才也晕过去了。” 小瓜爹一把扯了金一秤的手,就把她给扯到田老爷子面前,田老爷子适才被吓晕了,这一会儿紧闭着眼睛,也是有一口气儿没一口气儿的, 金一秤拿起那根银钗子照着老爷子的人中上用力一扎,只听老爷“嗷”的一声缓过一口气儿来,眼睛也能睁开了。 周围的人群一片哗然,中间有认识金一秤的,连声道:“哟,这不是老金家的三姑娘吗?平素里胆小得很,见了谁都是缩头缩脑的,连句囫囵话都没有,实在没想到还有这一手呢?这一转眼可就是救了两个人啊。” “可不是吗?看不出来,这姑娘小小年纪竟然医术这么高明,一转眼的这就救下了两条人命了,不简单,当真是不简单。” 这边田小瓜一家四口千恩万谢地回了家,众人围了一会儿也都各自散了,金一秤长出了一口气,正要掉头走,却见周大勇还跪在地上正在直眉瞪眼地看自己,脸上写满了“服气”两个字。 “你跪成这样是要拜我吗?”听到金一秤这么问,周大勇这才回过神儿来,赶快从地上爬起来道:“小丫头,你这一回可是救了我一命呢,怎么样,咱们交个朋友吧?” 金一秤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看你穿得也不错,该是个家底还算殷实的吧?倒和这些乡下穷孩子们瞎闹腾?怎么不去读个书啊什么的?” “依,小丫头有点眼力。”周大勇一笑“我家是在街上开粮栈的,我爹叫周正,在这个村里吧,不算是多出头,也算是过得不错,至于读书这个事儿……嘻嘻,我也不是那块儿料,还是不到学堂里去气先生们了。对了,小丫头,我看你年纪不大,怎么会这么厉害?就那么三扎的两扎的就能救了两条人命?这么有本事,你教教我呗。” 金一秤嘿嘿一笑,一边往前走一边道:“那个田小瓜是被你给气着了,一口气堵着胸口上不来下不去,生生的能把他给憋死。于是我就用银钗子刺了他两只手的内关穴,这个穴位能调理胸部的气机。 然后我又用手推了推他的膻中穴,此穴为气海。这两个地方的关窍一打通,他的气顺了,人就好了呗。 至于田老爷子,本来就没有什么大碍,就是一时心慌晕过去了,用银钗刺一下他的人中,人就醒了。” 听她说得这么头头是道的,周大勇彻底对面前这个黄毛丫头佩服得五体投地,连声道:“啊哟哟,小丫头,想不到你还真是个神人啊,你这么厉害,可愿意收下我这个徒弟不?” 金一秤还没开口,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厉吼:“周大勇,你这个小兔崽子又给老子惹什么祸了?” 回头只见一位身高丈二的壮汉,手里提着一把菜刀,气势汹汹地冲着这个方向就奔了过来。 周大勇吓得腿脚一软,冲着金一秤说了一声:“小丫头,我欠你一个情,改天回报……” 周大勇转过身伸着脖子一溜烟地跑,身后这个汉子拎着菜刀骂骂咧咧地就追了过去。 “叫你小子上会儿学堂,你就往外跑着惹祸,还差点闹出人命来,看老子我回去不剥了你的皮!” 周大勇一边不要命地往前跑,一边在嘴里大声道:“田小瓜他这不没死吗?你这拎着刀就要杀了我怎么着?我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我到底姓不姓周啊?” 那汉子眼看追不上他,气得把脚上的鞋一脱冲着他就砸了过去:“小王八蛋,有本事你一辈子别回家!” 那只鞋擦着周大勇的衣服角就落到了地上,周大勇回头冲着他老爹作了个鬼脸:“啊哟,爹,离得这么近你都砸不中,可是岁数大了手也抖了?改天叫我娘给你多炒几个腰子补补?” “你这个小兔崽子!” 周老板话音没落,周大勇早就跑得没有影了。 金一秤捂着肚子笑得直不起腰,出来这么一晌,这是见了多少新鲜事儿?看来这古代的穿越生活也不是很单调啊。 转悠了一圈,回到家天已经苍黑了。 金一秤手里拎着东西,也不走前门,直接就进了后院那间茅草房,刚把自己买的东西给藏好,柳翠娥扶着墙就进了门,一把拉着她连声质问道:“你这丫头这一天是跑到哪儿去了?你跟娘说实话,你姨娘那个胳膊是不是你搞的鬼?” 金一秤这才一拍后脑勺:“哟,我转悠一天都把她给忘了,娘,这会儿细寡妇怎么样了?她死了没有?” 第009章杂粮煎饼 “我就知道是你!”柳翠娥气得连声怨道“今儿个郎中说了她是中的蛇毒,我就知道是你搞的鬼了。 好在那毒中得也不深,不至于伤了性命,你说说你这丫头是怎么了?往日里那么善良个人你怎么就……” “娘,善良就一定要被人欺负吗?那我宁可不善良。”金一秤道,“咱们心眼儿好,那是给对咱们好的人,遇上这种心眼儿坏总想害咱们一把的,咱们就得狠狠地给她个教训。 说起来你是正妻她是妾,可是她倒好,天天对你颐指气使,指桑骂槐的不说,还连个饭都不叫你吃好,这样的人,就是罪有应得!行了娘,你就别惦记了,反正这事儿我有分寸。” 柳翠娥看着自己的女儿默默地拧紧了眉头,不过是一天的功夫,这孩子就变得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以前那么胆小怕事,逆来顺受的一个人,现在脾气大了不说,连说话的口气也和以往不一样了。 难不成是那一天被她细寡妇给欺负得狠了,彻底转了性? “娘,我们回来了。”大丫和二丫一起进了门。 大丫把锄头往门后一立,打水洗自己那踩满了泥的脚,二丫将装满了猪草的背筐取下来,捶打着被压得酸痛的肩膀。 金老大口口声声说是养活姑娘没用处,可是这家里的活儿一件也没有叫她们少干。 金家三姐妹都随了柳翠娥的清秀外貌,可是这常年风吹日晒加上长期营养不良,两个姑娘的模样都没长开,虽然这眉目长得也都很是端正,奈何这气色都差得很,脸上早早就写上了“含莘茹苦”几个字。 看着两个姐姐这般辛苦,金一秤满心不忍,将两杯热茶水递到姐姐们手上,道:“大姐二姐,平素里你们的活儿也太重了吧?要不然明儿个跟爹说说,换个轻省点的活儿干,不是有金石头在吗?他一个大小伙子多干点不就行了?哪儿能可着几个女孩子当牲口使?” 金大丫将一大杯热水喝掉,有气无力地抚了一把自己的腰:“小妹,你说这话可是范糊涂了?咱爹是个什么人?跟他说咱们不想干活?怕是他不但不许,反手一巴掌给打过来了。我还敢去开那个口?” 金二丫也累得半死,喃声道:“家里这些活儿叫金石头干?小妹你也真想得出来?自从他金石头主动把自己亲爹的姓给甩了,姓咱们家的姓以来,咱爹真是把他当亲儿子看了,家里的重活累活都交给我们姐儿几个,那个金石头倒是吃饱喝足了,净拣着轻活儿干呢。” 往常只是听说古人重男轻女,可是实在想不到竟然到了这种地步。 金一秤正自慨叹,突然听到房门“咚”的一声响,金石头不客气地将门给推开了,粗声大气地道:“喂,你们几个谁快点把饭给做了?我娘受了伤下不了地,总不能叫这一家人全都饿肚子吧?” 金大丫和金二丫不敢开口,柳翠娥说话了:“他大哥啊,这两个丫头刚进门,我叫她们两个缓上一口气就做饭去啊。” 金石头眉头一竖,张嘴就吼:“缓什么缓?不就是做口饭的事儿吗?就能累死她们了?且不说大丫二丫干那么点活儿能不能累着她们俩,三丫头这一天是死到哪儿去了?请个郎中就能请一天?你是怎么教她的?” 柳翠娥吓得不敢再开口。 金一秤冷声一笑:“什么叫我这一天死哪儿去了?我这一天不是给你娘请郎中去了吗?做顿饭而已,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范得着这么连吼带叫的?” 金一秤甩给金石头一个大白眼,出了门奔着厨房就去了。 柳翠娥赶快冲着大丫二丫道:“三丫头这孩子最近脾气暴,别叫她进了厨房毛手毛脚地损了物件,你们两个赶快跟上她去。” 大丫二丫顾不得身上的乏累,赶快跟了过去。 进了厨房一打量,就看到一盆豆面和一盆玉米面,还有一把山野菜,半罐咸大酱。 “小妹,你别动手了。”大丫一边洗手一边道“平日里细寡妇也就是做些杂粮糊糊放野菜,二丫烧上火,我动动手,饭一会儿就好。” 金一秤想起那种灰不拉叽的野菜糊糊就恶心,看着跟碗大鼻涕似的,这哪儿吃得下啊? 金一秤把袖子一挽:“姐,您别沾手了,晚上这个饭,我来做。” 话一说完,熟练地把面盆子一取,倒入进三成豆面七成玉米面,用水给凋匀了,这边金二丫已经把锅给烧热了。 倒进去一勺糊糊,拿着块木板随着锅底一转,一个香喷喷的杂粮煎饼就成了形,等到边缘翘出一道金黄色的边来,金一秤用铲子把那饼子一铲轻轻松松的一翻,又香又甜的饼子味儿就飘了出来。 就着饼子的热乎劲儿,金一秤起了一匙酱往那饼子中间一倒,用木板刮平,再抓上一把开水焯过的山野菜放在中间,上下左右一折,妥妥的一个山野菜杂粮煎饼,金灿灿香喷喷,打眼一看就馋人。 金大丫和金二丫两个人看得目瞪口呆的。 “小妹啊,你是几时有了这样的手艺,这县城酒楼里的大师父都做不出这么又好看又好吃的东西来。” 手艺能不好吗?金一秤暗自苦笑,上辈子的自己就是个妥妥的吃货,最后还不是死在了一张嘴上? 抬头冲着金二丫一笑:“原生态的食物就得这么吃才不辜负,姐,你先把这个煎饼给娘送去,我再接着摊。” 金二丫高高兴兴地把那个煎饼往碗里一放,端着就往门外走。一脚踏出门外,劈手就被金石头一把给夺了,抓起那煎饼就往嘴里送。 东西一入了口,金石头惊得眼珠子都瞪圆了,啊哟喂,实在想不到野菜豆面饼子会是这么好吃?平日里娘做的那叫什么啊?和这个一比那连猪食都不如! 金石头三口两口把这煎饼给吃完了,把身子一挤进了厨房,守着灶台道:“三丫头,你快点再给我做一个出来。” 眼看这小子是要守着这灶台出来一个吃一个啊! 第010章新棉被 金一秤气得心口发堵,第一个煎饼本是要给娘亲先送去的,结果娘连看都没看着,就便宜这小子了。 看他这架势,这一盆子煎饼全做好了还指不定够不够他吃呢。没规矩的玩艺儿,真欠治! 金一秤换了一副笑脸:“哟,石头哥也爱吃这个啊,难得你能相中我这手艺,其实这种煎饼啊,还不算最好吃的,要是里面能放点鸡蛋青椒,那味道可就绝了。” 金石头馋虫上了脑,当即一拍胸口:“你要鸡蛋,我有啊!你等着,我去给你找鸡蛋去。” 金石头折身回房找细寡妇要仓房的钥匙去了。 金一秤转手拿了一个碗,又拣了一根湿柴火在那灶里沤着了烟,奔着牛棚就去。 金大丫赶快一把拉了她:“小妹,你这是要做什么去?” 金一秤咧嘴一笑:“我要做什么?我得治他金石头这个不讲理的馋鬼!大姐你上门口摘几个朝天椒去,要最辣的啊,二姐,你来帮我个忙。” 两个人到了牛棚前面,金一秤叫金二丫把那个碗接到牛下巴底下,拿着柴火就开始熏牛的眼睛。 牛被呛得鼻涕眼泪带眼泪一块儿下来了,哗哗哗,不一会儿就接满了半碗。 金一秤把火把弄灭扯着二丫回了厨房,把那半碗牛的鼻涕牛眼泪往那面盆子里面一倒,大力搅拌起来。 转眼金石头拿着鸡蛋跑进来,刚好又一个煎饼摊好了,金一秤接了鸡蛋往那饼子中间一磕,随手一摊,再撒上一把青椒上去,这黄的绿的一配看上去更有食欲了。 野菜还没有包好,金石头伸手就给抢了去,咬了一口就大叫了一声:“啊哟,好吃!” 金大丫和金二丫看他吃这么香,两个人恶心得差点吐了。 金一秤抱着肩膀笑得一脸阴险:“能不好吃吗?这面糊子里面可加了好东西呢。” 金石头伸着脖子把那口煎饼咽下去,问:“都加了什么好东西啊?” “盐呗!现在这时节盐多金贵啊,我这可是狠狠心才给你加了半勺呢。” 金石头张着大嘴把个煎饼啃得巴唧巴唧直响,连头都舍不得抬。 金老大抱着金小宝去金老二家看老娘去了,细寡妇一个人躺在炕上抱着自己那个黑肿的胳膊直哼哼,突然闻到一股奇香,用力耸了耸鼻子,老天爷,这是什么味,香得直勾魂儿? 隔着窗子一看,金石头正在抱着什么东西吃的头都不抬。 细寡妇用力咽了咽口水:“喂,石头,吃啥呢?也不给娘拿一个?” 刚好金一秤又连做了好几个,全用盘子码齐了递到金石头手上:“别光顾着自己吃啊,给你娘也拿几个过去?” 金石头头也不抬,接着那盘煎饼一边吃一边走,到了屋子,细寡妇抢了一个在嘴里一咬,大声叫道:“啊哟,怎么这么好吃啊?” 明明被饼子里的朝天椒辣得不行,可还是停不了口,娘俩个抱着盘子那叫一个狼吞虎咽。 一转眼,金一秤的第一盆煎饼全都被他们两个给抢光了。 眼看这两个人已经吃饱了,金一秤把所有的餐具全都洗了一遍开始做第二盆,这一回可是没有人来抢了。 这顿晚饭吃得相当舒心,饭后,娘四个又重新挤在自己的小茅草屋子里说闲话。却听到前院的正房里面,细寡妇哑着嗓子在喊:“水,水,石头,给娘倒杯水。” 金石头自己抱着茶壶把最后一滴开水舔干净,不耐烦地道:“哪儿还有水了?刚才就烧了这么多。” 两个人嗓子里全都烧得不行,也顾不得许多了,跑到井里打了一桶凉水回来就分着喝,不一会儿就把那肚子喝得象鼓一样,可还是感觉嗓子里面着了火似的渴。 金一秤听着门外的动静只觉得好笑,牛的眼泪性热,再加上一把朝天椒那是热上加热。 杂粮煎饼干巴巴的添上这两样东西上火最快,可笑金石头母子一见好吃的就象没了命一样,伸着脖子吃了那么多。 这会儿只是渴上一阵,怕是到了后半夜就…… 金一秤抱着肩膀笑得一脸阴险,转脸看到娘又在抖那条破破烂烂的薄被子。 “娘,这被子旧了,别使了,我今天上街上买了条新的来。咱们今天晚上盖那个吧。” 金一秤一边说,一边把床底下藏的那床新被子给取了出来。 柳翠娥吓了一跳:“孩子,你哪儿来的钱?能买这么好的被子?” 金一秤抚了一把崭新的被面,笑道:“娘,我今个去药铺把昨儿那个蛇胆给卖了,得了四十个铜板呢,就买了这床新被。” “四十个铜板?”大丫二丫惊得睁大了眼睛“就那个蛇胆就能值那么多钱啊?小妹,你可真是太能干了。” 金一秤笑了笑没说话。 只要有我这一身医术在,这四十个铜板算什么啊?离我上辈子那豪宅名车可不是差远了? 柳翠娥抚着面前这套新棉被直啧嘴唇,细棉布的被面,里面絮着厚实实的新棉花,摸上去又轻又软又暖和,上回盖这么好的被子还是刚嫁给金老大的时侯,婆婆给了床新被,到如今这都有多少年了? 金大丫和金二丫也赶快跳到床上,拿小脸蹭着新棉被,全都欢喜得不行。 柳翠娥拉着金一秤的小手连声道:“三丫头,你长大了,心眼儿也多了,娘实在想不到,你这么小的年纪就这么有能耐。” 金一秤笑道:“娘,这才哪儿到哪儿啊?往后咱们的好日子多着呢。” 第011章早饭 金大丫用手摸着棉被喃喃地道:“小妹儿,你真有本事,你知道不?我在地里干了一年的活儿,也未必就值得那四十个铜板。” 金二丫道:“姐,你别说了,我天天割草喂牲口,还不如你呢。” 金一秤问:“姐,你们两个干的都不是女孩子该干的活儿,明天干脆别干了吧,咱们一起出去逛逛,总能找到更好的营生。” 没想到金大丫和金二丫同时摇了摇头,异口同声地道:“别的我们什么也不会啊。” 金一秤有些无语,柳翠娥笑道:“好了好了,以后的事儿慢慢再说吧,眼前咱们先一起上炕,到这被子里好好暖暖和和地睡一觉吧。” 一家人热热呵呵地上了炕,说笑着挤作一团。 另一边,细寡妇和金石头抱着桶各自喝了半桶水,不一会儿,只感觉肚子里面翻江倒海。 只听“澎”的一声巨响,金石头捂着肚子就往门外跑:“啊哟,我的娘,这肚子可是要痛死我了!” 细寡妇捂着鼻子大声骂道:“你这个臭小子,有屁不会憋着出去再放?活脱脱的要熏死老娘我啊?” 话音未落,自己也放了一个超级响的臭屁。 细寡妇顾不得说别人,捂着肚子也赶快往茅房跑,没跑两步,肚子可就崩不住了,顺着裤腿流了一地,细寡妇捏着鼻子哀声大号。 这一整晚,细寡妇他们娘两个守着那个茅房,这个出来,那个进去,那个刚进去,这个又在外面喊着不行了,硬是折腾了一晚上没睡。 到得天亮,两个人全都拉得虚脱,连说话都没有力气了。 这一晚,金一秤娘四个盖着新棉被倒是睡得极好。 第二天天还没有亮,金大丫和金二丫早早地起了床又要去忙活。 金一秤赶快拉住她们两个。 “先别急着走?我先去给你们做碗热乎饭吃了再说。不吃饱了,哪儿有力气干活?” 大丫和二丫相互看了一眼,还是有点犹豫,金一秤笑道:“怕什么啊,爹又不在家,细寡妇和金石头昨天晚上折腾一宿,这会儿睡得跟死猪似的,咱们吃点什么东西他们也管不着。” 早饭做得很简单,但是金大丫和金二丫吃的津津有味,这么久了,还是第一回大清早就能吃上饱饭呢。 两个丫头吃得正香,突然听到大门“当啷”一响。却是金老大抱着金小宝进了门,抬头一看厨房里三个丫头正在吃早饭,当时就火了。 “死丫头片子,谁许你们吃东西了?” 金老大一声吼,吓得大丫和二丫就是一个哆嗦,赶快把手里的碗放下,抹了抹嘴,贴在墙角站着不敢说话。 细寡妇听到动静出了门,一看这架势,也顾不得自己昨天拉得虚脱,张嘴就道:“哟,你们这三个丫头片子咋这样啊?你爹这才刚出门一天,你们几个就学会合伙偷嘴吃了?” 这话显然是在火上浇油。 “这都啥时侯了,不说去干活儿,反倒躲在这里偷嘴吃,谁给你们的胆子?” 金老大气势汹汹地冲过来,扬起手就要照着两个姑娘头上打。 手刚扬起来,生生被一只擀面杖给支了起来。 金一秤道:“爹,是我的主意,两个姐姐每天要干挺重的活,不吃点早饭哪里有力气?” “你好大的胆子!”金老大气得把金小宝往地上一放,大手一伸就把金一秤给抓了起来:“你这个扫把星,算是这家里的老几啊?你就敢作主到这厨下随便做东西吃了?你是作死吧你?” 金大丫和金二丫都吓得要死,赶快一边一个抱紧了金老大的手臂,连声道:“爹,你别怪小妹,要怪就怪我们两个,是我们两个偷着吃了早饭,不怨她。” 金老大被两个丫头抱得死死的,一时也下不得手去,金一秤反倒得了气势,冷声道:“爹,咱家那头牛大清早下地之前你还得先把它给喂饱了呢,怎么我这两个姐姐每天干得这么重的活连个早饭都不叫吃了?您这么做,可是想叫外人说咱们老金家的人连牲口都不如了?” “你!”金老大气得混身直打哆嗦。 “你这扫把星骂谁连牲口都不如呢?你作死呢是不是?” 金大丫赶快冲着金一秤使眼色:“小妹,你别再说话了,莫要再惹爹生气。” 金一秤故意小声咕哝:“常言说虎毒还不食子呢,有些人的做法的确是连那个啥都不如!” 声音虽然小,却是字字清楚,金老大当即就炸开了,大吼一声:“老子我今天就要了你这扫把星的命!”抬手将金大丫和金二丫一甩,随手抄了个大棍子冲着金一秤就杀了过来。 光棍不吃眼前亏,一看金老大是要动真格的,金一秤把头一低,顺着大门就往外跑,刚跑了两步就与人撞了个满怀。 来人把金一秤的手一抓,连声嚷道:“啊哟,这不是老金家的三丫头吗?刚好我们就要找你呢。” 这边金老大已经一脸杀气地追了过来。 来人一看他这架势,惊声道:“啊哟,金大哥,大清早的,您这是干嘛呢?” 金一秤被这人扯得心慌,连声道:“这位大叔,您快松手啊,我爹这是要我的命呢!” 第012章礼物 “哟,这么好的丫头您还舍得要她的命?金大哥,您可是傻了?” 来人把身子一转,从身后的妇人手里接过一个大篮子双手奉上:“兄弟我今儿个可是特地上门来道谢的,这点礼物不成敬意,您赶快收着。” 金老大听得一头雾水,还没开口,细寡妇早已听了动静,三步两步地跑过来把那个篮子双手一接,打眼一看,就喜得一个愣怔。 只见这大篮子最低下放着几斤黄澄澄的小米,上面又搁着几十个鸡蛋,最喜人的是里面还有一大块猪肉,目测足有十来斤呢。 这可把细寡妇给美得,当即笑得眼睛都找不着了,连声道:“啊哟哟,田大兄弟你咋这么客气啊?孩子他爹,你还愣着干啥?还不赶快叫田小瓜他爹娘进屋子里坐着去?” 金老大这才回过神来,把手里的棍子放下道:“田大兄弟,赶快进屋子里坐。” 金一秤正打量着自己要不要趁着这个机会赶快跑,田小瓜他娘上前一把拉了金一秤的手,亲亲热热地道:“一秤啊,昨儿个多谢你救了小瓜和他爷爷的命,今儿我和你田叔是特地来给你道谢的,哟,你这急急忙忙的可是怎么了?” 金一秤抬手抹了一把额上的汗:“我爹嫌我给姐姐们做了一顿早饭,要杀我呢。我得赶快跑啊。” 田小瓜的爹娘一下子都愣了:“金大哥,你这是……” 金老大这人虽然在家里蛮横得很,在村儿里却是个极要面子的,听到金一秤当众说出这些话来,赶快道:“没有的事儿,田兄弟,你别听她瞎说。我是嫌她早饭做得不好,没叫大丫二丫吃饱这才说她呢。” 金一秤斜着眼睛就“哧”了一声。这边大丫和二丫得了机灵,赶快一把扯了金一秤的手道:“小妹,咱们上地里去吧,这会儿已经晚了,别叫误了活计。” “等会儿。”金一秤一立手掌,冲着田小娘道:“婶,您适才说什么?这些东西是为了谢我的?” “可不是!这些东西啊,可是田叔和田婶特地送给你的。”田小瓜的娘笑道。 “昨个要不是你出手,小瓜那一口气上不来,怕是人就过去了。还有他爷爷当时那情况也危险的很,实在想不到啊。小丫头你还有这样的手段,竟然随便拿着银钗子扎几下就救回了两条命来。” 金老大在一旁听得一愣一愣的,看了看田小瓜的父母,又看了看金一秤,只觉得不可思议,就这么个扫把星她还会救人了?她不害人就不错了! 细寡妇倒是完全没有听到他们一群人在说什么,只管盯着那个篮子连眼珠都舍不得转一下,口水都快滴到那一大块猪肉上了。 金一秤瞅着她就是一声冷笑,客客气气地冲着田小瓜父母施了一礼道:“大叔大婶既然这么有诚意,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话一说完,将手一抬把细寡妇手里那个篮子给接了过去。 细寡妇看完了猪肉,正在默默数鸡蛋呢,突然感觉到手上一轻,一抬眼这鸡蛋篮子就被金一秤接过来交到到了二丫的手上:“姐,把这篮东西给收好了。” “唉,我说你们这是要把那一篮好东西拎哪儿去啊?”眼看着二丫提着那个大篮子就往后院跑,细寡妇急得嗓门一下子就高了。 当着外人的面,金老大嫌她丢人,哑着嗓子斥了一声:“傻呆着干啥?还不赶快给客人们烧茶去?”一边说一边乐呵呵地把田小瓜一家人往屋子里让。 细寡妇心里记挂着那一篮子好东西,当着外人的面却不好去追着金二丫再给硬抢过来,只得拉着脸去厨下烧水,心痛得肝儿都颤了。 这边金一秤早就扯着金大丫一溜烟跑了个干净,到了地头,金大丫把干活的家活什儿取出来,麻利利地就下了地开始忙活起来。 金一秤心痛着姐姐,也赶快把鞋子脱了下地帮忙,可她还真不是干这种活的料,没锄几下草就腰酸背痛得直哼哼。 金大丫心痛地道:“行了,小妹,地里的活儿太辛苦,你前阵子刚受了伤,身子弱干不得,还是到一边歇一会儿去吧,等我干完了活儿叫你,咱们一起回去。” 金一秤也不强撑,上了田埂打量着一会儿日头就出来了,用树叶给姐姐做顶帽子戴上,免得太阳毒起来会晒得人皮肤痛。 刚走到树底下,就听到一个孩子“嗷”得一声惨叫:“奶,我不敢再尿裤子了,你别打了。” 抬眼就看见一个乡下老太太,手里拿着个扫床用的扫帚疙瘩,一边追着个孩子使劲打一边骂道:“死孩子破孩子,昨儿晚上就尿湿了一床被,害得我大清早就得给你晒上,这新裤子刚穿上一会儿,你就又给尿湿了,哪个给你拆洗去?你这败家玩艺儿……” 那孩子目测也有八九岁了,这会儿被他奶奶打得上蹿下跳连哭带喊的,一个憋不住又尿了一裤子,顺着裤管直往下滴。 老太太彻底炸开了,扯着嗓子大声喊道:“挨着打你还接着尿,你还说你不是故意的?” 金一秤眼看着那孩子叫得惨,满心不忍,走过去将那老太太一拦:“这位大娘,你别打了,你家孩子这是病,越打越重。” 第013章白面饼子 老太太一愣,低头看了她一眼,继续吼道:“啥是病啊?就是他不操心?这么大了,连个拉尿都不知道?毁完了被褥毁衣裳!不打他就是不长记性!” 金一秤看了那孩子一眼:“你看这孩子脸色发白,唇角颜色也淡,一看就是肾气不足造成的尿失禁,你要是接着打他,叫他再惊得了肝胆,他往后就尿得更厉害。” 老太太愣了一下,放下了手里的笤帚疙瘩。那个小孩子吓得缩在金一秤身子后面,一边捂着嘴角哭一边继续顺着裤子尿,越是想止住尿越是止不住,不一会儿连鞋都湿了。 金一秤四处打量了一眼,只见前面不远处的草丛里生着一串刺藤,上面长着一个个红红的小果子。 金一秤走过去捋了一大把递到小孩子面前:“来,吃上几个先止止尿。” 小孩子怯生生地取了几个放在嘴里,味道甜甜的,挺好吃的,小孩子乖乖地低着头吃果子,倒是也不哭了。 那位大娘又直着嗓子喊起来:“喂,你这丫头片子咋乱叫俺家孩子吃东西?可是想要毒死他呢?” 金一秤笑了:“这个东西这叫金樱子,专治小儿遗尿的,这会叫他吃上一把,晚一些,你再揪上一把回去给他煎水喝,多喝个几回,他尿失禁的毛病就治住了。” 那老太太半信半疑地接了那一把红果子,又瞅了自己的孙子几眼,只见小家伙低着头吃下一大把红果子,竟然把那尿也止住了,不再是滴滴答答一会儿一泡的了。 老太太暗暗称奇,将那红果子用手帕包了,道:“听着象是也有几分道理,那我便试试吧。” 金一秤又冲她看了两眼,道:“这位大娘,您是八月里生人吧?平日里没有别的毛病,就是有点爱上火?” 老太太一愣:“依,你这丫头片子是怎么看出来的?” 金一秤道:“金木水火土,五行对五脏,八月主金,正是对应了肺脏,所以老太太您肺气足,说话声音大又响亮。可也就是因为您说话的声音太亮了,很容易吓到孩子。 怕是这孩子第一回尿床的时侯本是无意的,你却大声骂了他一顿,叫他受了惊吓,从那儿以后就越来越爱尿床了,到了现在竟然到了尿失禁的地步……” 老太太低着头寻思了半晌:“别说,还真是这么个事儿。” “所以啊,往后您有什么话要小声点,别吓着孩子,再配合着金樱子给孩子煮点水喝,慢慢地他就好了。” 老太太醒了醒神,越想越是那么回事,从手边的篮子里取出个白面饼子就往金一秤手里塞:“你这小丫头年纪不大,懂得还真不少,要不是今儿个你这一指点,我往后还这么吼他骂他。这个白面饼子你拿好了,是大娘我谢你的。” 这年月,白面可是一等一的金贵,难得人家舍得给自己。 金一秤也不推辞,将那白面饼子接了,打量着一会儿大姐干活累了叫她吃。 刚走两步,斜敕里突然冲出个人来,一把抢了她手上的白面饼子,躲到一边张嘴就咬。 “喂,你这人怎么回事?”金一秤大怒,正要开口去骂,只见明晃晃的日头底下蹲着个五颜六色的人,张着大嘴儿狼吞虎咽地咬着白面饼子。 金一秤吃了一惊:“你是……周大勇?” 周大勇被饼子噎得直伸脖子,连声道:“啊哟,我的老天爷啊,快要饿死小爷我了,这个白面饼子真好吃,小爷我又欠了你一个情。” 金一秤看着周大勇直皱眉头,昨儿个看上去还立立整整的一个半大小伙儿,这一晚到底是经历了什么? 一脑袋头发乱蓬蓬的,上面挂满了五颜六色的鸡毛,满身上全是臭哄哄的鸡屎味,这裤子上还破了一个大口子,露出半截小腿来。 “你怎么了?这是被人当鸡给打了?” “唉,别提了。”周大勇三口两口吃完了饼子,把嘴一抹:“昨儿个我爹来捉我没捉着,我就想着在外面躲一会儿,待到天黑透了,他气消了我再回家去。 到了后半夜,我刚一进家门,嘿,没成想我爹就藏在门后专等着我呢。 我一进门就被我爹给抓了个正着,二话不说,抓起扁担就往我身上招呼,那可是往死里打啊。 我就说那田小瓜他不是没死吗?他爷爷不是也没事吗?何苦这么不依不饶的? 我爹说了,那是你小子没事儿,刚才田小瓜他爹娘来家里闹了,硬是要走了咱家十几斤猪肉几十个鸡蛋还有好几斤上等的新小米这才罢休!这笔帐老子得给你算!” 合着田小瓜爹娘送到自己家里的东西全是周大勇家出的啊,金一秤捂着肚子笑得打跌。 周大勇一脸委屈:“要不是我娘死活拦着,怕是昨天晚上我就被我爹一扁担给拍死了。 我饿着肚子也不敢回家,寻思着叫赵老四的鸡窝里偷两个鸡蛋垫巴一下,结果蛋没偷着,还被他家的大黄狗给咬了一口。把我娘给我做的新裤子都给咬坏了,这一下,我就更不敢回家了。” 金一秤问他:“这个故事听上去好凄惨,不过,你总不能一辈子都不回家,就在外面躲着你爹吧。” 周大勇抽了抽鼻子:“就算我一辈子不回家又如何?反正我爹也不喜欢我,上面我大哥周傲文能读书会识字,我爹宠他,下面我小弟周傲斌嘴巴甜招人痛,我娘稀罕。 就我,夹中间,爹不痛,娘不爱的,死在外面也没有人惦记。” 金一秤有点奇怪:“你大哥叫周傲文,你小弟叫周傲斌,这么说你该叫周傲武才对啊,怎么你叫周大勇呢?” 第014章傲武傲武傲武…… “其实我以前是叫周傲武的,”周大勇抬手抹了一把嘴角的饼渣子道,“有一回我和一群孩子们在河里抓鱼,天黑了忘了回家,可把我爹娘给急坏了。 一家人围着村子叫:傲武,傲武,傲武啊…… 他们叫一嗓子,村子里的狗就跟着号一阵子,第二天,一个村的狗都不好好叫了。 后来里正特地到了我们家,叫给我改个名字,要不然怕是村儿里的狗接着这么叫,能把山里的狼都给招来。” 金一秤翻着眼睛脑补了一下当时那个场面,笑得脸都抽抽了:“啊哟,我说周大勇,你还真是个人才,依,你这脸上和身上怎么满是包啊?被鸡啄了?” “这个是被虫子给叮的,你不知道吗?咱们这儿地气不好,毒气重,山里产毒蛇,树林子里到处都是毒虫,不留神被叮上就是一个大包。还好现在是清明前。要是过了端午节,那毒虫毒蚊更厉害,成团成团地围着人叮,都能活活把人给叮死呢。” 毒虫毒蚊很厉害? 金一秤托着下巴想了一会儿:“周大勇,想赚钱不?现在投资,端午节之后叫你大赚一笔,你看行不?” “大赚?那咋不行?可是我没钱啊。” “没钱不要紧,你今个帮我找上些红尾大蜈蚣去。” “好啊,捉蜈蚣我最拿手了!”周大勇一听说有赚钱的路子,当即眼睛都亮了,二话不说,伸着脖子抓蜈蚣去了。 这个周大勇,刚才还愁眉苦脸,这一转眼的功夫就又眉飞色舞的了,当真是个活宝,金一秤盯着他的背影又笑了半晌。 田间的老农穿着薄棉衣,挑着担子大摇大摆地打了水去给菜地浇上,春天的韭菜不过刚露了头,参参差差的颇不整齐,桶里的水倒下去,洇出一圈紫色的菜根来。 离得老远,就可以闻到淡淡的韭香。 太阳升起来,河水断了凉,村子里的大婆子小媳妇们带着自己家的衣物出来浆洗,东家长西家短,叨得热热闹闹。 远处一抹灰白色的身影进入众人的视线,所有女人们的说话声戛然而止,全都睁大了眼睛冲着那个身影看。 只见一位十七八岁的小和尚,身上穿着一件灰白色的僧袍,背着一个书箱,低头从田埂上走过。 阳光照上他的头顶,他整个人都笼上了一抹金光,映出眉心那一抹浅青色的莲花,整个人好看得几近妖邪。 小和尚目不斜视快步走过,冲着村子的另一头走去。 直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女人们这才回过神来。 丁家的大嫂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这个小和尚,怎么生的这样美貌,从那雾气里走出来,再叫这阳光一照,我还以为是那佛祖身边的童子下了凡。” 另一位婆子接口道:“这和尚虽然生得俊,怎么这眉头就没有展开过,一副不食凡尘烟火气的模样,有点阴邪。” “阴邪什么啊?大娘您真不会说话。”一旁的小媳妇道“是这小和尚俊得出了神,唉,可怜了这样的好神貌,怎生的当了和尚,若是生在富贵人家,怕是这皇城里的皇子都不及他。” “哼,你们啊,可别被他那张脸给骗了,这个小和尚可不简单。” 角落里突然传出一个阴道道的声音,却是那个最喜欢说人是非的马家大姐。 “这个小和尚,表面上正经,肚子里面鬼心思多着呢,他可不是个正经人。” 眼看着众人满脸惊异,纷纷想要一探究竟的眼神,马家大姐更加得意,冲着那小和尚的背影一指:“这一大清早的,你们猜他是做什么去了?他啊,专门给那些漂亮的女孩子们抄佛经,画观音像,而且抄完了,画完了,还不要钱,就要人家给他……” 说到这里,马家大姐故意把嘴一闭,一脸神秘地四处看了一圈,这才伸长了脖子冲着身边坐的近的婆娘耳语起来。 那婆娘吃了一惊:“啊?他竟然做这种事?生得这么好看,竟然是个花和尚啊!” 马大姐照着那婆娘的身上一拍,连声道:“小点声,仔细被人给听见,我还听说他啊……” 转眼一群女人们就凑在一起唧唧咕咕地说起悄悄话来。 也不知道那个马大姐是暴出了多么了不得的料,那群女人就跟一群母鸡似的,伸着脖子听上一会儿就“嗷”上一嗓子,脸上全都写满了八卦。 这个青檀,自己总共只见过他两回,却是第二次听人管他叫花和尚了。 他那模样的确生得好看,可是眼神看上去很是清明出尘,怎么也不象个色心重的人啊? 金一秤想挤过去一探究意,人还没走近,这帮婆娘全都闭了嘴,一脸警惕的,直到金一秤走远,她们这才继续挤在一起嘀咕起来…… 青檀一路脚步轻快,离得老远就听到前面的宅院里传来几声轻微的咳嗽。 想来是那徐大娘的病更重了。 徐小翠给青檀开了门:“小师父来的好早啊?” “我既然答应了你,就定然会早点来。” 小和尚从身后的书箱里取出一副画卷来。 徐小翠双手接过去,打开一看就差点湿了眼眶。 画上是一位观音,端庄美丽,慈光祥和。 “好美的观音,谢过小师父了。”徐小翠将那观音图双手奉了快步跑进房里去。 “娘,您快看,我给您求的观音象,是青檀小师父亲手画的,您看看有多美。” 徐大娘双手接了那画卷,只看了一眼,便即老泪纵横:“我活了这么大年纪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美的观音像,谢过青檀小师父了,丫头,快把这把香火钱送了人家去。” 第015章花和尚 徐小翠捧了那把碎银钱跑到青檀面前:“谢过小师父了,我娘对那副观音画像爱得紧,这些香火钱,您收好。” 青檀看了看那些银钱,却不伸手来接:“小翠姑娘,你知道我替你娘画像,本就不是图着银钱来的,我是想要你……” 青檀冲着徐小翠那乌黑的鬓角看了一眼,低下头欲言又止。 徐小翠的脸立时红得象个熟透了的苹果,咬着唇角想了半晌,这才下定了决心般点了点头:“小师父,那你进来吧。” 青檀翘起唇角冲她一笑,随着她一起进了门。 院门从里面插了个紧,金一秤把耳朵贴在墙角上听了半晌,除了青檀和那个女子小声说了几句话之外,再也没有别的动静。 房间里老太太的咳嗽声还在继续,过了一会儿,门开了。 青檀冲着徐小翠恭敬地行了一礼,转过身子大步走开。 青檀的步子一如来时那般轻快,那背影看上去好象还轻松了不少,绕过一丛竹林,青檀止了脚步:“跟了我这么久,还不出来?” 一直悄悄跟在他身后的金一秤厚着脸皮一笑,跳到他面前来:“嘻嘻,青檀,咱们又见面了。” 青檀低头看了她半晌,怎么也记不起来自己几时见过这个小丫头。 金一秤提醒他:“你不记得了?上回,就是你打跑了我面前的长蛇。” 说到蛇,青檀记起来了,这就是那个要把毒蛇杀了炖汤的小芦柴棒,几天不见,她的气色象是好了不少。 “找我有事吗?” “你那天救了我一命,我该当谢谢你的,我把蛇胆卖了四十个铜板,想分你一半,到了你住的地方却没有找到你,见了你的师兄,依,你的师兄,他是个道士啊?那你怎么就当了和尚呢?” 这个小丫头,问题还真多。 青檀挑了挑眉梢:“我又不是为了那些铜板才救你的,那些钱你自己留着吧。” 话一说完,拧头就走,转眼那一道浅色的身影就消失在竹林深处了。 “真是一个怪和尚。”金一秤看着那个神仙般的背影耸了耸肩,折身又去找周大勇去了。 青檀快步跑回庵堂,师兄云中子才刚睡醒,看到他进门,咧着嘴一笑:“哟,青檀,今天出去的这么早啊?要到那姑娘身上的东西了没有?” 青檀没说话,把身上的画箱取下,走到太上老君的香案下面抽出个红木匣子来,小心地打开,将一绺用红线束着的少女黑发放了进去,里面已经整齐地码了几十绺头发,一一用红线系着,码的整整齐齐的。 青檀将红木匣子盖好,依样藏回去,这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坐下开始清点书箱里的笔墨纸张。 云中子斜着眼睛瞟了他一眼,摇了摇头:“青檀啊,不是师兄我说你,每日里辛苦作画抄佛经,最后没换得一文钱,全都换得了那吃不得用不得的东西,笔墨纸研用完了,我看你拿什么买去。” 青檀眼睛也不抬,低声顶嘴道:“那也比你强,作法事看风水挣的几个钱全买了穿肠之物。” 云中子嘿嘿一笑,又问他:“你是真的相信集齐了这些东西,就可以画出你梦里的那个女人?” 青檀不说话,取了书箱里的《心经》低着头仔细看,笔力精纯的瘦金体,一笔一画都入木三分。 不知道青檀这是又费了多大的功夫寻来的,这个青檀啊,说来说去就是个痴和尚,这辈子除了为字画痴,便是为了那个梦中之人了。 云中子叹了口气,起身梳头洗脸罢了,又把那件唯一干净的道袍给换上。 “你这是要出门?”青檀问。 “嗯,清明前后各家做法事的多,你那笔墨颜料和纸都快用完了,我不得想想办法骗点银子回来给你补上?”话一说完背着个小包袱就出了门,“我这一路怕是要走得远,你自己照顾好自己。” 青檀勾了唇角淡然一笑,低下头来继续看佛经。 ** “啊哟,娘啊,你当心点,我手里捧的可是你儿子这辈子的第一笔大买卖!” 周大勇被老娘揪着耳朵一路走,还不忘把怀里那个破土罐子抱的紧紧的。 周大勇的娘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你这个小兔嵬子啊,你爹昨儿个打了你一顿你就不回家了?要不是赵老四跟我捎信儿,我还找不着你呢,你这是打算怎么着啊?就在这山里头窝一辈子?” 周大勇一脸委屈:“娘,昨儿的情形你又不是没看着?我爹下手那么重,眼看就要一扁担打死我了,我敢回去吗?” 大勇娘心口一软,松了手:“你爹他当时不是在气头上吗?我说你在外面躲上一夜就得了,这大白天了也不回去?书也不读了,学也不上了,娘也不认了,可是打算把自己给饿死在外面就拉倒了?” 周大勇呲着牙一乐,把手里的破罐子往面前一举:“娘,您放心吧,我在外面也饿不死,我啊,刚认识一高人,马上就要和她合伙做上一笔大买卖了,过了端午节那可就是一本万利!” “我去你的一本万利吧!”大勇娘把那个破罐子往草丛里一扔,照着周大勇的屁股上就是一脚:“你小子,现在马上跟娘回家,拾掇干净了就上学堂读书去!先生还在等着你呢。” 话一说完,把手一提,拎着左右挣扎的周大勇就往家里走。 等金一秤找到的时侯,就看见那个破罐子孤伶伶地在草窝里躺着,没看着周大勇在哪儿,那罐子里十几条油亮亮的大蜈蚣倒是个个精神。 “想不到这穷山恶水的地方净出好东西,上回那个银环就好得很,这回的蜈蚣也个个生得漂亮!”金一秤抱着那罐子大蜈蚣高兴得直笑,冲着村口的烧酒铺子就去了。 第016章正房偏房 眼看到了中午,金一秤把手里的事儿忙完了,身上的铜板也花光了,就和大丫二丫一起回了家,刚走到家门口,就听到细寡妇大着嗓门穷叫唤:“啊哟哟,我说柳翠娥啊,平日里看着你老实巴脚的不爱说话,实在想不到你这心眼儿是真够多的啊。你瞧瞧你撺掇着你闺女最近办的都是些什么好事?” 细寡妇掰着自己的手指头开始数道:“你看看啊,他爹一个不在家,你就撺着你那闺女们偷嘴吃。 叫他爹给当面撞上了,不说先认错,反倒还犟嘴连他爹都骂! 乡里乡亲的还没送来点好东西呢,你那闺女一把就给抢了藏起来了,啊哟哟,我说柳翠娥啊,这算是哪一家的规矩啊?你就是这么教你闺女的?” 柳翠娥气得心口痛,捂着胸大喘:“我说孩子她姨娘,你这算是哪儿的话?孩子小不懂事,做错了事情,我自然会去问她,这哪里就是我撺掇的了?” “哟,看来你没撺掇啊?那就好。”细寡妇把手一张,“那你赶快把一大早老田家送的那一篮子好东西给拿出来吧!叫我点点少了什么没有?” 柳翠娥道:“她姨娘,你说的是一篮子啥东西?我压根没有见过,上哪儿能给你找去?” “你没见?我今天早上亲眼看到二丫头抢了那一篮子东西就到后院里去了,除了交给你,她还能交给谁?你还不赶快给我拿出来?” 柳翠娥身子虚,底气弱,也与她缠不起,回头看向金老大:“孩子他爹,你听听,我这一大早把孩子们收拾齐了出了门就没有出我那间草房,这会儿他姨娘非要说是我藏了东西?可有这个道理?” 金老大黑着脸道:“你若是藏了就早点拿出来,也免得咱们再吵吵,整天鸡飞狗跳的,哪儿还有个家的样儿。” 柳翠娥委屈得直掉眼泪:“她爹,我是真没见过,要是见了我哪儿会不给?” “啊哟,忙了一天都快饿死了!饭做好了没有啊?”金一秤一进门,扯着嗓子就大声嚷道。 细寡妇不敢和她来硬的,故意冲着金老大咕哝道:“进门就要吃的,可是个饿死鬼投胎?专门到这一家来要债的?” 金一秤根本就不理她,扶着柳翠娥小声问道:“娘,你身子不好站在这里做什么?门外风大,还不赶快回屋里去?” 柳翠娥一把握了她的手,连声问道:“一秤啊,娘问你,你到底有没有见过你姨娘说的那些东西?可果真是你给藏起来了?” “对,东西是我放起来的,可我就是不给她!”金一秤大大方方地道,“今儿个小瓜爹小瓜娘可是指着名说这些东西是送来谢我的,我凭什么拿出来给别人啊!” “简直是反了!”金老大从地上跳起来就是一声吼。 “啥叫指着名道着姓是送给你的?金一秤,你就大声说说,你姓不姓金?你算不算这一家的人?” “原来我是这一家的人啊?”金一秤冲着金老大一笑,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原来我姓金啊?那您怎么每回见了我都是一口一个扫把星地骂着?我一直以为自己是姓扫把的呢!” “你!”金老大被她顶得一口气下不来,捂着胸口直咳嗽。 柳翠娥赶快摇着金一秤的手道:“三丫头,不许再胡扯了,他到底是你爹,你也是这一家的人,别人送给你的东西,也就是送给这一家人的,你可不许私自藏了。” 一边说一边递眼色给大丫和二丫:“你们两个要是谁知道那些东西放哪儿了,就赶快取出来去,别再叫你爹生气了。” 一看娘发话了,二丫扯着大丫的手就去找那一篮子东西。 金一秤仰着脸一笑:“行,既然娘发话了,那些东西,我也不会再继续藏着不给,可是话我得说明了。既然我们是一家子的人,往后那就得一视同仁。爹,你往后可不能把我们几个当牲口一样看了。” 金老大有些气短:“我哪儿有把你们几个当牲口看?哪个家不得分个长幼尊卑,我这当爹的说你一句,你就敢这么给我倔,我不得给这个家里立个规矩?” “原来爹是个讲规矩的人啊!”金一秤笑道。 “既然如此,那咱们就好好讲一讲规矩,常言说妻是妻,妾是妾,妻为主,妾为奴,爹,可有这话吗?” “这……”金老大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细寡妇更是呆了。 金一秤继续道:“既然如此,我娘作为正妻凭什么住在草房里,可是细姨娘她本是一个妾,怎么就大大方方地住进那三间瓦房里了?家里的钥匙还叫她管着,这是不是就先乱了规矩了?” 这…… 金老大的脸色更难看了,强撑着底气道:“我哪儿就乱了规矩了?这不是小宝还小,离不了娘亲照顾,这才叫细儿进了瓦房住着?至于叫她管仓房,那也是因为你娘她身子不好这才……” “既然如此,那打今儿个起,我娘就得大大方方地进瓦房住,每天家里的所有孩子带上金石头都要来给我娘请个安,恭敬地叫上一声娘。至于细姨娘她要照顾小宝,那也叫她在瓦房里住着,可是话得说明了,她得住偏房。” “你……”细寡妇一听这话,当时就急了,一把拉了金老大的手道:“孩子他爹,你听听,这个家里几时由着这个三丫头来回铺排了?这谁和谁行啥礼,谁住哪间房都得由着她说了算了?” 第017章权利 “这些可不是由我说了算。”金一秤一口打断了她。 “我说的是堂堂正正的规矩,你若是不懂,我这会儿就去把里正叫来,叫他老人家给咱们家评评理,看看我说的这是不是个正理儿?” 一句话就把金老大给将得没了脾气,他虽然是个庄稼汉,可这见识到底是比女人们多一些。 祠堂里的规矩他也是懂的,妻是妻,妾是妾,但凡是这妾爬到了妻头上,的确是破了规矩的大事儿。 往日里因为私下里偏爱着细寡妇的心,关起门来纵她一下倒是有的,若是把里正叫来,把家里这些事儿全都给摆出来,往后自己这张老脸是彻底不能要了。 想到这里,金老大也就不再继续倔,哑声道:“还不是前几年家里翻修房子不够住,这才叫你娘你们几个去委屈几天的嘛。如今房子盖好这么多年了,你娘想要回瓦房住,那……那就回呗。” “孩他爹,你怎么……” 细寡妇一开口,就被金一秤给打断了,小手往她面前一伸:“仓房的钥匙呢!” “我凭啥给你?”细寡妇急了。 “你不用给我,我是叫你给我娘。”金一秤道,“我娘只是身子不好,但是这仓房她还是能管的。” “你……”细寡妇除了这一个字儿是再也说不出别的话来了。 “怎么着?舍不得啊?”金一秤回眼看向金老大,“要不然叫我爹再亲自给你讲讲规矩?” 金老大在一旁把脚一跺:“给她就给她,都这会儿功夫了,你们不饿啊?快点收拾收拾吃饭去!”话一说完,转身就走。 他这一走,细寡妇彻底没了势力,不情不愿地把仓房的钥匙解下来往柳翠娥怀里一甩,折身就走。 等他们都走远,金一秤高兴得一下子跳了起来:“娘,先把钥匙给收好了,咱们这就往正屋搬行李去!” “你这个孩子啊!”柳翠娥一时之间不辨悲喜。 那边金大丫和金二丫早就高兴得跳起来了,拉着母亲的手,连声道:“娘,我们这就搬行李去,晚上咱们再也不用睡这个草屋子里了。” 三个小姑娘欢天喜地地往瓦房里面搬行李,总共也没有几件东西,搬着容易得很。 倒是细寡妇的东西多,东一笼西一筐的足足整理了好半天。 细寡妇憋屈着,可是又忌着金一秤这丫头心眼儿太多,怕她再阴自己一道,不敢当面来抢,就只管眼巴巴地把眼睛看向金老大。 金老大只管抽着旱烟在心里安慰自己:看在今天早上那一篮子好东西面上,我不和你们娘儿们儿几个计较,可是别忘了我才是这一家之主,这个家早晚还是叫我说了算。 三个小姑娘把自己的行李在瓦房里安置妥当了,金一秤挽着母亲的手把她给扶在火炕上坐好,摸着手下这干爽爽的被褥舒服地叹了一口气。 柳翠娥抚着女儿的小脸道:“一秤啊,其实你本不必为娘争这些的,娘在草屋里住了那么多年,其实也习惯了。” “不是习惯不习惯的事儿。”金一秤细细地抚着母亲的腿道“草房里面湿气太重,咱们住的那个破炕就没干过,年深日久,你这腿疾就越来越重了。 如今搬到这干爽的瓦房里了,我再每日里取着点草药给你熏治着,慢慢的就能治好你的腿疾了。” 柳翠娥象是不认识自己的女儿一样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一秤,你几时开始懂得医理了?” “我……”金一秤一时语结. 金一秤正琢磨着该如何给娘解释,突然听到门“当”的一声响,金老大沉着脸进了门,往炕上一坐,恶声恶气地道:“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房啊?” 金一秤这才想起来,这正房之前一直是爹和细寡妇住在一起的,之前娘一直是住在草房里,如今进了这正房,晚上就要陪着爹一起睡了。 柳翠娥一脸的尴尬,小声说了句:“孩子他爹,看你,别把孩子们给吓着了……” 金二丫已经过来偷着扯了扯金一秤的袖子,三个小丫头一起出了门。 金一秤回头看了看窗子上的人影,娘在一旁低着头怯怯地坐着,金老大只管低着头吸旱烟,两个人明显没有什么交集。 金老大把一袋烟吸完,柳翠娥也把床理好了,躬着身子说了一声:“孩子他爹,上床歇息吧。” 金老大抬眼看了她一眼,油灯映着柳翠娥那张虽则腊黄却也清秀的脸,心里头却是愈发地不舒服起来。 抬手将抽完的烟袋锅子往鞋底上用力磕了几下,披衣出门,折身进了细寡妇的房。 金一秤躲在黑影里,满脸不解:“爹这是啥意思啊?咱娘进了正房他就要走?这是故意叫咱娘难看的是不是?” 大丫过来扯了金一秤的手:“小妹,咱们早点洗洗睡吧,明儿个还要干活儿呢。” 金一秤冲着窗子上娘的影子又多看了两眼,这才随着两个姐姐一起回了小草房。 以往每天晚上还有自己和两个姐姐一起陪着娘,如今自己帮娘争取到了住堂屋的权利,她反倒只能自己睡了。 娘这么端庄美丽,为什么爹就不肯珍惜她呢?真的仅仅是因为她连生了三个女儿的原因吗? 金一秤叹了一口气,在被里躺舒服了,小声问:“大姐二姐,问你们个事儿。咱娘为啥嫁了咱爹啊?我总觉得他们两个不合适。” 第018章拜祭 正在脱衣服的二丫怔了怔,正在洗脸的大丫也呆了,两个姐姐相互对视了一眼,大丫道:“小妹,你最近是怎么了?怎么老是想这么奇怪的事情?” 金一秤回头看她:“大姐,难道你不觉得娘和爹很不对劲吗?娘又温柔又好看,哪怕是连着生了三个女儿,也不至于叫爹这么不待见。 再说了,咱爹生得又粗又黑的,性子暴躁,这家境也说不上多好,咱娘这么斯文美丽的女人为什么要嫁给他啊。 对了,咱娘的老家到底是哪儿的?为什么我从来不知道咱们外公和外婆家里的事情?” 听金一秤这么一说,二丫也有点奇怪了,看着大丫道:“大姐,别说,一秤这么一问,我也觉得有点不对劲呢。为啥咱们全都没有听咱娘说过她以前的事儿?她是怎么嫁给咱爹的?”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都早些睡吧。”十五岁的金大丫拿出一副小大人的神情来,“咱们作晚辈的,可不能在背地里说爹娘的事,以后这些话可万不能再提了。” 三个小丫头一起躺进了被窝里,热热乎乎地相互偎紧了。 “不管怎么说,娘现在也进了正堂屋了不是吗?细寡妇也把钥匙交出来了,往后她可别想再轻易欺负娘了是不?”金大丫幸福地道。 金二丫也舒服地叹了一口气:“是啊,无论如何,今天小妹算是替娘出了一口气,你们没看着细寡妇把钥匙交出来那会儿,那脸憋得比个猪肝还难看呢。” 金大丫笑了:“是啊,小妹,还是你有本事,唉,对了,我今个儿听说是你救了田小瓜和他爷?你是什么时侯学会救人的啊?” 提起这个事儿,金二丫也很好奇,连声道;“是啊是啊,今儿个村里的人都传遍了,都在说小妹你救人的事儿呢,你是什么时侯学会这些的?以前怎么就没有听你说过?” “这个啊……” 金一秤语结,含含糊糊地道:“我那就是瞎猫碰上个死耗子呗,姐姐们都早点睡吧,明天还要干活儿呢……” ** 今儿个是清明,一大早金石头赶着驴,拉着祭品礼物,金老大抱着金小宝领着金大宝和细寡妇一起到金老太太家去祭祖。 金老太太今年五十多岁,身子骨还硬朗得很,早些年叫金老大一家人分出去单过,余下的金老二,金老三,金老四和小姑娘金香兰住在一起。 老太太一见了金大宝和金小宝喜欢得很什么似的,先就抓了一把冰糖块儿递过去,抱在怀里左逗右逗的。 眼看着金石头长得快跟金老大一样高了,金老大又有了大宝小宝这两个亲儿子,老太太心中甚是宽慰,又问了问家里的一些事情,老太太不由得有些不悦。 “怎么着?你又叫那个柳翠娥住到正堂里了?我看你就是个不长记性的,那个女人生就了一张妖精脸,一进门先是逼得你分了家,后来又克死了你爹,再后来连着给你生了两个丫头不说,还生下了金一秤那个扫把星,你倒好,三句两句的,倒是叫她们母女给你将住了,还将她们给接到堂屋去住?老大啊,你这是傻了不是?” 金老大低头陪着笑脸:“娘,说来说去,她柳翠娥到底还是我的正妻不是?我私下里向着细儿一点儿也就罢了,明面上把她柳翠娥弄得太惨,怕是传到里正那里被他说我宠妾灭妻,不还是丢了咱们老金家的脸面?” “我呸!别跟着城里那些人学了个宠妾灭妻就来跟老婆子我说嘴了,当初你娶了那柳翠娥我就是一百个不同意,生就着一张妖精脸,风一吹就要倒的德性,还是个不知根不知底的,问她是打哪儿来的她都说不清! 也就是你和老二你们两个没见识的乡下汉,被她那张妖精脸一迷就不知道东南西北了,哼,按说当年我就该狠狠心把她给赶走,免得祸害咱们家!” 金老大陪着笑脸不敢再开口,金老太太提起柳翠娥又唠唠叨叨地骂了几顿,这才作罢。 男人们都拎着东西去祖坟拜祭去了,余下的一群妯娌们坐在一起说闲话。 金老三家的话不多,只管低着头干活儿,金老四家的和金香兰岁数差不多,两个人挤在一起嘀嘀咕咕的,做着活计说着闲话,细寡妇哪怕是在自己家里再得脸也只是个妾,只敢和小姑子打个招呼却也不敢上前贴得太热呵了。 只有金老二的媳妇王氏和细寡妇两个人聊天聊得愉快。 这两个人原本是一个村的,两个人还沾着点表亲,当时要不是王氏说合,细寡妇也嫁不到金家来,一见面,两个人热热乎乎的说不完的话,看上去就跟一对儿许久没见面的亲姐妹似的。 “啊哟,不是吧?细姑子,就你这样的还能叫那个三丫头给你治住?你可别是说笑话的吧?”王金枝听说细寡妇能叫三丫头那个闷蛋给治住,那叫一万个不相信。 细寡妇一声苦笑:“他二婶啊,你是真不知道这三丫头现如今转了性了,心眼儿多得吓人,心还狠了不少,昨个儿她爹还没有训上她几句呢,倒是叫她给噎了个没脾气,不但如此,她还硬是把那堂屋给强要过去了,叫柳翠娥那个病秧子住!” “有这种事儿?你竟然把堂屋让给柳翠娥那个妖精脸了?”王氏心里连恨带妒,脸色都有点绿了。 第019章往事 当年,柳翠娥孤身一人到黑沟子村里来,差点饿死在金家大门口,被金家老爷子给救回去,原本想要等着她身子好一些,就把她送回家。 结果等柳翠娥醒了,只记得自己的名字,却根本说不清老家是哪儿的,只说家里发了一场大水,爹娘把自己托在房梁上,就被大水给冲走了。自己这是死死活活地爬上岸来得了一条命,四处讨饭,这才流落到此地。 金老爷子心底儿好,想着是这丫头遭了大难,有的事情怕是记不清了,好在她还记得自己的名字,还知道家里有什么人,不如先将她留下来,待她全都记起来了再做打算。 没成想就因为这个柳翠娥生得实在太美,就叫金老大和金老二同时动了心思,暗地里亲哥俩为了这个柳翠娥不知道打了多少架。 金家老太太嫌弃柳翠娥长得太好看,人又生得太瘦,不如本地的姑娘粗壮瓷实能干活,最重要的,她还是外乡来的,不知根不知底,左右想着早点把她给赶走了就好,莫叫留在家里生祸事。 没成想这金老大是个下手快的,半夜喝了点酒,翻窗子进去就把柳翠娥给强了。 柳翠娥是个弱女子,流落到这村子里本就无依无靠,不想还受到这份羞辱,当场就要撞墙寻死,幸被金家老太太死死拉住,还才没出了人命,可是当晚动静太大,把这左邻右舍全都给惊动了。 金家老爷子气得吐血,差点把金老大给当众打死,还是金家老太太死拦活拦的,说是既然生米已经煮成了熟饭,干脆就叫金老大娶了她得了。 柳翠娥一个弱女子,本就无依无靠,如今清白也被毁了,只得咬着牙应下了这门亲事。 本来这事儿就算了了,可是当不住金老二心里不服气,有事没事总在金老大门前转悠,总想多看这漂亮嫂子几眼,气得金老大又和金老二又连着打了好几架。 家里闹得实在不象样,金家老爷子干脆叫金老大带着柳翠娥出去单过,怕是金老二心里不舒服,第二年又托人给他说了王氏做媳妇。 王氏是本地人,人又生得粗壮能干活儿,很是得金家老太太的心思。 可是偏不得金老二的心,金老二还在惦记着柳翠娥那张清秀的脸,平日里对王氏不冷不热的不说,背地里还说了不少不中听的话,横顺气不过金老大强娶了柳翠娥的事,一对爹妈生的亲哥俩为了柳翠娥竟是作下恨了,只要一见面不是吵架就是动手。 看出自己家这两个儿子为个女人闹成这样,金家老爷子气得直吐血,大骂了金老太太几顿教子无方之后,从此一病不起,没过几年竟然撒手西去。 这一下柳翠娥彻底变成老金家的罪人了。 金家老太太恨她是个红颜祸水,一进门就招惹得兄弟不睦,王氏更是对柳翠娥恨到了骨子里,妒到了骨子里。 而金老大虽然人品差了点,却是个十成十的孝子。 说起金老爹的死他不怨自己先做下的缺德事儿,倒是怀疑柳翠娥暗地里勾引了金老二,这才气死了老爷子。 再加上柳翠娥一进门又连生了三个赔钱货,人家金老二家倒是连续三年都添了儿子,如今三个儿子拱着,胖乎乎的老婆哄着金家老太太开心,一大家子人丁兴旺的,兄弟两个一比较,金老大更在心里气不过,全都怨到了柳翠娥身上。 只要是金家的女人们聚在一起,说起柳翠娥,没有半句好话,至于细寡妇和王氏,提起柳翠娥那是真恨不得她们娘们儿四个全都见了鬼去,没成想,现如今还叫她得了意,进堂屋住了?不仅如此就连仓房的钥匙也交给她了? 王氏的大嘴差点咧到后脑勺去了,拿手指点着细寡妇那叫一万个嫌弃:“啊哟哟,细姑子啊,也亏了往日里我那般看重你,你倒好,一个半死不活的病秧子都治不住?倒叫她把你从堂屋给赶出来了?” 细寡妇不服气:“我本不想让的,可是忌着那个三丫头,前几日也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邪了,那手段一天狠似一天的,先是挑着你大哥打了我一顿,又不知道用什么东西扎了我一下,差点害下我半条命去,现如今有她护着,我哪儿还敢找柳翠娥的麻烦?” “就这么着你就认怂了?哼,细姑子,你莫叫我看不起你这么大个块头儿,竟然被个十一二岁的黄毛丫头给欺负住了。” 往堂屋里看了一眼,王氏斜着嘴角一声冷哼:“大哥向来最讨厌这个金一秤的,她娘也是病秧子一个,哪怕你如今弄死了她,我大哥一句话不会多问,你倒还叫她给降住了?细姑子啊,你就是个怂包。” 说起弄死这件事儿,细寡妇还真不是没有动过手,偏是金一秤明明已经死得彻底,她竟然又活过来了,不但活过来了,人还变得牙尖嘴利又阴又狠的,想起这一碴,细寡妇后背又在发毛。 王氏看她不说话,又在出主意:“若是弄不死,你干脆就把她给卖了去,反正不能叫她给那个柳翠娥撑腰,这会儿是她们娘两个强占了你那堂屋,改天就把你给赶出门去了呢!” “卖了?”细寡妇眼前一亮“我能把她卖给谁去?” “别说,我这里还真有个主顾……”王氏凑到细寡妇耳边嘀咕起来…… 第020章观音 金一秤把切得薄薄的姜片分别敷在娘的“内膝眼”“外膝眼”“足三里”和“阴陵泉”上,将干艾叶捻成细绒放在姜片上用火点燃,初时有点烫,有点痛,过上一会腿上却是说不出的畅快。 “艾草和别的植物最大的不同就是:它点燃的烟是往下走的,所以特种兵在野外作战时常用这种方法来找水。只要在地里扒上一个坑,把点燃的艾叶放在里面沤着,然后观察附近的哪一处地面在冒烟,只要对着冒烟的地方挖下去,底下一定会有水源。 我以后每天隔着姜片给您在这些大穴上灸一下,就能把姜的热气催到你的穴位里,将滞在你腿内的寒气驱散,时间久了,腿疾就会好了。” 柳翠娥满脸惊诧地看向女儿:“一秤,你几时学会了这么多东西?这些都是谁教你的?” 金一秤摸了摸后脑勺,把自己精心编的一套瞎话说了出来:“前阵子吧,我头上受了伤,在野地里晕倒了,然后就梦到一个身上穿着白衣服的漂亮女人跟我说了好多话,等我醒过来的时侯,就知道这些事情了。” 柳翠娥惊得一把抓住金一秤的手,连声道:“一秤,那个穿着白衣服的女人长的什么样子?你跟娘好好说说。” 金一秤翻着眼睛开始胡诌:“她啊,长得特别特别的好看,眉毛细细的,皮肤白白的,下巴很圆润,头发乌黑乌黑的,还梳着很整齐的发髻,对了,她手里还拿着一个白色的瓶子,里面插着一根柳枝,她就拿着柳枝沾了水照着我的头顶轻轻一洒,我就醒了。” “啊哟,一秤,你这个傻孩子,你这是被观音大士给救了啊!”柳翠娥激动的满脸泪光,顾不得腿上的伤痛,挣在地上拉着金一秤的手一起跪下,对天祝祷道:“感谢观世音菩萨,你救下了我的女儿,竟然还亲自传给了她医术,大慈大悲的观音世哟,感谢您的大恩大德啊……” 金一秤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正要为自己的完美谎言点上一个赞,柳翠娥突然把她的手一拉,从内衣的衣角里抠出几枚铜板来递到她的手上:“一秤啊,这会儿你就拿着这几个铜板捐到庙里去,亲自谢过观音菩萨。” 金一秤看着手心里那几个铜板有些犹豫,娘常年卧病在床上,连个药都舍不得吃,就省下了这么几个铜子儿,就因为自己这随便胡诌的一句话,就要给捐到庙里去了?那庙里的和尚道士们挣钱也太容易了吧? “一秤,还呆着干啥,不赶快去?”看到女儿发呆,柳翠娥又照着金一秤的身上推了一把。 金一秤把那几个铜子儿在怀里揣好了,假意道:“好,娘,那我去了啊。”话一说完,蹦蹦跳跳地出了门。 ** 周大勇上回被老娘提溜回家,又被老爹狠收拾了一顿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回到学堂读书了。 留着花白山羊胡子的老先生讲课的声音就象一把破锯拉在老木头上,听上一会儿就被聒噪得头痛。 周大勇把脑袋埋在一堆书本里,闭着眼睛呼呼大睡。 课本突然被人掀开,老先生一脸严肃地敲了敲桌子:“周大勇,夫子问你,昨儿个我叫你背的那一首李白的《静夜思》你可会背了?” 周大勇站起来伸了个大懒腰:“静夜思?那还不好背?夫子你听我给你背啊!” 周大勇提了提裤子,挺着胸大声道:“床前明月光,洒了一锅汤,举头望明月,低头擦裤裆!” “哈哈哈哈……”周围的学子们全都笑得东倒西歪的。 先生气得胡子直颤,拍着桌子大声道:“周大勇,你这叫背的什么诗?” 周大勇斜着眼睛嬉皮笑脸:“依,怎么着,我背的不对啊?那我再给您换一首:床前明月光,地上鞋两双,一对狗男女,床上脱光光!” 这一下周围学子们笑得声音更大了,先生气得面红耳赤,连声骂道:“不知羞耻的东西,当着夫子的面,竟然说出这么不堪的话来,今天夫子我就替你父母好好教训教训你!” 夫子抓了把戒尺冲着周大勇就打了过来。 周大勇的个子足足比夫子高出一头多来,轻轻松松地把他的手一抓又往前一送,嘴里说了句:“我去你的吧!”抬手就把夫子推了个趔趄。 周大勇嘴里大叫着:“不劳夫子您动手了,还是叫我亲爹亲娘好好教训我吧。” 话一说完,把手往窗台上一撑,猴子似的往外一跳,一溜烟地就往门外跑,身后的学子们笑成一团,夫子拿着戒尺气得手直抖:“周大勇,莫说你父母再给我三倍的学费了,哪怕是五倍十倍的学费,夫子我也再不教你……” 周大勇哪里还管他说什么,一溜烟早就跑得没影了。 一出了书院的门,周大勇就感觉混身舒坦,全身的筋骨都松散开了,想起刚才先生那气急败坏的样子,周大勇咧着嘴嘿嘿直笑,随手摘了根茅草叼在嘴里,哼着歌就往山下走。没走几步突然眼前一亮,哟,前面那个走路一蹦三跳的小丫头不正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吗? “喂,恩公,请留步啊!”周大勇一溜小跑就追了过去“恩公,这么巧,又见面了?” 金一秤把他上下打量了半晌,还好,今天这小子穿得还算立整,看来昨天晚上没有钻鸡窝:“哟,是周家二少爷啊?您又闲了?” “嘻嘻,什么二少爷啊,你叫我的小名儿二狗子就好,依,这么早,恩公你上哪儿去啊?” “我娘叫我去拜观音,我正四处找庙呢。” 周大勇摸了摸后脑勺:“要说庙呢,离这里少说还有四五里地,庙里面的姑子们还凶得很,要钱要得厉害,你要想进门拜一下观音,没有半吊钱怕是门都进不去。” “有这种事?”金一秤瞪大了眼睛,把怀里娘给的几个大子握了个紧,别说是半吊钱了,这几个子我都舍不得往外捐,这些尼姑和尚们,挣钱也太容易了。 第021章学医 “不过,我倒是有个法子……半山坡上的青松观里有个小和尚,他画观音画得极好的,而且不要钱,咱们不如请他给咱们画一幅,咱们回家自己拜,免得叫那些黑心姑子赚咱们的钱。”周大勇出主意道。 青松观? 金一秤一拍脑门想起来了:“可是那个长得极为英俊的小和尚?眉心有朵青莲的?” “他那哪儿叫英俊啊。”周大勇一脸不服“他那叫阴邪,英俊啊,得是小爷我这样儿的。” 周大勇抬手一抹头发,得意得跟只老孔雀似的。 金一秤撇着嘴角笑:“你适才说什么?那个小和尚画观音还不要钱?” “嗯,他的观音画得好,还不要钱,只是要漂亮姑娘才肯送,象是你这样的嘛……”周大勇将金一秤从头到脚打量了一会儿“怕是不入他的眼,他不肯送。” “有你这么说话的吗?”金一秤气得直翻白眼儿“我又没说要他送,我是大大方方找他去买!” “嘻,恩公,别生气啊,那咱们就一起去,找他买一副观音好不好?” 两个人说着话就到了青松观,敲了敲门,却是没有人应,想来那个整天喝得醉醺醺的云中子不在。 “请问有人吗?青檀小师父在不在?”周大勇扯着嗓子喊。 门吱呀一声开了,却走出来一个漂亮的小姑娘,金一秤认识她,正是住在村东头那个叫徐小翠的。 徐小翠头垂得很低,冲着送出来的青檀躬身施了一礼:“小师父您还有客人,那我改天再来拜访。” “往后女施主还是不要来了吧,您所说的那件事情,本来就是贫僧无法开解的。”青檀淡然道。 徐小翠一愕,抬头看了青檀一眼,正迎上他那一脸淡漠,徐小翠眼圈一红,低下头急急走了出去。 一直目送着徐小翠出了门,周大勇回头冲着金一秤使了个眼色,撇了撇嘴角暗示道:“你看我说得不错吧?这个小和尚就是只爱和漂亮小姑娘打交道呢。” 金一秤上前一步,冲着青檀施了一礼,道:“青檀小师父好,我听说你画的观音极好,想来请一副。” 青檀盯着她那一头乱蓬蓬的头发看了看,张口就是一句:“没有。” 周大勇直接就急了:“哎,青檀,你这样可就不对了吧?我家恩公好心好意来向你请一副观音像,你就这么直接给拒了?这也太不给面子了。” 青檀不说话,折身就往屋里走。 金一秤追着他道:“小师父,你别误会,我没叫你送,我是花钱来买。” “一百两银子一副。”青檀头也不回,径自坐到一个破旧的案几前面开始喝茶。 “一百两银子?你怎么不去抢啊?”周大勇一下子就火了,扯着金一秤道,“走走走,咱们不管他要了,这个小和尚太不讲道理,长得好看的姑娘们来求,你一文钱不要就给送了,我家恩公长得是寒碜点儿,你也不能这么直接打人打在脸上啊。” “说谁寒碜呢你?”金一秤气得脸都青了,照着周大勇的胳膊上就掐了一把。 周大勇护着胳膊直蹦:“不是不是……我没说你长得寒碜,我是说你跟刚才出去那个姑娘比起来,是看着寒碜了那么一点点,啊哟,我错了,你不寒碜,不寒碜,是我长得寒碜……” 青檀抬起袍袖干咳一声,掩了不自觉上翘的唇角。 眼看着周大勇越描越黑,金一秤也懒得和他计较,转身陪着笑脸道:“青檀小师父,我娘是个信佛的,她今天就给了我几个铜子儿,叫我去庵里拜观音,我想着与其把她辛苦省出来的几个大子儿给了那些贪心的姑子们,倒是不如到您这请一副回家叫她天天拜的好。 小师父,我钱不多,可是诚意够啊,这几个大子儿全都给您。” 金一秤把那几个暖得热乎乎的大子儿放到青檀面前的茶案上,眼巴巴地看着他的脸。 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依然无波无澜,只管垂着眼眸喝茶,一言不发。 周大勇早就捺不住了,上前把金一秤一扯:“得了,恩公,咱们不求他,就没见过这么重色轻友的和尚,看着姑娘长得好不好看定价钱的。有那几个大子,咱们上街上请一副去,那馆子里的先生也会画观音。” 一边说一边扯着金一秤就往门外走。 金一秤不肯走,继续盯着青檀的脸,小声乞求道:“小师父,我是替我娘求的,您帮帮忙好不好?” 青檀眉心的青色莲花闪了闪,抬眸看了金一秤一眼,那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满是诚意,盯着她的头发看了看,青檀慢悠悠地开口:“回去把你的头发给养好了,再来找我。” 这话说得没头没脑的,周大勇听不懂,金一秤也没听懂,却赶快抢着答应道:“好的,青檀,我回去把我的头发给养好了就来找你,到时侯,您可别反悔。” 出了青松观,周大勇止不住唠叨:“怪道这村里的女人们都说这和尚妖邪的很呢,好言好语地求着他,巴巴地拿钱供着他,他拿着架子不给,反说叫你养好了头发来。嘿,这送副观音图还得看头发好不好,还当真是个花和尚。” 金一秤不接话,满心满眼的全是小和尚眉心的那一朵青莲,这小和尚生得实在太过好看,特别是他眉心的那一朵青莲,那明显不是画上去的,也不象是胎记,那会不会是…… 周大勇突然把金一秤的袖子一扯:“恩公啊,今天好歹我也算是帮你一个忙,那你也帮我一个忙呗。” “嗯?你叫我帮你什么?”金一秤奇道。 周大勇搓了搓手,一脸谄笑:“恩公,我想跟你学医。” 第022间徐小翠 金一秤皱着眉头看了看他,没有说话。 周大勇赶快表白:“恩公,我可是报着十足的诚意来的,您看我这个人吧,读书不行,一看见白纸黑字就打瞌睡,做买卖呢,也不行,越过十个手指头的数儿我算着就头晕,种地吧,我更不行,太阳一晒我就发懒。 我啊就想跟着您学点医术,一来呢可以给自己挣口饭吃,二来呢也能给自己积点德不是?” 金一秤听得嘿嘿直笑:“学医可不象你想的那么简单,所谓心浮气躁者,不可与之言脉巧,资质愚钝者,不可与这言脉深,眼见为实者,不可与之言脉理,不求甚解者,不可与之言脉奥…… 你适才说你看书看不进去,可见你心浮气躁,超过十个手指头的数儿就算不过来,可见你资质一般,就连种个地你都嫌累,可见你不是个肯下功夫的人,这样的人学医是最难的,你劝你还是听你爹娘的话,多读读书的好。” 周大勇一下子就急了:“别啊,恩公!我可是诚心诚意要跟你学医的,你可别一句话就给我推了。我有多少毛病,从今往后我全都改了,只要你肯教我行医!” 金一秤被他缠得没办法,托着下巴想了一会儿,把手冲着不远处的池塘一指:“中医讲究的是望闻问切四诊疗法,其中切脉是最难的,靠的全是手上的感觉。 既然你诚心要学,那就先从手上的感觉开始练吧。今天一天你就先练习着抓泥鳅试试,手法一定要轻,慢,张,弛,刚柔并济……” 金一秤的话还没说完,周大勇就是一声欢呼:“抓泥鳅好啊,我最喜欢抓泥鳅了!”话一说完,把鞋一脱冲着那泥塘就跳了下去。 “恩公,你等着,今天我铁定可以抓上百十条泥鳅来,待我抓够了,你可得教我。” 看着他这副风风火火的样子,金一秤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径自顺着田埂往回走。 刚走了几步,突然听到前面传来一声女子的厉斥:“光天化日的,你是要做什么?还不赶快把路给让开?” 金一秤抬头一看,说话的正是徐小翠,正自满脸怒色地喝斥面前的一个年轻男子,那男的金一秤隐约有点印象,好象是邻村的,叫来庆。仗着家里有点田产,吃喝不愁,终日里闲逛瞎混,是这十里八乡出了名的痞子无赖,徐小翠怎么会叫他给缠上了啊? 来庆一看到徐小翠恼,也不生气,反倒往前凑了一步,厚着脸皮笑道:“小翠,你别这么凶啊,哥哥我今天找你可是有正经事儿要谈的。 唉,前年你爹不在了,你娘找我们家借了十两银子给你爹下葬的事儿你还记得不?当时你娘就说了,要是到了今年还不上银子的话,就叫你嫁给我当媳妇……” “你无耻!”徐小翠气得脸红“我娘说过这话,我怎么会不知道?你明明就是在耍无赖?” “不知道?不知道你就回去问你娘去啊?这可是她亲口答应过的,到了今年,你们这十两银子没还上不说,你娘有病,她还又管我借了三两。如今她病成那样,横顺是还不上了,小翠儿,我说你就甭再别着劲了,干脆早些收拾收拾,就嫁过来得了。” 来庆一边说,一边就往徐小翠面前凑。 田埂上窄得很,徐小翠连羞再恨地想要躲,脚下一滑一个趔趄跌倒在地。 “哟,小翠,咋这么不小心呢,来,我扶你。”来庆一边说一边就冲着徐小翠的身子摸了过去。 “把你的脏手拿开!”徐小翠气一得一个耳光就抽在来庆脸上,大声骂道“来庆,我再说一遍,欠你家里的那些银子,我横竖会还上的,可是嫁给你这件事情,你想都不要想,彻底死了心去吧。” 来庆被她这一巴掌打得恼羞成怒,厉声道:“徐小翠,你别他娘的给脸不要脸,当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呢是不是?你那魂早就被那个叫青檀的小和尚给勾了去了。下作的小娼妇,连个和尚都惦记,还给大爷我这里装贞洁,今儿个趁着四下里没人,我就先把你给糟蹋了,先彻底断了你这个念想再说!” 话一说完,扯着徐小翠的胳膊就往一旁的田里拖。徐小翠连喊带打,却哪里是人高马大的来庆的对手,左挣右挣的不但没办法脱身,衣服上的扣子反倒被来庆扯下好几个来,露出脖子上一块雪白的肌肤。 来庆被她激得火起,将徐小翠往地上一按,抬手就去解自己的裤子。 “小宝贝儿,别喊了,这会儿没人,大爷我现在就先把你给办了,生米做成熟饭,改天再八抬大轿娶了你,你嫁给大爷我,有田有地有吃有喝,也不算得亏了你!” 来庆满腔淫欲,一手按紧了徐小翠,一手把自己的裤子解下一半来,突然凭空飞来一枚石子,结结实实地打在来庆的裤裆里。 来庆一声惨叫,捂着自己的下身就倒在地上,哑着声音大骂道:“喂,是哪个王八蛋暗算我的?你给大爷我出来。” 半天没有人应声,徐小翠赶快坐直了身子把自己的衣服给掩紧了赶快往后躲。来庆直着眼睛四处打量了一圈,并没有看到有什么人,又把眼睛色眯眯地盯向徐小翠:“哼,小丫头片子,在这种地方鬼才会来救你啊!” 站起来正要再去抓徐小翠,突然又从空中飞来一枚石子,正中来庆膝盖上的外关穴,来庆膝盖一麻“扑通”一声跪到徐小翠面前,半天站不起来。 从田埂的那一头,慢悠悠地走出一个人来,又黑又瘦的小丫头片子一个,手里拈着把石子一脸阴笑地看着来庆。 第023章布料 “你……你是谁家的小丫头片子,敢来暗算小爷我?你信不信小爷我现在我就……”来庆张牙舞爪地就想扑过过去,金一秤把手一扬,手里的一枚石子平击出去,正中来庆胸口的膻中穴。 来庆只觉得胸口一沉,整个身子瞬时麻掉了半边。 金一秤咬着牙冷声骂道:“死淫贼不要脸的东西,光天化日的就敢行凶,你信不信小姑奶奶我现在就喊人过来,把你抓去沉塘啊?” 来庆想要站起来,竟然身上用不上半分力气,心中暗道邪门得很,面上依然死撑着道:“谁是淫贼了?这徐小翠就是俺未过门的媳妇,俺和俺媳妇亲热一下也不成?” 金一秤恶心得脸都青了:“我呸!不要脸的死东西,你信不信小姑奶奶我再给你一石子,把你这下半辈子彻底给废了?直接叫你断子绝孙!” 来庆立时吓出一个哆嗦来,这个小丫头年纪不大,手段却诡异得很,还是先不要惹着她的好。感觉着膝盖那里多少有点知觉了,来庆强撑着站起来,一边连滚带趴地往远处跑,一边在嘴里大声威胁:“小丫头片子,你给大爷我记好了,这个仇大爷我早晚得报!” “好啊,小姑奶奶我就等着你呢!”金一秤故意对着他的背影大喊了一声,其实暗地里松了一口气,她现在只有十一二岁,生得又瘦小,手上根本没有什么力气,刚才那几下全凭着穴位找的准用的巧劲。若是那个无赖穴位上的麻劲儿过了,硬拼死力,自己和徐小翠两个人绑在一起也打不过他。 金一秤弯腰把徐小翠给扶起来。徐小翠吓得脸色腊黄,低着头只管哀哀地哭。金一秤皱着眉头看她:“姑娘,你家到底欠了他多少钱啊?他竟然敢缠着你这么耍无赖?” 徐小翠掩脸哭道:“前年我爹爹不在了,找他家借了几两银子,去年早就已经还上了,哪里还欠着他什么,前些时日,我娘身子不好怕我操心,背着我又去借了他家几两银子,叫他知道了,就天天过来缠我,硬要……硬要叫我嫁了他……” 徐小翠连羞带恨,话没说完,哭得更凶了。 金一秤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徐小翠脸色突然一变,捂着嘴冲到田埂边上,大声呕吐起来。 金一秤眉头一凛,下意识地看了徐小翠的肚子一眼,只见那宽大的衣衫下面,腹部的位置明显有点异样,这个丫头她不会是…… 徐小翠捂着嘴呕吐了半晌,这才喘匀了气息,对金一秤道:“妹子,谢谢你救了我,改天我再回报,这会儿我得赶快回去给我娘煎药去了。” 金一秤一直目送着她离开,默默地皱紧了眉头,喃声道:“别说,这穷山恶水的地方到处都有新鲜事儿……” 出来晃悠了一天,虽然这观音没有拜到,可是观音象倒是求到了,想起来小和尚说叫自己养好头发的事儿来,金一秤还在心里范嘀咕。 和尚不是没头发吗?这么看重头发怎么想怎么不对劲。路过芝麻地,金一秤特地又采了一衣服兜的芝麻叶回家。用这个东西煮水洗头发,要不了多久头发就变得乌黑油亮,又浓又密的。 一脚踏进院子,突然听到堂屋里有人说话,听那声音象是细寡妇。 金一秤心下狐疑,径自进堂屋打了声招呼:“娘,我回来了。” 看到金一秤进门,细寡妇脸上一僵,又赶快堆了个笑脸出来。 柳翠娥笑道:“是一秤回来了?你怀里抱的那是什么东西啊?” 金一秤没吭声,倒是把眼睛看向一旁坐着的细寡妇,细寡妇被她看得不自在,干笑着打了个哈哈:“哟,一秤,怎么今儿个回来的这么早啊。” 她这表情客气得有点古怪,难不成还真是被自己给连着治了几回给治得服贴了? 柳翠娥看出金一秤脸色不善,赶快打岔道:“一秤啊,今儿个你细姨娘随着你爹一起去你奶奶家了,你二叔和二婶说是好久不见你了,特地叫你细姨娘给你捎了块布料来,你看看这个颜色多鲜净。” 柳翠娥一边说,一边将手边那一块桃红色的布料给打开,新崭崭的细棉布,染得极为鲜亮的颜色,在这穷乡僻壤的地方也算少见。 细寡妇赶快在一旁讨好道:“这块布料可是他二婶特地到集里扯的,原本想着给她自己做件衣裳穿,昨儿个我就说她,就你老皮老脸的好意思穿这么鲜净的衣裳出门吗?不如让给我们家一秤的好,人家小姑娘十一二岁正是穿这个颜色的好时侯。她二婶也拗不过我,这就只有给了我了……” 柳翠娥是个心眼儿实的,听细寡妇这话说得实在,也陪着笑脸道谢。 伸手不打笑面人,金一秤虽然挺讨厌细寡妇这副故意示好的样子,却也不好多说什么,兜着那一兜子芝麻叶生火煮水给自己洗头去了。 这边眼看着金一秤走远,细寡妇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老姐姐啊,你瞧瞧,这一秤心里是不是还怨着我呢?也怪我,那一回下手打得她是重了点,可我那不也是着急上火了一不留神手上就没有轻重的吗?” 柳翠娥连声道:“她姨娘,你且莫说这个话,孩子不懂事,你这当姨娘的自然该管教一下的,一时心急失了手也在所难免。改天我再说说一秤这个孩子,叫她也好好改改她那个脾气。” “啊哟,老姐姐啊,您就是厚道,那明个儿我叫一秤陪我进城的事儿你看……” 第024章娄家 “我跟她说,这个丫头啊倔虽倔些还是肯听我的话的。”柳翠娥一口应承下来。 “那我就放心了!”细寡妇一拍大腿“老姐姐你先歇着,我先去厨下做饭去?” 细寡妇欢天喜地地出了门,柳翠娥又把那块布料捧在手里看了半晌,这么多年了,这可是细寡妇第一次向自己示好。说来说去,大家总归是一家人,哪怕以前挺不愉快的,往后只要用心相处,好好过日子便是最好的了。 柳翠娥一边想,一边把那块布料折好放起来,专心地给小宝做起鞋子来。 金一秤没想到细寡妇是要叫自己陪着她进城,大清早起来脸都没洗干净就被娘催着赶快走。 “一秤啊,听娘给你说,往常哪怕你细姨娘做的事情再不对,那她也是个长辈,如今她主动示好,还送了块布料给你,你就不能不给她面子。这一路上啊,要好好与她相处着,且莫在言语上有了冲撞。” 柳翠娥一边把自己连夜做好的新褂子给金一秤穿在身上,一边连声交待着。 金一秤还没睡醒,脑子还是晕晕乎乎的,哼哼哈哈地应了两声就跟着细寡妇出了门。 细寡妇今儿个打扮得也很是立整,这一路上也没有多说什么,只管扯着金一秤快走。 等到天色大亮,两个人走出离村子老远的地方,金一秤这才感觉到不对劲:“姨娘,这条路好象不是去县城的啊,你是不是走错路了?” 细寡妇不理她,照样把步子迈得飞快:“没走错,这是条小路,走这边要更快一些。” 金一秤上辈子就是个路痴,没有高德导航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听细寡妇这么说了也就不再多开口,一路上看着路边的奇花异草个个有趣,这个揪一揪,那个摸一摸,逢到了有用的还揪上几把放到衣服里等着过一会儿仔细研究。 不知不觉地就随着细寡妇到了一个陌生的村子里。 细寡妇一路小跑跑到一户人家门前先敲了几下门,开门的是个五十多岁的婆子,额角贴着两块膏药,鬓边别着一朵鲜红的大花,两道八字眉倒挂在鞋底子似的脸上,拿着双三角眼将细寡妇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你是王金枝介绍过来的那个人吧?你后面跟着的丫头就是……” 细寡妇赶快把手指往唇边一竖,回头看了金一秤一眼。 只见金一秤只顾着伸着脖子往墙头上的一棵野草上看,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她们在说什么。 细寡妇扯着那婆子的手走到一边,压低了嗓子道:“对,就是这个丫头,我给你送过来了,你看看这钱可该着现在给我了?” 那婆子皱着眉头看了看金一秤:“这是你闺女?看着也太瘦了点吧?腰也不粗,腿也不壮,风一吹就能倒了,哪儿就能值二两银子了?我估摸着人家顶多肯给一两。” 细寡妇有点不乐意:“你这婆子这么着可不对吧?人家王金枝跟我说的就是二两!不是我说,那个娄家老二怎么着也快四十岁了吧?听说脑子还不好,我们家这可是个黄花闺女呢,卖给他二两算是便宜的了。” 那婆子又冲着金一秤看了两眼:“得了,你大老远地来了,我也不能叫你白跑一趟,这会儿就领你们到那一家去,价钱你们自己谈。” 细寡妇道了声谢,转身冲着金一秤一招手:“三丫头啊,咱们走,姨娘带你去串个门儿去。” 金一秤正在低头追着一只蝴蝶玩儿,听到细寡妇招呼,随口应了一声,跟着她们两个就往前走。 三个人七拐八拐,这才在村子最里面的一户人家门前停住。 那婆子敲了敲门:“娄大爷在家吗?人我给你带来了,你看看。” 院子里有人应了一声,一个五十来岁的汉子开了门就是眼前一亮:“哟,花婆子您费心,您是给我家老二……” 花婆子赶快上前一把拉了那汉子的手:“娄大爷,咱们进屋里再仔细聊。” 娄大爷一抬眼,瞅见墙角里站着个黑瘦黑瘦的小丫头,引着三个人进了门,娄大爷又将这两个女人打量了一会儿,冲着花婆子小声问:“这个丫头瘦了点吧?” 花婆子从怀里取出个烟袋锅子点燃了,吸了一口正要开口,金一秤突然一亮嗓子,大声道:“啊哟,姨娘,我口渴,可有口水喝?” 细寡妇扯着她的手道:“三丫头,大人说话呢,你别瞎嚷嚷,自己上院子里玩会儿去。” 倒是娄大爷挺憨厚地一笑:“啊哟,对不住啊,客人们进了门,我这水都忘了倒了。”话一说完,转身倒水去了。 金一秤凑到花婆子面前盯着她那个烟袋锅子看了几眼:“哟,这位婆婆,你这烟袋锅子好精致,叫我看看呗。” 不等花婆子开口,金一秤一把将那烟袋锅子抢了过来,拿在手里左右把玩。 花婆子有点不高兴,冲着细寡妇小声道:“你这丫头咋瞅着怪怪的?别是脑子有病吧?” 细寡妇一脸厌恶地看了金一秤一眼,压着嗓子道:“没管没教的野孩子一个,嫁个傻子也不说会亏了她,一会儿赶快把价钱说好了我就赶快走,该给你提的钱我自然会给你。” 正说话间,娄大爷已经把茶给泡好端了上来。金一秤赶快上前迎住:“来来来,各位大叔大姨只管说话,这个茶由我来泡。” 花婆子接了金一秤递过来的烟锅子用力吸了一大口,正要说话,金一秤已经一脸殷勤地把茶都给沏好了,一人一杯地给递了过来。 细寡妇双手接过金一秤给她加了料的茶,怕她在一旁不好说话,从怀里摸出一大把糖来,笑着道:“一秤啊,姨娘跟几个大人有些话要说,你听话,在这院子里来回转转看看,可别乱跑啊。” 金一秤接了那把糖愉快地应了一声好,折身就出了门。 第025章娄家老二 看样子这姓娄的该是村里的一个大户吧,房子盖得还真不小,金一秤探着脖子四处看,只见最北边的一间房子门上上着锁,可是这屋子里扑扑通通的,象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砸墙。 金一秤一时好奇,扒在门缝上看了一眼,只听“嗷”的一声,一个毛绒绒的大东西突然就扑了过来,张着大嘴象是要咬人。 金一秤吓了一跳赶快往后退,只见那个毛绒绒的怪物一把扑在窗户上,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嘴里呜呜啦啦地叫着:“吓死人了,吓死人了,大哥要给我找个女人了,依,找个女人啊,好啊好啊,今天晚上我就要把这个女人给扒光了,然后……嘿嘿嘿嘿……” 那个怪物话说了一半,直瞪着两只血红的眼珠子,张着大嘴抓起面前一个黑糊糊的东西大口撕咬起来,一边咬一边恶狠狠地道:“我要扒光了她,然后就咬死她……” 啊哟,这还是个食肉动物啊。 金一秤盯着这个人仔细看了一会儿,只见这个人生得骨骼粗大,个子很高,肌肉也极为发达,只是额头很窄,整张脸看上去就象个倒着的三角。 金一秤想了想,试探着问:“你就是花婆子说的那个娄家老二吧?” “老二,嘻嘻嘻,我是老二,我家大哥是老大,他要给我找个女人吃喽,女人好吃,嘻嘻,女人好吃。”毛绒绒的大家伙咧着大嘴嘿嘿傻乐。 原来他就是娄老二,金一秤从怀里把那一把糖果抓出来递给他:“喂,你吃的是个什么东西啊?你那个东西不好吃,吃我这个吧。” 那个怪物看了她一眼,犹犹豫豫地伸出手来,抓了一颗糖果往嘴里一送,立时喜得眉开眼笑的:“好吃,好吃,你这个东西好吃,多给我点。” 金一秤把手里的糖果全都递过去,这个疯子个手要来抓,金一秤把手一闪,那疯子急了,伸着骨节格外突出的大手就来抢,嗓子里满是压抑着的怒吼。 娄家大爷隔着窗子看到这一切,长长地松一口气:“唉,原以为一进门就会吓着这小丫头呢,谁成想,他们两个倒是也有缘份。唉,我这个亲弟弟命苦,打小就得了失心疯,我这当大哥的总觉得不能亏着我这个弟弟了,这才想着给他买个媳妇来。您看这个价钱……” 花婆子吸了一大口烟,慢悠悠地开了口:“原来我与你娄大爷谈的是三两银子吧,如今这人你也看着挺满意的,抽了给婆子我的一两,那余下的二两你就……咳咳……你就咳……咳咳……给……给……咳咳……” 花婆子话说了一半,突然放声大咳起来,起始只是三两声,接下来越咳越凶,直咳得惊天动地,混身打颤,把手伸在半空中指着细寡妇指了半晌,余下的话硬是出不了口。 细寡妇着了急,把手里的杯子一放,大声道:“娄大爷,您既然同意了,那咱们话不多说,二两银子你就……你就……给……咳……我……咳咳……咳咳咳……” 细寡妇话没说完,竟然也连声咳了起来,越咳声音越大,与那个花婆子两个人比着咳,声音此起彼伏,惊天动地的,哪一个也没办法开口说话。 娄大爷有点看不懂了,这不刚才进门时还好好的吗?怎么一转眼全都咳嗽上了,反正横顺也就是这么个事儿,一手交钱一手领人呗。 “得,这丫头我留下了,三两银子我给你们,你们回去分!” 娄大爷当即把手一拍,从怀里把荷包袋子取出来,刚要取银子,却见金一秤笑眯眯地进了门,开口就道:“这门婚事看来不错,姨娘,你是个有福气的人啊。” 抬手冲着娄家大爷一拱手,金一秤道:“亲家,往后我家姨娘留在你们家,回去我娘也就放心了。” 娄家大爷有点不明就里,看了看花婆子和细寡妇又看了看金一秤,一脸疑惑地道:“依,小丫头你这话我怎么听不明白了?今天不该是你留在我们家吗?该着你姨娘什么事啊?” “留我?这位大叔您不是开玩笑的吧?”金一秤一脸不可思议地道。 “适才我可见过那位娄二叔了,生得人高马大的,象我这样的经得起他一抓那小命不就没了吗?要留您也得留我姨娘这样的啊!身板又厚,人又壮实,耐得住娄家二爷一折腾的不是?” 娄家大爷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又把眼睛看向花婆子:“我说花婆子,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你们这商量好的到底是要卖哪一个啊?” 花婆子只管咳得惊天动地的,眼泪鼻涕带口水全都给咳出来了,哪里还听得到周围的人在说什么,听到娄家大爷和自己说话,急得直摆手,却是一句也应不上来。 娄家大爷又把眼睛看向细寡妇:“大妹子,你外甥女说的可是真的,是你要留在我们家吗?” 细寡妇倒是能听懂娄老大在说什么,无奈就是连咳带喘的接不上话来,冲着他又是摆手又是挤眼睛的,偏是出不来一句囫囵话。 金一秤笑了:“姨娘,看看你高兴的,一看到娄家的家业这么大,日子过得这么殷实硬是高兴得连话都说不圆了。这位大叔,我这么和你说吧,我这姨娘哪儿都好,就是有一条,她以前是个寡妇,自己孤伶伶的过日子还总是招乡里人瞎话,我娘看着她日子过得实在太苦,这才托着这位花婆子给她找个人家的。 今儿个来一看,娄大爷您是个厚道的,您这家底也算是殷实,我这姨娘一高兴,乐得话都不会说了。” 第026章暴力型精神分裂症 细寡妇听得懂金一秤在说什么,急得直摆手,偏是什么话也说不出口,只得扯着花婆子的袖子叫她赶快开口替自己解释。 花婆子一把年纪了,人又瘦,连喘带咳了这么久,多少有点脑缺氧,又被细寡妇这么晃来晃去的,人差点晕过去,冲着娄老大伸着手一通比划,意思是:人我已经带到了,你们自己商量吧,老婆子我得先走了,要不然铁定得晕在这儿。 比划完了,不等娄老大再开口,花婆子把细寡妇的手一挣,一边掩着嘴大声咳嗽一边伸着脖子往屋外走。 细寡妇抬脚要追,却被金一秤一把抓了手腕:“依,姨娘,你可别走啊,娄家大爷问你以前是不是个寡妇呢。” 细寡妇强定了定神,一边咳嗽,一边冲娄大爷点了点头。 娄老大憨厚地道:“嗯,原来你是因为这个才要进我们家的啊,无妨无妨,我这二弟也不算是个全乎儿的,我们娄家人不会嫌弃你,你只要一过门,这该是他名下的地和房子我都分到你名下去。” 细寡妇一听这话立马急了,把金一秤的手一甩,拼着力气吼了一声:“我以前是寡……可我嫁了……咳咳咳……”话没说完又大声咳了起来,这一回却是咳得更狠,连嗓子都给咳得哑了,连个音儿也出不了。 娄大爷听不懂,又把眼睛看向金一秤。 金一秤赶紧在一旁解释道:“我姨娘的意思是说她以前是个寡妇,可是现在想嫁了。” 娄大爷恍然大悟,连连点头道:“哦,你想开了就好,想开了就好。” 细寡妇咳得胸骨直发痛,偏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急得跺了跺脚,伸出一只手指了指天,又伸手指了指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又扯着金一秤用力晃了晃,把她往娄大爷面前使劲推了过去。 娄大爷盯着她们两个看了半天还是看不懂,金一秤赶快解释道:“我姨娘的意思是说,上有天,下有地,她既然进了你家的门定然不会反悔,叫我赶快替她把这件事情给定下来。” 娄大爷连声道:“那是那是,既然这事儿已经定下来了,那是绝然不会反悔的,我现在就把银子给你。” 娄大爷伸手去取荷包袋子,细寡妇劈手把那荷包袋子一把抢了去,伸着脖子瞪着眼,挥着两只手用力摆。 “依,你姨娘这又是什么意思啊?”娄大爷更奇了,转脸问向金一秤。 金一秤低头伸出自己的一只手比划了一下,又伸出自己的另一只手比划了一下,这才恍然大悟道:“我姨娘的意思是说,她人都留下来了,你能不能给加点钱?原来说的二两怎么着也有点少,要不然您老人家给添到五两?” “这个嘛,怕是……”娄老大有点犹豫。 细寡妇快要急疯了,眼看就要被金一秤装兜里给卖了自己却是一句话也出不了口,干脆把心一横,扭着脖子就往门外逃。 娄老大惊了一跳,赶快上前一把将细寡妇给扯住,急声道:“喂,大妹子,你别走,不就是五两银子吗?既然你心甘情愿要跟了我家兄弟,我便给你加上三两,五两银子您就给我妥妥地留下来,和我二弟安生过日子吧。” 细寡妇欲哭无泪,想要开口呼救,偏是那嗓子哑得一点声儿也出不来,挣着脖子想要逃,可是她的力气哪里挣得过娄大爷这个壮汉。 娄大爷生怕她再变卦,伸着脖子往屋子招呼道:“娃他娘啊,快点再取三两银子出来给这亲家丫头!把老二媳妇给拉到屋子里安置好了!” 话音未落,院子里跑出来一位力落精干的中年妇人,身后还领着几个粗壮的小媳妇,那妇人一看这情形,当即喜得一拍手:“哟,还是大爷您有能耐,竟然这么快就把老二媳妇给说好了,看看这宽厚的大身板,可耐得起二爷那个冤家折腾的。儿媳妇几个一起搭把手,快把你二婶娘给送到屋里去喽。” 几个乡下婆娘一起动手,拉的拉扯的扯,细寡妇双拳难敌四手,到底被这一群妇人们给押着就进了宅子里面。 这边娄老大生怕细寡妇反悔,赶快把五两银子查给了金一秤,千恩万谢地把她送出了门。 金一秤出了门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暴力型精神分裂症,唉,细寡妇,这一回你可有得受了。 刚才一看到娄老二那张与常人有异的脸,金一秤就知道,他的精神分裂症是由脑结构异常引起的。 正常人的脑部额叶和颞叶是和思考、记忆、情绪及判断有关,而暴力型精神分裂症患者的这些组织都较常人小,所以易恼怒,情绪和行为都无法受到控制,整张脸看上去上尖下宽,额头过分窄小。 细寡妇今天要是被人逼着和他同房的话,只怕是不被打死,也只能留得半条命了。 金一秤盯着老娄家的高大门头为细寡妇默哀了几秒,把那五两银子往怀里一装,雇了辆马车,慢悠悠地回家去了。 一脚踏进家门,就听见金大丫和金二丫喜得叽叽喳喳的,柳翠娥在一旁笑着道:“大勇啊,你真是太客气了,有这么多泥鳅,你拿回去吃呗,还要往我们家送?” 周大勇很是豪气地一拍胸口:“大娘,您别和我客气啊,这是我特地孝敬我那恩公师父的。这些您先收着,明个我还给您抓去。” 金一秤凑过去一看,好家伙,这个周大勇还真不含糊,一整天竟然抓了足有一百多条泥鳅来,一个比一个肥。 第027章泥鳅宴 一看到金一秤进门,周大勇立时一脸谄媚,连声道:“哟,恩公师父,您回来了啊?您这是上哪儿去了?怎么也不支一声,我好出门迎着您去啊。” 金一秤嘿嘿一乐,盯着那一大缸泥鳅道:“看不出来周家二少爷还真有能耐,竟然能抓这么多泥鳅,我叫你练的手上功夫你可练好了?” “练好了练好了!”周大勇伸出两只被水泡得红彤彤的大手来,大声道:“您要是嫌我练的还不够好,明儿个我还去练去,明儿个抓的铁定比今儿个还多呢。” 金一秤摇着头直笑:“你有这个手艺还学医做什么啊,光抓泥鳅咱们也能发家致富了。” 周大勇把脑袋点得象只叩头虫似地,连声道:“恩公师父您说啥就是啥,您说叫我抓泥鳅我就抓,您说叫我发家那我就发!” 众人又说笑了半晌,周大勇回家去了,金大丫和金二丫欢天喜地把泥鳅抓出来,去了内脏洗剖干净了,就等着一会儿做泥鳅宴。 柳翠娥这才奇道:“依,一秤啊,咋就你一个人回来了?你姨娘呢?她怎么没跟你在一起?” “我姨娘?不知道啊。”金一秤伸着手指点着水里的泥鳅玩:“我们本来说是要一起到县城去的,可是走到半路上,她说她要拐个弯去会个什么朋友,我转了一圈就自己先回来了呗。” 柳翠娥奇道:“这可就怪了啊,今儿个她明明说是要带你出去串个门儿去的,怎么一转脸她倒是把你给撇下了?这个细姑子真是的,你一个小孩子家,万人叫坏人给拐了可怎么办?” 拐?还真不知道谁拐谁呢。 金一秤想笑,又堪堪忍住了,冲着金大丫和金二丫道:“大姐二姐,把火烧旺了,一会儿我亲自动手,咱们做一顿香喷喷的泥鳅宴。” 锅里放入半勺清油,将一把青花椒带着一大把八角香叶往锅里爆出了香气,洗净开剖好的泥鳅往锅里一倒,就着热锅翻上两勺,勾了魂了香气就飘了出来。 加上一勺清水,点上半勺酱,再把块豆腐放在泥鳅上面,盖上锅盖,由文火慢慢煨了。不消一刻钟,浓郁的香气就飘了一院子。 金大丫金二丫两个人托着下巴直吸鼻子,柳翠娥也笑得满脸红光的:“一秤啊,你是几时学来这么好的手艺啊?你可别跟娘说,这又是梦里观音教你的。” 金一秤咧着嘴笑:“哪里是观音教的,明明就是我肚子里的馋虫教的,娘啊,这泥鳅可是上好的东西,素有水中人参一说,补中益气,祛湿退黄,暖脾胃,止虚汗,一会儿您可得多吃点。” 金大丫一脸祟拜地看着金一秤:“小妹,你怎么什么都懂啊?你也太能干了。” 金二丫悠然地叹了一口气:“早知道叫细寡妇打上一顿能变得这么聪明,我也叫她照死里打我一顿了。” 柳翠娥笑着照金二丫的脑袋上就点了一指头:“傻丫头,看看你都说了些啥话?泥鳅快好了,还不赶快准备桌椅去?” 一家人热热呵呵地准备了桌椅正要吃饭,突然听得门“哐当”一响,却是金老大抱着金小宝领着金石头一起进了门。 柳翠娥一怔,赶快站起来道:“孩子他爹你回来了?饭刚做好,一起来吃吧。” 金石头耸着鼻子拼着老命地闻了一圈:“乖乖,这是啥味儿啊?咋会香成这样?” 金老大照着他的脑袋上就是一巴掌:“一进门不说先问你娘上哪儿去了?就顾着吃?” 柳翠娥赶快道:“今个细儿先你们一步回来了,我还奇怪呢,不是说好了祭祖要在老宅子住三天的吗?怎么她就先回来一步了?合着她没给你打招呼啊?” 金老大闷着嗓子哼了一声:“打啥打,还是老二家的告诉我说她有事先回来了,怎的到了家反倒没有看着她?” 金一秤和大丫二丫已经将炖好的泥鳅端了上来,油花花的一大盆子,中间是一块炖烂了的豆腐。 金石头馋得直流口水,根本就不管她娘在不在,把筷子往金老大手里一递连声道:“爹,别管那么多了,先吃先吃。” 金大宝和金小宝也馋得口水横流,小宝儿急得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对着那一盆泥鳅直嚷嚷着:“吃,吃,我要吃鱼哇……” 金老大一时也顾不得那么多,拿着筷子吃起饭来。 按照乡下的规矩,男人一回来,女人只能在一旁服侍着,是不能上桌的。 眼看着家里的三个大男人守着那一大盆子泥鳅吃得腰都直不起来了,才算剔着牙离了席,大丫和二丫把饭菜又重新热了一回,娘四个这才围着桌子吃饭。 吃饱喝足的一家人把细寡妇彻底忘到九宵云外去了。 ** 虽然二弟是个傻子,可是轮到他的终身大事娄老大也不含糊。 妥妥地炖了好大一锅肉,一家人连带着本家的一些亲戚们围着吃好喝好了,还特地叫自己家婆娘给细寡妇送一碗过去。 娄老大婆娘将那一大碗肉给送到新房里,却见细寡妇张着大嘴直哭,那嗓子里却是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一见娄家大嫂进门,细寡妇上去扯着她就是一通比划,还梗着脖子就要往门外冲。 娄家大嫂看出来她这是后悔了,叫几个家里人守着门死死地把细寡妇给堵了回来按在床上,冷着脸道:“老二媳妇,你啥意思啊?今儿个是你自己亲自上的我们家吧?我们家没有人捆着你逼着你吧?现如今这钱你外甥女已经收了,这婚事我们也给你备下了,你到这会儿才反悔,晚了吧?” 细寡妇急得掉泪,跺着脚舞着手来回比划:今个本不是我要留下的,我要卖的是我那外甥女啊! 可惜哪怕是比划得再急,她这嗓子里却是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人家也看不出个所以然。 娄家大嫂冷着脸道:“收了钱又想跑?你当我们老娄家是什么地方?告诉你,五两银子那可是一大笔钱呢,买你一个寡妇算是不少的了,你呀,就给我安安心心在这儿呆好了,晚一会儿自然有人来收拾你。” 话一说完,娄家大嫂将手一挥,众人把细寡妇往床上一推,转身出去把门给插了个紧。 第028章洞房 细寡妇扑到窗子前面仔细看了半晌,那里也从外面给锁上了,根本就推不开,再扑到门前用力往外推,外面也被顶得死死的。 细寡妇急得发疯,仰脸看到房顶上有一个狭小的天窗,想也不想,赶快把桌子推过来,又把椅子也给搬过来,搬了椅子也够不着,又找了个小板凳给搭上,几样家具架在一起搭了个梯子,手脚并用地就往天窗上爬。 天窗开得极小,本来就是为了通风换气的,细寡妇生得胖大,刚把肩膀从那天窗里面探出去,一对硕大的胸就被卡在那里动弹不了了。 细寡妇急得混身直冒汗,左右扭动着身子来回拱,突然感觉到脚底下一歪,搭的那些桌椅家具哗啦一声全都倒在了地上。 守在门口的人听到动静,赶快把门给打开,只见细寡妇被卡在天窗里面,脑袋在上面,身子在底下,来回蹬着两条胖腿上不来下不去的,就跟半空中吊着一只大红色的蛆一样。 娄老二被一众人拥着进了门,仰着脸看了细寡妇一眼,咧着大嘴笑道:“依,这个女人好玩,肥肥大大的,还爬那么高,好玩好玩!” 话一说完,径直走过去,拉着细寡妇的腿往下一扯,只听“扑通”一声,细寡妇结结实实地掉在地上,硬是把地面砸出一个坑来。细寡妇象条蛇一样扭着自己胖乎乎的身子,痛得混身直冒汗,可是干张着嘴却是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娄老大吓了一跳,赶快上前道:“老二,你下手轻一点,莫把她给弄死了。” 娄老二根本就听不到娄老大在说什么,上前把细寡妇从地上一把扯起来,盯着她那张被胭脂抹得五花八门的脸嘿嘿嘿直乐:“啊哟哟,这个女人好看,这个女人好玩,这么胖,我得咬一口尝尝!” 话一说完,大嘴一张,冲着细寡妇的肩膀就咬了过去。 “啊……”细寡妇拼着老命喊出一嗓子来,却是哑得连气儿也接不上。 娄老大怕娄老二玩得太疯会惹出事来,正要上前阻止,却被自己家婆娘一下子扯住了衣服。 “孩子他爹,今儿个可是二弟的好日子,该着怎么疯怎么玩是他们两口子的事儿,你可不要多管。”一边说一边冲着身边的人招呼道:“都出来都出来,把新房让出来,由着他们小两口怎么闹腾去,咱们的人啊,出去继续喝酒吃肉喽。” 一转眼新房里只留下了娄老二和细寡妇两个人,娄家大嫂还特地细心地把大门又给锁上,这才张罗着叫所有人出去继续喝酒吃饭。 娄老二一张大嘴硬生生地把细寡妇的肩膀咬下一块肉来。 细寡妇痛得两眼发黑,嘴里却发不出半点声音,拼着老命地挣开了他,伸着脖子就往门外跑,刚跑了两步,就被娄老二扯了腿硬生生地拉了回来,一把按在地上,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通打:“我叫你跑,我叫你跑,我大哥给我找个女人就是要陪我玩的,你跑什么?你跑了,谁还能来陪我玩?我打死你,我打死你,我叫你跑,我叫你跑……” 娄老二生得十分粗大壮硕,手上又没有个轻重,对着细寡妇拳打脚踢的一通狠扁,不一会就把细寡妇打得满脸鲜血,活生生地晕了过去。 即使这样,娄老二还是不肯罢休,又连着打了半个多时辰,直到自己也累得精废力尽了这才肯罢手。 第二天早上众人起来一看,细寡妇被打得完全没有了人样儿,整张脸肿得象个猪头一样,胳膊被打得脱了舀,半垂在一边,张着大嘴有一口气没一口气的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众人救了半天才算是救回半条命来。 娄老大拍着手背道:“得亏得是她这么厚的身板,若是换了别人,怕是昨天晚上这么一折腾就得闹出人命来。” 娄老大家的婆娘冷冰冰地哼了两声:“哼,她以为咱们老娄家的家业是这么好分的?敢来图老二的家业就得经得起这份打,放心吧,她这身板好着呢,再打半个月也死不了!” ** 一连几天看不着细寡妇的影子,金老大有些急了,托人四下里去打听,她以前的娘家也去问了,硬是没有她的人影,直到捎信到了金老二家,老二媳妇一下子就急了,原本自己和细寡妇计划好的,趁着金老大不在家,先把金一秤骗到邻村去卖了,怎么一转眼金一秤在眼前活蹦乱跳的,细寡妇倒是不见了? 老二媳妇没敢和金老大说太多,随着金老大回了家抓着金一秤逼问道:“你这丫头和我们说实话,你姨娘到底是上哪儿去了?那一天不是你们两个人一起出的门吗?” 金一秤一脸纯真呆萌:“对啊,那一天爹还在奶奶家没回来,姨娘倒是先回来了,还好心送了我一块布料,跟我娘说要带我上县城里去。可是走到半路她突然就……” “她突然怎么了?”金老大急声问道。 金一秤抚着自己的后脑勺翻着眼珠子想:“我们半路上遇着个婆子,和我姨娘好象认识,她们两个就一路走,一路聊的,我听着我姨娘对那个婆子说现如今自己在给别人作妾,吃的也不好,住的也不好,自己不是正妻事事处处都低了人家一头……” 金老大一听这话,脸色就是一黑。 第029章要人 王金枝赶快在一旁劝道:“大哥,你莫听这丫头胡说,细姑子才不会说这样的话呢。” 金一秤接着道:“嗯,许是我听错了吧,反正她们两个就嘀嘀咕咕的好半晌,我听着那个婆子说他们村儿有一户人家好象是姓娄的,好地都有几百亩,瓦房也有好几间,就是那一家的男人脑子有点不对劲,眼前就缺个媳妇,若是有人肯嫁过去,那就是正妻一个,好吃好喝的不说,那么大的家业全都是她的了……” 王金枝一听金一秤说到那一家人姓娄,顿时不敢多说话了,这姓娄的人家还真是自己替细寡妇联系的,可是当时说的是把金一秤给卖了去啊?总不会细寡妇听说人家家里房多地多自己就动心思了吧? 金老大越听脸色越黑,哑着嗓子问:“那接下来怎么着了?” 金一秤道:“后来我姨娘就跟我说叫我自己先在那里等着,她要先和那婆子串个门儿去,我就一直在那儿等着呗,可是等到天苍黑了也不见她回来,我就只有自己先回来了。” 金老大越听脸色越难看,细寡妇那一天从祖宅一声不响地回来自己就有点不太高兴,没想到一回家就没有看着她,这都几天了,哪怕是串个门也早该回来了吧?难不成她真是有了外心?相中了别人家的房子和地就想和人家私奔了? 王金枝赶快在一旁道:“大哥,孩子们的话哪儿有准啊?细姑子断然不是那样的人,你想想小宝现如今还这么小,她哪儿舍得奔什么外心去?” 金老大想了一下也对,又黑着脸问金一秤:“你是亲耳听到那一家人姓娄的?” “是啊。”金一秤点了点头“我听得清清楚楚的,那婆子说那一家人姓娄,家里好有钱,还是个老光棍,我姨娘一听就跟着人家走了。” 金老大气得把脚一跺,对王金枝道:“老二媳妇,我现在就把金石头给带上,咱们一起找过去!她细姑子到底当不当我是男人,还有没有心跟我过,我当面给她问清楚去!” 老二媳妇不敢怠慢,赶快叫人给家里捎了个信儿,随着金老大引着金石头两个急火火地就奔着老娄家去了。 离老娄家还有好远,就听得里面鬼哭狼号的,细寡妇哑着嗓子喊道:“别打了,别打了,我说你就饶了我一条命吧,你许我的银子我不要了,你就放过我这条命吧……” 果然是图着人家的银子啊?金老大气得眼前发黑,带着一众人上前一脚把娄家的门给踢开,大声叫道:“细姑子,你给老子我滚出来,你是我女人,竟敢私自奔了别人家?” 细寡妇在房里一听到金老大的声音象是突然得了救星一样,拼了老命地往门外冲,身后娄老二急急忙忙地追了出来,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张嘴就咬。 金老大被这情形骇了一跳,赶快冲上去一把将细寡妇救了下来,冲着娄老二身上一推,厉声道:“你这疯子想干什么?” 娄老二疯得不轻,却也不算傻,一看到面前突然出现这么多人,张着大嘴就开始喊:“大哥啊,快来啊,这群人要来抢我的女人了。” 话音一落,娄老大带着一众人就跑了出来,把金老大一群人团团围住,厉声道:“喂,你们是什么人,敢到我们老娄家来闹事?” 细寡妇被打得鼻青脸肿的抱着金老大的大腿吓得全身发抖,大声道:“这是我男人,特地来接我回家的,你们这些人扣了我这么多天,打了我这么多天,告诉你们,我要报官。” “报官?我呸。”娄家大嫂叉着腰就跳出来,指着细寡妇的脸就骂了起来。 “不要脸的臭婆娘,就是一个来骗钱的,初时你到我们家是怎么说的?啊?是不是你亲口说过你是个寡妇的?如今怎么突然又跳出个男人来?你当我们娄家人的银子是好骗的?” 话一说完,把手一挥,引着一众婆娘就要来扯细寡妇。 细寡妇吓得紧抱着金老大的腿,哭得嗷嗷叫。 金石头急了,上前一把将细寡妇给护住,连声道:“我娘她之前是个寡妇,后来这才改嫁给我爹了,两家都有正式的婚书,哪里是骗你们了?我告诉你们,你们要是继续扣着我娘不放,当心我们报官抓你们。” 此话一出口,周围所有人都安静了。 娄老二这几天把细寡妇打得不轻,细寡妇那么厚的一副身板硬是胳膊被打折了,腿也被打得瘸了,整张脸上没有一个好地方,原本粗粗壮壮厚厚实实的身板如今也瘦下不少,就连那眼神都看上去呆滞了。 若是随便从外面买来的女人,没根没底还好说,哪怕是被活活打死了,只要没有人去告官,那也没有人去管,可若是人家家里有人,认真闹起来,怕是这个事儿还真是不好了结。 娄老大到底是个有眼力的,一看对方连男带女的人数不少,说话又是本地口音,就知道这个事儿自己缠不起,皱着眉头看向细寡妇道:“一开始不是你自己由花婆子引着要进我们家门的吗?我家的人没请你,没逼你,你自己亲手接了我们五两银子说要与我家二弟成亲的。这会儿既然说你已经成了家,那我们也不硬留你,你把那五两银子还了我们,我们就放你走。” 细寡妇吓得直号:“我哪儿就见了那五两银子了?你把那银子给谁的,你自己找谁要去!” 第030章好货 娄老大这一下可就不依了:“喂,我说你这妇人这么着可就不对了吧?合着就是与你外甥女一起来骗我们银子花的?那一天你那外甥女可是亲手接了我们家五两银子,你自己也是亲眼看着的不是?” 金老大心里格登一声,低着头看向细寡妇:“外甥女?你哪里有个外甥女?” “我……”细寡妇这几天被打得狠了,见谁都是怯的,生怕金老大知道自己打过金一秤的坏主意,一时生气不带自己回去了,吓得缩头缩脑的不敢开口。 王金枝这会儿算是听出来了,合着这是细寡妇想要卖了金一秤,结果反被金一秤给卖了啊?你说说你这个细姑子,你得蠢成什么样啊?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王金枝不敢把话说明了,只得把金老大的袖子一扯,道:“大哥,我看细姑子伤得不轻,不如咱们先把这五两银子给了他们,先把细姑子给接回家里去再说。” “你说得轻巧!”金老大气得嗓门又是一高“五两银子可不是小数,你让我这会儿上哪儿找去?” 王金枝没办法,只得趴在金老大的耳朵边上小声说了几句。 “金一秤她一个黄毛丫头怎么会有这么多钱?”金老大奇道。 王金枝冲着他挤了挤眼睛,小声道:“大哥你只管找她去要就好,她那儿铁定有。” 金石头不敢耽搁,一路小跑回家找金一秤要钱去了。 “我哪儿有这么多钱啊?石头哥你在开玩笑的吧?”金一秤盯着金石头一脸的莫名其妙。 金石头道:“你咋会没有?二婶和爹都说你有,特地叫我过来找你要的。” 金一秤低头看自己的手指头直冷笑:“他们说我有,我就得有啊?我一个十一二岁的黄毛丫头,哪儿能拿得出那么多钱?石头哥,你铁定是听错了。” 柳翠娥在一边听得有点着急,止不住开口道:“一秤啊,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爹和你二婶咋会无缘无故地叫石头找你来要钱?你若是真的有,那就赶快拿出去,先叫你爹他们把你姨娘救回来再说。” 金一秤冲着母亲一笑:“娘,怎么你也跟着说傻话啊?我一个小丫头片子哪儿能有这么多钱呢?” 柳翠娥一想,也是,又对金石头道:“石头啊,你爹适才是怎么跟你说的?一秤说到底只是个孩子,她怎么可能有这么多钱?那一家若是硬要说咱们收了他的钱,咱们不如就报官去,叫官爷来评评理,哪能平白的讹一个孩子啊?” 金石头急得直跺脚:“我说你咋净说傻话呢?现如今我娘被那一家的疯子给打得都快残废了,再不给接回来救治,怕是连那条命都得丢喽!咱们哪儿还能拖得起哟。” 柳翠娥是个心软的,一听说细寡妇被打得那么惨,立时将她往日里的歹毒刻薄全都给忘了个干净,转身把自己的银钗子翻出来递到金石头手里道:“石头,你先把大娘这钗子拿着,大娘再想办法找四邻们借借去,总能凑够五两银子救你娘回来的。” 这把钗子可是娘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了,她还真拿着这么金贵的物件去赎细寡妇啊? 金一秤急得把母亲的手一抓:“娘,这可是你最贴身的宝贝东西了,你还真要拿去救她啊?” “你这孩子,说什么他啊我的?咱们说到底还是一家人,哪儿能看着你姨娘有难,咱们不去管的?你在家里看好家,娘我出门借银子去了。” 金一秤干张了张嘴,到底没说出来细寡妇当初是想把自己给拐了卖掉的事情来。 娘是个善良到骨子里的人,此时哪怕真说出来,也照样挡不住她去救人,与其叫她拖着病恹恹的身子四处去借钱,不如自己出手想个办法呢。 想到这里,金一秤对金石头道:“石头哥,现银呢我的确是没有,不过我有坛子好货在存着呢,你要是急用钱,我就先给卖了去,这会儿辛苦你走一趟和我一起去取吧。” 货?这丫头能有什么了不得的货能值这么多钱啊? 正自狐疑,金一秤已经先一步出了门奔着村头的烧酒铺子就去了,金石头怕她开溜,也赶快跟上。 酒铺子的掌柜一见金一秤过来就笑了:“哟,金三丫头又来看你那一坛子好货了啊?” 金一秤笑了笑:“辛苦大叔您帮我看管那一坛酒,若是多放几日怕是还能多卖点钱,如今我有地方需要急用钱,那就只有先取出来了。” 话一说完,只见那掌柜的已经将一个十来斤重的大酒坛给抱了出来:“三丫头,你这是什么了不得的好东西啊?还叫你天天来看?要不然这会儿打开来,叫大叔我也开开眼?” 金一秤歪着脑袋在那个酒坛子上摸了几把,这一坛老白烧里面泡的是周大勇亲手抓的那些上好的鲜蜈蚣,一小撮雄黄,一把鲜薄荷还有两味草药,现如今这药酒还没有泡到时侯,这个时间打开多少有点开惜了…… “大叔,我这坛子好货放在你这儿也有一阵子了,要不然您三两银子给买下吧?” “啥玩艺?”掌柜的吓了一跳,“小丫头,你可是跟大叔我开玩笑的?当初这坛子酒卖给你才十文钱,你说你要放在我这里,我就叫你先放了,放了一阵子,你反倒要三两银子卖给我了?哈?天底下还有这样的道理?” 金一秤一脸诚挚地道:“大叔,您还别不信,我这坛子好货,卖给您三两银子都是便宜的了,要是放到五月端五,十两银子也卖得,要不是我有急事,我才舍不得卖呢。” 第031章银钗子 看她说得那么一脸认真,那掌柜的反倒笑了:“我说金一秤啊金一秤,你还真是不亏了你这个名字哟,当初你买我这一坛老白烧不过是花了十个铜板,这一转眼就想卖我三两银子?你可真是财迷心窍了吧?” 金一秤嘿嘿一笑:“掌柜的,我现在把这坛子酒打开取出来一小点叫您试一下,你就信了。” 话一说完,金一秤把那坛酒给打开,小心翼翼地倒出一小杯来。 只见一杯血红血红的液体,散发着浓烈的药味,还隐约带着点凉凉的甜甜的味道。 金一秤问道:“大叔,你身上可有刚被蚊子毒虫叮咬过的包吗?” 那掌柜的哈哈一笑:“啊哟,别的东西你大叔我许是没有,这种东西啊,你大叔我有的是,咱们黑沟子村里蚊子最多最毒,三个就能炒一盘,这几天已经开始咬人了,再过几天怕是更凶。” 金一秤不说话,将掌柜的袖子挽起来,用手指沾了点药酒对着他胳膊上被蚊子叮出来的红色大包分别抹了几下,不消一刻,奇迹出现了,只见那一个个血红的大包全都变小,最后竟然消失不见了。 那掌柜的眼看着这个奇迹,惊得脸色一变:“啊哟,三丫头,你这个药酒怎么这么神啊?” “嘿嘿,神的还不止是这些呢。”金一秤伸着脖子四处打量了一眼,只见墙缝里面刚好有一只蝎子探出半个脑袋来。 金一秤拿起一边的筷子一把将那只蝎子夹住,冲着金石头的手臂就伸了过去。 金石头吓得赶快往旁边一跳,连声道:“喂,干什么呢你?” 金一秤把脸一板:“还想不想救你娘了?你要想救你娘,就得叫别人知道咱们这药酒有多好?还不把手赶快伸出来,叫这蝎子给蛰一下?” 金石头眨着眼睛呆了一瞬,金一秤眼疾手快,将手一抬把那只蝎子尾巴上的毒针冲着金石头的胳膊就按了下去。 金石头“嗷”的一声惨叫,抱着自己的胳膊就跳了起来,嘴里骂道:“你这个死丫头怎么这么毒啊?你还真拿 这玩艺蛰我?”一转眼那一块被蛰过的地方就高高地肿了起来,黑紫黑紫的。 金一秤又用竹签挑了点药酒,冲着那掌柜的道:“大叔,您看着啊,别眨眼睛,见证我这坛药酒有多好用的时刻到了。” 掌柜的目瞪口呆,眼睁睁地看着金一秤将那些药酒涂在金石头的胳膊上,过了一会儿,那个被蝎子蛰得紫黑的地方竟然慢慢地消了肿,连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神了啊!”掌柜的一拍额头大叫起来:“你这丫头真是个神人啊,竟然能泡出这么好的药酒来?” 金一秤得意地一笑:“我这药酒眼前还没有泡到时侯,就已经是这么厉害了,若是再多泡几日,到了五月端五那功效可就更厉害,不仅可以治蚊虫叮咬的毒,蝎子蜈蚣咬伤的毒,哪怕是被毒蛇咬过的伤口,只要及时涂上这个药,立时就可以解毒。 咱们黑沟子村地处偏僻,附近又多出毒蛇毒虫,到了夏天这蚊子又厉害得很,哪个人不得用上这种东西?这一坛酒您分成小瓶往外卖,一瓶哪怕只有几文钱也能卖出快十两银子来了,大叔您说说,这一坛子宝贝,值不值三两银子?” “值,真是太值了。”掌柜的赶快将那一坛子药酒抱在怀里,连声道:“一秤啊,啥也不说了,你这一坛药酒,大叔我全都买下了,我这就进屋给你取银子去。” 金一秤把手一拱,笑道:“还是大叔您会做生意。” 掌柜的一边把三两白花花的银子双手奉上一边道:“一秤啊,往后你要是再泡出了这么好的药酒,你还记得卖给大叔我啊,你有多少,大叔我就买多少。” “今年怕是不行了。”金一秤一边接了银子递给金石头,一边道:“一年最好的时节就是清明前三天,过了这几天就再也泡不出这么好的酒了,您想要,就得等明年喽。” 转手推了目瞪口呆的金石头一把,金一秤催道:“还愣着干啥?不赶快救你娘去?” 金石头这才回过神来,捧着那把银子一溜烟地往老娄家跑去。 到了老娄家,老娄家也不依,说是自己买这个女人明明是花的五两,现如今花三两就想把她给领走?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儿,再说了这个女人在我们家里连吃带住的饭钱我们还没算呢? 金老大实在没有办法,一咬牙一跺脚,把腰里的钥匙一解,叫金石头再跑一趟,将自己存了多年的老箱底儿都给翻了出来,拼拼凑凑还差着几钱,只得求着王金枝给点。 王金枝咬着牙直说自己太倒霉,怎么平白的帮忙找个人还能找出这种事儿来,干挤了半晌也就挤出几十个铜板来。 眼看欠的银子也不多,可是这老娄家还是不肯放人,幸亏金石头想起来,临出门时柳翠娥把那个银钗子给了自己,加上那个银钗子,老娄家才算是同意把细寡妇给放了。 细寡妇这一回吃的亏不轻,被接回来之后天天瘫在床上,村里的郎中说了,她这是外伤骨伤再加内伤,没有百八十天怕是养不好的。 金老大一直想不通细寡妇是怎么跑到老娄家去的,细寡妇想把实话说出来,又怕金老大怪她,更怕的是金一秤那个丫头报复,只得吞吞吐吐避重就轻地说自己是被花婆子给骗了,原本说是要到熟人家里去串个门的,不想到了那一家,人家把门一关就不叫自己走了,还放那个疯子出来打了自己一顿。 第032章见鬼 对于过个解释金老大并不全信,可是思来想去,也觉得小宝还这么小,细寡妇总不至于真的嫌贫爱富到中途抛夫弃子要改嫁给个疯子吧? 这件事情权且不提,令金老大更加奇怪的是金石头和自己说过的话,金一秤这丫头竟然这么有能耐,硬是用一坛十文钱的酒换了三两银子回来?人家掌柜的还口口声声说她有多少自己就收多少? 这个扫把星几时会泡药酒了?她还有多少事儿是自己不知道的? 金老大左思右想也想不清楚,只是平日里待金一秤她们娘四个客气了不少,再也不敢随随便便开口就骂,扬手就打的了。 转眼细寡妇就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身子看上去是好些了,只是那一回受的惊吓实在太大,神情看上去还恍惚得很。 王金枝隔三岔五的来看她一眼,一见面就数道她:“看上去明明白白的一个人,怎么的这脑子糊涂成这样?明明是编好了套叫别人往里钻的,反倒是把自己给坑了。 细姑子啊细姑子,我真真是看不清楚你这个人了?往后你还真叫她柳翠娥带着那几个丫头片子欺负你一辈子是怎么着?” 细寡妇苦着脸,连说话的声音都低下来了:“他二婶,你是真不知道啊,这个三丫头断然不是个省心的东西,那心眼儿又多,心又黑,我是断然不敢再与她斗了,斗来斗去的,还是给我自己找麻烦。她想帮着她娘骑到我头上来,我也没招儿啊。我还是消消停停地呆着,给我自己留上一条命吧。” 王金枝一听这话止不住倒吸了一口气,这个三丫头自己可是看着她长大的,以往向来是个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主儿,哪怕是被细寡妇给活活打死都不敢大声喊救命的,现如今这可是怎么了?三招两式的就能把这个蛮横成性的细寡妇给治成这样?这可真是叫人想不通了? 细寡妇看着王金枝那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生怕她笑自己太怂,赶快把之前自己失手打死了金一秤,又叫金石头去抛尸,结果金一秤反倒活着回了家的事儿给说出来了。 “他二婶啊,说出来你是不信,这个丫头被丢出去的时侯,明明都已经没气了,我还特地和金石头一起检查过呢,没成想,没过一会儿她竟然活生生地就回来了。 人回来了不说,性子也完全变了,说话伶牙俐齿地不说,这手段也又阴又狠的,我在她手底下可是栽了不是一回了。” 王金枝直听得一愣一愣的,连声道:“天底下竟然会有这样的事情?细姑子,你莫不是在说梦话吧?” 细寡妇两手一摊:“你且看看我如今的光景,还能与你开得起玩笑吗?” 王金枝低着头想了一会儿,越想越觉得心里发毛:“你确定当日你与石头联手把她给打得没气了,这才给扔出去的?” 细寡妇认真地点了点头:“当时石头那一脚踢得太重,直接把那丫头踢得口吐鲜血,在地上抽抽了半晌,直接就过去了,我当时我还试了试她的呼吸,断定她是没气儿了才叫石头把她给扔出去的。” 王金枝道:“要是这么说的话,难不成这丫头是叫狐黄白柳附了身?要不然她怎么会起死回生,这性子还完全不一样了?” 细寡妇仔细想了一会儿,也害怕起来:“别说,还真象是那么回事儿,我说他二婶子啊,这个事儿你说可咋办啊?难不成咱们是天天跟个妖怪在一个屋子里呆着了?” 王金枝被她说得后背直发冷,连声道:“这个事儿你问我,我哪儿知道啊?啊哟,想不到你家里竟然是藏着一个活鬼啊……” 话一说完,王金枝突然一省神,压低声音道:“你上回失手打死她的事,大哥知道不?” 细寡妇想了一下:“没有,我一直没有敢告诉他。” 王金枝的眼睛珠子来回转了几圈,道:“细姑子啊,这个事儿听上去渗人,可是说不定也是一件好事儿,若是你这一回用的计谋得当了,就能把这个丫头连带着他们娘四个一起除掉,将来还不是你稳稳当当就做了这老大家的正妻吗?” 细寡妇怔着脸半天没有听懂,王金枝赶快趴在她耳边嘀咕起来…… 过了半晌,细寡妇的脸色慢慢地舒展开了,低着头小声道:“对啊,老大现如今也隐约觉得她不对劲了,我若是把这事儿给说出来了,叫他去治那个金一秤,说不定一治一个准呢。” 王金枝一看她这是开窍了,得意地一笑,照着她的手背上轻轻拍了几下:“这下你可该知道怎么做了?底下的事儿,我帮你张罗去。” 晚上金老大回来,正看到细寡妇坐在炕头上,苦楚着一张脸正在抹眼泪。 前阵子出了娄家老二那件事,叫金老大在心里添了恶心,一看见细寡妇就不舒坦,对着她也没有好脸色,此时一进门看见她皱着眉头眼泪汪汪的,金老大立时就不耐烦了,恼声道:“又出啥事儿了?一进门就看你个苦丧脸,你晦气不晦气?” 细寡妇被他给吼了一个哆嗦,怔了半晌,突然“嗷”的一声就哭了,拉着金老大的袖子道:“孩子他爹啊,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其实……其实我是做了坏事,叫金一秤那个丫头报应我了啊!金一秤那个丫头如今可不是从前那个金一秤了,怕她是被……被鬼附了身啊。” 第033章鬼上身 金老大听得一头雾水,盯着细寡妇的脸道:“你这可是病得太狠,脑子糊涂了?说话怎么这么颠三倒四的?什么被鬼附了身?到底是怎么回事?” 细寡妇抹了一把眼泪,把所有的事儿都一股脑地给倒了出来。 自己那一天失手打死金一秤叫金石头去抛尸,结果金一秤竟然没死又回来了,第二天就生龙活虎的,就连性格也大不一样了,当天晚上就挑唆着金老大打了自己一顿,第二天不知道用什么东西扎了自己一下,差点要了自己的命去。 特别是这一回,自己本来是伙同了王金枝想要偷着把金一秤给卖了的,没成想到了娄家,自己就是连声咳嗽,连话也说不出来,硬是被她金一秤反卖了自己一道。 原本这些事情自己是不敢往外说的,可是事到如今越想越不对劲,难不成是那个真的金一秤已经死了,如今到咱们家里的是个被鬼怪附了身的金一秤? “孩子他爹啊,原本这些事儿我是打死也不敢提的,可是这几天我呆在家里,越想越不对劲,这个金一秤明明是死了一回,怎么人反倒完全变了性子,连手段也多起来了。 这分明就不是她啊,往常老是听得老年人说过,有人死了又被鬼怪附了身,祸害了一家老小,吸足了阳气又咬死了一村子人的。 我这越想就越害怕,也就不敢瞒你了,孩子他爹,你可得心里有个数,万不能叫这鬼怪进了门,害了咱们一家人啊!” 细寡妇一说完,捂着脸就开始哭。 金老大耐着性子听细寡妇说完,一开始的确很生气,他实在是没有想到她细寡妇竟然歹毒成了这个样子,趁着自己不在家这么般虐待金一秤,还想要把她给卖给个四十多岁的傻子。 尽管自己心里也很讨厌这个不吉利的女儿,可她到底是自己的亲骨肉,细寡妇这么对待她,也太没有人性了。 可是越往后听,金老大的心里越发毛:“经你这么一说,我的确是觉得这丫头片子和之前完全两个人一样,难不成真是被那不干净的东西给附了身?” 细寡妇故意问道,“那咱们可拿她怎么办啊?家里窝着个活鬼,万一叫她得足了阳气,不就先把咱们一家人都给祸害死了?” 这可的确是个不小的麻烦,金老大皱紧眉头,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细寡妇把身子往前探了探:“孩子他爹,我听说二十里外有个神婆沟,那里有个神婆子灵得很,要不然,明儿咱把家里的猪肉鸡蛋都备上一篮子,你去把那个神婆子是请过来,是鬼还是妖,叫那神婆子帮咱们试一下不就知道了?” 金老大叼着烟锅子寻思了半晌,也实在是拿不出别的主意,看来眼前还真是只有这一个办法了。 ** 金一秤实在想不到,金石头到底是把娘的那个钗子给老娄家了,光看那个钗子的作工就极为精细,不象是这山沟沟里能有的东西,竟然叫这败家玩艺抵了一两多银子就给送出去了。 金一秤记得娘说过,她一个人流落到黑沟子村的时侯,身上就剩这个钗子值点钱了,后来嫁给金老大,这个钗子一直没有离过身,一心想着将来给女儿们当嫁妆用。 金一秤问娘亲:“象那枚钗子这么好的工艺可不象是普通人家能有的物件,娘,难不成你以往是大户人家里的小姐?” 娘亲就笑了:“傻丫头,你看娘这个样子怎么可能是大户人家出来的人呢?” 金一秤又问:“那你还记得你是打哪儿来到黑沟子村的吗?家里还有什么人没有?” 娘就皱紧了眉头,直说自己不记得了。 那枚银钗子本来是代表娘身份的唯一东西,娘送出去的时侯却是一点也不心痛,她对自己的过去一点都不留恋吗?难道从来没有想过要知道自己到底是谁? 金一秤心里一阵惋惜,其实那一天,她故意只把那坛药酒卖了三两银子就是想倒逼金老大一把,叫他把自己压箱底儿的所有积蓄都给拿出来,一刀杀在胁条骨上他才知道痛,往后就能彻底长个记性,不要再纵着细寡妇做坏事。 没想到,却把娘的贴身信物给亏进去了,金一秤有点后悔,却也无计可施。 这一边周大勇又有两三天不回家了,周大勇他娘一大清早就气得大呼小叫地骂:“周大勇这个兔仔子,我可是求爷爷告奶奶地给先生交了三倍的学费才叫人家收他。 没成想,他刚去上了一天学,就把先生给气得病了,现如今是给了多少钱人家先生也不收他了,就由着这小子在这乡间瞎混?你这当爹的也不管管?” 周大勇他爹倒闭气:“我那叫不管他吗?老子为了打他,那鞋底子都摔烂好几双了?硬是没把他小子给打过来?你还要让我怎么管?我说咱们两个还是省口气儿少管他一点吧,好歹咱们有仨儿子,周大勇爱怎么胡闹由着他去,咱们把老大和老三管好了就行了。” 周大勇他娘捂着肚子气得肝直颤,连声道:“这个小王八蛋这会儿也不知道是跑到哪儿去了?前阵子跟魔怔了似的非要拜个什么人去学医,天天拿着老娘我的绣花针扎完鸡又扎狗,扎完了狗又扎猪。 闹得那鸡也不下蛋了,那猪也不吃食了,狗一见人就嗷嗷躲,他呢,反倒又疯疯癫癫地跑着不进门,天天去河里摸泥鳅玩儿,唉,孩子他爹啊,你说这个混货他到底是想干什么啊?” 周大勇的爹小声咕哝:“你问我我问谁去?横顺是从你肚子里爬出来的玩艺儿,你都不知道他想干啥,我还能知道了?” 第034章胖大丫 两口子叮叮当当地骂了周大勇一阵,又开始低头忙活着粮栈里的生意了。 周大勇这几天听了金一秤的话,每天都去塘里抓泥鳅,一天少说也能抓个百十条,抓完了就屁颠颠地给金一秤她们家送去。 这几天老金家天天都做泥鳅宴,就着玉米面大饼子吃,娘四个的气色都红润了不少,可是金一秤始终没有再提教周大勇学医的事儿。 恩公师父不开口,周大勇也不敢硬着求她,只当师父这是有心考验自己的诚意呢,于是就更加卖力地抓泥鳅去了。 这天一大早,周大勇又冲到泥塘里开始捉泥鳅,旁边的几个熊孩子想上去帮忙,周大勇还不许,口口声声说这是自己那神医小师父留给自己的活儿,别的谁也不能抢。 一群孩子带着些许祟拜的眼神看着周大勇:“大勇哥,别抓了,咱们附近水塘里的泥鳅都被你给抓绝种了,好歹给我们留几条呗。” 周大勇挽着袖子四处摸泥鳅摸得头也不抬:“留?我可不给你们留,告诉你们,周大爷我现在可不是在抓泥鳅,你周大爷我是在学医呢,等到将来,我学成了神医,你们谁有个病有个灾的我挨个给你们治,还不收钱。” 黄二毛把快垂到嘴角的大鼻涕吹出一个泡来:“大勇哥,那你能治尿床不?俺天天尿床叫俺爹打,你给俺治治呗。” 周大勇只管四处摸泥鳅摸得头也不抬:“尿床这还不好治?你小子不喝水不就得了?” 黄二毛又将鼻涕吹出一个泡来:“我天天不喝水,那不得渴死啊?” “怕渴死了,那还有个招儿,就是找个绳把你那个尿尿的家伙给拴紧了,保证你半夜不尿炕。” 黄二毛吓得鼻涕秃噜一下就掉到嘴里了:“大勇哥,你这叫啥招啊,那玩艺给拴坏了,俺们老黄家可就断了根了。” “我管你断根不断根?我就治你尿床的病呗,唉唉……抓着了抓着了,哈哈,我又抓了一条大的!”周大勇兴高采烈地把手里的大泥鳅往草地上一摔,接着又去池塘里摸。 一群熊孩子看他摸得直眼馋,也想下去摸两条去,可是忌着周大勇的淫威哪一个也不敢靠近,只得流着口水,眼巴巴地盯着那些又肥又大的泥鳅看。 周大勇只管低头摸泥鳅摸得热火朝天的,突然听到岸上传来个冷冰冰的声音:“周大勇,谁叫你在俺家的池塘里摸泥鳅的?你还一摸就摸这么多,也不说给俺家剩两条?” 周大勇一抬头,只见一个胖乎乎的大丫头,头上扎着两个小辫,身上一圈一圈的肥肉把那件小碎花褂子给绷得紧紧的,撅着圆乎乎的大脸蛋子斜着下巴看着周大勇,一脸的不忿。 这不是李屠户家的大丫头李月春吗?瞧这大丫头长的叫个圆润,一看就知道家里的肥肉没断过。 周大勇把手一甩:“哟,胖大丫,这池塘几时成你们家的了?这上面写你们家的名字了?” 李月春平日里最恨别人说自己胖了,一听周大勇这话立马就火了,叉着腰骂道:“周大勇,你别不讲理,这个池塘就是俺爹挖的,为了雨季存点水叫俺家浇地使的,你天天过来抓泥鳅把水都给搅和混了,俺家还怎么浇地?” 周大勇把眼睛一翻根本就不理她,又在专心低头找泥鳅:“没听说过水混了不能浇地的,胖大丫,歇歇你那个嘴吧,别把我的泥鳅给吓跑了!” 他一口一个胖大丫的,早把李月春给惹毛了,仗着比周大勇大几个月,李月春也不怕他,扯着嗓子道:“周大勇,你给我出来,俺家的池塘就是不许你抓泥鳅!谁抓都行,就是不许你抓!” 话一说完,李月春三步两步地跑过去,抓起周大勇的鞋子就要往一旁的粪坑里面丢。 周大勇一看可就急了,赶快从池塘里跳出来,冲到李月春面前就来抢:“喂,胖丫头,你干啥呢?你别碰俺的鞋,那是俺娘刚给俺做的。” 李月春才不理他,扭着身子做势就要把他的鞋往粪坑里面扔,两个人左扭右扭的就缠斗在了一起。 周大勇今年足有十五岁了,个子已经长得跟个成年人一般高,站在那里足足比李月春高了一头半,虽然人瘦了些,可是有几把子气力,平时又在孩子们当中横惯了,手上没个轻重,抢了自己的鞋子过来,顺手把李月春往地上一推就开始往脚上套鞋子,嘴里还不闲着: “大胖丫,看看你那个傻样吧,嘴巴巴的不饶人,还敢抢爷们的鞋子,大爷我的鞋子也是你能抢的?切,回家啃你的猪头肉去吧,越啃长得越象,埋在你家猪肉堆里都找不着你了!” 李月春一听这话当场就炸了,从地上跳起来把袖子一挽,冲着周大勇就杀了过来:“周大勇,敢这么说你小姑奶奶我?我……我跟你拼了。” 周大勇刚把鞋给套在脚上,人还没站稳,突然感觉到眼前红光一闪,肥肥厚厚的一大砣直冲过来,迎面把他撞了个仰八叉,人还没有回过神来呢,只觉得肚子上一沉,象是活活落下一座山来。 周大勇被压得眼珠子一翻,舌头都伸出来了,人也差点晕过去。 李月春骑在周大勇的肚子上左右开弓一通耳光就打过去,嘴里连声骂道:“周大勇,你这个小混蛋,你说小姑奶奶我啥了?你说谁胖呢?你说谁埋到猪肉堆里找不着呢?你说谁越长越象猪头肉呢?今天小姑奶奶就好好给你个教训,仔细管管你这张嘴!” 周大勇被她压得只剩半口气,只能拼命用手护着自己的脑袋,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 身后的野孩子们都被这场景给惊呆了,要知道周大勇平日里可是他们的霸王,打遍整个黑沟子村无敌手的人物,怎么今天就能怂成这样?硬是被个大胖丫头压在身子底下打得这么惨? 第035章捉鬼 还是黄二毛儿先回过神儿来,抬起袖子把鼻涕一抹,大声叫道:“周老大,你起来啊?你还手啊,你打她啊!” 周大勇心里暗暗叫苦,是我不起来吗?我是起不来啊,这胖大丫平日里吃得什么啊?一头肥猪都没有她这么重。 眼看着自己的老大被胖丫头劈头盖脸打得这么惨,一群野孩子们全都呆不住了,把他们两个围在中间,一个个挽着袖子红着眼,舞着拳头大声喊道:“周老大,加油,周老大,快还手!周老大,加油!周老大,别给咱们黑沟子村的爷们儿丢脸!” 周大勇被压得半死,听到弟兄们的呐喊声,突然就得了勇气。 老子可是黑沟子村的霸王,怎么着也得保着自己这个霸王脸面,被打得急头急脸眼前发黑的周大勇突然一声暴喝,挣着老命立起身子来,抱着身上坐着的那一大坨张开大嘴就咬了下去。 胖丫头“嗷”的一声惨叫,整个世界突然就安静了。 周大勇感觉着身上猛然一轻,那一大坨一边大声哭喊,一边闪着身子往一边躲。 眼看自己已经扳回了这一局,周大勇也不恋战,把牙齿一松,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蹦起来,挽了挽袖子就是一声大吼:“胖大丫,还敢打不?你周大爷我……” 周大勇斗志满满还要继续宣战,突然脸上“啪”的一声就挨了个大耳光。 胖大丫撕心裂肺地叫了一声:“周大勇,你不要脸!”捂着脸“嗷”的一嗓子,一路大哭着往家里跑去。 周大勇被她一巴掌打了个蒙圈,梗着脖子道:“唉,这个胖大丫,你……你打不过我,你自己哭啥啊?” 回头一看,身后围的一群兄弟们全都张口结舌地看着自己,周大勇照自己的脸上抹了一把,奇道:“你们看我干啥?有啥好看的?” 黄二毛儿哆哆嗦嗦地开了口:“老大,你这一下麻烦可大了,你刚才一张嘴把胖大丫的奶子给咬了。” 周大勇吓得一把捂住嘴,脸刷的一声就白了,老天爷,我刚才咬了什么?怪不得那么软…… ** 金老大恭恭敬敬地把手里的二斤肥五花猪肉放在桌子上,看了对面的神婆子一眼,又小心翼翼地从怀里取出几个铜板来。 神婆子一张老脸漆黑,眉心一个十字型的黑记,听说那是因为常年与鬼通灵气硬是被鬼给掐出来的,额角上贴着两块黑膏药,腊黄着脸皮,耷拉着眉眼,哪怕是晴天白日里见她也感觉着阴恻恻的。 斜了桌子上那堆东西一眼,神婆子歪着嘴角照着手里的烟袋锅子就猛抽了一大口:“你家里最近的事儿怕是不小啊。” 金老大连连点头:“是是是,我家最近是出了些怪事。” 神婆子抬起右手掐算了半晌,斜起眼皮瞟了他一眼:“怕是和你家里的孩子有关吧?” 金老大立马佩服得五体投地:“对对对,就是和我家里的三丫头有关系的。” 神婆子斜着肩膀冷笑:“你家婆娘本就是个来历不明的女子,身上带着阴气,图的是祸害你这一家子人。她一进门,先就克死了你的老爹,如今生下这么个三丫头也个个不是好货,全是身上带了不干净的东西,要弄死你们全家的!” 金老大一听这话,立时听得脸都白了,这个神婆子自己可是第一回见面,怎么她就能把自己家里的一切知道得这么清楚?她已经这么说了,明摆着自己家里的事情不小啊。 金老大吓得哆哆嗦嗦的,连声道:“神婆婆您说得太对了,早年间是我贪着一个外乡女人的美色强娶了她,可是她一过门,我们两个就整天别别扭扭的,后来我爹也被这个女人给气死了。 她给我连着生了三个丫头,最小的这个丫头一生下来就是个扫把星,前阵子她受了一回重伤,回来之后整个人都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我就觉得不对劲儿,就想请老太太您过去给俺瞅瞅。” “不一样?呵呵,她身上附着的已经不是她了,哪里还能一样呢?”神婆子睁开眼,一对褐黄色的眼珠子直盯着金老大看了两眼,故弄玄虚地道: “这丫头往前胆小的很,连话都不敢大声说上一句的,可是这回一醒过来,整个人都怪得很,说话声音干脆,胆子也大了,脑子也活络不少,更奇的是她怎么就会突然得了一些异术呢?怎么就能把她那么凶悍的一个姨娘给治得半死不活的呢?除了是被厉鬼上了身,她还能是什么啊?” 这一下金老大是彻底信了这神婆子的话了,连连点着头道:“还要请神婆婆您上门帮俺捉了这个厉鬼,只要弄死了她,莫叫她再害我的家人,我……我定然有重谢。” 神婆子眼珠子一翻,混沌的白眼珠子中间包着褐色的瞳孔,整个人看上去象是成了精的黄鼠狼似的。 老黄鼠狼又掐着手指头算了半晌,这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唉,原本这样的事儿我是不想管的,可是既然你求到我门上了,那我就去看看吧。” 话一说完,神婆子冲着门外一招手:“儿子啊,把娘的法器都给取出来,娘我要出去捉个鬼去。” 随着她一声招呼,从门外跑进来一个癞痢头小子来,身上穿着一件敞开了怀的黑褂子,露出一根根干巴巴的胁条骨。 娘两个把屋子里的东西一收拾,雄纠纠气昂昂地随着金老大回了家,进门就开始布阵,净等着一会儿金一秤回来,就当场抓了她这个鬼去。 第036章把脉 此时的金一秤正坐在村口给人把脉,把手指搭在胖婶的手腕上仔细诊了一会儿,皱着眉头道:“胖婶,你这身子没啥病啊,你叫我给你诊个啥。” 胖婶一拍大腿:“我咋会没病?我这病可大了去了,你不会诊不出来吧?” 金一秤皱着眉头又摸了半晌:“胖婶,你是真没病!” “我咋会没病,我告诉你,我好打嗝,特别是一到刮风的天气,我打得可狠了。”话音一落,胖大婶又伸着脖子连打了好几个嗝。 就这么个病啊? 金一秤呵呵直乐,自从知道自己会把脉之后,这一个村的女人只要一见自己必须得叫自己给把几下,要不然就象是便宜到了家门口没有占上似的。 金一秤到一旁的柿子树底下转了一圈,拣了七个柿子蒂塞到胖大婶手里:“胖婶,就这七个柿子蒂你给收好了,回去就用这个煎水喝,但凡是这打嗝的毛病一喝就好。记住了,可一定得是七个哟。” “就这东西也能治病?”胖婶盯着手里那几个皱巴巴的柿子蒂直皱眉头:“这东西满山落的都是,咱们连看都不看一眼的,难不成它还能治病了?” 胖婶满腹狐疑地看着手里的柿子蒂又连着打了几个嗝。 “嗯,别看它不起眼,但是治打嗝最有效,你现在就回去试试看,不好使了再来找我。” 胖婶虽则半信半疑,也就不再耽搁,折身回家煮水喝去了。 胖婶刚一挪屁股,别的女人们就争着抢着要往前挤,伸长了手腕子叫金一秤把脉。 突然听到人群外面一声喊:“一秤啊,你咋还在这儿啊?你家里出事儿了,赶快回去看看吧。” 抬眼一望,正是那个最爱八卦的马婆子。 金一秤问:“我家出啥事了?” 马婆子道:“适才我路过你们家,只见听你们家宅子里敲锣打鼓的,听着挺古怪的,我就赶快过来跟你说一声。” 敲锣打鼓?睛天白日的,会有人在自己家里弄这么大的动静?这是咋回事啊? 金一秤心下狐疑,撇了这群人快步往家里走去。 身后一群女人围过来,冲着马婆子道:“马婆子,金一秤家到底是出啥事儿了?你要把她给支回去?我们这脉还没叫她把完呢。” 马婆子撇着嘴角阴险地一笑:“你们这帮女人啊,个顶个的都没心眼儿,被鬼给吃了都不知道!这个金一秤啊,她可不是个好东西,指不定是被鬼怪上了身呢!” 众人一听这话全都惊了一跳,争着抢着问:“马婆子,你这话算是从何说起啊?金一秤这孩子不是挺好的吗?这阵子老是给我们把脉治病啥的。” 马婆子冲着众人啧啧啧地直咧嘴:“你们这些傻子啊,就看到她对你们那么一点点好了,怎么没有想出其中的古怪来呢? 你们几个好好想想,她金一秤可是打小儿在咱们村儿里长大的吧?她那个性子谁不知道?不是活脱脱的跟她娘一个样?三棍子都打不出一个屁来,你哪怕是抽了她一顿,她连哭都不敢大声的。 可是最近怎么就突然转性了?说话有条有理伶牙俐齿的不说,她怎么还突然就会了医术了?” 话一说完,一群人都不说话了,相互之间看了两眼,都觉得这个事儿的确是有点不对劲。 马婆子继续神神秘秘地道:“你们一想可不就明白了?如今这个金一秤根本就不是她自己,说不定是被个什么妖怪附了身呢,哼,就你们这些傻子动不动的还和她走得那么近?还叫她给你们看病?平白的被吸走了魂儿都不知道呢?!” 一句话说得所有人脸色发白,怪道这个丫头突然之间就懂了这么多呢,难不成她是被个妖怪给附了身啊,老天,为了贪着叫她给自己治病,差点把命都给搭进去了。 马婆子一看众人听了她的话神情如此异样,那是更得意了,摇头晃脑地继续说道:“我跟你们说实话吧,其实我刚才就是故意把她金一秤骗回去,不叫她继续祸害你们的。适才在她里敲锣打鼓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爹从神婆沟子里请来的神婆,你们想想,连他亲爹都请神婆子拿她了,她金一秤还能是个好东西了?” 人群再次哗然,众人越想越害怕,有个妇人小声道:“若是这金一秤果然是被鬼附的身,难不成是为了毒害咱们一个村子里的人来的?这个事儿可不算是个小事儿。” 一句话给所有人都提了个醒,一群妇人开始嘀嘀咕咕地议论起来,适才还排着队等着叫金一秤把脉的女人们,这一会儿全都换了脸色,一脸的恶毒与防备,好象吃定了金一秤就是个妖怪,马上就要回头咬上众人一口似的。 马婆子一拍大腿:“对,这个事儿可不算小,她金一秤指不定就是个妖怪,要不然她亲爹会带着神婆子来抓她?我说,咱们可不能耽搁,现在就一起去里正那儿,把她金一秤的事儿给说清了,只要作实了她金一秤是个妖怪,她们娘几个可不能在咱们的村子里继续呆,咱们得连夜把她们娘几个赶出村子去,万不能叫她祸害了咱们整个黑沟子村!” 话音一落地,立马得到了所有人响应,一群妇人把刚才金一秤给她们免费把脉治病的所有好处都忘了个一干二净,此时只管群情激昂,一心要叫里正给大家主持个公道,只要这个金一秤是个妖怪,立马就得把她给沉塘!至于她那个来历不明的娘亲,还有她那两个亲生的姐姐,也是一并不能留的! 第037章蠢货 金一秤离家还有一段距离就听得里面“兵兵砰砰”的一通响,一个哑着嗓子的老太太就着不太整齐的鼓点咿咿呀呀在唱歌。 “日落西山黑了天,家家户户把门关.喜鹊老挝奔大树,家雀老挝奔房檐. 行路的君子住旅店,当兵的住进了营盘.十家上了九家的锁,只有一家门没关……要问为啥门没关,敲锣打鼓请神仙……呐呀呼嘿了嘿哟!” 听着那鼓点很有点后现代摇滚的感觉,金一秤听着新鲜,不知不觉地就走到了家门口,一脚迈进门槛正要开口叫上一声“娘!” 突然听到屋子里的柳翠娥大声叫了一句:“一秤,别进门,你赶快跑啊!” 金一秤还没回过神来,就从身后扑出一个人来,拿着根绳子把金一秤一捆,抓着就给丢到了地上。 金一秤恼道:“喂,金石头,你干什么?发什么疯呢你?” 金石头咬着牙不说话,细寡妇已经慢悠悠地踱了过来,低着头冷眼瞅了瞅金一秤,凑到神婆子面前小声道:“神仙姥姥,我们说的就是这个丫头。” 一旁的柳翠娥挣着脖子想往金一秤面前扑,却被金老大死死地抓住了胳膊,柳翠娥急得发疯,连声道:“孩子他爹,你是不是疯了啊?金一秤可是你的亲生闺女,哪怕你平日里不待见她,她身子里面也流的是你的血,她姓的也是你的姓,你好歹养了她十二年,难不成真忍心看着别人把她当鬼给捉了?” 金老大死死地扯着柳翠娥不叫她到金一秤身边去,冷着脸道:“她是不是鬼的不是由你说了算,得叫神婆子仔细瞅过了才行。 你仔细想想,这阵子这丫头是不是跟以前哪儿哪儿都不一样?一夜之间这人也机灵了,性子也变了,还莫名其妙地会给人看病了?这不是鬼上身还能是啥?你莫给老子废话,再废话,老子先把你给捆了扔到村外的塘里面去。” 柳翠娥急声道:“孩子他爹,这话我本是不想说的,可是你要真是这么办的话,那我只能告诉你了,前阵子细寡妇和金石头偷嘴吃,叫金一秤回来给撞见了。 细寡妇和金石头两个人怕她把这事儿说出来叫你责怪,硬是活生生地把她给打晕过,还要趁着别人不知道把她给抛到山里去,一秤命大在山里作了一个梦,梦到观音大士点化她,醒过来之后就会了医术。 我本来想着这个事儿已经过去了,一秤如今也好好的,就替他们母子瞒一辈子,免得叫一家人不安生。没成想她细寡妇心这么黑,硬要说我女儿是鬼上了身,细寡妇你给我听着,这一回你要是再敢害我闺女,我这辈子都不会放过你。” 细寡妇回头看了她一眼,冷声道:“哼,你也莫拿这话吓唬我,你丫头若是好好的,怎么会做下这么多奇怪的事情来?明知道她这么不对劲,你这当娘的还一心护着她?可是想存着心思,叫这个恶鬼把我们一家人的骨头都啃净了你才安心的?” 金老大一听这话心里也发毛,硬扯着柳翠娥的胳膊把她往柴房里一塞,转手把门给锁紧了,大声骂道:“妖孽女生的恶鬼闺女,就是盼不得我们这一家人的好,若是作实了这丫头是被鬼附了身,我连你和那两个丫头片子也一并赶了出去,不叫你祸害我这一家人!” 柳翠娥被关在柴房里,捶着门连声哭喊着:“一秤,一秤啊,她是我的闺女,她是得了观音大士的点化,她不是鬼,你们放过她,万不能害了她啊。” 可是无论她哭得再惨,也没有人理会。 细寡妇低着头在那神婆子耳朵边上又嘀咕了几句。 神婆子睁开一对昏黄老眼对着金一秤不错眼珠地瞧了一会儿,阴恻恻地开了口:“你说说你到底是谁吧,为啥占着金一秤的身子不肯走?还管她的爹娘叫爹娘?你是不是就想借着她这个身子先害死他们一家人,再害死这一个黑沟子村的人的?” 金一秤盯着她那张老脸半天不说话,千错万错自己都不该轻易地把医术给露出来,本来是想好心救下几个人的,没有想到反被这些人给兜进去了。 穷乡僻壤的地方,乡民们全都没有见识,这些神婆子们的话偏是最为有人信服。 金一秤咧着嘴一笑:“神婆子,先别说我是谁,我是打哪儿来的,你敢说说你是谁吗?你又是打哪儿来的?” “放肆!竟然敢这么和俺娘说话!” 神婆子身后那个瘦得跟只狼似的小子一下子蹿了出来,拍着瘦骨嶙峋的胸口大声道:“俺娘可是天神姥姥下凡,火眼金睛法术无边,我劝你这小鬼还是赶快招了自己是谁,赶紧离了金一秤的身子,我家天神姥姥还能放你一马,不叫你魂飞魄散,若是你继续执迷不悟,赖在她这个身子里不肯走,哼哼……” 瘦狼崽子把手里的皮鼓一摇,象个螃蟹似的叉着两条腿在原地跳了几下,捏着嗓子大声唱道:“天神姥姥可就叫你魂飞,那个魄散哟呀哈哈……” 啊哟,这还是个野兽派歌手啊,金一秤咬牙一笑正要再希落他两句,身后的金石头突然扑过来把一团破布牢牢地塞到金一秤的嘴里,哑着嗓子骂道:“你这妖孽敢对神仙姥姥不敬?看我不堵着你的嘴?” 金一秤万没想到金石头这个蠢货得了机会就把自己往死里整,这一下自己真是有口难辩,由着这个神婆子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第038章肝病 瘦狼崽子话音一落,那神婆子把眼睛一闭,随着鼓点摇头晃脑的又开始唱:“左手敲起文王鼓,右手拿起五王鞭. 文王鼓,柳木圈.奔得儿奔,抱的圆.上面栓上八根弦.四根朝北,四根朝南. 四根朝北安天下,四根朝南定江山……” 声音嘶哑着好象一把破锣撞上了一口破钟,这娘两个嗓子高一声低一声的,唱得是有板有眼,跳得是张牙舞爪。 金一秤眯了眯眼睛,暗道这娘两个也算是一对儿民间艺术家啊,可惜早生了几百年,只能在这山沟沟里装神弄鬼的骗口饭吃,要是生在我们那个年代,各大卫视的选秀舞台等着你们,一不留神你们就得火啊。 直寻思间,只听得门外吵吵嚷嚷的一大片,只见里正被一群婆子给拥着进了门。 金老大迎着里正就走了过去:“啊哟,里正大老爷,您怎么来了啊?” 里正大人今年不过四十多岁,五短身材紫红脸膛,在这乡里威望极重,也是个拿得起架子的。 被众人拥拱着进得门来,里正将手冲着门外那堆婆子们一指:“适才这些妇人们上我家里找我出来,说是你家里出了了不得的事儿,我这才过来看看,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了,金家大哥,你给我仔细讲讲?” “这个……”金老大搓了搓手,感觉着家里出个恶鬼这种事儿有点不太好开口。 里正打眼瞅了瞅正在一旁连舞带唱的神婆母子,道:“金老大,好好的你请神仙姥姥来,可是宅子里出什么怪事儿?” 金老大不好意思地道:“说出来是个家丑,我家这个三丫头前阵子头上受了点伤,醒过来以后整个人瞅着都不一样了,我特地请了神婆子过来驱驱邪。” 里正大人盯着被捆得结结实实的金一秤看了两眼,道:“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不太对劲儿呢,这丫头往常见了人眼神都是怯的,怎么现如今这眼神利得很,倒还真是不象她了。” 细寡妇赶快伸长了脖子过来插话:“里正大人,您老人家的眼睛雪亮的,这个丫头不但眼神不一样了,就连这说话办事儿都换了个人似的,前阵子竟然还莫名其妙就会给人治病了呢。” 里正拈了一把颔下的胡子,点了点头:“嗯,但凡是这妖魔鬼怪附了人身,总是先要给周围的人一些好处,这才好邀买人心,方便日后做下手段,咱们可是不能不防啊。” 话音未落,只听见门口的马婆子高声应道:“可不是?但凡是这妖魔鬼怪附了人身啊,肯定得先给人们点好处,这才方便它吸咱们身上的阳气,再祸害咱们啊。哼哼,可惜了你们这些人啊,全都没心眼儿,叫这金一秤给你们把上几把脉,你们就当她是个好人了,改天被他们给吸了骨髓阳气,连命都没有了你们也不知道。” 马婆子仰着下巴说得底气十足,好象周围的人全是傻瓜只有她一个人是聪明人似的。 金一秤眯着眼睛看了她一会儿,认出来这不就是上回在河边说小和尚闲话的那个吗?看来她还是个职业八婆啊?哪热闹她就往哪儿凑。 人群中也有个把得过金一秤好处的,小声道:“这金家丫头到底是不是被鬼怪附了身,不是还不知道的吗?一会儿看看神婆子怎么说再说。哪儿能现在就一口一个恶鬼地说人家了?” 这边那神婆子唱得差不多了,也跳得差不多了,突然把手一扬从怀里抽出一把桃木宝剑来,跺着脚神神叨叨地道:“天灵灵,地灵灵,天神姥姥来显灵,妖魔鬼怪,你可就快显形啊……” 话一说完,整个人突然往地上一倒,闭着眼睛象是死过去了一样。人群中一片寂静,过了一会儿,那婆子又慢慢地从地上坐起来,用与刚才完全两样的腔调开了口。 “吾乃天神姥姥,奉玉皇大帝的谕旨下凡巡视,凡有狐黄白柳,妖魔鬼怪滋扰民间的,可快些报上名来。” 瘦狼上前一步,大声道:“现有金氏小女,疑被鬼怪附身,请姥姥定夺。” 神婆子睁开眼,拿着一对昏黄的眼珠子照着金一秤身上扫了两眼,突然两眼一瞪,厉声道:“你这孤魂,胆敢附到金一秤身上,还不赶快离了她的身子?” 人群里一片哗然,细寡妇的脸色一变了,煽风点火地对众人说道:“我就说嘛,这个三丫头不对劲,照照的是被鬼附了身的不是?我说孩子他爹啊,你可别手软,千万千万得把这丫头给处死了,可莫要叫她祸及满门。” 神婆子盯着金一秤的脸一步步地逼了过去,哑着嗓子道:“你上辈子是个学医的是不是?你的医术还很高对不对?可是后来你贪了别人家的钱财,又吃了不该吃的东西,所以就壮年横死。 于是你心有不甘,特地附在了金一秤的身上,借着她的身子行医给这些乡民好处,然后你就借机吸了他们的阳气,养你自己的阴魄,是也不是?” 金一秤嘴被堵着根本没有办法开口,老太太嘴里的浊气一直喷到她的脸上,加上她那暗黑腊黄的脸色,还有那已经分不清颜色的眼珠子,金一秤断定这个神婆子患有极为严重的肝病,再加上她常年不晒太阳,身上还有很重的烟味,怕是这个神婆子已经到了肝病中晚期了。 自己病成这样,还要出来装神,你这婆子胆子还当真是不小。 神婆子抬起头来大声道:“适才玉皇大帝已经给了我口谕,断定这金家小女是被恶鬼附了身,既然如此,我们村子里绝然不能留她。现在就将她装入竹笼,浸到塘子里面去,还我们村上一个安宁!至于她那个母亲嘛……既然她怀过鬼胎,那这村儿里也不是能留她的。只要这恶鬼一死,就得把她也给赶到村子外面去!” 金一秤一听这话气得心口一堵,这个事儿好象不对劲!若是他们这些人感觉自己不正常要杀了自己保得一方安宁,那还可以理解,可是这件事硬要扯到母亲身上,可就是太离谱了吧? 第039章肝俞穴 隔着门,柳翠娥还在呜呜咽咽的哭,嘴里念叨着:“你们怎么对我都好,要杀我剐我,由得你们,可是你们别害我的女儿啊,别害我的金一秤啊……” 里正看了看金老大,问道:“金家大哥,你看这件事儿,你要怎么办?” 金老大狠狠地咬了咬嘴唇,把脚一跺:“既然断定了这丫头是个恶鬼,那便是把她沉了塘也定然不能叫她祸害了全村人去,至于她娘,就也一起给赶了吧!” 话音一落,人群立马沸腾起来,原来得过金一秤好处的那些人全都闭上嘴不敢再说话了,象马婆子这样唯恐天下不乱的人反倒全都得了精神,大声招呼道:“里正大人,您看看,连金家大哥都发话了,这个金一秤断然不能留了,咱们马上就得把她给沉到塘里去吧!” 里正看了金一秤一眼,点了点头道:“既然神婆子都断定了她是被鬼附了身,那我们断然也不能容她,来人啊,把她给我抓来,立马沉塘!” 柳翠娥被死死地锁在屋子里,听到了动静,哭得撕心裂肺的:“你们不能动一秤,她不是鬼怪,她是我的闺女啊,我亲眼看着她长大的,她的心眼儿好得很,怎么因为会了点医术给你们治了病,你们倒要杀了她呢?这还有没有点天理啊!” 众人根本就不理她,一拥而上,七手八脚的就来扯金一秤,金一秤的身子被捆着,嘴被堵着,跑又跑不了,更不能开口为自己解释,由着这些愚昧的乡民一拥而上,扯着自己就往池塘边上去。 而在她的身后,几个人打开了柴房的门,把柳翠娥也给扯了出来,拉着她也往池塘边上走,要叫她亲眼看着自己的恶鬼女儿死掉之后,再把她赶到村子外面去。 金一秤真没有想到,自己的越穿生涯竟然会是这样结束的,发家致富改善亲人命运的梦想还未实现,就要再次命丧黄泉了,更可惜的是,这一回竟然还连累了母亲,金一秤正自哀叹,只见人群里面突然扑出来两个人,大声喊道:“我们不许你们害我小妹和我娘!” 金大丫和金二丫拼了命的从人群里面冲出来,一左一右死死地护住金一秤,连声道:“你这婆子莫要瞎说,我家小妹的医术是梦里得了观音大士指点的,她才不是鬼呢,她是我们的小妹!” 金老大气得上前照着两个丫头的身上就是一通狠踹,嘴里骂道:“你们两个还敢护着这个恶鬼啊?净等着一家人全都被她给害死了是不是?再敢拦着,老子我拿你们两个一起去沉塘!” 两个丫头强忍着身上的痛,由着金老大一脚一脚地踹在身上,一个忙着帮金一秤解开了身上的绳子,另一个则帮她取下堵着嘴的破布,两个丫头转身死死地扯住金老大,照着金一秤身上推了一把,大声道:“小妹,快跑啊!” 金一秤料想周围的人太多,自己要是跑了,怕是大姐二姐还有娘都要倒霉,于是反冲着人群中间的神婆子扑了过去。 神婆子一个愣怔就被金一秤一把按住脖了,食指正压在她的大动脉上,神婆子被她这么一按立马就软下了半边身子,哑着嗓子道:“你这恶鬼想要做什么?难不成还想对天神姥姥下毒手?” 金一秤冲着众人大声道:“你们全都给我散开,不然我先杀了这个神婆子,叫你们一个村儿里的人都倒霉!” 众人被她一唬,全都安静了下来,慢慢地向后退了过去。 金老大跳着脚大声道:“三丫头,你冲撞了天神姥姥,真是要害死这一个村儿里的人吗?还不赶快把她给放了?” “天神姥姥?”金一秤笑了,冲着众人高声道:“这位就是你们传说中的天神姥姥啊?若她真的那么神通广大?怎么会轻易的就被我这么个黄毛丫头轻易卡住脖子就动弹不得的?” 周围的人突然就安静下来,细寡妇跳出来道:“你这恶鬼,附了三丫头的身,又吸足了我们这些人的阳气,你自然是有力气了,我告诉你,今天你横顺是跑不了了,最好赶快把天神姥姥给放了,莫给我们招灾引祸。” 金一秤大声道:“她说她是天神姥姥她就是天神姥姥吗?我告诉你们,昨天晚上观音大士托梦给我了,其实她就是个成了精的黄鼠狼,就是装神弄鬼来害你们的,我现在就奉了观音大士之命,叫这个老黄鼠狼现原形!” 话一说完,金一秤把手一抬,冲着神婆子后背上的肝俞穴上用力一捅。 只听那个神婆子一声惨叫,倒在地上手脚不停地抽搐起来,真的和一个被猎夹夹住的黄鼠狼一般模样。 周围的人被这个诡异的场景彻底惊得呆住,哪一个也不敢上前,全都围成一个圈子,盯着中间的神婆子看。 只见那个神婆子手和脚一起抽抽了半晌,就连眼珠子也翻上去了,大张着嘴口水横流了一地。 肝俞穴连着肝经,这个神婆子的肝病已经很严重了,在这个穴位上只要轻轻一击,就能叫她痛得混身抽搐不能言语。 金一秤盯着神婆子那一身儿狼狈的德性道:“哼,这该是神通广大的神婆婆该有的姿态吗?她明明就是来这里骗钱的。” “俺娘才不是黄鼠狼!你……你这个恶……恶鬼!”神婆婆的儿子一看到老娘倒在地上,立马急了,跳着脚喊道。 金一秤斜了他一眼:“你说你娘不是黄鼠狼成精,你凭什么就能断定我是恶鬼附了身?我还说你是瘦死的狼附了身呢?作为一个神仙,连自己的病都治不好,竟然还敢说叫随便处死了别人?” 第040章看破 “你!”瘦狼崽子着了急,挥着拳头就冲着金一秤打过来,金一秤也不躲,照着他的肚子上轻轻一拍,瘦狼身子一缩,立时抱着自己的肚子倒在地上就打起滚来。 金一秤看着他就摇了摇头:“你娘四处骗了那么多好吃的你还这么瘦,那一身营养全都被肚子里的蛔虫给吃了。” 瘦狼哪里还能递得上话,抱着肚子哭得“嗷嗷”的,不一会儿也没了气力,和他老娘倒在一起,躺在地上直抽抽。 周围的人被这一幕惊得目瞪口呆的,有心上前再把金一秤给捉住,仔细一想,连神通广大的神婆婆都被她给治住了,怕是自己这样肉身凡胎的人更加治不住她了。 所有人都围成一个圈子,象是看怪物一样地看向金一秤,哪一个也不敢上前。 金一秤拿眼睛冲着在场的所有人看了一圈,大声道:“你们这些人都说我金一秤的性格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还说我突然会治病了,就是个怪物。 我今天就当着所有人说一句实话,我金一秤还是以前的金一秤,之所以突然变了性格,那全是她细寡妇给逼的!” 众人一片哗然,全都一起看向细寡妇,细寡妇吓得脸上的肥肉一个哆嗦,扯着嗓子大声道:“你们别听这个恶鬼瞎说,她……她就是个恶鬼,就是来害咱们的,咱们得赶快抓了她把她沉塘啊!” “乡亲们!”金一秤直接打断她的话,大声道:“乡亲们都是看着我金一秤长大的,我们老金家的事儿你们也知道不少。我娘柳翠娥向来温柔贤惠,可就是因为生不出儿子来,向来不招我爹的待见,更因为生下了我身子不好,彻底干不了活儿,我爹这才娶的她细寡妇。 可是她细寡妇有能耐啊,一进门就生下了我那两个弟弟,从此她便不知道自己是谁了,天天欺负我们娘四个,平日里什么脏活累活都叫我们干着,连口饭都不叫我们吃饱。这样不说,一言不和她还连打带骂的,我金一秤要不是命大,前阵子就被她给活活打死了!” 话音一落,周围的人一片哗然,一起把眼睛看向细寡妇,细寡妇被众人看得心虚,赶快往金老大身后躲,当着这么多人,金老大怕自己的家丑被外扬,赶快压着嗓子道:“三丫头,你若不是被恶鬼附了身,那就只管回家去呗,有啥事儿咱们关上门再说。” “今天的事情不说清楚,我还敢回家吗?”金一秤大声道,“你们这三番五次的害我,我若是不想办法保护自己,怕是早就死了好几回了? 那一天就因为我撞破了她细寡妇和金石头两个人偷吃猪肉角子,他们两个就照死里打了我一顿,当时就把我给打得晕过去了,他们两个怕事情败露惹了官司就把我抛到荒山里。 当时天降大雨,我都觉得我自己快要死了,可是突然大雨停了,彩虹当中现出一个女人的身影来,她拿着杨柳枝照着我的身上一拂就把我给救醒了,然后她又照着我的头顶摸了几下,我的脑子里突然就清亮起来了,还想起了许多自己以前不会的东西。 那个很漂亮的女人对我说:你那姨娘心底不善,怕是往后还要害你,我就给你些医术防身吧,说完这话,她就隐身不见了…… 这件事情实在是太过诡异,我也不敢和别人多说,直到后来我问起我娘,我娘才告诉我,我这是被观音大士给救了!” 话一说完,众人一片哗然,村里人有不少信观音拜佛的,听到观音大士显了灵,当即就跪在地上连声道:“啊哟哟,原来是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显了灵啊,这才叫这小丫头得了神迹,啊哟哟,看看你们,竟然还要把她当鬼给捉了去,你们这不是成心冲撞了观音吗?” 金老大的脸色变得黑成一片,细寡妇倒是突然得了机灵,回嘴道:“你说你是遇见了观音大士,你就是遇见了观音大士了?我倒说你是被恶鬼附了身了呢?” 金一秤冲着她道:“我若是被鬼附了身,那我回来第一个要索命的就是你了,为什么你还能好好地在这里站着?” “这……”细寡妇瞬时哑口无言。 被众人按在地上哭得几乎没有了气息的柳翠娥哑着嗓子道:“细姑子,那一日你被娄家的人给扣了,我家一秤还想办法凑了银子去救你,她若真是个恶鬼?哪里会有这么好的心肠,你倒好,反倒当众说她是鬼,你的良心可是被狗给吃了?” “娘,她这种人,压根就没有良心。你是不知道呢,细寡妇明里对我好,其实暗地里总想着要害我,那一天她把我带出门,就是想把我给卖给娄家的那个傻子,要不是我机灵趁机跑了,怕是现在我都被那个娄家的傻子给活活打死了!你们大家评评理,要是我还依着以往的性子,由着她打扁捏圆,我还活得下去吗?” 金一秤越说越委屈,捂着脸就哭了起来。 她这一哭,引得一旁的金大丫和金二丫带上柳翠娥也都止不住放声哭了起来。 人群里面的妇人们大多是有孩子的,听了金一秤的话,不由全都对细寡妇指指点点起来,有的眼泪浅的,也跟着这三个姑娘一起掉眼泪。 金一秤一边哭一边透过指缝看周围人的反应,很明显,刚才还群情激昂,认为自己是恶鬼该被沉塘的女人们,这一会儿全都改变矛头方向,直指细寡妇了。 对于这个结果,金一秤很是满意,嘴角偷着勾起一抹得意的笑,眼睛一瞟,意外发现人群后面有一个淡淡的白色身影,眉心那一抹青莲若隐若现,一双俊美无俦的眼睛漠然扫向面前的众人。 那副神情好象一位出尘的谪仙看向一众滑稽的愚民,两个人的眼神一碰,小和尚薄唇微微一抿,似笑非笑地看向金一秤,眼底隐约浮起一抹嘲讽。 第041章骗子 金一秤心头一凛,有一丝被人一眼看透了底细的慌乱,她赶快把头低下,继续装哭,再抬头时,那个人影已经不见了,刚才的一切象是一瞬间的幻影。 周围的人越来越激动,细寡妇想要开口替自己解释,可是刚一张嘴就被身旁的婆子们给堵了回来:“这天底下给人当妾的多了去了,也没有见过哪个当妾的能这么上头上脸的,仗着生了个儿子就这么刻薄人家正妻生的孩子。” “可不是?平日里看着金老大也体体面面的一个人,怎么办起事儿来这么没有谱啊?就眼瞅着自己家的妾上到正妻头上?就由着她可着欢地虐待自己的闺女?金一秤,那可是他的亲闺女啊?” “哼,虎毒还不食子呢,哪怕是儿子再金贵,女儿再不值钱,也不能纵着她一个作妾的想杀就杀,想卖就卖吧?这个金老大,当真是个没有规矩的人。” 金老大和细寡妇两个人被拥在人群中间,耳听得周围的人七嘴八舌地议论,脸色当真是比酱过的猪肝还要难看。 最后,就连里正都看不下去了,冲着金老大道:“金家大哥啊,不是我说你,你这家事真是管得不当啊!凡事都得讲个规矩,妻是妻,妾是妾,哪里就能乱了?你就纵着细寡妇这么不知道高低?你这个家是怎么当的啊?” 金老大被一群人说得没脸,回头冲着细寡妇吼道:“真没想到你这个妇人歹毒成这样?往日里我真是看错了你了!” 细寡妇被他这一嗓子吼得委屈,也不敢给自己多作解释,只能由得身边的人高一声低一声地骂着自己,真是恨不得挖个地缝躲进去。 金一秤又道:“今儿个当着所有人的面我也把话给说清楚了,我金一秤不是鬼,我就是金老大和柳翠娥的亲生女儿,观音大士赏我的这点医术原本是为了给自己保命的,断然不是什么恶鬼上了身。 至于这两个神婆神汉,也是她细寡妇怂恿着我爹找回来治我的,他们根本不是什么有法术的高人,就是两个骗钱的骗子……” 金一秤又冲着地面上看了一眼:“乡亲们你们自己瞧瞧,但凡是可以请来神仙附体的人能是被人轻轻拍上一下就变成这样吗?” 此时那个神婆子肝部痛得直抽抽,她那个儿子肚子里的寄生虫被金一秤一拍也是满肚子做乱,两个人都是满地打滚混身冷汗。 那个狼崽子一看自己和老娘彻底被人揭穿,也就不装了,挣扎着起身扯住金一秤的衣裳角连声道:“仙姑,仙姑您饶命啊,求观音大士大发慈悲,饶过我们母子吧,我们也是实在被逼得没有办法,这才想办法四处骗点钱花的啊。” 金一秤把袖子从他手里往外一抽,冷声道:“如此说来,那我是恶鬼吗?你们是骗子吗?” “不是的,您断然不是恶鬼,您是得了观音大士指点的仙姑。”狼崽子捂着肚子把头点得象小鸡叨米似的,抬手就往自己的脸上抽了几个大嘴巴子。 “我们是骗子,我们是骗子,我们骗了众人想要害您,我们该死,我们该死得很。” 周围的人一片哗然,全都在骂这一对神婆母子为了骗钱祸害人命,实在是太可恶了。 金一秤眼神一凛:“既然你承认你们是骗子,那你告诉我,我们家的事儿都是谁给你说的?到底是谁买通了你们来害我和我娘的?” “我不知道啊!”狼崽子急声道“我只知道前几天象是有个妇人来找过我娘,可是我没有看清她是谁啊!” 众人又是一片哗然,已经有不少人指着细寡妇的鼻子骂道:“还能是谁?还不是这个坏女人呗?这个妇人咋会坏成这样啊?害了人家正妻的亲闺女一回不成,还要害上第二回,第二回不成这还要再害上第三回,这样的妇人真真是黑心黑肝,坏透了!” 细寡妇一脸委屈地捂着脸辩解:“不是我啊,真不是我!我这几日都乖乖地在炕上养病,谁也没见过啊,更没有买通这个婆子。” 众人哪里肯信她,指着她的脊梁骨那是一个劲儿地骂。 眼看周围的骂声越来越高,里正清了清嗓子道:“安静一下,今个儿这个事儿也算是真相大白了。人家一秤这孩子意外从观音大士那里得了指点,完全是为了给自己保命的,往后咱们全村上下,再也不能疑作人家是恶鬼了。 可是,至于细寡妇嘛……” 里正意味深长地看了金老大一眼:“金家大哥,按说这当妾的寡妇三番五次害正妻家的孩子,那得被押到神祠堂里受四十荆条的啊!” 细寡妇一听这话,脸都吓白了,扑通一声跪到金老大面前,抱着他的腿来回摇晃道:“我说孩子他爹啊,你可千万不能把我送到祠堂里面去受刑的啊!我前几日受了那么重的伤,若是再受四十荆条,哪儿还会有命在啊? 孩子他爹,哪怕我千错万错,你就看在咱家大宝小宝的面子上,就饶了我这一回吧,我以后再也不敢害人了,再也不敢害人了,孩子他爹,里正大人,我求求你们,你们就饶了我这一回吧……” 细寡妇话一说完,拿着大脑袋就往地上磕了过去,不一时就把额头给叩得血肉模糊的。 提到小宝,正是金老大的软胁,金老大回头看向里正,软了软嗓子:“叔,这婆娘的确是不晓事,是该受罚,可是这四十荆条万一抽下去,她这条小命是真的保不住了,我家小宝还小,您看能不能……” 第042章脱险 里正看了一眼细寡妇那被磕得血肉模糊的额头,最终抬了抬手:“我看她这样子也象是要诚心悔过,这样吧,这四十荆条我可以给她免了,只是你们老金家得给这村里做出个样子来,从明儿个起,你金老大带着你家孩子,把咱们祠堂里外重新修葺一番,以表诚意,往后再也不能做出那种违背祖宗教条的事情来了。” 金老大把牙一咬,狠了狠心道:“行,里正大人,就这么办了,明儿个开始我就去重修祠堂,把咱们村里的规矩再给立起来。” 里正这才把头一点:“既然金老大有了这份表示,那今天的事情也就到此为止了,我们权且放了她家的细婆娘一回,往后哪一家再这么没有规矩,纵着小妾上头上脸坑人害人的,也都想想,咱们黑沟子村也是有家法的地方!” 众人无不点头称是,闹了一会儿也就散了。 金一秤从怀里取出两包镇痛的药粉来扔到神婆子脚底下,瘦狼自己吞了一包,又给老娘喂了一包,二人这才返过神儿来,两个人相互搀扶着,一身狼狈地逃走了。 金老大揪着细寡妇气乎乎地回了家,明儿一早自己地里的活儿全都不能干了,还得倒贴钱修葺祠堂去,再加上前阵子为了救细寡妇自己那些压箱底的钱全都亏进去了,下一季真是不知道该吃什么了。 金老大越想越气,一边走一边照着细寡妇的身上狠踹了几脚。 金大丫和金二丫把柳翠娥给扶起来,挽着金一秤一起往家走。 娘几个一到家,先自抱着头哭了一场。 想起今天的事情来还是觉得凶险,要不是当时大丫和二丫拼命把金一秤给解开,要不是金一秤头脑清醒,一下子点破了神婆子的骗局,怕是今天不但金一秤的小命就不保,就连柳翠娥并大丫二丫也要一起被赶到村子外面去。 想起这些,柳翠娥又哭得戚戚哀哀的,把三个丫头在怀里抱得紧紧的:“都是娘的错,娘是个没根没底的女人,自己没有能耐也没有个娘家可以帮衬着,差点就由着这些人害了你们啊。” 金一秤抬手帮母亲擦掉眼泪,道:“娘,这哪儿是你的错啊?往后咱们几个就得长个记性,别人若是真心对咱们好,咱们才会对她好,别人若是存着别的心思,咱们也断然不能轻饶了她。放心吧,这一回她寡妇是彻底被教训怕了,往后想要欺负咱们,她也得自己好好掂量一下了。” 柳翠娥拉起金一秤的手又左左右右地看了晌:“孩子,适才他们那么折腾可伤到你没?” 金一秤摇了摇头,回头挽着大姐二姐来回看了半晌:“可是适才两位姐姐为了护着我,挨了爹好几脚呢。” 金大丫和金二丫拥着金一秤道:“小妹,我们没事,只要你没有被他们给伤到就好。” 迎着她们如此关切的眼神,金一秤突然有点心虚:“娘,姐姐,若是我真是象他们说的那样不是金一秤,只是被另外一个人附了身,你们还会在意我吗?” “你这孩子,瞎说啥呢?”柳翠娥照着金一秤的身上就拍了一巴掌,“你就是我的闺女,是你两个姐姐的小妹,咱们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无认是谁再怎么挑拨,也挑不开咱们这一根血脉。” 一股异样的温暖涌上心头,上辈子的金一秤是个孤儿,虽然悟性极高拥有一身医术,赚了几辈子都花不完的钱,可是从来没有体会过这样的亲情温暖。 金一秤默默地发誓,一定要保护好这几位亲人,努力让她们的日子过得好起来,再不会由着别人随便欺辱。 ** 黄二毛把自己从家里偷出来的杂粮饼子和番薯干全都塞到垂在面前的破裤子里,冲着楼上摆了摆手。 周大勇用块破布把自己的光屁股给挡上,提着裤腰带把那条裤子从窗户里提进来,抓起里面的杂粮饼子和番薯干就往嘴里塞。 黄二毛仰着脸一脸心痛:“我说老大,你这回怎么这么惨啊?你娘把你给关起来不说,连饭都不叫你吃了?” “唉,别提了!”周大勇被杂糖饼子噎得直伸脖子,梗着脖子道:“昨儿个我压根没敢回家,就窝在咱村口的那棵老槐树上睡到半宿,寻思着待我爹我娘睡下了,我好进厨房偷点吃的再往外躲。 没成想一进门被我爹当场捉了个正着,随手就把我给关起来了,还不给我东西吃,硬说是叫我饿透了才长记性呢。唉,幸亏有你们这些兄弟,要不然这一回真是要饿死我了。” “老大,你真是太惨了?你到底是范了多大的事儿啊?” “嗨,还能有啥事儿?”周大勇把裤子里的东西全都掏出来吃干净了,一边往腿上套裤子一边道: “还不是因为上回打了先生之后又几天不回家的事儿呗,我爹他是指着我能和我哥一样,先考上个童生,再到县城的好学堂里去考个秀才呢。可是他也不看看我是不是那块儿料。唉,对了,昨儿晚上我怎么听见村子里闹闹腾腾的,可是出了什么事儿了?” 黄二毛仰着脸道:“是你那个恩公师父,村里人都说她是被恶鬼附了身,要把她给沉塘了呢。” “有这种事儿?”周大勇惊得手一抖,裤子又掉回到地上“我那恩公师父现在怎么样了?” 第043章问责 “你那个恩公师父可是个好样的。当场就揭出那神婆母子是一对骗子的事儿,还把之前她那个姨娘坑害她的所有事儿都给说出来了。现如今她那个恶姨娘得了教训,她亲爹因为家教不当也领了罚,往后可是再也没有人敢害她了。” 周大勇这才算是松了一口气,一边把裤子提上去往腰里系一边道:“唉,这样就好,要是有人敢害我那个恩公小师父,看老子我怎么收拾他……” 话音未落,突然听到远处传来一声暴喝:“周大勇,你给我滚出来,你给我们家李月春一个说法!” 周大勇被这声音炸出一个哆嗦来,皱着眉头道:“李月春?李月春是谁啊?我给她个啥说法?” 黄二毛早就在楼底下急了:“老大,不好了,是昨天那个胖大丫的娘,你咬了人家姑娘的奶子,人家上门来找你了。” 啊哟,是她啊? 周大勇吓得一个趔趄,急得直在地上转圈子:“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我爹娘要是知道我干了这么不要脸的事儿,还不一棍子拍死我?” 黄二毛急得直在下面嚷:“老大,你赶快翻窗户跑啊!我们几个在下面接着你。” 周大勇从窗户里探出脑袋看了一眼就吓得直出溜,老天爷,这么高,从这窗户里跳出去不得把腿都给摔断了? “老大,快点吧,来不及了,那胖婆娘已经杀过来了,胖大丫她爹可是个杀猪的,你要是再不跑,当心被他一刀给宰喽!” 黄二毛一边说,一边和周围的几个孩子一起开始脱衣服,几件衣服的袖子打了个结,做成一个大网接在下面:“老大,别想了,快点从窗户中间爬出来,往下跳啊!” 耳听得那肥婆子的叫骂声越来越近,周大勇把心一横,纵身就往二楼的窗户里面爬,爬上去把眼睛一闭,冲着楼下就跳。 只听得“扑”的一声,周大勇一下子落在黄二毛他们结的那张网上,把几个孩子全挣倒了,手里的几件衣服也全都给挣烂了。 周大勇打了一个滚从地上爬起来,冲着众人一拱手,说了句:“弟兄们够意思,我周大勇来日再报。”也不辨个东西南北,掉头就跑。 三步两步跑到巷子口,迎面撞上个乌压压的大东西,硬是把周大勇怼了一个大跟斗。 周大勇头晕目眩地从地上抬起头,先看到象旱船那么大的一双绣花鞋。顺着绣花鞋再往上看,是一条绣满了海棠花的火红色裙子,裙子勒在壮硕的腰上被绷得圆滚滚的,象是套在了石滚子上。 顺着石滚子再往上看,是一对裹在翠绿色绣花斜襟大衫里的……一对儿大得了不得的奶子,奶子上面就是一张凶狠的大脸。 周大勇“嗷”的一声惨叫,趴起来要跑,却被李月春一把扯住了领子大声叫道:“爹啊,娘,周大勇他在这儿呢,他要跑!” 话音未落,从斜敕里杀出一对铁塔似的人来。 男的一张黑乎乎的圆盘大脸,嘴角一道长长的刀疤,身上穿着一件带着血迹的黑衫子,敞着怀,露出胸口一拃多长的护心毛。 女的身子比男的矮一点,一张大脸黑如锅底,脸上的肥肉把五官挤得全在一处,冲上来把周大勇往手里一提,大着嗓门骂道:“你小子占了我们家姑娘的便宜,你还敢跑?” 声音大如巨雷,周大勇被她这一嗓子震得差点晕过去,连腿脚都软了,哪里还能跑得了?被这一家三口拎着提着就进了宅子。 大勇娘和大勇爹正在自己家店里忙活生意,突然听到月春娘大呼小叫的,赶出来一看,只见周大勇象个被猎夹子夹住的黄鼠狼一样耷眉拉眼的被人家提在手里,李月春一家三口气势汹汹地进门就喊:“周掌柜的,你家老二把我们家大丫头给欺负了,你看这事儿怎么办?” 大勇娘吓了一跳,连声道:“啊哟,李家大嫂,我家大勇向来淘气得很,要是哪里得罪了你家闺女,叫他好好地给她赔个不是!您可莫要难为孩子啊。” “赔不是?”李屠夫把桌子一拍连声恼道,“他当众毁了俺家闺女的清白,这是赔个不是就行的事儿吗?” 毁了清白?一听这话,大勇娘和大勇爹全都傻了。 大勇爹一把将儿子从李屠户婆娘的手里抓过来,照着他身上就是一脚:“臭小子,你到底干什么坏事儿了?” 周大勇快要吓哭了:“爹,你听我解释啊,我真不是有意的,他家大丫头长那样儿,我哪儿敢毁她的清白啊!” 话音未落,李月春已经“嗷”的一嗓子哭了起来,捂着脸,跳着脚嚷道:“娘,你看看,他还不承认,昨儿个就是他在池塘边,他把我给按倒了,然后就,就……呜呜呜……娘啊,他把我给咬了啊,我活不了了,我这守了十五年的清白全都毁在他手上了啊,娘啊,我可怎么办啊……” 周氏夫妇听得一愣一愣的,周大勇垂着头只感觉生无可恋。 月春娘一把把胖大丫搂在怀里,一边连声劝着,一边道:“周掌柜,咱们乡里乡亲的这么多年,处得向来不错吧?可是你家孩子干的这事儿横竖太欺负人了些! 我家月春,那可是我们两口子向来娇养的一朵花儿,平日里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但凡是这丫头一开口,哪怕是要天上的月亮,她爹我们两个也要帮她给了取了来。 哪怕我们家丫头比不上那城里的官家小姐,可是妇人我就敢说一句话,这一个村里的丫头论到娇气贵重,没有几个比得上我们家月春的!” 第044章了解 大勇娘赶快连声应道:“是是是,嫂子这话我们明白,你们家月春向来是被娇养着长大的,要不然也生不得这么胖大……不是,这么贵气个模样不是? 虽然两个孩子都不大,可是到底男女有别,我家孩子淘气咬了你家姑娘,的确是对月春这名声有损,可是话说回来,小孩子家家的闹点脾气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我叫他好好地给你家姑娘赔个不是,您看行不?” 大勇爹也赶快把李屠户往自己家堂屋让:“来来来,大兄弟,有啥话好好说,我家这个儿子是生得淘气了些,惹着了你家娇养的闺女,我先就代他赔个不是……”回头照着周大勇身上就踹了一脚“臭小子,你给我过来,说说咬着人家姑娘哪儿了?赶快给人家赔个不是。” 周大勇仰着脸,四十五度斜视天空,抖着下巴就是不答话。 大勇娘上前就是一巴掌:“死孩子,咬着人家哪儿了?还不赶快开口赔个礼?你倔个啥啊?” 周大勇被爹娘打得急了,跳着脚道:“我说了我不是故意的,你们还非要问我咬她哪儿了,这话……这话他不好说啊!” “这话是不好说!”李屠户硬着嗓子就开了口,冲着一旁的李家婆娘一斜嘴角:“娃她娘,你来说!” 李家婆娘清了清嗓子大声道:“周掌柜的,若是你家孩子咬了我家闺女别的地方,你们认个错,我也就算了。 害得我们家闺女一回家那叫一个寻死觅活,哭天号地的哟。 这平日里一顿饭能吃五碗的主儿,昨儿个硬是才吃了仨馒头就说吃不下了,口口声声地说自己活不了了。 你说说这个事儿,咱们该是怎么办?” 男女混合双打这样的节目在周大勇身上最常见不过。 周大勇一边象个猴子似的上蹿下跳,左躲右闪,一边伸着脖子大声道:“我都说了我不是故意的了,昨儿个这胖丫头和我干架,硬是把我给按在地上压得死死的,我要是不张嘴咬她,怕是当时就得被她给压得断气儿喽,我这一着急,闭着眼睛就是一口,我哪儿知道我咬的是哪儿啊?总不能就因为随便咬了她一口,你们就要我的命吧?” 周掌柜夫妇哪里听他解释,一个拿着扫帚,一个拿着鞋,追着周大勇就是一通暴揍。 李屠户实在看不下去了,站起来把周掌柜夫妇一拦:“得了得了,您二位也别打了。如今这事儿也出来了,你们看着怎么给我们家闺女一个说法吧。” 大勇娘赶快道:“大兄弟啊,大勇是我们管教不当,叫你们家闺女吃了亏,您看这么着行不行?改天我们老周家特地摆上一场酒席,给你家闺女压压惊,赔个礼,您看行不?” 李屠户冷哼一声,别过脸去不说话。 李家婆娘抱着哭得戚戚哀哀的闺女,冷着声音道:“毁了我们家闺女的清白,这一顿饭就想给了解了?哪儿有那么便宜的事儿?” 周掌柜的一边把手里的鞋往脚上套,一边赔着笑脸道:“对,弟妹说得是,我家大勇这个祸是惹得不小,哪儿是一顿饭就能解决的事儿,您看这样行不行?我啊,改天给您家送去三十斤粮食,再加两坛子麻油,您看行不?” 没想到李家婆娘一听这话立马就火了:“粮食?麻油?我呸?你们老周家这也太欺负人了吧?我们家虽然是个屠户,可是这日子过得也不比你们老周家差多少?哪儿是就图着你们家这点东西了?” 周掌柜的被她说了个一脸无趣,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着好。 大勇娘嗫喘着道:“老嫂子,您要是这么说的话,可就……唉,要不然我再给闺女扯几尺花布做衣裳?您看行不?” 李家婆娘冷着脸一哼,把脸一别,抱着自己家的闺女也不开口,李屠户也黑着张大脸不依不饶的,只有李月春捂着脸:“娘啊,娘啊,我活不了了,我的清白被毁了,没脸见人了啊。”高一嗓子低一嗓子地哭个不停。 眼看着爹娘都把身份放得这么低了,这李屠户一家的还这么不依不饶的,周大勇有点气不忿,冷声道:“喂,胖大丫,你也别哭了,那一天我是不小心咬了你一口,我又不是故意的。这一会儿我歉也道了,礼也赔了,你还这么哭得高一嗓子低一嗓子的干嘛啊?要不然这么着,你们把我捆着送官府得了,明儿个叫县太爷把我当众咔嚓一刀给斩了,还你个清白成不成?” 大勇娘气得一声厉斥:“你这孩子说什么风话呢?这儿有你什么事儿,还不赶快给我滚一边儿去。” 李屠户这才开了口:“要说我家闺女的清白那可不是个小事,真叫县太爷把给你咔嚓了,你小子也不冤枉,可是话回来了,咱们乡里乡亲这么多年,我们也不想把你往那条绝路上逼,干脆这么着吧,你把我们家大丫给娶了,这个事儿,我们就算完了!可若是你不娶,哼哼,那我们现在就报了官,说你周大勇调戏民女,叫县太爷现在就抓了你去坐牢!” 第045章嫁过去 “你们叫我娶她?”周大勇一下子就跳了起来:“我说姓李的,你现在就去告我吧!我宁可现在就叫县太爷把我给咔嚓了,我也不娶她!” 周掌柜的上来照着周大勇身上就是一脚:“滚回屋里去,这儿没你说话的份儿!” 周大勇还要跳起来反抗,早被他老爹一把抓了领子给扔到柴房里了,转手把门从外面一锁,周掌柜的黑着脸道:“大人的事儿你别插嘴,好好在这儿给我呆着。” 周大勇扑过去拍着门喊得撕心裂肺的:“爹啊,你千万别应了这门亲事啊,要不然……要不然我就死给你们看!” 周掌柜的哪儿肯理他,背着手到了前堂,只见气氛已经与适才完全不同了。 李月春已经不哭了,抠着自己的衣服角羞达达地站在李家婆娘身边,李屠户和李家婆娘分别接了大勇娘递过来的茶各自抿了一口。 李家婆娘先就开了口:“我说周家大哥周家大嫂,你们莫怪我们适才上门说话急了些,咱们都是为人父母的人,但凡扯到这孩子们的事儿,再小的事儿它也着急上火的不是?” 大勇娘连忙赔着笑脸道:“是是是,这个事儿,是我家大勇做得不对,对不住咱们家月春了。” 李家婆娘又道:“可是话又说回来了,要说家底儿,我们老李家在这村儿里也算是不差吧?一年几百头猪宰着,哪一天也缺不了肉吃。 你们家是开粮栈的,我们家是卖猪肉的,这也谈得上是门当户对吧? 月春被我们两口子当眼睛珠子似地捧了这么多年,如今十五岁了,多少乡里乡亲的叫媒人上我们家提亲,想娶了我们家月春,可是我们家硬是没答应,这不就是想要多留她两年的吗? 可就是作孽哟,我们家这当眼珠子似的宝贝姑娘硬是被你们家的小子给咬了,还专咬了那大姑娘最不该咬的地方,这事儿万一传出去,我们家姑娘可怎么做人? 所以我们两口子就说了,哪怕是再舍不得这宝贝姑娘,这个事儿也得想办法给他圆上不是? 现如今既然这事儿已经挤在这儿了,那话不多说,咱们就把这两个孩子的亲事给定下吧,这事儿就算是传出去了,也能堵上这乡亲们的嘴。” “这个……”大勇娘低着头一脸为难,冲着大勇爹的胳膊一扯“孩子他爹,这事儿咋办,你可说句话啊。” 周掌柜的低着头寻思了一会儿,又冲着那大胖丫头看了两眼,最终把脚一跺:“行吧,既然这事儿弄到这一步了,也不能耽误了大侄女儿的清白,这个事儿我做主了,改天就把订亲礼给你们送去。” “孩子他爹,你这是……” 大勇娘一愣,急得正要开口说话,只见李家婆娘已经喜得象朵暴米花一样蹦了起来,把大勇娘的手一握,连声道:“啊哟哟,我的亲家哟,那这个事儿就算是定下了,我这就叫媒人下聘去。” 李屠户那一张黑乎乎的大脸也顿时笑成了一朵菊花,上前把周掌柜的手一握:“那这么着,我也先回去做准备了,过几日,咱们两家一起坐坐就把这事儿给定下来?” 李月春也不哭了,扯着自己的衣服角羞羞答答地抿着嘴笑。 眼看着这一家子人气势汹汹地来了,又欢天喜地地走了,大勇娘半天回不过神来,扯了扯周掌柜的袖子道:“我说孩子他爹啊,你就这么着就……就把他们俩的事儿给定下了?我怎么觉得是咱们上了人家一家人的套了呢?” 周掌柜的把眼一横:“就算是上了套又咋的?你那宝贝儿子干下的好事,这不就叫人家给讹上了?你自个儿合计合计,是这会儿叫人家把他给绑了去送官合适,还是多了一户亲家更合适?” 大勇娘想起李家丫头那个宽厚的大身板,又想了想自己家儿子那英朗的五官,只觉得满心不忍,拿袖子展了展眼角,哽着嗓子道:“可是孩子他爹,他们李家那丫头,那也太……太胖了点吧。” “胖咋滴?胖瓷实,旺夫,能干活,能下地,也能生养,老对得起这小子了。”周掌柜的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大勇这个孩子啊,不象他哥那么懂事,也不如他弟那么乖巧机灵,这么多年了,书不好好读,祸倒是没少惹。 适才我也看了,那李屠户是个不好惹的,那李家婆娘也是个不吃亏的,就连那胖大丫也能轻松撂他一个跟头。有了这样的亲家管着,咱们两个也能少操点心,叫他给咱少惹点祸。” 听他这么一说,大勇娘心里好歹是舒服点了,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唉,要说也是,这一转眼,大勇都已经十五岁了,该是给他操心一下婚事的时侯了,老这么瞎闹着也不是个长法。 虽然那李月春生得是胖了些,人也谈不上好看,可是好歹他们家的家景不差,没有穷亲戚需要咱们帮衬。将来他们两口子成了家,日子再怎么说也差不到哪儿去,说不定这还是件好事儿。” 老两口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从门廊的柱子后面冒出个毛茸茸的小脑袋来,竖着耳朵把两个人的话听了个清楚,转身就往柴房里跑。 “二哥,可不得了了,咱爹娘说了,要叫你嫁到老李家给人家当上门女婿呢!”周傲斌扒着门缝往里瞧。 “啥?”周大勇吓得一骨碌从那柴草堆上就爬了起来,扒着门缝道:“老三,你可听清楚了?他们真的叫我娶了她胖大丫?” “不是叫你娶,是叫你嫁过去呢。” “啊哟,我的娘哟。”周大勇一屁股坐在地上,半天说不出话来。 第046章定亲 “这可是我亲耳听到的!”周傲斌很肯定地道,“刚才我看着大胖丫他们一家人欢天喜地地走出去,就觉得这事儿不对劲儿呢,躲在柱子后面偷听了两句,我可是听得清清楚楚的。 咱爹亲口说的,他管不住你,娘也管不住,李屠户是个凶的,他家的婆娘也不吃亏,就连胖大丫也是个厉害的,将来只要把你给嫁过去了,你就有人管了,再也不会给他们惹祸了。” 周大勇吓得眼睛发直:“这一下可就完喽,爹娘是彻底嫌弃我了,就看看他们那一家人的德性,我要到了他们家哪儿还有小命哟。” 周傲斌隔着门缝塞了个东西进来:“哥,这是咱们家大门的钥匙,我刚才给偷过来了,等晚一些,我趁他们不注意的时侯就把柴房的门给打开,你开了大门就赶快跑,可千万不能落在胖大丫他们一家人的手里。” 周大勇感动得热泪盈眶的,双手接了那个钥匙,连声道:“三弟啊,还是你对我好,哥这回一跑出去,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回来,你……你要照顾好咱爹娘。” “哥,你又傻了不是?咱大哥就在县城书馆里呢,你直接投奔他不就行了?等过一阵子,这个事儿放凉了,你再叫大哥随你一起回来求求情。你知道,咱爹娘最听大哥的话了,有他替你说话,你就不用再娶胖大丫了不是?” 周大勇眨了眨眼睛:“我说老三,你这小子咋这么精哩?怪不得爹娘专疼你。” “行了行了,哥,别说那么多了,你先呆着,我去伙房给你偷点干粮,你好带着路上吃,等到天黑了,我来帮你开门。” ** 这一边,李屠户一家人回了家,刚把房门关上,李屠户骨头一松跑到桌子前面就赶快给自己倒水喝:“啊哟,我的娘啊,适才去他们家闹那么一场可把我给吓死了,唉,我说孩子她娘啊,我适才演的那一场戏不算过吧?” 李屠户抬手抚去额头上的冷汗,貌似凶狠的脸上哪里还有一分戾气。 李家婆娘喜得直拍手,连声道:“不过不过,刚刚好呢,你没看你最后那几句话一下子就把周大勇那小子给治住了,不是我说,就那小子那个皮实样儿,不是你那两下子,哪儿吓得住他啊。” 李屠户用手捋着自己胸口的护心毛,喃声道:“那倒也是,只是现在我把话说得这般狠,这将来月春与他成了亲,他不会在心里恨上我这个老丈人吧?” 李月春扭捏着胖乎乎的身子抠着自己的衣角道:“啊哟,爹啊,看看你都说了些啥话啊,这不是八字还没有一撇的吗?” 嘴里说着八字还没有一撇,可是这一脸娇羞的笑容早都把眼睛都给挤得找不着了。 “咋能没一撇?”李家婆娘一拍手,“今个他周掌柜的夫妇可是当着咱们一家人的面把这婚事给应下来了吧?大男人一口唾沫一个钉,说出来的话就是泼出来的水,哪个敢悔? 赶明儿个啊,我和你爹就赶快把这媒人给定好了,再把你们两个的年庚八字一合,挑上个好日子一家人把这酒席一摆,你们这件婚事可不就定下来了?” 李月春听娘这么说,美得一张大嘴快抿到后脑勺上去了,想起周大勇那英气十足的五官,高高的个头,还有那说起话来痞气十足的样子,心里头象是倒了一罐蜜。 李家婆娘还在一旁掰着手指头数叨:“孩子他爹,你看啊,数遍咱们黑沟子村,这日子过得最宽裕的有几户?这第一家不就得数他们周掌柜的了?他周掌柜做了这么多年生意,又是开粮栈的,要说这吃喝不愁还随时能拿得出现银的,也就只有他们家了吧? 再往下数,能和他们家比的除了村口卖酒的老余家,就是咱们家了不是? 常言说得好,嫁女寻高门,咱们老李家嫁闺女怎么不得往那高处走啊?所以说这周大勇啊,真是最合适咱们家月春不过了,这桩姻缘,那简直就是天作之合啊。” 说到这里,李家婆娘一脸得意地瞅了李月春一眼:“月春啊,你瞧瞧,那一天我亲眼看着那周大勇在咱家池塘里鼓捣,叫你去和他打个交道,你还不好意思去?结果怎么样?这交道一打,这婚事不就成了?所以我说啊,作女人,还是得有点心计的不是?” 提起这岔来,李月春到底是有点气短,那一天她本来是想找个机会和周大勇说几句话的,没想到人家一见她就一口一个胖大丫地叫着,直接把自己给惹火了,两个人当即就动了手。 可是实在没想到,这不打不相识,一打还打出了份姻缘来。 李月春心里高兴着又有些没底:“娘啊,可是我总觉得大勇哥他好象……好象还因为那天的事儿生着我的气呢。” 李家婆娘一拍手,笑道:“傻丫头,这个事儿你可得慢慢来……” 李家婆娘拉着自己闺女的手,开始低声传授起御夫心法来。 胖大丫低着头,一脸害羞却又极认真地听着,一旁的李屠户仰着脸嘿嘿嘿地傻笑着,实在想不到这个胖大丫竟然这么着就找到婆家了,竟然还找到这么个家境又好,人又机灵帅气的小伙子,当爹的这颗心终于可以放一放,再也不用发愁她吃得这么胖嫁不出去了…… 第047章熏洗 这几天,金老大带着金石头去修了祠堂,每天早出晚归。 细寡妇自从被猛收拾几顿之后安生多了,每天只管低头干活话也不敢多说一句。 金大丫和金二丫两个虽然是小丫头片子,可是经过这么多年的锻炼,干起农活儿来一点也不含糊,一大早吃了饭就去种地,金一秤跟在她们两个后面学种地也学得象模象样的。 两位姐姐都娇宠着这个小妹,把所有的重活都给抢了去,只把轻活留给她。 一家人虽然辛苦了些,可是相处得极为愉快。 一天下来忙活完了,金一秤把自己从一旁水沟里采里的带刺的松柏枝煮了一大锅给柳翠娥熏洗腿脚。 “这是治风湿的好法子,娘,只要我平日里用艾草给你灸着穴位,再用松柏枝给你熏洗着,等到过几日,能抓到乌梢蛇了我再用它给你泡成药酒,内服再加外治,要不了多久,你的腿脚就方便起来了,下地干活一点都不耽误。” “三丫头啊,你可真能干,这阵子娘这腿脚感觉真的是轻省不少呢。”柳翠娥用手轻轻抚着金一秤的头发满脸的慈爱,“我这闺女,真是观音大士身边的药童子下了凡吗?医术这么好?人还这么聪明。” 金大丫和金二丫用芝麻叶煮好的汤水洗完了头发,一边相互给对方梳头一边道:“娘,药童子不是男的吗?咱们家的小妹可是女的,要是也是观音大士身边的童女才对呢,小妹,你看我们两个用你教的法子洗了一阵子头,连头发都油亮柔顺了不少,还密了不少呢。” 十几岁的花季女儿正是最爱美的时侯,往常日子过得太苦太累,丫头们也不知道留意自己的外表。 如今没有细寡妇天天刻薄着,也没有金老大有一下没一下的吼着骂着,每一个心里都轻松了不少,再加上这阵子周大勇送了那么多泥鳅过来,一家人吃得也好,心情也好。 小姑娘们脸上都有了点红润,身材也都出挑了不少,女儿的美态已经初露出来。 特别是金大丫,过了年已经十五岁了,平日里干的农活儿虽然重了些,手脚有些粗大,可是这眉眼却是周正得很,这阵子吃得也好,脸色好了,整个人看上去就象早起初升的太阳一样,虽然还是木讷着不怎么爱说话,可是精力饱满,红彤彤的充满了活力。 看着身边这三朵花儿一样含苞待放的姑娘们,柳翠娥感觉到心里无比地欣慰,谁说养活丫头没有用呢?丫头才真正是贴心的小棉袄呢。 “哗啦”一声响,窗户外面象是有什么东西倒在了地上。 屋子里的几个女人惊了一跳,金一秤停下正给娘亲洗腿的手站起来问:“谁啊?” 没有人应声,金一秤开了门,月亮明晃晃地照在院子里,四周一片寂静,窗台底下的农具倒了一片。 “娘,没人,怕是什么猫啊,狗啊的路过,碰倒了家什。” 仰脸望了望天,空中一轮圆月象个亮闪闪的玉盘似的耀眼,满天的繁星象小孩子的眼睛一样一闪一闪的。 这么晴好的天气,在我以前呆的那个时代,完全不可能见到的啊。 金一秤深深地呼了一口气,感觉到身体无比地轻畅。 “娘,你们先睡吧,我去附近走走。” “嗯,一秤,天黑你小心点,少转悠一会儿,赶快回来。” 金一秤应了一声顺着后门出了小院,远处溪水潺潺,一声又一声的蛙鸣伴着草丛里不知名的虫子吟唱。 各类植物散发着芬芳的气味,薄荷的清凉,藿香的微苦,田七的清涩…… 金一秤喃声道:“看来穿越到古代也是有好处的,那么多草药信手可以采到,就连那么多古书上失传的东西好象都有。” 闭着眼睛用力吸了吸鼻子,金一秤心头一凛:“这味道好奇怪,难道会是传说中的麻沸?” 象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金一秤快步向着一旁的草丛里面走去,刚走了两步突然眼前一黑,一个人影迎面扑过来,一把把她按在地上,向着身后一人多高的草丛里就拖了过去…… ** 金石头气喘吁吁地回了房,细寡妇迎面骂道:“你这个臭小子这是干啥去了?怎么吓得脸都白了?” 金石头心虚:“我……没干啥去啊。” “哼,你没干啥?”细寡妇冷着脸剜了他一眼“别当我不知道,你又偷着看那四个扫把星去了呗。我知道你心里咽不下这口气,老想替娘出口气去,可是眼前……” 想起前阵子的事情,细寡妇又是一阵心虚气短:“石头啊,往后还是别再惹她们娘儿几个了吧。” 金石头闭上眼,满心满眼都是刚才几个姑娘叽叽喳喳说笑的声音,这些声音就象是猫的爪子一下一下挠着他的心,让他分不清是烦是恨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之前自己仗着有金老大撑腰,算是这家里的“长子”,可以把她们那群女人踩在脚底下,想怎么凌虐就怎么凌虐,想怎么打骂就怎么打骂,再看看现在娘被她们给弄得名声扫地,在村里再抬不起头来,自己也跟着不得脸面。 就象是刚才,金石头明明是想守在她们门口想打听到一些有用的消息,找机会反治她们一回的,反倒是听到金一秤一开门,他自己就吓得先跑了。 实在是想不到,自己竟然会被这么个小黄毛丫头给吓成这样了?金石头这会儿恨得要死,咬着牙道:“这个金一秤,等着,我将来一定要弄死她!” ** 金一秤抚着脖子好半天才缓过一口气来,回身冲着周大勇大声吼道:“周大勇,你干啥呢?深更半夜不睡觉,突然扑过来掐人,你吓死我了!” “恩公师父你小声点!”周大勇把食指竖在唇边连声道“我如今可是偷着跑出来的,你可千万别把别人给招来!” 第048章和尚钓鱼 借着月晃晃的月光,金一秤这才看清周大勇的打扮。 这小子今天特地用个破草帽挡着脸,脸上用锅底灰抹得左一道又一道的,身上还披了一个破麻袋片子,里面鼓鼓囊囊的,也不知道都装了些什么? 这哪儿是个粮栈里的小少爷啊,明明就是个逃荒要饭的叫花子打扮啊。 看了他一会儿,金一秤止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周大勇,你又范什么事儿了?这是要往哪儿逃荒去啊?” “哟,恩公师父,你真聪明,一眼就看出来我要逃荒?我啊就是特地来带着你一起逃走的。”周大勇一边说一边把麻袋里的东西一件一件掏出来。 “你看吧,我听说前儿个村儿里人难为你了,差点把你沉塘。然后我呢,最近也刚好惹了点麻烦,不能在家里呆了。这样一来,干脆咱们两个一起逃出去怎么样? 我大哥在县城里读书,他肯定会收留我们的,我们两个就在县城里随便谋个营生,怎么也比呆在这黑沟子村儿里面强。你看看,我把咱们吃饭做营生的家伙什儿全都带来了……” 金一秤皱着眉头看周大勇摆在地上的东西:“要出门逃荒你拿着一把锈花针干什么使?” “给你做针灸啊!上回你不就是用个银钗子啥的就救了别人两条命吗?咱们把这个给带上,万一看见谁家的人又快死了,你就上去扎两针,救人家一条命,收个三五两银子,不多吧?然后咱们就一路走一路治,救一个人收三两,救十个人就是三十两,救一百个人,那就是三百两…… 啊哟哟,不得了,县城里面人那么多,要不了多久,咱们就能发大财了啊?”周大勇捧着一大堆绣花针,满目憧憬。 金一秤仰脸看天一阵无语,心里是彻底服气周大勇这副好脑子了,人快死了只要被扎两针就能好?你当救个人那么容易啊? “那你还带着口漏了底儿的破锅干啥啊?” “用来抓泥鳅啊!”周大勇照着那破锅底下敲了两下,笑道:“恩公师父,你交待俺的事儿俺可一点都没忘,只要一有机会俺就继续抓泥鳅,练手上的感觉,只要感觉练好了,您就教俺医术呗。” 月亮底下,周大勇那张颇为周正的脸上笑得满是谄媚。 这孩子过了年都有十六了吧?怎么脑龄还会稚嫩成这样?金一秤哭笑不得地拍了拍周大勇的肩膀:“哥们儿,妹妹和你说句实话,赶快回家洗洗睡吧,浪迹江湖这种事儿真的不太适合你的智商。” “唉,恩公师父,你可别这么说啊!俺这是诚心诚意带着你一起走的,你别看这黑沟子村的人表面上挺好,其实骨子里可不讲道理了。前几日是不是一言不合就要把你给沉塘的?眼前你是脱身了,你咋知道过阵子谁又随便挑个事儿又要找你的麻烦哩?所以啊,就得咱们两个一起走……唉,我说恩公师父,你别走啊……咱们俩一起浪迹江湖,挣大钱去啊……” 周大勇跟在金一秤身后还在喋喋不休,金一秤突然把手掌一立:“嘘,别说话,附近有人……” 月亮照向清亮的河面,河水泛出龙鳞一样的银波,岸边一个穿着浅色僧袍的身影,手里执着一根青竹子做的鱼竿。修长的手指一拈,把一根肥大的肉虫挂在鱼钩上,将手一甩,鱼饵沉下,小和尚托着腮帮静静地等着鱼上钩。 “依,这个和尚,他竟然在钓鱼!?”周大勇一脸不可思议,忍不住就出了声。 小和尚也不回头,只把手指往唇边一竖:“嘘,别出声,当心吓跑了我的鱼。” 金一秤和周大勇面面相觑,一步一步地走近了看,只见小和尚身边的一个破瓦盆里竟然已经放了好几条鱼了,一个个翻着白肚拼命张着嘴,看来是刚被钓上来不久。 “我说小和尚,你不是出家人吗?怎么还钓鱼,这是杀生,你不怕佛祖和观音娘娘怪罪啊?”周大勇止不住多话。 小和尚翘起唇角微微一笑:“你旁边的那一位不就是观音大士救过来的人吗?你叫她帮你问问,我在这儿钓鱼的事儿,会不会叫观音大士给怪罪了?” 哪怕是傻子也听出来这是故意在奚落自己的,金一秤有点不高兴地咕哝了一句:“小和尚,我得罪你了吗?干嘛说话这么阴阳怪气的?” 小和尚盯着浮子看了一会儿,悠然叹了一口气,“算了,一有外人聒噪,连鱼也不肯上钩了。也罢,反正这几条鱼也够我今天晚上的夜宵了,收工,回家!” 小和尚一边说,一边收了手里的鱼钩作势就要往回走。 金一秤上前追了两步:“小和尚,你别急着走啊,你上回说叫我养好了头发来找你要观音像,现在我头发养好了,你肯给我画了吗?” 青檀止住脚步,回头看了她一眼。 月亮把小姑娘头顶的头发映得闪亮,只不过是几天不见,她那一头乱蓬蓬的黄毛头发好象是柔顺了不少,也亮了不少。 小和尚的眸子沉了沉,止不住向着金一秤的头顶伸出手去。 “喂喂喂,干啥呢?干啥呢?”周大勇一把将青檀的手打开,没好气地道:“你这和尚咋一言不发就动手动脚的?大姑娘家家的头发是你想摸就摸的吗?” 大姑娘家家?这个小黄毛丫头在我眼里不过是个没长开的萝卜头而已。 青檀唇角勾了勾,也不说话,提了鱼竿和泥瓮折身就走。金一秤急了:“青檀小师父,你不是答应说我把头发养好了,你就肯帮我娘画观音像的吗?” 青檀也不回头,淡然道:“嗯,你这头发太金贵,我也碰不得,所以这个画像也就画不了了。” 这…… 第049章前途凶险 金一秤顿住脚步:“青檀小师父,你别生气,我站着不动,你好好摸摸我的头发,要是你满意了,可得给我画。” 这个小丫头有意思。 青檀止不住笑了笑,回头看去,正对上小姑娘那一对水汪汪的大眼睛,比那月光映着的河水还要亮。 周大勇在后面直扯金一秤的衣服角,小声道:“喂,恩公师父,你别上当,这个小和尚他可花着呢。” 金一秤生怕青檀不给自己画观音,把他的手一甩,压着嗓子道:“周大勇,你别多事,我就叫他摸摸我的头发就怎么了?又少不了一块肉。” 周大勇被她呛得心里一梗,也说不清是个什么感觉,象是泛着酸又象是带着妒。 强强地别了一口气,周大勇哑着嗓子道:“行,小丫头,你就叫这个花和尚忽悠你吧,我不管你了,小爷我先走一步,哼!” 一边说一边把肩膀上那个叮叮当当的大麻袋往上一耸,气乎乎地顺着小路就往前走。 青檀在他身后慢悠悠地开了口:“我劝你不要走那条路,前途凶险……” “小爷我的事儿,才用不着你管!”周大勇硬梆梆地还了一句,头也不回快步地走了。 金一秤看着周大勇的背影直叹气,回头只见青檀正低着头饶有兴致地看高自己。 他的个头那么高,比周大勇还要高一些,此时俯视着自己的样子,有点象大人在看一个孩子。 金一秤清了清嗓子:“青檀师父,我把头发给养好了,现在又油亮又柔顺,你肯帮我画一副观音像了吧。” 青檀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突然从怀里摸出一把锋利的小刀子来,金一秤吓了一跳,壮着胆子站在原地没动弹。 青檀走到她面前,托起她额头的留海看了一会儿,皱了皱眉头,又抓起她腮边的头发仔细地摸了摸,这才满意地叹了一口气,拿起刀子将她那一抹头发割下来,用纸包好放在怀里。 “现在可以给我画观音了吗?”金一秤小心翼翼地问道。 “你的问题有点太多。”青檀重新往回走“小孩子好奇心太重了可不好。” 金一秤在后面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好奇?我的确是对你挺好奇的,小师父,你不是本地人吧?” 青檀不回头,只顾走路:“你呢,你是本地人吗?” “我当然是了,我是老金家的三丫头,我叫金一秤,这个村儿里的人都知道我的。” 青檀脚底一顿,转眼看她:“你真的是你说的那个人吗?” 金一秤怔了一下:“我……我当然是了,要不然,我还能是谁?” 青檀那一双寒星般的眸子在暗夜里闪了闪:“一个十二岁的女孩子被姨娘虐打的几乎死掉,却意外得到了观音大士的点化,醒来之后整个人变得聪明了不少不说,还意外懂得了医术,这样的故事你拿来骗骗那些村民也就罢了,反正我是不信!” 这一双眼睛实在是太过清亮,似乎可以轻易地看到别人的心里去,金一秤怯了怯,立即还口道:“这么说你根本就不信有观音?那你也不是个真和尚!真和尚不会怀疑世上有观音,更不会深更半夜偷着钓鱼吃!” 青檀眼眸一闪,冷冰冰地一笑:“世上所有的事情我都信,唯独有观音这件事情,我就是不信!” 和尚不信有观音?那他还能信什么? 眼看金一秤一脸的迷茫,青檀也懒得再多和她解释,提起手里的东西抬脚就走,步子刚迈开,突然听到远处传来一声惨叫:“啊,救命啊!” 是周大勇的声音?金一秤吓了一跳,急忙应道:“喂,周大勇,是你吗?你怎么了?” 许是离得太远,只听到周大勇连声惨叫,却听不见他答话。 青檀悠然叹了一口气,道:“看来你的朋友是被猎夹子给夹住了。” “猎夹?”金一秤吓了一跳“你刚才怎么不告诉他那条路上有猎夹?” 话音未落,又听见周大勇惨叫了一声:“啊,老天爷,我的屁股啊!” “我跟他说了。”青檀一耸肩膀,“我说了那一条路凶险得很,是他自己不听的。” 金一秤一把抚住额头,这个周大勇,咋就这么不叫人省心呢? 青檀从怀里取出个火折子,点了一根松枝递到金一秤手里:“去看看你的朋友吧,叫得这么惨,怕是伤得不轻。” 金一秤举着火把找到周大勇的时侯,只见他正坐在地上鬼哭狼嚎的。 脚脖子被个夹兔子的猎夹给夹得见了血,奇怪的是屁股上还夹了一个。 合着周大勇刚开始只是脚上被夹子给夹住了,一时着急就来回蹦,一个没站住又跌到了另一个猎夹上,这一下,连脚带屁股一边一个。 再倒霉的兔子都没有周大勇惨。 金一秤从旁边找了根木棍,把这两个夹子给别开,又取了旁边几棵草药用石头砸碎了给他糊在脚上。屁股上那一处伤,周大勇左扭右扭的怎么也不叫金一秤碰。 金一秤无法,只得把周大勇从地上扶起来,搀着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回走:“我就说叫你早点回去洗洗睡的嘛,你还不听我的,看看现在你弄的。” 周大勇一边用力吸着鼻子一边瘸着腿蹦达:“恩公小师父,这是你救我第二回了,我周大勇这辈子都记着你的好,将来我……我铁定要报答你。” 把周大勇送回家已经是深夜了,金一秤怕是见了这一家的大人不好说话,只把他送到门口自己就先回去了。 周大勇摸黑进了门,迎面一把扫帚就横飞了过来。 “你小子还敢跑?你有种一辈子别回来啊?” 第050章奶奶我来调理你 一直守在门口的周掌柜还想骂,抬头一看儿子满身是伤,立时就吓了一跳:“你这小子,这是咋弄的?这是在哪儿伤的?” 周大勇把身上的破麻袋往地上一丢,哽着嗓子嚷道:“还不是因为你?非要叫我嫁到老李家,我又丢不起那个人,还不得连夜跑?这一跑就被人家下的兔夹子给夹了,差点把我给夹残喽。” 周掌柜的又是心痛又是生气,一把将周大勇给扯到屋子里来,一边低着头检查他的伤口:“你这小子,你哪只耳朵听到我要叫你嫁出去了?咱们老周家有的是粮食,还能连个媳妇都娶不起?能把你往外嫁?你说你小子跑个什么?” “那也不行?”周大勇一梗脖子:“你就瞧瞧她胖大丫那个身板,进门三天就能把咱们的米面垛给吃下一多半去,这样的娘们,打死我也不娶。” “你这孩子,又说啥话呢?”周掌柜的把将周大勇按在柜台上,扒了他的裤子一边给他的伤口抹药一边道,“那个胖大丫有啥不好?不就是身子骨胖了点吗?你娘说了,女孩子家都好个漂亮,往后成了家她自己都知道忌口叫自己瘦点了了。” “她能瘦下来??”周大勇忍痛忍得汗都出来了,还是止不住还嘴“她也就是干喊两嗓子吓唬吓唬自己那一身肥肉而已。 您就看着吧,爹,那个大胖丫头一看能把自己给嫁出去了,肯定高兴得饭量见涨,下回见了她,她还得再胖个几圈……啊哟,爹,我说你那个手可轻点啊……” ** “你是说老大家那个三丫头前阵子硬是把神婆子都给招来了?还故意当着里正的面把老大家里的事儿给说出去,老大这才被里正罚去修祠堂的?” 金老太太皱着眉头,脸色阴的一拧一把水。 “可不是?”王金枝一脸殷勤地递了杯红糖水到金老太太手里,添油加醋地道:“那个金一秤,自打一生下来就透着股子邪性,她那个娘就是个没根没底的,生下的孩子们也都个顶个的阴气重。 那个金一秤,更是个败家败到底的,十一二岁的孩子了,说大不大,说小她也不小了啊?哪个不知道护着自己一大家子的体面?这有的事儿啊,只能在屋里说,哪儿能招得全村儿的人都知道?还硬是给闹到里正面前了? 这下可好,大哥和金石头被里正罚去修祠堂,贴钱贴力不说,地里的活儿他们也一下都顾不上,全都压到老二和老四身上了………” 金老太太的脸彻底黑下来了,往常虽然把金老大一家给分出去住了,可是家里的地并没有分开,除了金老三在城里跟着别人当伙计,余下的全是老大老二和老四几个分着干,老三媳妇和金大丫,金二丫也来帮忙种地,可是到底是女人,力气上还是差着不少。 按照乡下人的规矩,金老爷子不在了,老大就是这一家人的当家,地里的活儿几时种几时收,在哪里开个渠,在哪儿挑个沟,全都得是他操心着才行,眼下正是耕种最忙的时节,偏偏他被里正抓了壮丁,贴着力气不说,还得往里面倒搭钱,耽误了自己家的功夫,出力不讨好,背地里还得被乡亲们笑话! 金老太太越想越生气,恼道:“不中用的丫头片子,那妖精一下子添了仨,最小的这个当时老大就该狠狠心一泡尿浸死了她去,留着她长到现在,反倒会祸害这一家人了?” 一旁的金香兰正坐在炕头上自己翻着花绳玩,听到金老太太这话,当即就冷哼了一声:“娘,你现在说这话有啥用啊?她如今这才刚满十二岁,一不留神就给大哥找了这么大的麻烦,你要是再纵着她两年,指不定给天都戳个窟隆来,到了那时侯,你哭都没用!” 金香兰今年也是刚满十五岁,金老太太上面生的是四个儿子,老来得的这个女儿,宠得跟眼睛珠子似的,向来惯得没有边,由着她说话上头上脸的也不呵斥。 低头寻思了一下,金老太太吩咐道:“老二家里的,你现在就给我去一趟老大家里,把那个三丫头给我叫来,就说地里的活儿干不完,你们都忙着,叫那个丫头过来到我身前服侍着!” 王金枝脆生生地应了一声,屁颠颠地跑出去了,到了金老大院子里,随便给柳翠娥打了个招呼,说是金老太太身边没有人招呼,特地唤了金一秤过去服侍呢,招呼一打完,也不管柳翠娥答应不答应,扯着金一秤就走。 金一秤怀里还紧紧揣着大清早上山采的几包子草药,脑子也没有完全转过圈来,人就已经被拉到了金老太太面前。此时一脸蠢萌地看着面前这个阴沉沉的老太太,金一秤直觉感到不太妙。 果然,金老太太黑着脸将金一秤从头到脚打量了一圈,冷哼一声道:“一阵子没见,你这丫头片子倒是气色见好啊。去,先把猪草给切了,把猪喂好,再把鸡给唤回来,把鸡棚也一并给拾掇好了去。” 说话的声音硬得象个被霜冻过的驴粪蛋子,砸在地上一句一个坑,哪里有一点祖孙间的亲热气儿? 金一秤把眼睛四处溜了一圈,只见旁边几个女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虽然脑子里记得这些人都是谁,可是认真打交道这还是第一回。 王金枝这会儿正斜着下巴看向自己,一脸阴笑,显然没有操好心,金老四的新媳妇刚过门,将金一秤从头到脚看了一眼,就只管低着头给自己家男人纳鞋底子,眼睛始终落在脚底下她那一对儿女身上,别的事儿好象都不怎么能入她的眼。 金老三不在家,地里的活儿全都得叫老三媳妇扛着,想来是这会儿老三媳妇还没到家吧。 第051章洗衣 一旁的小姑金香兰开了口:“喂,金一秤,我娘不是跟你说话的?咋连一声也不出哩?不是听说你挺能说会道的吗?这会儿咋是连个屁也不会放了?” 一听这口气就知道不是个好惹的,经过了神婆的那件事情,金一秤学乖了不少,凡事该藏藏该收收,眼前这个世界还太过愚昧,自己处处锋芒毕露,说到底还是给自己找不自在。 想到这里,金一秤也不和金香兰硬别,一脸恭顺地冲着金老太太点了点头:“行,奶,那我先去干活儿了。” 金一秤折身出了屋,就听见身后王金枝讨好着对金香兰道:“啊哟,快看看,还是咱们家小姑子有气势,一句话就把那个疯丫头给治住了,对,就得这么治她,免着她蹬着鼻子上脸,不认识她自己是谁了……” 金香兰一听她这马屁拍得好,笑得别提多得意了。 到猪圈一看,金一秤才知道这切猪草喂猪真不是个小活儿,老金家说起来算是个富户,圈里养的肥猪少说也有十来头,这么多猪一天得吃多少东西啊? 盯着那堆得象小山似的猪草,金一秤叹了口气,低着头专心地切了起来。 谁叫眼前落在人家手里了呢?这一会儿形势不明,得是夹起尾巴做人,先把周围的人给观察清楚的好。 一堆猪草全都切完,再混上饲料一锅煮熟了还没放凉呢,就听到王金枝在那里吆喝着说是天快黑了,叫把鸡赶快赶到圈里关上,免得晚一点黄鼠狼来叼。 金一秤急急忙忙地跑去赶了鸡,把鸡圈门给关好了,又开始去拌鸡食,鸡食还没有拌完呢,就看到小姑金香兰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兜头把一堆脏衣服往地上一扔:“这些衣服是我和娘的,你赶快给洗出来,明儿个我们两个赶集要穿的。” 金一秤看了一眼苍黑的天色,又看了一眼面前这堆脏衣服:“小姑,我这会儿鸡还没喂完,猪也没喂完,等到喂完了,这天都黑了,你这是叫我摸黑到河里去洗衣服?那哪儿能洗得净?” “我才不管呢,反正这些衣服我和娘等着穿,你得赶紧给我洗好了!”金香兰冲着金一秤狠狠地剜了一眼,转身就走。 金一秤知道这是金香兰故意拿捏自己的,也没支声,低头将那些衣服全都给抱起来,在一旁的筐子里放好,折身先去喂鸡喂猪。 等到那些猪和鸡全都关好了吃饱了,金一秤这才捶着酸痛的肩膀往院子里走,刚一进门就听见堂屋里面呼呼哧哧的动静就跟那跑火车似的,伸着脖子一看,是几个男人都回来了,正聚在一起吃饭呢,金家老太太坐了上首,金香兰在她手边坐了,儿媳妇们先要给金老太太和男人们端上一碗,才能退到灶下吃东西。 底下的男人们按着长幼辈份都坐齐了,这才开始盛饭,每人一大碗干饭,就着几样菜,吃得呱唧呱唧直响,这动静和刚才在猪圈里看到的情形差不多。 女人们服侍完了男人吃饭,这才退到灶房里带着孩子们吃。 和男人们不一样,女人们吃的饭是稀的,馒头也小菜也少,王金枝势利,一边往自己嘴里猛扒饭,一边把菜使劲地往自己家那三个男孩子们碗里扒。他家这三个男孩儿最大的十四岁了,中间的那个十二岁,最小的十岁。全是半大小子,个顶个的能吃穷了老子,吃起饭来也是呱唧呱唧的头都不抬。 那一大盘子菜一筷子也没有落了别人的手儿,全叫他们娘四个给抢了。 老三媳妇是个性子憨厚的,平日里只会干粗活,整天没有几句话,成亲这么多年来没有生孩子,一向在老太太面前不得脸面,再加上男人在外面打工常年不回来,在这个家里就缺了倚仗,所以向来不敢和王金枝对着干,由着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自己在地里忙活了一整天,那一盘子菜自己一筷子都没有沾上,全都被王金枝夹着给自己家的几个孩子分完了,老三家的也只是低着头生气,却连个声也不敢出。 老四媳妇刚过门三年多,连着生了两个孩子,一儿一女现在一个一岁一个两岁多一点,要说吃东西那定然是争不过王金枝一家子。 所以老四媳妇只管低着头照顾着两个小孩子喝粥啃馒头,根本不去管菜的事儿,反正老四在家挺宠着自己娘三个的,一会儿关上了房门还会有点零嘴儿啥的,横顺饿不着。 原本一个家里该由着长房媳妇作主的,可是柳翠娥特别不招金老太太待见,所以王金枝就得了势,上面奉迎着金老太太,巴结着金香兰,下面压着这两个兄弟媳妇,总想拿着自己充大个儿。 眼看着金一秤进了灶房,王金枝把脸一黑:“咋回来的这么晚啊?锅里就剩半勺稀饭了,你给刮出来喝了吧。” 金一秤冲着锅底一看,稀饭说是半勺还真是半勺,全刮出来够房头那只瘦猫吃一顿的。 金一秤肚子里响亮地“咕碌”了一声,合计着就这么一口饭吃了也吃不饱,怕是下了肚子会更饿,干脆把那个锅盖一盖,嘴里说道:“小姑说了叫我去河边洗衣服,这口饭还是等我回来再吃吧。” “等你回来?切,这吃饭的事儿谁等谁啊?”王金枝一边说,一边不客气地把锅底那些稀饭仔细刮了刮往自己家几个孩子碗里一分,“非得这会儿去洗衣服,回来铁定没你吃的了。” 金一秤全当没有听见她的话,抱着那一大筐子衣服就往河边走。 太阳很快落了山,河边静悄悄的,金一秤找了个背静地方把那个装衣服的大筐往河水里一放叫河水冲着,自己仰着脸往四处看。 第052章吃货之心 黑沟子村虽然偏僻了那么一点,但是风景还不错,空气质量也好,舒舒服服地做一个深呼吸,金一秤的肚子又响亮地“咕碌”了一声。 别说,人是铁饭是钢,虽然我金一秤有着坚强的意志,但是抵不过从中午一直饿到现在,四处打量了一圈,这会儿会不会有个蛇啊鸟儿啊兔子啊什么的瞎了眼,撞到我面前,叫我充个饥呢?要不然还是干挨一会儿,等天黑透了,我溜回家叫娘给我做口吃的去? 郁郁青青的灌木丛上陡然飞起一点亮光,接下来是两点,三点……密密麻麻地笼上了水面。 萤火虫! 金一秤眼前一亮,从怀里取出个装药用的纱袋子来。 金一秤走到那堆萤火虫中间,轻轻一抬手,就捉住了几只。原来山里的萤火虫这么好捉啊?金一秤喜得直咧嘴,暂时忘了肚子里的饥饿,不一会儿就抓了一袋子,象一盏亮闪闪的大灯笼一样托在掌心。 “这下一会儿走夜路就方便多了。”金一秤把装满萤火虫的袋子挂到树梢,绿萤萤的光就晕了一圈。 身后响起一个清冷的声音:“把你那个袋子拿走,惊到我的鱼了。” 金一秤回头一看就皱了眉:“小和尚你又出来钓鱼啊?” 青檀没说话,一只手紧紧地握着鱼竿,懒洋洋地依在一旁的树权上,雪白的袍角在脚边轻轻地荡着,脚下的竹篓里竟然已经有两条大肥鱼了。 金一秤猛咽了一大口口水,凑过去道:“小和尚,周围这么黑,你怎么知道鱼咬钩了?” 青檀懒洋洋地看了她一眼:“手上的感觉。” 水里的浮子沉了两下,青檀轻松把手一抬,又一条大肥鱼飞进了竹篓里面。 金一秤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搓着掌心一脸讨好:“这个,青檀小师父啊,这么多鱼,你一会儿打算怎么办啊?是蒸了吃还是煮了吃?” 青檀没说话,一副我怎么处理它们,关你什么事的表情。 金一秤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往旁边站了站,抬手逗弄着自己手里的萤火虫布袋子,装作漫不经心地道:“咳咳,其实这个鲤鱼呢,还当真是个好东西,可以补脾健胃、利水消肿、清热解毒、止嗽下气,而且还可以清肝明目,实在是这个季节进补的佳品。 但是从食用的方法而言,蒸之煮之都与它不配,最好吃的做法就数碳火烤鱼了。 而这个碳火烤鱼呢,最著名的有两种,一种是川式的一种是日式的,川式烤鱼讲究配料丰富,重料重口,用复杂多样的调味品来压制住鱼原本的腥味,反提鱼的鲜味,虽然口感浓郁,但是做工却很复杂。 日式烤鱼就简单的多了,一个是讲究鱼的鲜度,另一个就是讲究火侯,所用的佐料也简单得很,有盐,有石头就行。 若是会做的,出来就是凡间少有的美味,若是不会做的呢,就是一团黑炭了……” 金一秤一边说话,一边拿眼睛偷着瞄向青檀。 小和尚依然静静地坐着,一动不动,对她的话没有任何反应。 真是个油盐不进的主儿,金一秤一脸没趣,偷着斜睨了那个鱼篓子一眼,拼命咽了咽口水,提了手里的萤火虫袋子想要走,突然听到身后那个人冷冷清清的声音传过来:“说得这么热闹,真的会做吗?” “会!我太会了!把它们交给我,您就坐着别动,就等着吃美味就行了。” 话一说完,金一秤不顾矜持,弯腰从鱼篓里抓出一条鱼来,照旁边的草地上一摔,从河里捡起一个蚌壳手脚麻利地就开剖起鱼来,手法干净利落。 金一秤把一堆松树枝围成一圈,中间放着几块干净平整的鹅卵石,火折子轻轻一点,松树枝子就燃了起来,红红的火焰把那几块鹅卵石烤得灸热,不一时明火褪去,一层薄薄的白灰裹着火红的炭火,金一秤把那条剖成两半的鱼身上抹足了从一旁采来的香叶和薄荷叶,往中间那些鹅卵石上一放。 只听得“滋”的一声响,鱼身微微一缩,挨着鹅卵石的那一面先起了一层焦黄色的皮,被香叶浸过的鱼肉香气一下子就冒了出来。 金一秤闭着眼睛做了一个深呼吸,肚子里的馋虫都快蹦出来了,轻轻拨一下明火,再将鱼肉翻个面,略烤一会儿,一整条炭火烤鱼就算是熟了。 金一秤从一旁的树上取了一大片树叶在水里仔细洗干净了,用蚌壳切了一大块鱼肉递到青檀面前。 “小师父,来,尝尝我的手艺。” 鲜嫩肥美的鱼肉被烤得两面焦黄,盛在碧绿的大叶子中间,只要看上一眼就极有食欲,更别说这么勾魂的香味儿了。 青檀抬手接过那块鱼肉,听到对面的金一秤喉咙里明显地“咕咙”了一声。 青檀微微一笑:“一起吃吧。” 金一秤这才大大方方地用干净的树丫把另外一半鱼弄到自己面前来,张口就咬。 鱼肉一入口,金一秤觉得整个人都快要飞起来了。 这个味道鲜!实在是太鲜了! 刚钓出来的活鱼就是不一样,薄荷香叶恬到好处地盖住了鱼的腥味,炭火又及时地把鱼的鲜味和肥嫩汁水全都锁在了肉里。 鱼肉焦香宜人,入口即化,你还在贪恋着唇齿间的味道,舍不得去用力咀嚼的时侯,鱼肉已经滑入腹内,害得你止不住赶快去吃了第二口,不知不觉半条鱼就这么进了肚子。 金一秤一抬头,只见小和尚手里托着个空落落的大树叶正在看自己:“还有鱼呢,不再多做几条?” 金一秤“扑”的一声笑出声来。若是别人说了这样的话,自己还不觉得怎么样,可是这话从一个神仙似的小和尚嘴里冒出来就喜感十足了。 明明生得那么纤尘不染,不染一丝凡间烟火气的模样,竟然这么爱吃肉,而且一吃起来也是停不住。 看来再出尘的外表也无法掩盖一个吃货狂野的内心。 第053章赔我的衣服 金一秤痛痛快快地把那个鱼篓里的几条鱼全都做了,和青檀两个人围着篝火,妥妥地吃了个肚子滚圆。 待到几条鱼都吃完,金一秤踩灭了火,又将现场给收拾干净了,将那个萤火虫的布袋子往一旁的树枝上一挂,低着头就开始扒拉那一筐子脏衣服。 从中间拣出一件金香兰的,金一秤对着光线仔细看了一会儿,找出一块粘了油渍的地方,用一块表面粗糙的石头用力磨起来。 吃饱了肚子的青檀正要收拾东西回去,抬眼看了金一秤一眼,有点奇怪地问道:“你在干什么?” “洗衣服啊!”金一秤忙活得头也不抬,不一会儿,那件衣服上就被磨出一个洞。 她这是在洗衣服?青檀的眉头拧得更紧了。 金一秤把第一个洞给磨出来以后,接着找第二块脏的地方,如法炮制,不过这一回她下手轻了点,那个位置上只是被磨得断了几根线,却没有全破,不过顶多再洗一水,也得是个洞了。 不一会儿,金一秤就把所有的衣服都磨完了,满意地叹了口气,又跑到火堆旁边拣了几个鱼膘到水里洗干净了装在身边。过了一会儿又过来拣了几个红松树的树枝,拿到河里泡了一会儿,等她把这一切都忙完,月亮都升出老高了。 金一秤这才满意地叹了一口气,冲着青檀一摆手:“我回去了,青檀,谢谢你的鱼。” “嗯。”青檀淡然抿了抿嘴角,目送着金一秤一蹦一跳地往回走,摇着头微微一笑,也折身回了青松观。 一手推开门,家人全都歇下了,金一秤把筐子里的衣服全都给拧干了晾好,这才蹑手蹑脚地往老太太的房里去。 白天的时侯,老太太特地交待过的,晚上不叫自己回家,叫自己睡她屋儿去。 快走到门口了,突然听到老太太在房里翻了个身咳了几声,嘴里也不知道咕咕嘟嘟地骂了谁两句,这才重新又打起呼噜来了。 金一秤的脚步一顿,仔细想了想,金老太太只是长得老相,可是岁数还不到五十,今天看她的气色那般不善,明显是有点更年期综合症的症兆。 这种人晚上睡眠不好,翻来覆去的睡不实,她不就落着折腾自己了吗? 得,光棍不吃眼前亏,我宁可到厨房的草堆里面凑各一晚去。金一秤从院子里晾的绳子上扯了个小褥子,折身就往厨房走,柴草堆里挺干爽的,也没有虫子啥的来咬人,金一秤用那个小褥子把自己的身子给裹紧,舒舒服服地把身子一窝,不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金一秤窝着脑袋睡得正香,突然听到院子里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大吼:“我的衣裳啊!金一秤你死哪儿去了?你给我滚出来!” 金一秤揉了揉眼睛从草堆上坐起来,抱着小褥子到门口一看,只见金香兰就跟只被人踩了尾巴的猫一样扯着自己那件衣服上蹿下跳的,抬眼看到金一秤顶着一头柴火屑一脸迷糊地走出来,金香兰冲过来一把就把她给扯了过来:“金一秤,你这个扫把星,我就这一件好衣裳,你咋给我洗得破成这样了?你这可叫我怎么穿?!” 金一秤一脸无辜地看着她:“姑,不是你叫我把这些衣服给你仔细洗干净的吗?我这不得用力搓?” “你使劲儿搓,你是不是也得长点心啊?你看看这些地方都叫你给洗烂了,我可咋穿啊!”金香兰抓着自己的衣服心痛得满脸是泪。 金一秤低着头,揉着自己的眼睛又打了个大呵欠。 “大清早的都吵吵什么呢?”金老太太虎着脸就开了门。 金香兰一下子跳到母亲身边,连声道:“娘,你看看,你看看金一秤那个死丫头,我叫她给我洗个衣服,她给我洗成啥了,你瞅瞅,你瞅瞅……”金香兰扯着衣服上的大洞叫金老太太看。 金老太太当时就火了:“金一秤,你为啥祸害你小姑的衣服?你心眼咋这么坏啊?” 金一秤一脸委屈地道:“奶,昨天晚上,姑把脏衣服给我的时侯我正喂猪呢。我都跟她说了,喂完猪再喂完鸡这天都黑透了,我还咋洗衣服去啊? 我姑当时就说了,她才不管有多晚呢,反正今天这些衣服都是要穿的,叫我咋得也得把这些衣服全都给洗出来。 为了给她洗这些衣服,我连晚饭都没有赶上吃,黑灯瞎火的跑到河边给她洗,生怕洗不干净了,我可是拼了老命地使劲搓啊!天黑看不清,它就给洗烂了呗!” “你……”金老太太气得手指头颤了颤,指着金一秤的鼻子指了半晌,偏又挑不出她话里的毛病来,冲着金香兰恼道:“你也是,黑灯瞎火的叫她给你洗个啥衣服啊?自己的衣裳自己不说爱惜着点,随便交给别人就完了?活该你穿烂的。” 金老太太气得把手一甩,折身就往屋子里走。 金香兰气得一直瞪着金一秤看,眼睛都快瞪出血来了。 王金枝在一旁看得清楚,知道金一秤这一回是彻底把金香兰给得罪透了,金香兰这会把她给撕巴了的心都有。 王金枝上前扯了扯金香兰的衣服,故意捏着嗓子劝道:“他小姑,大清早的你就别生气了,早饭都备好了,咱们还是先吃饭吧,啥事儿等吃完了饭再说。 唉,可惜了这个衣裳嘛,挺好的料子,平日里小姑都舍不得穿呢,就这么叫给洗出几个破洞来,真不知道她是不是成心的……” 这句话就象一根导火索,直接把金香兰给点炸了,扬手把衣服往地上一丢,冲着金一秤就杀了过来:“死扫把星,你还我的衣服!” 第054章吐血晕倒 金香兰比金一秤大个几岁,平日里又被金老太太娇着惯着,啥好吃的都尽着她吃,长得人高马大的足足比金一秤高出半头来,金一秤这根豆芽菜哪里会是她的对手。 猛不丁的被她一把揪住了头发。金香兰一边挥着拳乱打,一边大声骂道:“你个死扫把星,妖精脸生的小贱蹄子,生下来就是为了祸害我们家的,大哥叫你给祸害得去当苦力了你还不算,还要来祸害我,我今天就打死你这个死扫把星,打死你,打死你,打死你!” 王金枝一看见金香兰开了打,心里暗暗高兴,假装上来拉架,暗地里却在使阴招,嘴里说着:“小姑,别打了,别打了,消消气儿,快点消消气儿。”暗地里却生怕金一秤躲了,拿手把她给抓的死死的,趁着众人不注意照着金一秤的脚上就用力踩。 老三媳妇和老四媳妇也过来了,看着这场面这么乱,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劝。 金一秤忍着痛被她两个揪着按着痛殴了几拳,趁着众人不备,把口袋里的东西拿出来含在嘴里。 金香兰又是一拳照着金一秤的胸口就打过来,金一秤“啊”的一声怪叫,倒在地上紧闭着双眼就不动了,金香兰和王金枝吓了一跳,赶快住了手,只见一股鲜红的血水顺着金一秤的嘴角就流了出来。 众人吓了一跳,老四媳妇胆子小,先就一嗓子喊了起来:“孩子他爹啊,你快点来看看,一秤看上去象是不行了。” 男人们正在屋子里陪着金家老太太吃早饭呢,一开始只是听得外面吵吵嚷嚷的,料定了是小孩子们相互之间骂几句,打两下也出不了什么大事。 耳听得老四媳妇这么一喊,众人这才知道慌了。 金老四摞了碗赶快跑出来,抬头就见金一秤衣裳被扯得乱七八糟的,头发也是乱成一团,脸上还有刚被金香兰挠出来的两道伤,嘴里大口吐着血,人倒在地上紧闭着眼睛也不知道个死活。 金老四吓了一跳,赶快跑出来一把将金一秤从地上扶起来,照着脸上就拍了几下:“一秤,一秤啊,你醒醒,你这是咋了?” 金一秤还是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的,这一下金老二也急了,冲着这帮女人们就是一声吼:“咋回事?这到底是咋啦?” 一群女人就象是见了老鹰的母鸡一样,全都耷拉着脑袋一句话也不敢应。 金老太太从房里赶出来,一看这个情形,也吓得呆了,大声吼道:“咋回事啊?这是谁下的手?咋这么狠呐?” 王金枝此时生怕这事赖到自己身上,赶快冲着金香兰一指:“是小姑,刚才金一秤把她的衣服给洗烂了,她一着急就动了手!” “我说二嫂你,你咋是个这号人啊?!”金香兰一看王金枝转脸就把自己给卖了,气得脸都青了,拿着手指着王金枝的鼻子半天说不上话来。 金老二是个性子直的,上前揪着金香兰就狠踹了几脚:“你这个死丫头片子,都十五六了,咋这么不长心哩?这打人能照死里打吗?她金一秤瘦成那样哪儿能经得起你的拳脚,我看你自己惹下了人命可咋办?” 金香兰一听这话也被吓傻了,连着被金老二踢了几脚,身上吃痛,抱着腿坐在地上哇哇大哭。 金家老太太一看宝贝女儿被打了,心痛得把手里的拐杖摔得梆梆响,连声道:“作孽哟,作孽哟,你们这一帮人啊,一天天的都不叫人省心。老四啊,你给我好好看看,那个一秤她还有救不?” 金老四抓起金一秤的手好好摸了摸:“娘,还有口气,眼前还没死。” 金老太太又冲着金老二一指:“你,趁着这个三丫头还没断气,赶快给她娘送去,千万莫叫死在咱院子里了。” 金老二看了一眼金一秤,暗想娘这话说得太不近人情,人活蹦乱跳的时侯是你给叫来的,又是叫人家喂猪喂鸡又是叫人家洗衣服的,这才不到一天功夫,人就只剩半条命了,你又叫我往回送?我可丢不起这个人。 金老二把头一别:“我不去送,谁给叫来的谁送去!” 这一句话就把王金枝给将住了,扯着嗓子道:“哎,我说孩子他爹,你这叫啥话啊,啥叫谁给叫来的谁送啊?这金一秤是我给叫过来的不错,可是这出主意的可是咱娘啊!” 王金枝是个聪明过了头的,此时就想着怎么把自己从这一笔人命官司里面给摘出来,一句话又把金老太太给得罪死了。 金老太太死瞪着王金柳,一股无名业火直往头顶烧:“怎么着啊?老二媳妇,你这话是说,得叫老太太我亲自把她给送回去了?她金一秤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的,就由老太太我亲自给她抵了命去呗,哼哼,好啊,老二媳妇,算是我平日里看错你了,原来你这一天天的就巴不得我早死呢!” 王金枝知道自己刚才是说错了话,招着老太太不高兴了,赶快陪着笑脸道:“啊哟,娘啊,我不是那个意思啊,您老人家可千万别生气。” 金香兰正恨着王金枝适才卖了自己一道的事儿呢,此时一得着机会,也赶快在地上打着滚地哭道:“娘啊,你自己听听,二嫂这话还不是明摆着的吗?人是你叫来的,又是我动的手,这个丫头万一有了事儿,就叫咱们娘俩去抵命的呗。啊哟哟,咱们两个人一死,可不就是她当了这个家嘛?你说她这个心该有多黑啊?” 金老太太一肚子火正愁着没处撒呢,一听金香兰挑唆,想也不想拿起拐杖照着王金枝的身上就是结结实实地几下:“我叫你个狠心蹄子坑俺们娘俩,告诉你,只要老太太我活着一天,就由不着你来算计!” 第055章逗你玩 红枣木拐杖硬梆梆的,直接捶在脚踝上,生生痛到骨子里,王金枝抱着自己就放声大号:“啊哟,娘唉,您别打,我真没那个意思啊!” 眼看着周围闹得实在是太不象话,金老二彻底烦了,把脚一跺:“都别吵吵了!老四啊,你把三丫头扛了,叫你二嫂和你一起给人家送回去。” 金老四脸上不情不愿的,可是这个家里向来弟弟是得听哥哥的,再加上金老二性子别,人也生得粗壮有力,金老四不敢和他硬倔,嘴里咕哝了几句算是自己倒霉,牢牢骚骚地把金一秤背在了肩上。 这一边王金枝怕自己沾上事儿,犹犹豫豫的不想去。 金老二气得把巴掌一抬:“你这个婆娘找死的是不是?我叫你去送人,你还不快去?” 王金枝这会儿全没了依仗,一边是丈夫高高扬起的巴掌,一边是婆婆和小姑恨不得一口吞了自己的眼神。只得苦着脸硬着头皮随着金老四一起出了门。 到了金老大家门口,王金枝怕邻居们看着,扯着金老四特地奔了后门,照着门上拍了几下,就听到柳翠娥在门里问:“是谁啊?” 金老四有点气短:“大嫂,是我,我把一秤给送回来了。” “啊哟哟,就这么近,哪儿还能麻烦小叔您来回送,叫这丫头自己回来不就行了?” 细寡妇带着孩子出门了,柳翠娥一个人正在作活计,听说是一秤回来了,心里高兴着,笑吟吟地开了门,打眼一瞅金一秤的情形,柳翠娥吓得捂着嘴就是一声尖叫:“啊哟,一秤,你这是怎么了啊?昨个儿出门的时侯不是还好好的?怎么一转眼就象是没命了似的?” 她这一嗓子端地把左邻右舍都给惊动了,大清早上,不少人早起去地里干活,听到柳翠娥喊,全都止了脚步往这边看。 金老四被众人看得别扭,脸憋得紫红,急忙把金一秤从后背放下来,靠着大门一放,转身就走。 柳翠娥不依,一手护了金一秤一把拉了金老四的袖子,连声问道:“她四叔,这到底是咋回事啊?我们家一秤这是怎么了?昨儿个你们把她给叫走的时侯,还是好好的一个人,怎么这一会儿就人事不知的?嘴里还吐了这么多的血?这到底是咋的了?可是叫谁给打了?” 金老四急得把她的手一挣,嘴里含糊道:“你……你还是问二嫂吧。”话一说完,扭头就走。 王金枝在金老四身后缩着个脑袋,正要开溜,却被柳翠娥一把扯住了胳膊,连声问道:“她二婶啊?这到底是咋回事儿,你给我说清楚?俺家一秤昨儿个可是被你给叫走的,你说是老太太身边没有个使唤的人要叫她过去使唤,可是才这一天不到的功夫,人咋就成这样了?” 王金枝叫她给扯得发慌,心里头虚着,胡乱应道:“谁叫她得罪了小姑来着,老太太她们就生气了呗,小姑一失手,你家一秤就……啊哟,你光顾着扯我干啥啊?还不赶快给你闺女请个郎中看看去?” 一句话提醒了柳翠娥,下意识地一松手,王金枝赶快挣了她的手,头也不回一溜烟地就跑了。 “一秤,我的一秤啊!”柳翠娥将金一秤搂在怀里,心痛得要死。 旁边也有不少邻居围过来,冲着金一秤指指点点的。有不少人听到了王金枝刚才的话,忍不住开口道:“没想到金家的老太太这么狠啊?这金一秤再怎么不招她喜欢,也是她们老金家的亲孙女儿,这么大的孩子能惹多大的祸,能叫她往死里打?” “可不是呢?哪怕是自己的孙女得罪了自己的闺女,也断然不能狠下这个心来啊?看看这孩子被打得都快没气了。” “谁说不是呢?这当奶奶的也太偏心了,自己的闺女是孩子,这儿媳妇家的闺女就不是孩子了?把人给打成这样了,叫人往回一送就算完了?这么心狠的老太太也是少见!” 众人七嘴八舌的一阵议论,柳翠娥哭得更狠了,正要抬眼求个周围的人去给金一秤请个大夫来,突然听到怀里的小人儿低声问了一句:“娘,你帮我看看,四叔和二婶子走远了没有。” “一秤?”柳翠娥惊了一跳,低头看向怀里的小人儿。 小人儿的眼睛还是紧闭着,小声道:“要是那两个人走远了,你就把大门给关上先。” 柳翠娥伸着脖子看了看,附近还有几个看热闹的邻居,刚才金老四和柳翠娥两个人落荒而逃的样子全都落在了这些人的眼睛里,还有不少人冲着金老四和王金枝的背影指指点点的。 柳翠娥拭了拭眼泪,站起来把大门给关上。 大门刚关严,刚才还倒在地上人事不省的金一秤就长长地伸了个懒腰坐了起来:“啊哟,装了这么半晌,真是憋死我了。” 金一秤一张嘴,吐出个用线扎着的鱼膘来,昨天晚上就知道依着金香兰的性子,一看自己把她的衣服给洗破了,铁定要和自己闹这么一场。 金一秤就提前用水把红松枝给泡上,红松枝本来就油分足,被水一泡沾乎乎血红血红的就跟一碗血浆一样,把血水用鱼膘装了用线扎紧,就等着金香兰给自己动手的时侯放在嘴里一咬,跟那现场吐血的情形一样一样的。 这不,老金家一大家子人全都被自己给骗住了吧? 这一会儿怕是金老太太和金香兰两个人都被吓得什么似的,他们一家人全都提心吊胆的不得安生。 想到这些,金一秤呵呵一笑,站起来把自己屁股上的土一拍,扯着柳翠娥的手道:“娘,我这是逗他们一大家子人玩呢。” 第056章我能看上她? 柳翠娥一看女儿完好无损的,又是惊喜又有点生气,照着她身上轻轻拍了下,骂道:“你这个死丫头,又在整什么妖娥子呢?你刚才差点吓死娘了。” 金一秤把手指往嘴唇上一竖,指了指门外,压着嗓子道:“娘,小声点,别叫外人听见。嘻嘻,娘,我前几天给你煮的水你用来泡了腿,感觉轻省点没有?这会儿天还早,我去切几片姜,再帮你把艾灸给做上。” 柳翠娥看着自己家的闺女一脸的怜爱:“你啊,就是鬼心眼儿多,你那个熏蒸的法子挺好的,娘这几天腿脚轻省多了,也能下地了,就连稍微重一点儿的活儿都能干了呢。” 娘两个一边说着话一边亲亲热热地往院子里走,转眼把刚才的事情抛到了脑后。 ** 王金枝在金一秤家门口随口含糊了一句,本就想要随便打发一下柳翠娥的,没成想就此让金家的老太太在村儿里落了个恶名。 往常大家都知道金家老太太是个厉害人儿,金老爷子不在以后,全是她管家,倒是也把一家子老少管得服服贴贴的,可是大家也都知道这个老太太偏心眼儿,向来不待见大房的柳翠娥。 但是你不待见归不待见,你和孩子治啥气?一个孙女儿到你家不到一天,你就纵着自己的闺女把人家给打得半死不活的,这也太没有人性了吧? 乡下地方小,就是闲言碎语跑得最快,三传两传地传到了金老太太耳朵里,老太太听金老四说是她王金枝在别人面前穷白话了两句,当众把自己给卖了,当时气得脸都白了。 哪怕是王金枝这阵子再怎么讨好巴结,金家老太太也不给她好脸子看,至于金香兰更是从心里恨透了王金枝。 王金枝这么多年踮着小脚对这娘两个一路巴结落得那么点好,这一下子全跌进去了,王金枝暗地里不知道抽了自己多少回大嘴巴子,可是也无法挽回与金氏母女两个人的感情了。 这一头,金一秤假装在家里养病,一边给娘亲治腿,一边仔细钻研就近采回来的那些草药,越研究越感觉其中有趣味。 黑沟子山地方虽然偏了点,但是四季分明,气侯好,竟然养出不少书上已经失传的草药物种来,就拿这狮子蜂来说吧,已经失传了许久了,之前只是在古籍上看到过这种东西,那一天根据着金二丫的描述,金一秤竟然还真在附近的一个枯树洞里找了一个狮子蜂窝。 要知道这可是难得的药物啊,治疗风湿性神经麻痹再好不过的,金一秤越来越感觉到,自己的穿越生活没有那么苦闷了,认真扒一扒简直随处都是宝啊。 金一秤皱着眉头直咂嘴,这些东西要是都能带回现代去作研究,随便弄出个项目就得多少钱啊?前几年一个快倒闭的制药厂弄出一个什么“中华鳖精”的品牌,硬是赚了上千万,三个王八就能产一吨的口服液,他们都能卖上三百块钱一小瓶。 自己要是能把这些山里出的纯野生中草药随便包装个名头,那不也是钱吗? 唉,可惜了年代无法对接,要不然,那可全是钱啊! 金一秤的两只眼睛不自觉地又变成了两个大元宝的形状,满心满眼都是钱。 ** 周大勇趴在床上,裤子褪到膝盖,晾着屁股上刚涂的药膏子。 周傲斌在一旁磕着瓜子看他:“我说二哥,你这回咋傻成这样啊?傻得我都不认识你了。咱俩不是都说好了吗?你这一回逃出去,直接奔了县城找大哥就好了。 你倒好,怎么绕到村后面的那条道上去了?那条道儿也不通县城啊?你这不是找着叫夹子夹去了吗?” 周大勇不耐烦:“我哪儿知道附近的猎户会在那个地方下夹子?我本来就是想带着我那恩公小师父一起走的,没成想她……” 想起来那一天金一秤和青檀说话的样子,周大勇心里就泛堵,话说了一半就说不下去了。 周傲斌“咦”了一声,凑过来盯着周大勇的眼睛看:“我说哥,你不是要逃婚去吗?你去找金一秤那个小丫头片子干啥啊?你想带着她一起逃婚?” 周大勇的眼珠子一下子就瞪圆了:“啥叫小丫头片子啊?金一秤那三个字是你叫的吗?那是你二哥我的恩公师父,她都救过我两回了呢!再听你这么叫她,信不信我揍你?” 周傲斌躲了周大勇打过来的手,斜着眼睛啧啧啧,嘴都快咧到后脑勺去了:“啊哟哟,看看我说那个小丫头片子一句把你给急的。 二哥,你是真想拿人家当恩公当师父?我咋看着你是想把她当我二嫂啊?” “你这个臭小子你……”周大勇刚一动,屁股上又火烧似的痛,抓个枕头冲着周傲斌就砸了过,“你小子再胡说八道的,信不信我砸光你的牙?” 周傲斌轻轻松松地一闪,咧着嘴笑着就往外跑:“哟哟哟,哥,看看你,脸都红了,我看你啊,就是相中人家金家的三丫头了,你还不承认?哈哈哈,我这会儿就去告诉娘去,说你不想娶胖丫,一心想要逃婚就是因为想娶了金一秤呢!” “喂,你小子,你给我滚回来!”周大勇想要起来,屁股上涂满了药又动不了,梗着脖子大声骂:“你小子胡沁个啥?我能相中人家金家的三丫头,我能相中她?我……我咋可能?我咋会能相中她?” 周傲斌早就一溜烟地跑了个没影,周大勇梗着脖子骂了几声,渐渐地熄了怒火,嘴里小声咕哝着:“我能相中金一秤?我哪儿能这么想啊?她是我恩公,又是我师父,她还救我两回呢,我……我哪儿有那心思?” 嘴里来回这么咕哝着,心里头又突然一热,就连耳朵根子都一块儿热了。 一股莫名其妙的感觉突然涌了上来,有点羞臊又有点烦闷,周大勇把枕头一掀将自己的脑袋给捂了个紧。 第057章定亲宴 养了好几天,周大勇好歹是能下地了。娘催着他早点去学堂,多少读点书识点字,哪怕不图着求个功名,好歹这帐本也得能看懂啊。 “大勇啊,不是娘说你,快十六岁的人了,过了年我就想叫你和胖大丫正经把婚事儿给办了呢,将来自己立下个门户,你也得有养活自己的本事不?” “啥?娘,您还真叫我娶了她胖大丫啊?我这一回离家出走还不够咋滴?你还要再叫我走第二回?”周大勇一下子就急了。 周婆娘看了儿子一眼,一脸的不高兴:“人家胖丫咋了?不就是生得胖点吗?别的也没啥毛病,昨个我跟她娘好好唠过了,人家胖大丫是真心喜欢你,这几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就操心着给你做鞋呢!” 乡下的女孩子但凡是给别人家的男人做鞋,那就是要以身相许的意思了。 周大勇一下子就急了,拐着腿就往门外走:“小爷我才不要她的鞋,她爱给谁做给谁做去,反正小爷我不穿,小爷我哪怕一辈子都光着脚,我也不穿她的鞋!” 周婆娘上前一把扯了儿子的手,连声道:”你这孩子不许犯浑,这事儿当初不还是你自己给惹下的吗?当着众人的面,你爹都已经把话给许下了。 男子汉大丈夫,一口唾沫一个钉,如今哪儿还能悔?你一口一个不娶人家胖大丫的?可是叫人家一家人再继续上门来闹?把你爹娘的脸面彻底给撕了去?” 说起这一岔来,周大勇快要怄出内伤来了,梗着脖子看天,欲哭无泪的。 周傲斌在旁边一边往嘴里丢花生米,一边幸灾乐祸:“娘,你别怪我哥,不是我哥看不上胖大丫,是我哥心里头有人了。” “你这臭小子,你再胡扯?!”周大勇抓了脚边的招帚疙瘩就去砸周傲斌。 周傲斌轻轻松松一闪,站在一旁的粮食垛后面就冲着哥哥作鬼脸:“哟哟哟,你还急了呢,你要是没有,你脸红个啥啊?娘啊,实话告诉你,我二哥是喜欢上他那个神医恩公小师父了,急着盼着就想娶了她呢!” “臭小子,你看我不一把捏死你!”周大勇顾不得屁股痛脚痛,追着周傲斌就杀了过去。 哥两个你追我赶的就到院子里打了起来。 周婆娘皱了眉,小声咕哝了一句:“什么恩公小师父?大勇想娶她?这可不成,十五六岁的孩子你们懂什么?可千万别弄出什么不体面的事儿来。” 仔细寻思了一会儿,周家婆娘想通了,既然已经许下了周大勇和人家胖大丫的这场婚事,那断然不能再多耽误了,大勇这个孩子太野,一不留神就跑出去,万一他做下什么不合适的事儿,怕是将来几方都难收场,不如就赶快选个日子,把他和胖大丫这个事儿先给定下来,免得夜长梦多。 主意以定,周家婆娘叫人给李屠户家捎了个信儿,过几日两家人一聚,把就近的亲戚朋友都一起请来,当着众人的面就把这两个孩子的婚事儿先给定下来再说! 李屠户接了“亲家”给的信儿大喜过望,背着半扇猪肉领着老婆孩子就奔了周掌柜家里去。 今儿个李家婆娘着意给李春月打扮了一下,过年才穿的大红色绣绿叶的褂子给穿上,赶着庙会才穿的紫红色的大裙子给罩上,头上还别了一大簇粉红的丝绢花,脚上是一双翠绿翠绿的绣花鞋,这双绣花鞋可稀罕,翻遍了整个县城也找不来这么大的。 这些行头可都是李屠户赶集的时侯特地给自己的宝贝闺女买的,都是乡下人难得一见的东西。 一家三口一出门,就惊得乡亲门眼前一呆,一个个打老远伸着脖子冲着大胖丫头看新鲜。 单瞅老李家这大胖丫头的打扮,就跟那官府门头上挂的大马灯似的,红的翠的紫的俏的全都往身上装点,再配上那个圆滚滚的身子,整个一花胡六哨的花灯笼成了精似的就地滚着往前走呢。 有人冲着李屠户打招呼:“哟,李大哥,咱们这大清早的,带着这宝贝闺女上哪儿去啊? 李屠户一咧嘴:“看我亲家去,我家胖大丫的亲事定住了,就是粮栈周掌柜家的二小子周大勇!” 众人就吃了一惊,谁不知道周大勇那小子淘得很,可是长得是真精神,那眉眼也周正,个子也高,人长得也帅气,竟然能跟这胖丫头定了亲? 李家婆娘生怕众人不信,赶快把手里的四件点心匣子亮出来:“咋的?你们还不信?嘿,看见没?这见亲家的四样礼我们都备齐了,就赶今儿个把两个孩子的事儿给定来呢,我李家婆娘可马上是要当岳母的人喽。” 李月春跟在爹娘身子后头,低着头羞红着脸,明明感觉着挺不好意思的,可是这心头的喜悦怎么着也压不下去,抿着嘴笑得眼睛都找不着了。 三口人顺着街上走一圈,整个黑沟子村的人都知道周大勇和胖大丫定亲的事儿了。 周大勇一大早起来就黑着脸,由着娘给自己穿了件新崭崭的褂子,又取了梳子给自己梳头。 周掌柜在一旁连声威胁着:“我说二小子,你可是个顶天立地的爷们儿,是个爷们就得有担当,既然当初把人家胖大丫给咬了,毁了人家的清白,你就得给人家一辈子负责任。 你可别打量着开溜的事儿,告诉你,今天这顿饭无论如何你也得吃了,这是一个爷们儿的担当。” 周大勇仰着脸一副要杀要剐随了你们的表情,反正之前自己已经抗争了那么多回了,爹娘一味无视,也就范不着再和他们多说什么了。 横顺不过一顿定亲饭嘛,小爷我就当是场断头酒给喝了呗。反正又不是叫我立马就和她胖大丫洞房。 第058章定亲宴(二) “来了来了,我二嫂他们一家子来了。”周傲斌大呼小叫地跑进来。 众人一起抬头,就见李屠户背着半扇子猪肉一脚跨进门槛里。 周掌柜赶快迎上前去:“啊哟哟,亲家,您看看您咋真客气,上个门还带着这么厚的礼来。” 李家婆娘赶在前面抢话道:“不客气不客气,咱们两家谁跟谁啊。”打眼冲着周大勇一看,李家婆娘不由得眼前一亮。 平素里就知道这个周大勇长得好,五官端正个子高,只是常日里没个正形,头发没仔细梳过,衣服也不好好穿,只管着爬高上低的。 今个再一瞅,这新衣裳一穿,脸也洗净了,头发也梳齐了,这模样比那县城里的官家少爷还好看呢。 李家婆娘美滋滋地回头瞅了李月春一眼,那意思就是:你看看你有福气吧?寻个相公这么帅。 李月春偷着看了周大勇一眼,美得低头直搓自己的衣服角,周大勇长得好看她咋能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他一收拾能好看成这样。 周大勇不说话,直着眼睛冲着李月春瞟了一眼,又盯着李屠户送来的半扇子猪肉看了一会儿,看完了那半扇子猪肉,又回头瞟了一眼李月春,看完李月春又去看猪肉,看完猪肉又去看李月春…… 越看觉得这两样东西越象,联想到以后的几十年自己晚上睡觉就得搂着半扇油花花的猪肉半子,周大勇鼻子一抽,心更凉了。 周掌柜的抬手照着儿子的后脑勺就是一巴掌:“傻小子呆愣着干啥呢?还不赶快叫人?” 周大勇收回神思,别了脸没说话。 周婆娘赶快在一旁打哈哈:“小孩子家家的不懂事,怕是今儿个一见月春儿高兴坏了,唉,酒菜全都备好了,咱们一起入席就座吧。” 周家算是这黑沟子村儿里少有的富裕人家,待客的菜肴自然丰富,今天说起来是二儿子的定婚宴,请的也都是自己人,上的也都是好酒好菜。 精米饭粟米饭每样足有半盆子,杂粮窝窝堆得冒了尖儿,咸油花卷四五个摆成一大盘,油花花的五花肥肉一大锅,焖得烂熟的肘子一整个,还有凉拦羊头脸,猪耳朵就着花生米调上一大盆,鸡蛋炒韭菜这样的稀罕菜,再配上几个炒青菜调味,更别提那桌子上一坛好酒了。 周掌柜的为人真是不错,光是他儿子这一场小小的定亲宴就丰盛成这样?在座的亲戚朋友们全都两眼放着光,肚子里馋虫直动弹。 管他周大勇娶的是谁?这桌子菜实在是太对得起人了。 李月春原本低着头扭捏着不说话,闻到饭菜的味道一抬头,两只小眼睛突然闪得贼亮,耸着鼻子就要往桌子前面凑。 李家婆娘及时一扯李月春的手,止了她心头的冲动,先冲着周掌柜的夫妇一摆手:“您是主家,您上座。” 众人谦让了一番,最后李家婆娘一拍大腿:“得了,乡里乡亲的,也不是外人,这俩孩子又是打小就认识的,咱们也就不那么讲究了,干脆大家一起坐吧。来来来,大勇啊,你挨着月春坐!” 周大勇斜了李月春一眼,冷哼一声不说话。刚才李月春盯着满桌子菜那个眼神自己是看得一清二楚,就这模样娘还骗自己说这大丫头能瘦下来? 得,咱们家可是开粮栈生意的,莫叫这大丫头进了门家里这么多存粮先被她一个人儿给糟光喽。 看出周大勇表情里的不满,周婆娘有点不好意思地把儿子的手拉了拉:“大勇啊,你来挨着娘坐。” 两家人一起围坐在桌子前面,李屠户挨着周掌柜的一边喝酒一边说闲话,男人们之间总是好沟通的,只要几杯酒一下肚,两个大老爷们就好得跟那亲兄弟似的,什么家国大事,古往今来,知道的,不知道的都一起扯。 这边周婆娘照顾着李月春母女吃饭,一个劲地给她们娘两个让菜让酒。 李月春的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猪肘子看,手指头动了几下又动了几下,抬眼睨到周大勇看向自己那一脸冷笑,李月春强咽了咽口水,小声道:“娘,今儿个菜有点腻,我想吃点素的。” 李家婆娘赶快连声道:“唉,对对对,俺们家月春啊现如今可知道注意自己身段了,这阵子都不怎么吃肉了呢,亲家母啊,把你面前那盘拌野菜端过来,俺家月春就爱吃那个。” 周大勇盯着李月春阴恻恻地一笑:“哟,月春妹妹,原来你喜欢吃这个啊?改明儿个哥哥我上后山给你多挖点儿去?” 李月春受宠若惊:“大勇哥,你对俺可真好。” 周大勇慢悠悠地往嘴里丢了一颗花生米:“……刚好让你跟俺家的猪一块抢着吃,可香着呢!” 周围突然就安静了,李月春一张胖脸立时涨得紫红,刚才堆起的一脸热笑瞬时僵在脸上,眼窝子里立马就噙满了泪。 李屠户夫妇的脸也顿时黯了下来,周掌柜照着儿子的脑袋上就是一筷子:“破孩子,胡沁啥呢?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 周大勇护着脑袋往后闪,没好气地道:“不是她自己说喜欢吃野菜的吗?那玩艺咱们家向来都拿着喂猪了,反正喂谁不是喂?她想吃就全给她!反正长得都挺象!” 这一下周围更安静了,周掌柜的下手想再打,又怕周大勇从嘴里再冒出别的不中听的来,周围的几个桌子上,所有的亲戚都不说话了,有的憋着笑闷着头喝酒,有的伸头探脑地瞧热闹。 李屠户脸上那道刀疤越来越红,脸色也越来越难看。李月春想哭,看了看周围的气氛又硬生生地给憋回去了。 第059章大不大 周婆娘在桌子底下使劲掐周大勇的手,暗示他别再乱说话了,好歹是个定亲的场面,闹得太僵了不好。 李家婆娘盯着周大勇看了好一会儿,想要开口教训他几句给自己家的闺女出了口气,又怕话一出口,彻底坏了两家人的交情,这亲事也算是完了。 拉了拉女儿的手,李家婆娘的脸越憋越紫,表情也越来越不自然,过了半晌,突然听见“卜”的一声巨响,李家婆娘硬生生地把自己的屁给憋出来了。 隔壁桌上的几个人忍不住“噗”的一声笑了起来,这一笑,原本僵硬的场面反倒突然轻松了,李屠户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自己家婆娘:“孩子他娘,当着众人面,你这是干啥哩?” 李家婆娘拿手在面前一扇:“老娘我憋得慌。” 李屠户哭笑不得:“憋着不会回家放?当着众人面你这是故意叫人笑话哩?” 周掌柜的忍笑忍得肚子痛,赶快劝道:“大兄弟,都是自家人,哪个会笑话哪个,咱们哥俩喝洒,喝酒……” 这么一闹腾,场面反倒轻松下来了。 周大勇拿着手在鼻子前面来回扇,皱着眉头一脸嫌弃:“我说李婶,你这都吃的什么啊?放个屁都臭成这样?” 原本想要把这李婆娘给气得开口骂,好叫这定婚的场面进行不下去。 没成想这李婆娘偏就不上当,把眼睛一斜,冷笑着就回了一句:“小子,丈母娘放个屁给你闻那是便宜你呢,敢情你还想要知道知道配方?” 一句话把周婆娘也给逗得笑了,一边往李婆娘碗里夹菜一边道:“亲家母,吃菜吃菜,小孩子家家的总是闹脾气,咱们不理他!” 一边说一边还不忘了给胖大丫夹菜,转眼一家人又聊得热火朝天的了!就连那胖大丫也彻底放开了,不再继续拿捏作态,大口大口地夹着面前的肥肉就开始吃。 旁边几个桌子有喝酒的,有划拳的,还有不长眼力界的过来敬酒说这两个孩子真般配,巴着早点喝喜酒的。 那李婆娘一一应承着,一口一个我女婿怎么怎么着,我们亲家怎么怎么样,巴不齐地向所有人宣称周大勇和她们家的胖大丫这事儿算是板上定钉了! 天底下竟然会有这种人! 周大勇实在是受不了了,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够皮糙肉厚不要脸的了,实在没有想到,强中更有强中手,一山更比一山高,要论厚着脸皮耍无赖倒是这李家人更胜一筹了! 周大勇心里憋得要死,站起来想走,却被娘亲一把扯了手:“儿子,你上哪儿去?” 周大勇没好气:“我上茅房呆着去,茅房也比这清静。” 话一说完,挣着脖子就往外走,周婆娘一脸尴尬却也无话可说,眼睁睁看着儿子气呼呼地离开了,李家婆娘倒是一脸淡定,回头瞟了周大勇一眼,刚好看到周傲斌探头探脑的憋着一脸坏笑。 李婆娘眼珠子一转,冲着周傲斌招了招手,周傲斌不明就里,走过来就打了个招呼:“李婶,你找我?” “嗯,我找你,孩子啊,想赚几个铜板不?” …… 周大勇一头扎到茅房里,外面的声音还是不断,划拳的划拳,喝酒的喝酒,大声说笑的大声说笑,真不知道他们哪儿来的精神头?自己和胖大丫这个事儿真有这么值得庆贺吗?这帮孙子明摆着就是冲着自己家那几桌好吃的去的。 周大勇心里憋得要死,哪怕在这茅房里呆着被熏着都不想出去面对那些人。 门“格支”一响,周傲斌探头探脑地走了进来,嬉皮笑脸地打了个招呼:“哟,哥,你尿呢?” 周大勇甩了他一个大白眼:“废话!” “嘿嘿,那你尿,你先尿!” 周大勇憋了一肚子气,把身子往旁边一挪:“你先来吧。” “别啊,你先到的,你先来!”周傲斌突然就客气起来了。 周大勇气鼓鼓地一转身子就往外走,周傲斌一把拉住他:“哥,你可别走啊,尿啊!你可快点尿啊!” 周大勇把他的手一甩,恼道:“你小子魔障了是不是?我尿不尿关你啥事儿?” “你尿不尿可关我的事儿了,快点尿吧,哥,我等着赚那三个铜板呢。” 周大勇听得一头雾水,把弟弟的领子一抓没好气地道:“说啥仨铜板呢?我尿不尿的关你那三个铜板啥事?” 周傲斌实在是憋不住笑了,一边挣着哥哥的手,一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哥,你猜刚才你那丈母娘说啥?她叫我跟过来看看你那儿到底大不大,有多大?说得清楚了,她就给我三个铜板呢。 啊哟,我说哥,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回挣这个钱,你可千万不能叫我断了财路。” 周傲斌捂着肚子笑得直不起腰来,周大勇气得连脸都红了,乡下孩子都早熟,自然知道李家婆娘叫周傲斌来看自己是啥意思,这个死婆娘为自己闺女考虑得还真是够周到的啊? 哼,你以为我当真就娶你们家闺女了?你就做你的清秋大梦去吧,大不了我周大勇还是离家出走。 想到这里,周大勇把手一甩,头也不回地冲着院子外面跑了出去。 这边一桌子人还在吃饭,周傲斌鬼鬼祟祟地跑过来,冲着李婆娘的耳朵嘀咕了几句,李婆娘喜得眉目一闪,大大方方地从怀里掏出六个铜板来递到周傲斌手上:“孩子,看得好,你二哥的家伙得值这个价。” 周傲斌收了钱坐到娘旁边还在止不住嘿嘿直笑。 周婆娘看儿子笑得古怪,照着他头上拍了一下,道:“傻笑啥呢?刚才出去转一圈,见你哥了没?” 第060章镇宅神兽 “见了啊。”周傲斌往嘴里大块塞着肉。 “你哥这会儿是干啥去了?咋去个茅房去这么久?” 想起来二哥刚才的表情,周傲斌还想笑,对着母亲打了个哈哈道:“怕是嫌着屋子里闷出去散心了呗,没事儿的娘,他走不远。” 周大勇出了门,心里别提多憋屈了,真是后悔那天晚上为什么不听了弟弟的话直接奔县城找大哥去,不管大哥会不会在这事儿上帮自己说话,最少自己不用在家里面对这些讨厌的人。 想起李婆娘适才那一副嘴脸,周大勇还在一股股地泛恶心,难道后半辈子就要和这样的人当亲家处一辈子了?再想想胖大丫那一副肥吃海喝的德性,周大勇心里更憋闷,真不知道爹娘到底是咋想的?这种模样的女人一进门,吓得狗都不叫了,把她留着镇宅是咋的? 周大勇越想越闷,只想快走几步,好把心事驱散。 一旁的宅子里突然传来一声轻唤:“大丫,二丫,一秤,早点洗洗睡吧,明儿个还要忙呢,啊哟,一秤啊,在纸上瞎写啥呢?光线这么暗,怕是对眼睛不好,还不赶快歇着?” 隐约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在笑着说:“娘,就这两行字,我写完了就睡啊。” 听到她的声音,周大勇心里那股闷气莫名地散了些。 想不到就这么个黄毛丫头还会写字?对了,她的医术那么高,怎么能不会写字呢? 周大勇第一次为自己不爱读书感觉到自卑,自己不爱读书,性子又野,人也坐不住,怪不得恩公小师父不爱教自己医术。 院子里悉索一阵,女人们又低声说了几句话,那灯光渐渐地暗下去了。 周大勇抱着肩膀,直到院子里的最后一丝光亮隐去,他听见自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我周大勇几时开始学会叹气了,以往那么多年,我向来不知道愁是个啥滋味。 可是到了今天晚上,我才算是了解到了人生的残酷,老天爷到底是个什么人?他咋这么会安排哩?既然你一定要给我安排个女人,为什么偏是那个身板比碾盘还要厚的胖大丫?我周大勇这是上辈子造了多大的孽,才得的这份姻缘? 月亮慢慢地隐进了云彩里。周大勇把领子往上立了立,又把身上的衣服裹紧,往一旁的柴草垛上一爬,又在这里对乎了一宿。 这一边李屠户和周掌柜的两个人吃吃喝喝了一晚上,两个人把感情给拉得跟那亲兄弟似的,那一边李婆娘和周婆娘也聊得很是投契,两家人都是做生意的,都是男主外女主内,两个女人也都很会操持家会管财,这一聊自然很有共同语言, 李月春吃饱了喝足了一抬头,周大勇不见了,一直到饭吃完都不见他回来,适才他对自己的态度已经很明白了。这不是摆明了不待见自己,也不想娶自己吗? 当着这么多人说话那么难听自己都忍了,可是他也不能就这么人一走连面都不露啊? 好歹自己也是个大姑娘家,随着父母到你门上来了,你这么不客气,这不算是打人打在脸上吗? 屋子里人太多,李月春也不好开口,一直憋到出了门,没走几步,李月春嗷的一嗓子就哭起来了。 李婆娘吓了一跳,酒都醒了一半,一把拉了女儿的手,连声道:“月春啊?你这是咋的了?可是适才娘只顾得和亲家母说话,冷落着你了,你没吃好?” 李屠户醉醺醺地一回头:“她能没吃好?那一整个大肘子全下了她肚子里了,我下手慢了点,一口都没吃着。” 李婆娘上去踹了李屠户一脚:“一边去!没看着丫头伤着心了?你还胡沁个啥?” 李月春哭得抽抽答答的:“娘,我不是没吃好,我是说大勇哥他……他咋这么不待见我啊?当众说话难听也就算了,还把咱们一群人一甩就走了。他是不是根本就不想娶我啊?我到底哪儿不好,就叫他嫌弃成这样?” 李婆娘赶快帮闺女把眼泪给擦干净了,连声道:“啊哟哟,我的傻闺女哟,大勇他不是嫌弃你,他是心里别不过这个弯儿去呢。但凡是男人啊,性子都野,哪一个愿意早早地成了家,就叫个女人拴住的? 你要真想得到他的心,你就得有手段,我今儿个已经找着他那个三弟打听过了,他周大勇就住在他家阁楼最东边的那间房,那小子的那个……嘿嘿过几天啊,你就……” 李婆娘打了一个酒嗝,把闺女的手一拉,扒着她的耳朵就嘀咕起来。 李月春越听脸越红,跺着脚道:“啊哟哟,娘,看看你都说了些啥啊,俺一个黄花大闺女哪儿能办那事儿?” “说你傻你是真傻哟!”李婆娘拿着手指照着李月春的额头上一点,“当年我就是用的这招逼你爹娶的我,这么多年过来了,你瞅瞅,我们这日子不是过得好好的?切,男男女女的,差的就是这一步了,你放心,听娘的话,准没错……” 李屠户适才喝得晕晕乎乎的,也不管这娘两个在后面嘀咕着什么,只管哼着小曲打头里走,走到家门口刚想开门,突然斜敕里走出几个人来,一把握了他的手腕。 “李大哥,俺们可等着你了,眼前有件急事,得叫你帮忙!” 李屠户定睛一看,正是黄二毛他爹黄老四,黄老四住在村口的大槐树底下,冬天卖豆腐,夏天卖凉粉,出集的时侯,两家的摊子挨着。 生意淡的时侯,两家人就换着吃,李屠户拿着自己卖剩的猪下水换豆腐,黄老四还再多送他点豆腐渣回去喂猪,两个人关系一直处得挺不错。 第061章闹鬼 李屠户问黄老四:“这么晚了,你们找我干啥?” 黄老四一把拉了他的手道:“李大哥啊,这回非得你出马不行。咱们村口住的老徐家你记得不?他家有个独女叫徐小翠的,前年他爹刚没的那个。” 李屠户抚着后脑勺想了一会儿:“嗯,是有这么一户,咋了?” 黄老四咽了一把口水,道:“他爹没了之后,就只剩下徐小翠和她娘俩人过,前阵子她们那邻居说是好长一阵子都没有见过徐小翠娘俩了,到了晚上那房子里黑漆漆的,连个灯都没有点。 原想着可是她们娘两个一起出去串亲戚去了?众人也就没有在意。可是就这几天,邻居们老说闻着周围有臭气,象是从她们家房子里传出来的,可是敲了半天门,也不见有人来开。 有人大着胆子走进去,就听见黑漆漆的屋子里,象是有个老太太说话的声音,仔细听了听,象是又没有,壮着胆子喊了两声,连那个老太太说话的声音没有了,反倒是听着象是有人哭。 咱们觉得这个事儿实在是太邪门了,都不敢进去,这才叫您过去看看。” 李屠户听他们这么说着,自己的后背也在发凉,黑沟子村地处偏僻,人口少,四面都是山,早些年常听到一些狐黄白柳害人,恶鬼猛鬼吃人的传说。 光听他们描述一下就感觉着这个事儿挺渗人的,怪道这些人被吓人这样。 看到李屠户的神色不对,那群人连声道:“李大哥,咱们村子里就数您胆子最大,人品也最好,常日里做的都是这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营生,向来也最有煞气,肯定不怕这些邪门事儿的,要不然,您就去帮我们看看?徐小翠他们家到底是出啥事了?” 李屠户这辈子没有别的毛病,就是面子重,被众人这么一吊,趁着酒劲当即一拍大腿:“嘿,我李大胆就是不信这些邪乎事儿,走,咱们现在就去瞅瞅去。” 转身交待了叫李婆娘母女两个早点睡,自己随着那众人就往徐小翠家里去了。 一众人拥着李屠户到了徐小翠的家门口,离得老远果然闻得一阵恶臭。 众人掩了鼻子推着李屠户往那门里去。 只见整个院子里空落落的没有一丝人气,黑灯瞎火的连个灯也没有点,一股又一股的恶臭象是从那正堂屋里传出来的。 李屠户壮了壮胆,打个着灯笼冲着那正堂屋里走过去,嘴里叫了一声:“有人吗?” 没有一人应声,只是在那堂屋里传来一声若有若无的啜泣。 李屠户后背上“刷”的出了一身白毛汗,想要丢了灯笼赶快出去,门外那群人又都在那里守着,这么狼狈地出了门,怕是会招人笑话, 仔细壮了壮胆,李屠户粗着嗓子问了一句:“谁啊?谁在里面?” 这一下,连那一声哭也没有了。 李屠户挺起腰把裤子又往上提了提,壮着胆子进了堂屋的门,提着灯笼四处打量着看了一圈,只这一看,就把李屠户当即吓出一个大跟头来。 只见堂屋正中间的地方正放着一口没有上漆的白棺材,棺材里面躺着一个老太太,一身寿衣穿得整齐,可是这五官明显蹋了下去,好象死了有一阵子了,附近的恶臭就是从她身上传出来的。 李屠户吓得裤子都快掉了,嘴里叫了一声:“啊哟我的娘哟。”掉头就往门外跑,跌跌撞撞地刚跑出门外,只见不远处站着一个人影,一身雪白的衣裳被风吹得来回晃荡,一头乌黑的头发披拂在脸前。 “鬼啊!”李屠户再也绷不住了,扯着嗓子就号了起来,人却是一下子坐在地上,连动也动不了了。 只见那个鬼飘飘乎乎地越走越近,风一拂,那一头黑发几乎能拂到自己的脸上。 李屠户把眼睛一翻,直接晕在地上起不来了…… 门外聚着的那些人听到李屠户叫的那一嗓子,吓得撒腿就跑,一直跑出半里地,黄老四突然一拍自己的后脑勺:“唉,咱们这事儿不对吧?就这么把李大哥一个人给扔在那鬼宅子里了?万一他叫鬼给吃了咋办?” 旁边有人道:“连李屠户那么凶的人都被那个鬼给吓那样,那铁定得是个恶鬼啊?咱们能咋办?赶快给李大哥家里报个信儿去呗?!” 黄老四想了一会儿,扯了面前的几个人道:“李大哥平素里跟咱们处得也不错,又是咱们几个把他给扯过来的,万一他出了啥事,咱们几个倒是跑了,说出去可不地道。不行,咱们几个得一起回去看看去,咋都得知道李大哥到底遇着啥事儿了。” 这些人哪里肯去,一个个全都吓得尿了裤子,挣着脖子就想逃走,黄老四念着李屠户平日里对自己的好,也不管那些人愿意不愿意,扯着这几个就往回走,到了那宅子门口,这些人是死活也不往那宅子里进了。 没办法,黄老四从旁边的桃树林子里拣了根桃木棍子握在手里,自己给自己壮着胆子往那宅子里摸。 今儿是阴天,天上连个月亮都没有,院子里面黑古隆东一大片,黄老四影影绰绰的象是看见李屠户在地上倒着,从旁边走过来一个白色的身影伏下身子,象是正打算去咬李屠户的脖子。 “你这恶鬼!我和你拼了!”黄老四壮起胆子冲着那个“鬼”就杀了过去。 突然听到地上的李屠户慢悠悠地睁开眼,说了一句:“黄老四,你别动手!” 黄老四一下子呆了,手里的桃木棍子“当”的一声掉在地上,再定了定神仔细看,只见李屠户倒在地上,张着大嘴上气不接下气的。 第062章淫妇 黄老四定了定神,也才看清面前的这个鬼影子,不由得惊声叫道:“啊哟,小翠儿,咋是你啊?你咋弄成这个样子了?” 徐小翠咬着嘴唇没有说话,下意识地把那身宽大的孝服又往下扯了扯,想要掩住自己那个硕大的肚子…… 与此同时,宅子外面的人听到里面的动静,知道李屠户和黄老四两个人没有危险,也全都探头探脑地涌了进来。 徐小翠心里一慌,赶快想要进屋,却早有人一把扯了她:“小翠,到底咋回事?你这几天上哪儿去了?你这宅子里可是在闹鬼?” 徐小翠躲过那个人的手想要往一边躲,只听又有人大声咋乎开了:“喂,你们快来看啊!堂屋那个棺材里躺的不正是徐老太太吗?啊哟,这人都臭啊,咋还没有下葬呢?我说徐小翠,这到底是咋回事啊?” 提起母亲,徐小翠突然就怔在了原地,脸上的表情又是愧又是悔,捂着脸慢慢地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 天还不亮,就听得远处“咚咚咚”直响。 周大勇一个骨碌从草垛上爬起来,离得老远,就看到一群人大叫大嚷地冲着这个方向跑过来。 “啊哟,不是我爹娘又找人来抓我的吧?”周大勇吓得脑袋一缩,跳下柴草垛撒腿就想跑,没跑两步,就看到面前院门一响,金一秤探出头来:“依,大勇,你怎么在这儿啊?” 周大勇收起那一脸狼狈,摸了摸后脑勺:“一秤,你起得挺早啊?” 金一秤看了他一眼没说话,抬头只见远处那群人已经气势汹汹地冲了过来,领头的那个人一边走一边嘴里骂骂咧咧的,什么淫妇,什么举止不端,什么一个村里的清白什么的……说得那叫一个慷慨激昂。 金一秤认识这个人,这不就是那个混子来庆吗?向来挺不务正业的一个人,怎么今天突然这么精神,领着这群人是要干嘛去啊? 一群人气势汹汹地打眼前经过,周大勇扯了其中的一个问道:“唉,这是出啥事儿了?这么多人这是要干啥去?” 那个人道:“大勇哥你不知道啊?徐小翠与青松观里的小和尚私通,把自己的肚子给搞大了,整天躲着不敢出门,她娘亲死了她都不叫人来发丧,硬是把那尸首都给放臭了。 直到昨天晚上才叫村民们发现,这会儿徐小翠她叔婶已经赶过来了。先一步把她押送到祠堂里去了,咱们这是去捉那个小和尚去!呸,他一个出家人,不守清规戒律,硬是弄大了人家大姑娘的肚子,咱们一个村的人铁定不会放过他的。” 金一秤止不住皱了眉:“适才那个人说什么?徐小翠肚子被搞大了,是青檀干的?” 周大勇冷笑道:“这有啥奇怪的?他一个出家人会偷着到河里钓鱼吃,还有啥事干不出来?一秤,不是我说,我早就不知道他青檀不是个好东西,就是你,还叫他摸你的头发……” 周大勇的话音里已经带了点醋味,金一秤偏就没有听出来,托着自己的下巴一阵寻思,青檀会和徐小翠做这种事儿?他那个人看上去很高冷的啊…… ** 青檀那身上的僧袍已经半旧,却洗得一尘不染,一手握着粗瓷的茶碗,里面是用鲜嫩的竹叶泡的清茶,另一手轻握画笔,笔端凝了朱砂缓缓下落,描出观音眉心一点红。 青檀凝住神思,默默地温软了眼神。 画上的观音慈眉丰颊,杏目丹唇,她的十指纤长,掌心柔-软温和,她的眸底含着笑,唇角也微微翘起,她的肩膀清瘦,胸部却很丰-满,她有着柔-软的腰肢和修长的腿,白色的袍角下面露出一排莲子一样的脚趾…… 她好美啊,在梦里,她就是这般美好的样子。 青檀抬手饮尽了杯子里的茶水,又取出另一枝笔,笔端蘸足了墨,开始去描化观音的头发,她的头发该是乌黑油亮的,梳成一一个髻,斜堆乌云懒垂肩…… “那个淫僧就在里面,咱们现在就进去抓了他!” 门外传来一声厉吼,一众人粗鲁地一脚把门踢开,乌乌涌涌地进了院子。 手心微微一颤,笔尖的一点墨汁落下,晕染了观音的脸颊。 青檀抬头看向面前这群乡氓,眸底浮起不悦:“你们要做什么?” “哈,这个淫僧,你刚好在啊!”来庆狠狠地瞪了青檀一眼,引着身后的一众人将这禅房内里里外外又搜了一遍,咬着牙骂道:“还好,那个醉道士不在,咱们就先抓了这个淫僧去祠堂里面对恃!” 青檀皱了皱眉头还未开口,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已经冲了过来,将他的手往身后一别,死死押住。 来庆带着几个人冲将过来,将面前的书案茶案一把掀了个底朝天,咬着牙骂道:“混蛋,淫僧,无耻的东西,穿着僧袍,念着佛号,背地里却净干那禽-兽不如的事情,把别人家的姑娘给糟蹋了,自己还有心思坐在这里画观音?让你画,我让你画!” 来庆一边气急败坏地大骂着,一边将手下这张观音三下两下撕得粉碎扔在地上,又狠狠地踩了几脚。身边用来煮茶的茶具被他摔个稀烂,来庆似乎还是不解恨,转眼到香案前面,又是连翻再砸的。 青檀一直淡淡地看着他不发一言,唯有看到他把脚踩在观音的脸上的时侯,眸底升起一股隐隐的心痛。 “哈,快看这是什么?你这淫僧还藏得有体己啊?”来庆拿着从香案下面翻出来的一个红木匣子大声道。 “喂,你住手!”青檀这才有些急了,厉声喝道。 第063章有孕 “我呸!你不要我动,我偏就要动!”来庆把那匣子一打开,立马就蹦了起来,象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一样大声嚷道,“乡亲们,你们快来看看,快来看看,这个淫僧他都藏了些什么啊?竟然全是些女子的头发!你们瞧瞧,你们瞧瞧!” 来庆将那些用红线一簇簇仔细捆好的头发拿在手里,大惊小怪地道:“乡亲们,你们自己看看,我说这小子是个淫僧,是个无赖,我说错了没?一个和尚,你藏着这么多女人的头发做什么?你还说你没干过糟蹋黄花大姑娘的好事?” 青檀忿忿地看着来庆那张无耻的脸,想要挣着抢回那个匣子,无奈身子被几个壮汉牢牢地按住动弹不得。 来庆呲着满嘴黄牙把手一挥:“走,咱们现在就把这个淫棍押到祠堂里面去,当着所有人的面儿,叫他把他和徐小翠干的好事儿全都给说清楚喽!” 一群壮汉一拥而上,将小和尚连拉带拖地往祠堂的方向押了过去,来庆又在观里连踢带砸了好半晌,这才追上众人。 隐在人群后面的金一秤托着下巴默默无语,身后的周大勇一边扯着金一秤往人群外面走,一边压低声音道:“行了行了,一秤你别看了,这种不干净的事儿,你一个小姑娘可看不得!” 金一秤回头看他:“你今儿怎么不管我叫恩公小师父了?你不打算跟我学医了?“ 周大勇偏着头随便含糊了一句道:“我是为你好呢!” 金一秤向身边的人打听:“徐小翠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就能认定了她肚子里的孩子就一定是青檀的?” 那个人一边伸着脖子跟着那群押着青檀的人往前走,一边道:“前阵子徐小翠她们宅子里总是飘出来一股子又一股子的臭味儿,可是那宅子里也不见人,晚上连个灯也不点,原以为是那宅子里出了什么邪门的事儿。结果众人壮着胆子进去一看,是那徐老太太已经病死好几天了,徐小翠大着肚子不清白,怕叫村里人知道了把她给沉了塘,所以故意不往外报信儿给她娘下葬,自己守着个尸首呆了那么多天…… 这会儿徐小翠的叔婶都赶过来了,他们说徐小翠平日里就喜欢到观里找这个青檀,怕这好事儿就是她和青檀做下的。” 金一秤后背里直泛凉意,实在想不出来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守着一具病死发臭的尸体守上那么多天会是个什么情形。 周大勇对金一秤道:“一秤,你看看,我不叫你和那个青檀打交道你还不信?他那个人平素里就喜欢和漂亮小姑娘打交道,你想想,正经小和尚哪儿会是象他那个样?他要是清清白白的,为啥徐小翠这个事儿一个村儿的男人都不找,硬是要找他?” 金一秤托着下巴一阵寻思,那一天自己从来庆手里救下徐小翠的时侯,她的脸色就很不好,一个劲地吐,肚子微微隆起,当时自己还奇怪,她不是个大姑娘吗?怎么会有这样的症状?原来她是真有了身孕啊,可是真没想到她肚子里的孩子竟然会是青檀的。 想起青檀那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金一秤的眉头越皱越紧:“走,周大勇,咱们一起到祠堂里面看看去。” 祠堂刚被金老大和金石头给打理过,原来房顶破的地方都给补上了,墙上有缺的损的也给填上了。就连那个房檐走水,里正也逼着金老大又给重新修补了一下。 此时阳光透过天井照下来,把祠堂那副祖宗画像照得亮堂堂的。 里正带着各家几位德高望重的长辈已经在堂上分两排坐了个整齐。 青檀被一众人给押在一边,徐小翠身上穿着那件宽大的孝服早也遮不住那个隆起的大肚子,她的几个叔叔站在她身后不远的地方,她的两个婶娘走过来,一边一个把她的肩膀给按得死死的。 一阵子不见,徐小翠的脸瘦了那么多,五官全都塌下去了,脸色也腊黄腊黄的,一双眼睛愣怔呆滞,看不见一丝人气。 下面围着的人都冲着她指指点点的,说什么难听话的人都有。 另一边,来庆站在台子前面大声叫道:“几位乡亲,各位父老,里正大老爷,各位长辈,今儿个当着众人的面,我要说几句话,将有些假装贞洁实则淫贱的女子的老底给揭个干净!再把这淫僧勾搭好人家闺女的事情当众给揭清了! 咱们黑沟子村向来是个讲规矩的地方,实在想不到,竟然能出这么龌龊的事情,竟然有那黄花大闺女跟个和尚私通,弄大了肚子,气死了老娘,她竟然连埋都不肯埋,硬是叫臭到了自己家里面,乡亲们,自打黑沟子村儿建村儿以来,你们见过这么淫贱的女人吗?” 底下的人闻言立马嚷嚷成一片,什么淫妇,贱人,不要脸的东西……纷纷嚷嚷不绝于耳。 来庆恶狠狠地瞪着被人死死按住的徐小翠,眼睛里面全是歹毒,往日里她拒绝过他那么多次,这一次他终于可以报了这个仇了。 徐小翠连看也不看他一眼,原本清秀的面孔上被泪水和灰尘弄得狼狈不堪,整个人就象是被人踩在泥沼中的花朵一样可怜。 最上面坐着的里正与几位长辈交换了一下眼神,开口道:“我们黑沟子村自建村这么多年以来,向来视规矩伦常为根本,实在没有想到竟然会发生这么有伤风化的事情。 徐小翠,你娘亡故,你不给你娘发丧的事情我们且不问你,我们只问,你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可是那青檀小和尚的吗?” 第064章奸夫 听到青檀的名字,徐小翠的眼睛里方才闪出一线生机,挣着脖子想要站起来,又被自己的婶娘恶狠狠地一把按回到地上,徐小翠流着眼泪答道:“你们这些人不要随便污蔑好人,我与青檀小师父向来清清白白的,没有半分纠葛,哪里会怀上他的孩子?” “我呸!”别人还没有说话,来庆已经第一个跳了出来,大声道:“徐小翠,你那一副贞洁脸就在我来庆一个人面前装装得了,当着这么多乡亲长老,你还敢抵赖啊?你说你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他的,那你说说会是谁的? 哼,打量我不知道呢,自从这小和尚给你娘画上那副观音象之后,你就迷上他了,三天两头的往那青松观里跑,又是帮他做僧袍又是给他做僧鞋穿!徐小翠,你自己亲口说说,他身上的僧袍是不是你做的?他脚上的僧鞋是不是你送的?” 话说到这里,众人都止不住往青檀的身上看了看,小和尚此时依然面容平静,并没有对来庆的话有过多的反应,看向众人的神色一如往常,淡漠中掺杂着嘲弄,在看向徐小翠的时侯,他清冷眸底仿佛浮起几丝怜悯来。 徐小翠挣着脖子大声道:“来庆,你不要血口喷人,我是为小师父做过僧袍,也给他做过僧鞋,可是这都是我娘叫我做的,我娘说过做人要行善积德,多斋僧布施,所以特地叫我做了新的僧袍和僧鞋送去,哪里就能证明我与小师父有染了,上有天,下有地,姓来的,你开口说话之前,可先问过自己的良心吗?” 来庆还没应口,死死按着徐小翠的她的亲婶娘脸色一变,抬手就照着徐小翠脸上一个耳光,厉声骂道:“死丫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还不说实话?你肚子里的孩子若不是他青檀的,还会是谁的?你弄成现在这个样子,怎么着也得有个奸夫吧?” 徐小翠被她那一耳光抽得乌发凌乱,连声哭道:“我已经说过了,我没有相好的男人,你们若是不信,杀了我一个人便罢,何苦冤枉别人?” 她越是这么说,别人越是以为她是在故意偏袒青檀,男男女女瓜田里下的事情谁能说得清楚,但凡是听到任何端倪,每个人自觉就往最坏的地方想。这个徐小翠越是说和青檀没关系,众人就越是觉得他们两个有关系。 里正干咳一声,冲着青檀道:“青檀小师父,我问你,这个徐小翠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不是你的?” 青檀扫了他一眼,淡然开口道:“不是。” 声音虽然不大,语气却清冷坚定,里正微微一怔,还未开口,来庆又一下子跳了出来,象条疯狗似的大声嚷道:“你说不是就不是了?哈,你这淫僧,你骗得了别人,你骗不了我!” 来庆把手一扬,将那个红木匣子打开,双手递到一众长老面前,连声道:“各位大爷,各位长辈,你们都仔细看看,这小和尚在自己的房间里藏的都是些什么?这可是我亲自在他被窝里搜出来的,合着他每天晚上都是抱着女人的头发睡的?!” 听到来庆故意的把发现头发的地方说成是自己的被窝里,青檀气得脸色微变,想要开口骂他,又感觉与这样猪狗不如的东西说话反倒跌了自己的身份,只把嘴唇紧紧地抿着,冷着面孔一言不发。 台下众人再次哗然一片,那个最爱说话的马婆子连声道:“啊哟哟,我就说嘛,这个小和尚他可不简单,我早就听说了,他啊,观音像画得虽然好,却只送给漂亮的小姑娘。 听清了没?那可是送的,连钱都不要!他图的是什么啊?图的就是人家头上那一绺头发! 啊哟哟,你们听听,你们听听,他一个和尚要人家漂亮姑娘头上的头发是干什么用的?那能是图着好事儿吗?” 底下的人一听马婆子这么说,全都议论纷纷起来,徐小翠的婶娘按着徐小翠又是几巴掌:“不要脸的死蹄子,勾-引啥人不好,勾-引个和尚,咱们老徐家的脸都被你给丢尽了。” 徐小翠虽然柔弱,可是一听到这么多人说青檀的坏话,立时就急了,突然把身子挣起来拿着脑袋就去撞自己家婶娘的肚子,那妇人一个没站稳被徐小翠撞了个踉跄,反过来把手一招:“孩子他爹,你看看你这宝贝侄女儿,自己做了不要脸的事儿,她还来劲了?你还不好好给我管管她?” 徐小翠的叔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一听婆娘这句话,一起上来把徐小翠往地上一按,上去就是几拳几脚。 旁边有几个岁数大的妇人看不过去的,想要上去阻拦,反倒被那妇人一把拦住:“我们的家事,你们不要管,我们就得好好管教管教这个没脸没皮的贱-货。” 生怕周围的人再上前救徐小翠,那妇人故意又会声会色地向周围的人说道着自己这个侄女儿怎么着打小就不正经。口口声声说着,小的时侯自己看徐小翠生得太漂亮,就知道她将来要惹祸。 存着好心明里暗里不知道提醒过徐小翠的父母多少回,好好看紧了这个闺女,莫叫招引了那些不三不四的人。 可是没有想到好心没好报,因为自己说了这些话,反叫徐小翠儿的父母恨上自己了,弄得这么多年没有来往。 现在怎么样?自己当初还不是照照的说中了,这丫头到底做下这种丢全家人脸面的事儿来了吧?象这样的人留着她干啥?早点了结了干净。 底下的人一听她这么说,也就没有人再上前拦着了,眼睁睁地看着徐小翠挺着大肚子被自己的几个亲叔父打得满地乱滚。 金一秤问周大勇:“那些人不是徐小翠的亲戚们吗?怎么到了这一会儿不帮着她,反倒怂勇着别人整她呢?” 第065章清白 周大勇道:“徐小翠的爹死了之后,她的叔叔和婶娘们就来闹过好几回,要把她们家的房子和地要走,要不是里正他们中间拦过几回,徐小翠和她娘早就被他们给赶出家门了。 如今徐小翠的娘死了,她又闹出这么不体面的事儿来,她们家的人恨不得赶快落井下石把她给坑死了,好赶快占了她们家的房子和地呢。” 想不到人心竟然可以龌龊成这个样子,金一秤忍不住多看了那个伸着脖子说徐小翠坏话的女人几眼,一张马脸生得老长,下巴上还有一个明显的黑痣,目光犀利歹毒,一看就不是善类,眼看着徐小翠拼死了挣扎。那妇人上前照着她的身上又是几巴掌,明显是狠不得当场把她给打死的好。 不一会儿,徐小翠的叔婶几个打人打得累了,照着已经被打得半死不活的徐小翠身上踢了几脚,又把她往地上一甩,狠声骂道:“你怎么护着你那个奸夫也没用,反正今儿个你们就得一起死!” 里正抬了抬手:“各位乡亲,无论如何这徐小翠与人珠胎暗结就是事实,眼下最大的嫌疑人就是这个小和尚青檀。 青檀,如果你现在认了,我们看在你是个出家人的份上,还能饶你一个全尸,将你和徐小翠一并沉了塘,还给咱们黑沟子村一个清白。可若是你不肯认的话,那就得把你的上衣全都给脱掉,先受我们二百下荆条再扔到牛圈里被牛群踏死。 话我可以给你说在头里,这常人的身子挨上几十下荆条就已经血肉模糊,若是二百下那定然是没了人样,连那手脚四肢怕是都要被抽掉,到头来还是被牛蹄子给踏死,你想想看,你到底是选哪一个?” 青檀淡然看了里正一眼:“贫僧再说一遍,我从来没有与那女子苟且,你们的刑我哪一个也不选。” “哈,好啊!”来庆又从一旁跳出来,大声嚷道,“看来你是要嘴硬到底了啊!里正大人,这个淫僧自己不认,那咱们就先给他上刑吧。” 几个汉子一齐上前,把青檀身上的僧袍一扯,小和尚那一身细白的皮肉就露了出来,村儿里的男人们全都生得又粗又黑,难得见到这么细白的皮肤,再加上他骨肉均匀,身上没有一丝赘肉,衬着他那一副俊颜,倒是叫不少人心痛起来。 下面的妇人们瞬间都不说话了,年轻的那些大姑娘小媳妇纷纷侧过脸去,实在不忍心叫这么好的皮肉上面挨了荆条。 那些个岁数大的,也止不住心里一阵阵地叹息:“可怜了这么好的一副相貌,偏要做下这样的歹事,真亏了这一副好皮相了。” 周大勇一撇嘴,有那么一点含酸带妒:“一个大老爷们,咋会长得这么白?” 金一秤没有说话,直直地盯着小和尚的后背看,隐约看见顺着他脊柱的位置似乎有一条火红色的线,象条龙一样盘在他的脊椎上!想起青檀眉心那一朵青色的莲花,金一秤心头一动,隐约觉出点事情来! 金一秤止不住冲着那台子一步步走了过去。 一旁的来庆看到青檀的这副好模样,心里又是恨又是妒,上前把他往地上一踢,抓起荆条冲着青檀的后背上就要抽下去。 只听得“啊哟”一声,惨叫的不是青檀和尚,却是来庆,来庆捂着自己血淋淋的手背跳着脚直叫唤:“喂,哪一个拿着石子打老子的手?” 底下的人面面相觑,适才场面那么乱,哪一个也没有看到有石子飞过来。 来庆骂了两声,抬起手又要去打。 突然听得台上传来一声嘶号:“上有天下有地,我徐小翠再说一次,我与青檀小师父绝然无染,你们莫要冤枉好人,今儿个我就拿了自己这条命,证青檀小师父的清白!” 话一说完,徐小翠朝着一旁的柱子就冲了过去,金一秤适才只顾着贪看小和尚的后背,不知不觉就走得离台子近了,突然看到徐小翠冲过来,金一秤想也不想一个箭步冲上去,一把抱着徐小翠的腰,连声道:“姑娘,你可别想不开!” 徐小翠此时一心想求死,拼着命左右挣扎,金一秤抱着她的腰就是不松手,死死地从后面勒在她的肚子上,徐小翠本就瘦弱,在宅子里窝了那么多天,连着悲伤再加上害怕,根本就没有怎么吃东西,这么一动弹也是头晕目眩混身无力,挣了两下就倒在金一秤的怀里动不了了。 “小姑娘你放开,我现在死了干净,免得再去连累了旁人。”徐小翠哑着嗓子哀求道。 金一秤皱了皱眉头,又拿手在她的肚子上仔细摸了几下。 周围的人这才回过神来,徐小翠的婶娘嘴里骂了一声:“死贱蹄子,你早晚得死的,不急在这一时!”一边说一边就要上前来扯她。 那边来庆也回过神来,咬着牙道:“哟,徐小翠,为了护着这个奸夫,你连命都不要了?竟然还说你们两个人没事儿?哼?谁信啊?” 话一说完,来庆重新把手一抬,扬起手里的荆条又要往青檀的后背上抽。 “等一下!”金一秤突然把手一抬,大声道:“看来你们全都冤枉好人了,徐小翠她根本就没有身孕!” 周围突然就安静下来,里正把眼睛看过来,问道:“金家三丫头,你适才说什么?” “我是说徐小翠她根本就没有身孕,你们冤枉好人了!”金一秤又说了一遍。 来庆正在鞭打青檀的手在空中堪堪停住,回头一看,正认出这是那一天从自己手里救下徐小翠的小丫头片子。 来庆恶狠狠地道:“喂,你这个小丫头片子懂个什么?就敢开口胡说?她若是没有身孕,肚子怎么会这么大的?” 第066章自证清白 金一秤走到他面前仰着脸狠狠地削了他一眼,又低头看了看被几个汉子死死按住的青檀,冷着声音道:“我现在有足够的把握证明,徐小翠并无身孕,你们的确是冤枉人了!” 青檀抬眼看了看她,眉梢微微一挑,还是闭着嘴不开口。 金一秤又走回徐小翠身边,冲着她的两位婶娘道:“徐小翠的肚子大了起来,并不是因为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而是因为她肚子里长了一个很大的瘤子,瘤子压迫到胃部,导致她出现呕吐,这和有了身孕的情形有点象,但是决然不是有了身孕。” 徐小翠的婶娘撇着嘴角将金一秤从头打脚打量了一番,一脸刻薄地道:“哼,你这个小丫头,你才多大啊?就能知道这女人生孩子的事儿?别在这里瞎扯巴了,该上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吧?” 金一秤没开口,周大勇先就不满意了,大声道:“喂,你这婆子咋说话的?人家金一秤可是得了观音大士点化的人,是这个村儿里医术最好的了,你敢叫她上一边呆着?” 半大小伙子生得眉眼周正人高马大,这一声吼也极有气势,那马脸婆子当场就不敢再开口了。 金一秤又道:“里正大伯,各位长辈,我金一秤不说瞎话,你们要是不信,只管请个郎中来给徐小翠好好诊一诊脉就是,我敢保证,她绝然不是怀有身孕,真的是在肚子里长了个瘤子。” 里正和周围的长辈们低声嘀咕了几句,若是往常金一秤哪怕说得再多,别人也把她当成个不懂事的小孩子胡扯,可是前几日亲眼看到她治住了那神婆母子,又当众说是受观音大士指点的话来,这些人哪一个也不敢轻看了她,里正把手一摆,叫一个小个子跑快点去请郎中先生去。 不一会儿,只见村儿里,唯一的一个郎中背着个药箱走进门来,向着众人打了个招呼,就蹲在徐小翠旁边给她仔细地诊起脉来。 金一秤松一口气,抬眼向着青檀的方向看了一眼,只见他已经把那件僧袍斜披在肩上,人还被几个人按着不能走,所以干脆在原地一坐,一脸淡漠地看着郎中给徐小翠诊脉,还是一副超然事外,一切都与自己没什么关系的样子。 那老郎中低着头,很认真地给徐小翠诊了半晌的脉,这才抬起头来慢声说道:“唔,这个女子她……的确是有了身孕的。” 话音一落,周围一片哗然。 来庆又一下子跳起来,大声道:“嘿,瞧瞧我说啥?这个徐小翠她就是个下流淫贱的货,她就是和这个小和尚有了私情的,你这小丫头再怎么偏袒她也没有用! 嘿,里正大人,现在这事儿可就不是明摆着了吗?咱们就狠狠地罚了这一对狗男女,将这女的沉塘,把那男的先打二百荆条,再扔到疯牛圈里去!” 金一秤实在没有想到,这十里八乡唯一的一个郎中竟然是个庸医,登时急了:“郎中老先生,您再仔细诊诊!这名女子绝然没有身孕!她真的是在肚子里长了个瘤子!” 老郎中抬起昏花老眼冲着金一秤打量了一下,满脸不悦:“哟,你不就是前阵子去我店里卖蛇胆的那个小丫头吗?你今年才多大?就敢和老夫我讨论把脉的事儿?老夫我给别人治病的时侯,怕是还没你呢。 别以为自己会了几个偏方子就当自己懂医术了,这手上的感觉可不是一天两天就能练成的。 但凡女子有了身孕,体内阴分太过,脉道允盈,经气外束,出现滑利,便是有了身孕的症兆,你还和老夫说她不是有了身孕?” 金一秤起了急,大声道:“但凡出现滑脉也未必就是有了身孕的症兆啊,若是有了水湿气滞形成肿瘤也会有滑脉产生,若是妊娠,女子肚子上的隆起会是在下腹,而她却是在中腹,这明显就不对啊!” 身边的人哪里肯听她的话,早就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了:“她一个小黄毛丫头能懂啥啊?怕是私下里与这徐小翠交好,这才故意想法儿偏袒她的吧?” “可不是,人家黄老郎中在这村儿里行医多少年了?说到诊脉那肯定比这个黄毛丫头要强得多啊?” “就是,她自己说她得了观音大士指点,就真是得了观音大士指点的了?十一二岁的小孩子嘴里哪儿能有实话?也敢到老郎中面前来充大拿?真是的。” 那个徐小翠的亲婶听到周围的人这么议论,立马把马脸一扯,也大声道:“切,哪里来的黄毛丫头,会点三脚猫的功夫就想来充大拿了,一心想要替这个骚-货打马虎眼儿,你当我们这儿所有人的眼睛都是瞎的?你当我们这一个村里的人都由着你糊弄啊?” 金一秤看见她那副嘴角只感觉到一阵恶心,这种为了图点房子图点地,恨不得把亲戚赶到火坑里被烧得灰都不剩,除了无耻真是没有别的话好来形容这种女人了。 徐小翠抬眼看向金一秤,嘴角噙着一丝苦笑:“小姑娘,我知道你想帮我,可是你看看,这周围的每个人都想叫我死,我哪里就能躲得过……” 金一秤低头看她:“徐小翠,我问你一句,你到底有没有与男人有过苟且?” 徐小翠摇了摇头:“没有,我从来都没有与任何人做过不伦之事。” 金一秤上前一把握了她的手:“好,徐小翠,那么你敢不敢自证清白?” 徐小翠没有听懂她在说什么,傻怔怔地没有开口。 金一秤压低声音道:“小翠儿,我有办法还你个清白,但是这个办法有点危险,而且过程也很痛苦,若是你撑得住的话,我可以还你个清白,可若是你根本撑不住的话,怕是……” 第067章打赌 “我能撑得住!”徐小翠一口打断她的话“只要能当众还我个清白,莫叫我连累了青檀小师付,哪怕是当场把我生剐了,我也愿意。” 金一秤一字一句地开口道:“徐小翠,我的办法就是:把你的肚子给剖开,当场把这个肿瘤取出来,向所有人证明,你不是怀有身孕。” 徐小翠脸一白,惊得当场呆住。 周大勇也吓坏了,一把将金一秤扯起来,连声道:“一秤,你瞎说啥?我知道你有本事,可是你知道这开了她的肚子可是要人命的事。 她们家的几个亲戚你也看着了,一个个都难缠得要死,只要这边徐小翠一有事儿,他们赖上你就甩不掉!” 金一秤回头看了徐小翠那几个亲戚一眼,一个个脸上都写满了算计,这边那个马脸妇人在人群里面说三道四地控诉着徐小翠有多么不检点,那一边她那几个叔叔已经在一起窝着头算计她们家那几处宅子几亩好地该怎么分了。 金一秤咬了咬唇角,道:“不!开了她的肚子,她未必会死,但是她的肚子不开,她就必死无疑了!” 徐小翠仰脸看着她,这个小姑娘看上去不过是十一二岁的样子,身材生得也十分瘦少,可是她的身上却象是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莫名其妙地叫自己感觉到安稳。 “小姑娘,我信你,只要能还我一个清白,你生生地剖开我的肚子,我也情愿。” “好!” 金一秤深吸一口气,站起来冲着那郎中大声道:“老郎中,你说你的医术有多高明,那你敢不敢和我打一个赌?赌这名女子肚子里的是个大瘤子而不是一个孩子?” 那老郎中只顾着和里正几个人说话,突然听到金一秤当众挑衅,先是一怔,继而冷笑道:“小丫头,这种赌,怕是不好打吧?” 金一秤冷声笑道:“怎么不好打?我们现在就把她的肚子给生生剖开,叫你亲眼看上一看可好?” 话一说完,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得呆住了,就连青檀也止不住脸色一变。 “剖……剖开她的肚子?”老郎中嗓子一颤:“你这丫头可是傻了?当众剖开她的肚子,她不就死了?我说,你可千万别开玩笑!” 金一秤的一双眼睛向四周环视了一圈,道:“对于一名女孩子来说,名声和清白比任何事情都重要,可是现在就是有一些别有用心的人,为了自己的一点私心利益,就一个劲地往人家身上泼脏水,今天我金一秤得观音大士召示,就来当众还她一个清白。” 金一秤故意又把观音大士给搬了出来,倒是又唬了众人一下,众人相互之间看了一眼,倒是也没有人再多提异议,唯有那个青檀嘴角斜斜一抿,脸上又露出那种若有若无的嘲弄来。 为什么只要自己嘴里一提到观音大士这几个字来,这个小和尚就是这种表情?在场这么多人,好象就你这个小和尚不相信世上有观音。 金一秤顾不得与他认真,转身向着黄郎中道:“郎中先生,你敢和我,和观音大士赌这一场吗?” 黄郎中捋着自己的胡子打了个顿:“这个,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啊……” “我不怕!”徐小翠突然大声道:“若是可以当场还我一个清白,哪怕是把我这条命给兑上了又如何?小姑娘,你只管大胆打开我的肚子就好,我就要叫所有人看看,我徐小翠清清白白的,没有做过一分对不起天理伦常的事情!” 里正身边的几个人商量了一会儿,最后把嗓子一清,大声道:“好!既然徐小翠有意以这样的手段来自证清白,那我们也不能冤枉了好人,现在就请众人回避一下,我们现在就给三丫头做布置,看看她能不能把徐小翠肚子里的瘤子给取出来,还能保得着她一条命的。” 一旁的老郎中冷着脸笑道:“哼,老夫我行了一辈子医,还从来没有见过任何人敢夸下这样的海口,把人的肚子给剖开,把里面的东西给取出来,这个人还能活的?嘿,今儿个老夫就随着众人一起开开眼,亲眼看看这十一二岁的黄毛丫头当真她就有这个本事?” 金一秤不说话,折身坐在徐小翠的身边认真地给她把起脉来。 这个年代医学条件实在是太落后,没有血压仪,没有听诊器,不能给徐小翠做任何手术前的体检,靠的全是手上的感觉。 这个丫头之前得知自己没头没脑地有了身孕,连惊吓带害怕,再加上母亲意外死去,情绪上受到的波动太大,守着母亲的尸体的那些时日怕是饭也根本没有好好吃过,这才叫她整个人瘦得没有个人形,反是叫体内的肿瘤长得更快了。 她的身体到底可以撑得住这么大的手术吗? 金一秤狠狠地拧住了眉头…… 众人全都退到祠堂外面,青檀也随着众人一起出去了,旁边的几个汉子怕他溜走,在他旁边围了一圈,把他给守了个结实。 今天天气真好,阳光很是灿烂,青檀还是一副淡然的模样,似乎现在发生的一切都与自己无关。 在旁边一直守着他的汉子有点不解了:“唉,我说你这小师父,你咋就不着急哩?这里面那个女子肚子里到底有没有孩子可关着你的生死呢!难不成你一点都不害怕?” 青檀冲着他斜了一眼,也不说话,转身在一旁的树底下坐下了。 那个汉子有点看不懂了,旁边有人道:“看着这个小和尚这么不在意,难不成他真的和徐小翠没啥关系?” 又有人道:“那也不应该啊,哪怕是他和徐小翠没关系,保不齐徐小翠和别的男人没关系,万一是徐小翠和别的人做下的好事,反倒叫他顶了缸呢?” 第068章血糊了一脸 “依……”那人托起下巴来一脸不解“难不成徐小翠真的没有身孕?肚子里当真是个瘤子?” “切,这么邪门的事儿谁信啊?”有人很不以为然地哧了一声,“反正我是不信,我就等着看看金一秤那个小丫头真能把人家肚子里的东西给取出来?还保得人不死的?那她不真成了神了?” 众人聚在祠堂外面七嘴八舌的一通议论,金一秤在祠堂里面紧张地布置着一切。 金一秤转身看向周大勇:“大勇,你这会儿跑快点,给我去酒铺子里赊一些烧酒去,酒性越烈越好!里正大人,您能不能给我扯上几丈白布做一个帘子,再给中间生上一堆火,保证周围不能太冷,我好开始手术……” “慢着!”里正还没有说话,那个来庆突然又跳了出来,“你适才说什么?要围上一个白帘子才能取她肚子里的东西?嘿?那可不成,咱们所有人都看不见,谁知道你会不会与她串通好了?将她肚子里的孩子剖出来藏起来,反弄个别的东西叫我们看呢。” “你……”金一秤气得想骂人,可还是忍了脾气道,“若是里正大人不相信我,那您可以请两个稳重一点的婆子用烧酒喷遍了全身进那帘子后面看着,但是你要答应我,不管里面发生什么事情,这些婆子们不能大喊大叫,更不能上来影响我的工作。” 里正寻思了半晌,最终点了点头道:“好,叫我家婆娘,还有这里辈份最高的王太婆坐到那帘子后面去看着,叫她二人一起给你做个见证!” 不一时,一个用布帘子搭好的简易手术室就弄好了,周大勇取了酒回来,把那帘子后面都给泼洒了一遍,又在旁边燃了一盆火红的炭火。 金一秤把那一把绣花针泡在烧酒里,掂起一把刀在眼前仔细地看,这是一把平常的杀猪刀,是刚才周大勇特地回家给自己取的。 刀尖很尖,刀刃挺薄,用来剔骨挑筋很是锋利,但是用来作手术的话实在是…… 金一秤狠狠地皱着眉,用杀猪刀作手术,是自己这辈子第一回!怕也是全世界医学界里唯一的一次!可是此时事关紧急,似是只能走上这步了。 想了一下,金一秤把那把杀猪刀也一并泡进了烧酒里,还有一把木匠用的改锥和一根女人们平常用来纳鞋底子的锥子……看着这一堆极为原始的手术用具,金一秤深吸了一口气,转身走到徐小翠旁边。 此时的徐小翠正躺在由两个八仙桌拼起来的手术床上,手和腿分别被拴在桌子腿上捆得紧紧的。 金一秤上去握了握她的手:“小翠,你的身体太虚不能承受太多的麻药,所以我只能只给你小剂量的服用,这样以来一会儿刀割在你肚子上的时侯,你还是会感觉到痛,但是你一定要撑住,千万不能乱动,万一我的刀子走的方向不对,碰到血管,那可是非常危险的。” 徐小翠看着她的脸微微一笑:“小姑娘,我不怕,你大胆去做吧,哪怕是这一回死在你的刀底下,我也不怨你。” “那我会怨你!”金一秤道,“以我的医术,从来没有叫一个病人死在手术床上,你要是死了,我可就铁定恨死你了!” 从来没有叫一个病人?周大勇好奇:“你以前用刀治过很多人吗?她是你这样治的第几个?” 金一秤没答话,转手把一碗黑糊糊的汤药递到徐小翠嘴边:“这一碗汤药叫作麻沸,你试着先喝半碗。” 徐小翠喝下那半碗汤药,感觉自己的身子在慢慢地发僵发木,虽然人还有意识,但是身体好象已经感觉慢慢不是自己的了。 金一秤把余下的半碗汤递到周大勇手上:“大勇,一会儿你要留在这里帮我一个忙。” 周大勇看了徐小翠一眼:“一秤,一会儿你要给她开肚子,少不了露皮露肉的,我在一旁不合适吧?” “你不是整天吵吵着要学医吗?这么好的临床机会可不好遇。”金一秤白了他一眼,把他的手抓起来按在徐小翠的手腕上:“还记得当初抓泥鳅的感觉吗?” 周大勇感觉到她的手心热乎乎地按在自己的手背上挺舒服,怔着脸道:“记得。” “那就根据手上的感觉来,如果感觉到她的脉博跳得十分有力,就象是泥鳅刚抓上来不停挣扎的样子,就把手里那碗麻沸汤再喂她一口。 若是感觉到她的脉博越来越弱,就象是小泥鳅快要咽气了,拿起你手里的绣花针,赶快扎她一下,然后一定要找话跟她说,叫她保持清醒,记住了吗?” “嗯,我记住了。” 金一秤深吸一口气,冲着身后坐着的两位老人家看了一眼:“两位大娘,你们晕血吗?要是晕血,就赶快出去,换别的人进来。” 两位老阿婆相互看了一眼,里正家的婆娘拍了拍胸-脯,十分自信地道:“我没事,往常我儿媳妇生孩子还是我自己亲手接的生呢,什么大场面没见过?你放心忙你的,我不怕。至于咱们王家太婆,那都多大年纪的人了,大风大浪的啥没见过?你只管忙你的就行。” 旁边的王老太太也道:“嗯,小丫头,我们两个吃的盐比你吃过的米都多,走过的桥比你走过的路都长,什么大风大浪的没见过啊?你只管做你的就好,俺俩没事。” “那就好。”金一秤深吸一口气,把徐小翠身上盖着的衣服揭开,拿起杀猪刀照着她的肚子上就是一划,徐小翠闷哼一声,表情并不是特别痛苦,神智好象也很清醒,麻沸的药效果然名不虚传。 金一秤毫不犹豫地顺着刀口继续划。 “噗”的一声响,一道鲜血溅出七步之外,染红了一旁的白色布帘。 身后的王家老太太老眼昏花,看着到一道红光袭来,一个躲不及,被那热乎乎的鲜血糊了一脸。 老太太真叫一个不含糊,当时把眼睛一翻,象根木头桩子似的“咚”的一声倒在地上,晕死过去了。 第069章别提那个畜牲 里正家里的一看老太太晕了,赶快蹲在地上就拍她的脸:“王家老太太,你可醒醒啊,唉,我说金丫头,她这是……” 刚一抬头,只见金一秤已经一刀把徐小翠的肚子给划开了,红乎乎的肉,黄乎乎的脂肪层整个往外一翻,肠子肚子看得一清二楚。 里正婆娘看得眼睛一直,“咚”的一声也晕了,跟那王家老太太就象两根木头桩子一样挺直了倒在地上。 周大勇在一旁看得惊心,头顶打了几个眩,也差点晕倒,只听到金一秤镇定的声音传过来:“她现在脉搏怎么样?” 周大勇拼命定了定神:“这会儿象是……泥鳅在跳。”话音未落,又是一道热血喷过来,又溅了周大勇一脸, 周大勇也快晕了。 “数一数,你一呼一吸之间,她脉搏跳了几下?”金一秤镇定地拿起一双筷子往一旁的罐子里一夹,夹出一只狮子蜂来,拿着狮子蜂的蜂针照着出血点上一按,大片组织立时中毒血肿,血倒是不喷了。 狮子蜂的毒性有一个特点,它叮着哪儿,哪儿的血液组织就会迅速地凝结成块,常人要是被叮个十几回,大片组织凝血坏死,人也就此麻痹了,可是它的毒性如果用在手术里止血倒是效果好得很。 之前金一秤只是在古籍上读过这一段,从来没有现场试过,今天试了一下,这才知道古人的智慧实在是太深不可测了! 周大勇一个深呼吸下来:“徐小翠的脉搏跳了三回……四回……不对,快有七回了。” “喂她麻沸汤,快点。”金一秤头也不抬,快速地扒开徐小翠的肚子,立马找到了肿瘤的位置。 那颗肿瘤竟然已经有篮球这么大了?要是不开刀怕是徐小翠也很难有几天的活头儿,肿瘤生长的速度这么快,她那么瘦小,还能抗得几天? 杀猪刀放下,换上木工用的细改锥,金一秤找到肿瘤与身体相连的地方,开始一改锥一改锥地往下剥肿瘤。 周大勇在一旁看得一脸冷汗,只感觉到自己的腿肚子都在抽筋,那么多年,他一直以为自己够爷们儿。 那一年家里要杀那头大公猪,杀猪的一个人按不住,周掌柜的都不敢上前,还是周大勇自告奋勇上前帮的忙。 杀猪的一刀下去,血溅满地,第二刀下去,肚子被剖开,肠肠肚肚的流了一大滩。 周婆娘差点晕过去,周掌柜的捂着老三周傲斌的眼睛赶快往一边躲,只有周大勇反倒跑前跑后的和那个杀猪的谈笑风声打下手帮忙。 当场几个邻居看了,都夸自己胆大镇定,将来肯定是个能办大事的人。 可是到了今天,周大勇才算是知道什么叫作胆大镇定。 金一秤刀底下的可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啊!她就这么把人一刀给划开,在人家的肚子里掏掏拣拣的,竟然都没有晕过去? 更奇的是徐小翠还一直醒着,虽然人看上去很虚弱,但是神智看上去清醒得很。 老天爷哟,这真是对着活人开肚子啊! 周大勇肚子里嘀嘀咕咕,突然看到徐小翠脸色一白,象是闭上眼睛要睡过去。 “恩公……一秤,她的脸色不太好,怎么办?” 金一秤看了徐小翠一眼,果断地说:“旁边有刀有锥子,不管用哪一个,照着她的耳下割一下,快点。” 周大勇不敢耽搁,拿起个锥子照着徐小翠的耳后就刺。 耳后是神经出入大脑的大穴,这么一扎,徐小翠又醒过来了,抬眼看了金一秤一眼:“妹子,我肚子里到底是个什么?” “确定是个瘤子!你的清白保住了。” 徐小翠长长地出了一口气,金一秤又道:“大勇,赶快和她说话,千万不能叫她睡过去,一但睡着,怕是再也唤不醒她了。” 周大勇赶快没话找话和徐小翠说:“小翠儿,你娘死了那么多天,你咋不发送她?” 徐小翠心头一悲,竟然忘了正有人在自己身上动刀子的事儿,戚然道:“我不敢,我娘就是叫我活活气死的。 她本来身体就不好,看到我的肚子一天天地大起来,问我什么我也说不清,她竟然气得被一口痰给堵死了。” 徐小翠悲从心头起,抽抽答答地哭道:“我娘走了,我也不敢出门,就一个人帮她洗干净了身子又换了寿衣放在棺材里,天天在她灵前守着,和她说话,希望她能原谅我。 可是她咋能听见呢?她都已经死了,我说啥她也听不见了。 后来,我就天天在她灵前哭,学着她的语气跟我说话,装着她的样子说她已经原谅我了,相信我是清白的…… 就这么一天天地过去了,我就更舍不得给我娘下葬,有她在那棺材里躺着,我还着得这世上还有个亲人,我还不孤单。 若是把她给埋到黄土里面,可就彻底阴阳两隔,这世上我再也没有一个亲人了啊……” 徐小翠哭得泪流满面,周大勇有点慌:“一秤,我是不是不该跟她说这些?” “你说的很好。”金一秤一边用手来回扒着往下剔那个瘤子,一边道,“她现在思维很正常,说明脑压也很正常,你把麻沸再喂她一口,继续给她找话说,就找最刺激的。” 周大勇很听话地又喂了徐小翠一口麻沸,继续问她:“我听说那个来庆想娶你?” 说到来庆徐小翠明显很生气:“你别提那个畜牲,他就不是个人!” 周大勇抓着她的手腕喊:“一秤,我这一呼吸间,她脉搏又跳了四五下了。” “嗯,很好,你比脑压仪还好用,继续用话刺激她,叫她保持清醒。” 第070章人工呼吸 医学条件太简陋,金一秤全凭着手上的感觉在下刀,眼下那个瘤子被一刀一刀地割下来,只留下最后一块肉连着,可是这个位置的血管十分密集,金一秤必须谨慎起来。 金一秤集中所有的精神,对着那一处地方小心翼翼地把刀子伸了过去…… 周大勇继续和徐小翠穷白话:“徐小翠,村里人都说你喜欢青檀那个小和尚,是真的不?” 徐小翠的表情突然变得有点复杂,有气无力地说道:“我……我是喜欢他!” 金一秤的手突然一偏,暗道一声:“坏了。”一股热血突然就涌了出来,自己刚才一失手,刀子竟然真的碰到血管了。 周大勇一回头,只见徐小翠脸一白,肚子里的血瞬时涌了出来。 “一秤,这可咋办?”周大勇吓得腿又软了。 “线给我!”周大勇抓着一根线就递了过去。金一秤抓着血管的一端三下两下拴紧了,又去扎另一端。 血管两头都都扎起来,徐小翠的脸白着,人好象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了。 周大勇急了:“一秤,她的脉突然就弱下来了,有一下没一下的,就跟那……快要断了气的小泥鳅似的。” “嘴对嘴给她渡气,快点!”金一秤一手握着手术刀,一手扶着那个大瘤子急声道。 “啊?”周大勇呆了”这……不好吧?” “你快点啊!”金一秤想也不想,拿起胳膊肘把周大勇的脑袋往下一压,周大勇的头一下子伏在徐小翠的脑袋前面,可还是死死地闭着嘴不肯张开。 “这可以救人的事儿,你多发上一秒呆,说不定就是一条人命!”金一秤急得一声吼。 周大勇一想,也对,我这是在救人的呀!哪儿还能顾得上男女大防的事儿? 周大勇把眼一闭心一横,抱着徐小翠的脑袋,对着她的嘴就吹了一大口。 周大勇刚开始还有心理障碍,可是看到一旁的金一秤那么淡定地操刀忙自己的,心里也就放开了,横顺这是救人的事儿,又不是故意占人家徐小翠的便宜,那就这么着吧。 周大勇抱着徐小翠的脑袋,吹上一大口,仰着脸缓上一下,再吹第二口,就跟那乡下人吹猪似的。 没成想就这么着,徐小翠竟然渐渐的缓过来了,鼻子里微微地哼了一声,周大勇赶快跳到一边,抬起手用力擦自己的嘴。 “一秤,这事儿可是你叫我干的啊,你可别以为我是在占她的便宜,我这么做,全是为了你!” “嗯,你是好样的!”金一秤低头专心忙自己的。 周大勇听了她这话,心里这才算是平衡点,又用力擦了擦嘴:“一秤,我这个嘴已经挨过别的女人了……你叫我做的,我是为了救她,你将来可不能因为这个事儿嫌弃我。” 金一秤头也不抬:“周大勇,别废话了,快点来接着给她把脉,心一定要静下来,认真地数她的脉搏,余下这几刀,实在是太关键了。” 周大勇不敢再继续矫情,赶快跑过来,一把握住徐小翠的手腕,闭着眼睛细数她的脉搏,不敢再有任何杂念。 余下这几刀可实在是太重要了,一不留神还要引发出血,必须认真认真,再认真,徐小翠的身子已经虚成这样,千万不能再出刚才那种问题了…… 外面的人围着等了一个多时辰,太阳已经从屋檐后面升到了天当空。有人等不及了,走到里正旁边,抄着手问:“里正大叔,这里面怎么这么久没有动静啊?难不成是那个金一秤是糊弄咱们的?她和周大勇带着那个徐小翠儿已经偷着跑了? 里正斜了他一眼:“放心吧,我们家婆娘在里面盯着哩,想跑,她可没那么容易。” 来庆回头看见青檀就坐在一旁那块干净的石头上,盯着面前的一根树枝发呆,好象周围的事儿完全和他无关。 来庆一看见他这个样子就来气,斜着膀子走到青檀面前咬着牙就是一声阴笑:“小和尚,你那淫妇正在里面挨刀子呢,难道你一点也不心痛?” 青檀瞥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把身子转了转又去看另一枚叶子。 来庆顿时来了气,这个臭和尚,他是个什么东西啊?看向自己的眼神,就象是在看路边的一只屎克郎似的!嘿,你真当我来庆是好欺负的? 来庆上前一把扯着青檀的领子就把他从石头上拉了起来:“喂,死秃驴你了不起了啊?我告诉你,里面那个死娘们儿她躲不过去的!你也就是叫那个叫金一秤的小丫头帮你们拖一会儿是一会儿糊弄糊弄众人就得了。我才不上当,你等着,小爷我现在就进去把她给揪出来,叫众人看看你们两个还怎么继续糊弄。” 来庆一边说一边把手一甩,梗着脖子就要往祠堂里面进。 青檀一把钳了他的手腕:“喂,你干什么去?” 来庆把脖子一梗:“我现在就把那小丫头片子和那个骚-货一起抓出来!她说她能徒手取出那淫妇肚子里的东西?我呸,谁信呢?这明摆着是要玩一出金蝉脱壳,要跑的!” 青檀眉毛一竖:“你别胡来!” 他们两个这一吵吵把周围的人都给引过来了,里正道:“来庆,你莫要瞎闹,我适才不是已经说了吗?我家婆娘和王家太婆都在里面呢,那个金一秤她们跑不了。” “叔,她们都进去多久了?咋到现在连一点动静都没有?是个活人总得出个声吧?” 来庆一边拼命往外挣青檀的手,一边大声道:“可是你听听,她们两个没有动静,那周大勇还有俺里正婶和王老太太都没有动静,你说这事对劲不?” 里正一听这话,脸色也有点变,冲着身后的几位长辈看了一眼。 第071章完成 黄郎中慢悠悠地往烟袋里面抓了一小撮烟丝按上烟斗,冷哼一声道:“那个小丫头说自己能从活人肚子里取瘤,我咋就不信哩?里正哥,话我就摞在这儿了,若是她能有这手段,把活人肚子剥开取出东西来,还能不叫这个人死的,从今往后我这个黄字儿就倒着写!” 里正眼神一动,盯着祠堂里面看了看,神色越来越犹豫。 有位老人家道:“要不然,咱们隔着门喊喊?看里面有人应声不?” 里正清了清嗓子,冲着里面大声喊:“喂,娃她娘,你在里头不?给俺们应个声啊!” 里面没有人出声。 里正又喊:“王家太婆,你在不?给俺们应一声。” 还是没有人应声。 来庆一下子就蹦起来了:“里正叔,你看看你看看,我说啥来着?这里面是不是有鬼?那个金一秤就是故意设的局想带着徐小翠跑呐!那个丫头鬼心眼儿多得很,指不定这一会儿连里正婶和王太婆都已经被她和周大勇给联手害了呢。” 这话一说,所有人都慌了,里正这回是真的急了:“那我得进去看看!” 青檀一只手扯着来庆,伸出另一只手来一把扯住里正:“你们现在不能进去。” 来庆一下子又得了证据,上蹿下跳地道:“喂,还说没古怪,没古怪你这和尚急个啥?你刚才还不一副没事儿人的样子吗? 按我说,就是你们几个一起串通好的,小和尚在外面呆着好稳住我们,叫那个黄毛丫头赶快带着那个淫妇跑,里正婶和王太婆说不定也已经被她们给害了,你们还在这里傻等?” 一句话把所有人都给点着了。 里正顾不得许多,把青檀的手一甩,几个人一起过来把青檀重新按住,一大群人大吵大嚷地就往祠堂里面冲。 进到祠堂里面一看,只见那个白布围成一圈的帘子上满是血迹。 里正当时就慌了,叫了一声:“孩子她娘啊!”快步就往那帘子里面跑。 进去一看,自己家婆娘倒在地上人事不醒的,旁边倒的是王家老太太,两个人身上都是血。 “啊哟,娃他娘!”里正一个箭步冲上去把自己家婆娘抱在怀里就是一通揉,后面的人也全都冲了进来,来庆引着众人正要开口嚷嚷,刚一抬头,就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得呆住了。 只见,金一秤手里拿针线正低着头在徐小翠身上飞针走线地一通鼓捣,周大勇紧闭着眼紧抓着徐小翠的手腕子,一动也不动,这么多人忽然跑进来,他们竟然好象连听都没有听见。 里正着了急,一把将自己家的婆娘抱在怀里,大声嚷道:“赶快把那个金一秤给按住,别再叫她装神弄鬼了,快点,快点来个人救救俺家婆娘啊!” 几个婆子一拥而上,一把将金一秤给扯住,金一秤这才回过神来:“喂,别动啊,就剩最后两针了!” 周大勇也回也神来,冲到金一秤身边将她一把护住,厉声道:“你们想要干什么?” 来庆上前一步大声道:“俺们干什么?俺们不上你们的当!这就来抓这淫妇去受刑!” 来庆三步两步跑到桌子,刚想动手去扯徐小翠,立时被吓了一跳。 只见徐小翠躺在桌子上,脸色惨白惨白的,肚子上一条尺把长的大口子好象刚刚被缝上一半,下面一半还敞着,隐约露出里面的内脏,可是她……竟然是醒着的。 看到来庆过来,徐小翠回头瞪着他,咬着牙骂道:“不要脸的畜牲,我徐小翠死了也不会放过你!” “啊哟,我的娘!”来庆吓得腿一软,后退了几步,一泡热尿顺着裤腿直往下淌:“她竟然开着肚子还会说话!” 周大勇已经三拳两脚把来扯金一秤的人打散了,护着金一秤道:“一秤,还有两针,你赶快给缝上,别耽误正事儿。” 金一秤二话不说,又重新走到徐小翠身边,拿着针线继续给她缝肚子。 周围的人突然都不出声了,所有人都一脸惊惧地看着面前这副景象。 一个身材瘦小的女孩子拿着针线,淡定地去缝另外一个女孩子的肚子,而那个女孩子就要那乖乖地躺着,也不喊痛,也不叫唤,眼睛还不停地冲着众人打量。 而在她们身边的桌子上,放着一个硕大的木盆,里面放着一个血淋淋的大肉球。 时间象是被凝固了,没有一个人再敢动弹。 金一秤缝完了最后几针,这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冲着徐小翠一竖拇指;“好样的!” 从一旁的烧酒坛子里取出一块被高度烧酒浸透了的棉布,金一秤把徐小翠的伤口一敷,又取了一条长长的布带帮她把腰给裹上,拿出件衣服帮她给盖好了,冲着徐小翠说了一句:“小翠,你现在清醒吗?能不能试着坐起来?” 徐小翠深吸一口气:“我试试吧。” 周大勇赶快把徐小翠捆在桌子上的手脚给解开,金一秤上前一把扶了她。徐小翠竟然就这么慢慢地从桌子上坐起来了。 “啊哟,我的老天娘啊!”里正吓得大张着嘴-巴,半天合不上。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就连一直被众人死死押住的青檀也止不住变了脸色。 徐小翠看了看一旁木盆子里放着的那个大肉球,问道:“妹子,那东西就是从我肚子里取出来的?” 金一秤说:“嗯,挺不小的吧,你啊,就是白捡回来一条命。” 徐小翠虚弱地笑了笑,竟然强挣着身子从那桌子上下来,由金一秤扶着一步一步地向着里正走去。 里正怀里抱着自己的婆娘,目瞪口呆地看着刚刚被开膛破肚的女人走到自己面前,低着头直视自己。 里正一口气上不来,也差点晕了过去。 第072章第一次 徐小翠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里正叔,你可看清楚了,我徐小翠到底有没有做啥不要脸的事儿?我肚子里的到底是个瘤子,还是个孩子?” “是……是……是个……”里正强撑着底气不叫自己晕倒,反把眼睛看向一旁的徐小翠婶娘,厉声问道:“你,你不是说你这侄女不守妇道。铁定跟人有染吗?这个事儿,你咋解释?” 那妇人的一张马脸拉得难看,梗着脖子嘴硬道:“那……那说不定这个肉瘤子是个怪胎哩?” 徐小翠气得头一晕差点跌倒,金一秤咬着牙笑道:“你这妇人真是有本事,睁着大眼都敢说瞎话,你信不信我现在就用那把杀猪刀把你的肚子给破开,先放放你那一肚子坏水?” 那妇人听得马脸一白,瞧了一眼那满桌子的血迹,再看了看那把明晃晃的杀猪刀,尖着嗓子叫了一声:“不要啊,不关我的事儿啊,都是他们几个逼着我说瞎话,好把小翠逼死,谋她的家产呢!你可千万别开我的肚子啊!” 那马脸婆子一声惨叫,扭头就跑。 徐小翠其他几个叔叔婶婶的脸色立马变得非常难看,趁着众人不防备,低着头灰溜溜地就往人群外面钻。 金一秤又低头看向瘫在地上的来庆。 来庆被她这一眼就看出个哆嗦来,一边爬着往后退一边说:“是那马脸婆子跟我说的,我……我就信了,我不想害小翠,我是喜欢她,以为她与青檀有事儿,我这一着急我就,我就……我肚子里没坏水儿,你可别……别开我的肚子。” 话一说完,来庆整个人已经倒退着缩到了人群后面,屁股底下拉拉了一道尿痕,人是钻在人堆里再也不敢露头了。 金一秤还想再找找那个老郎中在哪儿,眼睛转了一圈,也没有找着人,就又把眼睛看向里正。 那两个人一跑,里正和众人也算是看明白了,合着这是几个人合着伙想要坑这个徐小翠的,徐小翠的几个叔伯婶娘图的是她家那几间房几亩地,这个来庆图的是徐小翠的人。 里正拨拉拨拉怀里的自己家婆娘,里正的婆娘哼了一声,长长地出了一口气,醒了过来:“啊哟,孩子他爹,刚才真是吓死我了,这个丫头,她真能开活人的肚子啊!” 里正嘴里怨着:“你这婆娘不是说你自己胆子大得很吗?你咋怂成这样哩?别人啥事儿没有,你倒是先晕了。” 确定自己家婆娘没事,里正清了清嗓子,站起来大声道:“现如今,所有的事情都真相大白了,人家金一秤受观音大士感召,拥有神迹,硬是徒手把徐小翠肚子里的瘤子给取出来了,还了徐小翠儿一个清白,从今往后再也不许有任何人说徐小翠的坏话了,人家就是个清清白白的黄花大闺女。” 听了这句话,周围的人这才回过神来,已经又有好事的人在下面嘀咕:“可不是嘛?我就说徐小翠平日里那么本份的一个女子,咋能做下这样的事儿,那定然是被人给冤枉了。” “对啊,对啊,咱们啊,也就是叫她叔婶家的那些人给骗了,对,还有来庆,那小子一直都不安好心,怕是故意报复小翠的。” “小翠这丫头可怜哟,相依为命的娘亲死了,自己还得受这么大的罪,唉,说她坏话的人真是不应该哟,真该 叫这观音大士座下的小药童拿着刀子把他们那一肚子坏水放干净。” 众人的话锋立时转了方向,全都是骂来庆和徐小翠家的亲戚的。 金一秤看出来徐小翠的脸色是在硬撑着的,这个姑娘要是不是那个为自己洗刷清名的信念支持着,怕是根本就挨不过这场大手术。 别说,古代的医疗条件虽然比不上现代,但是药物原材料当真是不错。 麻沸果然名不虚传,可以叫病人在清醒的状态下接受手术,这样一来,就避免了病人全身麻醉后二十四小时内的大脑复苏期,在这个阶段时如果病人如现失知缺氧,也是极易成为植物人的。 可惜后世这种植物失传了,现代的手术全是用的西方的麻醉术,其实风险极大。 而狮子蜂的功效今天也算是亲自试验过了,用来在手术中止血非常快,而且术后几乎没有负作用。 金一秤又回头招呼道:“大勇啊,你帮着把小翠送回去吧。” 周大勇想起来刚才给徐小翠嘴对嘴度气的事儿还是有阴影,一个劲地摇着头道:“我送她?这不合适。” 一旁早有几个婶子跑过来一把扶了徐小翠:“小翠儿啊,你受苦了,我们娘几个送你回去。” 徐小翠虚弱着,也说不了太多话。金一秤取了一旁的几丈白布将徐小翠的身子和头脸都掩了个紧,告诉众人这一会儿千万别叫她吹风,这几天最好有人给她送点热汤热饭啥的。 众人一一应了,七手八脚地将徐小翠送回去。 这就是黑沟子村的人,他们普遍愚蠢,容易被人煽动蛊惑,但是他们并不歹毒,徐小翠被洗刷了冤屈,他们马上就又可以接纳她了。 待到众人一一散去,金一秤这才靠着祠堂后面的柱子一屁-股滑坐在地上,抬手一抹额头上面,全都是汗。 周大勇走过来坐在她身边:“咋?你这是也怕了?” 金一秤苦笑一声:“我要是说我不怕那是假的,这是我这辈子第一次拿手术刀,而且还是在这样的环境下给人动刀子……” “等一下!”周大勇大惊,“你刚才说什么?你第一回给人动刀子?可是你刚才可是说的你治过很多人的。” “我说过这话吗?” “说过,铁定说过,我听得清清楚楚的。” 第073章埋怨 金一秤盯了周大勇一会儿,突然“扑哧”一声就笑了:“周大勇啊周大勇,我金一秤是在这村儿里长大的,你以前可看过我给别人动刀子吗?” 周大勇这才回过神来,直着眼睛道:“你不是说你被观音大士给感召过的吗?难道在梦里……在别的地方,没给别人动过刀?唉,那你刚才怎么手法那么熟练?就象做过几百回了似的,一秤啊,总不会那观音大士的话是你编出来骗我们的?一秤,你这……” 周大勇还在絮叨,突然感觉到肩膀上一沉,金一秤的小脑袋一歪,倒在他的肩膀上闭着眼睛不动了。 周大勇吓了一跳想要扶她,这才发现她只是睡着了。 这具身子怎么说也只有十二岁,体力有限,刚才做手术做了足有一个半时辰,体力早就跟不上了,她适才也是在死撑着呢。 周大勇心头一软,把身子微微动了两下,好叫金一秤靠得舒服一些,自己保持着那个姿势再也不敢动了。 阳光斜斜地照到祠堂里面,照着那一排又一排的祖宗牌位。 有几个人进来,收了那些白布帘子,清扫了地面,又按照里正的吩咐把那个大肉瘤子取出去放在村头示众,以堵人口舌。 又有几个人进来了,指着地上的血迹,小声议论着今天发生在这里的那一幕神迹,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不可思议,最后,那群人一起走到牌位前面,恭恭敬敬地给祖宗们上了几柱香。 人们都说:金一秤之所以可以徒手从徐小翠肚子里取出大肉瘤,是受了观音大士的点化,更是因为在这祠堂里,受到了祖宗们在天之灵的佑护。 也有人说:徐小翠是黑沟子村的闺女,祖宗们在天之灵不忍心看到清清白白的大姑娘叫人冤枉了,这才叫金一秤出手救了她。 悉悉索索议论着的人们,并没有发现柱子后面那两个小人儿,一个瘦小的小姑娘正枕在少年的肩膀上,少年僵硬着身子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动上一下就会惊醒了她。 祠堂的角门外,闪出洁白的僧袍一角,那个好看的小和尚默默地注视着柱子后面那两个人影,眸底闪现出一丝异样的表情,呆了一会儿,他终是没有走近,默然转身回青松观去了。 青松观刚被一群暴民给砸了个干净,青檀眉头微微皱了皱,低着头开始收拾。 青松观本就简陋得很,家具什物也没有几件,这么一砸,可以用的更没有啥东西了。最心痛的就是香案底下那个红木匣子里的头发,是自己积攒了好久才攒够的,本是可以做很多画笔,让自己继续画观音。 可是现如今,连着那做画笔的材料,带着笔墨颜料和宣纸,全都没有了。 青檀走到墙角边翻出自己的画箱,那帮乡下人当时不管这些是什么,上去就是几脚,自己辛苦画的那些画全都给弄坏了。清亮的眼底浮起几丝朦胧,小和尚取了那些画作捧在手心,用袍袖细细地擦拭起来。 房梁上突然传来一声闷哼,青檀一抬头,看到一个人在房梁上睡得正香,嘴角的口水顺着房梁直淌,腰间那个酒葫芦空着,凌空直晃悠,脚上的鞋只剩下一只了,也不知道这个人是几时回来的,怎么又醉成这样? “师兄?你是几时回来的?不赶快下来?当心摔着。” 青檀拿起墙角的竹竿冲着房梁上的人捅了几下,那人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四处打量了一下,惊道:“啊?我咋又跑房梁上了?” 青檀哭笑不得地看着他。 云中子在房梁上坐起来,低头看着脚底下,试了半天还是不敢往下跳:“青檀,你把香案给我搬过来,我好下去。” 青檀摇了摇头,把那个已经断了一条腿的香案弄过来放在房梁底下,自己用手扶好:“下来吧,自己慢点。” 云中子把屁-股往下一转,先伸下一只没穿鞋的脚来,堪堪在那香案上踩稳了另一只脚才敢下来。 青檀问他:“这几天你又上哪儿去了?这是刚回来吗?” “我这几天出去云游了一下,帮着一家人做了场法事,又帮着另一家人看了看阳宅的风水,他们请我喝了一场酒,依,我喝完酒,咋就跑到房梁上去了呢?”云中子仰着脸,很是想不通其中道理。 青檀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想起在祠堂里打在来庆手背上的那颗石子。 “依!”云中子突然一拍后脑勺,“看我都忘了,这回你师兄我可是赚着钱了,昨儿个那个看风水的是个有钱的人家,他们给赏钱可大方了。” 云中子把怀里那个钱袋子掏出来往青檀怀里一甩:“拿去买颜料和纸笔吧。” 破钱袋子里面是几两散碎银子,虽然不多,却也够自己买些纸笔和颜料用了。 “谢谢师兄。” “咱们哥俩,还用得着一个谢字?你就好好画你的观音,想你心中的女人吧……唉,对了。”云中子象是突然又想起了什么来,从怀里摸出一个小茶罐来:“知道你好这口,特地给你捎的。” 话一说完,往墙角一拱,倒头就又睡了过去。 ** “一秤啊,不是娘说你,你在祠堂里办的那件事,到底是悬了点。”柳翠娥忧心忡忡地看向金一秤,“你这一刀子下去剖开的可是活人的肚子啊,你咋这么能下得去手哩?” 柳翠娥一边说一边在心里打着哆嗦,昨儿个从乡亲们嘴里听到这个事儿的时侯,自己吓得后背直发凉,这个金一秤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给活人开肚子的哪儿能是小事儿啊?这个孩子还真敢干! “不管别人说什么你是观音身边的药童子下了凡,我更希望你是我柳翠娥的女儿,本本份份平平安安的就好,以后,万不要做那么冒险的事儿了,娘替你担心。” 柳翠娥说着说着就红了眼眶。 第074章求人 金一秤握了母亲的手,陪着笑脸道:“娘,您别伤心了,其实我原本就是跟着去看热闹的,可是一看到徐小翠被一群人陷害着,我心里就难受,止不住的就想帮她。 娘,当时的情形你是不知道,徐小翠那一堆亲戚一个个的都想逼死她,来庆那个混货为了报复徐小翠一个劲地往她身上泼脏水,还有那个庸医,也不是个好东西,明明自己手艺不行,还硬要充高手,我要是当时不出手,徐小翠铁被要被他们给逼死冤枉死。” “娘,你就别说小妹了,你看她这不是已经把徐小翠给救过来了吗?现在村里的人个个都在传着她的好呢。”金大丫在一旁劝道。 柳翠娥苦笑了一声:“你们这些孩子啊,还是年纪小,看不透这世道人心,现如今这村儿里人虽然把咱们家一秤抬举在头上,说她是观音大士身边的药童下了凡。 可是骨子里已经怕上她了,你们瞧着吧。往后敢和她打交道的不会有几个,怕是以后说个好婆家都不容易了,你们想啊,谁家的孩子敢娶观音大士身边的人,何况还是亲手开过别人家肚子的?” 说婆家?金一秤怔了一下,这个身子才十二岁不是吗?娘这个心操得有点早吧? 这么想着,金一秤不以为然地把肩膀一耸转身就去忙的去了。 事情果如柳翠娥所料,村里的人把金一秤徒手开活人肚子的事情沸沸扬扬地传了几天,倒是也不多提了。因为这件事情实在是太过血腥诡异,众人在心里敬畏上了金一秤,然后就很自然地敬而远之了,被一并敬而远之的,还有所有老金家的人。 金老大因为赶着祠堂里的活儿,错过了自己地里的活儿,收成一耽误,怕是今年的收入要受影响,好在金老大还会点木工手艺,平日里帮着村儿里打个家具,修个房,盖个屋的也能挣点零花。 可是自从金一秤在祠堂里救了徐小翠那一回,村儿里再也没有人找他去做活计了。 原因很简单,他可是那观音大士手下药童子的亲爹啊,这身份多了不得?哪个敢请他干活儿?一不留神得罪了他,他家三丫头拿着杀猪刀就来破自己的肚子,那可不是小事儿。 金老大前阵子倒贴钱修了祠堂,手头本来就紧巴,原想着这个事儿完了,好好找点零活儿补贴补贴家用呢,没想到就这条财路也被堵上了。 要是放以前,早就把这些气撒到她们娘四个身上了,可是现如今,就连金老大自己看见金一秤也得屏着气走路,这个丫头太邪性,能不惹她还是不惹她了吧。 金老大没办法,跑回家找自己的老娘出主意。 金老太太一提起金一秤那是恶心带醋心的,咬着牙就骂:“你家那个三丫头,生下来就该直接往尿盆里浸死她,留着她克爹克娘克全家,你也不瞅瞅现如今全村的人看咱们一家子都是啥眼神,背地里指着咱的脊梁骨说的都是些啥话!就差当面指着鼻子说咱们一家出怪物了。” 金老大窝着脖子道:“娘,人家说的话其实也没那么难听,只是说这三丫头是观音身边的童子下了凡,本事大了点,不敢跟咱们家的人打交道了。” 金香兰又在一旁插话:“大哥啊,别在自己个儿脸上贴金了,你家那三丫头本事大,她可给咱们自己家人挣来一分好处了? 娘把她叫过来一天,她就闹得鸡飞狗跳的,一会儿死一会儿活,弄得全家人都不安生。这就叫她本事大了?切,她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扫把星!就是落在咱们家坑害咱们一家人的。” 金老太太接着道:“香兰说得对,你们家那个三丫头,就是个胳膊肘往外拐的货,只顾着在乡里瞎出风头,一回头反倒来祸害自己家里的人,就是狼崽子一个,不是啥好东西。” 看着金老大低着头一脸为难,金老太太到底是有些心痛:“算了算了,老大,事儿已经闹到这一步了,咱们啥也不说了。 你不是说眼前你没有活计干吗?干脆,你上里正家好好走动走动,多说说好话,借着这么多年的交情,叫他在村儿里给你点照应,替你找些活计干。” 金老大脸一红:“娘,这求着里正办事儿,咋地也不能白求不是?可是我最近手里实在是……” 金香兰斜着嘴角就是一声“哧”。 金老大分出去得最早,有时侯私自在外面接点活,钱也不用交回家里,往常兄弟几个可是他的手头最宽绰的了。这才多久啊?叫她金一秤三折腾两折腾的,反倒来管老娘要银子了? 金老太太虽然一脸不高兴,却也不忍心叫金老大太过为难,嘴里咕哝了几句,从腰里取下钥匙,把床头的柜子打开,从里面摸出两串钱来递到金老大手上。 金老大接了钱,到村口老刘家买了两瓶好酒,又到李屠户家买了二斤好五花,提溜着到了里正家。 里正正和婆娘闲唠呢,看到金老大进了门倒是有点意外。 里正婆娘放下手里正在掰着的陈玉米棒子,双手把那些酒肉给接过来:“啊哟哟,一秤爹啊,你人来了就来了呗,咋还带着东西哩?” 金老大陪了个笑脸:“这不是有几天没有见俺里正伯了吗?过来瞅瞅他,里正伯,你这阵子气色见好。” 里正乐呵呵地一笑,把金老大让到堂屋里坐正了,又招呼家里的婆娘道:“娃他娘,去炒几个菜过来,我跟一秤她爹好好喝两杯。” 眼看着这称呼都变了,以往别人见了金老大,要么直呼一声金家大哥,要么叫一声小宝爹,如今都叫一秤爹了。 第075章请戏 金老大一边说着不忙不忙,一边斜着身子坐到里正对面去。 乡下的菜也简单,里正媳妇不一会儿拼出两道菜来,一盘凉拌豆芽,一个肉末子炒韭菜。 里正嘴里骂着婆娘:“他大哥来了,你咋就炒这俩菜哩?再弄俩菜去!” 里正婆娘拉着屁股不动弹,一边继续掰着玉米棒子一边道:“他大哥又不是外人,你们两个就着俩菜就先喝着呗。” 里正假意骂了两句也就不说啥了,就着金老大送来的好酒抿了一口,猜到他这是有事儿求自己,怕是也无心挑这饭桌上有几个菜。 果然,两杯水酒下了肚,金老大拧着眉头开了口:“里正伯,其实俺今儿个找你是有事儿想麻烦你的,你知道我家里那个三丫头这阵子在村儿里出的风头过了些……” “啊哟,你家那个三丫头可不是出风头,人家是真有本事哩!”里正婆娘插话道:“你不知道啊,当时我和王家太婆就在那个白帘子后面坐着,徐小翠就被她给捆在那个桌子上。 你家三丫头手起刀落,照着徐小翠那肚子上就是一下子,啊哟哟,那血当时就溅得三丈高,徐小翠肚子里头那红的白的一起往外翻,血糊糊的大瘤子可就露出来了,啊哟哟,血淋淋的那么大一颗啊,拿出来足够炒几盘子的……” 这话咋说的这么恶心哩? 里正看了一眼满桌子的菜,登时没有了胃口,把脚上的鞋一脱冲着自己家婆娘就砸了过去:“你个死婆娘,不安心干活儿,瞎咧咧个啥哩,你还叫不叫俺们好好吃饭了?滚滚滚,滚到别屋干活去!” 里正家婆娘本来想插个话,给金老大添个恶心,给自己家省下点菜的,反倒挨了男人一鞋底子。里正婆娘把嘴一撇,到灶房呆着去了。 金老大一脸尴尬:“伯,你别骂俺婶子,俺家一秤那丫头是邪性了点儿,办的这个事儿是怪吓人的,你瞅瞅,眼前都没有敢来找我干活儿了。” 里正算是听出来金老大想说啥了:“他大哥啊,这个事儿我也听说了,这乡亲们本是无心冷落你的,只是惧着三丫头那孩子吧……嘿嘿,经过这个事儿,众人也就真是怕上她了,有活计也不敢上门找你了。” 金老大赶快道:“伯,咋不就是这么个事儿哩?可是那金三丫头再邪性,她也不能拿这本事换饭吃,说来说去,这一家人的吃喝不还得我想办法往回挣? 眼下因为惧着她,这都没有人敢上门来找我做活计了,俺这一大家子,吃啥,喝啥?” “嗯,这倒也是!”里正皱着眉头想了一下:“古人就说嘛,这得人心的才得天下哩,你家三丫头虽然这事儿办得不算错,可是叫你一家子在这村儿里丢了人缘,到底不是一件好事儿。 不如这么着吧,这人心在哪儿丢的,你还在哪儿找回来去。 过几天不是刚好五月节哩?你就在这祠堂里好好请个戏班来唱唱,我呢,就当众替你说上几句好话,表白表白你平日里的好,乡亲们心里一感激你,这人心可不就回来了?往后有这大活儿小活儿的他们还不是找你去?” 金老大心里格登一声,这说来说去,还得花钱啊? “伯,咱们是自己人,俺也不怕跟你说句实话,前阵子细寡妇出了点事儿,俺就贴了不少银子进去,后来您叫俺修祠堂……俺可没有怪您的意思啊,俺只是实话实话,俺这钱也出了不少,力也出了不少,把家里的活计全都给耽误了,眼下,这手头可真是紧得很。” 里正咂了一口酒:“老大啊,你可别怪伯我说你,但凡这失民心容易,得民心难,你来问伯个找回人缘的法子,伯教给你了,可是你要说这法子你不用,伯也实在没有别的招儿,要不然你就当你是白来这一趟……” “别别别。”金老大赶快摆手,“伯,你可别误会,你这个法子出得好,难得你还肯当着众人的面帮俺说两句好话,找个好人缘回来。银子的事儿,俺自己回去想办法去,这个戏,俺铁定得请.” 离了里正家,金老大抬手又给了自己几个大耳巴子,这算是啥事儿啊,挣钱的路子还没有找着,转眼这赔钱的事儿又揽了一笔,这要是不答应吧,连着里正都一起给得罪了。 这答应下来了,钱可上哪儿找去咧? 回去管老娘要?金老大可张不开那个嘴,香兰眼下也不小了,娘正张罗着给她说个好婆家呢,柜子里锁着的是给她备的嫁妆。 每回只要一看到老娘从那个柜子里往外拿钱,金香兰那个眼睛珠子都急得快要滴下血来,作为大哥,自己也不想去花她那点体己,那这事儿还是自己想想办法吧…… 孩子们都离了家,大丫去地里干活儿,二丫去割猪草,一秤这个孩子又去采草药去了,柳翠娥坐在炕头上,开始给孩子们做衣服。 虽然细寡妇平日里对自己刻薄点,但是她生的大宝小宝还是老金家的孩子,柳翠娥嘴上不说,其实心里还是向着这两个男孩子的,平日里这衣服鞋子也没少给他们做。 忽然听到门一响,金老大进了门,冲着柳翠娥讪讪的一句:“孩子他娘,你……忙着呢?” 柳翠娥一怔,这么多年,金老大可是没咋用这种口气跟自己说过话。 “嗯,孩子他爹,你今儿个没出去干活啊?” “唉,我哪儿还有活儿干啊?”金老大叹了一口气就坐在炕头上:“你那宝贝闺女金一秤在祠堂里弄下那么大的动静,叫村儿里人都惧上她了,现如今连我都找不来活儿干了。” 第076章纹银 柳翠娥有点语结:“这个……一秤她到底是个孩子,有时侯办事儿是没个轻重,不过她也说了,要是不出手,怕是徐小翠就得死,她刚好叫观音娘娘给了这么个手艺,可不救人一命是一命了?” 金老大苦笑着叹气:“唉,也该着邪性,观音娘娘身边的药童子投生到咱们家了,可是咱们好歹也是常人,咱们这一家也得吃饭不是?孩子她娘,你身边有钱不?拿来先叫我使使?” 柳翠娥一怔,动了动嘴唇没说话。 金老大尴尬起来,自己这可是糊涂了?柳翠娥一个女人,整天呆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她上哪儿挣钱去。 “我……我也就是闲问问,没事儿,你忙你的。”金老大站起来就要往门外走。 “孩子他爹,你等等。”柳翠娥想了想,突然在身后叫住他:“前阵子一秤是给了我点钱叫我先放着的,你要用的话,就先拿去使。” 柳翠娥一边说,一边从炕头底下翻一个钱袋子来:“这是一秤给我的,我也没数里头是多少,孩子他爹,你先拿去用吧。” 金老大把那钱袋子一打开就吓了一跳:“啊哟,这咋这么多钱哩?一秤那丫头打哪儿弄来这么多的钱?” 那天金一秤突然递给自己一个钱袋子叫柳翠娥替自己收好了,柳翠娥还当真没有看过里面有多少钱,只见此时金老大大手一张,从那钱袋子里倒出一大堆白花花的银子来,随便数一下得有四五两的吧。 柳翠娥吓得一把捂了嘴:“哟,我也不知道这里面会有这么多银子啊。” 金老大道:“这些银子我拿去先使着,回来你给一秤说一声。” 金老大拿着银子回了偏房,细寡妇正坐在炕头上纳鞋底子,一看到金老大手里的钱袋子,细寡妇就是眼前一亮:“哟,孩子他爹,你这是揽着新活计了?” “揽啥揽,这些银子全是一秤的。” 金老大一屁-股坐在炕头上,点着烟袋锅子开始抽,这些银子数目不小,够着把前阵子自己修祠堂亏进去的银子给补上,再请个好点的戏班子唱上七天大戏还能余下不少来。 三丫头行啊,她是咋着攒下这么多钱的? 细寡妇看他皱着眉头不说话,偷着把那个钱袋子拿在手里一打开,惊得下巴都快掉了:“啊哟哟,孩子他爹哟,三丫头竟然有这么多钱?” 金老大不耐烦地把钱袋子往回一抢:“瞎嚷嚷啥呢?没见过银子是咋的?” 细寡妇撇着嘴道:“孩子他爹你还真是说对了,俺这辈子还是第一回看着这么多钱哩?象咱们这样的庄户人家,一年挣到头能余下来点粮食就是好的,这么一包银钱,不得个十年八年攒的。 人家娘四个可有本事,咋就能背下咱们挣下这么多?哼,还亏得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一家之主呢,人家背着你藏了这么多钱,你知道不?” 金老大明知道她是在挑事儿,可是仔细一想还真是这么个理儿,那么多年了,自己一味地刻薄着她们娘四个,在草房里住着,有一顿没一顿的吃着,穿的用的都没舍得给她们,她们反倒是攒下这么厚的家底儿来了? 是这个三丫头够邪性,暗地里背着自己还有什么挣钱的大本事啊?还是她柳翠娥太有心计了,深藏不露呢? 可是无论如何,有一条是真的,她们娘四个瞒着自己铁定有事儿,她们也没把自己真的看成这一家的一家之主,她们几个有私心! 寻思了半晌寻思不清楚,金老大反倒给自己添了点气,把那个钱袋子往腰上一别,出门寻戏班子去了。 金一秤把给娘治腿的草药采了不少,又顺道折到了徐小翠儿家,给她留了几服草药。 说实话,对于她这样的病人,金一秤真心不怎么想管。 要知道,上辈子的自己随便给哪个病人开个刀,光红包就能收上好几万的,就这样,等着叫自己手术的人还能从今年的八月十五排到明年的腊月初八去。 自己上赶子给人开了刀,还要再贴补术后疗养费的,她徐小翠还是第一个。 唉,谁叫自己摊上这档子事儿了呢? 草药是留下来了,金一秤又打量着徐小翠孤身一人,还穷得家图四壁的,趁着周边几个邻居家里的婶子大姨们心底好,有一口没一口地送点热饭过来,可是人家家里的细米白面也不是天上掉的,哪儿能顿顿送。 金一秤叹了口气,临出门时又给折回来,往徐小翠手里塞了几个铜板:“先拿去用吧,仅着把身子给养好了再说。” 徐小翠感动得热泪盈眶的,一把拉了金一秤的手道:“一秤,叫俺咋谢你呢,救了俺的命,还给俺送钱来。” 你当我想送啊?我是怕我手底下这第一只小白鼠死了,毁了我的一世英名。 金一秤笑了笑:“好好活着,就是对我最好的报答了。” 出了门,金一秤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其实这村儿里特殊病例还真不止这一个,重病号最少还有一个呢,他的情况更加特殊,确切地来说,他的不是病症,而是中的毒,而且下毒的人手段极为高明,这么多年了,不叫这个人死,却也没叫这个人好,这得是多高的高手才有的手段啊? 金一秤低头寻思着,不知不觉就进了家门,迎面就看到柳翠娥一脸愧疚地看向自己:“一秤啊,娘有个事儿得跟你说一声。” “娘,你这是咋了?啥事能叫你愁成这样?” 第077章戏班子 柳翠娥扯着金一秤的手把她给拉到屋里:“你给娘那一袋子钱,娘都给你爹了,娘也不知道那里面会有那么多钱,你这钱是咋挣的?攒了好久了是不是,你看看娘这一回……” “就为这么个事儿啊?”金一秤咧嘴就笑了,伸着脖子往偏房看了一眼:“没事儿,娘,这钱给爹就给了呗,反正这个钱,本来就是她们偏房替我赚的。” 可不就是偏房替我赚的吗?就是那回反卖了细寡妇的几两银子。 柳翠娥扯了金一秤的手:“三丫头,你跟娘说实话,你到底是有多少事儿瞒着娘的?你咋会有那么多钱?” “这个事儿嘛,它有点不好说,嘻嘻,这种生意不好做,这辈子怕是就能逢上这么一回了……”金一秤想起来那天细寡妇被抬回来的惨样还想笑,随便打了个哈哈安抚了一把母亲就又去忙自己的了。 金老大有了钱就有了底气,硬是跑了二十多里地找了个附近乡里最热闹的戏班子。 要是在城里,这样的这戏班子真不算好,但是在乡下这种穷地方,象他们这样的戏班子也算是初具规模了。 怎么说连拉带唱带演的加起来也有十来个人,几身行头破了补,补了拼的,也勉强够唱个八仙过海。 里头那个唱主角的外号麻姑子,要说年纪也不轻了,一张老长脸,鼻梁连着眼睛那一块是平的,反倒是下巴往下撅,正面看那张脸象个鞋底子,侧面看就象个镰刀似的. 腊黄脸上一片大麻子,一双大脚没来得及缠,藏在裙子底下倒也不显眼。 虽然这模样和岁数不讨喜,但是人家那一嗓子脆甜脆甜的,这都快奔三十了,还是那戏班子里的台柱子,反正上了妆,厚厚的白粉一糊巴,一脸大麻子抹了个平,描描眉画画眼,唱个小旦也挺养眼。 请这么个戏班子连唱几天戏,出了彩头之外,还得管饭,饭还不能太寒碜了,每天得见点荤腥,赶上正是五月节,戏唱完了,还得给人家带包点心去去意思。 金老大特地叫家里的孩子们在戏台子底下煮着枣茶供着乡亲们喝。 为了在村儿里挣回自己的人缘,金老大这一回可是下足了血本儿。 五月初五这一天,戏班子热热闹闹地进了村。里正领着族里的几个长辈,照例坐了台子前面最好的位置。 金家老太太和家里的几个人都来了,好歹这是自己亲儿子花钱请的堂会,自己这一家子,自然大大方方地坐到了好位置上。 金老大挨着自己家的老太太坐了,先把一杯枣茶递过去:“娘,您先喝上一口,润润嗓子。” 金老太太打眼一看那戏台子上的架势,冷哼一声道:“老大啊,看这架势,你这一回得花不少吧?可是唱三天?” 金老大赔着笑脸:“请的七天。” “啥?”金老太太一下子就急了“你咋真有钱没处花哩?你请三天就不少了,还请上七天?你这是……” 看了不远处坐着的里正一眼,老太太没敢把话往下说。 金老大道:“娘,你别担心,我身上有银子。” 金老太太心痛得肝都颤了:“七天,咋着不得几两银子进去?你还真是花钱不心痛。” 金老大压了压嗓子:“这钱是翠娥给我的,说是一秤放在她那儿的,仔细一数,足有快五两,我寻思着,反正来来回回这事儿都是她起的,是她这个扫把星叫我在村儿里没了人缘没了活计,我就横顺用她存着的私房钱办一场大戏,把这场子给挽回来点是点。往后那么多年,咱们老金家不还得是在这黑沟子村里面谋营生?咋着不得先把这里的人给抿齐了?” “她一个十来岁的黄毛丫头竟然都存下这么多银子来了?别是她瞒着你干啥见不得人了事儿了吧?还是说那柳翠娥就是给咱娘几个留一手呢?切,我都忘了,她一个没根没秧的妇人,指不定暗地里有啥手段呢。”金家老太太一脸恶毒又絮絮叨叨地骂开了。 忽然听得台子上小金锣一响,人群瞬时沸腾起来,化了妆的麻姑子一身行头上场亮了相,一开嗓子,脸上那厚粉就成块地往下掉,“扑簌簌”掉得胸-前的蓝衫子都是花的。 可是当不住人家这嗓子是真好,那个调调一起来,真是高啊,清清脆脆的。 窝在大锅后面煮枣茶的金一秤探出半个脑袋来:“娘,这就是麻姑子啊?别说,嗓子真高。” 柳翠娥也在伸着脖子看戏:“嗯,她就是麻姑子,这十里八乡的,就数她的嗓子最好了,一到逢年过节红白喜事都是请的她,这一回你爹也是破了老本儿的。” 不管这麻姑子长得咋样,这嗓子果真有市场,调儿一起来,全场都安静了,一众人都在安安静静地听她唱那一出《锁麟囊》:“人情冷暖凭天造,谁能移动他半分毫。我正富足她正少,她为饥寒我为娇。分我一枝珊瑚宝,安她半世凤凰巢。忙把梅香低声叫,莫把姓名信口晓。” 麻姑子粗糙的手指翘成一朵兰花取出一根刷了红漆的树枝子来,假装是那戏词里的珊瑚枝子,双手递给扮成梅香的丫环。 扮梅香接了那树枝子先就瞪圆了眼:“啊哟哟,这么好的宝贝我们家小姐硬要送人了去?这么好的物件,她说送就送,你说她也不心痛?” 金石头看得入神,在下头接了一嗓子:“要不然你别送了,给我吧!” 那个叫梅香的也是个会逗的,把那树枝子往身子后面一藏,咧着嘴冲他一笑:“这么好的宝贝叫我送给你?你想得美?” 第078章看戏 有个汉子故意逗她:“东西不给他,要不然你这个人随了他去成不成?人家金石头还没娶媳妇呢。” 金石头假装急得和那个人打,其实心里早就美得开了花,冲着那个小丫头又偷着看了好几眼。 下面的人轰笑成一片就连里正大人也板不住脸了,跟着嘿嘿嘿地笑了起来。 古代人讲究三纲五常规矩多,可是当不住这村儿里面山高皇帝的没人管,戏班子一年请不了几回,一等他们来,整个村儿里的人都高兴得没大没小的,能怎么闹就怎么闹,全然没有了章法。 金一秤看他们笑得有趣,也跟着傻乎乎的乐。 柳翠娥照她脑袋上就拍了一巴掌:“傻丫头,你跟着笑啥?还不老老实实躲在灶后面煮红枣茶去,没规矩的事儿可不能看。” 一低头,只见金大丫和金二丫也都窝在灶后面捂着嘴在偷着笑呢。 金一秤被娘给说了个没趣,也蹲下身子和两个姐姐一起烧起火来。 周大勇她娘听说要唱戏,紧倒饬慢倒饬的,还是来得晚了一步,伸着脖子想找个地方坐,一回头这才发现周大勇没跟过来,扭着脖子四处转着看了一圈,这小子早就爬到后面那个高高的柴草垛上了,伸脖子探脑的,也不往戏台子上看,眼睛四处滑溜着象是在找什么人。 李屠户的婆娘离得老远看到周掌柜的一家子过来,赶快冲着他们喊:“唉,亲家亲家,快点过来,到这儿坐。” 周婆娘领着周傲斌和周掌柜的坐过去,两家人亲亲热热地拉着手就说起话来。 李月春问:“周婶,咋不见俺大勇哥啊。” 周婆娘冲着身后一努嘴:“那不是?柴草垛上趴着呢,咱们看咱们的,先不管他。” 周大勇在柴草垛上趴好了,伸脖子探脑地看了半晌,就看着底下乌乌央央的一堆黑人头,大姑娘小媳妇挤在一处,叽叽喳喳的磕着瓜子聊着天,说得七嘴八舌的,汉子们凑在一堆,抽着烟袋抠着脚,听得是津津有味的。 看了老半晌,就是没瞅见金一秤在哪儿。 周大勇向来不怎么爱听戏,要不是听说这戏台子是金老大搭的,金一秤铁定会过来帮忙,他才不来呢。 台上那一段《锁鳞囊》已经唱够一个段落了。 麻姑子在台上坐了,那个穿着红衫子的小丫头秋香奉了个茶壶过来,服侍着麻姑子饮了嗓再等着唱下一出,小丫头嗓子不怎么样,只是那身段好看,裙子下面露出一抹小脚来,虽然没被缠过,可是也伶俐精致的,不显大。 她一出来,反衬得麻姑子那貌容身段都没法儿看了,底下有人在起哄:“喂,小丫头片子,把脸转过来,给爷们儿唱个曲儿?” 那小丫头脸也不红,人也不臊,将那茶壶一收,又自退下去了。 她这么一笑,底下那些糙汉子们可就急了,大呼叫道的嚷道:“啊哟哟,脆生生的小红萝卜唉,你咋光笑不说话啊?给爷们唱两嗓子呗。” 眼看场面有点乱,有人出来报幕镇场,底下又有人在起轰:“角儿在后面饮着嗓,小脆萝卜也不露面了,那你就给我们唱一出呗。” 报幕的是个扮丑角的假婆子,故意叉着腰卖了个俏:“那这位哥哥,你说你想听个什么啊?” 有人就大声叫了一句:“我们要听荤的,有荤的没?” 那个假婆子就笑了:“荤的素的都有,你想听那公公小叔子的,还是想听小姑子小舅子的?” 众人又是笑成一片,所有的妇人全都掩了脸偷笑着不往台子上看,汉子们反倒是笑得更欢了。 金一秤听不懂当地的土话,扯了扯娘的衣服角:“娘,啥叫荤的啊?这唱个戏还分荤的素的?” 柳翠娥的脸已经红透了,照着金一秤身上推了一把:“你们姐几个先回家去吧,娘一个人在这儿盯着火就好。” 金一秤也不知道自己是哪句话说错了,就看到大丫和二丫一起来扯自己:“小妹,走,咱们先回家去,这个戏不好看。” 金一秤也知道这个戏不好看,可是当不住这个戏新鲜啊,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丑的配角,也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热闹的场面,金一秤拉着屁-股不肯走,就在锅后面磨磨蹭蹭的。 那个麻姑子已经又出来了,这一回换了扮相,象是要唱个《穆桂英挂帅》,这一下场面又安静下来了。 柳翠娥是真想把这三个丫头给轰回家里去,免得听着些不三不四的东西,可是她们三个走了,这烧枣茶的活儿又没有人干了。 细寡妇早就搂着金大宝和金小宝钻到人堆里面看戏去了,连个影也找不着。 金石头刚开始在这儿站着,可是戏一开场,整个人都傻了一样的,伸着脖子就往戏台子跟前凑,适才那个秋香小丫头出来转上一圈,金石头的魂也就跟着飞了,愣怔着两只大眼睛,全然不知道自己在哪儿。 柳翠娥惦记着没有人烧枣茶只能叫三个丫头还在这灶边守着,大丫二丫年纪大点了,自己也放心些,就怕这个三丫头虎头虎脑的,当众再问出什么不好听的话来,叫乡里人添了笑柄。 周大勇仰着脸找金一秤找了半天,这才看到她在那个大锅后面冒出个脑袋尖来,周大勇心里头一喜,想要抬脚往柴草垛底下走,突然感觉到身边的柴草垛猛然往下一塌,旁边探出来个花胡遛哨的大脑袋来。 “大勇哥,你咋一个人呆在这儿哩?咋不下去跟俺们坐在一起看戏哩?”胖大丫一张大脸又笑得没有眼睛了。 第079章重病号 周大勇腿肚子一抽,差点从柴草垛上翻下去:“胖大丫,你咋突然就冒出来了,故意想吓死人的是不是?唉,我说你头上顶的那两坨是啥啊?” 胖大丫抿着嘴一笑:“这是俺娘给俺梳的双螺髻,俺娘说了,现在城里的大姑娘们都是这么梳头的,俺娘还说了,梳这样的头显得俺嫩和。” 周大勇咬着牙刻薄地笑着:“哟,这叫双螺髻啊,俺没见识,还以为你顶了两坨牛粪就上来了呢。” 话一说完,周大勇把身子一纵,冲着柴草垛底下直着就蹦下去了。 胖大丫一个人被丢在柴草垛顶上,撇着嘴气了半晌:“大勇哥,你咋非得跟俺这么说话啊?俺都决定做你的女人了,你咋还这么对俺哩?” 周大勇下了柴草垛,三步两步跑到金一秤身边:“一秤,你咋在这儿呢?我刚才找你半天。” 金一秤问他:“你找我?有事儿啊?” “我……”周大勇不知道该怎么答才好,一拍后脑勺从怀里摸出来两个黄米粽子:“俺娘给俺做的黄米粽子,可好吃了,俺给你拿来俩。还有这个……” 周大勇一边说一边从怀里又摸出个艾叶做的小包包来挂在金一秤耳朵上:“这个也是俺娘给俺做的,给你一个,戴上防着蚊虫咬。” 金一秤把那个小艾叶包子挂在耳朵上,晃了晃脑袋,只觉得挺好玩的,黄米粽子一打开,里面是香喷喷的黄米还配的有红枣,味道香甜香甜的。 金一秤把一个粽子剥开递给两个姐姐,另一个剥开递到娘手里:“娘,咱们两个分着吃。” 柳翠娥生怕一会儿戏台子上又会唱什么不该孩子们听的,赶快照着金一秤身上一推:“娘不吃,你和大勇你们两个分着吃吧,对了,大勇来找你肯定有事儿,这儿太吵,你们到清静点儿的地方说去呗。” 周大勇求之不得,把金一秤的袖子一扯:“走,咱们俩到一边儿说话去。” 胖大丫坐在柴草垛上一直在盯着周大勇看,见到他拉着金一秤往一边跑,立马那个醋坛子就翻了。 金一秤虽然年纪小,人也瘦得跟个小柴草棒似的,可她也是个女的啊,你周大勇已经是个定了亲的人了,你拉着别人家的小姑娘瞎跑算个啥事儿? 胖大丫一口气堵了心,蹭着就要往柴草堆下面跳。 周大勇的余光瞥见了她,赶快扯着金一秤就往远处跑,连个头也不敢回。 一直跑出好远,金一秤才把周大勇的手一甩,一边往嘴里猛塞粽子,一边道:“大勇,这是找我有事儿啊,还是故意躲你那媳妇呢?” 周大勇一愣:“你……这是听着啥了?” 金一秤耸着肩膀直笑:“嘻嘻,一个村儿的人都知道了,你跟那个胖大丫的事儿!” “我自己可没同意!”周大勇一下子就急了,“是俺爹俺娘逼俺的,我自己是一万个不情愿这个事儿的。” “啊哟,我说你急个啥啊?我这不就是随便问上一句吗?”金一秤三口两口把粽子给吃完,抬手把嘴给抿巴了几下。 周大勇有点心慌,总觉得这个事儿得对金一秤说清楚,可是又不知道自己该说的是什么,千言万语把心口堵了个结实。周大勇往地上一蹲,抱着头就是一句:“反正俺不同意这个事儿,俺都烦死了!” 金一秤舔干净了嘴角,咂了咂唇:“大勇,你要是不中意她,改天再给你爹娘好好聊聊,黑沟子村儿里有的是好姑娘,你换一个定亲,也挺好的。” 周大勇心中懊恼:“可是她就是讹上我了啊!” 哟,这种事儿,还有女人上赶子讹男人的? 金一秤八卦之心顿起,伸着脖子问:“就你这人高马大的,还能叫她给讹上,到底咋回事儿?你给我说说呗。” 周大勇一肚子的委屈刚好没处发泄,听到金一秤问,一股脑的都给倒出来了。 这可把金一秤给乐的,实在想不到,就忽悠他周大勇叫他去摸个泥鳅,竟然还摸出这么一份姻缘来,听到她们一家堵着门非逼着周大勇娶胖大丫的那一段,金一秤实在是憋不住了,捂着肚子倒在草地上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 “啊哟哟,我说周大勇啊,啥也别说了,都是缘份啊,别人是去那坑里摸泥鳅,你呢,硬是摸出一大胖媳妇来,这个事儿你可不算亏……” 周大勇盯着她,眼看她笑得满地打滚的,脸色一分分地往下阴。 “金一秤,你感觉好笑是吧?好,那你接着在这儿笑,我走了!” 周大勇话一说完,扭头就走。 金一秤一个骨碌从地上爬起来,赶快追上去拉了他:“唉,大勇,别生气啊?我跟你开玩笑呢。” 周大勇别过脑袋不理她。 “好了大勇,别生气了,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了,我哪儿能不盼着你好呢?俗话说的好,黄瓜就得拍,人生就得嗨。眼前叫一棵粗柳树挡了道,咱们也不能对五彩六色的大森林彻底灰了心不是?这不是还没逼着你们两个入洞房的吗?好了好了大勇,不生气了,笑一个,笑一个嘛。” 金一秤拉着周大勇的袖子来回摇晃,一脸的诌媚,周大勇低着头看她一眼,终于也忍不住笑了:“金一秤,你就逗吧你。” “依,大勇,这阵子怎么把这称呼都给变了?不再一口一个恩公师父的叫我了?” 周大勇别着脸不看她,小声咕哝:“你要真当了我师父,辈份不就乱了!” 金一秤伸着脖子往远处的戏台子上看了一眼,想来是戏还得一阵子唱呢,娘有意不叫自己听,自己也就不过去了,黑灯瞎火的能干点什么呢? 金一秤突然想起一个人来。 第080章胎里带 “大勇,要不然咱们两个这会儿去青松观转一圈吧?我突然想起个重病号来。” 青松观里不是住的那个小和尚吗?他算啥病号? 周大勇有点不乐意:“你还想找那个小和尚?我都说了他不是个好人。” “他的确不是个好人!”金一秤很是赞同地点了点头:“而且他还病得不轻呢。大勇,咱们一起看看他去,说不定咱们又能合伙找出一个新鲜的病例来。” 青檀有病?难不成金一秤想给青檀开肚子?那感情好! 周大勇二话不说:“行,那咱们现在就去!” 青松观里房舍简陋,偏是门前那一丛翠竹生得极好。 晴空一弯新月如眉,青檀倚在一个破旧的蒲团上,面前的桌子上煮着一壶新茶。 云中子又不在,不知道又上哪儿喝酒去了。 四周寂然一片,只有阵阵虫鸣作伴。 新茶入了喉,清凉怡神,云中子是个高人,醉一阵,晕一阵还总是能淘到好东西来,上回淘回来的那罐茶也不错,味道滑腻,沉,苦,可是后味却很醇,那罐茶青檀喝了有两个月,刚喝完。他就不知道又从哪儿找来的这一罐。 庵门“格支”一声响,似是有什么人走了进来。 青檀想不到这一会儿还有人来找自己,回头就看到了个帅气的小后生和个黄毛小丫头。 两个人转眼到了面前,周大勇不客气地往茶桌旁边一坐:“哟,喝茶呢。” 金一秤盯着青檀的眉心看了一会儿,也说:“哟,喝茶呢。” 深更半夜的这两个人就为说两句废话来的吗? 于是青檀把眉头一挑,也说了句废话:“嗯,喝茶呢。” 三个人一起说废话并不比两个人一起说更有趣一些。 周大勇呆得无聊,从那个粗砂的茶盂子里摸出两个小杯子来,抬手端起茶壶想给自己和金一秤倒一杯喝。 青檀突然把他的手腕一握:“这盏茶,你喝不得。” 周大勇撇着嘴:“哟哟哟,看看你那人小气巴拉的样儿,亏得上回我们家一秤还在祠堂里救过你一回呢,喝你口破茶你还心痛上了?” 青檀瞥了金一秤一眼,又看了看周大勇,还是那句话:“这盏茶,你们喝不得。” 金一秤耸了耸鼻子,仔细嗅了嗅空气里的茶香,冲周大勇道:“青檀说得对,他这个茶一看就贵得很,咱们两个喝不起。” “切!”周大勇一甩手,一眼也不想再看这个忘恩负义的小和尚了。 金一秤盯着青檀眉心的那朵青莲看了看:“青檀,把手伸出来。” 青檀微微一怔,可还是把手伸了出来,金一秤伸手要去摸他的手腕,一旁的周大勇突然叫道:“等一下!” 周大勇把青檀的手腕抓过来按在茶案上放平,又从怀里取出个手帕放在他的手腕上:“他哪怕是个和尚,那也是个男的,男女有别,不说叫你悬丝诊了,最少也得隔上一层吧。” 金一秤屏气凝神在青檀的左手腕上按了一会儿,又换了他的右手来诊。 诊了半晌,金一秤叹了一口气:“胎里带的啊。” 青檀看了她一眼,淡淡地“嗯”了一声。 金一秤又叹了口气:“难为你了。” 青檀眸底依然波澜不惊。 金一秤问他:“用过方子了?” 青檀举了举手里的杯子:“茶不错。” 金一秤皱了皱眉:“茶凉了。” 青檀低头苦笑了一声:“热的也喝过。” 金一秤的脸色沉了沉:“冷的也行,热的也行,冷的也不行,热的也不行,你真是太麻烦了。” 周大勇坐在一旁,听得一头雾水,盯着金一秤看了一会儿,又盯着青檀看了两眼,这俩人全都目光深沉。 这是故意欺负俺读书少是咋的?净整些俺听不明白的。 “我说,你们俩能好好说话不?” 周大勇刚开口,青檀就把手一抬:“你们请回吧。” 金一秤有点不死心地又盯着他眉心的青莲看了两眼,最终叹了一口气,站起来扯了扯周大勇:“咱们走吧。” 出了青松观,周大勇气得跳脚:“啊哟啊哟,这个小和尚他算个啥人啊?进门连口茶都舍不得叫咱们喝,刚坐了一会儿就轰着咱们走?你那天在祠堂里就不该救他。他就不是个东西,” 金一秤笑了:“他要真叫你喝了茶,那才不是东西呢,他那杯茶是极为寒凉的毒药。” “啥?”周大勇吓得脚下一个打跌“这个货他自己在喝毒药?他这是不想活了?” 金一秤摇了摇头:“刚好想反,他喝毒药就是为了让自己活下来。他体内中了很深的毒,下毒的偏又是个高手,一冷一热相冲相克的两种毒同时下了,中间的分量又掌握得极好,不叫他立刻死去,还要叫他干挺着受罪这么多年,这个下毒的人,真是高手中的高手,人渣中的人渣…… 他眉心的青莲不是胎记,而是极寒的寒气凝结在了那里,形成了一朵莲花的形状,而他的脊柱上又有一条火龙一样盘旋着的红筋,那是极热的火气聚集的表症。 想来他在母体的时侯就已经受到了这两种毒药的侵蚀。那个下毒的人竟是对着一个孕妇下的手,这样的混蛋,真该被千刀万剐了才是。” 周大勇听得后背直冒冷汗:“那……那他还能活多久?” 金一秤摇了摇头:“现在是五月,天地间阳气上升,阴气下降,所以他喝了雪枯草,雪枯草本是极寒的毒药,常人喝上一口就能要了命,却能用来制住他体内极热的热毒。不然热毒随着节气上升,直接攻到心肺,他马上就会没命。 可若是过了这个节气,天地间的阳气没有那么足了,他体内的寒气又会反蚀到他的肾脏,他也会没命,到时侯就得换极热的毒来压制他体内的寒气。他能活到现在,着实是太不容易了……” 第081章床战 周大勇恍然大悟:“怪不得你刚才说冷的也行,热的也行,冷了也不行,热了也不行,原来是说他体内的毒啊。” “有悟性。”金一秤赞赏地看了他一眼,“看出我治不了他身上的毒,所以他就直接叫咱们走了。听上去不近人情,实际上是自知命不久矣,叫咱们别再白费功夫了。” 这些读书人说话咋就跟打哑迷似的,周大勇脑子里又绕成一团了。 金一秤抬头看向空中的那一弯新月,悠然叹了一口气:“古人云,虚邪贼风,避之有时。就是说,我们可以根据四时节气的变化来给我们的五脏进行保护,可惜,当病情太过复杂的时侯,其中分寸还是不好拿捏,用药多一分少一分都会要了他的命,大概这个小和尚命该如此吧……” 金一秤的眸底浮起一丝落陌。 周大勇听得一脑袋乱筋:“什么实实虚虚,虚虚实实的,四时节气,五脏六腑啥的?唉,一秤啊,学个医咋就这么绕啊?” 金一秤耐心给他解释:“大勇,我是说,对症下药的时间也很重要,就象咱们村口那个最大的果园子,里面的果子如果早一点去摘或者晚一点去摘,它的味道就会不一样。所以,你去那个果园子里摘果子的时侯,会挑什么时间去呢?” 周大勇想也不想,开口就答:“我肯定是专挑看园子的老头不在的时间去!” 得,这聊的是一回事儿吗? 金一秤忍不住扑哧一笑:“大勇,好样的!下回偷果子,记得带上我一起。” 回到村儿里的时侯,戏场子早就散了,柳翠娥正带着大丫二丫收拾锅灶,周大勇和金一秤也赶快过去帮忙。 金老大陪着把金老太太和妹子一起送回家里去,细寡妇扯着大宝抱着小宝只顾自己往回走,金石头呢,早就扎到后台里面看戏子去了。 周大勇帮着金一秤一家人把煮枣茶的家伙什儿都给送回去,这才回了家。 刚进门就看到周傲斌上蹿下跳的冲着他打招呼:“二哥,你这是上哪儿去了,我二嫂刚才……” “谁是你二嫂啊?”周大勇气得一声吼,“再敢管那个胖大丫叫二嫂,你小子给我试试。” 周傲斌吓得一捂嘴,冲着楼上瞟了好几眼,也不敢再开口了。 周大勇把自己给洗涮干净了,回了楼上自己屋,想起来金一秤和青檀说话的样子心里还不怎么是滋味,金一秤不是这乡里土生土长的一个黄毛小丫头吗?她咋就知道的那么多哩? 果然是被观音大士点化过的人,肚子里墨水就是多,提起医术医理无不头头是道的。你说俺咋连个话都接不上哩?也怪自己了,平素里入了私塾不好好读书,撕书本砸课桌打先生揍同窗,啥坏事儿都干尽了,如今斗大的字识不得一箩筐,真怕一秤看不起自己。 想起来刚才金一秤和青檀沟通得那么顺畅,周大勇又长长地叹了口气,转身向里睡了过去。 黑影里转出一个硕大的人影。 胖大丫按着自己咚咚乱跳的胸口,捏捏扭扭的一步步往床边走来。 那天关上门,娘和自己说了:“女人这辈子嫁个好男人比啥都重要,关键时侯别管脸面啊说法啊什么的,就是直接下手! 周大勇这孩子人长得也好,家世也好,表面上淘了点,可是骨子里也是个重义气有担当的,跟个这样的男人铁定错不了。 半大小伙子,哪个不跟那撒了欢的野马似的?谁也不想叫根缰绳给拴住了,所以女人啊,就得有点手段,靠着男男女女的那些事儿把他给拴紧喽。 我说大丫你可别不信,男女间的那个事儿好的呢,叫他沾上一回就上瘾,再往后啊,你打他轰他,他都舍不得离开你了呢。” 胖大丫想起娘的话来,也就顾不得害羞了,反正横顺就是这么个事儿呗,两家人都已经吃过饭,把这亲事都给定下了,自己早晚都是他的人。 与其叫他心里别不过这个弯来四处野着,还不如听娘的话,把这该办的事儿都给办了,从今往后叫他粘上自己,也免得自己天天记挂着他,还得防着别的女人了。 想到这里,胖大丫也彻底豁出去了,把脚上的鞋一甩就上了周大勇的床。 周大勇睡得好好的,突然听到床板“格支”一声响,床腿好象猛然在下沉,周大勇吓得一下子睁开眼,只见面前白-花-花的一团,胖大丫一条腿已经迈到了床上,光着两条白-花-花的膀子,混身上下就穿了一件肚兜和一条大花裤衩子…… “喂,胖大丫,你这是干啥呢?”周大勇吓得直叫唤。 李月春这一回横顺是豁出去了,把心一横,眼一闭,大吼一声:“大勇哥,俺来了!”冲着周大勇就扑了过去。 只听周大勇“嗷”的一声惨叫,床板子“卡嚓”一声断成了两截,接着四条床腿也不堪重负,“咔,咔,咔,咔!”全都折了。 只听轰隆一声巨响,整个楼板都跟着颤了几颤,周大勇被胖大丫压-在身子底下连气儿都出不来了,哽着嗓子叫了一声:“爹,娘,救命啊……”眼睛一翻,彻底晕过去了。 …… 第二天醒来的时侯,天色已经大亮。 周大勇睁开眼,先看到周婆娘守在床边熬得眼睛都是红的,看到周大勇醒过来,周婆娘这才松了一口气:“儿子,你醒了,饿了不?娘给你做碗粥去?” 周大勇的脑子还没有回过神来,满心满眼全是昨天晚上压-在自己身上那一尊白-花-花的身子。 第082章退婚 周掌柜的皱着眉头在一旁抽着烟袋锅子,周傲斌骨碌着两只大眼珠子在一旁探头探脑的。 周大勇火了:“你小子看啥看?昨晚上我回来的晚,你咋不告诉我,我房里躲个人呢?” 周傲斌被他吼得委屈:“哥,自打你一进门我就跟你说了,我就说我二嫂她……” “谁是你二嫂?你再管那个胖丫头叫二嫂,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周大勇气得一声大吼,又感觉到后背痛得直抽抽,这个胖大丫,下手太狠了,昨天晚上竟然差点把自己给压死。 周婆娘盛了碗稀饭放在周大勇床头,叹了口气道:“孩子他爹,胖大丫昨天晚上那事儿办得差了点人品吧?哪怕是再喜欢咱们家大勇,这也不是她霸王硬上弓的事儿啊,还好孩子身子骨没事儿,就是毁了架床,万一孩子被伤着了,这算是谁的?” 周掌柜的不耐烦道:“昨天晚上不是你还拉着人家李婆娘的手亲家长亲家短的吗?这一会儿又挑上人家了?胖大丫那个丫头是憨直了点,办的这个事儿缺了点分寸,可是咱们家大勇不是也没啥事儿吗?你嚷啥嚷啊?” 周大勇倒在床上有气无力地道:“爹,你说的好,我这回是没啥事儿,赶着有下回,你儿子被她胖大丫彻底给弄死了,你就满意了吧?” “你这破孩子,你这嘴里说的是啥话?”周掌柜恼道。 “你冲孩子吼啥吼啊?你有本事给你那亲家去说!”周婆娘心痛着儿子,一下子也急了,站起来恼道,“一开始我就顶看不上那胖大丫的长相的,就她那模样儿哪里就配得上咱们家大勇啊? 要不是瞧着她一个大姑娘吃了亏,往后在村儿里不好做人,咱们哪儿会应下这门亲事?现在倒好,她们家是彻底不要这个脸面了是吧? 这才刚定亲几天啊?深更半夜的就往咱们儿子床上爬,这要是万一成了亲,就她家胖丫头那个大身板,咱们家大勇这么瘦,那还……那还有条小命在吗?” 周婆娘说着说着就红了眼眶,世界上的一切事情都好商量,可是只要伤害到儿子的身子骨儿,那当娘的是绝然不肯答应的。 周大勇看出来娘对胖大丫的不满,赶快虚弱地咳嗽了几声,道:“娘,你别伤心了,横顺咱们不都是为了爹的面子吗?要不是为了他的面子,他能逼着叫我娶了那个胖丫头? 反正儿子这条命也是你们生你们养的,你们要拿着我这条命换个在村儿里的好名声,那就……咳咳……由着你们去吧。” 一番话说完,周大勇就往枕头上一倒有气无力地直咳嗽。 周婆娘哭得更厉害了,周掌柜的也黑着脸不开口,昨天晚上自己可是亲眼见了,一巴掌多宽的床腿子,她胖大丫一上去硬是当场压断四根,就连那三寸厚的床板子都给当场压折了,这得多重的身量啊? 当时周大勇就在她身子底下吐着舌-头半死不活的,自己和周婆娘一起上去死扯活拽了老半天,这才把胖大丫从他身上给抬起来。 当时周大勇就只有进的气儿没有出的气儿了,要是下手晚一点,怕是他那条小命真就不保了。 以前,周掌柜的一来考虑着是自己儿子失礼在先,的确是占了人家姑娘的便宜,要是梗着脖子不认这门亲事,怕是往后这乡里乡亲的再遇见了抹不开脸面。 二来也想着李屠户一家人太凶悍,那个李婆娘也断然不是个好缠的,万一她撒了泼,真敢报官抓了大勇去坐牢。与其叫儿子去坐牢,还不如叫他认下这门亲,叫亲家帮着自己把周大勇给管起来更好。 可是实在没有想到啊,她胖大丫竟然如此彪悍,刚定亲就敢上床强相公,这万一成了亲,周大勇后半辈子每天晚上都守着这么一大坨,还哪里有个活路啊? 周掌柜的拧紧了眉头半天不说话,周婆娘站起来把手一拍:“儿子,娘想明白了,横顺不能为着你爹那张老脸,就把你这一辈子都给搭进去,你等着,娘,现在就去那李屠户家,把这门亲事给当面退了去。” “真的?”周大勇喜得眼睛一亮,看了老爹一眼,又赶快往床上一倒,有气无力地道:“娘,那就拜托你了,您去的时侯说话小心点,莫叫惹了他们家人。” “就算惹了他们家人又怎么了?”周婆娘站起来把围裙往地上一甩,扁了扁袖子气势汹汹地道,“这一回横顺是他们家胖大丫失礼在先,也怪不得我去退这门亲事!” “干啥哩?干啥哩?你这婆娘,咋说风就是雨啊?”周掌柜的把烟袋锅子往桌子上一摔,连声道: “你这说去就自己去了?这万一人家一不高兴,死扯硬拉的伤着你了可怎么办……你等着,我换身衣裳,咱们两个人一起去!” …… 没想到退婚的事儿,还真没有想象中那么麻烦,胖大丫那天晚上也受了不小的惊吓和刺激,特别是看到周大勇昏迷不醒的时侯,她也吓得不轻,当时就哭着跑回家去了。 周掌柜的夫妇赶到他们家的时侯,大胖丫头还在楼上哭着躲着不肯下来呢。 李婆娘耷拉着脸,实在想不到自己家闺女能笨成这样?没把自己家男人给强上了,倒是把人家家里的床给压塌了。 李屠户心里实在是可惜着这份亲事,可是说到底是自己家闺女不体面在先,万一人家闹腾起来,丢的还是咱们家胖大丫的人不是? 好在自己家丫头虽然砸榻了人家的床,可是这身子没有损失,还是黄花大姑娘一个,将来说不定还能找个好婆家。 于是,周掌柜的夫妇提了两大坛子麻油,又给人家拿了几尺布料,两家人算是和和气气地把这个婚事给退了。 第083章媚眼 婚一退完,周大勇立马能下地了,神清气爽地把自己给收拾齐整,大清早吃完饭,用块布把桌子上那几本被撕的画的乱七八糟的书一包:“爹娘,你们先忙着,我上学堂去了。” “你上哪儿去?”周掌柜的吓得手里的碗都掉地上了:“你小子可是脑袋被压出毛病来了,你要去……学堂?” 周婆娘也赶快伸出手去探儿子的额头:“我说大勇,你这头也不热啊?可是脑子里有内伤?今儿个哪儿也别去了,在家里好好躺躺,娘给你多做点好吃的补补。” 周大勇顾不上理会爹娘那一脸见鬼的表情,把书包往肩膀上一甩,扭头就冲着学堂跑过去了。 周掌柜的和周婆娘面面相觑了半晌,周掌柜的突然一拍脑门:“孩子他娘,这孩子是不是被胖大丫压的那一下,肚子里憋着气没有地方撒,这是要去书堂打先生一顿好给自己撒气呢?” 周婆娘一拍手:“哟,保不齐就是呢。” 两个人赶快把周傲斌给拉过来:“你跑快点追上你哥,盯着他,可千万别叫他惹事儿!” 周傲斌应了一声,一溜烟地追他哥去了。 周傲斌这一跑也就没了影,直到傍晚,这才看见两个孩子有说有笑地从学堂回来了,周婆娘把周傲斌拉到一边问:“老三,你今天看见啥了?你哥今天去学堂给人家先生找麻烦没有?” 周傲斌仰着脸想了想:“一开始俺哥一进学堂,先生拿着棍子就要把他给打出去,我哥就客客气气地给先生跪下了,还很恭敬地请先生教自己读书写字。” “啥?”周掌柜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你哥他……他是这么说的。” “对啊。”周傲斌眨了眨眼,“俺哥还说了,自己往后要多读书,多长学问,不求为良相,也要为良医。当时就把先生给感动得直掉泪,双手把他给扶起来,还说浪子回头金不换,往后叫他认真读书,万万不要再惹事了。” “啊哟,我的老天娘啊,这孩子,他还真的……真的这么说了?”周婆娘又是惊又是喜又是不敢相信,和周掌柜的两个人大张着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觉得这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 那边周大勇低头三口两口吃完了饭,把碗一推:“爹,娘,我吃完了,先上楼读书去了啊。” 周掌柜的夫妇瞪大了眼睛,这一回是彻底相信太阳会打西边出来了。 ** 戏班子在祠堂门口的戏楼里唱够七天,金老大也在村儿里挣够了面子,乡里乡亲的再见了金老大,也都客客气气的,再加上里正一再在旁边帮着给金老大说好话,众人也就暂时忘了他家有个会开人肚子的丫头片子的事儿,跟他的交道也能正常打了。 一大早,戏班子的人起来收拾东西,拨营走人。按规矩,但凡是这戏班子走人,得给人家捎上一包干粮点心,图个吉利好儿。 大清早,细寡妇就蒸了一锅红薯面的窝窝叫金石头送过去。 那个扮梅香的小丫头双手接了金石头递过来的窝窝,抛着媚眼笑道:“哟,你是咱们这回请戏东家的长子吧?辛苦你还来给我们送东西。” 金石头笑道:“不客气,你们这戏唱得真好,俺还没听够呢。你们下一场上哪儿唱去啊?俺要是还想听戏,上哪儿找你们去?” 小丫头又笑得咯咯咯直响:“这事儿哪儿有准啊?我们这一行儿的可不如你们富户家里的少爷,哪儿有人请,我们就上哪儿去呗?你要想听戏啊,可就得跟着我们打听喽。” 金石头前几天隔着戏台子看过这小丫头几回,当时离得太远,眉眼没有看得太清楚,这会儿走近了瞅,这才看清了她的模样,虽然五官不出众,这姑娘却是长了一双极媚的眼睛,一条大辫子垂在脑袋后边,说话的时侯两只眼睛媚成一条线,摇头晃脑的,带着后脑勺上的大辫子直动弹,金石头看着看着,心里头就有点乱扑腾。 戏子们把手边的箱笼都给收拾整齐了,码上驴车启程,金石头一直跟着送到村口,还是眼巴巴的伸着脖子看,满心满眼都是那条油花花的大辫子和那双媚成一条线的眼…… ** 金老大在村子里重新找回了人缘,手里渐渐也有活计干了,那一大包银子里外里也就是花了不到二两又贴了点粮油米面,余下的还有三四两呢。金老大一下子有了底气,这脸上也好看多了。 到了晚上,金老大照例宿在细寡妇屋里,细寡妇数着那一把银子,又将金老大做木工活挣回来的几个铜板也给装在一起,在箱子底下藏瓷实了,就窝在金老大的怀里直撒娇:“孩子他爹啊,俺想和你商量个事儿。” 金老大嘿嘿直笑:“你能有啥事儿?是相中别人家媳妇头上别的银钗子了?还是又想扯几尺花布做新衣裳穿了?” 细寡妇照着他的胸口一拍:“才不是这个事儿哩,俺是想着,大宝这都整十岁了吧?哪儿能光跟着你学种地哩?我是寻思着,叫他也上学堂读书去。” 读书? 金老大有点愣怔,自己家祖辈都是在土里刨食,偶尔学个木工瓦工的小手艺能养活自己就成了,可是从来没有想过叫孩子去读书啊。 看到金老大有些犹豫,细寡妇赶快劝道:“要是往年年成不好的时侯,俺也就不提这个话了,可是今年咱们不是意外得了这些银子吗?你从里面抽出来一点,给大宝送到学堂里面去,大宝这孩子聪明,学啥东西都快得很,读书识字肯定也能成,孩子他爹,你看行不?” 第084章婚事 金老大呆着脸想了一会儿:“可是这读书不是一年两年的事儿啊,这一开始读,年年都得往里头花钱的不是?” “啊哟,孩子他爹啊!”细寡妇偎着金老大的肩膀就开始发嗲,“大宝可是你的亲生儿子,算起来也是你们老金家的长房长孙呢,你就舍得叫他一辈子在土里头刨食,大字儿都不识一个啊?” 金老大到底是被说动了:“你这话说得也对,是我心眼儿小了,咱们家大宝聪明,能叫他读点书识点字,也是好事,这个钱咱们得花。” 细寡妇立时喜得眉开眼笑的:“那就这么说定了,明儿个我就先给孩子做个背书袋去,孩子他爹,我就知道你最好了。”细寡妇一高兴,没羞没臊地抱着金老大的脸就是吧吧几口,金老大也就跟着她没羞没臊起来。 乡下汉子身子壮,细寡妇又是百般迎合挑-逗,两个人二话不说就在炕头上滚了起来。细寡妇故意想叫正房的柳翠娥添恶心,扯着嗓子叫得很大声。 柳翠娥和三个丫头在正房里洗漱完了,金一秤给两个姐姐分别煮好了红枣丹参茶补气色,又给娘泡了薏米仁加红枣除湿气,自己则坐在炕头上开始理那一堆子草药。 不一时细寡妇和爹的动静就传过来了,耳听得金老大连吼带喘的,细寡妇叫得动静一浪高过又一浪。柳翠娥面红耳赤。 倒不是因为心里头妒忌,而是想着家里的三个丫头岁数都这么小,金老大再怎么着也得顾忌一下孩子们的感受啊?哪儿能天还没黑透,两个人就办上那个事儿了,还把动静弄得这么大? 金大丫和金二丫想要装作听不见,可是那动静一个劲地往耳朵里面钻,两个小丫头涨红了脸,一个方面替娘心里不平着,另外一个方面又怕小妹年纪小,叫这动静给带坏了。 没成想金一秤倒是出奇地镇定,盯着床上的草药直念叨:“桂枝,能发散,荆介,能解表,百本,木术,野生小沙参……嗯,药力都不错,可惜只能治些小病,怕是也卖不上个好价钱。 原本还打算到黄郎中那换几个铜板呢,没成想他还不跟我打这个交道了,切,自己医术不行就跟我治气?真看不上这种人。大不了多跑二里地,找别的人换去,我还就不和他做这个生意了呢,哼。” 金一秤托着下巴想了一会儿,虽然断定这些草药卖不了几个钱,还是决定先把眼前这些药品先给推销出去,能卖一文是一文,改天再往山里走走,指不定还能找到更好的草药呢。 东西收拾停当了,金一秤这才听见偏房里的细寡妇叫得高一嗓子低一嗓子的,娘和姐姐们全都低着头,脸上的表情别提多尴尬了。 金一秤抬头冲着他们房里喊:“哟,爹啊,姨娘这个嗓子是咋了?怎么听着跟杀鸡子一样?要死要活的?要不然明儿个我去河沟里抠点草腥草扮山蜂蜜给她喝,只要一碗,药到病除。” 细寡妇立马就住声了,金老大也是老脸一红,气得头顶直冒火可是也不能跟自己家的小丫头在这事儿上斗嘴啊,憋着声压着喘,完全没兴致了。 柳翠娥照着金一秤的头上就是一巴掌,红着脸骂道:“小姑娘家家的,咋说话呢?” 金大丫和金二丫都在一旁捂着嘴笑。 金一秤嘿嘿一乐:“切,谁叫他们为老不尊的,好了,娘,姐姐,把你们面前的养生茶都喝了,明儿个还得早起呢。” 细寡妇一大早起来服侍着金老大收拾整齐出了门,就忙着给金大宝缝书包去了,金大宝一听说自己能上学的,高兴得又蹦又跳的。 对于乡下孩子来说,可以读书上学那可是天大的荣耀,翻遍了整个黑沟子村儿,能读得起书的也没几户,实在是想不到,爹这回竟然同意叫自己也去读书了。 金大宝高兴的抱着娘亲的脖子呵呵直乐,细寡妇也高兴得很,抱着金大宝左亲一口右亲一口的:“我的心肝大宝贝哟,过几天送你去读书,再过两年啊,也送你弟去,咱们家的孩子,将来都不做这土里刨食的营生,个个都去读书,求功名,光宗耀祖去!” 金大宝欢天喜地地拍着手:“娘,我这就去跟村儿里的小伙伴说说去,叫他们好好羡慕羡慕我。” 金大宝前脚出了门,金二宝吵吵着要吃麦芽糖,细寡妇取了几个铜板出门去买糖去了。 昨天晚上想了一夜,金老大也想通了,反正家里有点钱,叫孩子们读书也是好事儿,丫头片子们不值钱,养得再好,将来也是便宜了别人家,男娃子可不一样,将来是要顶门室的,肚子里有点墨水自然不一样。大不了往后在金一秤她们娘儿四个人身上多抠点,余钱多供供这俩小子就好了呗。 正寻思间,只见老二家的大小子跑了过来,嘴里叫着:“大伯,俺奶叫俺过来唤你说过去哩,说是有事儿要找你商量。” 金老大放了手里的活计就冲老宅去了,一脚踏进房门,只见老二,老二媳妇,老三媳妇,老四两口子全都在呢,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有些复杂。 金老大上前和金老太太打了个招呼:“娘,你找我?” 金老太太道:“你回来了,咱们家的人也就齐了,今儿个咱们一大家子聚在一起,不为别的,就是为了商量一下你妹子香兰的婚事。 你妹子香兰过了年就十六岁了吧,咱们乡下到了十六岁就算是大姑娘了,按说这婚事早就该给她定下来了,为啥一直拖到现在哩?还不是因为娘就这一个闺女,想要给她找个家境好的呗。” 金香兰站在房檐低下,假装看猫狗打架,其实耳朵支棱着仔细听门里面的动静。 第085章嫁妆 只听金老大道:“是,俺们兄弟四个,就小妹一个女娃,向来在家里娇养了些,这寻婆家可千万得慎重,一定得给她寻个日子过得不错的,免得小妹嫁过去受苦。” 金老太太道:“这话倒真是个当大哥的该说的话,我托着媒婆四处打听了,咱们村儿小,家境好的就那么几家,原本我想着开粮栈周掌柜家的大勇不错,没成想叫李屠户家的胖大丫先一步下手给定了亲,李婆娘两口子不好缠,咱们也范不上和他们争。 仔细想想咱们村儿里也没有别的合适人家了,这么着只能委屈着香兰嫁到外村儿去。媒婆说了,邻村有一户姓李的,在当地算得一个富户,好地有个几十亩,牲口有个十来头,瓦房也有十几间,他家的三儿子跟咱们家香兰同岁,要说两个人也算是合适,只是……” 金老太太顿了顿:“只是人家说了,这嫁妆咱得给她备得厚一些……” 老太太话音一落,王金枝先就不高兴了:“娘,他们这话说得可不对吧?咱们家香兰要模样有模样,要秉性有秉性的,这还叫咱们多搭嫁妆,他们啥意思啊?” 金老太太横了她一眼,道:“事儿虽然是他们提的,可我倒觉得他们提的这个事儿不错,香兰嫁到临村儿去,要是嫁妆寒碜了,婆家看不起,妯娌们中间也不得脸面。若是咱们把嫁妆备得厚一点,看看她们婆家人哪一个敢看轻了她?” 王金枝鼓了鼓嘴角不敢再开口,可是心里是有一万个不愿意。 金老二低着头猛抽烟,心已经搅把成一团儿了,他下面可是有三个儿子得养呢,半大小子吃穷老子,他们的口粮全指着自己一年到头在土里头扒拉,哪儿还有余钱给小妹子添嫁妆? 老三媳妇是个憨厚的,老三在县城给人打长工一年回来不了两回,就因为自己没有孩子,老三挣的钱一分也没有给过自己,全数交给了金家老太太,给小姑添嫁妆这样的事儿,自己根本就插不上嘴,老太太想要怎么着随着她去。 老四两口子都不开口,心里已经打定主意了,两口子刚成亲,三年就添了两个孩子,家里哪儿还有余钱?娘想怎么添叫她跟老大老二商量去,反正横顺四房是拿不出几文来。 一屋子人转眼就都不开口了,金老太太环视了一圈,最后还是把眼睛落在了金老大身上:“老大啊,你说两句。” 金老大想了想,道:“也对,小妹嫁到邻村儿去,到底不是在咱们眼皮子底下,嫁妆给她备得厚了,也能叫婆家高看一眼,免得日后受委屈……” 金老太太立马就笑了:“可不就是这个话吗?他大哥,你就说,你小妹的嫁妆,你能给添个多少?” 金老大狠了狠心咬了咬牙:“娘,前几日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我手里也没啥钱,既然话赶话赶在这儿了,那我就出个一两银子,先给小妹添上。” 金香兰原本在门外站着,听到这句话立马就不高兴了,一脚跳进门里,横着眼睛道:“大哥,说了半天你就给我出一两银子啊?不是我说哩,前几日,你请那台戏就花了多少钱?还一下子就请了七天!光你打发那点戏子得多少?怎么着啊?你小妹我在你眼里连个戏子都不如了?” 金老大的脸一红:“小妹,你说的这算是啥话?我请戏班子唱戏,那也是不得已不是?” “哼!”金香兰把眼睛一横又看向金老二:“二哥,那你说说吧,你能给我添多少?” 金老二把烟袋锅子往鞋底上磕了几下:“大哥分出去的最早,日子也是我们哥几个里面过得最舒坦的,不说别的,人家一个人就敢娶俩女人,老四,咱们俩能比得了不?” 金老四只顾着低头逗媳妇怀里的孩子,听了这话头也不抬就是:“比不了。” “那不就得了?”金老二一脸冷笑,“大哥这么能耐的人都说只能给一两了,那我就出十……五个铜板吧!” 金香兰当时气得眼泪都出来了:“二哥,你咋这么整哩?你妹子在你眼里就值这十四五个铜板啊?” 金老二向来跟金老大不对付,此时一听金香兰这么问,故意大声道:“吵吵啥?吵吵啥?看你是我亲妹我才给你的这十五个铜板,你问问你大哥,他那几个闺女出门子,能从他手里倒出来一个大子儿不?” 金老四“扑哧”一声笑出声来,赶快假装咳嗽往一边看。 金老大知道这是金老二故意当着所有人的面怼得自己下不来台的,当即脸就黑下来了:“老二,你这话啥意思啊?” “没啥意思,实话实说呗,谁不知道在外头你金老大的面子比谁都沉?请个戏三天就行了,您一高兴就请了七天,不就是为了在乡亲们面前叫你这面子上有光吗?您这面子上已经光了,这里子里面更不能缺啊? 你这家底厚的只出一两银子,这还狠心跺脚的?实话实说,我也就这十四五个铜板,原本还是看着天凉了,打算给俺家那仨崽子扯几尺棉布做条厚裤子穿呢。 现如今事儿赶在这儿了,俺金老二也没本事,就把这几个铜板给小妹添上,还叫俺家那几个兔崽子继续顶着风光着腚满村儿跑去。” 金老二这番话一落地,彻底把金老大给架起来了。 金老四低着头只管逗自己家的孩子玩,也不吱声,由着老大和老二对着掐。 看到金老大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的半晌不说话,金香兰可就急了:“大哥,你那意思就是打算拿着打发戏子的零头打发你妹的呗?二哥,你那十四五个铜板俺也不稀罕,留着给你那三个崽子扯裤子吧。 哼,你们几个就这么着,可就别怪我不认你们了,赶明儿个我就叫全村儿的人都知道知道,老金家这哥儿几个都是些什么货色,拿着自己的亲妹子当要饭的打发!” 第086章戏精上身 金老大脸憋得发紫:“小妹,你这说的是啥话啊?大哥有钱咋能不给你添?这不是大哥我没有那么多钱吗?” “你没钱?”金香兰的嗓门一下子就吊起来了,“那天听戏的时侯你跟娘说的话,我都听着了,你光从金一秤那个鬼丫头手里就能挤出来几两现银呢! 哼,你金老大家里的人多能啊,个顶个的都是人精!一个黄毛丫头手里都能挤出几两现银来,你这个当爹的手里好歹也得有个几十两上百两的吧?这会儿拿着一两银子给我添箱,你还说你不是在打发要饭的?!” 金老大快要哭出来了:“香兰,你这叫啥话?实话告诉你,我手里当真是一文钱都没有了,这阵子请戏子啥的全都用的从一秤那里拿的这些钱,因着赶在你这个事儿上,我连叫大宝读书的事儿都省了,先给你添箱……” 金老大一着急就说秃噜了嘴,那边王金枝早就已经蹦出来了: “啊哟哟,娃他爹,你快听听,快听听,人家大哥家的大宝儿这都是要去读书的人了啊。咱们家那几个熊孩子还在光着腚满村儿跑呢。我说金老二啊,你这个怂包软蛋货哟,你咋跟人家老大一比,就这么不是个东西了啊!” 王金枝属于标准演技派,一番话把金老大给将死了还嫌不过瘾,干脆盘着腿往地上一坐,拍着大腿就开始干号: “我的老天娘哟,啥叫个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哟,你们瞅瞅,你们瞅瞅,这可是一枚花生剥开的两个仁儿,一脉相连的亲哥俩哟,怎么人家老大家就过得日子那么滋润哩?人家的孩子竟然都能读书了! 怎么你金老二窝囊成这哩?全家扒得溜干净,你也凑不出来个整数,倒是叫你家那仨崽子光着腚四处乱跑,满村儿丢人,你说我王金枝的命咋就这么苦哟,咋就嫁了你这么个怂货啊!” 金老二照着自己家婆娘身上就是一脚:“闭上你那个臭嘴吧,嫌你男人怂,你滚回你娘家去啊!” 王金枝按着自己毫发未损的腰,往地上一躺就开始满地滚:“啊哟,我的亲娘老天爷啊,你们都瞅瞅他金老二啊,啥本事没有,钱也不会挣,一大家子人连条好裤子都穿不上,他还学会打老婆了,我的老天爷,这日子实在是没法儿过了啊!” 眼看她闹得不象话,满屋子人的脸都黑了。 金香兰原本哭得抽抽答答的,想给自己搏一把同情分,叫大家全都慷慨解囊把自己那个嫁妆箱给添满,万没想到这个王金枝这么会抢戏,三句两句,把众人的注意力全给拉到她那儿去了。 王金枝,你就演吧,我金香兰也不是一般战士,想哭着喊着打几个马虎眼儿就把添嫁妆这个事儿给掩过去,你就作梦去吧你啊! 想到这里,金香兰将头一扬,凄楚地盯着母亲道:“娘,您自己瞧瞧,您养的儿子都是些什么人?你招的儿媳妇也都是些什么货?平日里千般好万般好的,可是一到关键时侯,他们就认钱不认人了。 罢了罢了,也是我金香兰命苦,投生在这样的人家,娘啊,你就叫我大哥抱着他那百十两银子好好过他的小日子去!你也就由着我那二哥四哥都抱着钱匣子好好过他们的小日子吧,你就全当没有生过我这个闺女!” 话一说完,金香兰冲着母亲身边的炕桌就冲了过去,伸着脖子就想往桌角上撞。 金老太太吓了一跳,死拦活拦地把闺女抱在怀里,金香兰反倒又挣着脖子哭着号着往门外跑着要找水井跳,引得金家老太太抱着自己的姑娘跟着连哭带号,连声喊着心肝宝贝大丫头哟,千万别走了那条道儿,要不然叫我怎么对得起你死去的爹哟。 金老爷子这个冤家哟,怎么就走得那么早,你咋就不带上我啊?你眼睛一闭啥也看不见了,叫我留在这世上净遭罪啊…… 金家老太太瞬时打开了记忆的闸门,从金老爷子上门提亲开始回忆,一直回忆到眼前这种种困境,高一声低一嗓子的,混着金香兰的哭声,那叫一个热闹。 这边已经够乱的了,偏是那个王金枝还被戏精附了身,不演够一场决不罢休,满地哭着打着滚,高一声低一嗓的,连声骂着自己家的男人没本事,哭得金老二烦了,脱了脚上的鞋,照着王金枝身上就摔了几下子:“败家娘们,自己长那个死样儿还嫌你家男人怂,你咋不去死哩?” 本是恶狠狠的一句话,听到王金枝耳朵里,偏又给了她表演的灵感,王金枝决定临时给自己加场戏,只见她“嗷”的一声从地上爬起来,伸着脖子就往门外冲,连声说是要跳河,嘴里大声号着:“谁不知道金家全都向着老大家里了?我说你金老二不在这个家里得脸了你还动手打我?你也不瞧瞧,这平日里多少好东西都尽着人家老大家先挑的?人家轻轻松松攒下了几百两的家业,老二你咋连个屁也没攒下哩?” 老三媳妇是个心眼儿实的,生怕王金枝想不开,追着王金枝就往回扯。 王金枝成功地引起了别人的注意,更加了不得了,一会梗着脖子要找棵树来上吊,一会儿又找个门礅子要撞脑袋,闹得满院子鸡飞狗跳的。 老四两口子刚成亲,还恩爱得很,先把自己家这两个孩子抱在怀里捂得紧紧的,莫叫碰着吓着,就直眉瞪眼地看着这一屋子人哭得哭闹的闹,也不知道该着劝哪个。 金老大坐在人群后面愁眉苦脸,真恨不得照自己嘴上狠抽几巴掌,自己这个嘴咋就这么欠啊?原本穷得一文钱都没了,全家翻个底儿朝天也就是金一秤那几两银子,现在到了她王金枝和金香兰两个人嘴里倒成了几十两几百两了。自己妥妥的就是一个大财主,若是不给妹子多添点箱,真成老金家的罪人了。 第087章打架 院墙上面冒出几个高高低低的脑袋,大门的门缝里也露出好几双眼睛来,村儿里人没有别的爱好,全靠打听别人家里的新鲜事儿作为唯一娱乐。 这会儿邻居们全都听清楚了,原来是这金家的小姑子要出门子了,可是金家的几个兄弟,全都一毛不拨的不给添箱啊? 再听听,啊哟,原来金老大的家底这么厚啊?竟然能有几百两银子?这么多银子你还舍不得给妹子添嫁妆,你算个啥人哟。 金老大欲哭无泪,刚在村儿里收买的人缘怕是马上就要被毁了,金老大站起来把桌子一拍:“行了,都别吵吵了,不就是给小妹添个箱吗?我金老大所有的家底都倒给你们,横顺五两银子,再多,我也没有了!” 周围突然之间就安静下来了。金香兰也不哭了,王金枝也不闹了,金家老太太也不号了。 金老二在一旁咕哝了一句:“切,你早给不就完了吗?”看到金老大象刀子一样横过来的眼神,金老二眼神缩了缩,冲着自己家婆娘道:“愣着干啥?还不赶快做饭去?” 王金枝拿袖子照着脸上抹了一把,哼哼道:“做就做呗,你凶啥哩?”转脸没事儿人似的到灶房忙活去了。 老四家两口子相互看了一眼,最后还是老四媳妇道:“娘,既然大哥都给了五两了,俺们也不能一毛不拨,那小妹添箱的棉被俺家再给加上一床吧。” 金老二也别着脑袋道:“这么着,俺也能给她多凑床被子。” 老三媳妇脸上有点过不去,对金老太太道:“娘,俺男人的钱不都在你那儿的吗?您看看也给添点啥吧。” 金香兰眼看着自己闹的这一场,成功地给自己的嫁妆箱里添了五两银子还多了两床新花被子,当时气儿就顺多了,抬手把头发一挽,径自回房里清点嫁妆去了。 要知道这乡下的嫁妆箱里能放银子的可得是最为体面的人家了,寻常人家的能陪送点被子褥子,再加上点棉花粮食就算老不错的了。 自己这嫁妆箱里放的可是妥妥的五两现银啊,这么大一份体面嫁过去,怎么着他们老李家的公婆妯娌们全都得高看我一眼! 金家老太太这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看了大儿子一眼,到底是有些心痛,开口道:“老大啊,晚上在这儿吃吧,我叫老二媳妇和老三媳妇再加俩菜。” 金老大苦笑一声:“算了,娘,这个饭,俺也不吃了,俺这会儿就回家凑那五两银子去。” 一家人都不发话了,金老大走到门口,王金枝又凑过来热热呵呵地打着招呼:“哟,大哥,走呢?不吃饭了?”那表情自然的好象刚才打滚撒泼的那个人不是她似的。 说来说去,还是钱闹的,只要钱到位,天底下人就都是笑脸了。 金老大拧着眉头回了家,往炕头上一坐闷着头猛抽旱烟袋。做好了饭,喊了他几回他也没出来。 柳翠娥带着孩子们也不知道金老大是咋了,咋会回一趟老宅眉头就皱成这样,他不上桌,一家人谁也不敢动筷子。 柳翠娥给细寡妇递了个眼色:“她姨娘,你进屋去瞅瞅孩子他爹这是咋了?咋不过来吃饭哩?” 细寡妇屁股一扭进了里间,柳翠娥又问大丫和二丫:“咋到这一会儿还没有看见你妹哩?她这是又跑哪儿去了?” 大丫道:“我今个上地的时侯看着她了,她说想把手里这点草药都给收拢一下卖了去,黄郎中不收,她就跑得远一点,怕是今儿个一大早搭了卖牲口老徐家的车上城里去了吧?” 柳翠娥皱着眉头道:“这个三丫头啊,办事儿总是这么有主意。” 二丫劝道:“没事的娘,小妹那么聪明,办事儿有分寸,咱们不用担心她。” 细寡妇进了里间,正看到金老大苦着脸坐在炕头上。 细寡妇问:“孩子他爹,你这是咋了?咋不出去吃饭哩?” 金老大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钥匙在你身上不?把家里那些体己银子都取出来吧,小妹说好了婆家,我要先把银子给她添上。” 细寡妇一把捂了腰上的钥匙:“娃他爹,咱不是说好先叫大宝上学堂的吗?那些银子,你可不能动。” 金老大不耐烦:“你护啥护?小妹这个事儿今儿个我已经当着全家老小的面儿答应下来了,我是这家里的老大,啐口唾沫一个钉,这五两银子横顺得出去的,你护也不成。” “五两银子?!咱们那箱子底加起来也总共不过四两二钱银子,留着给大宝读书用的,余下的还够下半年买点种子积点肥再给孩子们买些衣裳布料啥的。你这全都给拿出去了,还给咱们这一家人留下啥了?” 细寡妇当时就崩溃了,捂着自己腰里的钥匙就哭起来:“不行,给大宝读书的那一两六钱银子你得给我留下,要不然,我没办法向孩子交待。” “交待啥你交待!?先拿出来应个急,往后了我再补给你那一两六钱银子。”金老大二话不说就上来抢细寡妇的钥匙。 细寡妇是死活不依,上去和金老大就撕打起来了:“不给,不给,俺就是不给,这是给俺儿子读书的钱,你就算打死俺,俺也不给。” 金老大恼了,上去就是一脚:“败家的婆娘丧家的货,老子说了不叫大宝读书了吗?老子是说先把这钱拿出来,他读书的事儿先给缓上一缓。” 细寡妇知道那一两六钱银子不是好挣的,这会儿自己手一松,怕是往后大宝永远别想进学堂了,拼着气力和金老大拧巴,死死活活地护着身上的钥匙。 这一边柳翠娥带着孩子们本是守着桌子等开饭呢,半天没见人过来,反倒听见偏房里面吵吵闹闹的,明摆着是金老大和细寡妇打起来了。 第088章铜板 柳翠娥领着孩子们走到偏房门口:“孩子他爹,他姨娘,你们这是干啥呢?” 细寡妇被打得倒在地上,还是死命护着腰里的钥匙,伸着脖子道:“孩子他大娘啊,你给评评理,昨儿晚上说好了叫咱们家大宝去学堂读书的,这咋过了一夜就给变了。孩子他爹硬要把所有的家底都给金香兰添了嫁妆去!” 柳翠娥一时不知道该劝哪边好,眼看金老大脾气一上来,手也没个轻重,照着细寡妇身上又是两拳,把她怀里的钥匙一抢折身就去开箱子。 细寡妇被打怕了,只敢在地上缩着脑袋哭,却也不敢再去抢。 金老大开了箱子,左右翻腾了几下,突然把脸一黑:“银子呢?老子的银子去哪儿了?”伸手把那个钱袋子抓出来用力倒了几下,硬是一个大子儿也没有倒出来。 金老大彻底炸了:“我的银子呢?咋一分也见不着了?” 细寡妇也吓得呆了:“俺……俺不知道啊,今儿原本就是在这箱子里锁着的啊。” 一家人全都蒙了…… ** 金一秤把面前的草药摆成一排,一件件列给铺子里的郎中看:“这位先生您瞧瞧,全须全尾的当归,还有这草头乌,百本,甘草,黄芪,白芨,野葛根……都是我图手刨出来又细心晾干的,中间都没有叫铁器碰过,就怕叫它们失了药性,这么好的东西,您看能给我多少钱?” 那先生盯着这堆草药仔细打量了两眼:“别说,你这小丫头挖药晒药倒是真有一套,所有的草药品相都不错,只不过嘛……这些草药都寻常得很,平日里来我们这里卖的人也多,横顺是给不上多高的价钱。” 金一秤有点失望:“我也知道这些小草药价值有限,其实我们那个山沟子里出的毒物多一些,那些东西要是用好了,药效可是好得很……” “您别,您别……”那位先生赶快一竖手掌“小姑娘,实话实说吧,咱们县城里的小药铺子只治些寻常的病症,疑难杂症什么的咱们也治不好,你说的那些东西,若是用好了那药效是好得很,可是万一用不好,可就要出人命了。所以,哪怕你们那里有的再多咱们也不敢收啊,不过……” 那先生想了一下,道:“我们这里卖的最贵的还是人参,灵芝,何首乌这些东西,咋说哩,这些东西凑着方子就能用上,价格也能卖得高一些。” 那先生把声音压了压,一副你懂的表情。 金一秤当然懂,后世那些卖保健品的最擅长的就是这一套,世人哪怕不懂药理,也知道这人参灵芝是好东西,一份方子里面加上一丁点,就能把整体价值提升数倍,先不管这东西对症不对症,身价就先上去了。 寻常的小药铺子里面也擅长用这样的手段,你的药方里加上了人参灵芝这样的补药,价格就能上去。 治不了病害不了命,今天吃一服,明天吃一服的,先叫咱们把钱给挣够了再说。 金一秤苦笑一声:“我也知道这样的东西好卖,可是当不住这东西不好采啊。” 先生笑了:“正是不好采那才能卖上价钱啊,小姑娘,我不妨给你说句实话,只要你能采来品相好的灵芝和人参,你有多少,我就管收多少。” 金一秤出了那个医馆,揣着几个铜板低头往回走,自己可是有着一身好医术的人啊,哪怕是在那穷山沟子里施展不开,挣不了大钱,那也不至于连件新衣服都给家人添不了吧? 金老大那个人摆明了重男轻女,表面是对娘四个不那么刻薄了,但是骨子里依然认定闺女就是赔钱货,在娘儿几个身上多花一个子儿,都会心痛到肝儿上。不行,得仔细琢磨琢磨挣钱的招儿了,横顺不能叫娘四个继续这么苦着…… 金一秤回了家,一脚踏进门槛,只听到院子里鬼哭狼嚎的,象是柳翠娥在大声喊什么:“孩子他爹,你别动手啊!” 金老大粗着嗓子骂:“我今天就打死她……” 难不成是自己不在家,爹又叫细寡妇撺掇着打娘了? 金一秤把身上的药篓子一甩,冲着偏房就跑了过去,上前一把把母亲护在身后:“喂,有啥事儿好好说,干啥动手?” 一屋子人正乱成一团,金一秤这一声吼,倒是叫众人呆了一下都不出声了。 金一秤这才看清,金老大是在追着细寡妇打呢,娘裹在中间拉架。 金一秤有点后悔自己刚才吼那一嗓子了,扶了娘的胳膊就往屋子外面扯:“娘,爹和姨娘有他们自己的沟通方式,你在这里面裹啥,你的腿脚不方便,当心被碰着。” 柳翠娥是个心眼儿实的,没听出来金一秤这话是叫自己早点回避了,好叫金老大继续打细寡妇,反倒把她的手一握,连声道:“一秤啊,这个事儿说起来也不是个小事儿,你爹存了点钱原本想叫大宝去读书的,结果今儿个一摸柜子,钱不见了。一秤啊,别的事儿,娘也就不说啥了,可是这孩子们读书可是大事儿,这钱咋就说没就没了哩?” 金一秤把嗓子压了压:“这事儿你叫我爹和她细寡妇商量去呗,你在旁边咋劝也帮不上忙,别叫他们两个扯来扯去的又伤着你了?” 细寡妇一直倒在地上哀哀地哭,连声地说着自己也不知道钱到底去哪儿了,金老大就认定了那钱自己是交给她了,非要叫她给交出来。 细寡妇这会突然听到金一秤在门外说话,突然就得了机灵:“他爹,这事儿不对!金一秤适才上哪儿去了?咋会咱们闹成这样她才回来?” 第089章实话 金老大也呆了一下,冲着门外吼道:“一秤,你给我进来!” 金一秤正扯着娘亲和两个姐姐要回房,突然听到金老大在叫自己,便住了脚:“咋了,爹,找我啥事儿啊?” 细寡妇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指着金一秤的鼻子道:“三丫头,你说实话,你今儿个这是上哪儿去了?我柜子里那个钱是你拿的不?” 金一秤被气得哭笑不得:“我说姨娘你这脑袋刚才叫爹给你打傻了?我这不是刚进门吗?你的钱丢了反倒来问我?” 细寡妇二话不说上来就吼:“金一秤,俺们屋子里的钱丢了,你咋就刚好不在家?这会儿你爹逼得紧了,你又回来了,天底下哪儿有这么巧的事儿?是不是这钱就是你偷走的?在外面花完了你才回来的?” 这叫什么逻辑啊?所有人都看到自己这是刚进的门,怎么这屋子里丢钱的事儿还能讹到自己身上? 柳翠娥也急了,上前把细寡妇一拉:“她姨娘,你这是说的啥话?所有人都看着一秤是刚进的门,你房里丢了钱,咋还能赖上她?” 细寡妇把手一扬就推了柳翠娥一个趔趄:“反正丢钱的时侯咱们都在,就她金一秤不在,你敢说这事儿铁定跟她没有关系?哼,金一秤,你敢不敢把你全身上下叫咱们都搜一下?证明那钱根本不在你身上?” 话一说完,细寡妇冲着金一秤就扑了过去,金一秤人小,一个躲不急,就被细寡妇死死地扯在手里,冲着她的口袋里面就翻了过去。 只听得“哗啦”一声响,金一秤的口袋被撕了个大口子,所有的铜板掉了一地。 细寡妇立马就跳起来了,连声道:“娃他爹,你自己瞅瞅,自己瞅瞅,我刚才说的啥?这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敢说这钱不是她金一秤偷的?” 柳翠娥气得眼前发黑,哑着嗓子道:“她姨娘,你咋说这种话哩?孩子身上有几个钱保不齐是她自己挣的,哪儿就证明是偷你的了?” 金一秤也彻底恼了:“我说姓细的,你想钱想疯了是咋的?只要我身上有钱就铁定是你的?这些铜板上哪一个上面写着你的名儿了?” 细寡妇铁定不讲理到底了,根本就不听别人解释,扯着金老大的手就往前面扯:“娃他爹,你自己瞅瞅,你自己瞅瞅,刚才你还那么照死里打我,这会儿你自己个儿看看,到底是谁把钱给偷走的? 哼,我就知道这个三丫头是个坏心眼儿的,肯定是昨儿个听到大宝说自己能读书了,她心里头恨得慌,这才把所有的银钱都给偷出去,花得就剩这么几个铜板了才回来。” 明知道她是在强辞夺理,可是金老大的脸色还是越来越黑。 金大丫和金二丫还有柳翠娥几个一看金老大的脸色,赶快把金一秤护在身子后面,只要一会儿金老大要动手,拼着命也得叫金一秤先跑。 金老大黑着脸盯着地上的铜板,冷着声音道:“一秤,这到底是咋回事儿?你身上咋会有这么多铜板?我们房里的钱可是你拿去花了?只剩下这么多了?” 金一秤把挡在面前的大丫二丫拨拉开,仰着脸道:“爹,这些钱都是我前几天采的药材,今儿个搭着卖牲口老徐家的车进城给换的,你要是不信,你就只管问老徐去,那个生药铺子他也去了,那先生当着他的面给我点的这些钱。至于你房里的钱,我压根就没有见过,谁弄丢的,你管谁要去!” 细寡妇弯腰把那一地铜板全都拣起来在自己的怀里装好,这才发现三丫头三言两语又把予头指到自己这儿了,当即就急了:“娃他爹,你别听这丫头胡扯,你想想,这丢钱的时侯一家子人都在,怎么偏偏就她一个人不在?她要不是心里有鬼,她躲个啥啊?不用问,这些钱就是她偷的。” 柳翠娥气得嗓子都哑了:“她姨娘!一秤都说了钱不是她偷的了,你咋还要往她身上泼脏水哩?孩子他爹,你来说句公道话啊!” 金老大狠狠地瞪着金一秤:“一秤,不管咋说,你的嫌疑最大,要是钱真是你拿的,就赶快把钱给掏出来,莫叫我亲自动手。” 真是不讲理……金一秤气得别着脖子往别处看,真是恨不得当面骂爹是个糊涂蛋。 柳翠娥和金大丫金二丫全都围在自己身边,生怕她一时吃了亏,那边金大宝脖子上挂个新书包,撇着嘴角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金小宝站在他旁边吃着手指头呆着脸看热闹。 好象有什么事儿不对…… 金一秤冲着院子一指,问:“细寡妇,你说这一家人都在是吗?那我问一句,你那宝贝儿子金石头上哪儿去了?家里闹成这样,他咋连个人影也不见?” 话一落地,所有人又都怔住了。 金老大回头看细寡妇:“金石头呢?咋到这会儿还没回来?他跑哪儿去了?”细寡妇愣了愣,吞吞吐吐地说不出话来。 一直站在房檐底下专心吃手指头的金小宝突然开口了:“俺哥今儿早上回来一趟,上屋里转了一圈又走了,走的时侯还拿块布把灶房里的几个黑粮窝窝也给装走了。俺还问他这是干啥哩,他还叫我别出声,俺要是敢乱说话就打死俺……” 细寡妇上去照着小宝的后背上就拍了一巴掌:“熊孩子,你知道个啥,别胡扯。” 小宝被她一巴掌打得委屈,张着嘴就哭:“俺没胡扯,真的是俺哥回来了,他不叫俺……” 细寡妇一把捂了小宝的嘴,抱在怀里往一边站。 第090章根由 事情好象瞬间就明白了,金一秤冲着金老大一声冷笑:“爹,这事儿还用得着多问吗?是谁拿的这还不明摆着的事?” 金老大的脸又青了。 金一秤转脸又冲着细寡妇一伸手:“拿来吧!” 细寡妇呆着脸装迷糊:“拿啥啊?” “钱啊!现在能证明,刚才掉地上的钱都是我的了吧?还不赶快给我交出来?” 看细寡妇不动弹,金一秤上前照着她的口袋里就掏。 细寡妇要钱不要命,一手抱着孩子,还一手把自己的口袋给护的死死的:“我说三丫头你动啥手啊?这事儿不是还没有整明白的吗?石头没回来,你凭啥随便往他身上泼脏水?事儿没搞清之前,你这钱俺就得代收着。” 金一秤才不依呢,伸长了手又去抢。 柳翠娥从身后拉了她:“行了,一秤,咱们先回屋吧,钱的事儿早晚会弄清的。” 金一秤实在是不想便宜了细寡妇,可是大丫二丫两个往年都被金老大打怕了,生怕再缠一会儿,爹那个暴脾气上来又要打人,赶快拉着金一秤回房了。 回了房,金一秤还是气不忿:“这算是啥事儿啊?这不明摆着他那几两银子是叫金石头给偷了吗?自己的儿子偷了钱,凭啥还要抢我的钱去充数?这还有王法吗?” 金大丫按了按金一秤的手:“小妹,别生气了,你也不看看刚才爹那个脸都黑成啥了,我听说爹最近又惹上麻烦了……” “他惹上啥麻烦他也不能黑白不分啊?对了,他惹上啥麻烦了?” 柳翠娥叹了一口气:“我也是刚才知道,昨儿个你爹叫你奶奶他们叫回老宅子了,说是你小姑要出嫁了,每家都要给她添箱。 你爹原本说给她添个一两银子的,可是你小姑她硬是不依,满地打滚,寻死觅活的,加上王金枝在一旁煸风点火的,几家子一起把你爹给架起来了,硬是要叫他多出点。 你爹这个人啊,刚强了一辈子,把面子看得比啥都重,几家子一起把他往上抬,逼得他把家底全都给许下了,硬说要给你小姑添上五两银子当嫁妆。” “五两银子?”金一秤的眼睛都瞪圆了,经过这段时间的生活经验积累,她已经明白了五两银子在这个村儿里代表着什么,一个寻常的农家,种的地能顾得上一家老小的嘴就算是不错的了,若是象金老大这样的,家里有点地,地里有收成,还能凭着点手艺挣点钱的,一年能落下一两银子就算是不差。 金香兰出嫁,一下子就能从金老大手里挤出五两银子来,这份能耐还真不小。 “哎。”柳翠娥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适才细寡妇也说了,原本家里余的那几两银子,你爹答应了叫大宝上学使呢,没想到你爹全都给小姑添上当嫁妆了。 两个人就因为这个事儿打起来的,我去劝架的时侯,亲眼看见你爹把钥匙给抢过来开了那个箱子,结果里面一文钱也没有,那几两银子全都丢了。细寡妇说是自己不知道,你爹哪儿会信她,还不照死里动手吗?” 说到这里柳翠娥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其实这个事说来说去,也是你爹办得不对,怎么着,也不能耽误孩子们上学的事儿啊。大宝这孩子,可惜被耽误了……”柳翠娥皱着眉,脸上写满了惋惜。 金一秤懊恼家里有了啥事儿都先往自己身上栽,又想起那一把铜板,金一秤更加心痛:“我原本想把这些草药都给卖了,给咱们娘几个扯几身花布做衣裳呢,这下可好,又叫细寡妇找个借口给抢了,咱们几个还得接着穿旧衣裳……” “好了一秤,别伤心了。”大丫二丫走过一把扯起她的手,劝道:“咱们现在不是还有这些衣服穿着的吗?也不用着急买新的,小妹啊,这么晚回来吃饭了没有?我们给你热饭去。” 大丫二丫两句话把金一秤的心都给暖化了,有了这么好的姐妹和娘亲,那才是多少钱也换不来的,算了,那把铜钱全当是给细寡妇买了黄纸烧给她了,改天再用草药卖了钱,千万得藏得紧点,不能叫她们给看着…… 晚上一家人洗漱干净了又一起窝在一个炕上睡。 金一秤给两个姐姐讲着城里的那些见闻,城里怎么说也比村儿里热闹得多,女的都穿得花花绿绿的,头上还别着花儿呢,要是在咱们黑沟子村儿那么穿,还不叫人给笑死啊? 金大丫就笑了:“咱们黑沟子村儿也有人那么穿的呢,李屠户家的胖大丫就老是打扮成那样。” 说起胖大丫,金二丫捂着嘴就笑了:“嘻嘻,还提她呢,我听说周掌柜家刚把她和周大勇的婚事给退了,胖大丫呆在屋子里哭了好几天了呢。” “依,有这事儿?”对于这件事,金一秤是真的不知道,这几天就忙着清点草药换钱的事儿,再加上周大勇也有一阵子没有找自己了。出了这么大的事儿,自己竟然不知道? 金二丫偷着瞥了柳翠娥一眼,确定她这会儿只顾着在灯底下纳鞋底子,根本顾不上往这儿看,这才把大姐和小妹的脑袋一揽,几个人扒在一起嘀嘀咕咕起来。 “啊哟,我的天,胖大丫她竟然……竟然干出这种事儿?可怜的周大勇啊。”金一秤惊得嘴张得老大合不上。 金大丫赶快拍了她一下:“嘘,小声点,别让娘听见。” 金一秤捂着嘴笑得肩膀直抖:“怪不得有一阵子没有瞧着周大勇了,原来是胖妞给压得病了那么一场啊,啊哟喂,赶明儿个得去看看他去,给他送点跌打酒啥的,嘻嘻……” 第091章吃面 偏房里面,细寡妇扯着小宝的手问:“小宝,你给娘说实话,你真看见你哥进这屋了?你可别听别人胡撺掇你一下,你就故意说你哥坏话。” 小宝说:“娘,俺真的没有说瞎话,那会儿院子里没人,我正在树底下抠知了玩儿呢,俺哥他突然就回来了,进门先问你在不在。 听我说你不在,他直接就上屋子里去了,出来的时侯,我看着他的怀里鼓鼓囊囊的,象是揣的有东西。俺还问他拿的啥,他说叫俺别管闲事,要是俺敢跟别人多说一个字,他就宰了俺。后来他就一头扎到伙房里,装了好多黑面窝窝在怀里,出门就跑了。” 细寡妇这回是彻底泄气了,小宝这么小的年纪,铁定不会说瞎话,看来家里这点银子真是叫金石头给偷了,这个孩子,他偷这么多钱到底是想干啥去啊? 想了半天想不明白,又听见金老大在房里大声咳嗽,明显气得不轻。 细寡妇低着头进了房:“孩子他爹,我问了,好象那个钱就是石头拿的……” 金老大气得手直抖:“这个金石头,我平日里待他不薄啊?他咋就能这么甩了我一道?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偷了钱跑了,可叫我咋跟娘和小妹她们交待啊?” 细寡妇窝着头掉眼泪:“可不是咋的?我还盼着能有点钱给大宝上学使呢,这一下,连给他上学的钱也没有了,今儿个我看见大宝都哭了一天了,脸都哭得肿了呢。” 金老大倒在床上倒噎气:“完了,这下可完了,明儿个娘铁定会管我要银子,我要是拿不出来,怕是又要一场闹!那天在老宅子里面闹的那一场,就叫不少邻居看了笑话。要是纵着她们再多给我闹上几场,往后我金老大在这村儿里可就彻底没办法做人了!” 话一说完,金老大捂着胸口又大声咳嗽起来。 细寡妇抬头冲着正房看了一眼,低下头搓了搓手,小声道:“孩子他爹,其实我倒有个主意,能凑出几两银子来,可是就怕……就怕你不同意啊。” “是啥主意,你说出来,我先听听。” “我的意思是说,同样是嫁闺女的事儿,有的人得往里添钱,有的也能往回挣钱。咱们家哪怕眼前再不济,不是还有三个丫头的吗……”细寡妇扒在金老大的耳朵上就嘀咕起来…… ** 一大早,谢媒婆描了眉,画了眼,又在脸蛋上涂了两大坨胭脂,还在鬓边簪了一朵大红花,眼瞧着镜子里那个人是足够喜气了,这才出了门。 今儿个请说媒的人家好,正是那村东头大槐树底下的李屠户家,他们家那日子过得可殷实得很,这一场媒不管能不能给说下来,进门那一顿好饭是铁定跑不了的。谁不知道他家里是个富户,又是个杀猪的,中午管媒婆的饭,铁定得是有荤腥着哩。 谢媒婆一双大脚刚刚踏过门槛,李婆娘已经一把迎了过来:“哟,谢大婶啊,又辛苦您跑了这一趟,饭呢,我已经给您备好了,猪油拌白面,进门您先吃着,娃他爹去打酒了,一会儿就进门。 待会儿啊,您就着面就着酒多吃点多喝点,吃好了喝足了,可得给俺们胖大丫说个好婆家,铁定得比周大勇那小子强上十倍……不对!得强上百倍千倍的才好!” 谢媒婆耸着鼻子冲着灶房闻,那一股煮白面的香甜味已经进了鼻孔,鲜鲜亮亮的猪板油在铁锅里面“吱吱吱”地响着划上一圈,就把那清亮亮的肥油都给炕出来了。 抓一把葱花就两个辣椒,再切一把细碎的蒜,照着那热油里面一丢,只听“滋”的一声响,香喷喷的猪油里头连香的带辣的全都有了。 三指宽的厚面往碗里一盛,再将那一勺猪油洒上拌均了,啊哟喂,这个味儿,能把神仙馋出一个大跟头来。 谢媒婆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伸着脖子就往堂屋里面走,一边走一边假装客气:“啊哟哟,他李大婶啊,您这就客气了不是?乡里乡亲的这么多年,俺是一心盼着咱们家月春寻个好婆家。 如今既然跟那个周大勇成不了了,我哪怕是用我这双大脚把这十里八乡全都给趟遍了,也得给咱们月春寻个最好的,铁定得比周大勇那小子强!” 一听这话,李婆娘心里舒服多了,一边扯着谢媒婆往堂屋里面走,一边张罗着给谢媒婆拿碗筷。 谢媒婆一大早就盼着这口好吃食,连早饭都舍不得吃,这会儿早就被那股面香味给逗得肚子里的馋虫直打滚,远远地看着饭桌上摆着一个硕大的盆子,目测足有常日里泡脚的盆子那么大,里面是满满当当的一盆子面。 谢媒婆嘴里笑着:“啊哟哟,这一个村儿里看遍,也就是咱们老李家待客最实诚哟,看看这面整的,这么大一盆。” 谢媒婆一边伸长了筷子往那盆子里够面,突然一张大手横伸过来,一把握了谢媒婆的手腕,李月春黑着脸道:“你这婆子干啥啊?想吃面自己上伙房盛去,上我碗里捞个啥?” 往你“碗”里捞? 谢媒婆看了一眼那个硕大的面盆子,脸上的两坨红胭脂明显地抖了三抖。 李婆娘赶快过来把女儿的手一拍,道:“月春,咋跟你谢婶说话哩?不就是捞你一根面吗?咋就这么没有好脸色哩?” 李月春没好气地白了谢媒婆一眼,双手把那个大面盆子一抱,坐到一旁低着头吃去了。 李婆娘亲手接了谢媒婆手里的碗,到一边的大锅里面给她捞面,嘴里不住地道着歉:“我说她谢婶,你莫怪,孩子这几天心情不太好,说话口气冲了点,唉,说来说去,就怪周大勇那个小王八蛋,伤了我们家闺女的心了,你瞅瞅,害得月春这几天连胃口都不太好了呢。” 第092章饭量 谢媒婆目瞪口呆地看着李月春抱着个大脸盆子大口往嘴里头扒拉面条,呼呼噜噜,头也不抬气也不换的,不一会儿那一盆子面就硬是快要见底了。 谢媒婆吓得脸都白了,嘴里小声咕哝着:“啊哟,我的老天娘哎,这还是胃口不好了呢?这胃口要是好的时侯,她可该咋吃啊?” 李婆娘将面碗递到谢媒婆手里,看着女儿一脸心痛地道:“自从那一天,老周家来退了亲之后,孩子就再也不露个笑脸,平素里就把自己给关在屋子里面,饶是谁敲门也不给开,实在没有办法,我和她爹就只有想尽办法做好吃的哄着她,劝着她,她这才肯每天下楼来个几趟。 可是只要一吃完喝完,她就立马上楼,把门一关,窝着头谁也不理。这都多少天了,一直如此,我和他爹这心里啊,别提多难受了……” 李婆娘说着说着就红了眼眶,抬起手将眼角的泪痕展了展,李婆娘将谢媒婆的手一握,一脸真挚地道:“她谢婶啊,今儿个你既然来了,我也就把这个事儿托付给你了,俺家呢在这个村里家境也算是数得着的了,俺家月春向来是俺们当眼珠子似的捧在手心里面长大的。 眼前她是叫周大勇那小子给迷住了心窍,别不过这个弯儿来,心里还念着他,惦着他,这才天天这么肥吃海喝地折磨自己呢。 可是说回来了,这天底下也不是就他周大勇一个男人,也不是就他周大勇能配得起俺们家月春儿。 她谢婶,你啊,就把俺们月春这个亲事仔细放在心上,俺家不图着对方家境有多好,是不是有足够多的房足够多的地,就图着小伙子人长得精神,肯对俺家月春好就行。哪怕是他家一分钱聘礼都出不起,俺也敢叫月春嫁了他!” 谢媒婆目瞪口呆地看着李月春,半天不敢答话。 只见这大姑娘双手抱着个大盆子,只顾低着头“呼噜呼噜”地吃面条儿,不一会儿,一大盆儿面条竟然都给吃了个干干净净,连口汤都没有剩下。 李月春吃完了面,把盆子往桌子上一放,舒舒服服地打了个饱嗝,抬手把嘴一抹,一句话也没说,径自就往楼上走。 眼看着一对儿足有旱船大的脚丫子踏上楼板,楼板痛苦地“吱吱嘎嗄”叫了起来,谢媒婆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上,生怕那个楼板经不住这么一副大身板再当场塌下来。 颤巍巍地将那碗香喷喷的面往桌子上放了放,谢媒婆鼓起勇气冲着李婆娘道:“他李婶啊,不是俺不给您帮这个忙,只是眼前这个情形怕是难办了点。 许是半个月前,我还见过月春一回,那一回她的身量还没有这么宽的吧?怎么着过了半个月不到,她这身量就又宽了不少了?他李婶啊,俺说句不该说的话,按着月春现如今这个饭量,都不是你们要不要嫁妆的事儿了,怕是想找个能养得起她的,都有点难……” “你这叫个啥话?”李婆娘当时就急了:“俺家月春虽然说人是胖了那么一点,可是我们长得瓷实,旺夫,能生养!俗话说得好,要想富,屋子里头得坐个胖媳妇,俺家月春吃得多,俺自己都不嫌,你还反倒嫌上了?” 谢媒婆一听她这话头不对,赶快摆着手道:“不是不是,他李婶啊,俺不是这意思,俺是说,这十里八乡家境好的,能养得起咱们家月春这个饭量的…… 不是,我是说能配得想咱们家月春,小伙子又长得精神帅气的,怕是也只有周大勇他们那种开粮栈的富户了,要不然您再去跟他聊聊,叫给这婚事还给续上? 唉,小孩子们吵个嘴别个气儿的算个啥事儿哩?两家大人多给梳拢梳拢,指不定这亲事就又能成了呢?啊哟,瞧瞧我这记性,咳,我记得今天还得给老金家捎个信儿去呢,要不然您先吃着,我先走了。” 生怕李婆娘翻脸,谢媒婆也顾不得那碗香喷喷的面了,伸着脖子就往门外跑,连三赶四地跑出去半里地远,谢媒婆这才拍着自己的胸口道:“啊哟哟,这算是啥事儿哟,本来还惦记着他们家那一口好饭呢,结果亲眼一看,这才知道这碗好饭是当真不好吃哟。 就冲着她们家胖大丫那饭量,普通人家,三天两顿就得被吃个底朝天了,身板子足有山墙那么宽,脚丫子都有旱船那么大,一张大脸胖得都找不着眼睛了。 哪一家的小伙子敢娶她啊!啊哟我的娘啊,幸亏刚才一进门没敢把话给说满了,真是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谢媒婆想起来刚才李月春吃面的德性,心里头还在直突突,扶着墙勉强站定,肚子里突然响亮地“咕噜”了一声,谢媒婆苦笑了一声,暗道今天是出门没有看黄历,一口好吃的没占着,反倒叫肚子受了亏,正要扶着墙抬脚往前走,突然斜敕里蹿出一个人来,一把握了自己的手腕,连声道:“啊哟,他谢婶,你咋在这儿啊?俺正在找你哩!” 定睛一看,这不是细寡妇吗?谢媒婆打了个哈哈:“哟,小宝娘,你这是找我有事儿?” “嗯,正是有事儿来麻烦你呢。”细寡妇四处打量了一眼,压低嗓子道: “你那儿有那样的人家不?就是家境好的,出得起银子娶媳妇的?对方这长相年纪都不用管,只要给得起银子就成……行,残疾的也没事儿,死过老婆?唉,那也不算啥大事儿了,离得远?唉哟,那就更好了……嗯,他们能给多少银子?你看你再商量商量,他们能多给点不?” 第093章摆摊 “瞧一瞧,看一看,药神童子往这儿站了啊,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有病的看病,没病的也过来看个热闹啊!”金一秤站在村头的大槐树底下一吆喝,周围的人全都笑了。 卖豆腐的黄老四咧着嘴就乐了:“哟,看不出来,金家三丫头还是个嘴皮子挺利索的呢。” 李屠户摇着手里的蒲扇赶肉案子上的苍蝇:“这做买卖啊,就得会吆喝,这能吆喝的,买卖就成了一半了,你瞧瞧,就这么会儿功夫,她那摊子前面就围了多少人了?比黄郎中那个药铺子门前人多吧?” 黄老四顺着李屠户的手指一看,黄郎中门口那个奶黄色的膏药旗子还在迎风招展,只是那药铺子前面果真是不见一个人影。 黄老四耸着肩膀直笑:“哟,乡里乡亲对门抢生意的行当,这小丫头也真敢干啊?” 李屠户就在旁边撇嘴:“就小丫头空手开肚子那一回不定就吓着多少人呢?我可得瞧瞧,眼么前儿还真有人敢叫她看病?” 正说话间,金一秤的摊子前面已经聚满了人,众人伸头探脑地看着那一地草药,都是一脸新鲜,却没有一个敢开口叫她治病的。 这开张第一天,光有人气可不行,得有现场收入啊。 金一秤把手一抬,冲着旁边一黑瘦瘦的小个子道:“这位大叔,别光看着啊,您有病就得治。” 那黑瘦的小个子立马就不高兴了:“俺说金三丫头你咋说话的,你哪儿看出来俺有病了?” 金一秤一拍手:“啊哟,这还用看啊?这不明摆着的吗?您听听您说话这声音,铁定是肾虚啊!” 话音一落,周围的人全都笑了,小个子更着急了:“说谁肾虚呢?说谁肾虚呢?小丫头片子说话没个遮挡,大老爷们肾虚也是叫你说的?” 金一秤一本正经地给他解释:“啊哟,这位大叔,我说您肾虚您还不高兴?可是您仔细听听您说话的那个动静,嗓子沙哑,中气不足,明显是肺部没有力量啊!肺主金,金生水,肺气不足便养不够肾气,所以您这肾脏也就不给力了呗。我说您,您还就别不承认,平日里这下地干活腰膝酸软是有吧?上个厕所挺困难的是有吧?到了晚上你……” 金一秤话还没有说完,周围的人已经笑成一片,那个黑小个子气得直跳脚:“我说金一秤啊,你好歹也是个十二三的大姑娘了吧?哪儿有和叔们这么说话的?啥叫上厕所挺困难的啊?啥叫到了晚上就……嘿,我不跟你说,你这丫头片子没家教,我一会儿跟你爹说去!" 金一秤撇了撇嘴:“切,我说您就别费心了,俺爹这会儿在家里躺着生气呢,谁也见不了。我就是怕他没活儿干,家里揭不开锅了这才出来摆摊子行医呢,您要是承认您有这么点病,今儿个我刚开张,就先免费给您治一道,您要是硬说您没病,那得,您先让让,我得先治下一例!” 黑小个子气得脸色腊黄,在一旁气鼓鼓地站了半晌,直骂了几句金一秤这丫头太没有教养,也不知道金老大平素里怎么教孩子的?! 周围的人嘀嘀咕咕的全都议论起来,有的人说这个金一秤说话一套一套的,看来真象有本事的,要不然上回也不能徒手开别人的肚子,叫她治病,应该是靠谱。 也有人说,这个丫头骨子里就透着邪性,说话又这么没有教养,面对着叔叔辈儿的男人都这么说话没大没小的,由着她治病,谁知道会是个啥个结果哩?别叫她三言两语的,又说要拿杀猪刀开人的肚子…… 周围人一阵议论,突然听到人群外面有人急声招呼道:“大家让一下,叫一秤给我孙儿先看看!” 人群闪开一条道,只见村里的老孙头和老伴抱着他的宝贝孙子小六子过来了,挤到金一秤面前,老孙头急得满头是汗,连声道:“一秤啊,麻烦你给俺孙子看看,前几天五月节,这孩子贪嘴吃粽子吃多了,连着几天不好好吃东西,还发烧,去黄郎中那,他给包了几服五谷茶,喝了好几天了也没有用,这烧还是不退啊!你瞧瞧你能给治治不?” 金一秤打眼一看,只见那孩子脸色烧得通红,连呼吸看上去都有点急-促了,金一秤上前摸了摸,孩子的额头直烫手。 金一秤不免埋怨道:“哟,这都烧了几天了啊?还在喝五谷茶?五谷茶那东西治小儿停食可以,可是火气也大,还不越喝身上越热啊?你这孩子明显是肚子里凝滞生的热,光喝那玩艺儿不但没有用,还净给你火上加火。” 老孙头紧张地抱着自己的孙子,一个劲地点着头道:“是是是,三丫头,你要是会治,就赶快给治治吧,娃要是这么一直烧下去,怕是会把脑子给烧坏啊!” 身后,老孙头的老伴偷着拉了一把老孙头的衣角,小声咕哝道:“老头子,你还真叫这三丫头给咱们家六儿治啊,这个丫头可邪性得很,别叫孩子治不好,还给招了别的灾……” 老孙头急得眼睛都红了:“那你说还能咋整?这都在黄郎中家看了那么久了,眼看着孩子越烧越重,他说他也没有法子了,叫咱们到县城里治去,咱们到了县城,人生地不熟的,万一找不到好的大夫不还是耽误功夫吗?既然三丫头说她会看,就先叫她看看呗?万一能好哩?” 金一秤把孩子的眼皮子翻看仔细看了两眼,从怀里抓了一把炒过的牵牛子来,用个小蒜舀捣成细粉,对老孙头的老伴儿道:“孙奶奶,你家里有红糖不?给我取点过来,好给你孙子配药喝?” 第094章诊金 “红糖能配药?”孙老太呆了脸,“俺活到这把年纪了,第一回听说红糖还能配药哩?难不成是你这丫头自己馋了?想骗俺家的红糖吃哩?” 金一秤有点哭笑不得:“孙家奶奶,我给你孙子配的这味药里面,红糖是必不可少的药引,你只管给我取来,只要孩子喝下去,定然药到病除。” 孙老太还是将信将疑的,可是眼看着金一秤这么自信,也就犹犹豫豫的回家取红糖去了。 不一会儿,孙家老太取了红糖过来,金一秤借了一旁卖烧饼大叔灶上的开水用个小碗把牵牛子粉搀红糖用热水给拌好了递到老孙头手里:“叫孩子把这个给吃了,然后就坐在旁边先观察一会儿再说。” 牵牛子拌红糖可比那苦兮兮的五谷茶好吃多了,小家伙刚开始还不肯吃,被老孙头强按着喂了一口,就自己吃了起来。 不一会儿,一大碗东西吃完了,老孙头抱着孙子坐在旁边等着观察孩子的反应,没想到,不过一刻钟,孙子突然脸色一变,把嘴一张“嗷”的一声就吐了起来。 周围的人一下子就炸开了,老孙头的老伴站起来冲着老孙头的身上就打了几巴掌:“啊哟,我就说这金三丫头邪性吧?她治病哪儿会靠谱啊?你还敢来找她治?” 老孙头也急了,把孙子抱在怀里,瞪着金一秤大声骂道:“金三丫头?这到底是咋回事儿?你到底会治病不?要是会治你就治,不会治你还瞎揽活儿?要是俺孙子叫你给治坏了,俺可决然饶不了你!” 金一秤淡定地看了他们老两口一眼,盯着他们怀里的小家伙问道:“喂,小家伙,这会儿感觉着肚子里面怎么样?有没有想拉屎?” 话音没落,就听见那孩子“嗷”的一声又吐了,这一回吐得比上回还多,粘乎乎的一大团,黑的黄的都有,还有很浓的酸臭味儿,老孙头夫妇更着急了,老孙头站起来就想去抓金一秤,小家伙突然抬起头,拉着老孙头的领子叫道:“爷,俺想拉屎。” 老孙头的老伴一把将孩子抢了过来,一边往庄稼地里走,一边嘴里骂骂咧咧地道:“就你这个老不死的东西好忽悠,啥人都敢叫给你孙儿看,这一会儿烧还没有退呢,人就又吐又拉的,到了晚一点还不知道咋样呢。金一秤,你给我等着,我先照顾这孩子拉屎,一会儿咱们再算帐!” 金一秤耸着肩膀一声苦笑,仰着脸看头顶上的太阳。 周围的人们眼看着金一秤这个样子,都感觉这个丫头实在是太不靠谱,说话神一出鬼一出的也就罢了,怎么办事儿也这样,人家那孩子一开始还只是发烧,这一会儿烧还没退,人就连拉带吐的,那么小的孩子,万一叫她给治出个好歹来可咋办啊? 耳听得庄稼地里半天没有动静,老孙头有点着急,冲着里面喊:“唉,娃他奶啊,孩子这会儿咋样了?” 老孙头的老伴在里面答:“别催别催,你催个啥啊?孩子还没拉完呢,啊哟,这怎么又吐上了,啊哟,我说你这孩子,你没事儿吧?” 老孙头一下子就火了,上前一把扯了金一秤的领子,指着她的鼻子就大声骂道:“你这个死丫头,真是胆大包天了,平日里我看着你就邪性,断然是个克爹克娘的扫把星,你竟然还敢在这里摆着摊子乱行医! 我呸!今儿个我就抓了你到你爹面前去,我就亲口问问他金老大是咋教闺女的?就由着你这么个扫把星祸害咱们村儿里人?” 金一秤也有点着急了,一边往外挣扎一边连声道:“我说孙大爷,这会儿孩子不是还没事儿吗?你再等个一会儿看看!” “我等?我先就打你这个扫把星……”老孙头说着话就把巴掌给抬了起来,冲着金一秤就要打下去。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爷,你干啥?” “小六子?”老孙头一回头,就惊得一下子呆住了眼睛,只见刚才还被老伴抱在怀里连动都懒得动的小六子,此时就站在老伴儿身边,眨着着两只大眼睛看向自己。 小六子看到爷爷看自己,张口说的第二句话,差点把老孙头给乐得蹦起来。 “爷,俺饿了,俺想吃东西。” 这一下,不止是老孙头,连老孙头的老伴都乐得差点跳起来了,一把将孙子揽在怀里,连声道:“小六,你说啥?你这会儿有胃口了?想吃东西了?” 老孙头一把松开金一秤的领子,三步两步跑到小六子面前一把将他给抱在怀里,脸贴着脸连声道:“啊哟,我的宝贝孙子哟,这都几天了,你终肯说上一声饿了,啊哟,你真是吓死爷爷喽。” 金一秤在一旁道:“我说孙大爷,您别光顾着高兴啊?挨挨孩子的额头,看看还烫不烫?” 老孙头夫妇这才回过神来,两个人争着抢着去碰孩子的额头。 真是神了!刚才还烧得跟炭火条子似的孩子,就这么一会儿功夫,竟然退烧了,不止退烧,竟然还知道饿了。 这一下老孙头夫妇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两个人跑过来,拉着金一秤的手就连声道谢。 老孙头一脸愧疚:“啊哟,金三丫头啊,你瞧瞧,我真是老糊涂了,刚才竟然那么对你,你这……你这不怪我吧?” “不怪不怪!”金一秤大大方方地把手一摆:“你们把诊金付了,我就不怪你们了。” “啊?”老孙头一呆,还是老孙头的老伴抢先道:“得付得付,你这丫头这么好的手段,一下子就把俺孙子的病给治好了,这个钱,无论如何得付给你的,五个铜板,您拿好。唉,对了,这还有两个煮鸡蛋,你也拿着。” 老孙太太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摸出两个煮鸡蛋来,双手往金一秤手里递。 第095章黄郎中 好吧,尽管这些东西不算多,好歹也算是自己开张的第一笔收入了,金一秤将那几个铜板接了装在怀里,又把那两个煮鸡蛋在怀里装严实了,又坐回到自己的草药摊子前面继续接诊。 众人这一回算是真见识到金一秤的本事了,没有一个人再疑她,不一会儿,那治病的人竟然排成了一条小长龙。 一位粗壮的婆子挤过来,坐到金一秤面前道:“金三丫头,你帮我看看,我昨儿个在地里干活儿岔着气儿了,到这会儿连腰都直不起来。” 金一秤看了她一眼,问道:“你会吸旱烟不?” 那婆子呆了脸:“俺不会啊。” 金一秤笑了笑:“那你可得现学喽。” 金一秤冲着一旁的那位大爷一伸手:“大爷,借您的烟袋锅子用一下,我得叫这位大娘吸一口。” “烟袋锅子能治岔气?俺咋就不信哩?”那位老大爷将信将疑地把烟袋锅子递过来。 金一秤从怀里取出一撮小茴香磨的药粉,往烟袋锅子里一放,点上烟丝递到那婆子手上:“大娘,来闭上眼睛,抽一大口试试。” “抽这个真能好?”那婆子将信将疑地把烟锅子接过来,闭着眼睛就抽了一大口,刚抽到嘴里,那婆子就原地跳了起来,拍着自己的胸口连声咳嗽,嘴里嚷道:“啊哟,我的老天爷啊,你们男人们咋都爱抽这东西哩?吸到嗓子里就跟被刀子拉了似的,啊哟,我的娘哟,真是呛死我了!” 婆子拍着胸口连蹦带跳的,半晌这才消停下来,金一秤盯着她笑道:“你刚才不是说你岔气了吗?这会儿又蹦又跳的,你感觉一下,你的右胁下面还痛不?” 婆子一怔,伸着手往自己胁骨下面一摸,惊道:“哟,不痛了,我那岔气,竟然就这么好了!” 周围的人也全都笑了:“啊哟,抽口旱烟能治岔气?真是神了唉,我说金三丫头,你手里的到底是啥仙丹啊?咋会这么灵啊?” 金一秤没说话,把手往那婆子面前一伸:“病治好了,给诊金吧。” 那婆子脸一红,连声说着应该的,应该的。转手从衣服底下摸出两个黑面窝窝双手递过来:“三丫头,俺今儿个赶着上地里干活儿,身上实在没有带钱,这俩窝窝,你先拿着。” 这叫个什么诊金啊?金一秤的两道眉头都快拧成一根麻花,自己是什么档次的医师?治病不计较钱多少就是积大德了?竟然还有人拿着黑窝窝头抵诊金的? 金一秤着实想发火,抬头看到那婆子黝黑的脸颊,一脸纵横的皱纹,一双黑乎乎的大手上满是皴裂,袖口也破破烂烂的显然不知道补了多少回。 金一秤到嘴边的话又硬生生地咽下去了,双手把那两个窝窝接过来放在一边,叹了一口气道:“两个窝窝头当诊金……真算是……好吧。” 金一秤咂了半天嘴,到底没有再说出别的啥来,转眼又问道:“还有人看病吗?下一个!” 村里医疗条件差,虽然没有得大病的,可是这得小病的也不少,可是当不住这村子偏僻,人都穷啊。 给的诊金那叫一个五花八门啥都有,有好点的,能给上几个鸡蛋的,也有给半斤小米的,还有给斤绿豆高粱米啥的,有的人手头宽裕点的的,给上一小壶麻油,一小块五花肉就算挺不错的了。 有的实在太困难,拿上两斤猪饲料,金一秤也就没有多说什么,硬着头皮也收下了,众人看她好说话,也都不客气,还有拨几把韭菜,蓐几个萝卜来抵诊金的…… 更为离谱的是,有一位大爷看完病包了药,硬要给金一秤半筐子牛粪当诊金。 金一秤捏着鼻子苦着脸,实在没有办法出手接。 那位老大爷一脸真诚地告诉她,自己眼前最拿得出手的就是这半筐子粪了,就这还是他从天不亮就开始拣,拣到现在才刚拣够的。 眼看这位老大爷这么困难,金一秤心里挺不舒服的。 接了老大爷那半筐牛粪,又拿了一斤多小米递到老大爷手上,说这个是药饮儿,得在服下汤药后半个时辰内吃上,不然药效使不上劲。 明知道别说是药钱,光那一斤小米就值得好几筐粪,老大爷感动得直抹眼泪,千恩万谢地走了。 一个上午治了不少人,金一秤身边也杂七杂八地堆了不少东西。 可是仔细清点一下,真是一件值钱的东西都没有。金一秤手边的草药是越来越少,堆的乱七八糟的东西倒是越来越多,这么一算自己这行了一上午医啥都没赚着,连草药钱都给亏进去了。 金一秤心口直憋屈,真想大吼一声自己不治了,这些人不是在侮辱自己的医术,简直是在侮辱自己的智商啊。 可是这一拨又一拨的人就在面前排着队,一个个穿得破破烂烂的,面带菜色,身患疾病,不去治吧,金一秤心里又着实下不去,接着治吧,越治,金一秤越感觉在这个村儿里靠自己那一身医术发家的希望渺茫得很…… 黄郎中倚着门,打老远看得金一秤面前一堆一堆的人,恨得眼珠子都发黄了:“一个姑娘家,守着村口大呼小叫地给人治病?还啥话都往外说,她也不嫌自己丢人?金老大那货一辈子把那张脸看得比命都重,咋就养出这么个没脸没皮的丫头来?我呸!” 黄郎中站在门口怄了半天,还是没有一个人到他那医馆里面来。 寻常哪怕是再不济,也总有一两个人进门买他个跌打药酒,治个小伤风什么的,村儿里只有他这一个郎中,所以他向来卖得瓷实,不管是谁来,只要开口说要看病,咋的也得出现钱。三服两服药治不好,就十服八服地叫他喝着,横顺这村儿里就自己这一个郎中,错错自己这个门,他们能找谁看病去? 所以说往年这个黄郎中做的可是独门生意,真没少在这村儿里头挣钱。 可是现如今,突然就蹦达出来金一秤这么个丫头来。原本八棍子打不出来一个屁的小黄毛丫头硬说自己是得了观音大士的指点,转眼就成神医了! 那一回她在祠堂里面徒手取瘤子,就叫自己这脸面彻底掉在地上一回。 还好自己聪明,叫自己家的婆娘四处散布闲话,说这个三丫头太邪性,一言不合就提着刀开别人的肚子,显然不是个吉利的货,叫村儿里的人全都恶心上了她,就连金老大也因为这个闺女差点没了生计活路。 没成想,这才几天啊?这丫头就又活蹦乱跳地出来给自己找不自在了?! 想起这些,黄郎中真是气得连鼻子都歪了。 要说你金一秤有这个能耐给人看病,我也不拦着,可是你也不能随随便便给人看了病,你不收钱只收东西啊?还仨核桃俩枣的啥都收,连那半筐牛粪你也要,我说金一秤,你是多没见过东西啊? 黄郎中怄得直吐血,干站了半晌,干脆把门一关,铺子也不管,生意也不做,回家窝着头生闷气去了。 转眼日上三竿,金一秤感觉肚子饿了,冲着面前排长队的人道:“今儿先看到这儿吧,有啥病明天再来。” 众人还是不肯散,金一秤早就饿得前心贴后心的,好说歹说,答应众人下午还在这里接着看病,众人这才肯放她走。 金一秤收拾了一下面前摆的那一堆东西,背上半筐牛粪,提上草篮子,把收的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拣巴了一下就开始往家走,一边走,心里一边憋屈着,看了一上午的病,能值几个钱的草药送出去了不少,反倒换了一堆不怎么值钱的杂七杂八的东西,自己这算是开的什么张,做的什么生意啊?得,下午哪怕是有人说破了大天,自己也不去出诊了,在这个村儿里看病,估计自己得越看越穷。 金一秤背着一堆东西,象个小蜗牛一样地进了门,迎面叫了一声:“娘,我回来了。” 柳翠娥赶快迎了出来:“一秤,你回来了?你这背的提的这都是些什么啊?” “别提了。”金一秤苦着脸把东西放在地上,抬手直捶自己的肩膀:“我今儿个本来是打算在村儿里用的我的医术挣点钱呢,没成想,咱们这个村儿里的人这么穷啊?看了一上午的病,就换了这么一堆东西。” 第096章肥兔 柳翠娥低着头扒拉那一堆东西,笑道:“哟,俺家一秤还是有能耐,就这么一上午,竟然换来这么多好吃的好用的,啊哟,那半筐牛粪也不错,一会上到菜地里去,准保叫菜长得旺。” 金一秤哭笑不得:“娘,这一堆东西还没有我那堆草药值钱呢,早知道,我不如把那些草药直接给卖了去,总比换这么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强。” 柳翠娥揽了金一秤的脑袋在怀里拍了拍:“傻丫头,这世上的事儿哪儿能光用钱来算啊,你拿着草药治了病,帮了人,这得是多大的功德?观音大士叫你得了医术,就是叫你治病救人的,哪儿能是叫你光图钱呢?我倒是觉得,你换的这些东西都挺好的。” 金一秤是彻底无语了,娘这个人就是善良,善良得看不到现实中的柴米油盐。她还真相信自己是观音大士身边的药童子下凡来济世的呢? 天地良心,我金一秤当初学医为赚钱,如今行医也是为的钱啊!可惜行医至今,钱是一回也没有赚着,反倒不停地往里面赔!我这叫个啥命啊? 娘两个在院子里说的话清清楚楚地传到了里间,金老大躺在床上被气儿堵得直喘,哼着鼻子道:“哼,咋说也是个赔钱的货,指着你能挣着钱,那才是见着鬼了呢!” 细寡妇盛好了饭端到金老大面前,压着嗓子道:“我昨儿个和媒婆商量好了,那家人家景不错,也出得起银子,就是那男的岁数大了点,腿上有残疾,以前娶的两个媳妇都死了,留了两个孩子在身边养着,他们村儿里都说他克妻,没有人敢再嫁他。他们就想找个腿脚壮实,能干活的丫头,说了,能给七两银子!” 金老大低头想了一会儿,最终叹了口气:“罢了罢了,一个女孩子家,早晚还是别人家的人,晚一会儿,你上地里跟她说说吧,她娘那儿你也打个招呼去。” “这……”细寡妇一顿“孩子他爹,按说孩子们的婚事只是咱们当爹娘的一句话的事儿,可是那一个她可就……” 细寡妇冲着院子里一努嘴:“那个三丫头她邪性着呢,本来就是简简单单的一门亲事,可要是叫她知道了,指不定又得闹得昏天黑地的,还得给耽误喽。” 金老大一想也是:“那你说这事儿该咋办?” 细寡妇道:“干脆我这会儿就到地里,把大丫头给……” 两个人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 金一秤洗好了脸和手,柳翠娥已经把饭菜都给摆好了,桌子旁边放着一个瓦罐,里面是一份高梁饭。 柳翠娥催着金一秤赶快把饭给吃了:“你这会儿赶快把饭吃完,一会儿把这瓦罐里的饭给你大姐送去,晌午日头毒,省得她来回跑净耽误功夫,吃完了饭,还能在地头上歇会儿。” 金一秤三口两口扒完了饭,伸手要提那个瓦罐,突然细寡妇一伸手就把那瓦罐接了过来:“三丫头,还是我去吧,刚好我要出门办点事儿,顺路。” 细寡妇一阵风似地出了门,金一秤娘两个也没有多想。 原想着下午怎么着也不出去给人家出诊去了,没成想不一会儿就有人来敲门,开门一看门,口站着一个黑塔样的壮汉,柳翠娥吓了一跳:“您这是找谁啊?” 那汉子抱着拳施了一礼:“俺是邻村儿的猎户,听说你们家三丫头治病治得好,俺来找她给俺看看,您瞅瞅,俺这脚崴了,肿成这样,到黄郎中那糊膏药糊了有一阵子了也不见好,想找三丫头给俺治治。” 柳翠娥一听说是在黄郎中那治过的,感觉冒然叫金一秤给人家治怕是不好,正打量怎么说两句将这人给打发了,金一秤脑袋一探,先就看到那个人手里提着的两只大肥兔,瞬时眼睛就亮了。 “能治,这种崴伤的病最好治了。”金一秤伸着手接过那两只肥兔,就把那人往门里让。 那汉子施了礼,拐着脚进门在树底下坐了,金一秤掀起那人的裤腿看了一眼,只见半条小腿都肿得黑紫黑紫的,脚腕子几乎都动不了了。 柳翠娥惊了一下:“啊哟,不是就崴了一下吗?怎么就能伤得这么重了?” 那人答道:“我那天为追一只狐狸,跑得急了点,就把脚给崴了,当时下了山到黄郎中的药铺子里面去治,黄郎中先用热酒给我揉了半晌,又糊了一剂热膏药,说这只是寻常的崴伤,好治得很,还给我包了十来付膏药回去,一天一剂,烤热了敷上,准能好,可是这都十来天了,我这脚伤不见好,倒是更狠了,适才去寻他,没成想他药铺子门没开,听乡亲们说你也会治病,俺便过来了。” 金一秤抱着肩膀直摇头:“他那个治法,简直是乱来啊,寻常的人崴了脚,只是扭着了筋,只要用热酒揉一揉再用热膏药一敷,将筋给舒直了就行。 可你这崴得这么狠,明显就是脚腕上的血管有破裂,他还一个劲地热敷,糊膏药,不就越治越狠吗?你现在脚肿成这样得先扎针,再拨火罐,把里面的瘀血给拨出来,再用外用药才成呢。” 金一秤一边说一边去取娘的绣花针。 那汉子有点急了:“那俺这得几天才能好啊?俺下的套子这都好几天没去取了……” “不用很久,两天就成。” 金一秤一边说一边熟细地操作起来,先用针照着瘀肿的地方扎了几下,又用竹筒扣上开始拨火罐,不消一刻硬是拨出不少黑色的血块儿来,淤血一放出来,看着那条肿着的脚腕看上去也细了不少。 把脚上的淤血给放净之后,金一秤又将上午收到的鸡蛋磕开一个,拌了点桅子粉,给他仔细地敷在伤口上,还在上面裹了一层白布,嘱他明天再解开。 桅子粉可以引血归经,鸡蛋清又刚好有收敛的作用,两样东西加起来那效果比寻常的膏药还要好使,那汉子站起来的时侯,果然感觉脚上轻省多了。 第097章坑烤 那汉子一抱拳,道:“小丫头,没有看出来你年纪不大,医术竟然会是这么好,这两只兔子您先留着,改天等俺的脚彻底好了,再来道谢。” 那汉子千恩万谢地出了门,金一秤盯着那两只大肥兔高兴得眼睛直发亮:“娘,看见没,我这治了一天病,到现在这会儿才算是看见赚头了。这兔子皮想来是能值几个钱,这兔子肉看上去也好好吃哟。” 柳翠娥怨道:“你这孩子啊,到底是岁数小,说话太没有轻重了,黄郎中那么大岁数了,行医这么多年,哪怕有一时走眼失手的时侯,你也不能那么贬低人家的医术啊?哪儿能一开口就说人家乱来的。” 提起来黄郎中,金一秤还是不服:“他本来就是乱来啊,所谓对症下药,哪儿能对谁都是只用一个方子?那人的腿要是照着他的治法儿再多捂个几天,怕是血脉堵塞,以后连路都走不了了,医术不行随便下手,就是误人性命,这样的人根本就不配行医。” 金一秤把那两只兔子一提,径自往后院走,打量着一会儿把两只兔子给开剖一下做上,晚上姐姐们回来又能一起饱餐一顿喽。 细寡妇一路小跑赶到地头上,正看到金大丫在挥着锄头锄地,脸被太阳晒得黑红黑红的。 细寡妇站在地头上招了招手:“大丫头啊,先别忙了,赶快过来吃饭,等会凉了就不好吃了。” 金大丫没想到细寡妇会来给自己送饭,跑过来把那个瓦罐接过来,冲着细寡妇道了声谢,就抱着罐子坐在树底下吃。 细寡妇看着她一口一口地吃着饭,又陪着笑脸道:“哟,看看大丫多能干,就这一晌午,硬是把这么大一块儿地都给锄好了?你可真有本事,将来嫁到谁家里就是谁家的福气。” 金大丫脸一红,闷着头吃饭不接话。 细寡妇又将手里的一个壶递过来:“别光顾着吃饭啊?来喝口汤,润润嗓子。” 金大丫双手接了那个壶,说了声:“谢过姨娘了。”低着喝下一口米汤,突然感觉到嗓子里直发痒,干咳了几声,却是觉得嗓子哑得说不出话来。 金大丫有点着急,站起来照着嗓子上又揉了几下,再张嘴,嗓子里却是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就连头也一阵接着一阵地晕了起来。 细寡妇一看这情形,冲着旁边的树林子里面一招手,压着嗓子喊道:“成了,你们过来吧。” 这边谢媒婆领着两个壮汉就从林子里面跑了出来,将金大丫的手往背后一拧,就给拴了个紧,又取出块布来将她的嘴给堵上,转手就用麻袋把人给套了个结实。 金大丫这才知道自己是被细寡妇给算计了,拼了命的想要挣扎,无奈自己到底是个姑娘家,哪怕是拼尽了全力,哪儿能斗得过这四个粗壮的男女。 林子里抬出一架暗红色的半旧小轿来,几个人把金大丫往里一塞。 细寡妇交待道:“趁着这会儿功夫没有人瞧着,你们顺着小路赶快走吧,横顺还有几十里路呢,快些走,免得误了晚上拜堂。” 谢媒婆将几两银子递到细寡妇手上,不解道:“但凡丫头片子嫁给谁不是爹娘一句话的事儿吗?哪儿就用得着这么费劲了?” 细寡妇照她的后背上推着催着她快走:“这个金大丫是个忠厚的,到地方把话一说通了,怕是也没啥事儿,就怕她那个小妹子金一秤难缠,万一叫她知道了,又吵又闹又生事,就这么着吧,横顺俺家金老大收了你们的银子,这个事儿断然悔不了,你们只管放心把她送去就是。” 金大丫呆在那盏轿里把细寡妇的话给听了个明白,急得眼泪都下来了,看来这是家里的银子叫金石头给偷了,爹实在补不上这窟隆就和细寡妇合伙把自己给卖了换银子呢。 心里痛着,难受着,金大丫却也毫无办法,被人套在麻袋里面动弹不得,随着外面这些人抬着颠着,只觉得眼前越来越黑,最终把头一歪彻底晕了过去…… ** “坑烤这种手法,常见于北方,东北有个叫大庆的地方最著名的就是这道坑烤了,其实这做法也简单,就是用咱们的土灶随便一改装就成。” 金一秤将两只兔子开剖好了,把家里的大锅往下一摘,就着下面燃着的火炭,把那两只兔子身上抹足了盐和五香叶之类的调料给挂在灶壁上,又取了今天上午收的那些七七八八的土豆茄子,玉米棒子什么的,都在那灶坑里面一一码齐,又将个大锅倒着扣过来捂在灶坑上。 “娘,您就看着,到了晚上,这一灶东西就焖好了,油光光香喷喷的,不费火不费事儿,吃起来还原汁原味原营养,超级美味的。”金一秤一边说一边止不住抹口水。 柳翠娥笑道:“你这个丫头啊,整天哪儿来这么多鬼主意,懂得真多。” 这一下午金一秤都在摆弄那些吃的,到了傍晚,金二丫回来了,进门就问:“啊哟,这是啥味啊?咋会这么香?” 顺着香味一直摸到了灶房里,只见一口大锅倒扣在灶台上,那一股子又一股子的香味就是从那里面传出来的。 金一秤满脸得意:“姐,今儿个我给别人看病,人家给了咱们一堆吃的,里面有两只兔子肥得很,我想着野兔子草腥味儿太大,要是焖了反倒不好吃,不如就试试坑烤,省火省事,一会儿等大姐回来,咱们全家人一块儿吃。” 一直等到天黑透了,也不见金大丫回来,金一秤就守在门口等她。 金大宝金小宝两个人伸着脖子往灶房里面看,早就被那坑烤的美味给逗得肚子里馋虫乱跑。 离得老远看得一个人影影绰绰地往回走,走近了一看,却是细寡妇。 第098章不对劲儿 金一秤扯着她问:“姨娘你这么晚回来,到地里去看了没?见俺姐了吗?” 细寡妇不敢看她,嘴里含糊了一句:“嗯,中午送饭的时侯见了她一回。” 金一秤又问:“那俺姐咋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啊?” 细寡妇扯谎:“好象是听着你姐跟我啰嗦一句,这几天你爹病着,地里的活儿她想多干一点,许是怕晚一点回来赶不及,上你奶家去了吧?” 柳翠娥这才放下心来,上前扯着金一秤的手道:“一秤啊,你姐那个人向来稳当,怕是地里的活多一时忙不完,她心里惦记着呢,你奶家离地里近,许是就近在你奶家吃了饭住下,赶着明儿个早点去地里干活儿,省得耽误功夫。” 金一秤想了想,倒是也对。 金大宝和金小宝一见娘进门,全都嚷嚷着饿,急着要吃兔子肉。 金一秤先把兔子腿给大姐留下一个,把余下的都给剁了端出来。 一家人哪儿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啊,大宝二宝那眼睛都是直着,一人抓着一个兔子腿猛吃,恨不得把手指头都给啃下去了。 金老大躺在炕上,看着细寡妇端进来的大块兔肉和玉米面饼子高梁饭,捂着胸口气得直哼哼:“这丫头算个啥人哩?我今儿个可是在屋里听得真真的,帮人治病得了两只肥兔子,也不说腊一只留一只等到过八月节了再吃,硬是一顿饭全都给造了,她咋真不会过日子哩?” 细寡妇坐在一旁苦笑:“你那个三丫头你还不知道?咱们谁能管得住她啊?能作怪,爱吃嘴,还是个能豁得出去的。 她爱咋着就咋着,谁敢管她?哦,对了,刚才我一进门她就问我大丫上哪儿去了,你说这丫头是不是看出什么来了啊?” 金老大哑着嗓子道:“她就算看出来啥了又能咋着?十里八乡的叫她随便去打听打听,但凡丫头出嫁,那是爹娘指了哪家是哪家,还能轮着她一个丫头片子说话?你别理她就成。” 话虽然这么说,可是两个人到底是忌着金一秤那个脾气,只在房里默默吃了饭,小声嘀咕点事情。 金老大听说细寡妇把许给金香兰那五两银子已经亲手送到了老宅子里,这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有了那五两银子,想来她们不会再接着闹下去了,我金老大这张老脸也算是保住了。 细寡妇把余下的银子换了个地方给藏好了,这回可千万得给大宝上学的银子留出来,万不能再耽误孩子上学学的事儿了。 这边金一秤照顾着娘和二姐吃好了饭,自己也打着饱嗝开始收餐具。 金二丫今天忙乎了一天,偎在母亲身边,直说自己累得要死,割了一天的猪草,把老宅子里的猪全都给喂了,又被他们给使唤着把猪圈和鸡圈都给收拾干净了,光是挑粪就挑了一晌,累得骨头都快散架了。 她说的这些,金一秤咋会不知道?上回自己在奶家呆了一天,算是看透他们老宅子那些人的刻薄了,金家老太太看到自己家这三个孙女上了门,恨不得个个踩在脚底下给虐上一遍,金香兰也对自己这一家的丫头们带着恨似的,王金枝更不用说了,那更是个明里损,暗里阴的主儿。 真是不知道自己姐妹几个投生成个女孩子怎么着就得罪了她们这些人了,活儿尽着累的给她们挑,好象不把她们给使得吐血,自己就吃了大亏似的。 真是想不通了,小姑金香兰也是个丫头啊?怎么就被奶奶捧着在手心里娇惯着了,自己家这三个姐妹就得被她当牲口使得那么顺手了? 金一秤不忿,坐到床边替姐姐揉着肩膀:“姐啊,你就是太实诚,他们想怎么使唤你就怎么使唤你了?都是孙子辈的人,凭什么二叔家那三个小子专找轻活儿干,所有的累活重活都仅着你和大姐使劲使?都是女孩子,怎么小姑就那么娇贵,咱们就得这么贱?” 金二丫苦笑:“咱们家不是向来如此吗?谁叫奶奶不喜欢咱们三个?我在那儿忙到这功夫,快吃饭了,小姑叫我赶快回来,说是怕我回来晚了咱娘惦记,其实是根本就没有做上我的饭。” 金一秤在一旁低着头给娘两个煮蒲公英草茶,一脸不屑地道:“切,她们不喜欢咱们,咱们还不喜欢她们呢,大不了,往后咱们都不到她那个门上去,你今儿回来的时侯怎么不叫上大姐一起啊?以后叫她也少住奶家去,咱也不图他们家那一口饭,大不了早上早点起来,多赶两步路罢了。” “大姐?”金二丫一怔,“我今儿个一天都没有见着她了啊。” 金一秤呆了呆:“不是刚才细寡妇还说大姐就近到奶家吃饭去了吗?怕耽误明天早上干活儿,今天晚上就住在奶家了呢!” 金二丫摇了摇头:“我还真是没见她,许是我回来的时侯太早,她还没有回去吧。” 金一秤直觉感到有什么事儿不对,柳翠娥已经铺好了床招呼道:“三丫头,二丫头,早点洗洗睡吧,明天还有事儿得忙呢。” 对于金大丫的事儿,柳翠娥和金二丫倒是没有多想,往常农忙的时侯也经常这样,金大丫干活干得晚了,直接到奶家吃个晚饭,住一晚,明天早上上地的时侯叔叔和三婶几个相互一喊,也不耽误功夫。 金一秤躺被窝里翻来覆去的还是睡不着,关键觉得细寡妇这个人有问题,从她嘴里冒出来的所有话,哪怕是标点符号,金一秤都不敢信。 想了半晌,金一秤重新披上衣服起来,对娘说:“娘,你和二姐先睡,我去奶家看看去,把那个烤好的兔子腿给大姐送去。” 第099章嫁妆 柳翠娥和金二丫嘱了她几句路上小心,把火把给点上,东西送到了就早点回来。 金一秤答应了,为了不叫细寡妇看见自己,她特地轻手轻脚地从后门走出去,走出门外这才点上火把,深一脚浅一脚地往老宅子走。 过了端午节,天气越来越闷了,一股热风扑面吹来,空气里有一股腥腥的河水味儿,天空闷沉沉的,象是要下雨。 金一秤一路小跑跑到金家老宅,连着敲了几下门:“大姐在不?给我开个门。” 这几天金家老宅忙着给金香兰备嫁妆,一家人全都睡得晚,听得门外有动静,老三媳妇过来开了门:“哟,是一秤啊?这么晚了,你来干啥?” 金一秤伸着脖子往院子里瞅:“三婶,俺大姐哩?她今天晚上不是过来了吗?” 老三媳妇一头雾水:“啥?你是说大丫过来了?俺没见她啊。” 金一秤感觉头顶“嗡”的一声响,梗着脖子就往院子里挤。 “大姐!”金一秤哑着嗓子叫了一声,没人答应。 金香兰正在屋子里收拾自己那点嫁妆,听到动静出了门,一看到金一秤立马脸就黑下来了,冲着老三媳妇道:“三嫂,你这是咋回事儿啊?过几天就是我的好日子了,你倒是把这个一身邪性的扫把星放到院子里来,可是故意叫我添晦气的?” 回手把自己闺房的门给关了个严实,金香兰站在门口仰着下巴冲着金一秤道:“看啥看呢?你还不走?也不知道自己晦气?平白的来给俺们添恶心的是不是?” 金老太太拄着拐走了出来,看了金一秤一眼,立马脸就寒下来了。王金枝和金老二也出来了,王金枝一看见金一秤就满肚子没好气,也跟着嚷道:“过几天就是小姑大喜的日子了,金一秤你不知道自己邪性啊?背着个扫把星的名儿还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往老宅子里面钻,你自己不嫌自己晦气,我们还嫌你晦气呢!” 过几天就是小姑大喜的日子? 金一秤心头一凛,冲着金香兰道:“小姑,我来就是想问一声,你那嫁妆凑齐了吗?” 金香兰立马火冒三丈,指着金一秤的鼻子就骂:“哈,我就知道,深更半夜的你这个扫把星上门肯定有原因,怎么着啊?看着你爹给了我五两银子添箱你不高兴了是吧?我告诉你,这事儿轮不着你不高兴,你爹喜欢给我,就算把你们姐儿几个全都卖了给我添箱你也管不着!” 把我们姐儿几个全都卖了? 金一秤的胸口猛然突突起来,这个事儿不对,听金香兰的口气,金老大已经把那五两银子给她了?那银子不是明明叫金石头给偷走了吗? 金一秤心里突然冒出来个可怕的念头来,难不成爹是拿着金大丫去换了给金香兰添箱的钱?! 一头无名业火冲着顶头直蹿上来,金一秤气得一声大吼:“叫我爹把我姐卖了给你添箱是吧?好,你给我等着,只要我大姐少了一根头发,你金香兰这辈子也别想好过!” 话一说完,金一秤把手里的火把照着地上一摔,夺门而去。 院子里所有人都被她给震着了。 金香兰目瞪口呆地看着金一秤的身影,好半天这才回过神来,气得捂得胸口就是一声嘶吼:“娘啊,你自己听听,这个扫把星她是说的啥话啊?啥叫我这辈子也别想好过?我这快要出门子了,这个死丫头是赶到门上来咒我的啊?” 金老太太气得眼前发黑,抖着手道:“老三家里的,你现在把门给我插紧了,你们都给我记住了,往后但凡这个三丫头来叫门,谁也不许给她开。 这个扫把星,当初一落地,我就该叫老大一把掐死了她。留着她长到现在,能耐了。会咒自己的亲小姑没有好日子过了! 好好好,你们都给我记住了,我们老金家从今往后再也不认她金一秤这个孙女儿,赶明儿个,我就叫老大彻底把这个丫头给我从家里轰出去,我……我再也不许她姓金!” 金一秤一口气跑回家,冲到偏房的窗子上就砸了几拳:“细寡妇,你给我出来,你给我说清楚,到底我大姐上哪儿去了?” 细寡妇听到她的动静就是一个哆嗦,吓得缩在金老大身后不敢出声。 金老大回头看了细寡妇一眼,冲着门外吼道:“三丫头,你干啥?黑更半夜的,不好好睡觉,你出来瞎闹腾个啥哩?” 好啊,还在给我装糊涂? 金一秤气得眼前发黑,又照着门上砸了两拳:“爹,刚才细寡妇一进门就告诉我,我大姐叫我奶留在老宅子了,可是我刚才去老宅子看了,她根本就不在,你们给我说清楚,到底是咋回事?我大姐到底去哪儿了?” 柳翠娥本就已经睡下了,在房里听到动静,由金二丫扶着出了门,冲着金一秤道:“一秤啊,到底咋回事?你这一进门就吵吵啥啊?” 金一秤抹了一把急出来的眼泪:“娘,刚才我到老宅子去了,大姐根本就不在,我猜她肯定是出事了!” 柳翠娥也吓了一跳,快走几步到偏房的窗户下面问:“他爹,他姨娘,大丫到底是去哪儿了,你们知道不?要是知道的,就告诉我们一声,别叫一家人干着急啊!” 细寡妇心虚,可还是梗着脖子道:“她去哪儿了,干啥问我?许是我那会儿听错了,或者是看错了?你说她一个大活人有手有脚的,这会儿不见了,哪里就能怨得着我了?” 金一秤根本就不信她的话:“细寡妇,你少跟我来这一套,我刚才到老宅子去问了,小姑亲口告诉我的,我爹把那五两银子给她了,你们跟我说说,那五两银子不是叫金石头偷走了吗?这会儿你们拿什么给她添的箱? 天下哪儿有这么巧的事儿?这会儿你们得了银子,那边我大姐就不见了?细寡妇,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把我大姐给卖了?” 第100章卖了 一番话说得柳翠娥和金二丫也变了脸色,柳翠娥伸手摇着门,急声道:“孩子他爹,一秤说的可是真的?你真的……真的拿着大丫去换银子了?” 金老大眼看这事儿瞒不过去了,干脆披着衣服下了地,一把把门打开:“啥叫我拿大丫换银子了?她一个丫头片子过了年就十六岁了,我给她找个婆家也算错了?” 看来真是被金一秤给说中了,柳翠娥惊得后退几步差点坐在地上,难以置信地道:“娃他爹,你……你真的就这么随便给大丫找了个婆家,就把她给送走了?” 金一秤恶狠狠地瞪了缩在炕头上的细寡妇一眼,怒声道:“到底是找婆家还是卖了?你们心里比谁都清楚,她细寡妇又不是第一回干这种事儿!” “你这丫头咋说话的?!”金老大上前冲着金一秤的脸上就是一耳光,指着她的鼻子大声骂道:“你这个丫头片子疯够了吧?自打你这个扫把星落地,就没少给这个家里找麻烦。 你倒是一天天的给我蹬鼻子上脸起来了!向来女儿寻婆家就是父母一句话的事儿,哪儿就轮到你来指手划脚了?你再敢在这里胡沁,信不信我现在就一把掐死你?” “我看你敢动她!”柳翠娥突然象人发了怒的狮子一样冲着金老大猛然一推,将金一秤牢牢地护在身子后面。 金老大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哑着嗓子骂道:“柳翠娥,你这……你也疯了是不是?” 柳翠娥血红着眼珠子,咬着牙恨声道:“金老大,你已经卖了你一个亲闺女了还不够吗?现在还想再杀一个?告诉你金老大,你要是再敢碰我的闺女,我就和你拼命!” 这一刻的柳翠娥完全象是变了个人一样,用自己孱弱的身子死死地护住身后的女儿,大有一副只要金老大再敢动手,自己断然要和他玩命的架式。 细寡妇下了地,跑到金老大面前扯他的手:“孩子他爹,关上门吧,咱们不用和她们说那么多,大丫的婚事本来就是你一句话的事儿,她们缠来缠去的,倒象是她们有理了似的。” 这句话明里给金老大找了个台阶下,暗里是把金老大卖女儿这个事儿给抹过去了,横顺就是找婆家,不是卖!你们几个女人在家里闹得再凶,也未必占理,我们只管不理你们便是。这一回哪怕是再把里正给招来,理也不在你们那儿,到时侯,我再挑着金老大当众说你金一秤忤逆父亲,当众乱棍打死都是应当! 金老大用力顺了几把胸口,喘着粗气道:“哼,没家法了,真是没家法了,这个家算是叫这些女人们给我闹得没有一点规矩了,我金老大得找个时间好好整治整治这个家了,断然不能叫她们再继续给我胡闹下去了,断然不行……” 嘴里这么咕哝着,金老大还是由细寡妇扯着进了偏房里屋,细寡妇把门砰地一关,把三个依然哭哭泣泣的女人往院子里一扔,随便她们几个怎么说也断然不理了。 “金老大,你到底是把大丫送到哪儿去了?你给我说句话啊!”柳翠娥上前拍着门,哭得嗓子都哑了。 金老大不接岔,细寡妇抬手把油灯也给吹熄了。 眼看屋里的这两个人不理自己,柳翠娥断定她们没有给大丫嫁个好婆家,瞬时心都碎了,靠着门框坐在地上,直着眼睛喃声哭道:“大丫,大丫啊,都怨娘没有看好你,你现在到底在哪儿啊……” 金一秤捂着被金老大打肿的脸,和金二丫一起把娘从地上扶起来,道:“娘,行了,别问他们了,他们既然决定把大姐给偷着送走,那断然不会告诉咱们大姐到底去了哪儿。咱们不求他们了,明儿个一早我就到村儿里四处打听去,总会有人知道大姐的下落的……” “大丫,大丫啊……”柳翠娥象是突然之间老了十几岁,嘴里喃喃地哭着,由两个女儿搀着扶着,一步一步往屋子里走去。 黑暗里闪出一个瘦小的人影,挡在她们面前怯怯地叫了一声:“大娘……” 定睛一看是金大宝,小家伙刚才躲在一边把所有人的话都听了个清楚,耸着小肩膀哭得满脸是泪:“大娘,二姐,三姐。大姐的事儿都怪俺,就是因为俺想读书,爹和娘这才把大姐给送走了,大娘,你就打俺吧……” 小家伙瘦小的身子抖成一团,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 柳翠娥把金大宝抱在怀里,轻声哭道:“傻孩子,这个事儿哪儿能怪你啊,要怪也是怪你爹他……他实在是太狠心了。” 金大宝抹了一把脸上的泪:“大娘,你别怪俺爹了,俺知道大姐被送到哪儿了,俺爹和俺娘说话的时侯,俺都听到了,说是离这儿六十里外的周家屯,村东头枣树底下的周云奎家。” 三个女人的心同时一沉,要是在后世六十里地真的不算远,可是在古代,五里一个村儿,十里一个堡,民风乡音都不一样。这六十里地以外简直就是另一个世界啊?到底金大丫是嫁给了什么人?金老大他们刻意把她嫁得那么远,到底为的是什么? 金一秤道:“好歹是知道大姐在哪儿了,我这会儿就去找她去,一定得把她给带回来。” 柳翠娥道:“三丫头,你咋还是这么个急性子啊?你这会儿到了人家家里,你可咋说?说要带你大姐走?他们家会放人吗?可别是叫人家把你当闹事的给报官抓起来!要找,我也得我去找!我是大丫的娘,只要我当众说,是我反对这门亲事,他们就得放人。” 柳翠娥一边说一边挣着身子就要往门外走。 第101章恶狗 金二丫上前一把扶住柳翠娥,连声道:“娘,你咋也跟着说傻话?你瞅瞅你这身子,能连夜走上六十里路吗?要去,也得俺去,俺比一秤年纪大些,见了他们那些人,俺也知道该咋说。” 金一秤道:“行了,娘,二姐,你们别争了,大宝说的那个村儿我大概知道方向,这会儿只能是我去,二姐,你在家里照顾好娘,且莫叫别人难为了她。我一个人跑快点,早去早回,还能早点把大姐给带回来。” 金二丫上前一步:“小妹,俺不放心你一个人去,俺和你一起。” 金一秤知道自己拗不过她,低头看了金大宝一眼,道:“大宝,你是个好孩子,我知道你不会把今天晚上的事情说出去的是不是?” 金大宝用力点了点头:“放心吧,三姐,俺不说,任谁问起来,俺也不说。” 金一秤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是我们老金家的长子,我不在的时侯,你帮着我们照顾好大娘好吗?” 金大宝认真地点了点头:“三姐,大娘对俺最好了,你不在家的时侯,俺一定护好她。” 柳翠娥知道金一秤是个有主意的,有二丫陪着她一起去找人,自己也放心些,帮着她们把几个窝窝给装好,又备了火把递到她们手上,千叮咛万嘱咐地叫金一秤万事别冲动,多听听金二丫的话。 金一秤和金二丫趁着夜色就出了门。 天空中的乌云越积越厚,远处传来几声闷雷,阴历六月的天气,如同小孩子的脸,头顶的雷声渐渐连成一片,不一时,大雨就如同瓢泼一样浇下来。 金一秤拉着二丫的手,顶着大雨深一脚浅一脚地向着周家屯的方向走,一路上不知道跌了多少跟斗,直到天快亮的时侯,两个人才赶到周家屯。 不远处有一户人家,门口挂着的两个红灯笼昨夜已经被雨水打烂了一多半,露出里面的灯笼骨,门口那几个鲜红的喜字也被雨水浇得惨白惨白的,红水顺着墙壁淌成极为难看的两滩。 想必这就是大宝说的那一家人了吧? “大姐……”金一秤的心口猛烈地痛了起来,抬脚就要往那门前走…… “我说云奎啊,咋就你一人起了?你那新娘子到这会儿功夫还不起来?也不说来给爹娘请安行礼?”院子里传来一位妇人的声音,嗓音尖利中带着些许刻薄。 一个暗嗓的男声回道:“她昨夜累了,这会儿还没有起呢,一会儿我先去给爹娘请安。” “啊哟哟,云奎啊,这个小娘子岁数可小,身子娇着呢,你昨儿晚可是用的力气太大把人家给弄得下不了地了?唉,我说云奎,你咋不知道痛惜人哩?可莫叫人家这娇滴滴的一个小丫头片子随了你前边那两个女人了,随了你不几年,就被你给折腾得……啊哟!” 象是什么东西砸了到了那个女人身上,有人哑着嗓子骂道:“死婆娘,大清早的胡沁个啥哩?三弟这才刚娶个新媳妇过门,你那嘴里就这么不冒好话……三弟,你莫理这婆娘,她那张臭嘴就是欠抽了。” 大门“吱嘎”一声响,一个男人开了门,身上那件大红色的喜袍子颜色有点半旧,袍角一半别在腰里,一半放下来,堪堪挡住跛了的左腿。 身后有个年长的男子走过来,照着他的肩膀上拍了拍:“云奎,你莫理你大嫂,她就那张嘴臭,回头我再收拾她,你那新娘子岁数小,你多哄着宠着,莫叫吓着人家了,晚一些给爹娘请安也成。” 那男人也不说话,点了点头,将大门口的门槛上好了,自去院子里忙活。 难不成这就是那个周云奎了? 离得有点远,金一秤可以看到那个男人年纪怎么着也有三十岁上下了吧,和人说话的时侯脸上阴沉沉的没有一丝表情,而且还跛了一条腿。 金一秤的拳头在不自觉地在握紧,身后的金二丫声音也变了:“小妹,这个难不成就是那个周云奎?他……他竟然这么大岁数了,还是个跛子,听刚才那妇人的话,他之前已经死了两个女人了?” 金一秤感觉胸口直憋闷:“怪不得细寡妇会把大姐给嫁过来,三十几岁的鳏夫,又是个跛子,他咋能配得上咱大姐?” 左右打量了一圈,金一秤看出来这个院子不小,里面出出进进说话的人也挺多,这会儿直接从正门进去,怕是见不着大姐先就被人给拦了。 金一秤把金二丫的手一扯:“二姐,咱们找找,他家肯定还有后门,咱们看看能不能从后门摸进去。” 院子里的人声越来越杂,象是有长辈起了床,小辈们排着队上前去问安,象是有个年迈的婆子问起新娘子安置得可好,那个叫周云奎的代为答了,说是昨夜太累,这会儿还在新房里歇着未起。 那年长的妇人似是有些不满,小声咕哝了几句什么,周云奎替新娘子小声解释了几句,旁边似乎又有兄弟笑得打趣,说是三哥身板太重,下手太猛,那个小新娘子是不是吃不住了? 又有几个妇人低声笑着和周云奎打趣,说的全是男男女女的那些事儿,周云奎只是闷声不答。 金一秤和金二丫顺着院墙摸到宅子的后门,刚一探头,只听“嗷”的一声,两三只大狼狗同时迎面扑了过来。 金一秤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脸都吓白了,金二丫上前一把扶起她:“小妹当心!” 两个人哆哆嗦嗦地退到门外,这才发现那些狗都是被拴着的。 那些大狼狗足有小牛犊那么大,张着大嘴,呲着满口尖利的牙,表情就象要一口把她们给吞了似的。 “这家人一下子养这么多恶狗,一看就不是良善的人家!”金二丫忍着发抖的腿,断言道。 第102章伤腿 金一秤把手伸到怀里摸了半天,拿出一块包了麻药的兔肉来,冲着那帮狗一丢,那几只狗一看到有肉吃,全都冲上来争抢,不一会儿,全都倒在地上动也不动了。 金一秤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幸亏我早有准备,带着麻药过来的。” 两个小丫头手拉着手,小心翼翼地摸进院子里,不远处的一间瓦房门上新贴着个大红色的喜字,门窗都关得紧紧的看不出一丝动静。看来这就是新房了。 回头打量着四处无人,金一秤凑到窗台底下照着窗户上敲了两下,叫了一声:“大姐!” 里面没有答应,刚才那个周云奎不是说大姐还没有起来吗?这会儿这新房里面怎么会没有动静?难不是真象那两个女人说的?大姐是因为受不了那个汉子的蹂-躏,连地也下不了,连声也出不了了吗? 两个小丫头着了急,也顾不得许多,推开新房的门就冲了进去。 “大姐!”两个小丫头哑着嗓子又喊了一声,还是没有人答应。 小小的一间房,小床上的床帐子垂着,把里面给遮了个严严实实,帐子里面的人还是不支声。 “大姐啊,你这是咋的了,你可回我们一句话啊……”二丫哭着冲着那床帐子摸了过去。 床帐子被一把掀开,金一秤和金二丫全都傻了,只见那床帐子里面是空的,哪儿有一个人影? “大姐去哪儿了?难不成是被人给害了?”金二丫一下子就被吓得呆了。 金一秤的心里也直突突:“这个事儿可不对,刚才,咱们明明听那男的说咱姐还没起床呢,咋会这会儿就不见了?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低吼:“你们是谁?到俺房里来干啥?” 二人一回头,只见周云奎不知道什么时侯进了屋,手里握着一根鸡蛋粗的棒子,一脸凶狠地看着面前这两个小丫头。 “你把我姐给怎么了……” 金一秤上前一步刚想开口就被金二丫一把给拦住了,金二丫道:“这位大哥,俺们不是坏人,俺们是金大丫的妹妹,刚听说她被送到你们家来了,这才来找她的。” “是金大丫的妹妹?”周云奎怔了怔,这才看到面前这两个黄毛丫头身上满是泥浆,两张小脸也被抹得乱七八糟的。想来是昨天晚上才知道了金大丫被送出来的事儿,这才连夜赶过来的。 那汉子把手里的棍子放下,跛着脚走到床前把帐子重新给掩上,黑着脸道:“你大姐没在这儿,你们赶快回去吧。” “怎么可能不在这儿?”金一秤一下子就急了,“我们刚才在门外明明听到你和别人说她现在还没起呢,怎么这会儿功夫又说她人不在这儿了?你这是啥意思啊?难不成你是把她给害了?” 男人的脸一黑,回过头狠狠地剜了她一眼,没说话。 金二丫赶快上前拦了金一秤,转脸道:“这位大哥,你莫生气,俺家三妹的脾气直了些说话冲。俺知道你不是个坏人,断然不会做害人的事儿的,俺大姐在哪儿,你给俺们说说,俺们知道她现在好好的就放心了,断然不会难为你的。” “我不会做害人的事儿?”男人转过脸来看着两个小丫头,眼底满是自嘲的冷笑,“小丫头,你们怎么知道我不会做害人的事?我再说一遍,你们的大姐不在这儿,你们赶快走吧。” 男人说完话,折身又要出门,金一秤一看他要走,抬起脚冲着他膝盖后面的合阳穴就踢了过去,那男人腿上本来就有伤,被她这么轻轻一踢就往前跌了过去。 金一秤从怀里摸出一把剪刀来,一把比在那男人的脖子上,压着嗓子问:“我大姐到底在哪儿?你到底把她给怎么了?” 一看金一秤这个样子,那男人反倒呵呵呵地冷笑了起来:“看不出来,你这丫头还有点手段,我刚才说了她不在这儿,你能怎么样?” 金一秤弓起食指照着他膝眼穴的下方就是一敲,那汉子“啊”的一声惨叫。 金一秤阴笑着看他:“你这条腿的膝盖上受过重伤吧?之前碎的骨碴子根本没有接好,我只要多敲几下,你这条腿就彻底废了,怎么样?还敢嘴硬不说实话是不是?今天只要你不把我大姐给交出来,我就叫你知道知道我的厉害。” 那汉子痛得一头冷汗,还是别着脖子黑着脸就是不开口。 金一秤急了:“啊哟,你这个嘴还真是挺硬啊,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废了你这条腿?”金一秤把手一抬,拿着剪刀作势就要刺周云奎的伤腿。 “一秤,你这是在干啥呢?” 房门一闪,有人突然冲了进来,一把将金一秤推开:“我说小妹,你这是干啥啊?你可不能坑害好人!” “大姐?”金二丫和金一秤又是惊又是喜“大姐,你刚才这是上哪儿去了?你可吓死我们了。” 金大丫没回话,一脸愧色地上前扶着那汉子问:“周大哥,你没事儿吧?适才我小妹有没有伤着你?” 那汉子抬眼看了看她,低声怨道:“你这丫头,我不是叫你趁着天没亮赶快走的吗?你咋又回来了?一会儿叫大嫂和二嫂看见了,你想走都走不了!” 金大丫用力把那汉子给扶起来坐在床上,这才回头看着金一秤怨道:“小妹,这位周大哥可是个好人,昨儿个我被五花大绑地送过来,她看出来我不愿意这门亲事,就趁着天不亮叫我赶快走了,你看看你刚才反倒差点伤着他。” 金一秤和金二丫两个人闻言都有点奇怪,金一秤收了手里的剪刀,问:“大姐,你是说,是这位大哥把你给放走的?那我刚才问他他咋不直说啊?” 第103章小娇妻 那汉子把脸别向一边,倔着脖子闷声道:“你大姐才十五六岁,我都快三十了,还是个跛子,之前已经克死了两个女人,下面还有两个半大娃子要养,她跟着我,一辈子都得吃苦。我周云奎哪儿能做那种缺德坏良心的事儿?可是这事儿是爹娘帮我张罗下来的,父母之命不可违,哪怕是装装样子,我也得留这个丫头一夜。你刚才只管问我她去哪儿了,我还能咋和你说?” 金一秤这会儿才算是听明白了,这个黑汉子面相虽然凶了点,却着实是个好人,刚才哪怕是有人故意奚落嘲笑,他也不开口解释,就是想掩护着金大丫逃走呢。看来自己这一回真是冤枉好人了。 金一秤不好意思地往前走了一步,抱拳道:“这位大哥,对不起啊,你这个腿……还痛不?” 那汉子黑着脸冷笑一声:“这个条腿横顺已经是废了,你多敲两下,也要不了我的命。” 金一秤彻底被噎得没话说了。 那汉子也不看她,又回头看向金大丫:“这会儿你的姐妹来了,你赶快随着她们从后门走吧,一会儿爹娘问起来,我先替你们挡着。” 金大丫回头看了看金二丫又看了看金一秤,突然坚决地把头一摇:“这位大哥,俺回来就是不打算走了!” 话音一落,满屋子的人都呆了,金一秤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金大丫,低声道:“姐,你是不是疯了,难不成你真要在这里给人家的两个孩子当后妈啊?” 金大丫低下头,眼泪已经噙了满眶:“小妹,俺刚才在路上也想清楚了,哪怕这位大哥心好把俺给放走了,可是现在这一个村儿里的人都知道我昨天被送过来,已经和他过了这一夜,现在我再走,往后,怕是也不好做人了……” 周云奎低了头,闷着声音道:“我昨晚也没碰过你啊。” 金大丫道:“你是没碰,可是外人未必这么想,这个家我是想回也回不去了……” 金大丫说着说着就哽了嗓子,转身拉着金一秤和金二丫的手道:“二妹,三妹,你们两个回去跟娘说一声,我这辈子只能是跟着周大哥过了,哪怕是他的岁数大了点,哪怕是他还有两个孩子,哪怕是他腿上有伤,我也得跟他过。反正我有力气,也能干活,这个家我也担得起……” “我不止是岁数大有两个孩子,腿上有伤,而且我还……”周云奎看了一眼满屋子的姑娘们,自觉后面的话不好开口,又给别着脖子硬生生地给咽回去了。 “大姐,这过日子可是一辈子的事儿啊,一时的热情哪儿能撑得起一生,这个男人,他真的可以让你幸福吗?”金一秤握着姐姐的手,小声问她。 对于这个问题,金大丫是真的回答不上来,她不知道一辈子的幸福是什么,她只知道经过昨天晚上那一夜,自己的名声已经不可能再挽回了,与其下半辈子背着个坏名声过下去,还不如安安分分地和面前这个男人过一辈子呢。 毕竟他心底不错,哪怕日子过得苦一点也不怕。 想到过里,金大丫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冲着周云奎道:“大哥,我这会儿把两个妹妹送出去就回来。” 周云奎摆了摆手,叹了口气道:“你们去吧。” 金大丫将金二丫和金一秤送到门外,姐三个抱在一起就哭了起来。 金二丫抱着金大丫的肩膀哭得抬不起头:“大姐,实在想不到细寡妇会是这么坏,更想不到爹竟然这么狠心,一声不响的就把你嫁到这么远的地方来,往后想要见你一面都是难的啊。” 金大丫抚了一把脸上的泪,沉声道:“行了,二妹三妹,你们也别哭了,这横顺都是命啊,昨儿个被他们送来的时侯,我本是想好了,只要这个男人敢逼我,我哪怕是当场撞墙死了也不会叫他得了手。 可是实在没有想到,这位大哥虽然岁数大了点,腿也有残疾,可是这心肠倒是也不错,昨天晚上他根本就没有碰我,今天天不亮,看所有人都睡了,他还特地把我给放走。 其实我今天一大早原本就想赶快回去的,可是走到半路一想……爹已经亲手把我给卖到这一家来了,这个事儿细寡妇也知道,万一我回去了,哪怕是爹不追究,就细寡妇那张嘴四处一说,我往后还怎么做人啊?” 金大丫抹了一把眼泪,又道:“后来我也仔细想了,我这个人从小就吃苦吃惯了,不怕穷点苦点,周大哥人不错,往后我就跟着他好好过日子,哪怕是苦点累点,也好过叫细寡妇那样的女人埋汰我。只是从今往后,娘那里就得靠着你们两个人多照顾了……” 说着说着三个小姑娘又哭了起来,三个人一路拉着手说着走着,不一会儿就到了村口,眼看金大丫不能再往前送了,就在村口止了步子,远望着两个妹妹一步三回头地往村外走。直到她们两个彻底看不到人影,金大丫这才抹了抹眼泪回去。 一进门就看到周云奎坐在床上,抱着那条伤腿皱着眉头叹气,抬头看到金大丫进门,周云奎道:“你这个丫头,又回来干啥?你还真打算跟我这个带着孩子的废人过一辈子吗?” 金大丫低着头小声道:“俺娘说过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既然俺被送到你家里来了,往后的日子就跟着你过呗。” 周云奎抬头看她,十五六岁的大姑娘,模样出落得很是俊俏,红色嫁衣下面裹着的身材已有几分凸凹,刚才那两句话一说完,她细嫩的脸颊上飞出两道红云来,衬得那张小脸更俏了。 周云奎看她看得心口一热,赶快别过脸去。 第104章老二老大 金大丫看他闷着头不说话,便道:“我适才回来,看到靠房子边有一堆柴,我这会儿先去给劈了去。” 周云奎想说,那些活儿不用你干,话未出口,小姑娘已经转身跑出门外去了。 金大丫低着头在大门底下砍柴,一斧头一斧头下去,劈出来的柴有模有样的。 身后,周云奎家的几个妯娌们全都聚在一起一边忙着针线活计,一边探头探脑嘀嘀咕咕的。 “哟,这就是昨儿个被捆着送来的三弟妹啊,别说这模样长得俊不说,这干活还挺象那么回事儿的呢。”周云奎的二嫂子一边纳着鞋底子,一边小声道。 周云奎的大嫂子把嘴角一撇,一边掰着苞谷棒子一边道:“嘿,长得好看又咋的?你们不瞧瞧这个小丫头瘦成啥样了?说实话,今儿个老三一说她没起来,我这心里就格登一声,谁不知道老三的那个手段,可厉害得很呢……” 老四媳妇忍不住插嘴:“大嫂,这事儿也未必就那么邪门吧?我看这小姑娘过了一-夜不也好好的吗?” 老大家里的故意把嗓子往下压了压:“切,咱们家老三这个婚事儿啊,可邪性得很,要说咱们老周家这哥儿四个就数他长得最好也最壮,不到十七岁就跟着村儿里的人去跑马帮,那几年可是赚了不少钱呢,东面那几间瓦房全是他挣的钱给接起来的。 后来到了二十岁那年,他随着马帮出去做生意出了意外,把腿给摔伤了,彻底落下了残疾,别说跑马帮,就连重活儿都干不了了。咱爹就给他聘下了邻村的王氏当媳妇,那个姑娘进门时身子骨看着也不错,可是没成想,刚过三年,那个身子骨就一天一天地瘦下来了,最后病了一场,人也没了。 又过了两年,咱爹又给他定下一户人家,这一户的姑娘嫁过来的时侯都快二十岁了……咱们家里人关起门来说一句啊,但凡是那有办法的谁愿意嫁个跛子加鳏夫啊,咱爹那可是使够的银子才说动的那一家把闺女给嫁过来。 结果也就邪了门儿了,这成亲前两年还好好的,也是到了第三年,身子骨就一天不如一天,没活到第四年头上人就也没了。 前面那个媳妇给老三留下一个闺女,后面那个又给他生了个小子,眼看如今这大丫头有七岁多了,二小子才刚刚三岁,老三跛着腿还得带着两个孩子这日子过得实在太苦,咱爹这才想的这个主意,硬买了这个丫头过来。 可是话又说回来了,要不是硬买,还有哪个女人敢嫁给咱们家老三啊?腿脚不方便不说,还克妻!唉,说来说去的,也是这个小丫头命苦,可怜啊……” 老大媳妇盯着金大丫那个瘦小的背影直咂唇。 老二媳妇道:“大嫂,你这个话说得也太那个了吧,三哥虽然腿脚不好,人也不怎么爱说话,但是他心底良善,对人也实诚,肯定会好好地对这个小丫头的。” “这哪儿是他对不对她好的事儿啊,关键是……”老大媳妇四下里看了一圈,伸着脖子神神秘秘地道:“那天我们家老大喝醉了跟我说:别看老三腿不好,他那个老二可是老大了,前面那两个女人怕是都受不了他,硬是被他给弄死的!” 老四家里的半晌才明白过来老大媳妇说的老三老二老大是啥,当时臊的脸都红了,照着老大媳妇身上就连着捶了好几下:“啊哟,大嫂,你咋啥话都敢编排啊?你这个人真是太坏了!二嫂,你还不也一块儿打她,她连你们当家的也一起给骂了呢。” 老二媳妇本来低着头专心地纳着鞋底子听老大媳妇穷白话,听到老四媳妇这么一说,这才回过味儿来,拿着手里纳了一半的鞋底就作势要来打老大媳妇,嘴里骂道:“老大婆子,看看你嘴里都说的是啥话,瞅我不打烂你的嘴。” 妯娌几个转眼笑作一团,嘀嘀咕咕地又把荤话说了一箩筐,金大丫原本只顾低着头劈柴,耳听得背后的女人们笑成一片,偷着回头一看,那几个女人象是一边笑还一边冲着自己这里看。 金大丫不知道她们在说什么,也感觉出她们说笑的内容和自己有关,手里握着把砍刀扭扭捏捏地站在那里,也不知道该不该继续砍了。 一只大手突然横伸过来接了她手里的砍刀,周云奎不知道什么时侯走了过来,冲着身后那帮女人们冷冰冰地扫了一眼,那帮女人瞬时闭了嘴,也不敢再胡说乱笑,全都低着头到一边干活儿去了。 金大丫怯生生地道:“大哥,她们刚才是在笑我吗?是不是我啥事儿办错了?” 周云奎只管低头砍柴:“别理她们,你挺好的,莫干这些粗活儿了,当心把手给伤着。” 这一整天,不管她干什么活儿,周云奎都抢在她头里先给干了,粗活累活不叫她动手,就连洗衣服这样的小活儿也不叫她干。 他越是这样,金大丫越觉得心里不自在,总是感觉周云奎不想和她过一家人,还惦记着叫她回娘家去呢。 金大丫何尝不想回去? 可是一来忌着自己的名声已经被毁了,再回去怕是也没有好日子过。 二来爹那个脾气金大丫是知道的,万一知道是婆家人叫自己回来了,金老大嫌丢人,一把掐死自己的事儿都做得出来。 越这么想,金大丫心里越是不安,到了傍晚,家人们一起吃了饭,周云奎领着她回了房,金大丫这才鼓起勇气,怯声声地问道:“大哥,你是不是打心里不 第105章因由 周云奎怔了怔,回头看到小姑娘低着头眼眶含泪一脸认真的样子,感觉到有点哭笑不得。 “你别多想,我不是这个意思。”男人的声音低沉,听上去又比白天温柔不少。 小姑娘的声音听上去更委屈了:“那你为啥这一整天啥活儿也不叫我干?这不还是……拿我当外人吗?” 周云奎忍不住笑了笑:“我这不是拿你当外人,我是舍不得叫你干那些粗活,砍柴挑水这些事儿哪里该是女人干的,哪怕我的腿不好,也不会叫个女人做这些,你平日里只管把屋里这些轻活儿给干干就行。” “俺不怕干活!”金大丫抢在前面道“以往俺在家干的活儿比这些还要重十倍呢,俺都没嫌苦过。” 整天干比这重十倍的活儿?这个小丫头以往过的是什么日子啊? 周云奎的眼底浮起一抹心痛,柔声道:“往后你在我这里,再也不用干那么重的活儿了,只要有我在,这些活儿都不用你干。” 金大丫抬起头看着面前这个男人,被他眼睛里折射出的柔软烫了下心口,又赶快把头低下来,红着脸小声道:“那我……那我去给你打点热水去,你的腿不方便,晚上泡泡脚能舒服点。” 眼看着小姑娘低着头走出去,周云奎的心里也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对于这个小姑娘,他是打心眼儿里喜欢,她虽然岁数不大,但是模样长得俊俏,人也勤快善良,可是…… 周云奎一想起那件事儿来心里又满是不忍,小姑娘这么好,自己怎么忍心害了她? 金大丫端着洗脚盆去灶房打水,刚好几个女人都在呢,看着小姑娘怯生生地站在门口不敢进来,老四媳妇先上前打了个招呼:“哟,三嫂,你来打水啊?” 金大丫今年还不到十六,老四媳妇今年都二十多了,竟然还开口管她叫三嫂,这叫金大丫挺不自在的,低着头小声蚊呐了一句:“嗯,俺给周大哥打水洗脚。” 老大媳妇“扑哧”一声就乐了:“哟,老三家里的,你这是咋叫你家男人的?” 金大丫脸色一红,更尴尬了,拿着洗脚盆转身就要往门外走,老二媳妇赶快上前一把拉了她,连声道:“行了行了,小丫头,你别理咱大嫂,这个家里啊,就数她最坏了,你等着啊,二嫂帮你打热水。” 老二媳妇帮着金大丫把热水给添好了,老四媳妇端过来递到她手上,还特地又叮嘱了一句:“你可仔细拿好了,莫叫烫了你。”金大丫不敢多说话,接了那脚盆低着头就快步走了。 老二媳妇埋怨道:“大嫂,不是我说你,人家小姑娘才多大啊?别老是和人家说话一惊一乍的,吓着人家姑娘,可别怪老三怨你。” 老大媳妇洗漱干净了,伸着脖子往老三的屋子里看:“嘻,他能怨我个啥,不管岁数大小,男人女人一成了亲,不就横顺那么回事儿呗?我猜着啊,昨天晚上这小姑娘刚叫送过来,绳捆索绑的,老三怕是没忍心下手,今儿晚上怕是老三可就忍不住喽,小姑娘身子板小小的,真怕她受不住哟。” 老二媳妇又笑:“哟,看看,大嫂这个心啊都操到人家炕头上去了,我说你也赶快早点洗干净了回房去吧,可别叫大哥等得干着急。” 妯娌几个又荤的素的扯了半晌,这才各自回了房。 金大丫端着脚盆放到了周云奎面前,帮着他把脚上的鞋子给脱掉,捧起一把热水就要给他洗脚。 周云奎把脚缩了缩:“别……俺自己会洗。” 他这么一说,金大丫也就不敢坚持了,怯生生地站在一旁。周云奎回头看了看身后那架小床,昨天晚上他们把这个小丫头送来的时侯,她象是被喂了什么东西,人迷迷糊糊的一直都不醒。 周云奎就把床让给她睡,窝着身子在一旁的板凳上躺了大半宿,待到天快亮了,这个丫头身上的药劲过去,他就赶快把她叫醒放她走了。 可是今天晚上,要是两个人就这么皮挨皮肉挨肉地躺在一起,自己难免会忍不住,万一真的把这个姑娘给怎么了,那不是造孽吗? 想到这里,周云奎把脚洗干净了一擦,重新趿上鞋,转手拿了一床被道:“今天晚上你自己睡吧,我到孩子们那间房里挤挤去。” 金大丫都差点忘了周云奎还有两个孩子的事儿了,爹要去陪孩子们睡这话听上去象是没毛病,金大丫点了点头,眼看着周云奎出了门,自己也把门插上上床睡了。 ** 金一秤回来,就把金大丫的事情给柳翠娥讲了。 柳翠娥一边听一边哭,连声道:“这个大丫头啊,横顺就是命苦,竟然嫁了岁数这么大个人,腿脚不灵便不说,还带着两个孩子,关键是他前面都已经死了两个媳妇了,是不是因为他脾气不好、那两个女人是叫他给打死怄死的?” 金二丫道:“我看那个男的不象个脾气坏的,对大姐也挺和气,看出来她不愿意,主动就放她走了。可是大姐说自己已经在人家家里呆了一晚,名声已经被毁,哪怕回来,怕也在乡亲们面前抬不起头来,还不如和人家过一辈子呢。说来说去,那男的也没啥别的大毛病,顶多是岁数大了点腿不太方便,至于那两个孩子,由他们一大家子人一起养着,想来也累赘不到哪儿去……” 柳翠娥一边抹眼泪一边寻思金二丫的话,想了半晌,觉得金大丫的主意也对,对于女人来说名声和贞洁比什么都重要,已经被送到别人家里的人,还在人家家里过了一-夜,哪怕是给接回来了,怕是后半辈子这名声也损了,再难找到好婆家不说,在这村儿里也不好抬起头来。 可是,那个男人到底是有残疾啊,一个家里的重活他也干不了,说来说去不还是压在了大丫身上吗?柳翠娥不放心,又反反复复地提了好多问题,那一家日子过得苦不苦?人口多不多,都看上去都好相处不?大丫打小吃苦吃惯了,也不怕多下点力,干点活,怕的就是被人欺负了窝在心里头憋屈。 第106章致富 金一秤一直在旁边呆着不开口,因为她想起来另外一个问题:周云奎的腿原本是可以治好的。 今天在他的伤腿上摸了一下,可以断定他的腿是因为当时受伤时没有及时处理好,这才影响了走路,如果再开一次刀,把里面的碎骨碴给取出来,再把骨头重新拼接的话,他的腿也未必就治不好。 现在的关键问题就在于,动手术的刀具…… 上回给徐小翠开刀的时侯事情实在太过紧急,这才用了最原始的工具,可是膝盖上的手术要复杂得多,断然不能在刀具上马虎了。在这个时代,如果想要打造一套顺手的手术器械,没有十几两银子怕是不行,关键这些钱上哪儿去凑啊? 细寡妇在村口看人扭秧歌自己也跟着扭了一上午,眼看快晌午了,怕金老大回来看出自己偷懒不干活儿,紧赶紧地就往家跑。 一路小跑溜回家,幸好金老大还没回来。 细寡妇松了一口气,跑到水缸旁边舀水喝,一大口水进了肚子,舒舒服服地叹了一口气,正要折身去厨下帮个忙,抬头就看到金一秤阴着一张脸盯着她看,又冲着她手里的水瓢看了两眼,嘴角默默地往上一勾,画出一抹冷笑。 细寡妇惊得手一抖,下意识地冲着手里的水瓢看了看,立时觉得胃里头直抽抽。 “三丫头,你在这水里放了什么?” 细寡妇吓得嗓子都哆嗦了,捂着自己的肚子,吓得脸白。 金一秤盯着她的眼睛,翘唇一笑:“你猜!” “啪” 细寡妇手里的水瓢掉在地上摔成几瓣,膝盖一软,差点跪到地上。 金一秤又冷冰冰地剜了她一眼,折身到厨下帮忙去了。 细寡妇捂着自己的肚子只感觉里面翻江倒海一阵抽痛。这个死丫头断然在这水里下东西了,她就是找机会要给大丫报仇呢,不,我可不能叫她来毒死我! 细寡妇冲到茅房里头,对着自己的嗓子就是一通抠,把一大早去村口偷吃的咸豆浆肉夹馍全都给吐了个干净,还怕那些毒药没吐净,又从井里打出一大桶水来,抱着就往肚子里灌,等肚子灌圆了,再抠着嗓子往外吐。 反复几次,直到把胆汁和胃液全都给涮干净了,这才一摇三晃地从茅房里出来。 一家人早就吃完饭,连桌子都给收拾干净了。 金大宝冲着她问:“娘,正吃饭哩,你上哪儿去了?厨房里给你留的有饭,一会儿你自己热吃吧,我先上学堂去了。” 细寡妇整个人吐得虚脱,只含糊了一句“路上慢点。”,就扶着院子里的树大口喘气。 过了一会儿,感觉着肚子里的东西全都被吐光了,这一会儿身上直冒冷汗,空落落的胃囊吊得人直抽抽,连腰都直不起来了。 细寡妇一摇三晃走到厨房里,只见案板上放着一碗小米粥和半个白面馒头。 正是饿得挠心,细寡妇想也不想,拿起那些东西就往嘴里塞,待到这些东西全都下了肚,整个人才算是缓过来一点,总算是能站直身子了。 抬手抚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细寡妇正要把那个空碗拿到井水边去洗,回头却见金一秤不知道什么时侯已经到了门口,抱着肩膀一脸阴恻恻的笑:“细姨娘,我给你留的饭,挺可口的吧?” “啪!”手里的碗一下子掉在地上,细寡妇的脸又绿了:“三丫头,这个饭,是……是你给我留的?” “对啊,我猜味道肯定不错。”金一秤冲着她冷冷一笑,折身就走。 “啊!”细寡妇抱着脑袋就发出一声惨叫,二话不说又跑到井边打了一桶水到茅房里面潄着吐去了。 等她再出来的时侯,整个人都是瘫的,弓着腰趴两步走两步,没走到院子中间,人就瘫在地上再也动不了了。 隔着窗子,柳翠娥看到细寡妇那一副惨样,又是解气又有点担心,回头冲着金一秤问:“三丫头,你在她吃的东西里面放什么了?我说,你解气就行了,万不要弄出人命来。” 金一秤抱着本缺了页的《本草纲目》看,漫不经心地道:“一大家子人吃的喝的都在一起,我哪会儿随便放毒,这全是她自己做贼心虚,报应!” 余下的几天,细寡妇寝食难安,水也不敢喝,饭也不敢吃,就连睡觉都先在被窝里面摸一圈,生怕里面藏了毒针暗器什么的。 想在金老大面前告个黑状,说金一秤想要害死她,可她还真拿不出金一秤要毒害她的证据来,只是每天猛不丁的一回头,总能看见她那张阴恻恻的脸,和嘴角那一抹意味不明的冷笑,只觉得满世界都是暗算。 细寡妇越想越心虚,金一秤那个手段她是领教过的,自己把大丫给卖了,她不可能放过自己,可是她……她到底什么时侯下手啊? 知道有个人一心想要整死自己,她天天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可是偏偏不知道她几时会下手,细寡妇总算是体会到了什么叫作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不过几天时间,细寡妇整个人就瘦了一大圈,走路都在发飘了,整个人也魂不守舍的,那状态看上去只是比死人多口气儿。 再这么着下去,细寡妇要么不吃不喝的把自己给饿死,要么被金一秤给吓死。 幸亏这一天、金家老太太传话过来了,叫细寡妇到老宅子里头帮忙…… 金香兰快要出嫁了。黑沟子村有个习俗,新娘子的被子得叫生过儿子的女人来做,老金家老二媳妇,老四媳妇再把金老太太算上也只是三个生过儿子的,要是请外面的人来给做被子,得给人家煮上五个红鸡蛋外加一包点心。 金老太太舍不得这些钱,也就不顾细寡妇是个妾的身份,把她给召了去,一家人一起热热闹闹的给金香兰备嫁妆去了。 细寡妇不在家,眼前还能清净点,要不然依着柳翠娥心里对大丫的那份堵,当面再与她细寡妇撕巴起来都有可能。 金一秤给娘打了个招呼说是今儿个想跑得远一点,多采一点草药回来,怕是晚上要晚一点回来。柳翠娥也没有多问,给多放了一个窝头在她身上。 这边金二丫照常下地干活割猪草,那边金一秤背了药篓子上山采草药,柳翠娥在家里操持家务。 金一秤前脚走,后脚就有人来找她了。 周大勇手里捧着几个甜玉米面窝窝,进门就问:“大婶,一秤哩?这么久不见她,她上哪儿去了?” 柳翠娥道:“哟,大勇啊,真不巧,她这会儿刚走,说是进山要采草药去,怕是晚上回来的还晚些,你要有啥事儿,晚一点我告诉她?” “进山去采药?”周大勇皱了眉,“这种季节,山里那些毒虫可多了去了,她一个人去哪儿行啊?” 柳翠娥叹了一口气:“我们家一秤这个丫头啊,就是这个脾气,认定了的事儿谁能说得过她?眼前家里出了点事儿,她这是想尽了法子想要多挣点钱呢。” 柳翠娥说着说着就掉了眼泪,周大勇眼看这事儿有蹊跷,赶快把那几个甜玉米窝窝放下,双手把柳翠娥扶着坐下,问道:“婶,到底是家里出啥事儿了?一秤为啥这么急着挣钱?” 柳翠娥心里本来就憋屈着,经不起周大勇这么一问,就把前阵子金老大要给金香兰添箱给人家许下了五两银子的嫁妆,结果这银子又被金石头给偷跑了,金老大被逼无奈,硬是把大丫许给了六十里外的一个跛子鳏夫换了几两银子给金香兰添嫁妆这些事儿一股脑的全说了。 这可把周大勇给气的:“天底下哪儿有这样的事儿啊?他金石头偷了银子,就把大丫卖给别人家换钱?这还有天理没有了?” 柳翠娥就叹了一口气:“大勇啊,这个话婶只能给你说到这儿了,一秤为啥急着去多采点草药挣钱,其实心里也是怕着呢,这一回她爹缺钱随便就给大丫许了个人家,将来万一家里再遇个什么事儿,二丫和她的婚事也保不齐被他爹怎么给铺排呢。” “这个不成!”周大勇急得呼得一下子就站了起来,连声道,“大婶,这个事儿可万万不成,你……你回来跟一秤说,银子是死的,人可是活的,哪儿有拿着活人换死物的事儿?要是金大叔想随便给一秤许个人家换银子,那咱们……咱们可千万不能随着他!” 柳翠娥摇头苦笑道:“你这个孩子啊,就是心底好,有你这句话,大婶这心里就舒服多了。好孩子,这些事儿大婶只给你一个人说了,你可别再往外说去,你知道你金大叔那个人是最好面子的了……” 从金一秤家里出来,周大勇一路上恍恍惚惚,今天难得学堂不上课,周大勇特地把娘给自己做的那几个甜玉米窝窝给金一秤送来叫她尝尝鲜,却意外得知她遇到了这么麻烦的事儿。 要是别的事儿自己或许还能帮帮她,可是这银子的事儿…… 周大勇急得直抓自己的后脑勺,虽然自己家里是开粮栈的,可是家里的银钱可全是叫娘一个人管着的,连爹平时都碰不着,这会儿功夫自己能上哪儿找钱去啊? ** “五月斯螽动股,六月莎鸡振羽。” 古人的话果然是有道理的。一旦进了五月六月便是虫子们最兴奋的季节,山里的毒虫恶蚊最是凶狠。 金一秤提前给身上喷了足够抵挡蚊虫的药酒,这才敢往山里面走。 黑沟子村背靠的这座山没有正式记录名字,本地人依着习惯,管它叫黑峰山。 仅仅听这个名字就知道这座山够险的,不仅是山里毒物多,山势也高,山路险峻,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地形地貌,才更有可能采到更好的药材。 第107章美人入画 金一秤一路拿着棍子赶着草窝里的蛇一路采摘草药,越是往上走,天气越凉,也难怪,山里的气侯就是这样,山沟里面太阳一照又闷又热,俨然就是夏季,到了半山腰,凉风一吹就有了几分秋意,若是再往上走到山顶,那便是严寒得如同冬季了。 金一秤出门时侯衣服穿的单薄,这会儿叫小冷风一吹,张嘴就打了几个喷嚏,回头看看药篓子里,草药倒是采了不少,值钱的却是一样也没有。 金一秤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千年人参,千年灵芝,你们都在哪儿啊?我金一秤大老远的来找你们,好歹你们也出来给我打个招呼啊?你们怎么这么没有礼貌呢?” 草丛里面的野兔被她一嗓子喊出来,转眼蹿出老远,除了鸟声虫鸣,四周再无动静,更别说有什么千年老参什么的和自己打招呼了。 金一秤的肚子里面响亮地“咕噜”了一声,她挽了挽袖子,取出怀里那个硬梆梆的窝窝头来,放在嘴边咬上一口,牙就被硌得生痛。 这种杂粮窝窝头一放凉,简直比石头都要硬! 金一秤看着手里的这个黑粮窝窝直皱眉,这阵子家里一直在闹财务危机,眼看着这伙食也是一天不如一天了,爹每天出去帮人家干活有人管饭,细寡妇带着她那两个宝贝儿子躲在屋里吃好的。 柳翠娥表面上是住了堂屋,也管了仓房的钥匙,可是奈何仓房里面早就没东西了啊,所以这吃的上面苛来扣去还是抠的自己娘们三个。 金一秤心中不平,手里捧着那个窝窝头怎么也啃不下去,奈何这个肚子不争气,一个劲地瞎叫唤。 “啾啾啾……”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鸟鸣。 金一秤抬头一看,却是在前面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上落着两只彩色的大鸟,五彩翎羽,煞是好看。两只大鸟围着树枝上的鸟窝吱吱喳喳地叫个不停,那个鸟窝里面赫然躺着几颗洁白的鸟蛋。 且看那两只鸟围着鸟窝叫了一会儿,径自飞走了。金一秤伸着脖子直咽口水,有鸟蛋吃?那可比这黑窝窝头强多了。 把那个硌掉牙的窝窝头往身后的药筐里面一丢,金一秤转身向着那棵大树跑了过去。 树虽然够高,但是好在枝干够粗,踩着那些枝桠往上爬倒是也不难。 金一秤手脚并用,不一时就爬上了树顶,鸟窝就搭在一根粗壮的树枝末端,金一秤紧扒树干,身体一点一点纵着往那个鸟窝的方向接近。 到得近处,金一秤伸手从那个鸟窝里够出一颗白花花的鸟蛋来,饿急了,金一秤也顾不得讲究,拿起那个鸟蛋在树枝上“啪”地磕出一个洞来,对着嘴角就是一吸溜。 腻滑的蛋清裹着腥甜的蛋黄“咕噜”一声全进了肚子,整个人都舒坦多了。 金一秤舔了舔嘴唇,把身子又往前探了探,伸长了脖子又要到鸟窝里去够第二个蛋,眼睛随便那么一扫,突然发现在这棵树下面也有一个象蛋一样圆圆的东西,被阳光一照也是白花花的一片。 再定睛一看,原来是树底下坐着一个人,头顶正对着自己,亮堂堂的大脑门儿上一根头发也没有,跟手里的那个鸟蛋很有几分相似。 是青檀?他怎么会在这里? 金一秤一怔,就连伸出去正要偷蛋的手也停了下来。 青檀正在低着头专心做画,膝盖上放着一块木板,上面铺了一张白纸,手里的画笔落在纸上顺势一挥,如同山势起伏般勾出了画中女子丰满的胸。 青檀收了画笔,双手把画纸托起来,迎着阳光细细观赏,怪不得古人说寄情于山水之间,原来山水本就有情,以山水之情喻于这裸女的胴-体之上,却叫这淫艳的图画也有了别样的味道,想来这一回,那书馆的老板定然会满意了,价钱肯定也会出得更好。 青檀将手里的画扬到面前,翘起唇角想将墨迹吹干装起来。嘴唇刚刚嘟起却意外地与树上那人撞了个对视,只一眼,两个人全都呆住了。 金一秤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和尚,他先是熟练地画了一个裸-体的女人! 然后!他竟然!翘着嘴唇!打算去……舔那个女人的奶! 老天爷,你这个和尚到底要饥-渴成什么样啊? 金一秤的表情瞬时变得复杂起来。 青檀陡然尴尬,舔了舔嘴唇不知道要如何反应,突然看到两团彩色的光芒冲着金一秤的方向疾冲过来。 “小……”一个心字还未出口,只听得金一秤抱着脑袋就是一声惨叫,那只雄鸟已经冲下来,对着金一秤的脑袋就猛啄了一口,金一秤吃痛,抱头想躲,却忘了自己是在树上,把手一松,整个人从树上掉下来冲着青檀就砸了过去。 青檀听到“嘶”的一声响,手里那个刚被精心描摹好的裸-体女人被树上掉下来的这个蠢货砸成了碎片。 而这个蠢货直挺挺地落在自己怀里,竟然还不动,只管瞪着两只大眼珠子直愣愣地看着自己。 手里握着那一把碎纸,青檀欲哭无泪,半个月了,为了这副画,自己每天都爬到山顶来看风景找灵感,今天,这副画终于完成了,却从天上掉下来这么个傻女人,将自己这半个多月的心血全都砸成了碎片。 第108章烈鸟 “金一秤!”青檀恶狠狠地从齿缝里叫出这个名字,恨得牙齿都痒痒了。 金一秤想答话,抬头只见树上那两团七彩的东西在空中转了个圈,再次恶狠狠地冲了下来,伸长了尖利的嘴冲着自己就啄了过来。 “啊,又来了!”金一秤大叫一声,抱紧青檀的肩膀把整个脑袋往他怀里拱。 青檀也吓了一跳,赶快伸出袖子来回扑打这两只鸟。 这两只彩雉体型硕大,力气十足,金一秤把头往青檀怀里一埋,两只鸟找不到目标,立时把所有的怒气都发泄到了青檀身上,伸着两只尖嘴冲着青檀的光头上就啄了过去。 青檀挥着双手左右扑打,光头上已被两只鸟狠狠地啄了几口,青檀想要站起来逃走,无奈自己刚才是跌趺坐在地上,金一秤这个死丫头正落在怀里,把自己的两条腿给压了个瓷实,还用两只手把自己给抱得紧紧的,不管怎么使劲也站不起来。青檀用力甩了半天,硬是甩不开她。 青檀气极,一边舞着双手与那一对大鸟搏斗,一边大声叫道:“金一秤,你还不赶快松手?男女授受不亲不知道吗?贫僧可是个和尚!” 金一秤知道此时只要自己一露头断然要被那一对愤怒的鸟夫妇给啄得头破血流,于是抱定了决心缠住青檀,把脑袋窝在他胸-前,手缠着他的腰,腿绊着他的腿,怎么也不撒开,还口道:“小和尚,你少来这一套了,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什么贫僧是个和尚?没见过哪家的和尚偷画不穿衣服的女人,还把嘴伸长了往上亲的。” 青檀气急败坏,就和金一秤说这两句话的空当,头上又被那两只恶鸟给啄了好几口,脸上被那两只鸟的翅膀扇了几下,这会儿半边脸都是麻的,头顶上着了火似的痛。躲又躲不过,跑又跑不了,青檀这会儿真想把金一秤给一把抓起来扔到对面的沟里去。 与两只鸟左右缠斗了半晌,青檀渐渐没有了力气,干脆把心一横用双手把脑袋护紧学着金一秤的样子把头往胸口窝过去,可他的胸-前总共也就那么大一块地方,已经塞了金一秤那一个脑袋了,青檀只得扒拉着她的身子想办法用她的身子把自己的光头给挡住。 两个人全在努力把身子往对方那边藏,藏来藏去,竟然抱成了一个诡异的姿势,金一秤抱着青檀的腰,把头窝在他的胸-前,青擅抱着自己的脑袋窝在金一秤的肩膀后面,这两个人胳膊缠着胳膊,腿缠着腿,身体相互契合着缩起来,就象是一个巨大的蛋。 这样以来,两只鸟反倒没有地方下嘴了,隔着他们两个的衣服用力啄了几口,终是不解恨,两只大鸟又在原地大叫了几声出了出气,扑着翅膀回到树上去了。 树下这两个人过了半天这才回过神来,金一秤松开紧紧地抱着青檀的手,略一抬头就与这个人碰了个鼻子对鼻子,眼对眼,对方眼睛里的怒火几乎要把自己给一把烧个干净。 金一秤这才回过神来,那两只鸟是自己招来的,害得青檀和自己一起被鸟袭击了,似乎应该给人家道个歉,不过两个人离得这么近,好象是……不方便道歉吧? “那个……青檀啊,鸟已经走了,你可以松开我了吧?” 两个人离得这么近,她说话的时侯,嘴里的热气淡淡地扑到自己的唇上,青檀的心里没来由地突突乱跳,刚才那一肚子火气消了一半,脸却烫得更厉害了。 青檀把眼睛一别不去看她,没好气地道:“是我不松开吗?明明是你的手脚还在缠着我。” 他说话的时侯,嘴里还真有一股清香的檀香味道,金一秤耳根红了红,两个人的身子刚才也不知道是怎么缠在一起的,这么动了几下两个人都感觉到胳膊痛,腰酸,腿也在别着。 隔着布料,两个人皮肤上的热度相互熨贴着摩索,青檀还是生平第一次与一个女人这般亲近,明知道对方是个十二岁的黄毛丫头,可是心里还是象被猫抓了一样,由着这具小身子在自己的怀里来回扭了几下,青檀感觉到心头的火苗乱蹿。 真是该死!青檀又是羞又是气,冲着金一秤大吼一声:“喂,你别再乱动了行不行?” 金一秤呆着脸不敢再动,青檀感觉着两个的身体相互缠着的地方,试着来回动了几下,这才发现,原来是两个人刚才只顾着躲鸟抱在一起就地滚了一下,叫落在一旁的那些野草给缠住了。 青檀伸手把缠着两个人的草根扯掉,两个人这才算是试着把手脚全都解开。金一秤坐在地上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回头却见青檀蹲在地上一片一片地拣着地上那些破碎的画纸,满脸心痛。 不就是画了个光屁-股的女人吗?还能心痛成这样?难不成是因为刚才没亲着,心里遗憾着呢? 想起来没亲着这个事儿,金一秤心里又在直突突,哪怕是这具身子的年纪不算大,但是这个灵魂已经有二十几岁了,刚才和一个成年男子抱得那么紧,连嘴唇都差一点碰一起了。 这可是在古代啊,要是按这么说的话,是不是两个人这么接触一下下半辈子就得一起过了啊。 啊哟,不行不行,自己这是想什么呢?人家可是个和尚…… 金一秤的思绪一下子又跑出十万八千里来,回头一眼扫到青檀那个光秃秃的头顶上满是被啄起的大红包,有两个地方还见了血,金一秤一阵内疚,走过去小声道:“青檀,刚才那个鸟的事儿……对不起啊,我也不知道偷人家一个蛋后果会有这么严重,哟,你脑袋上也被它们给啄破了,我给你弄点草药上上。” 第109章带货 金一秤从旁边拨了两棵止血解毒的草药,用石头砸烂了就要往青檀的头顶上糊。 青檀抬手把她一挡,冷冰冰地道:“你过去,离我远点!” 金一秤怔了怔,看着青檀那个光洁白皙的头顶正中有一个明显的大伤口,血还在汩汩地往下流,一直淌到眉梢,那个样子很是刺目。 金一秤看得惊心,赔着笑脸道:“行了,青檀,我错了,别生气了好不好?要不然……要不然等明天我把我那筐草药卖出去了,我赔你点钱?你看成吗?” “赔?你赔得起吗?”青檀气乎乎地把手里的碎纸举到她面前:“这副画可是我画了半个月才画好的。” 就画个光屁-股的女人竟然用了半个月?你要是画个穿衣服的得多久啊?金一秤肚子里腹诽不止,可也不敢叫这句话出了口。 青檀已经把地上落的木板和画笔收拾起来,骂了一声“真晦气”,折身就往山下走。 金一秤转身把自己的药篓背上,追着他道:“青檀,你别急着走啊,你头上的伤得赶紧涂上草药,要不然会一直感染留疤的,我是从一个医生的角度给你的忠告,你别不听啊。” 青檀越听她的声音越烦,想起来那副画书馆的老板催了有一阵了,本来今天就能给交上去的,不想就被这么个笨蛋给毁了,这一下还要重画! 耳听着这个丫头还跟在身后喋喋不休,青檀烦得转了个身,顺着另外一条路往山顶走去。 金一秤还是拿着草药穷追不舍,青檀实在想不通这个丫头到底想要干什么,只管低着头快走,突然听到身后的那个人大叫了一声:“啊哟,你快看前面那是什么?” 青檀止了步子,回头只见金一秤大惊小怪地跑了过来,冲着青檀身后的山崖上小心翼翼地一伸手指。 只见在不远处的石壁底下,一朵鲜艳的灵芝亭亭立在那里,就象一把油红色的小伞。 “老天爷,野生灵芝草啊,这一回我可发财了!”金一秤喜欢得直搓手,拉着青檀的衣袖道,“小和尚,你真是我的福星,咱们一起把它给采下来,卖的钱我分你一半。” 青檀眼眸垂了垂,倒是也没有拒绝,师兄不在家,刚画的画又被毁了,要是真能采到野灵芝,能抵半个月的饭钱也是好的。 “真的是……一人一半?” “那当然,见一面分一半呗,这点规矩我还是懂的。” 两个人一起走到了那块峭壁底下,这才发现那棵灵芝离地面还有好高,金一秤手脚并用地贴着崖壁往上爬了一段,伸长了手臂去够还是差着好大一段距离。 眼看着她快要掉下来了,青檀在下面扶着她的腿仰着脖子看她,提醒道:“你用个树枝把它给捅下来看行不行。” 金一秤赶快摇头:“肯定不行,灵芝草这东西可金贵着呢,要是皮相破了一点价格就卖不上去了,这东西就得亲手采下来,全须全尾的才卖得上价。” 想看着她那两个小短胳膊舞了半天还是够不着。青檀挽了挽袖子:“算了,还是我来吧。” 金一秤从那峭壁上下来,换了青檀往上爬,男人的腿脚到底长一点,用力踮起脚尖似乎是可以勉强摸到那棵灵芝了,青檀伸长了手指,一点一点去抠灵芝草根部的土。 金一秤看着他象只壁虎一样贴在石壁上,脚底下那块石头还在隐隐打着晃,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里,一边用力扶着他的腿,嘴里还在小声提醒着:“轻一点,慢一点,当心一点,灵芝草很娇贵,一定要全须全尾地摘那样才有卖相,啊,快好了,用手指一点一点拨动它,很好很好,快了快了……” 只见青檀的手指又照着灵芝草的根下面抠了一下,那根灵芝突然离了崖壁,冲着地面就掉了下来。 金一秤向前一蹿,把那根灵芝凌空接住,兴奋得直喊:“这么好的品相,可值了大钱了!” 眼看她把那枚灵芝抓到了手里,青檀松了一口气,正要低头找个地方下来,突然感觉头顶一晕,胸口象是被撕开了一样剧痛。青檀努力调整着呼吸,可还是感觉到眼前越来黑,意识也不停地模糊起来。 金一秤捧着那枚灵芝,立时喜得眉开眼笑的,光看这上灵芝上面的纹路就知道这东西长得年代挺久了的,而且它品相饱-满,色泽艳红,绝然是灵芝里面极好的品种。 “青檀,咱们发财了,这个灵芝最少也要值……”金一秤猛然回头,只见青檀满头都是冷汗,意识模糊地冲着自己看了一眼,就象个脱了线的木偶一样顺着石壁掉下来,顺着脚下的陡坡就滚了下去。 “青檀!”金一秤吓了一跳,把那枚灵芝在怀里藏了个紧,跳下陡坡顺着青檀追过去…… ** 周傲斌被周大勇揪着领子顺着窗户给扯进来,赔着墙根站勉强好了,腿还在发抖,就连说话的声音都是颤的。 “二哥,咱们真要动手偷啊?万一被人抓住会不会被送到官府里面打板子啊?” 周大勇抬手照着他的脑袋上就是一巴掌:“你傻啊?这粮仓是咱们自己家里的,哪个会抓着咱们往官府送?” 周傲斌快要哭出来了:“那我也怕啊,咱们偷的是自己家的东西,这万一叫爹娘给抓着,还不照死了打咱们?” 周大勇一边探头探脑地四处划拉着找东西,一边答道:“咱家粮仓里东西这么多,哪儿那么容易叫爹娘抓着,你就听我的,咱们多偷点东西卖出去,得了钱我分给你十个铜板还能带着你进城里去逛一圈。 那可是十个铜板啊,想想能叫你买多少根麦芽糖?薄荷糖?甜面饼子吃? 更别说我还带你到城里去走一趟了,上回隔壁黄裁缝家的小丫头片子不是还吵吵着想要个城里卖的那种绢花吗?你这回顺道给她买上一个,往后她肯定会高看你一眼,专和你一个人玩儿。” 想起隔壁家的黄小丫,周傲斌到底是动了心,黄小丫比他小两岁,长得可好看了,两只大眼睛忽扇忽扇的,她家是开裁缝店的,她爹娘整天变着花样给她做衣服穿,把这个小丫头打扮得跟花骨朵一样。可她老是不爱搭理自己,专爱跟着那个会爬树翻墙的二狗子瞎起轰,这一回要是自己真能买个绢花送给她,她往后会不会真的就只喜欢自己,不喜欢那个二狗子了? 周傲斌还在咬着手指头发呆,周大勇已经一把把他给扯了过来,伸手就把他的上衣给扒了个干净,把房梁上吊着的两大块腊猪排一取,就给挂到周傲斌的脖子上了。 周傲斌跳着脚直躲:“啊哟,二哥,这东西油腻腻的贴着身子可难受。” 周大勇一边往他肩膀上挂腊猪排一边道:“想挣那十个铜板,怎么着不得辛苦点?油腻腻的怕什么?这东西要是偷着卖出去,老值钱了呢。” 周傲斌硬着头皮站着不动,眼睁睁地看着周大勇在自己的后背上挂了两大块腊猪排不说,又在自己前胸挂了一排咸鱼,瘦小小的一个人被这些吃的东西给包得象个铠甲在身的战士似的。 这还不算,周大勇转手又从房梁上取下几根腊肠,在周傲斌的腰里围了几圈又捆了个紧,转手又去旁边取米袋子。 周傲斌已经被身上这十几斤肉给压得快站不住了,连声喊:“哥,你别再拿了,我真站不住了,再说这米我可往哪儿装啊?” “这事不用你操心,我自有办法。” 周大勇从怀里掏出两根布带子把周傲斌的两个腿裤一扎,解开他的裤腰带就开始往他的裤子里面倒大米。 不一会儿,那两条腿裤就全都鼓起来了,就这么条破裤子,硬是装进快三十斤的大米去。 周傲斌快要哭出来了:“啊哟,哥,你给我装成这样,我可咋走路啊?” “走不动了,哥背你!” 周大勇转眼整了这么多东西,还是不死心,又拿着眼睛往一旁的麻油桶上划拉。 这年月麻油可是最稀罕的好东西,这东西要是能带出去,铁定能值不少钱呢,可问题是怎么往外带呢? 周大勇托着下巴直寻思。 正是五黄六月里的天气,周傲斌混身上下背了快有百十斤的东西,整个人勉强从一堆腊肉咸鱼里面露出一个小脑袋来,刚刚十来岁的孩子,身上哪儿有那么多力气,渐渐地就有点站不住了,周傲斌靠着一旁的粮食袋子直喘气:“啊哟,我说二哥,我快站不住了,咱们赶快走吧。” 周大勇盯着那一大罐子麻油还是不死心,把那油罐子往怀里一抱,对着周傲斌说:“来,张开嘴,把这罐子麻油给喝下去!” “啥玩艺儿?”周傲斌吓得嗓子都变了,“哥,麻油这东西谁能一口气喝下一大罐去啊?你这是要我命呢?” 周大勇说:“这东西值钱着呢,不带出去卖了多可惜?乖,你这会儿给喝下去,到了地方我拿盆给你接着,你把嗓子一抠再给吐出来,油这东西轻,一会就浮上来了,咱们把浮在上面的油一撇,找个罐子装了还能往外卖!” 周傲斌吓得嗷嗷哭:“哥,这可是一大罐子麻油啊,我就怕我喝完了吐不出来,全都给拉出来了,到时侯别说这麻油了,就连裤裆里头那几十斤米也得坏喽,那咱们可就亏大了!” 周大勇仔细一想,别说,还真是! 仔细想了半晌,周大勇突然一拍脑袋:“灶房上面不是有个大猪膘吗?把那东西给解下来装麻油不就得了?”古时侯的房子多是木制的,所以防火显得尤为重要,灶台上方多是悬着一个装满水的猪膘,万一火苗子蹿上来,直接把猪膘给烧烂,水就可以落下来灭火。 周大勇将灶台上面的那个猪膘给解下来,把里面的水给倒空了,叫周傲斌拿手撑着,把那一罐麻油全都给倒了进去,转手用麻绳给扎了个紧,可是再一看,这周傲斌全身上下都被挂满了啊,这些麻油可怎么带出去呢? 仔细想了一会儿,周大勇又一拍脑袋,冲到楼上把爹的皮帽子皮大衣全都取下来了。 周傲斌吓得直往后躲:“哥,你这是……又要干啥啊?” 周大勇把那个装满了麻油的猪膘往皮帽子里塞严实了,照着周傲斌的脑袋顶上一扣,满意地说了一句:“成了。”转手又把那个皮大衣给周傲斌穿上。 周傲斌被他这么一裹,彻底找不着人了,从皮大衣和皮帽子的缝隙里面张着嘴喘着粗气直叫唤:“啊哟,我说二哥啊,你这是要成心捂死我咋的?” 周大勇把弟弟往肩膀上一背,啊哟,别说,还真是挺沉的。 “行了,老三你别号了,为了挣钱,咱们就得受点委屈,你这会儿忍着别吭声,等到了城里,哥给你买山楂果拌冰碴子吃。” 周大勇背着周傲斌溜出了后门,赶牲口的老徐一见他们俩,立时吓了一跳:“啊哟,这五黄六月的,傲斌你咋捂得这么厚啊?你这是咋了?” 周傲斌这会儿整个人看上去是圆的,被一堆东西埋得几乎喘不上气来,哪儿还能答得上话,周大勇把他在驴车上放好扶稳了,冲着老徐头道:“徐大伯,俺弟发高烧,这会儿一个劲地说冷,咱们得跑快点,赶快到城里给他找个郎中看看去。” 老徐头不敢耽搁,一边忙着套车,一边道:“哟,孩子都都病成这样了,到城里哪儿赶得及了?要不然先叫黄郎中给瞧瞧?” 周大勇一边扶着周傲斌免得他象个球似的乱滚,一边道:“黄郎中那医术我才信不过哩?徐大伯,您受累,咱们赶快走。” 老徐头眼看着满大街的人都露胳膊露腿的就穿个单衫还嫌热呢,周傲斌愣是皮袄皮帽地把自己给裹得这么严实,那定然是病得不轻,这事儿可不敢耽搁。 手里的鞭子一扬,小驴车顺着乡道就一路跑开了。 第110章销赃 周傲斌糊了一身东西,汗就跟开了水阀似地往外冒,想要挣扎着从皮袍子里面出来,身子还被周大勇给按得死死的。 周傲斌热得直翻白眼:“二哥,咱们这到啥时侯才能到啊?我这样还得撑多久啊?” 周大勇一把按着他不叫他被驴车给颠下去,一边道:“老三,你多忍忍吧,徐大伯赶车快,一会儿咱们就到了。” 老徐头回头看到周傲斌的脸从皮帽子底下露出一条缝来,那小脸看上去煞白煞白的,老徐头也吓了一跳,连声道:“大勇啊,咱们到城里还得一阵呢,要不然你把你弟那衣服全解开,叫他先透口气?” 周傲斌等不及这句话呢,二话不说就想伸手解皮袍子。 周大勇气得一巴掌打在他的脑袋上:“叫你别动,你还乱动?当心你那身上的东西……” 话音没落,只听周傲斌嗷的一声,就“油油油!”的叫了起来。 只见一道清色的麻油顺着周傲斌的脸就往下淌,合着刚才周大勇那一巴掌把皮帽子里的猪膘给打破了,里面的麻油全都给淌出来了。 周大勇心痛得直咧嘴,赶快把那个皮帽子取下来倒着抱在怀里,生怕里面的麻油再洒了。 这可把老徐头又给吓了一跳:“啊哟,你这孩子是咋了?你这好好的,咋就满脸油哩?” 周大勇一边把那个皮帽子托在手里生怕里面的油再往外洒,一边道:“你看看,你看看,我叫你快点走的吧?我弟这发烧烧得脑袋里的油都出来了!” 一句话,把三伏天里的老徐头吓出了一身冷汗,再也不敢多问,手里的鞭子一扬,冲着驴屁-股上一甩,大声道:“畜牲,撒开蹄子,快跑啊!” 黑毛驴被抽得发了急,甩开蹄子一路狂奔,周傲斌被颠得象个球一样在驴上来回蹦,裤裆里的米磨得蛋痛,后背上的腊排骨,前胸的咸鱼,带着裤腰上的腊肠也跟着他一起蹦,满身肉味混合着他身上的汗水顺着皮袍子直滴答,惹得这一条路上的野狗都快疯了,追着他们的驴车又是叫又是跑。 周傲斌被身后的野狗吓要死,忌着周大勇的淫威,把嘴张圆了也不敢哭,只敢嗷嗷直喊。 路过的所有人全都一脸惊异地看着这辆奇怪的驴车,只见前面赶驴的老头象是跟驴有仇似的,拿着鞭子照死里抽着驴屁-股催它快跑,后面一个半大的小伙子双手抱着个穿着皮袍裹得象球一样的小孩子,那个小孩子一边嗷嗷叫,一边顺路淌油,后面一群野狗在跟着追…… 连三赶四地进了城,周大勇给徐大伯道了谢,背着周傲斌就往城根后面的巷子里跑。 那里面有个极大的粮栈,开着一个小后门专收那些来历不明的东西。 城里的大户人家多,饭馆酒楼也有不少,常有那些在里面帮厨的人从东家那里偷了吃的东西往外带,别看这些东西不起眼儿,要是凑得多了也不是小数。 周大勇之前听大哥回来闲聊过这个地方就私自摸过来了。 粮栈里面的人打量着这是谁家的小孩子偷了点东西找地方销赃呢,打量着不会有多少,结果周傲斌身上那件大皮袍子一脱可叫所有人都开了眼。 这孩子人不大,身上横七竖八的硬是挂了几十斤的腊肉咸鱼和香肠,裤子再一脱,里面全是白-花-花的大米,旁边那个个子高点的把手一举,一顶皮帽子,里面全是清丝丝的麻油啊。 粮栈的伙计们全都笑出来了:“来销赃卖货的人我们见得多了,象你们俩这么会带货的我们还是第一回见呢。” 周大勇也不和他们客气,当即把手一伸:“我们带出来也不容易,价钱上给出高点呗?要是合作愉快,下回还有这么多好东西送过来。” 粮栈里的人全都笑了,其中那个年纪大点的道:“哟,你们这两个小家伙,难不成还是老手了?许下这一回的生意,还敢给我们许下第二回?得,我就交你们这个朋友了,这些东西我们左右点点,给你这个数……” 那人伸出两只手来比划了一下。 周大勇看不懂:“这是多少啊?二十七两银子?” “哈哈,你这孩子真敢要,我是说给你二百七十个铜板。” 这么大一堆东西才二百七十个铜板?周大勇立时就急了:“不是吧?这些东西要是拿到市集上卖,少说也能卖几两银子呢,你们就给我二百七十个铜板?你们这是欺负人的不是?” 那人呲着牙一笑:“哟,你急个什么啊?不是我说,但凡是这能在街上摆着明着卖的东西,你们也不会送到我们这儿来啊,既然是你们送来了,那定然有缘由的不是?我看你们这两个小孩子不容易,干脆就给你们再加上三十个铜板,给你们凑三百文钱得了,多了可就对不住喽,您怎么带来的,还得麻烦您怎么给带走。” 周傲斌刚把那一身东西给御下来,这会儿汗津津地站着,跟着那刚被拨了毛儿的鹌鹑似的,也不知道是冷也不知道是热,混身直抖,一听说要自己再原样把这些东西都给带回去,周傲斌差点吓得尿了裤子。 连声道:“卖卖卖,我们卖,您可千万别再叫我们往回带了。” 那人一看这两个小孩子好糊弄,当即把钱一结,嘱着他们有了好货还往这里送,下回的价钱还要给得更爽利些。 两个人拿着皮袍子和皮帽子出了门,周大勇手里握着那几个铜板直皱眉:“这算是个啥事儿啊?费了这么大事才卖这三百个铜板,折成银子才三钱,我咋觉着这些人是在坑咱们的呢。” 周傲斌这会身上一轻快,说话也利索了,伸手从哥哥手里抢走十个铜板:“哥,这十个铜板你可得先给我,对了,你还说要带我去吃山楂果子拌冰碴子呢,咱们这会儿赶快去吧!” 第111章观音 顾不得周大勇心痛,周傲斌扯着周大勇就往卖冰碴子的地方跑。本地有人在冬到把大块的冰放到地窖里面,待到夏天砸成一碗碎碴子拌了蜂蜜山楂往外卖,端出来的时侯已经是半冰半水的小半碗,可是对于这两个乡下孩子来说,那可是不可多得的昂贵美味。 周大勇请周傲斌吃了一碗冰碴子,自己却站在旁边怎么也舍不得要一碗,低头看到手里的皮帽子还在滴滴达达地直滴油,把那件皮袍子也一起给弄脏了。 周大勇苦着脸直发愁:“这可咋整?咱们两个把爹的皮袍子和皮帽子弄成这样,还咋往衣柜里面放啊。” 周傲斌的大眼睛左右骨碌了几圈:“哥,反正这皮袍子和皮帽子弄成这样也不好看了,干脆,咱们一不做二不休,直接给当了得了。要是爹问起来,咱们两个就合伙说不知道呗。” 周大勇仔细一想,好象还真有那么点道理,衣服给弄成这样送回去,好象更容易被发现,要是直接给卖了,好象还能多换几个钱。 两个熊孩子沿街找了半天,找了个门面不大的当铺,又把那件皮袍子和皮帽子一起当了一两半银子,加上卖粮食那三百个铜板,好歹也凑够了一两八钱银子,算是不枉跑这么远受的这趟罪。 哥两个不敢太早回家,怕家里人看出破绽来,又在城里左转悠右转悠了半晌,这才往回赶。到了家,哥俩装得啥事儿都没有发生过似的,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睡,周掌柜的夫妇自然也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到了晚上关了灯,周大勇把手里那些铜板和碎银子握在掌心翻来覆去地握着,他想把这些钱都给金一秤送去,告诉她钱的事儿她不用发愁,要是哪一天金老大又突然想打她的主意,把她给卖了,就叫她赶快把这些钱拿出来摔到金老大脸上,反正无论如何也不能叫别人随意指个人家就把自己给卖了。 可是又一想,金一秤那个丫头傲着呢,自己真的把钱给她了,她会要吗? 想到这一层,周大勇又没有了主意,要不然把这些钱给柳翠娥送去?叫她给金一秤?唉,也不好,柳大婶那个人正直着呢,哪里会随便收自己的钱?万一问起来这些钱是哪儿来的,三说两不说的,再叫爹娘知道自己偷家里东西往外卖的事儿,那还不捅破天喽? 那这些钱到底该怎么办呢? 周大勇想来想去都想不明白,最终把那些钱原样装好,在床铺盖底下藏瓷实了,拿着身子牢牢地压住,心中暗想:“反正这些钱我都给存下了,将来不管哪一天,金一秤那个丫头用得上,我随时都能给她。” 少年郎带着满腹心事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 青檀寺里申时钟响,贵宾禅房里的那位贵客还在沉睡。 主持方仗将手一比,示意座下弟子们将众弟子引入后堂诵经,莫叫惊了禅房里那位尊贵的客人。 三岁的青檀在禅房的门槛后面探出半个脑袋来,好奇地打量着禅房卧榻上躺着的那个人。 那人生得真好看啊,额头光洁饱-满,头发乌黑油亮,他的眉也生得好看,如两道柳叶一样弯弯斜入鬃角,眉毛下面,又黑又长的睫毛覆盖在眼皮上,他的鼻子小巧而俏立,他的嘴唇饱-满又鲜艳。 他和佛堂上那个观音像长得好象啊,只是观音是个女人,他好象……依,他到底是个男人,还是个女人呢? 青檀皱起了小眉毛,他的面容生得这么美,身段也纤细娇软,可是他的身上却穿了一件男人才穿的大红色官袍,刚才看他进来,明明听到方丈大师合掌叫了他一声:“首辅大人。” 而刚才他那位贴身的侍女却在叫他:“皇后娘娘。” 首辅大人不该是男人吗?皇后娘娘不该是女人吗?他一个人怎么会有两种身份?又是男人又是女人,又是首辅又是皇后? 青檀咬着自己的手指头伤透了脑筋。 榻上的人醒了,睁开眼睛就看到门槛上面趴着个圆乎乎的小脑袋,小人儿咬着手指,正一脸匪夷所思地看向自己。 那个人嘴唇一翘,突然就笑了,没有想到这个庄严的青檀寺里会有一个如此好看的小和尚,白白嫩-嫩的,好象一个糯米团子,他冲着青檀招了招手。 青檀怔了一下,他这才想起来,师父交待过的,谁也不能随便惊扰了禅房里的这位大人物。心头一慌,青檀转过身一溜烟地跑了出去,躲到花坛后面。 一个明黄-色的身影进了苑子:“雨清,你歇好了吗?方仗刚沏了一壶好茶,朕等着你一起去品。” 禅房里那个人应道:“子骥,你等一下,我换身衣服马就来。”娇滴滴的声音里还带着几分懒起的媚态,那分明是个女人的声音。 再出门时,那人已经换了一身浅青色的女妆,头上挽了个髻,上面配着一枚凤钗,她这么一打扮可就更好看了,就和画上的观音娘娘一模一样的。 她款款地向着那个男子走了过去,两个人的手很自然地握在了一起。 “怪不得适才听到香客说你有观音相呢,这会儿看来我家小无赖真的如同观音一样美。”他宠溺地刮了刮她的鼻子,她便倚在他的肩膀上笑了。 他的身材高大英武,气势不凡,身上那一身明黄-色的衣服亮得耀眼,而她一脸娇羞地倚在他的怀里,娇艳得象朵盛开的牡丹,这两个人真好看啊,比画儿上画的那些神仙还要美。 男子握起女子的手,柔声问:“雨清,看你东张西望的,这是在找什么?” 第112章重伤 那个叫雨清的美人答道:“刚才我在里面歇着,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一个两三岁的小和尚,模样看着可爱得很,我这一眨眼功夫,他又不见了。” “雨清,你是睡迷糊了吧?这青檀寺可是皇家寺院,哪里会跑出来个小和尚?肯定是你眼花。” “是我眼花吗?不过那个小和尚真的很可爱。” 他们两个人说说笑笑地走了出去。 青檀盯着他的背影直发呆,总觉得面前的这两个身影莫名其妙地熟悉,自己以前肯定在哪里见过他们。 三岁的青檀从此有了心事,总会经常想起这两个人,哪怕作梦也会梦见,直到后来…… ** “青檀,青檀,你醒醒,你能听得见我说话吗?” 青檀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就看到了金一秤那张焦急的脸。 看到他醒过来,金一秤总算松了一口气:“你都快吓死我了,明知道自己身上有毒,还敢四处乱跑,这回幸亏是我在旁边,算你命大。” 又作梦了?又梦到那两个人了? 青檀自嘲地一笑,却感觉到嘴角一扯就痛,他想撑着身子坐起来,却发现右手怎么也抬不起来。 “你还是不要动了吧,刚才跌的那几下够重的,伤筋动骨一百天,你得好好歇一阵了。”金一秤一边低头煮药一边道。 青檀四周看了一圈,问:“是你把我从山上弄回来的?” “我哪儿有那本事啊?”金一秤苦笑着往墙角一努嘴,“我是叫了你师兄把你从山上背下来的。” 墙角里那个人听到有人提他,这才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大着舌头道:“啊,是……我背你下山的,幸亏这个小丫头机灵,知道到观里来找我,幸亏……亏我刚好,到家,要不然,你就……就倒霉了。” 青檀突然就明白自己那一身伤是哪儿来的了,苦笑一声道:“怕是因为你刚好到家,我才这么倒霉的吧?” “依,师弟,你这……这是啥话啊?”云中子不服气地挺腰坐起来“没有师兄我救你,指这小丫头片子是能搬得动你啊?狗咬……咬吕洞宾。” 金一秤一边低头煮药一边咬着嘴唇拼命忍着笑。当时自己看到青檀晕倒在山里,知道自己弄不动他,就在他身边撒足了防虫蚁猛兽的药,然后赶快跑回青松观里找人帮忙。 也算是巧了,云中子本来与人约定了要做法事,半个月之后才能回来,没成想那一家又临时决定请和尚做法事,不用他了。 如来佛祖抢了太上老君的生意,云中子突然就失业了。 于是就在路边的小酒铺里喝了个够,到了观里刚想睡一会儿,就看到金一秤急急忙忙地跑进来,说青檀出事了。 云中子也不含糊,跟着金一秤跑到山里,抓起青檀往肩膀上一扛就往山下走,山路险峻,下山路滑,云中子一边走一边还不忘摸出腰里的酒葫芦喝上几口。 金一秤原本在前面带路,突然听到身后“扑通”一声响,再回头那两个人都不见了,只听见路边的沟里头,云中子扯着嗓子在叫青檀的名字。 青檀本就昏迷着,身体落在沟底被反拧成了一个麻花。 云中子还好,虽然醉得迷迷糊糊的,但是身上没受伤,在沟里站起来就四处急着找青檀,扯着嗓子喊了半天,这才发现脚底下踩着一个人。 等他们两个从沟里爬出来,青檀已经伤得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了。 金一秤煮好了汤药,递到青檀面前:“来,把汤药喝了,能暂时止住你身上的毒。” 青檀看了那药碗一眼,却也不接:“你上回不是还说我身上的毒没办法治吗?” 金一秤道:“这汤药不是解你身上的毒的,只是为了制止你身上的毒性发作,这几日湿气太重,你体内的寒毒一发作,人就会出现晕厥的现象,这碗汤药为的是固本安神,元气养足了,人就不那么容易晕倒了。” 青檀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那碗汤药一口饮下,咧着嘴道:“好苦!我的毒已经许久没有发作过了,怎么一见你就发作?村里的人说得没错,你就是个扫把星。” 金一秤有点不高兴:“唉,好歹是我在山上救了你,你哪怕不道声谢,也不该这么对我恶言相向的吧?” 青檀一声冷哼:“实话实说而已。” 金一秤叉着腰看他:“小和尚,难道没有人告诉过你,世界上有两种人不能得罪吗?一种是理发的,一种是治病的,前者可以让你丑得生不如死,后者可以让你痛得生不如死。很抱歉,我就是后者。” 青檀毫不示弱:“第一,我是个和尚,没有头发,不必害怕理发的,第二,我横顺是个快没命的人,你治不了我的病,你也没办法让我痛。” 金一秤倒吸一口冷气被他噎得无话可说,这个人面对自己的生死,也实在是太过淡定了一点。 “好吧,我吵不过你,你好好歇着吧,我先回去把那棵灵芝给处理了去。” 冲一旁的云中子低头施了一礼,金一秤折身出了青松观。 目送着金一秤出了道观,云中子靠着墙就打了个大呵欠:“这个小丫头岁数不大,懂得好象还不少,她竟然能看出你身上有毒,要不然,我把她叫回来再给你把把脉?” “你还在给我装糊涂?”青檀瞥了云中子一眼:“我身上的毒是谁人下的,难道你不比我更清楚?天底下什么人会比他们更有权势?就凭这么一个黄毛丫头就可以解我身上的毒?算了吧……” 青檀叹了一口气,重新躺回到枕头上:“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命数而已。” 云中子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冷笑:“连试都不肯让她试?就这么怕连累她吗?难不成是看上她了?” 青檀猛然想起这个小丫头在自己怀里乱动时那股奇怪的羞耻感,瞬间烦得要死,将身子一转,冷冰冰地道:“喝多了就睡觉去,又在瞎扯什么?” 第113章穿帮 金一秤回到家,将怀里那棵灵芝取出来,对着灯越看心里越满意,这简直就是老天爷给自己的第一笔横财啊,只要抓住了,抓牢了,发家致富就在此一举了。 金一秤将那根宝贝灵芝在柜子顶上藏好了,转身就到院子里开始忙活。 前阵子自己和娘还有姐姐们住的那间草房空出来现在还在闲置着,刚好可以用来做点好营生。金一秤先到河里挖了不少塘泥晾晒起来,然后又拿起自己的药筐去村口拣了一大堆的荒草树叶麦杆什么的,在灶里掏了些草木灰,把这些东西全都拌匀之后,就做成了最简单的菌类培养基。 金一秤把那个炕给打扫干净,把自己做的培养基厚厚实实地铺在炕上。 最后才把那个宝贝灵芝取出来,拿在手里对着培养基轻轻地磕了起来,灵芝的伞盖背面掉落一层细如灰尘的东西,这些就是灵芝草的种子——孢子了。只要有这些孢子均匀地撒在培养基上,每天仔细呵护,定然可以轻松地培育出珍贵的灵芝草来。 余下的几天,金一秤把所有的事情都抛在脑后,专心地和自己的灵芝草打交道。平日里都用旧棉被把屋子的门窗捂紧,每一天还给这些宝贝种子们洒上几回水。 眼下正是暑伏天气,高温高湿的环境最有利于菌类植物生长。果然,没过几天那些培养基上就冒出了一棵棵指甲盖那么大的宝贵小芽芽儿来,随便一数竟然有几百棵之多。 金一秤高兴得直蹦,上回自己可是特地在城里打听过的,一棵普通的灵芝,最少可以卖上十几个钱,品相好的,能卖上三十几个钱都不止,要是器型饱-满,伞盖又大品相又好的,一棵能卖上一百多个钱都不止,自己这一下子就养了几百棵灵芝啊,这得换多少钱啊? 又是两场雨下过之后,空气里的温度湿度快速上升,那些灵芝草同样在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生长着,转眼就长得如同小孩子的巴掌那么大了,按照这个速度,过不了多久,第一批灵芝就可以收获了。 只要这些东西顺利地出了手,把银子换回来,定制了手术刀。自己就可以为大姐夫治病了,往后就一直种灵芝往外卖,想必那些白-花-花的银子也离自己不远了吧? 金一秤看着面前这些宝贝,高兴得合不拢嘴,美好的日子就在眼前招手,只要有了钱,就能带着娘和姐姐一起过上好日子,再也不用受任何人的气了。 就当金一秤在草屋里信心满满地规划自己的发财致富之路的时侯,一个人悄悄地进了院子,探头探脑地打量了一圈,合计着这会儿没有人看到,这个人把手一扯将身后的另一个人牵过来,两个人快速地跑进院子,闪身进了细寡妇的房间。 大宝上学堂读书去了,小宝刚被哄睡着,细寡妇正坐在炕头上给金老大补衣服,抬头就见这两个人鬼鬼祟祟地进了门,直眉瞪眼地看向自己。 细寡妇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就大吼一声:“你这个王八蛋……你还敢回来啊?!” ** 周大勇伙同着周傲斌顺利地销了一回赃,可是也只存下了一两多银子,这和自己的预期目相差太远。于是这一天,打量着家里人不在,周大勇决定和周傲斌再联手干上一回。 这一回周傲斌长经验了,不等周大勇动手,先把自己冬天穿的一身宽大的旧衣裳给找了出来。 “哥,一会儿我先翻进去,拣着有用的东西拿,一回不拿那么多,只要把我这身上给挂满了就成,上回那家粮栈的人心黑着呢,就是打量着咱们东西多不好往回带,这才故意压咱们价钱,这一回咱们就少拿点,仔细给他们谈谈价,只要价钱好,哪怕多干几回哩?” 被山楂冰碴子,十个铜板,和隔壁黄小丫的微笑共同收买的周傲斌具备着昂扬的斗志,这一回可是主动请缨。 周大勇在周傲斌的肩膀上拍了两下:“好兄弟,有勇有谋,孺子可教也。这一回得了手,哥请你吃两碗冰碴子。” 周傲斌冲着周大勇一点头,纵着身子轻盈一跃,就从窗户口蹦到了粮仓里。 不过一眨眼功夫,周傲斌又原样跳出来了,苦着脸道:“哥,你这样做不好吧?咱爹娘做生意多辛苦,你咋能老是叫俺偷家里的东西哩?” 周大勇照着他的脑门上就拍了一巴掌:“我说你这小子,刚才那份勇气哪儿去了?适才不是还好好的?说自己一个人动手就行了,连我在旁边帮忙都不用,就这么会儿功夫你可就怂了?真叫哥看不起你!哼,你等着,我这会儿就进去偷去,这回要是卖了钱,我连一碗冰碴子也不给你买。” 不等周傲斌再开口,周大勇把手一撑,顺着窗户口就翻了进去,脚一落地,熟练地把一块老腊肉背在肩膀上,正要抬手再去取第二块,打眼一看,只见自己那亲爹正站在粮垛后面,手里握着一根鸡蛋粗的大棒子,瞪着一双铜铃大的眼睛,脸上三昧真火蹭蹭直蹿:“好你个周大勇,原来是你在偷老子东西啊!” 周大勇吓得腿一软,怪不得周傲斌那小子溜的那么快,原来是中埋伏了! 眼看周掌柜的挥着手里那根大棒子劈头打了过来,周大勇把手里那块腊肉往前一扔,大叫一声:“爹,我再也不敢了!”撑着窗户跳出去,撒腿就跑。 周掌柜的手里提个着大棍子追着周大勇就杀了过去。 周傲斌一看这情况不对,把头一缩找个地方钻起来再也不出来了。 第114章我是你爹 儿子在前面跑,老爹在后面追,以往很多年大家熟悉的戏码再次上演,此时村儿里的人刚下地,眼瞅着周大勇在前面不要命地跑着,后面周掌柜提着根大棒子穷追不舍。 有的人问:“这又是咋的了?不是听说大勇这孩子现在可懂事儿的吗?也不逃课了,读书也认真,前阵子听说先生还夸他书读得好呢。” 又有人答道:“是啊,这孩子过了年也十六岁了吧?十六岁的大小伙子好歹也开始重脸面了,他爹咋还能这么打?也不给人家大勇多留脸啊。” 众人全都伸着脖子看热闹,可是也没有人上来拦。 转眼周大勇就引着老爹绕着村子跑了好几圈,周掌柜的到底是岁数大了,追也追不上他,爷两个离得老远,全都在弯着腰大喘气。 周大勇捂着自己的肚子说:“我说爹,我以后再也不敢偷家里的东西了,您……您就别追了,万一把您给累坏了,儿子我,我心痛。” “我呸,你这个不要脸的小兔崽子,少拿这话坑你爹!”周掌柜把棒子撑着地张着大嘴连声喘,“你这个吃里扒外的死东西啊,老子我白养活你这么大了,黄鼠狼都没有你小子这么狠,一回偷走家里那么多东西去,你说,你都把这些东西弄到哪儿去了?啊?” “我……我说爹,这件事,我回头再跟你解释,你……你先把那棒子给放着,拿在手里怪沉的。”周大勇一边说,一边摇摇晃晃地走过去去接老爹手里的棒子。 周掌柜的一个激凛站起来,挥着手里的棒子追着周大勇又是一通打:“你这个小王八蛋想干啥?还想抢着棍子打你爹是怎么着?你这个白眼儿狼,你看老子今天不一棍子打死你这个小畜牲?!” 周大勇抱着脑袋折身就跑,刚跑了两步,突然看到前面跑过来一个人,抱着脑袋大声叫道:“我说爹啊,你别打了,我再也不敢偷家里的东西了。” 啊哟,我去!这是谁家破孩子啊?学啥不好,学老子说话? 周大勇立时气不打一处来,转眼那个人跑到眼前,待周大勇定睛一看认出这个人来,登时气得肺都炸了,抬手把他的领子一抓,狠声骂道:“金石头?小王八蛋,我可抓着你了,你看大爷我这回不打死你这个混蛋!” 金石头猛不防被周大勇一把抓住,吓得脸都白了,身后金老大手里提着个大棒子骂骂咧咧地就追了过来,金石头急了,抱着周大勇的手上咬了一口,转身就跑。 周大勇抱着手气得直跳,嘴里骂了一声:“王八蛋,还敢跑?”追着金石头就冲了过去。 这边金老大也杀过来了,嘴里骂道:“老子救命的钱,你小子也敢偷,钱给祸害光了还敢回来,你看老子不打死你这个混蛋?”话一说完,追着那两个熊孩子的方向就杀了过去。 周掌柜的手里也提着个大棒子在后面骂:“你这个混小子,家里的东西你也偷,看老子今天不打死你!”抡着大棍子又开始追。 这边周大勇追着金石头连踹带打的,那边还得防着自己的老爹追上来,两个人并排往前跑几步,周大勇就照着金石头身上踹几脚再打几拳,然后再放着他往前跑两步,再追着打,就跟那两只窝里斗的耗子似的。 后面这两个老的,一人手里抡着个大棍子,死死地追在这两个破孩子后面,想要下手打,还生怕一个看不清打错人,手里举着棍子盯上半晌,明明追上了也不敢轻易下手。 于是村子里的人又目睹了这奇怪的一幕,前面那两个小的,又是踢又是踹,又是打又是躲。后面两个老的手里举着棍子在后面紧跟着,又是喊又是骂的可就是不敢下手。 这场景怎么比那戏台子上的三国演义还要热闹!转眼一堆人就全都围了过来看热闹。 周大勇个子高,又是个从小能踢能打的主儿,金石头空有一身坏心眼儿,可是这身手上远不及他,没几个回合就败下阵来,被周大勇给抓在手里抽得面红耳赤的。 金石头护着脑袋直叫唤:“周大勇,俺咋着得罪你了,你咋一见了俺就追着打哩?” 周大勇一边猛抽他的大耳光子一边骂:“你这小王八蛋是没得罪我,可是你这小子坏良心,竟然敢偷家里的钱,就因为你那手段不干净,害得金一秤的大姐都被卖了,我不打你我打谁?” 周大勇骂别人骂得理直气壮,一不留神脑袋后面就被老爹抽了一耳瓜子:“你这个小王八蛋自己干的啥事儿,你还好意思骂别人?” 周大勇吃了痛,可还是不撒手,照样抓着金石头大打出手。 金石头被他打得起急,梗着脖子还口:“俺偷的是俺爹的钱,又没偷你爹的钱,你急啥哩?” 话音一落,金石头后心也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拳,金老大咬着牙道:“小王八犊子,你还敢管我叫声爹啊?家里的钱一丢,叫老子我丢了多大人?看我今天不照死里打你?” 这边周大勇和金老大同时出手,不一会儿就把金石头给按在地上打得鬼哭狼嚎的,周掌柜眼看不合适,想把周大勇给揪出来,无奈周大勇记挂着金一秤,心里堵了好几天了,好不容易抓到这个罪魁祸手,哪里还肯松开,哪怕老爹在后面死死地揪着自己的衣服领子,也强梗着脖子非要照着金石头的身上猛踹。 一群人斗得正酣,突然听到人群外面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大喊:“你们都别再打了,再打我就死给你们看!” 第115章混来的女人 两个人抬头看了她一眼,下手打金石头打得更狠了。 细寡妇跪在不远处的地上,抬手照着自己的脸上就抽了几个大耳刮子,大声哭道:“是我教子无方纵了金石头这个性子,胆子大得无法无天。偷了家里的钱去养戏子,可是这事儿已经出来了,你们就算打死他又能怎么样?如今人已经领回来了,钱也已经花了,金老大啊,难不成你就忍心打死他叫他给那五两银子偿命吗?” 众人这才看清楚细寡妇身后还站着一名女子,一身红衣裳穿得紧致,勾得那身段有突有凹,一条油亮亮的大辫子垂在后脑勺上,五官看上去也不是很出众,只是那一双眼睛斜斜地往上吊着,带着几分勾人的劲儿。 有眼尖的认出来,这不就是前阵子来唱戏的那个戏班子里的小丫头吗?她咋在这儿啊?听着细寡妇话里那意思,金石头偷了家里的五两银子,就是全花到这个小戏子身上了? 一时之间周围的人又议论成一片,那个小丫头片子明知道周围的人是在说自己,也不羞也不臊,大大方方地走过去,把金石头从地上扶起来,给他拍了拍身上的土,淡定地往他身边一站,由着周围的人怎么说去。 周大勇冲着金石头就啐了一口:“为了个戏子逼着你爹卖你妹,真不是个东西。” 小戏子听了这话也不恼,斜着眼睛瞟了他一眼,眼睛里象是带了勾子似的把周大勇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遍。 周掌柜手一抬,照着儿子后脑勺上就是一巴掌:“你小子又能好到哪儿去?给我滚回家给你娘说清楚去!”把手一提,连拉带扯地把周大勇给提溜回家了。 细寡妇还在一旁凄凄哀哀地哭,那小戏子倒是一脸淡定,将金石头身上的灰土拍了个干净,轻轻一扯:“走,咱们回家去吧。”话一说完,大大方方地把金石头的胳膊一挽,拨开人群大咧咧地先走了。 倒是细寡妇和金老大在原地愣了半晌,这才回过神来,也垂头丧气地往回走。 堂屋里一盏油灯昏暗,照着金老大那张黑漆漆的老脸,金石头跪在门外的枣树底下,脸抽抽得跟枚核桃似的,不敢抬头,也不敢进屋。 穿着红衣服的小戏子麻小红反倒是一脸的不以为然,把身子倚在窗户底下的窗台上,低头磕着窗台上晾着的南瓜子儿,一副天塌下来也与自己不相干的样子。 柳翠娥坐在里屋的炕上,想起来金石头就为了这个小戏子偷光了家里的钱,害得金老大卖了金大丫的事儿,气得手脚直哆嗦,哑着嗓子骂道:“偷着家里的钱养戏子,还逼着老爹往外卖闺女,这样的人咋就还放他再进门了?” 向来性子最为绵软的柳翠娥都说了这话,看来也是气极了。 细寡妇梗着脖子回嘴道:“谁家孩子不范错?周大勇他们家景那么好,两个孩子还勾着手偷家里东西呢?俺家石头哪怕是这事儿做错了,这不也诚心诚意认错了吗?总不至于老金家就此就不认他这个儿子了吧?” 这话明显在护断,柳翠娥气得胸口憋闷,一时又想不好如何开口噎回去,金一秤就在一旁慢悠悠地接了一句:“卖的那个可是亲生的,这一个……可不是!” 一句话就给说到点子上了。 金老大脸上的怒火一闪,大声骂道:“叫那个畜牲现在就给我滚出……” 细寡妇赶快“扑通”一声跪在金老大面前,抱着他的大腿就开始哭:“孩子他爹啊,你可别听三丫头胡扯,石头虽然不是你亲生的,可是这么多年了,他一直随的都是老金家的姓,也一直把你当亲爹一样敬重的,虽然他眼前做错了一点事,可是……可是你到底养活了他这么多年,你可是比他的亲爹还亲呢!” 院子里的金石头一听到屋子里的动静,立时吓得差点尿裤子,拿着脑袋在面前的地上一个劲地磕着,扯着嗓子干号道:“爹啊,自打俺随着俺娘进了这老金家的大门,早就忘了俺亲爹是谁了。 你就是俺的亲爹,俺金石头这辈子就只认您这一个爹,您可千万不能不要俺啊,爹啊,俺知道自己错了,你千万千万不能把俺给赶出去啊。 儿子我还等着在身边仔细服侍着您呢,您要是把俺往外一赶,儿子我还上哪儿尽这份孝心哟。” 这话说得可笑,金一秤啧着嘴角直摇头,就冲你这为了一口饱饭就忘了亲爹是谁的德性,还能给后爹尽孝,谁信啊? 细寡妇一听到儿子在外面号,立马配合着道:“孩子他爹啊,你听听,你听听,石头这孩子多有孝心,他这不是怕你赶他走,他是怕他一出这个门没办法再给你尽孝报你的大恩了呢。 孩子他爹啊,石头这事儿虽然办得不对,可是咱们也得分开想啊,谁家的孩子到了十五六岁还不给说亲的?随便说个亲事,没有个十几两银子哪儿行? 现如今,他只是拿了家里五两银子就把这媳妇给带回家里来了,等到明年,他们两口子生下个大胖小子,你可就是当爷爷的人了!” “说啥呢?我老金家是什么样的人家,会认个戏子当儿媳妇?还叫她给我生个大胖孙子?我呸!” 金老大把桌子一拍,大声吼道:“金石头,你给我听着,那五两银子,我也不管你要了,可是这个戏子,她死活不能进我家的门,你是从哪儿把她领来的,还让她回哪儿去!” 金石头一听这话,立时吓得不敢吭声,金老大的脾气他是知道的,向来说一不二,要是自己敢梗着脖子非要把麻小红给留下,怕是连自己也得被赶出去。可要是真的把麻小红给赶走,金石头心里又当真是舍不得。 第116章恶人自有恶人磨 跪着往前挪了挪,金石头探着脑袋给细寡妇递眼色,叫她千万在爹面前说上几句好话,把小红给留下来。 细寡妇看了看金老大那张黑漆漆的脸,嘴张了好几下也不敢开口。 所有人都不再开口,一直站在窗台底下的麻小红突然“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啊哟,老金家是个什么样的人家啊?是财大气粗了?还是出了状元榜眼了?张嘴就说看不起戏子?也不打量打量自己家是什么样的门头,也敢说这样的大话?” 一句话说得所有人都呆住了脸,金老大断然没有想到她一个小戏子敢这么和自己说话,当即开口道:“你这话啥意思?俺们老金家哪怕不是高门大户,那也是本本份份的乡下人,断然不会做出那种养戏子败门风的事儿,你,打哪儿来的回哪儿去?我们老金家不和你这种人打交道!” 小红继续低着头一脸冷笑,完全不怕金老大的嗓门有多大:“切,要不是他金石头好吃好喝地供着,花言巧语地哄着,我才不来呢,真当我能看上你们这穷家啊? 为了五两银子就卖儿卖女,就这还敢请戏班子唱上七天的戏?瘦驴拉硬屎,饿死了还要往脸上贴金! 赶我走?行啊?我叫你们家金石头花言巧语骗出来给睡了,戏班子里的饭碗也砸了,下半辈子没吃没喝没人养活,出了这个门,可就是死路一条了! 赶我走?成啊?拿银子来吧,我这后半辈子连吃带喝带打扮,怎么着也得个百十两银子吧?好话不多说,一百两银子,你现在把这笔银子一出,我立马就走人!” 小丫头片子戏班子出身,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哪儿能叫金老大这两声吼给吓住了?两片红唇一巴拉,倒是把金老大给激得没话说了,憋了半晌,这才憋出一句:“要银子没有!你……你要是敢讹人,这村儿里有里正,城里有衙门,不怕管不住你这样的人?” “哟,您都把话说到这儿,那我可得好好说道说道了。”小红把手里瓜子壳往地上一丢,随便拍了拍手,三步两步走到门框底下,把身子往门上一倚掰着手指头就开始数叨:“我麻小红在戏园子里唱戏唱得好好的,可是你们家金石头自己去勾扯我的吧?勾扯到了抱着我亲也亲了,睡也睡了,这个事儿不是我逼他的吧……” 柳翠娥耳听得这丫头说话太不着调,赶快照着金二丫和金一秤身上拍了一下,道:“大人们在这儿说话,你们两个伸着脖子听啥,还不到里屋睡觉去?” 细寡妇也是刚回过神来,照着大宝二宝的头上各自拍了一下,道:“你们俩,也回房去!” 金二丫倒是挺乖的,扯着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金一秤就往里屋走,大宝和二宝两个孩子还想伸着脖子看热闹,被细寡妇又拍了几巴掌,这才不情不愿地回房。 小红翘着手指头看自己染得鲜红的指甲盖,继续皮笑肉不笑:“这会儿你们一句话就要把我给轰出去,哈,那我也就豁出去了,你们老金家不是要脸面的人家吗? 我就把你们老金家干的好事儿全都往外宣扬宣扬去,这当家的爹没本事,为了五两银子就卖了亲闺女,儿子偷钱拐了别人家的小戏子,老爹翻了脸就要往外赶人! 你们村儿里不是也有里正吗?你们城里不是也有衙门吗? 那好啊,你们只管叫去,我就当着所有人的面,说你们家金石头诱拐强奸我,哪怕我自己不得好,也得叫他给我当垫背的,顺带叫你们一家人的脸全都丢尽喽!” “喂,我说小红你……”金石头急得刚想开口,就被小红斜着眼珠子剜了一道,立马不敢多说话了。 金老大气得捂着胸口直哆嗦,抖着手骂道:“你这算是啥?进了我们家的门,就算是硬讹上我们家了不成?我金老大今天就是豁出这条老命,也断然不叫你这样的人物进门,你给我出去!出去!出去!” 金老大一边说,一边扯着小红的胳膊就往门外赶。 麻小红也不急,由着他扯着自己快到了大门口,突然深吸一口气,亮着嗓子就喊了起来:“快来看啊,快来看啊,街坊四邻,乡里乡亲的都来评个理啊!当儿子的拐了别人家里的闺女,抱也抱了,啃也啃了,睡也睡了,摸也摸了,当爹的反倒拉拉扯扯的往外赶了哟,都来看啊,都来看啊,都来看看这老金家的门风啊!” 麻小红是戏班子里长大的,嗓子自然不用说,略一提调就跟那小金锣似的,这么铮铮一喊,半个村儿的人都听见了,特别是那句“当爹的拉拉扯扯往外赶”还有后面那几句,抱也抱了,啃也啃了,睡也睡了什么的,句句都是大新闻,谁听了谁新鲜,这一会儿全都伸着脖子往老金家的门前头凑。 金石头这会儿也回过神来了,上前把金老大的腿一抱,张着嘴就开始哭:“啊哟,我的爹啊,你可不能让我走啊,我金石头自打六岁就跟了你,这辈子心里可只有你这一个爹啊,爹啊,当初可是你叫我改的姓啊?我这原本的祖宗亲爹都不认了只认你,你这回过头来又把我往回赶,这可是把我往绝路里面逼啊!” 金老大眼看又被架起来了,也不好再去扯小红,只管蹬着腿想把金石头给踹走,结果他越踹金石头抱着越紧。 金一秤在里屋的窗子底下偷看到这一幕笑得肚子都痛了,果然是强中更有强中手,恶人自有恶人磨,金老大这火暴脾气碰上小红这样皮厚脸壮混不吝的性子,当即败下阵来。 第117章快活 眼看着不一会儿门口人越聚越多,伸头探脑的说啥话的人都有,再加上小红这个性子,明明才十八-九岁的大姑娘,偏是那嘴上没掩没挡的,一口一个被金石头啃了睡了的,逗得那些乡野闲汉,七姑八婆捂着嘴一脸亵笑,一个个的全都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金老大一辈子看得最重的脸面,转眼又掉地上一回,回头冲着细寡妇就是一声吼:“还愣着干啥?不赶快把大门给上上。” 细寡妇一路小跑过来,把围在门口的那群小孩子们给轰走,又把大门给上了个紧,不一会儿,墙头上又冒出一堆脑袋来。 人都爬到墙头上了,你也不能拿着竹竿把人家都给轰走,金老大恨不得现在就扒个坑把自己给埋起来,省得叫面前这两个现世活宝继续给自己丢人。 金一秤把头贴在窗户缝上只管往外看,金二丫在她身后皱着眉:“小妹,你咋还笑啊?也不瞅瞅这家里都乱成啥样了?到明儿个咱们全家人都得跟着这个戏子丢脸。” 柳翠娥在炕上坐着,窝着头红着脸,外面那个叫小红的,高一嗓低一嗓的,嘴里全是些没规矩的话,看着吧,不到明儿个,咱们老金家在这村儿里又得叫人戳脊梁骨。 “三丫头,快把窗户关上,大姑娘家家的,别看那些不三不四的东西。” 柳翠娥一边说一边示意二丫头把金一秤从窗户边扯回来,金一秤伸着脖子看热闹嘿嘿嘿直管傻笑:“娘,你跟着生啥气啊?这个人又不是咱们招回来的。” “那她也是赖在咱们家不走了,丢的还是咱们老金家的人!”柳翠娥气得直顺自己的胸口“看着吧,改天一出门,连你们姐俩都得叫人一并给嘲笑喽。” “那我们俩就刚好不出门了呗。”金一秤不以为然地一耸肩膀,“刚好这两天我也有活计叫二姐帮着干,干脆咱们这几天把大门一关,不管他们外面说什么,就好好做咱们自己的营生去。” 外面又吵闹了一阵,金老大到底是败下阵来,小红那个死丫头片子再吵吵一会儿,自己这张老脸是彻底掉在地上,没法儿要了。 细寡妇这边劝住了金老大,那边一手扯了金石头,一手扯了红丫头把两个人往一旁的小边屋里一塞,把门锁了,不叫他们两个出来。这边又折回来,冲着金老大一个劲地说好话:“他爹啊,你瞅瞅,事儿已经闹到这个份儿上了,要是继续闹下去,怕是谁的面子上都不好看,我看这个红丫头也是个难缠的,咱们若是把她给逼得紧了,依着她那出身,啥事儿做不出来啊? 不如咱们先把她给留下来,叫她在那那半间小房子里住着,也不叫她和金石头正式成亲,她就不能算是咱们家的人。咱们就这么先把她给稳住,不叫她出去乱说,你看这样成不?” 金老大被闹腾了这么一会儿,已经是头晕眼花的了,哑着嗓子骂了一句:“都是你养的好儿子!”把脚一跺,摇着头进里屋去了。 第二天,一大家子人全都起床了,饭也做好了,就是不见金石头起来,细寡妇到底不放心,跑到小边屋门前敲了敲窗户:“石头啊,快点起来吃饭了,一会儿吃完了饭赶快跟着你爹下地去。” 敲了半晌,金石头才在房里应了一声:“嗯,娘,咋滴了?”身边的麻小红娇气地呢喃了两声。 细寡妇没好气:“你说咋滴了?这一会儿都啥时辰了?你咋还在睡?还不赶快起来吃了饭早点随着你爹下地去?” “哦。”金石头这才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地要起来,旁边突然伸出一条娇软的胳膊来,一下子揽住金石头的脖子。 “啊哟,起那么早干啥啊?再睡一会儿呗。”声音半睡半醒,娇气庸懒,金石头的魂一下子被勾跑了,照着她身上轻轻推了两下:“小红,起来吧,娘叫咱们呢。” 麻小红不但不起,一个伏身又把金石头给压住了,不一会儿房里就传来了不一样的动静,金石头嘴里叫着:“红儿,乖,起身了,娘在外面等着呢。”可是当不住这腥红的唇递过来一把堵了自己的嘴,一道软舌伸进来就是一通勾含。 小红娇软的胸一贴上来,金石头立马就投降了,把站在门口的老娘丢在脑后,耸着身子就活动起来。 小红骑在金石头身上尽情颠簸,爽得不行不行的,忌着外头有人,不敢大声叫出来,可是也难捺那份痛快,闷着嗓子直哼唧。 细寡妇在门外守着,把门里头的动静听了个清楚,早就恨得牙根都是痒的,这个红丫头当真是个骚-货,昨天晚上不定把石头给折腾成啥样了?早上起来一睁开眼就接着要,就石头那个身子骨,这么折腾一会儿还咋下地? 细寡妇气不打一处来,照着门上又砸了一下,怒道:“石头,你给老娘我赶快起来!” 眼看老娘是真生气了,金石头也不敢多耽误,赶快缴了械,哄好了小红,提着裤子就往门外走。 走到饭桌前面,金石头低声下气地叫了一声爹,就赶快捧着碗吃饭。 金老大是过来人,刚才细寡妇叫了金石头半天他才过来,再看看他那一脸潮红,立马就知道刚才他干的啥事儿了,昨儿个把老子气得半死,你小子倒是只管关起房门来快活? 金老大黑着脸把饭碗一丢:“下地!”自己抓着锄头先头里走了。金石头三口两口把饭扒到嘴里,也赶快跟上出了门。 柳翠娥招呼着孩子们把饭给吃完了,就往厨下收拾东西。 这时只见小边房的门一开,小红披着头发,敞着领子,懒洋洋的就是一句:“早上起来吃什么啊?” 第118章看上金一秤了 柳翠娥一看她那个打扮就膈应得别过脸去不理她,细寡妇刚把大宝小宝打发到门外边去,一个去上学,一个去找别的孩子玩,再一回头,只见小红还在掩着嘴打哈欠,头发也没梳,披散在肩膀后面,领子也没系好,露出白-花-花的脖子和里面的一抹红肚兜,脚上的鞋子也不提,就这么在脚上一趿,伸着脖子只管往厨房里打量。 细寡妇一看见她这个样子就来气,当即没好气地道:“这都啥时辰了?哪儿还有饭?叫着都不起,活该饿肚子!” 小红斜着眼角看了她一眼,当即冷哼一声:“什么人家啊?连口饭都是金贵的。”转身回屋三把两把梳好了头发洗好了脸,又把衣服理板正了,走到院子里摘了朵大红色的海棠花往头发上一别,伸着脖子就往门外走。 细寡妇觉得不对劲,上前一把扯住:“你这是干啥去?” 小红回头甩了她一个大白眼:“我能干啥去啊?你这穷家又不管饭,我不得出去给自己找口吃的去?” 看她那一身骚气,她这哪儿象是给自己找饭吃呢?这明显是出去找男人混的。 细寡妇心里一阵恶心,可是忌着是金石头领回来的人,也不能就这么纵着她出去给金石头丢人啊,只得一把把她给扯回来:“灶膛里还有一口饭呢,想吃,你自己热去吧。” 小红冷哼一声,折身进了厨房自己给自己热饭吃去了。 金一秤正在领着金二丫打水,等着待会儿给灵芝草浇水去,无意间看到了这一幕,暗地里只觉得好笑。 难得细寡妇那样的泼妇遇到个无赖女人,两个人刚扎开架势,貌似细寡妇就已经输了半场,怕是往后这两个女人之间早晚得憋出一台大戏来。 抬头又看到柳翠娥坐在窗台底下纳着鞋底子,脸色有点不太好看。 “娘,你是不是又想起大姐了?”金二丫懂事地跑到柳翠娥身边问。 柳翠娥展了一把自己的眼角,沉声道:“现如今你大姐这都嫁过去快一个月了,也不知道她在那边过得怎么样了。” 金一秤走到母亲身边拉了拉她的手:“娘,别愁了,等过一阵子我挣了钱,就带着你到大姐家看看去,你亲眼见见她现在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也就能放心了。” 柳翠娥慈爱地摸了摸金一秤的小脸:“傻丫头,一个姑娘家又能赚多少钱啊?还是本本份份地把自己的医术弄好,帮着村儿里的人多治治病,将来叫观世音娘娘保佑你找个好婆家才是正理。” “娘,说啥呢?女人这辈子只有靠着婆家这一条路吗?咱们女人凭自己也能挣着钱,娘,你等着吧,我肯定能叫你过上好日子。” “傻丫头,娘不指望能过上多好的日子,只盼着你们姐妹三个日子过得好,娘就知足了。” “啊哟,娘……” 窗台底下,娘三个热热乎乎地说着话,那边小红一边抱着碗喝着半碗稀饭,一边冲着这娘三个打量。 ** 周大勇昨天晚上被抓回来就被丢到仓房里面反省去了。 这边周傲斌一看二哥被抓立马把自己知道的全都招了。 “你是说你哥带着你偷咱家里的东西卖钱,就是为了给金一秤那个丫头?” “对,俺哥听金大婶说,金一秤他爹缺钱,就把她大姐给卖了,金一秤害怕她爹把她也卖了,就天天去山上采药,俺哥听了心痛得不得了,就想把家里的东西卖了换钱,免得叫金一秤太辛苦了。” “他这个臭小子,倒是会心痛外人!”周掌柜的气得直拍桌子。 周婆娘一边心痛着那些被偷出去贱卖的东西,一边心痛着挨了一顿臭揍被关在仓房里的儿子,气得嗓子都有点哑了:“怪不得大勇这孩子一开始就对胖大丫那桩婚事那么不满意呢,原来是喜欢上金一秤这个丫头了?那丫头片子才多大点啊?就能叫大勇为她干下这么没谱的事儿?若是再长大点,她叫大勇杀人,大勇还真去啊? 那孩子打小就是个扫把星,混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邪性劲儿,这样的丫头断然进不得咱们周家的门。傲斌,你哥把钱藏哪儿了?你知道不?” 周傲斌摸了摸后脑勺:“我那天晚上看见他好象给藏到床铺底下去了。” 周婆娘上楼把周大勇藏的钱全都翻了出来攥在手里,道:“哼,这一个村儿里的人都知道咱们家老周家日子过的好,都知道我们家大勇长得帅,啥样的没尾巴鹰都想往咱家里钻,有的人,我就得现在就叫她断了念想去!” ** 不过几天功夫,炕头上那些灵芝草已经长得足有成人的巴掌那么大了,金二丫看着那满炕的灵芝草,惊讶得半天合不上嘴-巴:“小妹,这些……全都是你种的?” “对啊!”金一秤笑得一脸得意。 “啊哟哟,这些全都卖出去,能值多少钱哟,小妹,你可真有本事。”金二丫伸长了脖子,看看这朵灵芝,再瞅瞅那朵灵芝,喜欢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哪怕是乡下孩子再怎么没有见识,也知道这灵芝草是上好的药材,在深山老林里面是最为难寻的东西,一棵就能值上好多钱呢。 金一秤道:“再过个三五天,这些灵芝草就能收获了,到时侯咱们就把它们拿到城里卖,顺便再种下一批,这种药稀罕得很,根本不用愁销路,等咱们有了钱,就能雇上一辆好车带着咱娘去看大姐了,说不定我还能多买点更好的草药,把大姐夫的腿给治好呢。” “啊哟,小妹,你真是有能耐,二姐我真是太佩服你了。”金二丫抱着金一秤高兴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第119章别想进我家的门 金一秤道:“所以说这几天咱们两个都不要出门了,一定要护着这些灵芝草顺利收获。” “小妹,放心吧,这事儿交给我,我一定护好这些芝宝宝。”金二丫说得信心满满。 就在小姐妹两个正在草屋子里为那些灵芝浇水的时侯,周婆娘敲响了金家的门。 麻小红开了门,吊着眼梢将周婆娘上下打量了一遍,问:“你找谁啊?” 周婆娘也不客气地看了她几眼:“哟,你就是昨儿个跟金石头回来的那个姑娘吧?我找金大娘,麻烦你让让。” 话一说完,周婆娘不客气地把麻小红往旁边一扒拉,昂着头就往屋里走。 柳翠娥听到了动静迎了出来:“哟,是她周婶啊?快请屋里坐?” 周婆娘也不与她多客气,大大方方地进了屋,张嘴就问:“依,一秤这丫头不在家啊?” 柳翠娥道:“这孩子刚才还看见在这儿呢,这一回就瞅不着了,她婶,你找她有事啊?” 周婆娘一笑,把袖子里那个钱包子拿出来放在桌子上:“他金大婶啊,昨儿个我家大勇偷了他爹的东西,挨了一顿好打,这个事儿,你知道吧?” 柳翠娥道:“是,我听说了。” 周婆娘叹了一口气:“按说这个事儿,真是挺丢人的,我们家大勇这孩子前阵子都说他长进了,人也懂事儿了,也不四处惹祸了,还学着用功读书了,原指望着,他能象他哥一样,明年考上个童生,后年再考个秀才,也算是不枉废我和他爹这么起早贪黑,辛苦做生意赚的那些家底了。没成想,这一转眼,他就给我闹么这么一出子事儿,偷着自己家里的东西往外卖,这吃里扒外的败家子!” 柳翠娥赶快在一旁劝道:“大勇娘啊,你也别这么说,大勇这孩子本性不坏,到底是岁数小,你回去多说说他可就好了。” “我去说他?他金婶啊?你说这话我该怎么去说他?”周婆娘把眼睛一横,反问道“实话跟你说,他偷这么些东西贱卖,不是为了别人,就是为了你们家金一秤!这些银子,都是他帮金一秤给存的!” “有这种事儿?”柳翠娥一下子急得脸都白了“他周婶啊,这话可不敢乱说,我们家一秤断然不会撺掇着大勇偷自己家里的东西出去卖的,这里面肯定是有误会。” “误会?”周婆娘冷声笑道,“这个事儿,可是我们家老三亲口告诉我的,大勇这孩子这回做的这么不靠谱的事儿全都是为了金一秤。 别的事儿我不问你,你只说前阵子你们家金老大因为缺钱,随便就给大丫找了个婆家这个事儿,是你告诉我们家大勇的吧?” 柳翠娥急红了脸:“这事儿是我说的,可是我也没有叫他……” 周婆娘一口打断柳翠娥:“自从我们家大勇知道了这回事,那算是睡不着觉了,生怕金老大改天再缺钱,又给金一秤随便找个婆家,这才急赤白脸地往外偷东西换钱呢。 啊哟喂,你不知道这一回,我们家叫这个混蛋玩艺儿给我造的哟。 什么腊排骨,熏鱼,腊香肠,大米,连他爹的皮袍子皮帽子,那是仅着什么偷什么啊?哦,对了,还有一桶子麻油也叫这俩小子给偷出去卖了,我都不知道这两个混蛋是怎么给带出去的!你瞧瞧,你瞧瞧……” 周婆娘把钱袋时的一把碎银带着一堆铜板给尽数倒在桌子上,用手扒得哗哗直响:“那么多东西,少说也值十几两银子呢,这两个混小子,竟然给我就换了这么一堆碎银子加十几个铜板回来,你说说,你说说,这算是个什么事儿!” 柳翠娥盯着那一桌子零碎银子,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周家这两个熊孩子也实在是太能祸害东西了。 周婆娘缓匀了气,又接着道:“他金婶啊,今儿我人也来了,这个话也就不得不给你说明了。大勇对一秤这份心思,我是看出来了。可是他们俩这个事儿,我是横顺不会同意!你还是早点劝你家金一秤死了这条心吧。” 柳翠娥这才明白过来周婆娘是冲啥来的,当时脸色就往下一沉:“她周婶,你要是这么说的话,可就不对了吧?是你们家大勇惦记上我们家一秤了,可是我们家一秤才多大?她能对你们家大勇存啥心思?你与其到我们家来说这些不好听的话,还不如回去给你们家自己孩子先管好呢?” 柳翠娥的性子虽然绵善,可是一扯到自己家那三个丫头,绝然不会含糊,当即就把话给怼回去了。 周婆娘也不恼,慢悠悠地把桌子上的银钱都给收拾好了,冷着声音道:“哼,你们家一秤没有这个心思更好。我今儿个来也不是图着跟你吵架的。 只是想告诉你一声,我们老周家算是这村儿里数一数二的富户了吧?我家大儿子可是有功名在身的秀才,县太爷还特地为了他免我们家二十几亩地的税钱呢。 我们老周家的门槛也断然不是什么人想进就能进的,我们家大勇也不是谁家的姑娘想惦记就能惦记的! 依着我们家大勇的聪明劲,改天读书有了功名,那定然是要娶个官家小姐回来的。小门小户的丫头啊,早点死了心,免得给自己惹麻烦。” 柳翠娥气鼓鼓地站起道:“我们家一秤虽然岁数不大,却是个骨子里有主意的,什么样的门槛可以进,什么样的门槛不能沾,她心里自然会有数,就不劳她婶子您多操心了。“ 柳翠娥平素里性子绵软,难得说了这句硬话,周婆娘站起来把衣服襟子一整,冷笑了一声:“要是金一秤她真这么明白,那可就太好了!”转身大步出了院子。 第120章体面 窗台底下一直躲着偷听的麻小红一直目送着周婆娘出了门,这才捂着嘴偷笑出声来:“哟,看不出来大娘这个人嘴还挺利索的呢?以前整天听金石头说她嘴笨,这么一看,这嘴皮子挺厉害的啊。切,就金一秤那个毛儿都没有长齐的黄毛丫头片子,还能招得周大勇那样的男人惦记上了?他是瞎啊?”左右站着八卦了一会儿,麻小红懒洋洋地回了房,接着睡觉去了。 晚上一家人回来,柳翠娥把今天下午的事儿一说,可叫金一秤跌了一把眼镜。 “啥?周大勇他娘说,周大勇他偷着他们家的东西出去卖,是为了我?” 金二丫在一边直笑:“哟,小妹,看不出来,周大勇那小子平素里没心没肺的,竟然会对你动心思了?” 金一秤哭笑不得地坐在炕头上:“我的天啊,周婶还真是会讹人,周大勇那人打小就是出了名的淘气,啥样的事儿他干不出来啊?这回动静闹得大了,就讹到我头上?我可真是躺着中枪,都快冤枉死了!” 柳翠娥道:“不管他这回干的这事儿到底是不是因为你,反正他娘已经到咱们家说出这么不好听的话来了,往后,你也注意点,有事没事儿的别跟周大勇往一起凑,叫村儿里人起了误会,也不好。” 金一秤乖乖地点了点头:“嗯,娘,我知道了,以后我见了他周大勇躲着他点走就好了。” …… 老宅子那边捎过来消息,金香兰的好日子已经定好了,嫁妆也备好了,再过三天就要出门子。 细寡妇少不得要过去帮忙,人手不足的时侯,就得把金二丫也给带上,可是金香兰可把话给说在头里了,柳翠娥和金一秤不能去,这么大喜的日子,绝然不能叫这两个人给门上添了晦气。 听了这话,金一秤倒是没什么,不叫我去了更好,我正好在家里照顾我那一炕头的宝贝。 可是这个事儿倒是叫柳翠娥心里难受了好长时间,说起来自己才是长房长媳,象家里嫁姑娘这样的大事,哪怕自己这个当大嫂的操持不了,也得去露个面。 可是金香兰把这话一说,可就算是当众一巴掌打在自己脸上,向所有人证明自己这个当大嫂的在老金家根本没有一丝地位。 原本这句话只是柳翠娥私下里和两个女儿咕哝了几句,却刚好就落到了细寡妇耳朵里,细寡妇生怕这话金香兰不知道,赶快就给翻过去了。 没想到金香兰听到了这个消息,不但不觉得自己这个当小姑的没规矩,不知道敬重长辈,反倒当着老金家所有人的面讥讽柳翠娥:“也不打量打量自己是个什么人物,也敢来挑这个理?自打一进门就祸害得我们家宅不宁的,我爹就是被她给气死的,我大哥二哥也是因为她才翻脸的,就这还指着我抬举她?我呸!” 单是这么骂了还不解恨,还把柳翠娥连夜给她赶制的几个新枕套和新被面也一并给扔了出来,口口声声地道:“我金香兰有的是嫁妆,怎么也不会要个扫把星绣的东西,弄这么些破玩艺,给谁添晦气呢?这些东西谁爱要谁要去,反正我不要!” 这一下柳翠娥是彻底被伤着了。 天地良心,柳翠娥自从嫁到金家以后没有做过一分对不起老金家的事情,金香兰岁数和大丫差不多大,私底下柳翠娥简直拿她当自己的亲闺女一样痛。 虽然金老太太不喜欢柳翠娥,可是能使唤她的时侯绝对不含糊,金香兰小时侯的棉衣棉裤棉靴子全都是柳翠娥一针一线给她缝出来的。有些东西,自己家这三个丫头还没有呢,都先仅着给她做了。 明知道她嫁妆箱里的五两银子是逼得金老大拿着金大丫去换的,可是柳翠娥依然开解自己,想着这个事儿小姑不知道,她只是个小孩子,这件事儿是金老大做的主与她无关,硬是连夜给她做了枕头被面叫二丫给送过去。 可是实在想不到啊,你金香兰长大了,找着好婆家了,竟然会这么嫌弃着自己这个大嫂,当众抽自己这么大一个耳光! 那边老宅子里面热火朝天地给金香兰准备喜事,这边柳翠娥只管关着门给孩子们做衣服,假装外面的一切自己全都听不到,背地里的眼泪却一时也没有断过。 金一秤看在眼里,心痛在心里,可是也一句话都没有多劝,娘骨子里是个重情义,重脸面的人,金香兰这个死丫头这么伤人,真是太不知道好歹了。 这天晚上金二丫在老宅子里面帮忙完了回到家,金一秤问她:“今天都在老宅子里忙活啥了?” 金二丫到:“大活儿这几天都忙齐了,我就在厨下帮个忙,做个点心喜饼什么的。” 点心,喜饼? 金一秤转了转眼珠子,偷着看了一眼正在假装纳鞋底子,却偷着拿手背抹眼泪的娘,把金二丫扯到一边嘀咕起来…… 转眼吉日就到了,老金家这一回为了嫁闺女可是做足了场面。 本来老金家在这个村儿里就算是日子过得不错的,这一回金香兰嫁的又是邻村的富户,人家的聘礼下得足,这边的嫁妆也备得厚。 想想看,除了那么多粮食,被子撑场面,那嫁妆箱里可有体体面面的五两现银呢,这年月,五两现银就能在乡下盖起两间砖瓦房,这可是背着房子嫁过去的主儿,婆家咋滴不得高看几眼啊? 一大早金香兰被一群嫂子婆姨们围了一屋,又是化妆又是盘头,大红色的喜服一穿,衬得金香兰那个小脸分外地好看。 第121章香软 转眼新郎官到了门前,还没有进门,就引得乡亲们伸长了脖子直夸赞,到底是富户家里的儿子,人也长得体面壮实,往那马上一骑,那身架,那气势,轻松碾压这半个村儿的庄稼汉。 后面一架八人抬的小轿,八个轿夫刀砍斧剁般的一抹齐,光看这身段儿就得从城里特地请的,那个价钱更是少不了,那就是俩字——体面啊! 至于喜轿旁边站着的那两个姹紫嫣红的喜婆子,这可又是另一个大体面了! 常人家里娶亲,现场的气氛得一直闹起来,靠的就是这些喜婆子。 喜婆子满嘴都是吉祥话儿,得从早一直说到晚,新娘子引到家,喜婆子那嘴上都得说出一串火泡来,所以得给人家送只红公鸡道谢。 人家老李家是富户,给的起公鸡,一下子就请了两个喜婆子来,临走时公婆还特地交待了,接新娘子这个活儿,喜婆子是关键,到时侯谁说得吉利话多,谁撑起的场面热闹,就给谁另外加钱。 这话一落地,两个喜婆子是卯足了劲儿,比着说吉利话。 李三公子刚一下马,鬓上戴红花的圆脸婆子先就喊了一嗓子:“新郎官一落地,满屋子都是喜气!” 众人一起起了哄,大声叫道:“新郎官,就是体面,就是喜气。” 李三郎一脸得意,将手一扬,给了那婆子一把铜板,立马把那婆子给美得嘴都咧到后脑勺去了。 旁边那个戴着紫花的长脸婆子一看,立马就急了,待李三郎一脚进了门坎,那婆子立马大声喊:“新郎官踩门槛,福禄寿三星下了凡!” 人群里又是一片哗然,啊哟,看看人家富户家里的体面,一步一句吉祥话,这是跟着派头走的啊!旁边的人一赞,李三郎更得意了,扬手又是一把铜板。 屋子里金香兰被打扮齐整了,正和金老太太抱在一起,哭天抹泪的假装舍不得往外嫁呢。 耳听得外面人声一片,却是那新郎官进了门,离远了一看,那份派头,那份长相,真真是村儿里头没人比得起的,金香兰心头一喜,脸上陡现两片红云,立马就忘了哭。 金家老太太本是真心舍不得这个闺女的,哪怕对方的家境再好,姑娘一嫁出去也就是别人家的人了,又是在邻村儿,往后再见面,可就难了。 从前几天头里,金家老太太就伤心得不行,这会儿看到女婿进了门这份派场,心里好歹算是舒服点了,转手把盖头给自己家女儿盖上,柔声道:“香兰啊,往后嫁出去了,可就是别人家的人了,万事儿都得勤谨着点,千万不能纵着自己的性子来,叫婆家的人看咱不起……” 后面的话被一阵喜气洋洋的锁呐声给完全盖住,新郎官的人转眼到了房门前。 一群嫂子们围着要喜钱,新郎官很是大方,随手就抓了一大把铜板往门外一撒,引着一群女人到门外一阵哄抢。 抬头偷着瞧了金香兰一眼,只见娇娇俏俏的新娘子穿着一身大红色的衣裳,头虽然被盖着看不清脸,看那个身段也挺美的。 李三郎心头一阵喜欢,这边两个喜婆子一左一右地进了门,这个圆脸的婆子欢呼一声:“吃个喜饼万年长,领着新娘回洞房。” 那个长脸的婆子赶快叫道:“吃个喜饼甜又甜,恩恩爱爱岁岁年年!” 金香兰蒙在盖头里面美得直想笑,又给堪堪忍住了。 金二丫作为金家未嫁女儿的唯一代表,捧了一盘喜饼过来,金香兰拈了一个放在嘴里,新鲜糯米裹的红豆沙,实在是甜糯可口的很。 喜饼子落了肚,两个喜婆搀起金香兰,把那大红色的喜绸递到她手里一头,叫李家三郎牵了另一头,两个人一前一后地往门外走。 一群人在后面跟着围着喊着,热闹着欢呼着,老金家的所有兄弟妯娌加上孩子们热热闹闹地簇拥着两位新人出了门,李家三郎亲自掀开了轿帘子,把金香兰往轿子上引。 金香兰那一抹小手在轿边上扶了一把,李家三郎趁着众人不备,偷着上去轻轻一摸。与普通的乡下丫头不同,金香兰打小被哥哥们娇着,金老太太惯着,粗活儿从来都没有干过,那一双小手又细又白,摸上一下滑得起腻。 李三郎就偷着摸了这么一下,心里就起了涟漪,暗道自己有福气,有体面,能娶到这么美的一个小娇娘。 金香兰自然知道是谁在摸自己的手,心里欢喜得直突突,适才打老远都已经看到了新郎那般气派姿容,立时就喜欢得不行了,这会儿叫他这么一摸,算是彻底瘫了身子,恨不得这会儿天就赶快黑下来,能一把倒在新郎官怀里呢。 心里这么突突地乱跳着,金香兰欠着身子在轿子里坐稳,屁-股刚一挨着轿子,突然感觉到肚子里一阵抽抽,那一股热气不受控制地就往下行,接下来只听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噗”的从那轿子里传出来,吓得站在轿子旁边的几个人一阵愣怔,就连那抬轿的八个人都瞬间不敢动了。 李三郎刚才偷着摸了金香兰的手一下,这会儿正在心里偷着美得正开花,被这巨大的声音给吓得当时就没了主张,摸过新娘子的那只手本来依依地探在唇边,吓得反手就给捂在鼻子上,失声叫道:“咋回事?” 旁边那个圆脸的喜婆子反应快,一听见新郎官问,赶快高声叫道:“新娘子放屁,大吉大利!” 身后的所有人呆了一下,接下来,全都“轰”的一下笑了出来。 第122章崩过去吧 金香兰坐在轿子里尴尬的差点哭出来,好在周围的人一笑一热闹岔巴了一下,场面也没有那么难看了,新郎官转手给了那喜婆子一把铜钱,把手一挥,冲着那八个轿夫道:“起轿,快走吧。” 八个轿夫一起抬轿,轿子悬空这么一颠,李香兰的肚子又受不了了,拼命咬着牙忍着,可是这第二个屁还是以排山倒海之势冲了出来。 “噗!” 又听得惊天动的一声响,抬轿的八个轿夫手一抖,差点又把金香兰给扔地上。 李三郎的脸立时变得灰白难看。 长脸的喜婆子一看,赶快大声叫道:“新娘子又放屁,称心又如意!” 旁边围着看热闹的人笑声更大了,金老大赶快给这长脸婆子手里也塞了一把铜钱,连声催道:“快走,快走!” 轿夫们撒开腿快步往前走,轿子这么一颠,更不得了了,金香兰的肚子里面就象是突然闹了兵变,五脏六腑一通绞巴,转眼又是一个惊天巨雷,差点把新郎官的马都给惊跑喽。 圆脸的婆子又赶快扯着嗓子喊:“新娘子放屁,欢天那个又喜地啊!” 这一通喊,直叫周围围着的人都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李三郎臊得要死,干脆也不等那个轿子了,骑着马打头里一路小跑地先走了。 后面这几个轿夫紧赶紧地追。 金老大这个人最好面子,眼看着小妹今天一上轿就出洋相,转眼成了满村的笑柄,当时就急得面红耳赤的,把一把铜钱往细寡妇手里一塞,催着她道:“你随着这个轿催着她们快走,赏钱给够她们,莫叫冷了场就行。” 前面李三郎气鼓鼓地走了,后面这八个轿夫也不敢停,伸着脖子就追,这步子迈得一快,就更加颠得难受。 于是金香兰饶是再咬牙切齿也憋不住了,这一回出来的动静,那可是一串儿啊…… 一听到那一大溜子声响就跟店铺子开张崩炮仗似的辟立啪拉的热闹,喜婆子也没辙了,加上那一股子味,不知道的还以为新娘子是在轿子里拉了呢。 圆脸婆子憋了半天,扯着嗓子喊了一句吉利话:“新娘子拉屎,多福多子……” 也不管旁边的人笑得前仰后合的,细寡妇只想叫这些人赶快出了村儿别再出洋相了,抓了一把铜钱就塞到那圆脸婆子的手里。 长脸婆子一看这一把铜钱这么多,当时就急了,扯着嗓子赶快也接了一句:“新娘子拉裤裆,人丁两旺啊!” 场面再也控制不住了,所有看热闹的人笑成一片,岁数大的赶快叫小辈的给扶上,怕是一会儿笑得一口气接不上再晕过去几个,年轻点的弯腰的弯腰,打滚的打滚,看了这么多场婚礼,还就是今儿个这一场最精彩。 一群小孩子们跟在轿子后面又是笑又是闹,学着那喜婆子的样子在后面瞎喊:“新娘子放屁,大吉大利,新娘子拉屎,旺夫旺子,新娘子拉了一裤裆,嫁过去老李家人也旺来畜也旺!” 金香兰坐在轿子里,这一会儿想死的心都走了,拍着轿门在里面大声叫道:“你们八个抬轿的快走,快走啊!老李家花钱请你们是干啥的,咋还走的这么慢?” 抬轿的八个轿夫本来为了追新郎官追得鞋都快掉了,这一会儿听见新娘子埋怨,自然心中不爽,有个年轻的当即就给怼过来了:“俺们几个就这样了,走不快,要不然新娘子你再放个大的,把自己直接给崩过去得了!” 旁边几个抬轿的一听这话可就了不得了,一个个笑得肚子里面直抽抽,腿窝子直打晃,脚底全都顺不成一条直线了,抬着轿跟那喝醉了酒似的东倒西歪的,只见那轿子七拐八扭的,冲着一边的臭水沟子就倒了过去。 几个人一个救不急,只听“扑通”一声响。轿子直接在沟里翻了个底朝天。 沟子里的脏水瞬时把轿子给淹住了,金香兰在里面鬼哭狼嚎的直叫唤,待到众人把她从水里给拉出来,新娘子的盖头也掉了,衣服也脏了,头发也乱了,捂着脸又是哭又是喊的。 那李家三郎打前回头一看这架势,心想这新娘子真叫个丢人丢到姥姥家了,自己今天可是大喜的日子,凭啥跟着她丢人现眼?干脆头也不回,鞭子一甩,自己骑着马径自先回去了。 老金家的人一看新郎官这是打算临阵脱逃啊? 这可不行,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就算是你李三郎半路不想要了,也断然没有再抬回去的理儿。 金老大原本远远跟在后面的,一看这架势,也顾不得许多,多出了点钱,叫人赶快把那轿子从沟里捞出来,也不管金香兰一身臭气,只管催着一众人把她往婆家送,免得误了吉时,人家老李家的人不认这个帐了! 待到一身狼狈的金香兰到了婆家,所有的人都惊呆了。 这新娘子算个什么模样儿啊?逃荒要饭的叫花子都要比她干净点。 婆家的所有宾客都差点惊掉了下巴。 幸亏李三郎前两房的嫂子是会来事儿的,赶快叫把小轿抬到后宅,给金香兰重新换了身干净衣服,又给打扮了一道,这才能和新郎官拜堂了。 金香兰到婆家的第一天就这么折腾了一场,哪怕事情勉强遮了过去,可是这李三郎是打心里头厌上她了。即使她嫁妆箱里的钱再多也没有为此高看她一眼。 金香兰这场喜事成了村儿里的一大笑柄,金家老太太打量着自己姑娘这一回丢人丢大了,嫁过去怕是又要添闲气,怎么寻思怎么不踏实。 按说新娘子嫁出去第三天,是要带着新女婿回门儿看看的,可是李三郎在黑沟子村儿这里丢的人实在太大,他是富户家最小的儿子,向来给娇惯着长大的,把自己那张脸看得比啥都重,饶是金香兰说死说活,李三郎就是不肯回,这可把金香兰给委屈得不行了。 第123章白花花的钱啊 金家老太太知道了这个消息,唉声叹气了老半天,想要开口埋怨女婿几句挑个理吧,仔细一想,自己那个闺女后半生的幸福就得指望人家了,这个节骨眼儿上,只能拉拢,哪儿敢得罪。 于是金老太太又打发着金老大和金老四提着礼物上金香兰的婆家去看看,得知金香兰只是和女婿闹了点小脾气,并没有闹出什么大矛盾,这才算是略放心些。 外面的风言风语闹了半晌,金香兰作为本年度最佳笑料,很为村里的人传颂了一阵子,金一秤背地里和金二丫两个人抱在一起乐了个半死,直叹替娘出了一口恶气。 谁也想不到,那一场精彩的婚礼其实只是因为这两个小丫头片子联手在那喜饼子上做了点手脚而已,明天晚上金一秤把那些加了料的喜饼全都给做好,第二天早金二丫亲手交到金香兰的手上。 于是乎,金香兰在喜轿上的屁就那么惊天动地了哟。 叫她金香兰看不起自己家的大嫂,也叫她尝尝刚一嫁过去就被婆家一家人全都看不起的情形。 转眼灵芝长成了,姐妹两个连夜给摘下来,刚好又赶上几天好天气,在房顶上摊开了晾干了,接下来就净等着数钱喽。 还是那家药铺,还是那个收药的伙计,拿着金一秤双手奉上来的灵芝草直咂唇:“啊哟,我说你这个小丫头运气这么好啊?上回就是随口说了一句灵芝草贵重,你就真寻了这么一棵过来?” 金一秤冲他眨了眨眼睛:“这位小哥,你看看,这一枚灵芝草,你能给我啥价钱?” “我这里做生意最诚信,上回给你说的是啥价,我就按啥价收,你这一棵灵芝草,我给你按八个铜板一钱,你这棵灵芝草不小,有个六钱重呢……”算盘珠子一扒拉,小伙计道:“我得给你四十八个铜板!” 四十八个铜板?金一秤托着自己的下巴不说话。 小伙计道:“小姑娘,你想想看,上回你背过来那一篓子药加起来不才十几个铜板吗?这回是你运气好,拣着这一棵灵芝草了,一棵就值了你上回一筐子的价钱,这个价,你可不亏。” 金一秤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我的运气确实不错,这东西,我身上还不止一棵呢。” “哟?”小伙计吃了一惊,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眼“小丫头,你的运气能有多好?竟然能采上好几棵来?” 金一秤转手一摸,又从怀里掏出来五六个灵芝,照着柜台上一字排开。 小伙计惊得眼睛珠子都快掉出来了,连声道:“小丫头,你这是撞了天运啊?竟然能采得这么多灵芝来?” 金一秤点了点头:“对,我就是运气好,灵芝草全都认识我,我一上山全都冲着我一个人来了。但是你给我的这个价格嘛……唉,算了,我再到别家看看吧。” 小伙计赶快陪笑:“哟您是大主顾,我一个人做不了主,我现在叫我掌柜的和你谈。” 不一时,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的老者走了出来,盯着金一秤看了一眼,又拿起面前这些灵芝草对着阳光反复看了半晌,确定不是做假的之后,当即拍板:“小丫头,我是个痛快人,你这些灵芝草,我一个药铺子全都收了,我给你……十个铜板一钱!” 金一秤还是不说话,盯着自己那几个灵芝直眨眼。 掌柜的生怕这个买卖跑了,赶快改口道:“得了,你这小丫头从山沟子里跑到我这城里来卖药也不容易,我就狠狠心,作作主,给你按十二个铜板一钱,错错我这个门儿,可再也没有这个价了!” 仔细一想自己那一筐子灵芝可不少呢,要是再叫他加上一点又会如何呢? 金一秤一拍巴掌:“这样吧,十五个铜板一钱,你看怎么样?” 掌柜的假作寻思了一下,当即拍板道:“行吧,十五个铜板就是十五个铜板,你这个小姑娘真会做生意!” 一边说一边取了戥子秤过来就要称,金一秤把他的手一拦,皱着眉头道:“这个秤好象有点……” 那掌柜的脸一虎:“小丫头,你啥意思啊?难不成还怕我们这几十年的药行会在这秤上点你的便宜?” 金一秤赶快摆了摆手:“不是,我是说你这个秤好象是小了点。”把身上的那个背篓给取了下来,上面的白布一揭:“我有这么多呢!” 掌柜的带着堂上的几个伙计当时惊得下巴都快要掉到地上去了,满满的一篓子全是灵芝啊!这丫头是把一座山的灵芝全都给挖空了吗? “这……这……这都是你挖的?”掌柜的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金一秤。 金一秤点了点头:“是啊,我刚才不是说了吗?那座山的灵芝全都认识我,一见我全都跑出来了。” 掌柜的蹲在地上眯着老眼把每一棵灵芝都给拿出来迎着光仔细看,又放在鼻子底下仔细闻了好几遍,确定这些东西都不是假的之后,掌柜的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你这丫头有意思啊,你等着,这些东西,我全都收了,现在就给你称!唉,我说你这个伙计还傻呆着干什么?不赶快把这位小姑娘给让到里屋上座去?上最好的香茶啊!” 一看这买卖不小,旁边的伙计们赶快换了一副面孔,又是端茶,又是拿点心的。金一秤悠闲地往椅子上一坐,一边就着茶吃点心,一边等着人家给钱。 转眼一大篓子灵芝全查清了,掌柜的恭恭敬敬地捧上二十七两纹银来,二十七两纹银合成铜板可是两万七千多个啊,金一秤对这个价格很是满意。 门帘一闪,走进一个人来。冲着金一秤面前摆的那堆灵芝看了两眼,眼珠子眯了几眯…… 第124章协议 临走时,那掌柜的一直追着她送到大街上,连声道:“你这个小丫头是个有能耐的,改天有了这些好货,千万千万要记得再给我送来,我每回都给你按这个价,铁定不能叫你亏!” 金一秤嘴里说着一定一定,把那银子给揣好了,折身就往城里最大的铁匠铺里跑了过去,现在有钱了,终于可以定做称心称手的手术刀具了。 可是万万没有想到,金一秤还是把问题给想得太简单了。 金一秤拿着手术刀具的图纸接连转了好几个大铁匠铺子,那些人纷纷摇头,全都说做不了。眼前这个县城相对于黑沟子村是足够大了,可在大黎的版图上只是个算不上数儿的小城,这些铁匠铺子,最常做的就是菜刀锄头镰刀什么的,最精细的产品就要算是剪刀了,金一秤要的这些东西,做工实在是太过精巧,用的又是精钢,这些人实在做不出来。 金一秤实在是太失望了,原本还指望着弄了这么点银子,先把手术器械的问题给解决了呢,实在没有想到事情会这么难办。 金一秤背着自己的空药篓子垂头丧气地往回走,走着走着,突然感觉着有点不对劲,身后象是有人在跟着自己。不会是刚才自己卖药的时侯收了那么多银子,被人给盯了吧? 金一秤心里直突突,故意在前面兜兜转转地绕了半天圈子,不管自己怎么绕,那个人一直在自己身后跟着,她走得快,那人走得也快,她走得慢,那人走得也慢。 转过前面的街角,金一秤故意一转身贴街藏好了,后面那人看到目标不见了,一着急,顺着那条路就追了过来,刚往前走了两步,突然膝盖后面一麻,金一秤抡着根棍子照着他的膝盖后面就是一下子。 那个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金一秤眼疾手快,直把棍子照着他脖子上的大动脉一抵:“喂,别动啊,这个地方我要点下去,你立马就得晕,说吧,干嘛跟着我,你是想劫本姑娘的财,还是想劫我的色?” 劫财劫色? 那人抬头看了金一秤一眼,瞬时哭笑不得。 “小姑娘,您瞧我这一身绫罗能去劫你这么个衣衫褴褛的苦孩子吗?至于劫色,小姑娘,你今年才多大?那牙长齐了没有?” 金一秤白了他一眼:“切,那可保不齐,这年头变-态可多了呢,说不定你就是好这份刺激。说吧,到底为啥跟着我,你有什么企图?” 那人将身上那件价值不菲的袍子抖了几下,试着从地上站起来:“小姑娘,你从那个药店里一出来,我就跟上你了,其实,我是想和你谈一宗买卖。” “买卖?”金一秤一脸狐疑地看着他,“你也是卖药的?” 那人又笑了:“对,我正是卖药的,县城里那几家最大的医行药行全是我开的,适才你在那里卖灵芝的时侯,我刚好也在那个店里谈几笔买卖,实话不瞒你说,他给你的价格是十五文一钱,可是他们这一转手卖给我的可就是这个数儿喽……” 那人伸出一整个巴掌来。 “五十文?”金一秤差点惊掉了下巴,原来以为自己已经很精明地把价钱给谈上去了,实在没有想到人家一转手就是三四倍的利啊。 那人笑了:“小姑娘,你还是涉事未深啊!常人很难采到灵芝这种稀罕物,所以这东西收得也少,几十文一钱的差价,我也叫他们赚去,可是我实在是想不到,你这丫头能耐却是这般的大,竟然采得满满一药篓子的灵芝来,敢问姑娘你这是……” 金一秤把手一摆,止了他的话:“哎,打住,打住,你要是想问我是怎么找到这些灵芝的,那我断然不会告诉你的。” 那个人尴尬地一笑,道:“那是那是,这些事情姑娘不肯说,那在下也不便追问,这么和你说吧,既然姑娘能一下子采到这么多灵芝,那定然是有自己不一般的手段。你看这样行不行?往后你的灵芝直接卖到我这里,我直接找你收,给你五十文一钱可好?” “依,那敢情好啊。”金一秤想也不想,立刻点头答应了。 “但是我有个条件……”那人又道,“你的灵芝从今往后就只能卖给我,断然不能卖给第二个人,你成批地采,我成批地买,中间不叫任何人插手,你看这样可好?” 怪不得他能给自己这么好的价钱,原来是想做独家垄断啊。 金一秤当即就拍了拍胸-脯:“行,那往后我的灵芝就只供你这一家了,不过,我也有个条件……” 金一秤从怀里把自己需要的刀具的图纸给掏了出来:“你既然是个走南闯北的生意人,那定然认识一些了不得的铁匠,你能不能帮我打一套这样的刀具来。” 那人接过那张图纸仔细看了两眼,不由得眉头一皱,这图纸上画的足有三十多件物什,每一件都造型奇特,尺寸精细,自己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也没有见过这么奇怪的东西。 难不成是什么独门暗器之类的? 那人盯着那图纸看了半晌:“小姑娘,你还真是找对人了。怕是这一个县城里也只有我能有法子帮你搞到这些东西了,你放心,这件事儿包在我身上,七天时间,找我来取,我定然按照这个图纸给你做得一丝都不差。” 金一秤实在没有想到,自己的运气会是这么好,半路遇见一个大财主,把自己这药材销路给铺好了不说,还把这手术刀的难题也给解决了。 “做这些东西需要多少钱?我先给你付个定金。” 那人笑了:“你我二人既然约定了做生意,那鄙人也不能吝啬,这一套刀具就算是鄙人初次见面的礼物吧,也算是表达了鄙人的诚意。” 金一秤也不推辞,大大方方与这人约好了下一回再见面的时间的地点,就此告别而去。 第125章出去卖 果然不过是七天时间,那个人真把金一秤所需要的刀具都给送来了,一件件均为精钢所制,和图纸上一分都不差,金一秤暗暗称奇,这个人也实在是太有手段了吧?这些东西普通人可打不出来,他竟然做得这么又快又好的。 面对金一秤那一脸探询的目光,那人一脸得意地笑道:“各人有各人的手段,就象小姑娘你总是能找到灵芝一样,鄙人我也有我自己的路子!” 金一秤止不住又仔细打量了这个人几眼,只见这人三十岁上下,中等身材相貌也很是普通,只是那双眼睛狭且长,里面透着几分精光,见自己看他,这人欠身笑道:“这一下姑娘你是了解到鄙人的诚意了吧?” 金一秤微微一笑:“这位大叔,看得出来您是个做大生意的,有门路有手段,和你做生意我是一万个放心,您也大可以放心,往后我们家产的灵芝定然只会卖给你一个人,断然不会卖给第二个人去。” “小姑娘你果然聪明,鄙人姓钱,单名一个千字,若是不嫌弃,你可直呼我一声钱大哥,敢问姑娘你该如何称呼啊?” 钱钱?这个名字好招财。 金一秤学着电视上的人抱拳还了一礼:“我姓金,小名金一秤。” 那人笑了:“啊哟,怪不得你我二人做成了这份生意呢,鄙姓钱,尊姓金,怎么听怎么能发财啊!那金小妹您看,下一批灵芝几时可以给我送来?” 金一秤托着下巴算了算:“差不多一个半月以后,你到黑沟子村找老金家的三丫头,到时自然会有更多更好的灵芝给你。” 钱千眼珠子一转,从怀里取出一份纸笔来:“实不相瞒,在下刚好与人谈成了一笔大生意,对方指明要大批的灵芝,只是这个时间卡得紧了些?你若是保证可以按时给我供这些货的话,那我们不如就先把这字据给签下来?” 金一秤掐着手指头好好算了一会儿,如今的天气又潮又热是极其适合菌类生长的,再加上这一回自己已经成功地收获了一批灵芝了,也积累了一定的经验,所以下一回的产量定然可以比这一回更高。既然如此那这字据妥妥地签下也无不可。 金一秤把那字据拿在手里认真看了看,确定没有什么猫腻,大大方方地把自己的名字一签,还在上面按了个手印。 钱千又将那字据来来回回审了好几遍,确定没有什么遗漏垢地方,两个人这才就此道别,钱千一直目送着金一秤走出老远,这才折身回去。 ** 所有需要的手术器械一到手,金一秤瞬时有了底气,转到大街上杂七杂八地买了一大堆东西,一个人不好拿,还特地雇了一辆驴车往家拉。 一进门就把柳翠娥给吓了一跳,看着坐在一堆冒了尖儿的货后面的金一秤,柳翠娥急声问:“三丫头,你是在哪儿弄来的这么多东西啊?” “娘,你急啥啊?”金一秤一下子被娘脸上的表情给逗乐了,“我这可是自己挣的钱,刚买的。” “买的?”柳翠娥的眼睛睁得更大了,反复打量着这一车东西,里面锅碗瓢盆,升斗罩笠,桌椅板凳,针头线脑的什么东西都有,最上面竟然还放着几匹颜色鲜艳的绫子布! “上面这两匹绫子布给你和二姐做衣服的,下面还有两匹,明儿个咱们去看大姐的时侯,给她捎上。” 柳翠娥拿手抚着这些绫子布,眼睛都睁圆了。 要知道这绫子布虽然比不上绸缎金贵,那也是村儿里少见的好布料,普通人家都是穿自己家里手织的粗布衣服,那东西,又粗又硬又磨人,贴身儿穿就跟那砂纸似的。要是能穿件细棉布的衣裳那都在村儿扎眼得不得了了,要是能有一件绫子的衣裳,都得叫左邻右舍羡慕得眼珠子都快掉喽。 这么金贵的东西,金一秤这个丫头她可不是买了一尺二尺,竟然一买就买了好几匹回来! 再打眼一看,这些布料下面还有一堆胭脂水粉什么的,竟然还有面蛋圆的小镜子,这可是二丫背地里偷着念叨了多少回的东西啊。 柳翠娥看着看着心里头就乱了,抬手把金一秤一抓,厉声道:“你这个丫头,今天这一天到底是上哪儿去了?你说,你有没有干什么不对劲儿的事儿?” 金一秤怪道:“娘,你这是想到哪儿去了?这些真是我自己买的。” 柳翠娥虎着脸就要恼:“你这丫头不跟娘说实话是不是?我随便看上一眼就知道这些东西不便宜,加起来少说也得十来两银子呢,你个小姑娘家上哪儿能有这么多钱?怪不得前几天周大勇她娘来找我呢,原来你真的干了见不得人的事儿!” 柳翠娥一边说一边扯着金一秤的胳膊就往门外扯:“你要是又撺掇着周大勇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儿,娘可横顺不依你,走,现在你就跟我走,这些东西从哪儿来的,你都赶快给我还回去!娘就算是穷一辈子,也不叫你这丫头做什么偷鸡摸狗见不得人的事儿!” 金一秤又是哭笑不得又是委屈,一时之间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正在后面草屋子里面忙活的金二丫听到动静赶了出来,一看到那一车东西,立马一脸惊喜道:“哟,小妹,你这么快就卖好了啊?” 柳翠娥听得头上一晕,差点倒在地上:“你们……你们说啥,一秤她去卖?她……她这是去卖啥了?” 眼看这个误会越来越大,金一秤赶快跟娘解释:“娘,你别误会儿,其实我是和二姐合伙种了点稀罕东西,刚给卖出去……” “啊哟,这些都是谁买的啊?这么好的布料,这么好的胭脂水粉,啊哟哟,这些可是好东西啊!” 旁边突然传来一声惊叫。 第126章占点小便宜就能上天 麻小红一下子扑了过来,扯着那几匹布料来回翻看,啧啧啧地咂着嘴,翻完了布料又去翻那一堆胭脂水粉香胰子什么的,挨个看了一遍还嫌不够,又到那一堆东西下面去翻,趁着周围的人不注意,麻小红直接把那面蛋圆的镜子往袖子里面一藏,又开始翻拣别的。 金一秤立马就不高兴了,走过去把她往旁边一挤:“唉,对不住啊,这些东西都是我买的,你要翻之前,请先经过我的同意。” “哟,这些是你买的?”麻小红那一双眼睛立马睁得象俩杏核似的,看了看金一秤,又看了看那一车东西,看看那一车东西,又抬头去看金一秤,脸上写满了艳羡,妒忌,意外和各种各样复杂的东西。 金一秤也不管她,把手一招:“二姐,还愣着干啥,赶快往屋里搬东西啊?” 金二丫应了一声,赶快到车子上帮着把金一秤买的那些小物件往屋子里搬,柳翠娥眼看着麻小红在旁边,也不能再多说自己家的孩子啥,便也呆着脸,看着两个孩子往屋子里搬东西。 麻小红眼看着那一车东西快被搬完了,赶快扑上来一把抢了两盒胭脂水粉在手里握了个紧,一脸谄媚地道:“啊哟,三妹妹啊,你看看你咋这么有本事哩?就出门这么一会儿功夫就买了这么多好东西来,你看看,姐姐我进门进的仓促,这都快应得上你的大嫂了也没有给你带什么好东西来。 往后咱们一个屋檐底下住着常来常往的,这礼物上的东西少不得走动,这两盒胭脂水粉,姐姐我喜欢的紧,要不然你就先给我吧。” 金一秤一声冷笑:“哟,你这是干嘛呢?晴天白日的这就是要明着抢啊?什么姐姐长姐姐短的,我认识你是谁啊?” 麻小红的脸色立马就变了,想要直接和金一秤翻脸给怼回去,可是又舍不得怀里藏的那些东西,嘟着嘴,脸拉得老长,嘴里咕哝着:“都在一个锅里吃了几天饭了,到这会儿还说不认识我呢?不看僧面看佛面,哪怕跟我不熟,金石头好歹也是你大哥,总不能连他的面子都不给吧?” “唉,可就叫你给说对了,他金石头的面子,我还真的就是不给了!”金一秤抱着肩膀直冷笑,抱定了主意不叫这个女人占上一分钱便宜。 小红被她给呛了个没脸,可还是把那些东西给抱得死紧,伸着脖子嚷道:“唉,我说金一秤啊,我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你这丫头怎么还是这么不给面子啊?哈,我算是看出来了,这老金家的人啊,全都是认东西不认人呢,就这么点东西,还能比咱们一个房檐低下打一辈子的交道还重了?” 切,谁和你在一个房檐底下打一辈子交道啊?满眼都是那么点小便宜,你这人也就这么点份量了。 金一秤眼看她护得这么紧,也就不和她硬拉扯,把身子一转,继续招呼着二姐往屋子里搬东西去了。 麻小红被她甩得难看,心里面虽然不高兴,可还是舍不得把怀里这些东西放下,又转脸看向柳翠娥:“大娘,您瞅瞅,小妹就这么不给我面子,好歹我也是她没过门的大嫂啊……” 柳翠娥是个性子绵善的,虽然也不喜欢麻小红这种腔调,可还是开口道:“这些东西你要是喜欢就拿去用吧,一秤那孩子也是瞎买,我们家的人本就用不上这些个。” 小红一听这话,立马把脸笑得跟朵花似的,连声道:“啊哟喂,大娘啊大娘,我就知道你这个人最好了。”小红赶快把那些东西在怀里捧了个紧,欢天喜地的就进屋了。 金一秤听到了门外的动静只管冷笑,真是打骨子里看不起小红这种一点小便宜就看得比天大的主儿。金一秤也懒得和她多许较,张罗着和金二丫一起把屋子里那些旧炕桌,椅子,茶具,油灯,门帘子什么的家活什儿一换,整个屋子彻底就不一样了。 柳翠娥进了门还是没有好脸色:“二丫头,三丫头,这会儿屋子里没有外人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该给娘说清楚了吧?” 金二丫上前一把扯了母亲的手把她给按在炕头上:“娘啊,我小妹当真是个有能耐的人,咱们不服都不行呢。她竟然能种出灵芝草来,那东西还不是一本万利啊?” “啥?她种的啥?灵芝草那种仙药她都能给种出来?”柳翠娥的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 金一秤咧嘴一笑:“娘,您还别不信,我还真就给种出来了呢。” 话一说完,金一秤和金二丫扯着柳翠娥的手就往草屋里去。 柳翠娥这一下子是彻底开了眼了。 不过十来天时间,第二碴的灵芝草已经又长得有指甲盖那么大了,这一次的种植有了经验,金一秤在水分和养分的控制上更加到位,这一批灵芝的长势比上一回更好了,保证这一季的收获比上一季更加喜人。 柳翠娥眼看着满炕头喜人的宝贝,激动得连声道:“观音菩萨哟,您老人家大慈大悲,竟然教给了我们家一秤这么厉害的手段,从今往后这得造福多少人啊?这戏文上都写了,一根灵芝草就能起死回生呢,这么多的灵芝草得救下多少条人命哟。” 金一秤扑哧一下就笑了:“娘,你别听那些写戏文的瞎忽悠,灵芝草这种东西药性的确很好,可也不是包治百命。 反正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一等一的好东西,这些东西可不愁销路,娘,我刚才跟你说你还不信,你瞅瞅,有了这些宝贝在手,往后不就净等着数钱了?” 第127章扔了 娘三个热热呵呵地说了半天话,金一秤又把灵芝种植的主要方法和注意事项都给娘和二丫说了,灵芝虽然娇贵,但是真要仔细养起来,也并不费力,有些小活儿柳翠娥都能干,有了这么个发家致富的手段,往后还用愁啥啊? 傍晚的时侯,金石头随着金老大他们一起收了工,细寡妇也领着孩子们从外头回来了,刚一进厨房,细寡妇就吓了一跳。 “啊哟,这都是谁家的新碗碟啊?谁叫他放咱们家里来的?这些细瓷做的物件儿可金贵得很,万一磕了碰了谁赔得起啊?唉,到底谁放到咱家里的,叫他快拿走快拿走?” 麻小红在房里听到动静,伸着脖子就出来了,头上一朵海棠花,配着刚抹了胭脂水粉的脸蛋,整个人花胡六哨的好看,一听到细寡妇问,麻小红吱吱喳喳地答道:“啊哟哟,看你着啥急哩?这些东西不是别人的,全是咱们自己家里的,是咱们家一秤今天刚买的,你瞅瞅,上好的细瓷,一般人家使不起的吧?” 是金一秤那个丫头买的? 细寡妇吃了一惊,回头去看金老大,金老大也是一脸意外,身后的金石头伸着脖子走过来,把手伸到那个细瓷的大海碗上一通摸:“啊哟喂,瞅瞅这碗细的,和小红那一身嫩肉似的。” 小红跑过来,照着金石头身上就拍了一下,娇滴滴地道:“石头,你瞅瞅,我脸上抹的这胭脂水粉也是咱三妹妹给的,好看不?” 金石头捧着小红的脸左看右看,连声道:“小红好看,俺家小红最好看了。” 金老大一见这两个人起腻味就恶心,抬脚进了堂屋,只见平素里吃饭用的那张又矮又破的小桌子也给换了,桌子上那几个喝茶用的破碗也给换成了细陶的。 那张桌子还是金老大自己打的,连漆都没有上过,一家人天天围在上面吃饭,又是汤又是水早就把那桌面给糊得黑不拉叽的了,每回金一秤一看见那张桌子就啥东西也吃不下去。 这回她特地在家具店给挑了个黄杨木的,黄杨木生长期慢,木质最为细腻,简单的一个八仙桌的款,被清漆漆得明晃晃亮堂堂的,往那儿一摆就特别有气质。再从娘柜子底下翻出一块手工织的深蓝色手织布来,往当中一铺,妥妥的纯自然简奢范儿。 板凳和桌子是一套,明晃晃的黄杨木挂清漆,每个上面都配着两个蒲草垫,看上去干净又雅致。 桌子上面那一堆缺了口的茶碗也早叫金一秤给扔了,上回金一秤喝水喝得急了点,差点割破了嘴皮,金一秤早就想把那些破东西都给砸了呢,这回换的是一套纯手工细陶的,与这套桌椅一配,极有味道。 再回头看看,门帘子也是新换的,原来那块被洗得发白还打了两个补丁的破棉布头早就不见了,换上的是蓝绫布的门帘子,上绣着一白一红两条大鲤鱼,下面一圈金黄-色的波浪走水,正应的是那个年年有余的好儿。 一旁的脸盆架上,那个缺了角的破陶盆也给扔了,竟然给换了个明晃晃的铜脸盆。 老天乖乖哟,这年头铜器东西可是贵得很,能用得起铜脸盆的可得是富户财主家的人哟。 金一秤这小丫头片子,她到底是发了多大的财啊? 细寡妇四周打量了一圈,看得两个眼睛珠子都快掉地上了,要不是一群人跟着,她差点以为自己这是进错门了呢,这十里八乡的,除了几个富户,就算是里正家里也没敢用个这么阔气的东西啊? 细寡妇哪儿知道,金一秤这一篓子灵芝硬是卖出去二十七两银子呢,转眼下一批灵芝一出手,赚得还得比这个翻上几倍的,金一秤自然把心放开,一口气把想买的全买了,把家里该换的也全都给换了。 要知道,二十七两银子,在黑沟子这种穷地方,普通人家存个十几年都存不上,谁家又敢一口气买下这么多好东西去? 金老大和细寡妇两个人你看我,我看你,脸上全都写满了狐疑。 麻小红倒是直接把自己当成这家里的人了,拉着金石头的手,一处一处指给他看,这个是一秤买的,那个是一秤买的,我今儿个亲眼看见她雇车给搬回来的,她买的还不止这些东西呢,我看见她还买的有好几匹上好的布,还有别的好东西,全都搬她们自己屋里去了。 这一下也不由得金老大和细寡妇两个人不信了,看来金一秤这个丫头是又发了笔横财啊! 正寻思间,只见大门一闪,却是柳翠娥领着两个丫头进了门,手里拎着几斤五花肉,鲜鸡蛋,还有些细米白面什么的。 细寡妇一见这些东西就眼睛发亮,赶快迎面走出去:“哟,大姐,一秤啊,你们咋出去买这么多好东西啊?怪沉的,快点拿来叫我拎着吧。” 不顾几个人脸上明显冷淡的表情,细寡妇那张脸笑得象朵花似的,伸手接过那些东西:“一秤啊,我听小红说,厨房里那套细瓷的家伙什,还有那些锅碗瓢盆什么的都是你新买的?” 金一秤点了点头:“是啊。” 细寡妇喜得一愣:“那……那旧的你给放哪儿去了?” “我给扔了啊,留着挺占地方的。”金一秤一脸不以为然。 “啊?你咋给扔了哩?”细寡妇心痛得要死,“你这孩子,咱们有这些新的了,那些旧的也还能使啊。” 金一秤不理她,只管挽起袖子准备做晚饭。 柳翠娥道:“咱家换了新家伙什,那些东西用不上了,一秤看着村东头无儿无女的老孙头和徐大娘他们家能用得上,就拿去送人了。” 第128章牲口 “送人了?”细寡妇心里老大一阵不乐意,你这三丫头倒是大方得很啊?非亲非故的送给那些穷鬼干啥?自己留着,万一等着那些收旧货的来,还能换把剪子菜刀绣花针啥的呢? 小红已经伸着脖子挤了进来,连声道:“啊哟哟,不就是些旧货吗?留着也是占地方,三妹送出去了也没啥大不了的,啊哟,三妹妹啊,你们买了这么多好东西,这是晚上打算做什么好吃的啊? 要姐姐我给你打下手不?唉,我说石头啊,你傻呆着干啥呢?没看到三妹妹,二妹妹还有大娘她们几个买菜都走累了吗?还不赶快到厨下把火给烧上?” 麻小红一边说一边热呵呵地将柳翠娥的手一拉:“大娘啊,平素里这饭都是一秤你们三个人做的,我们几个干等着吃,今儿个啊,你们也歇歇,这个饭啊,我来做,石头,快点过来烧火。” 看看那一份自来熟的劲儿,还真是不拿自己当外人啊。 细寡妇眼睛珠子都快翻上天了,这个麻小红她还真是个人精,前天进门的时侯还不拿正眼瞧人家娘们三个呢,这一转眼的功夫马屁可就拍上了? 眼看着金石头屁颠颠地进了厨房,窝在灶台后面就开始烧火,厨房里连个下脚的地儿都快没了。 金一秤把娘和姐姐的手一扯:“娘,既然有人干活了,那咱们几个就回屋歇着去,今儿个咱们也吃顿现成的。”话一说完,扯着娘和二丫的手就往门外走。 灶房里面,麻小红把刀一拎,冲着那块肥五花就切下一大半来。细寡妇赶快在一旁喊:“太多了太多了,少切两块有个肉味儿就行了,多留点儿多留点儿……” 麻小红全当没听见,把那个菜蓝子一扒拉,“卡卡卡”连着打了好几个鸡蛋在碗里,打算一会儿就着韭菜炒一盘。 细寡妇心痛得脸都绿了:“你这丫头是想咋的啊?你这是打算就这一顿饭吃吃不过了是不?有你这么吃东西的吗?有肉一顿全吃完,鸡蛋一通磕上七八个,什么样的人家经得起你这么吃啊?” 麻小红撇着嘴角小声咕哝:“切,小家子气,几个鸡蛋就看得那么紧,横顺就是个当妾的命。” 声音虽然小,却也刚好叫细寡妇听着了,当即就火冒三丈的:“你这丫头你给我说啥?你敢再给我说一遍!” 金石头赶快跑过来把细寡妇的手一按:“啊哟,娘,这灶房里面有我和小红我们两个人忙活着就成了,您也累了一天了,先去陪爹说说话去吧。” 连拍带哄地把细寡妇给哄得回了房,金石头和麻小红在厨房里面紧忙活,把那一堆好吃的全都给做了。 不一会儿,各色菜品摆了一桌子,细寡妇和金老大看着那满满一大海碗炖五花肉,配着旁边那一大盘黄灿灿的炒鸡蛋直心痛,金大宝金小宝两个小家伙盯着盘子拼命流口水。 金石头可不管那些个,拿着筷子就想先动手,麻小红照着他手上一拍,递着眼色道:“傻不傻啊?就顾着自己吃?先去把大娘和三妹妹给请出来啊!” 金石头会意,一路小跑地到了正房的门口,恭恭敬敬地道:“大娘,三妹妹啊,饭好了,俺家小红特地叫俺来请你哩。” 柳翠娥携着两个女儿出了房门,道:“往常吃饭不都是叫你爹你们几个先吃的吗?怎么这一回先来叫我们?” 金石头瞬时就得了机灵:“我爹也在等着你们一起吃呢。” 娘三个一起围着桌子坐了,细寡妇又在陪着笑脸:“他大娘啊,你今儿个可是辛苦了,还有一秤你……”抬眼看了金一秤一眼,碰上她那一脸寒霜,细寡妇眼神一缩又把笑脸冲向了柳翠娥:“姐姐啊,今儿个咱们屋里这些东西,都是一秤买的?” 柳翠娥这个人到底是厚道,听细寡妇这么问了,也就如实答道:“是啊,一秤做的小买卖,挣了点钱……”金一秤猛的在桌子底下一踩娘的脚:“依,今天晚上的菜还当真不错啊?” 麻小红赶快接口:“今儿晚上的菜全都是我做的,大娘,您尝尝,三妹妹,你也尝尝。”麻小红一边说一边往这两个人碗里夹菜。 金老大沉着脸:“买这么点好吃的,一顿就全给做喽?哪家有这样的吃法?” 麻小红一脸殷勤地接了口:“啊哟,爹,你瞧你,咋还为这么点吃的东西就心痛上了?咱们家小妹可是个有能耐的,小手一招就是银子,转眼就把这家里里外外的东西都给换上一遍了,只要有她在,这些好吃的算个啥啊。是吧,小妹?” 金一秤根本就不理她,耷拉着眼睛只管吃菜。 麻小红这声爹叫得清脆,反倒叫金老大添了恶心,横了她一眼,正想说两句不好听的,细寡妇赶快扯了扯他的衣服角,冲着他猛递眼色,意思是叫他跟金一秤多说两句,趁着这丫头手里有银子赶快榨出来点儿。 金老大干咳一声,冲着金一秤道:“哪怕是有能耐挣,也不能全都给吃喽花喽,好歹也得置上点正经家业才是。家里现如今连头大牲口都没有,下地全得凭着死力,这几天天阴,我这腰痛的毛病又范了,这要是家里有头牛的话,往后这地里的活儿不就轻省多了吗?” 金一秤低着头只管吃菜,连个声儿也不递。 眼看她不接碴,金老大也不好再往下说,细寡妇赶快接话道:“是啊是啊,你爹为了这个家可是真辛苦,昨儿个晚上还说自己个儿腰痛呢,我就和他说了嘛,等到过几天地里有了收成,拼拼凑凑咋地也得买头牛回来,你爹这年纪一天比一天大了,哪儿能光下死力气干活儿呢?” 第129章收买人心 金一秤继续假装没听着,转手又给姐姐碗里夹了几道菜,柳翠娥听出来细寡妇话里的意思了,将兜里今天金一秤给她的那一两多银子拿出来递到金老大面前:“他爹,这个钱,你先拿着吧,能存一点是一点。” 一看到银子,细寡妇的眼睛立时就亮起来了:“啊哟哟,他大娘啊,我就说嘛,咱们再怎么说也是一家人,这一家人啊,就得劲儿往一处使,力往一处凑,有了银子哪儿能光自己装着啊,就得往一起归拢归拢,等这银子一凑够,咱们买上一头牛,来年多开几亩荒地,咱家的日子可不就一年比一年好过了?” 金老大将那银子收到怀里,看了柳翠娥一眼,道:“嗯,你……多吃点肉。” 细寡妇一脸热笑地拿筷子给柳翠娥夹了一块肉过去,连声道:“姐姐,你身子虚,多吃点肉吧。” 柳翠娥低头吃饭,也就没多说啥。 金一秤抬手又给娘的碗里多夹了两块鸡蛋:“爹,明儿个我想和娘一起看看大姐去。“ 话音一落,金老大明显有点尴尬,嘴唇动了半晌,这才问了一句:“你知道她是嫁到哪儿去了?” “知道,我之前去过的。我想带着我娘亲眼去看看大姐过的是啥日子,这样她也能放心些。” 金老大假装咳嗽把头转到一边:“嗯,那你们去吧。” 细寡妇也埋头吃饭,假装不那么心虚。 一家人转眼吃完了饭,大宝和小宝两个孩子吃得撑得走不动,仰着脸围着金一秤道:“三姐,你可真有能耐,往后你天天给咱家买这么多好吃的行不?” 金一秤忍不住一笑,冲着两个小家伙的头上各点了一下:“那你们两个得好好听话才行。” “我听话,我最听话了。”小宝赶快举着小手表白“俺今天就听大娘的话,没有尿裤子。” 大宝也赶快跟着表白:“俺今儿个也听大娘的话,好好写字儿了,学堂里的先生还夸俺了呢。” “哟,你们两个这么乖啊?”金一秤眨了眨眼“你们两个知道听大娘的话,对大娘好,大娘自然会有好东西给你们的,这会儿到她房里去吧,铁定有惊喜。” 两个小家伙一听说有好处,立马跑得比兔子都快,一口一个大娘地叫着就往正房里面钻。 那边细寡妇一边洗碗筷,一边竖着耳朵偷听金一秤的话,知道她这是故意在替柳翠娥邀买人心,顺便树立她那个正房大娘在孩子们心里的地位,细寡妇心里立时就梗上了一根刺,伸着脖子叫了一声:“大宝,小宝,你们两个赶快给我回来,别吵得你大娘烦。” 话音没落,只听得正房里面两个孩子一阵欢呼。 “啊哟,大娘,你真好,给我买这么好的东西,这枝笔实在是太好了,正宗的湖州小狼毫呢。”金大宝抱着手里的那枝笔,高兴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整个学堂里的孩子们,全都用的是那种自己家用羊毛扎的笔,写出来的字全都不整齐,歪歪斜斜的,全是毛刺。 只有开粮栈的周傲斌家里用得起这样的好笔,这种笔是用黄鼠狼的毛做的,整整齐齐的,一根毛刺儿都没有,吸墨又少,写出来的字也不留墨疙瘩,可好看了呢! 柳翠娥一脸慈爱地摸了摸大宝的头,微笑道:“大宝,你往后可得更用功地读书,这才对得起这枝好笔呢。” “一定的,大娘,俺将来肯定好好读书,好好写字,将来有了功名,好好孝敬您老人家。” 一句话就把柳翠娥给彻底收买了,抱着大宝喜得热泪盈眶的。 金小宝在旁边急着把自己身上那件灰不拉几的小破衫子往下脱,那个小衫子虽是个细棉布的,可也是金大宝穿剩了才给他,怎么能比得上眼前这件黄绫子布的小衫子好看啊。 别看小家伙岁数小,可爱漂亮着呢,小衫子往下一脱,又急着把那件新衣服往身上套,柳翠娥把他给拉到怀里,帮着他把身上那件小黄绫子的衣服给穿好了,又给他换了一双自己亲手做的新鞋,小家伙立马就换了个样儿,就跟那富户家里的小地主儿似的。 金小宝扯着自己的衣服角,踮着脚尖在众人面前来回晃悠:“大娘,我好看不?大娘我好看不?” 这样子把金二丫和金一秤也都给逗笑了,柳翠娥照着他屁-股上轻轻一拍:“去,叫你爹看看你好看不?” 两个孩子欢天喜地地出了屋,冲到金老大面前,大宝把手一兴趣:“爹,你看,大娘给我买的新湖笔!好看不?” 小宝踮着脚尖直转圈儿:“爹,你看,大娘给我买的新衣裳!好看不?” 金老大干咧了咧嘴,笑道:“嗯,好看,都好看,谢过大娘了没有啊?” “谢过大娘了,大娘她人最好了,她都说了,往后只要俺们听话,还给俺们买好东西呢。” 细寡妇眼看这两个小东西这么快就被人家给收买了,心里一阵子憋闷,可是也没骨气说叫孩子们把东西都给还回去,抬手就给了两个小家伙每人脑袋上一个大暴栗:“都啥时辰了,还不赶快洗洗睡去,瞎乍呼个啥哩?” 这边麻小红也端着盆热水回了房,一边拿着帕子给自己身上擦洗着,一边竖着耳朵听门外的动静。 金石头一进屋,刚好看到麻小红就这么半裸着坐在炕头上擦身子,一条黑油油的大辫子盘在头顶窝成一个髻,身上就穿了一件大红色的肚兜,下面只配了一条亵裤,油灯底下麻小红那一身细皮肉白-花-花水灵灵的,一掐就能出一股水来。 金石头只觉得一股热气蹿上头顶,冲上去一把就将麻小红抱了个紧,伸着脖子就去亲她的嘴:“啊哟,我的小红姐哟,脱成这样可是等着我的?快点快点把你那舌尖尖伸出来,叫俺含含。” 第130章说门亲事 麻小红一脸嫌弃地把他的脸往一边推:“石头你疯个啥啊?洗净了没有就往炕上蹦?” 金石头一边脱裤子,一边伸着手就把她往炕头上按:“洗了洗了,俺刚才打的井水把自己洗得可干净了呢,啊哟,小红姐,你可别折磨俺了,快点叫俺弄几下,去去这心头火。” 金石头自从叫麻小红勾到庄稼地里有了那么一回之后,对那事儿彻底上了瘾,天天腻在她身上要不够似的,只要一看见她,就想往她身上扑。 麻小红比他大两岁,从小跟着戏班子走南闯北的,瓜田李下见的事儿多了,这丫头打小就早熟,前几年身子刚长开,就被一个师兄骗得破了身,原想着本就是一个班子里的,往后跟着那师兄过一辈子就得了,所以那事儿出来了,麻小红也没多声张,明里暗里就与那师兄厮混着,谁也没有认真提嫁娶的事儿。 谁成想她师兄那货偏是个不安份的,到一户财主家唱戏又和人家的通房大丫头勾搭上,怂恿着那丫头卷了财主家的值钱东西就带着人家私奔了。 麻小红背地里哭了几场之后也就想开了,男男女女的横顺就是那么个事儿,和谁快活不是快活?谁对我好,我就跟谁呗? 从那儿以后这个麻小红明里是个戏子,暗里就算是个娼,明面上是随着麻姑子学个戏,唱个配角,可是暗地里,根本就不指着戏班子里给的那几个钱儿活命。 到了一个地方,小媚眼儿一瞄,总能瞟上几个肯给吃喝的,陪着人家睡几宿,赚上点小便宜,再随着戏班子往下一处走。这么多年,戏没学得怎么样,倒是养了一身好吃懒做的毛病。 当初勾着金石头的时侯,麻小红本就没有想着长远,只当他是个富户家的孩子,跟着他混上几顿吃喝,快活几场也就罢了,直到金石头把怀里那五两银子一取出来,真叫麻小红差点闪瞎了眼。 她只是乡村间草台班子里的一个小戏子,平日里与那些个乡野闲汉偷偷摸摸地勾着混着图几顿吃喝也就罢了,几时见过拿着这么多现钱来给自己花的? 当时麻小红看金石头的眼神就象是看见个金灿灿的猪头,这年月,上哪儿找这么人傻钱多的主儿啊? 麻小红想也不想,当天晚上就把金石头勾到野地里睡了,第二天,招呼也不打,直接跟着金石头就跑了。 两个人怀里揣着那五两银子把县城里好吃的好喝的好玩的全都给尝了个遍,直到身无分文的时侯,金石头这才说了实话,自己那几两银子是从家里偷的,爹就是个普通的庄稼汉,自己啥也不会干,老在外面晃荡着,怕是只有饿死这一条路了。 麻小红听了这话,当时把脸一摔,梗着脖子就要走。 可是当不住金石头是对她真动了情,抱着她要死要活,赌咒发誓的要娶了她,当牛作马地对她好上一辈子。 麻小红的戏班子早就走了,一时半会儿她也没处可去,要是能有个地方叫自己白吃白住一段,也算是不错,于是麻小红就跟着金石头回了老金家。 可是这一进门打眼一看呐,嘿,这老金家横看竖看怎么着也算不上一个富裕户,要不是一时半会儿找不着更好的人养活着,麻小红才不在这儿呆着呢。 可是麻小红万万没有想到,这一家的当家人金老大是个表面上死撑面子,骨子里没啥能耐的,金石头是个里里外外的窝囊废,偏是那个三丫头挺有本事啊,依,她一个小丫头片子是怎么挣来的那么多钱啊? 麻小红眨巴着眼睛一通寻思,金石头早就往她身上一趴,挺着腰就开始卖力地活动起来。 “小红姐,宝贝乖乖亲肉肉唉,你这是寻思啥呢?快点儿把你那小-嘴递过来,叫俺好好含含呗。”金石头就象那发了情的公狗似的,下半身拼命动着,又伸着脖子去亲麻小红的嘴。 麻小红把他的脸一挡,轻声问道:“唉,石头,我问你个事儿,你大娘的娘家是哪儿的,她们挺有势力的是不是?” 金石头一边趴在她身上大动,一边胡乱答道:“嗨,我大娘哪儿有娘家啊?听说她流落到我们这儿的时侯,孤身一人,是被我爹给强了才不得已嫁的。” 麻小红有点不明白:“那她家的三丫头哪儿来的那么大本事挣的钱?她又没有个舅舅姥爷啥的能依仗?” 金石头一把将麻小红抱起来坐到自己身上,一边用力往上耸动,一边胡乱答道:“我的小红姐,你仔细痛痛我呗,老问她们的那些闲事儿干啥?快点给我说说,我弄得你舒服不舒服?我这么弄你舒服,还是趴着弄你舒服?” “你这个蠢货啊!眼么前的机窍你打听不明白,你知道往后依着哪一个才能占得着大便宜?就知道在俺身上瞎闹。”麻小红哑着嗓子直骂,可是也捺不住金石头这么胡顶猛撞的弄得她舒服了,暂时把那些问题甩到一边,也扭着身子狂喊浪叫地快活起来。 两个人的动静闹得越来越大,偏房里的金老大气得直冲细寡妇骂:“成什么体统?” 细寡妇原本还在恨着金一秤替柳翠娥收买人心的事儿,听了金石头那房里的动静又是一阵不自在,闷着声音骂:“下三滥的狐狸精,进了门就赶不走了,金石头也是,是没见过女人啊还是怎么着?就这么舍不得这个骚-货了?” 抬头看了金老大一眼,细寡妇又赶快抿巴:“孩子他爹啊,其实我也是心里头厌着她的,可是耐不得这个狐狸精她不要脸啊,咱们要是硬赶她怕是又生事。 要不然,咱们托个媒婆给石头正正经经地说上一门亲?只要这正经的新娘子一进门,这个狐狸精脸皮再厚她也呆不住了是不?” 第131章鬼月 “钱呢?说亲不要钱啊?”金老大把烟袋锅子往鞋底上一磕,没好气地道,“就冲着金石头闹的这一出,谁家的好姑娘肯随了他?要给他说门好亲,不花足了钱谁干啊?净管睁着大眼说梦话!” 细寡妇原本想说,咱们手里没钱,可是金一秤那个丫头有钱啊,拿着她的钱去给金石头说个亲又怎么了?抬头看到金老大那张黑沉沉的老脸,细寡妇硬生生地又把这些话给咽回去了。 金一秤躺在炕头上翘着腿听门外的动静,麻小红和金石头还真的挺能折腾的,每天晚上都不闲着,估计用不了多久金石头那小子铁定得肾虚。 柳翠娥上前把窗户和门都给掩得紧紧的,转脸冲着金一秤没好气地道:“三丫头你仰着脸傻笑个啥!还不赶快睡觉?” 金一秤“扑哧”一声就笑了:“娘,他们在外面瞎喊,你凶我干啥啊?” 柳翠娥气得脸通红,把薄被子使劲一拉,把她和金二丫的脑袋给蒙了个紧,虎着脸道:“小丫头片子,不该听的动静不许听。” 两个小丫头片子又裹在被子里面嘻笑个不停。 金一秤问:“二姐,明儿个我和娘去看大姐,你去不?” 金二丫道:“我就不去了,我得在家看着咱们那点宝贝呢,那可都是钱。” 金一秤就笑:“行,那就辛苦你了,等我和娘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嗯,好,你和娘路上小心点儿,替我给大姐带个好。” ** 古时侯人烟稀,金一秤娘俩坐着驴车往周家屯子走,这一路六十多里地,硬是没有碰见一个人。 路过一片树林子的时侯,金一秤老是觉得古怪,总感觉身后有什么人在跟着,可是仔细往后看了看,又一个人影也不见。 赶车的老徐头埋怨:“要不是乡里乡亲的,你们给的价钱再高,俺也不在鬼月里拉你们这一趟,唉,俺就不明白了,金家大哥为啥把闺女嫁得这么远啊?那一家家境挺好的不?” 柳翠娥低着头没说话。 老徐头又道:“哟,看你们这礼物备得挺厚的啊,好面白米五花肉,依,看来金家大嫂您是个有福气的,找的这个女婿也体面得很?” 柳翠娥想起金大丫的婚事来,心里还是梗着一道,干笑了笑,还是没有接话。 金一秤问:“娘,为啥管七月叫鬼月啊?” 柳翠娥道:“因为七月十五就是鬼节,所以管七月叫鬼月,乡间有句俗语,鬼出门,人在家,所以这个月一般是不走远路的。” “迷信!”金一秤撇着嘴咕哝了一句,刚一抬头,正瞥见旁边的树林子里面有个白色的影子一闪,转瞬就不见了。 金一秤断定自己没有看错,瞬时吓得汗毛全都竖起来了,连声催道:“徐大伯,您再赶快点,我娘着急想见我姐呢。” 明明是从天不亮就开始走的,到得周家屯已经是午后,金一秤领着娘亲敲响了周宅的门,一位容长脸的中年妇人开了门:“你们找谁啊?” 柳翠娥陪了个笑脸:“我们是黑沟子村来的,想找周云奎。” 那妇人将柳翠娥和金一秤上下打量了一圈,冲着后院喊道:“她三婶啊,有人要找你家老三呢。” 转眼一个穿着红衫子的身影进了视影,待到看清了面前的人,捂着嘴就哭出声来:“娘,小妹,你们咋来了啊。” 柳翠娥也哭了,上前一把将女儿抱在怀里,连声道:“我的大丫头啊,娘可真是想死你了。” 院子里的人都呆了呆,金大丫回头冲着那长脸妇人道:“大嫂,这是俺娘和俺小妹。” 那容长脸的妇人一愣,回过神来就赶快把柳翠娥和金一秤往正堂屋里面让:“啊哟哟,原来是亲家母和亲家小妹啊,适才进门时您也没有说清,叫我怠慢了啊,唉,老二家的,老四家的,快点叫咱娘出来,就说是老三的亲家来了。” 看到众人这么热情,柳翠娥的心堪堪放下一些,拉着金大丫的手和金一秤一起进了堂屋,周家老太太看上去足有六七十岁了吧,走起路来慢吞吞的,由两个儿媳妇搀着挽着,径自走到金一秤旁边,把她的手一拉:“哟,是亲家母来了啊,快请上座,老大家里的,快点把茶给沏上。” 老天爷,这眼神儿得差成什么样啊? 金一秤有点哭笑不得,盯着老太太仔细看了一会儿,只见她眼上生了一层翼状胬肉,把黑眼珠给挡上了一小半,所以看人不太真切。 金一秤把老太太的手一握,转放到柳翠娥的手背上。 老太太将柳翠娥的手一拉,仰着脸问:“老三家里的,你去给你家男人捎信儿没有?亲家母来了,叫他带点酒肉回来。” 众人全都有点哭笑不得,金大丫在一旁道:“娘,我适才叫二哥家里的大小子给云奎哥捎信去了,他说过会儿就回来。” 金大丫把娘和小妹让到位子上,突然从院子里跑出来个六七岁的小姑娘身后还牵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儿,对着金大丫叫了一声:“娘,俺弟说他想拉屎。” 金大丫羞得脸通红,回头说了一声:“娘,小妹,你先坐着,俺先照顾一把孩子去。” 柳翠娥点了点头没说话,暗地里已经心痛得要死,自己家的大丫如今自己还是一个孩子呢,就因为阴差阳错地嫁到这一家来,转眼就成了两个孩子的娘了。到现在也没有亲眼见着那个男人的样子,眼看他的孩子都那么大了,想来他的岁数也不会小,听说还是个腿上有残疾的,我的大丫啊,你在这一家过得到底咋样啊? 第132章受委屈 周家老太太老眼昏花,没有看出柳翠娥脸上有什么异样来,抬手道:“亲家母,你喝口水。” 柳翠娥勉强笑了笑,偏着身子喝茶,与周家老太太又坐着客套了几句,周家老太太到底岁数大了,陪着坐了一会儿就累得有点坐不住,说叫几个儿媳妇陪一下,自己先一步告辞回屋躺着去了。 柳翠娥向周家大嫂道:“大丫平素里是在哪儿住的?我们想过去看看。” 周大嫂道:“我们老周家这一大家子刚好兄弟四个,每人守着一排房子,老三就住在最南边那一排,我现在就领你们过去。” 柳翠娥道了谢,由周家大嫂引着往三房那里走。 看情形老周家日子过得也算是不差,一溜溜的全是瓦房,老三家住的这两间看上去象是新起的,虽然这家俱摆设得挺简单,可是也不算寒碜,加上大丫又是个手脚勤快爱收拾的,房间里面纤尘不染,什么家伙什都摆得规规矩矩的,只是…… 柳翠娥左右打量了半晌,总是觉得这间房有什么地方不对劲,至于怎么个不对劲儿法,又说不上来。 周家大嫂热呵呵地给她们两个让了茶,就抱着膝盖在一旁陪着说话。 “亲家母大老远的来了,也不说提前给打个招呼,我们也好派个人往村儿口那儿去接一下啊。” 柳翠娥客气道:“亲家大嫂实在是太客气了,你家宅子大,挺好找的。” 周家大嫂又打了个哈哈:“其实不瞒亲家母您说,大丫刚到我们家里的时侯,我们都寻思着这丫头岁数这么小,长得又好看,我们家老三都快三十了,还带着俩孩子,不定人家小姑娘跟他能不能过到一块儿去呢。 没成想大丫这丫头性子这么好,手脚也勤快,这一个月先不说与我们家老三处得有多好,倒是与他前面留的那两个孩子处得好得很,您刚才不是都瞧见了?这才多久啊,两个小家伙都改口管她叫娘了,您说说,这得是多好的缘份?” 柳翠娥闻言心里又是一阵堵,低头抿了一口茶,只把眼睛往窗户外面看。 周家大嫂又笑道:“其实啊,俺家老三当真是没啥别的毛病,也就是腿不方便,可是他那心眼儿是真的挺好的,生怕自己那个伤着大丫,硬是到现在还没……”话说到一半,看到金一秤站在旁边,堪堪地把后半句话给咽了下去。 两个人又坐着寒暄了几句,却见金大丫扯着一对儿女进了屋,周家大嫂打了个哈哈站起来:“哟,回来了?那你们娘儿几个聊,我这会儿赶快到灶房多给安置几个菜去,亲家母和亲家妹妹大老远地来一趟不容易,可千万要多住几天。” 周家大嫂出了门,柳翠娥一把将金大丫拉到面前来,左看右看着舍不得挪开眼:“大丫头,叫娘好好看看,你在这一家吃得住得还惯吗?这一家人对你好不好?” 金大丫握住娘的手道:“娘,你就放心吧,我在这里挺好的,周家的人对我都挺好的。” “那就好,那就好。大丫,自从知道你被送到这一家来之后,娘日日夜夜都在惦记着你,生怕你在这里受了委屈,无奈这身子不方便,一直拖到现在才能过来,大丫,你看上去,好象还……胖一点了?”柳翠娥抚着金大丫的脸仔细地看着,“那个人他……对你好吗?” 金大丫红了脸:“娘,你就放心吧,云奎哥他对我挺好的。”低头把身后的一对小萝卜头拉到面前,“玉姐,平哥,快点叫外婆和小姨。” 两个小孩子忽闪着大眼睛,乖乖地叫了一声:“外婆好,小姨好。” 柳翠娥被这两个孩子叫得心痛,抬手抚了一把眼泪,从怀里摸出一把糖果来,递到两个孩子手上:“嗯,乖,来,外婆给你们糖吃啊。” 两个小家伙拿了糖,欢天喜地地到院子里玩去了。 柳翠娥拉着金大丫的手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大丫啊,瞅瞅,你才多大啊?就给两个孩子当娘了,真是难为你了。” “娘,不难为,玉姐和平哥都挺乖的,平素里云奎哥对我也挺好的,啥苦活儿累活儿都不叫我干,我就整天带带孩子,做做家务就成。” 柳翠娥又盯着金大丫的脸看了半晌,确定她不是在给自己说宽心话,心里这才算是松泛了一些:“听你这么一说,我心里也就放心些了,适才我见过你婆婆了,虽然她年纪大了点,不过看上去也挺和气,你们那妯娌几个看着也象是好相处的,只是……我听说云奎的腿脚不太方便,他到底是怎么个不方便法儿啊?严重不严重啊?” 金大丫还没有来得及开口,金一秤就在一旁接话道:“娘,其实大姐夫的腿是可以治的,上回我亲手摸过一回,知道他是因为意外摔伤处理不当才留下的后疾,只要再把他膝盖打开一回,把里面的碎骨头给取出来就行了,呐,这一回我都把给他取骨头的刀具都给带来了呢。” 金一秤把身后背的包袱一解,把一整套刀具一亮,寒光闪闪。 柳翠娥和金大丫同时吓了一跳,金大丫结结巴巴地道:“小妹,你说啥,你是要把云奎哥的膝盖用刀再给开开?老天爷,那得再受多大罪哟。” 金一秤斜着眼睛直咂嘴:“哟哟哟,娘,你看看我姐那表情,这才几天啊,一听说给大姐夫开刀,先就把她给心痛成这样了?娘,这样你可放心了吧?人家两个人处得好着呢。” 金大丫羞得脸通红,照着金一秤的身上就拍了一下:“你这个死丫头,说啥话呢?” 语气里满是娇羞,听得金一秤直撇嘴,看来大丫是真心痛着那个叫云奎的人呢,要不然,她断然不会有这样的表情。 正说话间,突然听得一个暗哑的男声在门外问:“大丫,我听说咱娘来了?” 第133章下半身的幸福 金大丫赶快跑到门外一把扶了他,道:“嗯,是娘来了,和小妹一起来的呢。” 周云奎弯腰进了屋,跛着脚先躬身对着柳翠娥端端正正地行了个礼:“小婿见过岳母大人。” 面前这个汉子虽然生得又黑又壮岁数也大了点,却也难得这么稳重知礼,柳翠娥赶快道:“不必多礼,下地干活儿挺累的吧,你先坐。” 那汉子有点腼腆地笑了笑,转身把手里提着的酒菜递到大丫手上:“我适才正在地里干活,听说岳母来了,就赶快到村口的铺子里买了些酒肉过来,去的晚了,好肉都叫人给买走了,就买了点猪耳朵和牛胁骨肉,一会儿你再给拼兑俩菜过来,晚上好好地陪着丈母娘和小妹喝两杯。” 金大丫怨道:“你咋自己往村口跑啊?刚下过雨路那么滑,你回来叫我去买不就成了?” 周云奎小声道:“你一个小姑娘家又不认识秤,叫人家坑着你咋办?横顺我多跑两步路的不是。” 两个人说话的声音虽小,却叫柳翠娥和金一秤听了个清楚,金一秤偷着捅了捅柳翠娥的腰,挤眉弄眼地道:“娘,我上回说大姐是自己不肯回去的,你还不信,您亲眼瞅瞅,人家两个人好着呢。” 柳翠娥嘴里骂道:“小丫头片子不许胡说八道。”可也看出来金大丫是真心觉得周云奎挺好的。 晚上一家人热热呵呵地坐在一起吃晚饭,周家大嫂又特地送了几个菜过来,说是周家老太太特地交待叫给加上的,原本想叫众人到堂屋去吃的,又怕人多了你们娘儿几个说话不方便,这才特地给送过来,要是需要什么添的用的,只管吩咐,亲家母第一回上门来,可千万不能怠慢了。 柳翠娥连声说着不用,要拉着周家大嫂一起坐下吃,周家大嫂哪儿肯,把菜送过来,人就走了。 周云奎话不多,一直在饭桌上陪着,给丈母娘夹完菜又给金大丫夹菜,待到饭吃完了,周云奎又主动站起来收拾,只叫金大丫陪着娘几个说话,啥事儿也不用她沾手。活儿一忙完,周云奎带着孩子们回房休息,把这新房让给她们娘三个住。 看来这个女婿是个知道心痛人的,柳翠娥早先的顾忌放下来不少,可是想起他那个腿还是心里有点膈应,两个人过日子可是一辈子的事儿,眼前这个周云奎还年轻,拖着那条伤腿还能下地干活儿,可是再过个十年八年的呢?他岁数一大,地里的活儿干不了了,下面还有两个孩子得养,这些活儿不还是得落到金大丫身上吗? “啊哟,我的娘唉,我都说了多少遍了,姐夫那个腿是当真能治,横顺就是开上一刀的事儿,你还非得自己给自己找担心?”金一秤躺在炕上剔着牙,“也就是冲着他娶了我大姐,换了是别人我金一秤才懒得动这个手呢。” 柳翠娥照着金一秤的脑门上就拍了一巴掌:“小丫头片子只管说大话,这活人的腿是好开的?那不把人给活活痛死喽?” “娘,你咋就这么不相信我呢?上回我在祠堂里徒手给徐小翠取瘤子那回,哪怕你没亲眼看见,你不是也亲耳听说了?徐小翠当时可是整个肚子都被我给剖开了,现如今还不是活得好好的?跟那个手术相比,姐夫腿上这个手术那就是小菜一碟儿。” 一番话说得金大丫有点动了心:“一秤,你是说真的?你要是给云奎哥的腿上动刀子,当真能治好他的腿?还不会叫他痛?” 金一秤剔着牙冷笑:“到了恢复期是会有点痛,但那也是皮外伤愈合的自然痛疼,断然要不了命的。” 金大丫低头想了一会儿,道:“小妹,你要是真这么有把握的话,那我就和云奎哥好好商量商量去,唉,我说,你可真得能治得好他才成,可千万别治不好,反倒叫他的腿伤得更重了。” 对于渺视自己医术的问题,金一秤向来懒得回答,把脑袋往旁边一别,盯着房梁上的蜘蛛网看。 柳翠娥想了一会儿,道:“大丫啊,你小妹到底是得过观音大士指点的人,若是没有把握,她也不敢说这个大话,这个事儿你和云奎好好商量商量,要是他愿意冒这个险,咱就让一秤给他治。” 金大丫出门去和周云奎商量去了,金一秤看着她的背影直撇嘴:“见了我姐这副德性,才算是知道啥叫女大不中留了。一口一个云奎哥怎么怎么样,切,要不是为了她下半身的幸福,我才懒得动这个幸福呢。” 柳翠娥有点听不明白:“啥叫你姐下半身的幸福啊?你姐夫腿不方便,关着你姐下半身啥事了?” 金一秤坐起来一脸神秘地道:“娘,你是真没看出来这房间里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说起来这是我姐和我姐夫的新房,怎么全都是我姐一个人的东西?就没有见过我姐夫的一件东西呢?” 经她这么一说,柳翠娥这才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在哪儿了。 金一秤耸着肩膀冷笑:“娘,这回你明白了吧?我姐夫腿脚不方便,所以对自己没自信,在那个事儿上,男人自信不自信可实在是太重要了,这才刚成亲多久啊?他们两个就老是不在一个炕上睡, 时间久了肯定会影响夫妻感情的是不是?所以我说,我姐夫的腿不好,直接就影响了我姐下半身的幸福了……” 金一秤的话还没有说完,柳翠娥抄着炕头上的笤帚疙瘩当头就给了金一秤一下子,嘴里骂道:“你这个死丫头片子,跟谁学的这么不三不四的话,这两口子炕头上的话,也是叫你这个小黄毛丫头说的?你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第134章钩子 金一秤这才回过神儿来,自己这具身子怎么说也才十二岁左右,断然不该说出这么早熟的话。 金一秤一边跳起来抱着头就往旁边躲,一边连声讨饶:“啊哟,娘,别打了,啊哟,我错了,这话我是不该说,可是他横顺不就是这么回事儿吗?我姐夫的腿好不好使对于他们的下半身,不对,是对他们两个人的下半生,真的挺重要的……啊哟喂,娘,你还真下死手打啊!” 房顶上飘然落着一个人影,把屋子里两个人说的话听得一清二楚,那人翘起嘴唇微微一笑,抬起手里的酒壶又饮了一大口。 ** “你小妹说能给我的腿上动刀子,把我腿里的骨头碴子给取出来,就能正常走路?”周云奎盯着金大丫只感觉到万分不可思议,金一秤那个黄毛丫头才多大点啊?竟然敢说这样的大话? 金大丫道:“我知道你不相信,可是我小妹她还真有这个能耐,之前她在祠堂里帮一个女人把肚子开开,将肚子里的一个大瘤子都给取出来了,现如今这个女人还活得好好的呢。” 有这种事?周云奎皱紧了眉头。 仔细想了一会儿,周云奎道:“既然她这么有把握,那你就去和小妹说吧,我愿意叫她开上一刀试试。” 金大丫仰脸看他:“云奎大哥,这个事儿你千万得想好了,小妹她到底只有十二岁,这万一开上一刀没给你治好,反倒给你治坏了……” “治坏了,那我也不怨她。”周云奎冲着她一笑“哪怕她不试这一刀,我这条腿也是不方便,叫她开一刀试试,哪怕再坏又能坏到哪儿去?人家都愿意把姐姐嫁给我这个废人了,我还对人家连这点信任都没有吗?” “云奎大哥……”金大丫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抬头迎上男人那带着几分灼热的目光,金大丫又红了脸,低下头小声道:“那我这就去跟小妹说。” 金一秤真没想到周云奎竟然会说出那样的话来,当即把大拇指一竖:“大姐,你眼光真不错,姐夫果然是条汉子,有担当,有胆量,是个真爷们儿!你放心,我这一刀下去,准保得叫他的腿好起来,话不多说,我现在就准备手术去。” 手术条件依然简陋,可是手术工具比上回可精细了不少,金一秤把那一套新做的手术刀握在手里仔细打量了半晌,喃声道:“这一回就靠你们了。” 周云奎已经在床上躺好了,左腿的管高高挽起来,把整个受过伤的膝盖露出来。 金一秤回头看他:“大姐夫,怕不怕?” 周云奎笑了笑:“你大姐夫眼前看着窝囊,年轻时也是随着马帮走南闯北的人,有几分见识胆量,你只管放心下刀去,大姐夫要是叫上一声痛,你只管瞧不起我。” “大姐夫果真是条汉子。”金一秤一咧嘴,拿出一碗黑糊糊的汤药递过去,“来吧,大姐夫这一碗汤药你先给喝去一半,要是一会儿感觉到痛了,再一口一口地喝。” 低下头拿出一根小刀子开始给周云奎刮腿毛儿,一边刮,金一秤一边暗地里咂舌,看看大姐夫这一腿毛旺的,跟穿了条毛裤似的,腿毛旺的男人一般那方面都挺强的,就大姐那瘦瘦小小的身板,受得住这位彪形大汉的蹂-躏吗? 周云奎乖乖地将那汤药喝下半碗,渐渐地感觉到整个身子在发麻,明明意识还很清醒,可是对身体的感觉却越来越遥远,眼看着金一秤已经一刀把自己的膝盖给剖开了,自己硬是一点痛都没有感觉到。 周云奎止不住问:“小妹,你刚才给我喝的是什么东西?” “麻沸汤啊。”金一秤拿着摄子低头扒拉着找那根碎骨头碴。 “就是华佗早些年要给曹操开头骨时叫他喝的那玩艺儿?” 周云奎虽然是个粗人,可是这戏文里的典故也是知道的,传说华佗可是个神医,能给活人开了脑子把里面的瘤子给取出来,那个人还不会死。 原本以为只是胡诌出来的典故,真没想到竟然会是真的。 周云奎立马对金一秤佩服得五体投地:“小妹,真没有想到你还是个神医啊。” “过奖过奖。”金一秤故作谦虚地一笑,“大姐夫也是条硬汉,这都赶上关云长了,刮骨疗伤都不喊一声痛。” 院子里,柳翠娥和金大丫两个人手握着手,紧张地向着屋子里张望,可是,除了金一秤和周云奎低声交谈几句之外,似乎再也没有了别的动静。 里面的人当真是剖开了皮肉在做诊治吗?怎么会安静成这样?若是真在骨头上动了刀子,周云奎哪怕是再强硬的性子,也会忍不住哼上两声的吧? 金大丫担心着周云奎,着急得想要扒着窗户往里看上一眼,却被柳翠娥生生地扯住了手:“你小妹这会儿正专心动刀子呢,你可千万不能弄出什么动静来叫她分了神。” 金大丫拉着母亲的手一屁-股坐在院子里的凳子上,自己给自己开解:“是啊,小妹是个有主意的人,她说她有把握治好云奎哥的腿,那定然是治得好的,我不怕,我不担心……” 身后的玉姐和平哥两个人正在拣着地上的石子玩。 平哥问:“姐,小姨是在里面给爹治病不?” 玉姐道:“是啊,我听咱娘和咱外婆说了,小姨可厉害着呢,都能给活人开肚子,她肯定能把爹的腿给治好的。” 平哥眨巴了一下眼睛:“姐,那小姨能给咱爹那儿上的钩子去掉不?俺听大娘说了,就是因为爹长了个钩子,咱娘才不肯给咱们生小弟弟的。” 玉姐一下子捂住平哥的嘴,低声训道:“你这又在胡说啥话哩?叫咱爹听见,看他不打烂你的嘴?” 平哥扁了扁嘴角,再也不敢开口了。 第135章合房 正说话间,只见房门一开,金一秤把蒙着脸的巾帕摘掉,冲着金大丫叫了一声:“好了。” “这么快?”金大丫一脸惊喜地往屋子里冲,只见周云奎坐在炕头上,平伸着腿,脸上没有一丝痛苦的表情。 金大丫上前一把扶住他的肩膀,连声问:“云奎哥,你咋样,你的腿还痛不痛?” 周云奎摇了摇头,笑道:“真没想到小妹年纪不大,却当真是个神医呢,这骨头碴子已经给取出来了,伤口也缝好了,我竟然是一点痛也没有感觉到。” 金大丫这才看见旁边的炕桌上放着一块细小的纱布,里面放着一根细小的骨头碴子,上面的血迹还没有干。 “老天爷,这东西就是刚从你腿里取出来的?怪不得你动不动就说腿痛?”金大丫不敢多看那个利得象钉子一样的细小骨碴,低头又仔细检查周云奎的腿,膝盖正上方一条刚被缝合的伤口,象条蜈蚣一样地静静地裸露着。 金大丫一时之间心痛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金一秤把一碗黑糊糊的药膏往她面前一递:“行了姐,别站着光顾心痛了,我就说过这样的手术在我眼里就是小菜一碟,你把我调的这碗续骨胶给姐夫敷上,快则三四天,慢则五六日,姐夫就能下地顺利行走了。” “这么快?”金大丫一脸难以置信,“我常听人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你姐夫刚从腿里取出那么大个骨头碴子,咋的不得歇上一两个月啊?” 金一秤把头上的头巾取下来在面前扇着风:“这种病得看是谁治,若是寻常的大夫治了,怕是一百天也未必能叫人好利索,但是我是谁啊?医界圣手金一秤啊!象这种外伤,从来不叫病人用消炎药,直接用我秘制的续骨胶一敷,外面消炎解毒去水肿,里面养骨接骨,看着吧,不出五六天,管保还你一个活蹦乱跳的大姐夫。” 一番话把所有人都给说得笑起来了,柳翠娥把金一秤的手一扯:“三丫头,今儿个可真是辛苦你了,娘得好好犒劳犒劳你,走,娘给你到厨下做好吃的去。” 一听说有好吃的,金一秤也顾不得身上累,跟着娘欢天喜地的就往厨下跑。 转眼房里就只剩下周云奎和金大丫两个人了,金大丫低着头专心地周云奎敷着药,高兴得满脸通红:“云奎哥,你听见没?小妹都说了,再过几天你就能下地走动了呢,管保能和正常人一样。” 周云奎低头看着小姑娘那张因为高兴而变得红通通的脸,感觉到心口一阵温热,抬手给她捋了捋耳边的头发,轻声道:“可惜我这几天不能下地,家里的活儿都得辛苦你来干了。” 男人略微粗糙的指尖轻轻抚过女孩子玉一般细腻的脸颊,那抹温暖一直热到的心口上,男人的手顺着女孩的脸颊抚下,轻轻地端起她的下巴。两个人的眼睛一碰,小姑娘的脸更红了,眼睛躲躲闪闪的不知道该往哪儿看。 “云奎哥,别担心,那些活儿,我都干得了。”小姑娘的声音羞羞的,娇怯的不象话。 “好大丫。”男人的嗓子变得暗哑起来,一只手轻轻一扯就把她拉到自己身边,小姑娘身上那股淡淡的香味扑面而来,周云奎的呼吸瞬间有点急-促,一只手端起少女的下巴,凑到她的唇边就是轻轻一吻。 金大丫已经嫁过来一个多月了,却是第一次经历这个,顿时羞得脸红扑扑的,小声叫道:“云奎哥,你这是……干啥呢?” 周云奎颇为周正的脸上浮出几分笑意:“都是两个孩子的娘了,咋还啥都不知道呢?我这是痛自己家媳妇呢。” 金大丫还是第一回听他这么俏皮地说话,脸一下子就红透了,扭捏着身子不知道该往哪儿躲,周云奎手一揽,把她给抱紧,捉着她的嘴唇又狠狠地亲了一口,小姑娘的嘴唇又香又软,含在唇间说不出的美-妙。 男人的身子越来越热,手不自觉地顺着小姑娘的衣服底下就伸了进去,粗砺的手掌一触到身上的皮肤,小姑娘立时娇软成了一滩水,象只小猫一样地喘息着,整个人蜷进他的怀里。 身体突然变得那么烫,心头的火陡然升起,周云奎侧着身子就想把小姑娘往身子底下按,腿轻轻一动突然一股钻心的痛,周云奎止不住“啊哟”一声喊。 怀里的小姑娘醒过神儿来,赶快离了他的怀抱:“云奎哥,你的腿……” 周云奎这才回过神来,抚着自己的额头喘了一会儿,不好意思地一笑,两个人同时有些尴尬,金大丫红着脸把那碗药膏子抱在怀里,说了一声:“我出去看看娘和小妹去。”转身就往门外逃。 周云奎看着少女落荒而逃的样子,牵起嘴角又想笑,猛然想起了什么来,心头不由得一沉,低着头寻思了一会儿,周云奎抬手捶了捶自己的额角:“幸得刚才腿痛了那一下,要不然一个控制不住,真就害了她了。” 等到第二天,金大丫羞羞答答地再给周云奎换药的时侯,周云奎几乎不敢多看她,只管偏着头,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心思,生怕再次跑偏了。 金大丫知道他是怎么了,也就不在他身边多呆,每天一给他换完药就赶快走开,免得他难受。 余下的几天,金一秤傻呆着没事儿干,就天天仰着脸往天上看。 碧蓝碧蓝的天空中飘着几朵云彩,云彩下面是一颗又一颗的大红枣,灯笼似地在头顶上悬着,那一股子枣香味儿蜜一样的甜,引得那些蜂儿蝶儿围着它们直打转,金一秤盯着那些红枣馋得直流口水,可就是看得见,吃不着。 第136章蝎子精 因为这棵枣树是邻居家里种的,枝条长得太大,这才伸到了老周家的院子里。 周云奎教育自己家的孩子们,别人家的东西就是别人家里的,再好也不许惦记,掉在自己院子里都不许拣。所以这些枣子天天在头顶挂着招人眼馋,可是金一秤就是吃不着。 于是金一秤就天天这么象傻子一样呆着,仰着脸看看天,看看枣,再干瞪着眼睛咽口水。 原本是打算给大姐夫治完腿,第二天就赶快走的,可是金大丫一个劲地留着她们娘两个多住几天,周家的人也是一再热情相让,一个方面是娘几个好久不见了,大老远的来一趟不容易,既然来了,就多留些日子能好好把心里话唠唠,另一个方面也是周云奎的腿还没有完全恢复,有金一秤在旁边盯着大家还都能放心些。 这一天,金一秤又在仰着脸看头顶的那些枣直馋得心口痛,突然听到墙外头有人在小声嘀咕。 “唉,真没想到老三家里的小妹会那么厉害,还当真把老三的腿给治好了,昨个儿我可是亲眼看见的,老三竟然都能下地了,那腿脚看上去几乎和好人差不多了。”听这个声音象是周家二嫂。 “嗯,真别说,这个金大丫还当真是个旺夫的,她一进门你没看老三那个气色和心情都好多了,玉姐和平哥也有人关照了,就连老三的腿都一并叫给治好了呢。这个金大丫啊,真是老三命里的福星。”这个声音金一秤也听过,象是周家老四媳妇。 接下来是周家大嫂的声音:“唉,你们说金家的小妹医术这么厉害,能治老三那儿的病不?” 旁边那两个声音一下子就笑起来了:“啊哟,大嫂,你咋又来了?你想想老三那个毛病是在哪儿呢,亲家小妹才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哪儿能给姐夫治那儿的病?” 周家大嫂道:“切,你们只当我是瞎操心呢,话这么跟你们说吧,别看老三是把人家金大丫娶进门了,可是他那个毛病治不好,就不能与人家姑娘有那个事儿,女人不与男人正经同过房,到底只是个姑娘家,就不能算是这个男人正经八百的女人……” 金一秤眯着眼睛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儿,听这意思,大姐到现在和姐夫一回都没有同房过,大姐夫不会是连中间那条腿也有毛病吧? 晚上吃完饭,金一秤偷着把金大丫给扯到角落里小声问她:“大姐,你跟我说实话,你和大姐夫到底是咋回事儿?是不是到现在你们两个还没有正式圆过房呢?” 金大丫直没想到金一秤竟然会直直白白的问这个,连羞带惊脸都红了,照着她的身上就打了一巴掌:“小妹,这种话是你该问的吗?叫娘知道了,看她不打死你。” “得了吧,姐,你真当我是小孩子啊?”金一秤把她的手一抓,继续问道,“到底是咋回事儿,是你的毛病,还是我大姐夫的毛病?你要是实实在在给我说了,说不定我还能趁早给你们治好,有的毛病可是越拖越麻烦。” 金大丫仔细想了想也有道理,把金一秤又往身边扯了扯,压低声音道:“小妹啊,这个事儿,我只跟你一个人说了,你可千万别跟娘说去,你大姐夫和我没那个事儿是因为……是因为……” 金大丫涨红着脸扭捏了半晌,这才开口:“是因为他那个东西上面有钩子,他怕伤着我。” “啥玩艺?”金一秤吓得眼睛都瞪圆了,“你可别告诉我大姐夫他是天蝎座的,那东西上还会长钩子?” “小妹,你咋也这么说他啊?村里人都说你大姐夫是蝎子精投胎,那东西上长了个有毒的钩子,你咋也学着说这话哩?”金大丫气呼呼地道。 金一秤赶快一把捂了嘴:“到底是咋回事儿?大姐你接着说。” 金大丫心一横,把自己知道的全都说出来了:“我刚嫁过来的时侯就听说云奎哥克妻,前面的两个女人跟了他三两年就叫他给克死了,原想着是他这个人脾气不好,这才把前面那两个娘子给怄死的。 后来相处了一阵我才知道,云奎哥这个人好着呢,人又勤快又善良,还挺会心痛人,就是他……他从来都不肯碰我。 后来我偷着听他大嫂子在背地里嘀嘀咕咕的,说是云奎哥那东西上面有倒钩子,办那事儿的时侯会把毒过给女的,弄得狠了,还能把女人的肠子都给勾出来。 我还听说,云奎哥的第二个老婆就是生孩子的时侯肠子掉出来死掉的,第一个也没有熬到玉姐儿出周岁,死的时侯,血也是流了一炕,别提有多惨了。” 金大丫说得有板有眼煞有介事,金一秤听得目瞪口呆直晃脑袋。 “我的老天爷,真是奇葩啊,这些农村妇女们要是晚生个几百年去写网文的话,个个都能暴红,这得是多大的脑洞才能想起来这么扯的事儿哟。” 金一秤问金大丫:“我姐夫那东西到底长啥样,你见过不?当真带钩子了?还能往外喷毒?啊哟我去,那不赶上生化武器了?那得是多先进的构造啊?” 金大丫羞得直捶她:“小妹,你这是又在胡扯啥呢,我哪儿能去看他那个?” “既然没有亲眼看过,那你就别信那些胡诌八扯的,我长这么大都没听说过这么离谱的事儿,我说姐,你可别范傻了,前面那两个女人死了,肯定有别的原因,定然不会是叫姐夫给弄死的,你还真当他是蝎子精投胎啊?” 眼看着金大丫的眼神还有点怯怯的,金一秤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大姐,大姐夫的腿眼看已经全好了,今天晚上你就留他在房里睡吧,别听外人瞎扯上几句有的没的,就净给自己找不自在,这后半辈子的日子不还是得你们两个人过吗?我说大姐,你就不想有个自己的孩子啊?” 第137章听房 最后一句话把金大丫给说得动了心,玉姐和平哥儿两个孩子都很乖,整天跟在身后娘娘娘地叫着,叫得大丫母爱泛滥,有时也会幻想着要是能和云奎哥再生一个孩子,长得又象自己,也象他,那该有多好…… 到了晚上,金一秤借故说新房里面睡着不舒服,一定要拉着娘去孩子们那间房里睡去,柳翠娥不知道她在胡闹啥,也就随了她去。这样一来,周云奎就只能留在新房里面。 到了晚上,金大丫插好了门,想起来白天金一秤说过的那些话,心里还在扑通扑通乱跳,周云奎也是满腹心事,说实话,他真想留下来与金大丫多呆一会儿,可又怕自己一时冲动会做出点啥来。 金大丫这姑娘这么好,还这么年轻,自己怎么忍心叫她象前面那两个女人一样突然横死? 想到这儿,周云奎把床上的被子抱过来,转手就往一旁的板凳上铺:“大丫,你睡床上吧,我晚上在板凳上凑和一宿就成。” 金大丫上前一把抢了他手里的薄被:“云奎哥,你这是干啥哩?咱们两个是正正经经的两口子,你咋还不肯和我睡一个炕呢?” 话未说完,小姑娘的脸已经红成了苹果,周云奎偏着头不敢看她:“大丫,不是我不和你睡一个炕,是有的事儿你不知道,我……我那个……我……” 金大丫上前一把捂住他的嘴:“云奎哥,我不许你再说胡话!” 小姑娘忽闪着水灵灵的大眼睛,虽然面带羞涩,语气却是一本正经。 “云奎哥,外面那些风言风语的我都听说了,可是我一个字儿也不信,天底下哪儿会有那么离谱的事儿?前面那两个姐姐不在了,许是她们自己命不好,哪儿就能怪你了?什么有钩子,什么会传毒?我才不信哩,反正我嫁给你,就是你的人了,我才不怕你!” 周云奎的心里陡然升起一股感动,止不住把她捂着自己的小手抓在手里,暗暗地握紧。 就因为前面那两个女人离奇死亡,害得他这么多年在众人面前抬不起头来,别人说他克妻,他也就忍了。 可是说他那东西上长钩子那真是一百个冤枉,自己从小到大都和别的男人没啥区别,哪怕是那个物什儿长得粗大点,也不至于就能要了人的命,平白的怎么就叫人给糟踏得跟个怪物一样? 可是……若是自己那东西没有什么特别的,为什么前面那两个女人都莫名其妙地死了,还全都是突然之间暴亡?不行,我不能叫大丫冒这个险。 “大丫,俺是真的喜欢你,所以我就更加不能害你,我还指望着能和你长长久久地过一辈子呢。我那儿的确没有钩子,和正常的男人一样,可是我前面两个女人偏偏都死了,或许真是我那东西里面有毒,会伤了女人的身子。我不能为了自己一时痛快,就伤着你。”男人粗砺的手指轻轻地抚过女孩娇嫩的脸颊。 金大丫的眼圈瞬时就红了,长这么大,从来没有一个男人这么对自己过。在她的世界里,唯一的男人就是自己的父亲,而他平日里不是打就是骂,要不然就是冷冰冰的嘲讽,说自己是个赔钱货。 在他的眼里,自己身为女子,就该当无比轻贱,哪怕是没日没夜地干活,也照样换不来他一句好话,一个笑脸。 原本以为,全世界的男人全是这么冷漠自私而凶狠的,自己身为女人本来就该着低他们一等。 直到遇到周云奎,金大丫才知道,原来自己作为女人也可以被人呵护着,娇宠着,心痛着,爱惜着。 一辈子可以遇到这样一个男人,作为女人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也不知是哪儿来的勇气,金大丫突然踮起脚尖一把搂住周云奎的脖子,照着他的脸上就狠狠地亲了一口,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云奎哥,今晚你就要了我吧,哪怕是死,我也要当一回你的女人。” 心头的火再也止不住,男人把女人拥在怀里,一口吻住她的唇,她的唇又软又烫,整个人娇得不象样子。 男人把女人打横抱在怀里,狠狠地吻着她,怀里的小人娇喘着,生涩地回应着他,任由他颤-抖着手把自己的衣服全都解开,两具炽热的身子完全贴合在一起,小女人羞得不敢睁眼睛,任由男人壮硕的身子冲着自己压了过来。 男人的身子粗壮有力,开始的时侯,那感觉象是把整个人给撕开了一样痛,小姑娘噙着泪在身子下面呜呜咽咽地哭着,男人心痛着她,一边耐着性子轻轻地吻着哄着,一边试着一点点进去,娇-小的人儿发出一声声娇呼,痛得绷紧了身子,还是搂着他的脖子叫他继续。 ** 金一秤手里拿着个杯子倒扣在墙上,一个脸猥琐地趴在墙上偷听。 乡下的墙都是用粘土混着稻草砸出来的土坯,盖出来的墙足有一尺多厚,金一秤竖着耳朵听了半晌,一点动静也没有听到,有点失望地从墙上下来,低头正迎上平哥那一对纯澈的大眼睛。 金一秤被他这一眼看出几分渺小猥琐来,干笑了两声:“嘿嘿,我就是听听你爹跟你娘在说啥。” 平哥没说话,伸长了手叫金一秤吃他手里那块沾满了口水和大鼻涕的红薯干。 金一秤偏着脑袋赶紧说不吃,平哥偏偏是个实在孩子:“小姨你就吃吧,可甜着哩,李小毛哭着管俺要,俺都舍不得给,俺就叫你吃。” 金一秤被他逼得没地方躲,光着脚从炕上跳下来。刚好迎到柳翠娥扯着玉姐的手进了屋,抬手招呼道:“平哥,你也过来把脸和脚都洗干净了,好上炕睡觉。” 第138章成事 金一秤总算是得了个空躲开平哥的魔爪,冲着娘笑道:“娘,你先哄着孩子睡哈,我出去透口气,晚上饭吃多了,撑得慌。” 出了门假装晃悠了一圈,金一秤折身又蹿到金大丫的窗户根底下听动静,耳听得里面传出来男人压抑着的低喘和女人一声又一声的娇泣,金一秤的心这才算是放下来,拍着自己的胸口道:“啊哟,总算是成事儿了,大姐和大姐夫,你们真是叫我-操碎了心。” 金一秤站起来抿唇一笑,正要抬脚往回走,突然后脑勺上“咚”的挨了一记,金一秤哼也没哼一声,眼睛一翻晕乎乎地就倒在地上。 ** 柳翠娥把两个孩子照顾着全都睡下了,半天还看不着金一秤回来,心想着这个小丫头片子不会是转悠迷糊了吧? 柳翠娥出了门,在院子里找了一圈还是没瞅见人。 柳翠娥不免有些着急,这要是在自己家也就算了,这丫头再迷糊也跑不丢,关键这是在老周家,人生地不熟的,这丫头不会是叫人给拐跑了吧? 柳翠娥越想越着急,打量着要不然把金大丫和女婿叫起来一起去找找一秤去?三步两步走到窗台底下,柳翠娥正要抬起手来敲,突然听到里面传来一声压抑着的哭泣,听那动静象是金大丫。 柳翠娥吃了一惊,赶快把手给放下。 “大丫,你咋了?是我刚才弄得太狠,伤着你了?”周云奎抚着怀里女人的小脸,心痛得语无伦次的。 金大丫躲在他的怀里不抬头,过了半晌,这才搂着他的脖子委屈的小声说:“云奎,你不是说你那儿没钩子吗?” 周云奎委屈得哭笑不得:“大丫,我那儿哪儿会有钩子啊?” 金大丫哭得一脸委屈:“那咋会这么痛?还流了这么多血?” 周云奎真是快要笑死了,把怀里的小女人搂紧了,小声哄着:“傻丫头,女人第一回的时侯都会出血,都会痛,往后就好了。” 女人止了眼泪,仰着小脸看他:“真的,你没骗我?” 男人抬起粗糙的大手帮她擦眼泪:“真没骗你,大丫,我骗谁也舍不得骗你……” 意外听到的动静叫柳翠娥臊了个大红脸,也不说找金一秤的事儿了,折身就往房里走,打开门一看,只见金一秤正好端端地在炕上坐着呢,直眉瞪眼的,也不知道在寻思啥。 柳翠娥急得直骂:“你这个死丫头,刚才是上哪儿去了?叫娘好一顿找。” 金一秤摸了一把后脑勺上被打得突出来的大包,咧着嘴勉强一笑:“没啥,适才出去找茅房,摸错地方了。” 第二天一大早,金一秤就吵吵着要走,金大丫眼看留不住她,就叫了周云奎亲自套车去送。 周云奎的腿已经差不多好利索了,除了有一点点皮外伤之外,走来走去的竟然和正常人差不多,这可叫老周家上下所有人都暗暗称奇。 周老太太颤巍巍地走过来拉着金一秤的手连声道:“啊哟,我说亲家母啊,你往后可要常来往着些啊,你看看你多有福气,教出来的这些闺女,温柔贤惠的温柔贤惠,有手艺的有手艺,亲家母,你还真是个有福气的人啊。” 转手把柳翠娥的手一拉,老太太又道:“孩子啊,将来没事儿要常来看你姐哈,你姐和你大姐夫都念着你的大恩呢,我们老周家全家也都念着你的好儿。” 柳翠娥硬着头皮笑着打哈哈,金一秤对周云奎小声道:“大姐夫,改天给咱们家老太太做个菊花枕头,叫她天天枕着,平素里多取点菊花泡着枸杞子叫她常喝着点,这样就能叫眼疾好一些。” 周云奎赶快记在心里了,连声道:“感谢小妹指点,我一会儿就上山采菊花给俺娘做枕头去。” 金一秤又抬头看向姐姐,不过是一夜功夫,金大丫脸上的神采就有那么点不一样了,一双眼睛水汪汪的,含着情带着俏,特别是看向周云奎的时侯,恭敬里面又承载着满满的依恋,果真是如胶似漆,扯都扯不开的一对璧人。 见到小妹看自己,金大丫上前拉了拉她的小手:“小妹,往后娘那里就得你和二妹多照顾着些了,常叫人带消息过来,待到过阵子农活儿忙完了,我叫云奎带我回去看你们去。” 金一秤偷瞟了周云奎一眼,压低声音道:“昨晚咋样?到底有钩子没?” 金大丫臊了个大红脸,抬手照着她的眉心轻轻一点,含羞道:“小丫头片子,你就放心吧,你姐夫他……他好着呢。” 金一秤冲姐姐做了个鬼脸,扶着娘上了车子,老周家的人全都出了院子,一直送出好远这才回去。 这一路上金一秤就心事重重的,待到把娘送到家里安置好,金一秤瞅了个空就往青松观里跑。 青檀习惯在申时喝茶,那一罐雪枯草喝完了,又用嫩竹叶给自己煮茶水喝,虽然这味道不如雪枯草清冽甘醇,却是胜在清香新鲜。 一壶茶煮好了倒在杯子里还未沾唇,院子门突然“咚”的一声被人给推开,有人呲着一排雪白的大门牙满脸谄笑着就走了进来:“嗨,青檀小师兄,好久不见,最近身体可好?” 青檀皱了皱眉头:“你来干什么?” “看你说的,我没事儿还不能来找你了,哟,你这是喝的什么啊?叫我瞅瞅。”金一秤一脸热笑地坐到青檀对面去。盯着他杯子里的茶水看了好一会儿,金一秤搓着手笑道:“啊哟哟,青檀你还真是个懂养生的人呢,七月份喝竹叶水,清热败火不伤胃,挺好的挺好的。” 青檀目无表情地看着她,金一秤干咳一声,小心翼翼地问道:“青檀啊,有一阵子不见了,你最近身子怎么样?有没有又晕倒过?” 第139章威胁 青檀道:“我这阵子比前一阵子强一些,没有再晕。” 金一秤低头想了一会儿:“那你现在伸手按一下自己右胁下方约一寸半的地方,感觉一下那里痛不痛。” 青檀不知道她要干什么,抬起手照着自己胁下轻轻按了一下。 金一秤摇了摇头:“你按的那个位置不对,是这里。” 金一秤一抬手,照着青檀胁下的章门穴上按下去,只这么一按,青檀就止不住一声惨叫,手里的杯子也“啪”的一声掉在地上。 青檀气得把她的手一推,厉声道:“喂,你这小丫头又要做什么?” 金一秤暗自叹了一口气:现在毒气已经开始袭入章门穴了,若是叫毒气一味上升入了中膈,怕是神仙也救不了他。 心里这么想着,金一秤又强挤出一个笑脸来:“没事没事,就是有一阵子没有见你了,所以来给你检查检查身体而已,现在眼看着你身子好好的,我就放心了,告辞,告辞。” 青檀捂着刚才被她按痛的地方气得脸皮直抽抽,低声骂了一句:“疯丫头。” 金一秤出了青松观愁得眉头都快拧到一起来了,天底下最麻烦的事情竟然叫自己给碰上了,哪怕是堂堂的医界圣手,也未必就是神仙啊,凭什么这么麻烦的毒我就得会解? 愁眉苦脸地往回走,刚走了几步就被一个人影挡住了去路。 “去看过我师弟了?他现在的毒到哪一步了?接下来该怎么解?” 金一秤苦笑着摇了摇头:“我说道长,咱们讲点道理行不行?你师弟的毒根本解不了,你把我打晕了,拿着我家人威胁我有什么用?” 云中子冷哼一声,慢悠悠地把身子倚在旁边那棵大松树上:“解不了你也得解,要不然,我就让你大姐夫刚被治好的腿再断一回。” “喂,我说你这个人讲不讲道理?”金一秤气得胸口打结。 云中子根本就不看她的脸色,自顾自地道:“麻沸散是已经失传了千年的药方,你竟然可以配得出来,可见你的手段很不一般,敢给不同的人身上下刀,可见你这丫头的胆量也不一般。 我不管你是师从何人?也不管你到底是什么身份,你既然敢自称医界圣手,那断然有你了不得的手段,反正我把话给放在这里了,你若是好好地替我师弟解毒,我可保你家人无恙。可若是你一味见死不救的话,那可就……” 云中子将手一抬,照着身后的松树上用力一拍,足有一抱之粗的大树轰然倒地,惊得林中鸦雀顿起。 金一秤吓得一下子咬住自己的手背,半天说不出话来。 云中子冷笑一声转脸看她:“到底该如何去做,你自己掂量着办吧。” 后背翻起一股子又一股子的冷战,金一秤的两排牙齿在不停地打架。 天地良心,我金一秤穿越至此,唯一的梦想只是行行医致致富,照顾照顾家人,安享一辈子清福而已,怎么平白的会招惹上你这么个疯道士啊? 眼看眼前的人物惹不起,金一秤低头想了一会儿,道:“要我给他治病的话,也行,只是那也得你师弟主动配合才行吧?你看看上一回他那个油盐不进的样子。” “你只管把药方配好,我自然可以哄着他喝。”云中子晃了晃脑袋,依然不上当。 “这个……这个也不是药方的事儿,要想更好地控制他体内的毒,最好的办法还是得针灸外加放血。” “这个也没有问题,晚上临睡之前,我会给我师弟的饭食里加上一些东西,等他睡得沉了,你只管给他放心施针就行。”这货虽然一身酒气,但是这脑子还是清楚得很,怎么绕怎么拖,他也不上钩。 金一秤真想偷着甩自己几个大耳巴子,闲着没事儿在外面胡吹自己是医界圣手,原以为只有一家人在一起,随便吹几句没事儿呢,没成想墙外有耳,竟然鬼使神差地把这个瘟神给招来了。此时大话一出,断然没有收回来的道理,哪怕明知道青檀的毒极难治愈,为了自己家人的安全,也只有硬着头皮上了。 “那……那你就先等个两天,我现在手里只有给人家开刀的工具,做针灸的东西还缺着些,你等我明天先给备好了就去给你师弟治病。” “可以,但你最好不要耍什么花招,要不然的话,你知道我会怎么办。” 金一秤硬着头皮点了点头,低头就往山底下走,暗地里把云中子家里的祖宗十八代问侯了个遍,真是想不通这师兄弟两个到底是怎么回事,一个花和尚又是吃鱼又是画裸-体又是泡姑娘,一个道士又是喝酒又是装疯又是威胁别人人身安全,这一对奇葩,个顶个的不是东西,就是一对儿祸害好人的坏蛋! 云中子盯着她的背影看了一会儿,斜起嘴角一笑,拿起手里的酒壶又喝了几口,又哼着歌东摇西晃地往青松观走去。 金一秤回到家也不敢耽搁,将自己存的那些散碎银子都给装在身上,搭了老徐头的驴车就又去城里了,这一回不止是针灸的全套工具得买回来,相关的医书自己也得再仔细翻查翻查,免得漏过任何一点有利于改善治疗方案的地方。 金一秤前脚走,后脚就有人来敲门。 麻小红打了门,却见门外站着一个俊朗的后生,伸着脖子往院子里看了一眼,问道:“金一秤在家吗?” 麻小红拿着眼珠子把这后生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认出来是上回在村口拼了老命痛殴金石头的那个周大勇。上回只是匆匆扫了眼,就看出来这人长得好看得很,今天走近了仔细打量,这才发现这个人是当真长得好看。 第140章勾引 周大勇年纪虽然不算大,但是这身量长得足够高,别的半大小伙子长得象他这么高的都瘦得跟麻杆似的,偏他个子长得高不说,身子骨看着也壮实,宽肩窄腰,长胳膊长腿,再加上那周正的五官,这孩子长大了可不得了,那不得是帅翻一个县城的人物啊? 麻小红暗地里春心荡漾,将后背往门框上一倚,斜着眼角看着周大勇笑:“哟,你找一秤啊,她刚好不在,刚才出门儿去了。” 周大勇有点失望,淡淡地哦了一声,转身就要走。 麻小红突然在身后叫住他:“唉,我说,你都不问问她上哪儿去了?” 周大勇回头看她:“你知道一秤她去哪儿了?” 麻小红嫣然一笑,冲着周大勇一招手:“跟我来吧,我带你去找她。” 周大勇不知是计,乖乖地跟在麻小红身子后面走。 正晌午村儿里人都怕热,全都躲起来午睡了,路上空荡荡的没有人,麻小红领着周大勇七拐八拐的就到了村儿后面的高梁地里,抬脚就要往高梁地里面走,周大勇这才觉出不对味来,开口问道:“喂,你不是说带我来找一秤的吗?她现在到底在哪儿?” 麻小红冲他一笑:“嘿,这不就是带你去找她的吗?你跟我来就是了,怕个什么啊?” 周大勇知道金一秤断然不会在高梁地里呆着,看来这个女人的是故意哄自己呢,周大勇当时气得脸都红了,冷哼了一声,转身就要走。 麻小红三步两步追上去把他的袖子一扯:“喂,我说你这后生,你走个啥啊?你说叫我带你来找人,这都快到地方了,你怎么反倒要跑?” 周大勇把她的手使劲一甩,冷着脸骂道:“走开!” 麻小红呆了一下,倒是也不恼,转尔笑道:“哟,看你这小子年纪不大,脾气还挺不小的呢?你现在就乖乖地跟我到高梁地里去,要不然,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大声叫喊,说你想要非礼我。” 周大勇还是第一回遇到这么不要脸的女人,当时气得脸都红了,抬手把她往旁边一推,气呼呼地就往前走。 麻小红被他推得一个趔趄就坐在了地上,当即就惊得呆了脸。 麻小红那模样虽然生得不是很出众,却也不难看,再加上平日里爱打扮,身段又好,眼神又风-骚,但凡想要勾搭哪个男人没有不得手的。实在没有想到会在个半大的孩子面前折了戟,麻小红心头不忿,想要开口大声叫喊着叫周大勇出丑,仔细一想,这个孩子可是个长得好家境也好的,要是这么一闹把他给彻底得罪了,怕是往后自己再也没有机会接近他了。 这么一想,麻小红当即就换了个腔调,坐在地上捂着自己的腰娇滴滴地就喊了起来:“啊哟,你这后生咋这个样子啊?你说要找俺家一秤,俺就带你来找了,你说我哪儿知道她刚才还在这高梁地里拨草药呢,怎么转眼就不见了?你找不着她,你对我动什么手啊?我好歹也是一秤未过门的嫂子,你敢对我动手,当心一会儿她回来我告诉她。 啊哟哟,我这个腰怎么这么痛啊?莫不是刚才叫你推了那一下给摔着了,啊哟,这回来还得叫一秤给我好好看看呢,哼,你看我怎么告诉她你对我动手的事儿。” 周大勇止了步子,忍着心里头的恶心回头看向麻小红,只见她咧着嘴捂着腰一个劲地喊痛,看来真象是摔着了。 周大勇哪怕再淘也只是个半大孩子,哪儿知道麻小红这样的女人在心里寻思什么。这一会儿生怕她到金一秤面前告自己黑状,只得又磨磨蹭蹭地往她面前走了几步:“喂,你伤得重不重?还能自己走路不?” 麻小红把手冲他一甩:“那你得扶我站起来试试。” 周大勇随手从高梁地里拨了一根高梁杆子递过去:“你抓着站起来试试。” 麻小红有点哭笑不得,要是换了别人,她早就骂过去了,可是一看周大勇那个英朗的长相,心里什么样的怨气也没有了,装模作样地扯着那根高梁杆站起来,扶着自己的腰娇滴滴地道:“唉,我这腰咋还是痛啊?” 周大勇没好气地道:“是你硬要挡在我面前我才推你的,你这会儿腰痛,我还能咋整?要不然你就地坐会儿,我去叫你男人来背你?” “不用不用,我自己一步一步往前挪吧,啊哟,你拿着那根高梁杆儿替我支着点啊,我这身子不稳,万一一会儿又想跌倒了还能扶一下。” 周大勇在肚子里一个劲地骂娘,把身子一背,用手把那根高梁杆往她面前一伸,全当自己是牵了头母驴。 麻小红也不知道周大勇在心里骂自己,自以为耍着小聪明,叫这小子牵自己了,把那根高梁杆一抓,趁着周大勇不回头,一步一步地踮着脚,偷着往他身后凑。 周大勇只管扯着那根高梁杆大步往前走,没走几步,突然眼前一黑,从斜敕里跳出一个人来,冲着他就是一声大吼:“大勇哥,你这是干啥哩?” 周大勇吓了一跳,当下止了步子,身后的麻小红假装往前一跌,刚好撞在他的后背上,扶着自己的腰娇滴滴的又假装喊痛:“啊哟,我说大勇啊,你真是的,咋会连个路都不会走哩?害得我撞你这一下。” 抬头看清了面前的人,麻小红吓了一跳:“啊哟喂,这是谁啊。”只见面前这个姑娘生得好宽厚的身板子,黑着一张大胖脸冲着自己怒目而视,那表情好象要把自己给活吃了一样。 第141章歹毒 麻小红偷着扯了扯周大勇的衣服角:“大勇啊?这姑娘是谁啊?咋长得跟张飞似的?大白天的,干啥站在路中间吓人?” 周大勇动了动嘴角还没说话,胖大丫当即就炸了:“你是谁啊?你在干啥呢?你鬼鬼祟祟地跟在我们家大勇哥后面干啥哩?别当我没看见,你刚才故意假装跌倒,叫俺大勇哥用高梁杆子扯着你走路,然后你好偷偷摸摸地往他身后凑!” 周大勇一听这话,恶心得把手里的高梁杆子往地上一扔,转身就走。 “唉,我说大勇,你这是上哪儿去啊?”麻小红一看他要走,立马就急了,伸手想抓他的衣服角。早就被大胖丫抬手“啪”的一声打在她的手背上,冷着脸道:“咋的啊?狐狸精?当着我的面还敢勾-引我的男人,你这是彻底不要脸了是吧?” 周大勇刚走了两步,突然听到胖大丫这么说,当时就急了,转身道:“喂,胖大丫,你别胡扯。” 胖大丫甩开步子三步两步跑到周大勇旁边,把他的手一扯,一脸豪气地道:“大勇哥,你别怕她,我刚才躲在旁边看得清清楚楚的,就是这个狐狸精不怀好意,装模作样骗着你扶她牵她的,这会儿哪怕是她当众讹你咱也不怕,咱们家的爷们,可不是谁想来占个便宜都行的。” 周大勇都快哭起来了,一边拼命往外挣自己的手,一边道:“我说大胖丫你能不能别胡扯了,咱们两个那事儿早就算完了,你还这么拉拉扯扯的,叫别人看见算个啥。” 胖大丫死死地抱着他的胳膊就是不松手,连声道:“啊哟,大勇哥你说啥呢?咱们俩退亲那事儿,也就是你娘跟我娘提了那么一回而己,我本人又没有同意,所以咱们俩的婚约就不能算是废了,人前人后你还是我的男人,我还是你没过门的媳妇,谁说也不行。” 真是出门没有看黄历啊。 周大勇仰脸看天欲哭无泪,原本是想着有一阵子没有看着金一秤了,这才特地来看看她的,结果金一秤没见着,半路上遇到一个夜叉一个鬼,直直地拦着道,死缠烂打的,这可算是个啥事儿啊? 周大勇知道和胖大丫是怎么也说不清了,只得死挣活挣地想把自己的手给挣出来早点脱身。 奈何胖大丫今天是抱定了主意不放周大勇走了,无论他怎么挣,就是抱着他的胳膊不松手。 麻小红在一旁摇着帕子斜着眼角直撇嘴,一脸歹毒地道: “啧啧啧,啊哟喂,叫我瞅瞅,叫我瞅瞅,这光天化日的,猪八戒也来拦路抢亲了?唉哟哟,还真是叫小女子我开了眼界哟。” 胖大丫听出来这话是在骂自己,当时就炸了,回头骂道:“你这狐狸精,你骂谁呢?你说谁是猪八戒抢亲呢。” “这会儿这里只有三个人,你说哪一个人更象猪八戒,这话还要我当面说到脸上吗?”麻小红盯着胖大丫,耸着肩膀就是一阵冷笑。 “这女人啊,姐姐我是见得多了,象这种没脸没皮上赶子往男人身上贴的,还当真是第一回见呢。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那副德性,哪怕是这天底下的女人都死光了,人家大勇又能多看你一眼吗?还口口声声说人家是你家男人,我呸!真是黄鼠狼撅腚日骆驼,模样不咋滴,心还挺高的呢。” “你……”耳听得麻小红这话骂得粗鲁又难听,胖大丫当即气出一个大哆嗦来,抬手指着麻小红骂道:“你这个不要脸的死狐狸精,你嘴里不干不净的这是骂谁呢?我说大勇哥,你说句话啊,你告诉她,你就是我男人,我就是你没过门的女人,你……你快点大声告诉她啊!” “我说胖大丫,你能不能冷静点啊?”周大勇被她缠得起急,终于止不住大声吼道。 胖大丫被他吼得吓了一跳,仰着脸呆愣愣地看着他。 周大勇深吸一口气,耐着性子道:“大丫,你认真听我说,我这辈子都不会喜欢你这样的女人,你也不会成为我的女人。现在你听明白了吗?你能不能先把我给松开?我这衣服的袖子都快叫你给我扯掉了。” 胖大丫愣怔住了,眼泪瞬时夺眶而出:“大勇哥,你说啥?你是说你这辈子都不会喜欢我这样的女人?那你……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女人啊?你喜欢什么样的,我就去改,我就去学,大勇哥,我求求你,你喜欢我行不行?只要你肯喜欢我,你叫我干啥都行?” 麻小红一看胖大丫这个表情,当时就幸灾乐祸极了,抱着肩膀嬉笑道:“哟,敢情你自己男人心里喜欢的谁你都不知道啊?哈,实话告诉你吧,我为啥把大勇往这儿领啊?就是因为大勇是上我们家找一秤去了,还说是几天不见她了,心里头就想得慌,唉,我说大家都是女人,连这事儿你不会都想不明白吧?你这男人是相中我们家一秤了,你这辈子都没戏!还是赶快死了心吧!” 胖大丫可怜巴巴地仰着脸,盯着周大勇一字一句地问:“大勇哥,这个女人她说得可是真的?你……你真的是喜欢金一秤那个黄毛丫头了?你当真……当真一点也不喜欢我?” 周大勇低下头,一脸认真地对胖大丫道:“大丫,我话已经和你说明白了,我不喜欢你。无论你怎么改,怎么变,你也不会是是我喜欢的那种女人,所以,你还是彻底死心了吧。” 晴天白日间仿佛突然响起了一声闷雷,胖大丫被那雷声击在当场,瞬时泪流如瀑,整个身子是僵麻的,整张脸是木的。 第142章殴斗 七月里的艳阳天气,突然冷得象是掉进了冰洞里,周围明亮的一切瞬时变得黑暗,原本死死扯着周大勇衣袖的手无力地垂了下来,胖大丫感觉到自己的头顶在发沉,身子在发飘,整个世界仿佛突然没了色彩,只留下麻小红尖利的声音在耳边响: “喂,我说,你就好好醒醒吧,就你长得这么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德性,人家周大勇会看上你?你可就别作梦了。 你现在就回家好好照照镜子去吧,圈里的那些猪都比你长得好看。说你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都生怕那些癞蛤蟆们不乐意呢。 就这样还一口一个自己男人的叫着,自己是人家女人的喊着,非得听见人家亲口告诉你不喜欢你,这才肯死心啊?我说大胖丫头,你可真是够贱的啊!” 一字一句直直地锥到了心底,胖大丫抱着自己的脑袋仰天嘶吼:“啊!大勇哥,你为啥要这么对我啊?” 抬手把身边的麻小红往地上一推,头也不回地往远处跑去。 麻小红被她一把推倒在地上,结结实实地摔了一跤,一边扶着自己的腰喊痛,一边一脸刻薄地骂道:“哼,傻女人,贱女人,知道人家心里根本没有你了你还动手来打我?我呸!你活该一辈子没有人要!” 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麻小红直道了几声晦气,从地上站起来,扶着自己的腰也骂骂咧咧地回家了。 金一秤在街上转了大半晌,用来针灸的东西普通的药铺子里面都有,不费劲就能给买全了,只是这讲针灸的书少了点。要知道青檀的这个病例可特殊得很,普通手法怕是根本制不住他体内的毒,所以就得在这人体经络上好好钻研钻研,看看能不能想出什么有效的手段,来帮他控制体内的毒性。 又接连转了好几个书局和药局,金一秤总算是淘到几本看上去有用的古籍,背在包袱里开始往回走。 一脚踏进村口,天都已经苍黑了,离得老远就隐约听到有个女人在扯着嗓子大吼大叫的。 “哈,金家大哥,你们可是体面的人家啊,你可是体面的人物啊,怎么你这体面人家里的人咋就专干那不体面事儿啊?我说金大哥,你这个家是当得真好,你这个人啊,也真是着实要脸得很!” 李屠户家的女人叉着腰,扯着嗓子骂得声传十里。 院子里里外外全都围满了人,金老大的脸色涨得比个茄子还要紫,还口道:“我说李家大嫂,你有话你就好好说,别一上门就这么扯三扯四的,大家乡里乡亲的在一个村儿里住了这么久了,哪儿能这么着就出口伤人?” 李婆娘咬着牙一声冷笑:“金大哥问我为啥出口伤人?那我可就直说了,她金一秤是你的亲闺女吧?她今年才多大啊?过了年能有十三不?黄毛丫头一个,连牙都没长齐的吧?就这,就会勾-引别人家里的爷们了?” 一句话立马把柳翠娥说得起了急,也顾不得自己身子不好,冲到李婆娘面前冲着她就猛推了一下,伸着脖子骂道:“李婆娘,你满口胡沁个啥哩?我们家一秤向来是个本本份份的孩子,几时干过这么不要脸的事儿,你可别在这儿血口喷人。” 李婆娘那一身肥肉被柳翠娥这么推上一下,就象蚂蚁捍大树似的丝毫不关痛痒,抬手将自己的衣服襟子弹了弹,冷着脸继续骂道:“哼,我血口喷人,那我咋不喷别人家里的丫头,专门喷你们家金一秤啊? 前阵子周大勇给我们家胖大丫定亲的事儿,你们都知道吧?这整个村儿里的人都知道吧?当时我们两家可是不止一次地坐下来仔细谈过这个事儿的,连那定亲宴都办过了!这两个孩子的事儿,可就算是板上定钉了吧? 可是怎么就那么一眨眼的功夫,他周大勇就一定要上门来退亲,口口声声说不喜欢我们家大丫,不要我们家大丫了呢? 哈,我今个当着全村人的面,就把话撂在这儿,这全都是因为她金一秤搞的鬼!都是金一秤那个小丫头片子对着周大勇一个劲地耍心思,叫周大勇变了心,这才不要我们家大丫的!” 周围的围着看热闹的人顿时一片哗然,说什么话的都有,不少人在小声议论着金一秤,一个十三岁都不到的小黄毛丫头竟然这么多心眼儿,还能做出来撬别人家男人的事儿,这要是再大个几岁,那可怎么得了?指不定什么不顾体面的事儿都能做得出来啊? 金老大气得脸色漆黑,转眼瞪着柳翠娥:“一秤呢?她这一会儿死到哪儿去了?你叫她出来给众人解释!” 柳翠娥气得浑身发抖,若是李婆娘这些话是说自己的,那自己受个委屈,硬吞了不理也就算了,可这话是埋汰自己的闺女的,那可断然不行。 柳翠娥上前一步,指着李家婆娘的鼻子尖大声骂道:“上有天下有地,你李婆娘也是个有闺女的人,应该知道这女孩子的名声比啥都重要,你再敢污蔑我们金一秤一句,我就撕烂你的嘴。” 柳翠娥这个人脾气好,性子绵善在这一个村儿里都是出了名的,此时突然说出这样的狠话来,倒是也叫李婆娘小吃了一惊,转脸道:“金家大嫂,你也莫拿这话来吓唬我,自己家的闺女不好好教,叫她干了这么不要脸的事儿,你就别怪我说她。” “啪”的一声响,李婆娘话音没落,脸上就结结实实地挨了一耳光。 柳翠娥已经象头发了疯的母狮子一样冲了过来,伸着手照着李婆娘的身上就是一通乱打:“我叫你这婆娘再说我家一秤的坏话,我和你拼了。” 第143章出头 李婆娘突然挨了这么一耳光,登时就火了,反手把柳翠娥的头发一抓抬起手就要扇了回去,蒲扇般的大手堪堪要打上柳翠娥的脸颊,金二丫已经象只小狮子一样扑了过来,一边拼命护住自己的母亲,一边奋力撕打着李婆娘,嘴里口口声声骂道:“你这个死肥婆,我叫你打我娘,我和你拼了。” 老金家的几个丫头和柳翠娥娘四个向来是出了名的好脾气,以往那么多年,无论是被人欺负成什么样,连大声哭一声都不敢的,后来三丫头转了性,关键时侯也能踢能打的,实在没有想到,柳翠娥和金二丫如今也这么厉害了? 李屠户没想到自己家的婆娘突然就和人家家里的女人打在一起了,人家是两个,自己家可是只有一个。 自己一个大男人一时之间也不好插手,只好一边伸手护着自己家的女人别叫吃了亏,一边冲着金老大道:“金大哥,你也别光愣着啊。” 这话原本说的是叫金老大赶快把自己家婆娘也给护好了,别叫两边打得太狠彻底坏了脸面。 没成想金老大两步上前把柳翠娥往后一扯就给甩到了地上,厉声道:“家里一个人丢人现眼还不够啊?你们两个还要一起出来丢个大人是咋的?” 柳翠娥被甩得一屁-股坐在地上,金二丫一看母亲倒地,立时也急了,冲金老大道:“爹,咱们家的人几时由着谁想上门欺负一下都行了?亏了你平素里那么好脸面,这一会儿你咋不知道护着自己家里的脸面了?” 一句话说得金老大也愣了愣,隐约觉得刚才自己的举动是错了。 金一秤刚好这个时侯进门,一看到这情形,当时就急了,冲上去一把把母亲和姐姐给扶起来护在身后,大声问道:“到底是出什么事儿了?喂,你们干什么上我们家里来闹?你们干什么打俺娘?” 一看见金一秤,李家婆娘的眼珠子立马就红了,大吼一声指着她的鼻子尖又开始骂:“你这个小妖精蹄子,你可算回来了,告诉你,你害得我们家大丫今儿个一回家就上了吊,这个事儿我铁定跟你没完!” 上吊? 李婆娘的话一出口,所有人都惊呆了,适才只听到她口口声声地骂金一秤,可是没有听说胖大丫上吊的事儿啊。 李婆娘往地上一坐,拍着大-腿就开始号:“啊哟,我那苦命的月春哟,我那宝贝大丫头啊,打小爹娘把你当眼珠子一样地痛着宠着啊,没成想如今被个黄毛丫头给欺负成这样了啊,硬是把你给逼得上了吊啊。 我那苦命的大丫头唉,我那亲亲的宝贝蛋啊,你受了这么大委屈,你咋不跟娘说啊,你早点告诉娘,娘咋滴也要为你报仇啊!” 周围的人立时议论纷纷起来,也没有想到胖大丫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今下午不是还看着她好好的吗?怎么一转眼人就没了? 金一秤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沉声道:“我说李婶,我也不知道你家丫头能遇上这个事儿啊,如今事儿已经出在这儿了,你还是节哀顺便,先帮她把后事给办了吧。” 李婆娘横了她一眼,咬着牙骂道:“你这死丫头片子又咒谁呢?告诉你,俺家月春她福大命大,她没死成!” 李屠户在身后哑着嗓子道:“亏得俺家丫头身量重,上吊把房梁给压断了,掉下来把地板砸了一大窟隆,人倒是也没啥事儿,要不然,这一回她那条小命可就,可就悬了……” 李屠户说着说着就又红了眼眶,哽着眼泪道:“金大哥,咱们平日里乡里乡亲的,关系都处得不错,要不是因为闺女受了这么大委屈,俺们哪会到你们门前说这难听话?可是俺家月春就是喜欢大勇,可是这大勇,咋就偏偏喜欢了一秤呢? 原本两个孩子的婚事都定得好好的,就是你家金一秤横插了一杠子,硬是把这门上好的亲事给毁了,这才逼得俺家闺女想不开,硬是去上吊挂了脖子啊。” 金一秤一巴掌拍在自己的额头上,自己已经为了周大勇第二回躺枪了,苍天有眼,谁能告诉我,这桩绯闻到底是谁扯出来的啊? 李婆娘一拍大-腿,再次跳起来吼道:“俺不管,反正这个帐俺就得和她金一秤算清喽,本来俺们家月春和他们家大勇是挺好的一对儿吧?你凭啥从中间横着插一脚啊,你这小姑娘年纪轻轻的可就学会偷别人家汉子了,将来长大了你还能得了?” 金一秤还没有开口,柳翠娥已经又冲出来,高声道:“你这婆娘再敢嘴里不干不净地埋汰俺家一秤,俺就算是拼了命也要叫你好看!” 金一秤赶快把母亲拦在身后,连声道:“行了,娘,咱们别跟她一般见识,俗话说流言止于智者,有的破事儿就是越描越黑,她们家姑娘和周大勇的事成不了,也根本就怨不到我身上,你叫她们在这儿随便吵吵去,吵累了她们自己也就不说了。” 李婆娘“蹭”地蹿了起来,拍着大-腿跳着脚骂道:“哟,你金一秤倒是真的会说啊?三言两语的就把自己给摘清楚了?哼,大勇和俺家月春黄了的这件事儿,要是不怨你,你说还能怨谁去?” “我和月春黄的了这件事,怕是谁也不怨,只能怨着她自己了。”周大勇突然从人群里面钻出来迎面就是一声厉喝,后面的周婆娘拉拉扯扯地想要把儿子给拉回去,硬是没拉住。 周婆娘,暗暗着急,自己可是亲眼见识过李屠户这夫妻二人的厉害的,明知道今天他们是卯足了劲要出来闹事的,儿子哪儿能还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往枪口上撞啊? 第144章赔我的床 周大勇刚一进屋,就听到这里有人在找金一秤的麻烦,立时赶快就过来了,耳听得李婆娘这么高一声低一地骂金一秤,周大勇那叫一个火冒三丈,仰着脸冲着李婆娘道:“李大婶,当初一心想要给月春退婚的是我,伤了她心的也是我,你到人家一秤门前瞎胡闹,这算是个啥意思?” 李屠户夫妇立马就呆了,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周大勇会突然出现,还一出面就先把金一秤给护起来了。 李屠户夫妇二人先就替李月春满饮了几坛子干醋,李婆娘咬着牙笑得一脸刻薄:“哈,乡里乡亲的,邻里街坊的,你们可都亲眼看着,也都亲耳听着啊,这个周大勇一张嘴这是向着谁呢?我们家月春之前可是明明白白与他有着婚约的人呢,现如今我们两家人起了纠葛,他周大勇怎么一张嘴就向着她金一秤啊?哈,就这样,还敢说他们两个人中间没事儿?” 李屠户也气不打一处来,怒声道:“大勇啊,适才的话你也听着了,我们家月春被她金一秤给气得上吊了,你上来一句话问也不问,先就护着她金一秤了?你们俩到底是咋回事?是不是你和俺家月春有婚约的时侯,就私底下和她好着了?要真是这么着,俺可第一个就不依你。” 李屠户话一说完,抬手往胸口一拍,腰带上别着的那把杀猪刀来,脸上那一道刀疤也陡然变得血红,李婆娘也把头发一甩和自己家男人站在一块儿,虎视耽耽地瞪着金一秤,大有今天谁敢替金一秤这丫头挡枪,咱们就先叫他见点血的架势。 金一秤耳听得一脑门子官司,脑子却是死活也转不过圈来。 这到底算是咋回事儿啊?他周大勇和李月春的婚约不算数了,怎么扯过来扯过去的总想往自己身上绕啊?这么复杂的人物关系,怎么比青檀那小子身上的毒还难解呢? 周大勇一声冷笑,仰着脸大声道:“李叔李婶,既然你们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我和胖大丫的婚事拿出来说了,那我也不妨当面说清。 当初我和月春起了点误会,所以你们一家三口一起挤到我们家逼着我与她定的亲,当时我就不同意,可是当不住我爹娘怕月春脸上不好看,这才硬着头皮同意了,这个事儿不假吧?” 李屠户干咳一声没开口,李婆娘大声道:“对,这个事儿是不假,可是后来咱们是不是坐在一起把定亲宴给吃了?你当时也在场的吧?那算不算是你当时也认下这门亲事了?” 周大勇一点头:“对,这点我承认,可是我后来为啥退的亲,你敢当众说说不?是我周大勇对不起她李月春,还是她李月春做的事儿对不起一个大姑娘家的体面了。” 这…… 李屠户夫妇二人同时语结,当时李月春偷着爬上周大勇的床,硬是把人家家里的床都给压塌了,还差点把周大勇给压死,这个事儿要是当众说出来,怕是丢的还是自己家人的脸。 周婆娘和周掌柜的原本还待在人群后面为儿子捏了一把汗,此时一见这个架势,全都暗地里松了一口气。这个大勇,几时变得说话这么有条理了?一下子就掐中了事情的要害,直接就把李家的人给噎到死角里了。 周大勇冲着李屠户两口子淡淡地扫了一眼,又道:“叔,婶,话都已经说到这儿了,你们还想叫我接着往下说吗?我和李月春取消婚约这个事儿,到底和人家金一秤有没有关系?你们自己心里怕是比谁都清楚,这会儿不分青红皂白的就到人家门上来闹,你们自己说,你们这个事儿办得到底合情理不?” 李家两口子干张了张嘴,到底没敢再多说出啥来。 今天他们两个本来是抱定了主意来找金一秤闹上一场,给自己家闺女出口气的,实在没有想到周大勇竟然在关键时侯来给金一秤解了围,说的话还这么有板有眼的,容不得自己再胡搅蛮缠。 憋了半晌,李婆娘干挤出一句话:“说来说去,这事儿不还是因为俺家月春喜欢你吗?大勇啊,俺就不明白了?到底俺家月春儿哪不好了?你就非要……非要喜欢别人哩?” 周大勇仰面看天:“李婶,这个话你还要继续问?那我就说一句,现如今我还跟我弟挤在一个床上睡呢,你们想要接着扯别的,不如先把我那床给赔了再说?” 这下李屠户两口子是彻底熄火了,周大勇这是给自己提醒呢,只要再敢多扯上金一秤几句,怕是自己家姑娘办的那件不体面的事儿随时都能就被周大勇当着众人给抖出来,那李月春就算是彻底没脸了。 李屠户偷着拉了拉自己家婆娘的衣服,小声道:“算了,这会儿不早了,咱们先回去看看月春儿去吧,她许是已经醒了。”好歹算是给自己找了个台阶,李婆娘不敢再梗着脖子继续找金一秤的麻烦,低着头往人群里面一钻,灰溜溜地往家里走。 众人一看眼下没有什么热闹可以瞧的了,也都转眼各自散了。 周大勇转过身,冲金一秤柔声道:“一秤,适才她们上门来闹的时侯,你就该去找我去啊,哪儿能自己在这儿干挺着受委屈。” 金一秤拍着胸口连声苦笑:“我也是刚到家,一进门就听到她们有一句没一句地在这儿扯的乱七八糟的,我还真是没听明白你退亲这事儿,他们是怎么找到我头上来的。” 周婆娘从人堆里走过来,把周大勇的手一拉:“儿子,走,回家去。” 周大勇想甩开娘的手多和金一秤说上两句话,柳翠娥已经也走过来把金一秤的手一拉,低声道:“一秤啊,走,早点回屋,洗洗睡了。” 第145章绕蒙了 两个女人都刻意偏过对方的眼光,气势中明显在针锋相对,两个孩子还没有回过神来,就被各自的娘硬扯着回家了。 这是柳翠娥这辈子第一回跟人动手,刚才打的那会儿没觉得,这会儿周围安静了,仔细一回想倒是浑身直打战。 刚才自己是怎么着就冲出去了?李婆娘的身板子又高又壮,她男人还在旁边护着,自己怎么就敢先动手了? 脸上被李婆子抓破了一点皮,这一会儿感觉到有点火-辣辣的痛,刚才二丫头也在旁边拼命护着自己,不知道她受了伤没有? 柳翠娥一把把二丫给拉到眼前,盯着她左看右看的:“二丫头,刚才那婆娘伤着你了没有? “没有。”二丫头一甩头发“她李婆娘也没有占着光。” 金老大站在一旁象是不认识这娘两个似地看了半晌。 金一秤取了擦伤药过来,一边给娘的伤口上上药,一边埋怨:“娘,你也是的,李家那个婆娘就是个出了名的泼妇,一个村儿的人都不缠她,你理她干啥啊?平白的就喜欢扯这些没根没影的事儿,你就叫她扯呗,她又咬不掉我身上一块肉。” “你这丫头说的是啥话?”柳翠娥恼道,“一个大姑娘的名声比啥都重要,她这话若是扯到我身上,我哪怕忍口气吞了就行,可是这话她说的是你,我就不依她。” “就是。”金二丫也在一旁气鼓鼓地道“小妹,你别怕,有姐在呢,但凡这个死女人还敢嘴里不干不净地说你的坏话,我咋的也不会饶过她的。” 金一秤的眼眶止不住有点发热,娘和姐姐的性子向来最为绵善,从来最怕和别人争强斗狠,这一回为了保护自己倒是也豁出去了。偷着展了展眼角,金一秤强挤出一个笑来:“放心吧,娘,二姐,那女人吃了这一次亏往后不会再来了。” 细寡妇在旁边慢悠悠地道:“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若是当姑娘的自己本份,闲言碎语咋的也不会凭空飞来。若说不叫人家再上门来闹,有的事儿,三丫头你是不是得好好给说清楚了?” 眼看着柳翠娥变了脸色,细寡妇赶快又加了一句:“他爹啊,以往那么多年,你与李屠户都处得不错,要是真的是你闺女做了见不得光的事儿,你可不能光护短,要不然往后村里人哪个还敢跟你处啊?” 金老大阴着脸看向金一秤:“一秤,说说吧,你和大勇到底是咋回事?你真去撬人家金大丫的男人了?” 金一秤斜着眼睛冲着细寡妇一瞟,笑着对金老大道:“爹,我又不是个寡妇,我又不给人家当妾,我咋能干撬别人男人那么不长脸的事儿?” “你!”细寡妇一下子跳了起来了,拿手指着金一秤的鼻子尖气得手直颤:“孩子他爹啊,你听见了不?这可是当着你的面儿啊,你闺女说话就这么没规矩!我好歹也是她姨娘,我好歹也给你们老金家生了俩儿子,她金一秤还一口一个寡妇地叫着我,她这算啥?象她这么没有规矩的孩子,啥事儿干不出来?” 金一秤冷哼一声:“姨娘,你还记得你给老金家生了两个儿子啊?那你就更得注意自己的言行了,自己随口埋汰自己家人,出去人家看不起的还是整个老金家!” 金一秤给母亲脸上的伤涂好了药,又转手给金二丫检查伤口:“今儿个这事儿到底是怎么个情形,怕是这一个村儿的人都看明白了。 周大勇不喜欢胖大丫,可是胖大丫就是照死里喜欢周大勇,现在被周大勇拒绝了,实在没理由好找,就闹到咱们家门上,叫我顶缸? 若是这事儿真是我办的,怎么周大勇一张嘴,他们两口子转身就走啊?理要真是在他们那儿,他们躲个啥?” 金一秤说话不急不恼,却字字直戳在点子上,金老大仔细一想,还真是这么个理,不由得低声骂道:“这个老李算个啥人啊?自己家闺女没人要了,到我门上来闹?他也当我金老大好欺负?” 金一秤笑了笑:“爹,这会儿也没外人,我把话给你说清了吧,人家为啥不敢去闹别人家闺女就敢来闹我呢?因为知道我在您眼里不受待见啊,知道闹到我门上叫我顶个缸,你也不会向着我护着我。 要不是我娘和我二姐出面维护,我这个黑锅铁定得背上。可是话又说回来了,走到哪儿我也姓金,我也是你的闺女,我背着黑锅丢了人,到头来人家不还是笑话的您?笑话的咱们老金家?” 金老大怔了怔,没开口,细寡妇却还在不依不饶继续煽风点火:“金一秤,别光顾着说漂亮话往自己脸上贴金啊?今儿个我们也都看见了,周大勇说的话每个字儿都向着你的,你敢说你俩没事儿?而且我还听说,那一回人家周大勇他-妈可亲自上咱们家找过你娘,当时跟你娘说了啥,你敢当面和你爹说说不?” 一听这话金老大的脸色就变了:“咋还有这事儿?翠娥,你咋没跟我说过?” “我……” 柳翠娥还没开口,细寡妇已经赶快抢在前面道:“孩子他爹,你想想,事儿咋就会这么巧?三丫头口口声声说自己和大勇没啥,为啥人家大勇妈也往咱们家找?大勇的丈母娘也往咱家找?哈,我倒不信了,他俩人要是真清白,咋外人非把他们俩往一块安哩?” 柳翠娥恼道:“她姨娘,你这算是啥话?就算他周大勇对咱一秤有点意……” “有点生意往来!那也不代表我们两个就不清楚啊?”金一秤把娘的手腕一按,抬头对金老大道,“爹还记得上回我把家里的东西都换了,还给了你一两多银子的事儿不?那就是我和大勇做生意赚了点钱,他一个大小伙子直接给我送钱过来不方便,就托了他娘过来,这算是咋不清白了?” 一句话把所有人都给绕蒙了。 第146章我爹不行公猪才行 金老大问:“你上回的银子是跟周大勇合伙做生意挣的?你俩能合伙做啥生意啊?” 金一秤眨了眨眼睛说得一脸坦然:“人家周大勇家里就是做生意的,门路自然是有的,我呢,刚好有点技术,所以就……” 细寡妇一口打断她的话:“你骗人!麻小红都说了,那一回她在门外面听得清清楚楚的,大勇娘来说他偷了家里的东西卖全都是因为你!就是因为大勇喜欢你,这才偷钱给你的,哼,你还想赖?” 麻小红真没想到细寡妇一张嘴先把自己给卖了,赶快把脸一掩,扭头就往门外躲。 金一秤低头冷笑:“我都说了我们俩合伙做生意,我出技术他出钱。周大勇也没有钱,他就只有去偷家里的东西入股喽。” 回头冲着细寡妇一翻白眼,金一秤又道:“我说,上回我挣的钱你不也花了吗?我买的东西你不也用了吗?怎么反过来倒是说我和人家不干净不清白了?那好啊,嫌我们两个人合伙做生意不清白,那以后,我挣的钱你也别要,我花钱买的东西,你也别用。” 一句话,把细寡妇给堵了个倒噎气,干张了张嘴,也没有骨气说出自己往后再也不用金一秤买的东西的话。 金老大站起来干咳一声:“行了,都别吵吵了,今儿个的事儿就是误会一场。细儿,往后一秤和大勇的事儿你也不许再胡咧咧了,自己一家人都出去乱说,外人还不上赶子乱讹咱啊?时间不早了,都早点洗洗睡!” 金老大这番话算是给这件事做了一个了解,众人全都各自回房。 柳翠娥和金二丫两个人身上都有了点擦伤,但是也不重,就这样也把金一秤心痛得不行。 柳翠娥倒是个厚道的:“算了,她今儿上门来讹人自己也没占着光,都是当娘的人,她家姑娘受了委屈,她还能不急?这事儿就算过去了,咱们不跟她多计较。” ** 周大勇想起来金一秤被一群人围着指指点点的样子心里就难受,原本想要多问她两句的,娘倒是死拉活扯地把自己给扯回来了。周围人太多,自己也不好多说啥,可是心里这份惦记一点也不轻,翻来覆去的一个晚上也没有睡好,待到天蒙蒙亮时才合上眼。 这一下,早上又起得晚了。 “娘,你咋不知道叫醒我哩?要是上学堂晚了,夫子又要骂。”周大勇一边急急忙忙地提着裤子往楼下跑,一边抱怨。 待到脚落了地,心却也一沉。 堂屋里坐着一个人,看到自己下楼,那人先堆起一脸讪笑:“哟,大勇,你起来了?” 眼看周大勇的脸色要变,周婆娘赶快道:“大勇,你李婶说昨儿个当着众人的面她说话急了点,怕你心里会不舒服,所以赶早过来看看你。” 李婆娘也赶快从椅子上站起来,把手里的东西往前一递:“大勇啊,昨儿听你娘说你最近读书用功的很,我今儿个赶紧叫你李伯又杀了一头猪,把那猪脑子取了给你送来。读书这个事儿啊,最费脑子了,就得多吃点脑子补补。晚一会儿,赶快叫你娘给你炖上。” 周大勇看了一眼荷叶里那一坨红红白白的东西,直觉得嗓子里咕噜着直范恶心,也不理李婆娘,只回头对周婆娘道:“娘,上学要晚了,我先走了,早饭就不吃了。” 眼看周大勇抬脚要走,李婆娘赶快上前一把扯了周大勇的袖子:“大勇啊,你先别走,李婶我求你个事儿行不?你……你能不能去看看俺家月春?她如今的样子,真是可怜得很……” 李婆娘说着说着就红了眼眶:“自从那天在高梁地里见了你一回,她回来之后就一直哭哭啼啼的,口口声声的直念叨你的名字,一句句地问着为啥你就是不稀罕她,直到现在一天一夜了啥东西都不吃,只是哭。 我知道,月春之前那件事儿是办得不体面了些,可是她那不是喜欢你喜欢得太狠了吗?大勇啊,你看你们两个能不能……” 周大勇一提起这事儿来就烦,把她的手一甩:“李婶,这个事儿能不能别再说了?我已经和月春说过了,我跟她那个事儿成不了,你叫她彻底死心了行不行?” 往前走了几步,周大勇又转过身来道:“对了,我和月春的事儿,只关乎我们俩,和别的人没有一分关系,您要是再扯三扯四的叫别人来顶缸,那我就把月春之前的事儿都给说出来,大不了弄得大家都没脸,这事儿你自己看着办。” 周大勇话一说完,头也不回地就往外走。 李婆娘被他给当面呛了个死,低着头憋了半天气,这才眼泪汪汪地抬了头:“亲家啊,你看……这大勇是怎么着也不回头了是不?” 周婆娘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她,只得道:“李嫂啊,大勇适才已经把话给说到这儿了,我这个当娘的,也不好硬逼他,儿大不由娘,我也劝不动他啊。” 李婆娘算是彻底死了心,擦了一把眼泪,一摇三晃地往门外走。想起来如今瘫在床上不吃不喝的李月春,李婆娘的心都快碎了。 月春长到这么大,几时不吃不喝过?往常哪怕是心情再也不好,她也是靠吃东西解恨,这都一天一-夜了,竟然是水米未进,继续这样下去,哪儿还有命在啊。 李婆娘捂着自己的脸,止不住坐在路边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周大勇一脸郁闷地到了学堂,果然晚了半晌,夫子回头看他:“大勇,今日怎么来的这么晚啊?” 周大勇心里憋着一团气,随口胡诌:“别人家的母猪发情了,我把她送去配种。” 夫子皱了眉:“这些事情你爹不会去做吗?” 周大勇呆了一下:“这事儿我爹哪儿能干啊?非得是公猪才行!” 夫子一愣,转眼一口口水呛了出来,掩着脸就大声咳嗽起来,满学堂的学子们也一起大笑起来。 周大勇呆着脸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一时也没反应过来自己是哪句话说得不对了。 第147章醉话连篇 周傲斌在底下抱着自己的肚子笑得前仰后合的,足足笑了有半晌,这才忽然感觉有啥事儿不对,跑过来把周大勇的袖子一拉:“哥,你这是傻了?有你这么大清早就埋汰咱爹的吗?” 周大勇这才明白自己刚才那句话哪不对了,赶快对夫子道:“不是,夫子,俺的意思是说,那猪她……她大清早堵着路了,我过不来,这才来晚了,不是说叫俺爹跟母猪那个啥……” 周大勇大着舌-头越说越乱,一大清早叫李月春这个事儿给缠了一下,脑子彻底不清楚了。 夫子掩着脸假装咳嗽,压抑得肩膀直抖,老胳膊老腿笑得直抽抽,整个人都快要散架了,过了好半晌,这才把那一肚子笑给强压下去,冲着周大勇一摆手:“下去坐吧,赶快把适才缺的功课给补上来。” 周大勇道了谢,乖乖地坐到位子上去看书…… ** 金一秤鬼鬼祟祟地从一旁的树丛里面跳了出来,打量着身后没有人跟着,这才在青松观的大门上轻轻敲了三下。 云中子过来开了门,金一秤小身子一闪,进了那观内。 “他睡实了?”金一秤问。 云中子点了点头:“嗯,我在他早饭里加够了东西,这会儿他刚睡着。” 金一秤随着云中子到了青檀的禅房里,只见他正侧着身子躺在榻上,呼吸均匀睡得正香。 金一秤叹了一口气:“我还是第一次这样给人治病,怎么就跟作贼似的?” 云中子抿了一口酒,在她身后呵呵冷笑:“反正我交待你的话你记住了,最好别让他知道是我找过你,要不然的话,呵呵……” 金一秤朝天翻了一个大白眼,走到青檀身边把他身上那件僧袍的带子给解开,青檀哼了一声,翻了个身,却也没醒,身上那件衣服顺势敞开,露出身上雪白的皮肤来。 青檀的皮肤很白,虽然看上去很瘦,但是并不柴,身上骨肉均匀,肩膀上自成壁垒,胸腹的肌肉也是块儿块儿分明。 怪不得黑沟子村的那些大姑娘小媳妇暗地里没少惦记他呢,这个青檀的长相身材真是没得说。只可惜,他是个和尚,而且还是个短命的小和尚。 金一秤叹了一口气,取出银针往他腹膈的几处大穴上下针。云中子就站在她身后,一边喝酒,一边盯着她的手看,小姑娘的手又细又瘦,就象小鸟的爪子一样,可是下针的位置找得极准,手法又快又熟练。 这么小的女孩子,是从哪儿学来的医术? 从前两回偷看到她开刀的手法上来看,天下能与她相媲美的,怕是只有宫里的琴太傅了,十来年前琴太傅突然离了宫,据说是要去找什么人,这么多年了再无音询,难不成是在这穷乡僻壤的地方与这个小丫头有了一番神奇的偶遇,然后传给了她医术? 金一秤被他看得不自在,总觉得他那眼神象刀子似的直割自己的后背。 “唉,我说道长你这么看着我,是不信任我还是怎么着?怎么这眼神就跟看贼似的?” 云中子咧着嘴冷笑:“你这丫头不象贼,倒是有几分匪气,胆子也实在太大了些,我得防着你。” 金一秤不高兴:“这位道长您也不照照镜子,瞧瞧咱们两个谁更象匪。” 低头又下了一针,金一秤小声咕哝:“有这份身手去当土匪多好,硬要来当道士,实在不知道是什么样的高人,收了您当徒弟。” 云中子依在门框上看她下针:“小丫头有几分见识啊?收我当徒弟的那个人还真就是个土匪。 那还是元和年间,皇帝无能,老百姓跟着也吃不饱饭,老老实实种地的人反倒整天被官府的人欺负,当了土匪的官府反倒不敢缠了。 于是我那师付就带了一票人占个山头当了匪。可是后来新皇帝龙子骥登了基,又有他那个有本事的皇后帮他理着政,于是就天下太平了。 我们这一群土匪被官府赶的没活路,只能是东躲西藏。后来有一天,我师父意外拣了一本《地藏经》,于是灵机一动,回去叫我们满山的人都剃光了脑袋,转行干起了普渡众生的买卖。实在没成想,做和尚还挺赚钱?” 金一秤见云中子这几回,从来没有看他清醒过,此时照样醉话连篇,金一秤一边继续下针,一边笑道:“依你这么说来,你该是个和尚才对啊?怎么如今反倒当了道士了?” 云中子仰头又是一口酒:“小丫头,这你就不懂了吧?当和尚虽好,可是当着外人的面需要讲的规矩多得很。 当道士可就没有那么多讲究了,自在,无为,不忌口,能喝酒能吃肉,高兴了还能娶老婆,闲来做做法事看看风水,赚的也不比和尚少。” 金一秤摇着头笑道:“既然当道士那么好,为啥不叫你师弟一并当了道士?倒是叫他当了和尚?” 云中子:“没有他当和尚,哪儿会衬得我这个道士有多好,所以私下里我总是跟他说,当和尚好得很,六根清净,没有烦恼,当道士不好,看风水,问人情,累得很。” 合着云中子所有的优越感都是通过和青檀比较得来的啊,看来幸福虽然不能比,但是幸福感还是必须要拿来比的。 金一秤从怀里取出一根中空的梅花针冲着青檀胁下的章门穴直刺下去,一股黑色的热血顺着针就喷了出来,蜿蜒在他雪白的皮肤上,看上去有几分骇人。 云中子问:“这些毒血给放出来,是不是他体内的毒就可以轻一些了?” 金一秤摇了摇头:“我这回放出来的只是他体内普通的热毒,至于他体内蓄的那些剧毒还是分毫未解,他前阵子之所以会晕倒,只是因为身体太虚不能承受热毒的原因。 我把这些毒放出来一点,他以后不会那么轻易晕过去了。至于他体内的剧毒嘛……” 第148章痴情的胖大丫 金一秤从怀里取出个大葫芦来,用筷子从里面夹出一只狮子蜂,冲着青檀腹部分别叮了几下。 “我用狮子蜂蛰了他腹部的几处脉络,叫下面的血气暂时淤堵,这样就可以阻止他体内的毒气上行,等到过几日,我再想别的办法给他解毒,至于到底能不能全解,就得看他的造化了……” 前前后后不过一刻钟的时间,金一秤诊治完毕,青檀还是没有醒,脸色似乎比之前多少红润了一点,云中子好歹放心一些了。 送走了金一秤,云中子重新坐回到青檀面前,盯着他的脸喃声道:“看来这个小丫头是个真有手段的,说不定她的医术并不在琴太傅之下。 真是有趣,在这么偏僻的地方竟然能遇到这么个神医,也不枉我带你走遍了大黎那么多地方。师弟,你可一定要活下去……” 眯着眼睛掐了半天手指,云中子凝眉一叹,“你这八字,若是可以脱了此劫,断是可以坐龙椅的!唏,我怎么就看不懂了呢,不会是你那个当皇后的亲娘把太子爷给废了,扶你上位吧?那个可也是她的亲儿子啊……” ** “一呼气行三寸,一吸气行三寸,呼吸即定,脉气行去六寸,以一万三千五百息算之,共得八百一十丈,以脉数之十六丈二尺折算,应周行身五十度,此昼夜脉行之度数准则也……” 金一秤一边低头走路一边默背《内经》,刚才在给青檀下针的时侯,也暗地里测了测他的呼吸,他的呼吸明显过快,有点底气虚浮,极有可能是先天形成的,若真是这样的话,那诊疗的方案就要接着调整…… 金一秤只管凝着眉头一阵寻思,突然感觉到眼前笼过一片黑影,刚一抬头就看到一张带着血红刀疤的怪脸。 金一秤“啊”的一声惊叫,转身就跑。 没跑两步就被那人一把抓住脖子,抬手往麻袋里一装,扛在肩膀上就走。 …… 金一秤还是第一次进到富户千金的闺房,雕花的木床带着顶子,上面垂着粉色的床帐,床帐里面那个壮硕的身影蒙着被,乌发凌乱,腊黄着脸,直瞪着眼睛一言不发只管掉眼泪。 房顶的房梁是折的,刚被几块木板勉强拼着给钉好。上面还挂着三尺白绫,白绫子布倒是没断,就是被扯得变了形,地板上一个硕大的坑还没有被填上,想来是李月春从房梁上跌下来那一下把楼板给砸穿了那么大一个洞。 也亏了她这么厚的大身板,当时在那个洞里被卡住了,要不然直接跌到楼下去,那个伤也不会轻。 旁边的白墙上用猪血写着几排鲜红的大字:“我李月春今生非周大勇不嫁,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 后面连着几个血团团,象是个“鬼”字,笔画又个个都不对,想来是这丫头字写到一半不知道鬼字该怎么写了,于是就干脆写了两个字——“死人” “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死人!” 何等痴烈而汹涌的爱啊! 旁边的李婆娘哭得两眼红肿,端着一碗鸡汤面柔声劝道:“月春啊,起来吃点东西吧,娘刚杀了一只老母鸡,用的头道汤给你下的龙须面,那面可是你爹特地跑了二十里地,到镇上的老赵家买的,细得能从针鼻儿里穿过去,唉,你平素里不是最爱吃他家的面了吗?你这会儿可起来吃上一口啊。” 满屋子都是老母鸡汤的鲜香味儿,跌坐在地上,被绳子捆了个紧的金一秤伸着脖子咕登一声咽了口口水。 可是床上的人根本没有一丝反应,直眉瞪眼地盯着头顶的床帐,眼泪珠子一刻不停地往下掉。 李婆娘展了展眼角,又强挤出一个笑脸来,拿起旁边桌子上一碟子又一碟的食物:“闺女啊,你瞅瞅,娘给你买了多少好吃的,有镇上李家铺子的炸油饼,还有黑糖拌着炒过的黑芝麻做的糖三-角,全都是你平日里最爱吃的,你可好歹坐起来尝上一口啊。” 床上的人还是一动不动的,对这些美食完全没有反应。 金一秤把脖子伸长又往饭桌前边凑了凑,怪道说人家是富户呢,在这吃的东西上面真是不含糊,这么些好吃的凑一桌,在自己家,可是连过年都没有的光景。 过了一会儿,床上的人终于哑着嗓子说了一声:“娘,你别劝了,咋劝我也吃不下,你就叫我死了算了吧。”声音绵软无力,完全生无可恋的样子。 李婆娘“嗷”的一嗓子就哭了出来:“啊哟,我的大丫头唉,你咋还真就这么想不开了啊,万一你饿死了,你可叫娘咋办啊?” 李婆娘捶着床帮子哭得抬不起头来,李屠户抬脚照着金一秤身上就踢了一脚:“都怪你这死丫头片子,勾得周大勇那小子变了心,这才把我闺女害成这样。眼看着她也没心继续活着了,我干脆把你也给杀了,叫你给俺闺女陪葬。” 金一秤平白的吓出一个大激凌来,把身子往离李屠户远一点的地方挪挪,小心翼翼地道:“李大伯,你别对我动手啊,我都说了,月春和大勇的事儿真的不关我的事儿,您怎么就不能在自己孩子身上好好找找原因呢?” 李婆娘一抬头,恶狠狠地盯着金一秤:“你这丫头还敢把自己往外摘,孩子他爹,今天咱们俩就豁出去了,横顺月春好不了了,干脆咱们就合伙把她给杀了,先给咱月春出个气!” 李婆娘一边说一边就开始挽袖子,旁边的李屠户竟然也红着眼睛开始磨刀。 老天爷,难不成这是要动真格的啊? 第149章灵丹妙药 金一秤赶快用屁-股蹭着地往一旁躲:“喂,大叔,大婶,大姨,大祖宗,你们可不能这么整啊,杀人可是犯法的,真把我弄死了,怕是你们两个也活不成。” 李屠户早已伤心得没有了章法,八尺高的汉子哭得鼻子都是红的:“杀了你俺去给你偿命都行,也不能叫俺的宝贝丫头就这么活活给怄死了,俺可就这一个宝贝闺女啊,俺可是把她当眼珠子一样护着的啊,她长这么大,几时这么委屈过?都怪你这个死丫头片子!” 金一秤伸着脖子冲着床上喊:“喂,月春啊,我说姐……咱们说句话成不成?咱吃口东西成不成?你这坐起来吃口饭就能救我一条命呢,我说大姐,你先把饭吃了,你和大勇的事儿包在我身上,我来帮你想主意。” 床上的人总算是有了一丝反应,回过头来失神地问了一句:“你说啥?” 金一秤赶快伸着脖子往她的方向蹭:“我说,你和周大勇的事儿包在我身上了,我帮你出主意,叫他喜欢你,你先打起精神坐起来,好好吃口饭,我们也好从长计议。” 提到周大勇,李月春的脸上好歹浮出几丝人气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眼泪又象断了线似的往下掉:“金一秤,你又唬我,大勇哥他都直说了,他不喜欢我,看不上我,他这心里只有你一个,你又咋能叫他喜欢我呢?” “我能,我真能!”金一秤瞥了一眼李屠户手里那把明晃晃的杀猪刀,赶快表白:“其实周大勇他还真不是看不上你,实际上他是根本就没把你看全了啊!你这么宽厚的身板子,一眼都看不到头,你说他咋会能……” 话没说完,李月春眼睛一翻“嗷”的一声又哭开了。 “你这死丫头片子,你死到临头了还在怄我闺女,你看我不打死你!”李婆娘象是疯了一样地冲过来,扯着金一秤又要打。 金一秤一边窝着脖子躲,一边大声喊道:“我真说的是实话啊,你们要是一句实话也听不进去的话,谁也救不了你们闺女! 不是说周大勇一个人看不上她李月春,你四处打听打听去,哪一家的后生敢娶她?胖成这样,连大门都进不去,哪个小伙子敢要她?!” 周围突然一下子安静了,李婆娘扬在半空中的手高高地悬着,李屠户拿着杀猪刀的手也僵住了,床上一味张嘴大号的胖丫头也住了声。 金一秤的话虽然不中听,却也是实情,前阵子李婆娘约了好几个媒婆上门,一看李月春这个样子扭头就走了,给她说媒的活儿连接都不敢接。 因为一心宠着自己家闺女,李屠户夫妇全都假装看不到李月春身上的毛病,可是这被压塌的床和被压断的梁都摆在眼前,血淋淋的现实不容得自己再不直视。 金一秤深吸了一口气,又道:“李月春,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姑娘都在为自己的体重发愁,她们也都嫌自己胖,但是一般情况下我是不建议她们减肥的,一个人胖瘦不重要,健康最重要。 只要一个人身体好,气血足,胖一点也比瘦一点好,可是……象你这样的,我必须得提醒你去减肥了,再下去,不是你有没有人要的问题,而是你的体重会影响到你的心脏,你的血压,你的血脂还有内分泌。 你要是真想解决眼前的问题,那就先坐起来,听我好好说几句,我有办法叫你减肥,但是前提是你自己要有诚意,能吃苦。” 李月春呼地一声坐起来:“俺能吃苦!只要你能叫俺瘦下去,啥苦俺都吃。” “那就好,唉,李叔啊,我说你还不肯替我解开?” 一旁站着的李屠户上前把金一秤身上的绳子给解开,李婆娘赶快把她一把拉起来按到一旁的凳子上:“一秤,你说啥,你真能叫俺家月春瘦下来?” 金一秤晃着刚才被敷痛的手,道:“只要有恒心,能吃苦,谁都能瘦下来。没听过那句话吗?每个胖子都是一只绩优股,就你们家月春这长相,只要一瘦下来,那铁定得是美女一个!到时侯,成群的小伙子在后面追,她看不看得上周大勇还不一定呢。得了,月春,好话不多说,你先把饭给吃了,我一会儿给你讲讲诊疗方案。” 李月春冲着面前那一堆好吃的看了一眼,怯了怯:“一秤,你不是叫俺减肥吗?俺哪儿还敢吃啊?” “不吃饱,你哪儿有力气减肥啊?听话,先把那碗鸡汤面给吃了,这东西补中益气,治阴虚,有时人胖不一定是营养过胜,气虚也会体胖。” 话没说完,李月春抱了面前的饭碗就大口大口地就吃了起来。 眼看那面条已经吃了三大碗,李月春伸着碗还叫接着添,金一秤赶快一把抓了她的手:“行了行了,你吃的那些东西够减肥使了,这会儿你就换身衣服,我带你到后山去,开始咱们的第一个减肥计划。” 李月春不明就里,可也赶快下地换了一身短打,跟在金一秤后面就往门外走。 李婆娘怕金一秤这丫头鬼心眼儿太多,再把她骗到后山打上一顿报仇,赶快也扯了李屠户一起后面跟着,只见金一秤头也不回地径自往山顶上走。李月春那一身肥肉走不了几步就开始喘了,蹲在路边直哼哼:“一秤啊,你这是要带我上哪儿去啊?我实在是走不动了,咱们坐下歇会儿行不?” 金一秤皱着眉头看她:“我说大姐,咱们这才走上几步啊?你就说走不动了?就这样怎么能取得到治你肥胖的灵丹妙药?” 第150章减肥餐 一听说有灵丹妙药,李月春立马就有了精神,赶快站起来又强撑着往前走,身上的汗出的象水洗了似的,人也喘得不行。 李婆娘心痛,跟在后面道:“闺女啊,你累了不?要不然叫你爹背着你走?” 金一秤回头道:“李婶,上山取药这种事儿就得是自己亲自去,你要是背着她走了,她的诚意不够,这药可就不灵了啊?” 李月春一听这话,赶快把娘的手往旁边一推,大声道:“娘,你不用管我,你先回去吧,不管这路有多远,我自己都能走到,那灵药,我一定得亲自取回去。” 金一秤满意地点了点头,又引着她往山上爬去。 这一路上,爬得李月春是上气不接下气啊,混身上下都被汗水给浸透了,有好几回差点支撑不下去,直接倒在地上,金一秤生怕她撑不住,从怀里取出纸和碳笔来写了“周大勇”三个字,用树枝子给挑着举得高高的在前面引路,李月春被这三个字一味地激励着,勾-引着,不知不觉竟然爬到了半山腰上。 一棵硕大的桑树,枝叶森森如盖。 金一秤一挥手:“到了,我所说的灵药就在上面,月春,你现在亲自爬上去,尽量拣最高地方的桑叶摘,每次就摘六片就够。” 李月春仰脸看着那高高的桑树,只觉得心口直打颤:“一秤,你不是在开玩笑吧?桑树叶子能治肥胖?我咋就不信哩?” “桑树叶又叫神仙叶,可以清肝火肺火,还能止咳化痰,身体肥胖的人用它煮粥吃可以减肥,这可是古籍里面说的!”金一秤把手里写着“周大勇”三个字的纸抖了抖:“反正我是把办法说给你了,至于怎么办,就看你喽。” 李月春深情地看了“周大勇”一眼,把腰一挺,鼓起勇气冲着那棵大桑树就爬了上去…… 离得老远,李婆娘和李屠户站在一边直咕哝:“唉,这桑树叶能治人肥胖?谁信啊?莫不是金一秤这个鬼丫头故意整咱月春哩?” 李屠户抬手擦着额头上的汗:“整一下也行,总比叫月春一直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好,就这会儿功夫走的路,比她以往一年走的都多,多活动活动,说不定身上的肥肉还能少一些。” 李婆娘动了动嘴角,心痛得说不出话来。 只见李月春就象一只硕大的虫子一样,抱着桑树的树杆,耸着身子往上拱,手堪堪地抓了六枚桑叶就再也不往上爬了,高兴地叫了一声:“我抓到了。”赶快就往树底下跳。 金一秤冷声一笑:“反正就是越高的地方桑树叶的疗效越好,下一回还是尽量往高处摘的好。你拿好这六枚桑叶,每顿一碗米粥里面煮两枚,连吃个几天试试。” “就这么简单?”李月春一脸难以置信。 “对,就这么简单,但是要坚持每天都来,而且每天都要尽量采最高的那些桑叶才有效。” 李月春看了看金一秤,又看了看她手里举的那“周大勇”三个字,最终点了点头:“行,俺听你的,不过俺再问一句:这用桑叶煮的米粥,是饭前吃啊,还是饭后吃啊?” 还饭前吃,饭后吃? 金一秤差点被怄出血来:“你以后每顿饭只能喝这一碗粥了,对了,还得是一小碗啊。再顶多配一个馒头加上一点小青菜,要想减肥,就得拿出点诚意来,多吃可不成。” “一天就三碗粥,配一个馒头,那哪儿够啊?”李月春还没说话,后面的李婆娘就已经急了,“那还不把月春给亏着了?” “不够吗?”金一秤把手里的纸牌子往李月春手里一递,“如果不够的话,吃饭的时侯就把这三个字竖在眼前,饿了就多看两眼。” 当天晚上,李月春果然就吃了一碗粥加几口小青菜,原本想要再配个鸡腿的,可是看了一眼“周大勇”那三个字,硬生生地把所有的食欲都给压下去了。 第二天,不用金一秤招呼,李月春自己就去山顶爬桑树摘树叶子去了,如是三五日之后,虽然人没有明显地瘦下来,但是精神头儿显然是好多了。 这一下,李屠户一家人完全相信金一秤的确没有忽悠自己,她给的方子还是有用的。 ** 大片的水稻已经成熟,金黄-色的稻穗直指着地。 天上没有一丝云彩,烈日下蒸腾着燠热的暑气。 周云奎挥舞着手里的镰刀,一把一把割下成堆的稻谷。 身后的小女人乖巧地跟着,将一堆堆稻谷收拢好了捆好扎紧放到地头儿上去。 周云奎心痛着她,口口声声地说地里的活儿不用女人沾手,叫她在家里哄着孩子就好。 可是金大丫不干,一大早服侍好了男人吃饭,又把孩子交给嫂子和弟妹看着,就一定要跟着周云奎一起下地干活儿。 “你的腿刚好,不能使力使得猛了,我在娘家也是常干农活的人,我能帮得上你。”小丫头虽然乖顺,可是脾气却倔得很,哪怕晒得小脸黑红黑红的,也不肯回去。 原本只是一个人孤伶伶地干活,此时有了她跟在身后,周云奎只觉得混身上下都充满了力气,活也干得比以前更快了。 中午时分,二嫂子把饭送到了地头上,惊叫道:“哟,这么大一块地,你们两口子这么快就给收完了?可累坏了吧?赶快过来吃饭。” 大丫微微一笑:“二嫂辛苦了,还叫你把饭亲自给送过来,孩子们乖不乖?给你找麻烦没有?” “没有没有。”周家二嫂笑道,“那俩小家伙可听话着呢,看着他们两个不费劲,啊哟,大丫啊,真看不出来,你小小年纪的,干活这么厉害啊?一般的男人都赶不上你。” 第151章不少女 周云奎走过来,把饭罐里的饭菜给倒出来,先盛了一碗,又特地把菜里面的几块肉挑到碗里面这才递到金大丫手上:“赶快吃吧,趁热。” 金大丫瞥见周云奎那碗里满满的都是青菜,倒把仅有的几块肉挑给了自己,便转手把那些肉又给挑了回去:“下午有的是要下力的时侯呢,你得多吃点肉,才有力气。” 周云奎又把那两块肉给挑回来:“傻丫头,我有的是力气,不靠这两块肉来补,你自己吃好了就成。” 眼看着那两块肉不停地在两个碗里面来回转,二嫂子咧着嘴直笑:“啊哟哟,算是不知道你们两个人恩爱了,就那么两块肉就让成这样,老嫂子我也不在这儿碍你们的眼了,赶紧回去看孩子喽。” 一番话说得周云奎和金大丫全都红了脸,周云奎将肉挑到自己碗里一片,又多给大丫留了几块,这才背着身子低着头扒饭。 三口两口把饭吃完了,金大丫弯腰到一旁的水渠子里面洗碗筷。 苗条条的小身子一伏,显出女子凸凹有致的腰身来,周云奎打远看一眼,陡然觉得一股热气直蹿到丹田上,大步上去一把捉了女人的小手,就往一旁的高梁地里扯。 小女人惊了一跳,红着脸躲:“云奎哥,当心碗。” 周云奎把那两个碗放在田埂上,拦腰把女人抱起来,就往一旁的高梁地里走。 小女人当然知道他要做什么,羞答答地红着脸,只把脸颊往男人的胸口躲。 男人常年干着农活,黝黑的皮肤下面肌肉结实,一颗心跳得咚咚有力,踩平了一片红高梁,伏身就把小女人压-在身子下面。粗砺的大手伸到衣服里面抚住纤柔的腰,滚烫的唇一口噙住女人嫩滑的舌尖,两具身子就这么痴绕着,转眼就如火如荼。 男人的身子有力地耸动,豆大的汗珠滴落在女人的眉间,那偷着被描化过的眉毛被男人的汗珠打湿,晕开了浅浅的一道,象是房顶上袅袅升起的烟。 女人的身子娇得象水,却烫得象火,纤细的小腿缠着男人的腰,小手紧紧地揽着他的肩,魂魄早已不知道飞到了哪里,抱紧了男人的肩膀轻声喘息:“云奎哥,俺想……俺想给你生个孩子。” 男人被她这一句话逗得燃了起来,恨不得把小小的人儿揉到自己的心里命里,一边把她托在掌心狠狠地吻着要着,一边喃喃地叫着她的名字:“好大丫,俺的女人……” 头顶的高梁象一团团火焰,被风吹得上下起伏,远处有人在大声唱: “双扇子门来单扇子开, 叫一声哥哥你进来, 眉对眉来,眼对眼, 眼睫毛动弹把言传, 一对对母鸽朝南飞, 泼出俺的命来跟你睡……” 嗓音粗砺沙哑热情奔放,象头顶上的红浪一般起伏着炽烈。 粮食很快收割完了,男人用板车将粮食都装好,一起推到打谷场上去打粮。 女人紧跟在车子后面,拣拾着被车子颠下的稻谷,又掏出手帕帮男人擦汗。 打谷场上全都是人,男人们裸着上身挥着木棰打谷,女人们聚在谷场旁边的空地上给男人烧着热水,做个针线补衣裳。 金大丫也取了自己男人的几件衣服坐在一旁补。那件衣服的肩膀上破了点,是云奎背扛东西给磨烂的,这个季节农活多,少不得把东西扛来扛去的,肩膀上的地方最费了。 金大丫特地找了好几块软布来,把那个地方垫上好几层,这才细细密密地给缝上。 旁边一个嫂子看不懂,问她:“大丫,你给你男人肩膀上缝这么厚干啥啊?” 金大丫答道:“他平时爱用这里杠东西,垫得厚点,免得硌得他肩膀痛。” 旁边几位大嫂一起咂着唇:“啊哟哟,瞧瞧云奎家里的这心思该有多细,这痛自己家男人都痛到骨子里了,云奎啊,可真是有福气。” 金大丫低头笑着不说话,一旁的嫂子们又七嘴八舌地道:“大丫知道心痛男人,人家云奎也不差啊,你们瞅瞅,自打人家腿好了之后,干活就数人家最卖力了,长得又魁梧,人又不惜力,干活实在能吃苦,往后人家家里这日子还不过得一天比一天好啊?” 金大丫一听到有人夸自己家男人,心里头象是倒了罐蜜似的,一丝甜笑从嘴角一直漾到了眉心。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冷冰冰的声音:“日子过得怎么样?哪能是外人打眼一瞧就能看出来了表面上看着都不错,那私底下到底过成啥样,咱们谁知道啊?” 听这口气阴阳怪气的,金大丫一回头就看到了本村的一个老姑娘叫秀姑的。 秀姑这丫头如今已经二十出头,可还没有找到婆家,模样谈不上好看,倒是也不算丑,上面有两个哥哥两个姐姐都成家了,爹娘有心把她多留在家里几年,这一不留神就给留得岁数大了。 在乡下过了十七八岁说不着婆家的,就算是婚姻市场上的困难户了,高不成低不就,一拖就又是两年,前阵子有人给她出主意,叫她嫁给周云奎,她想也不想直接就给拒了,一来嫌周云奎腿脚不好,二来嫌他还带着俩孩子,最重要的是听说他那个东西上长的有钩子还会喷毒水,活脱脱的能要人命。 哪怕自己是当一辈子老姑娘也不能上门找那个死去啊,所以那一回,哪怕是周家人放低了身段,许够了聘礼,秀姑也不动心。 后来周家老太太这才出的主意叫去外乡买了个女子来,没成想这女子一过门,周云奎的腿倒是莫名其妙地好了,周云奎本就生得硬朗威武,腿一好,整个人看上去精精神神结结实实的,咋看咋是个帅爷们儿,更重要的是,人家对买来的那个小媳妇真心痛到了骨子里。 眼看人家两口子过得如胶似漆的,日子越来越红火,这秀姑子的婚事还是遥遥无期地一拖再拖,越拖怨气越重,生生地把个姑娘的身子怄出了怨妇气质,看到人家两口子过得好,那心里就跟被针扎了似的不自在。 众人知道秀姑子这口气是打哪儿来的,全都低着头不支声。 金大丫向来是个不爱与人争执的主儿,听出来秀姑子这话里带着刺,可也没打算怼回去,只管低着头继续补自己的衣服。 秀姑子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很是不解恨,转脸把身边一位嫂子的衣服一扯,假装小声,可是故意嬉笑着叫周围的几个人都听见:“唉,你们说现在外乡的女子们真是胆儿大啊,啥都没打听就敢往咱们村里嫁了?依,万一哪一天也是那样死在炕上,你说这事儿她冤不冤啊?” 那些女人们都听出来秀姑子说的是啥事了,也都忍不住嘀嘀咕咕起来。明里暗里都是指的周云奎那东西上带钩子的那件事儿,一边小声说着,一边还往金大丫这边偷着瞄看,显然是在讨论,这个小姑娘是怎么受得了周云奎那个东西的。 秀姑子虽然是个大姑娘,可是这几年岁数也大了,说话完全不少女,直接冷着声音道:“啥样的刀对啥样的瓢,指不定人家的那个东西也长得特别,刚好就能接住钩子了呢。” 一群女人们立时猥琐地笑成一团,这一下金大丫哪怕是脾气再好也忍不了了,这女人说别的啥自己都可以不理,她埋汰云奎哥身上长钩子,是个怪物,那自己可就不能再不支声了。 金大丫把手里的东西一放,冷冰冰地看向秀姑:“秀姑子,你嘀嘀咕咕地在说啥呢?敢不敢大声点?” 秀姑子一听金大丫接碴,当即一声冷笑:“我们说的啥,你猜还猜不到吗?自己的日子过得啥样自己还不知道啊?你也就是表面风光一阵子也就罢了,再过个几年,怕也是那横死的命!” 这话明显是在咒人了,周围的人都不说话了,全都拿眼睛盯着金大丫等着看她有什么反应。 金大丫走到秀姑面前直盯着她的眼睛道:“你不知道我的日子过得怎么样?那我就告诉你,我的日子过得很好,云奎哥他好得很,他身上根本就没有你们说的那种不该有的东西,你们少在背地里胡埋汰人。” 秀姑子被她当面噎得一怔,却也不示弱,梗着脖子道:“你说你们两个过得好,那你们两个就过得好呗,你跟我急个啥啊? 我啊,也就是好意给你提个醒,云奎前面那两个女人刚进门时,那日子也过得不错啊,她们怎么就不明不白地死了呢?你如今过得好,可是也别得意地早了,谁知道哪一天就跟那两个女人一样了。” 第152章回门 “你……”金大丫真想上去一把撕烂这个女人的嘴,可是想了想还是忍住了,把下巴一抬大声道:“各人有各人的命,那两个姐姐死了,自然有她们的原因,未必就能怨到云奎哥身上。 反正我和云奎哥在一起日子过得挺好的,云奎哥对我好得很,他身上也没有别人说的那些奇怪的东西,我和云奎哥都商量好了,过了今年俺还要再给他生个娃子哩。到那时侯俺们一家人丁兴旺,你还是照样嫁不出去!” 金大丫的嘴皮子算不得利索,这场架吵得也不算高明,但是却直接把那个女人给噎住了,瞪着大眼:“你……”了半晌,也说不话一句话来。 金大丫说完那些话,自己的脸也红透了,把手里的东西一收拾,转身就往家里走。 一连走出好远,转过一个墙角,金大丫这才腿一软靠在墙上喘了半天的气。长这么大向来是逆来顺受惯了,从来不敢当面与人争执,适才若不是知道云奎哥就在不远处的地方干活儿,自己怎么也不敢去怼那个女人的。 想起云奎哥,金大丫陡然就有了底气。 那是自己的男人,哪怕自己与别人争执了,他也会站在自己这一边护着自己的。 到了晚上,周云奎回来,听说了金大丫和秀姑在谷场上吵架的事儿,乐了半晌,把金大丫抱在怀里揉着直笑:“傻丫头,你和那女人一般见识干啥?咱们生不生娃子的事儿,与她啥相干?” 金大丫搂着他的脖子直撒娇:“她要是说别的我也不理她了,可是她明里暗里说前面那两个姐姐是叫你弄死的我就不依。我就觉得你好得很,你才不会把谁给弄死呢。明年我就给你生个孩子叫她们都看看,咱们一家人就是会越来越好,人丁兴旺的!” 周云奎眼神黯了黯:“大丫,这话是咱俩私底下说的。她们那些人说的话不好听,可也不是全都胡扯,我前面那两个女人刚进门的时侯,身子骨也都还好,可是在生完孩子之后,身体就一天不如一天,后来她们两个人都不在了。 特别是平哥的娘,死的时侯肚子里的肠子都掉出一半来,血淋淋的,很吓人,大丫,虽然你不嫌弃我,可是我心里还是挺害怕,生怕我命里克妻,让你象她们两个那样,自己一走,把我给丢下……” 魁梧的汉子说着说着,眼圈竟然红了。 金大丫捧着自己男人的脸,满脸的心痛:“云奎哥,你别信那个,小妹都说了,天底下不会有那么离谱的事儿,你忘了?小妹她可是得过观音大士指点过的人?她要是说不会有事,那铁定不会有事儿了,放心吧,云奎哥,我们两个一起会健健康康白头到老的。” 男人心头一阵暖,把手把女人在怀里拥紧了,连声道:“嗯,好大丫,咱们两个一定要健健康康,白头到老。” 打完了谷子收芝麻,收完了芝麻收绿豆,绿豆完了打高梁,今年雨水调匀,收成很不错,仓房里面堆得满禀满垛的。 周家老太太看着老三家两口子把日子调理得这么好,心下高兴,打量着当初新娘子嫁过来的时侯太仓促,连个婚事都是随便糊弄一下,打心眼儿里觉得对不起这个乖巧可爱的儿媳妇,便叫周云奎套了车带上礼物,领着周家大嫂一起,要亲自陪着金大丫回上一趟娘家,补上一个体体面面的回门礼。 消息托着邻村儿的人送了过来,可把柳翠娥娘三个高兴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上次到老周家去,就跟周家老太太打过一回交道,并未往深处唠。 实在想不到人家这个当婆婆的这么好相处,要亲自带着长房长媳拿着礼物上门回访,这可是摆明了叫街坊四邻的都看看,我们家大丫嫁了个好婆家,不止是云奎对大丫好,人家婆婆和妯娌们还对大丫抬举得很呢。 一大早柳翠娥就领着一秤和二丫在院子里打扫,还特地叫金大宝多跑了几趟,到村头的李屠户家多买了不少好肉,就等着中午人家过来仔细招待。 金老大脸上有点挂不住,再怎么说金大丫也是叫自己给绑着送过去的,亲手换了七两银子,这和卖闺女差不多,如今亲家亲自上了门,这一见面的第一句话该怎么说,还是叫人有点范难。 对于这件事,细寡妇倒是想得开。 “横顺不就是个嫁闺女的事儿吗?你有啥好丢人的?如今这亲家亲自来登门就说明这门亲事人家中意得很,金大丫有了好归宿,说起来你这当爹的可有一大功劳呢,一会儿见了亲家,只管大大方方地去打个招呼就好。 我可打听过了,周家老三的腿也叫治好了,如今小伙子精精神神的,能干活能挣钱,还知道痛惜女人,她金大丫如今可是掉到福窝里头了,说起来还是托了咱们两个人的福了不是? 当初她要是拧着脖子不去?她也得不了这份好姻缘啊?如今姑爷子上了门,可得好好谢谢你这个岳父大人,一会儿你就拿出十足当家人的派头来,该说啥说啥,别的啥都别想。” 转眼一众人到了家门口,细寡妇先就堆了一脸热笑携着金老大的手就迎出门外。 “啊哟哟,亲家母,您走这么远,可当真是辛苦了哟,唉,您瞧瞧,您人来了就好,怎么还这么客气,带了这么多东西来干啥啊?” 细寡妇一边热热呵呵地一把挽了周家老太太的手,一边冲着金石头猛递眼色。 麻小红和金石头别的不行,占小便宜那可是强项,不待众人回过神来,车上那一堆东西,什么新鲜的绿豆白米,高梁面黄豆黑芝麻,鸡蛋腌肉鲜五花什么的全都被搬到屋子里去了。 第153章狠刺细寡妇 周云奎只不过是跟岳丈打了个招呼,回头一看,车上的东西全都被搬空了。 柳翠娥和金一秤还有二丫听到动静赶出来,迎住金大丫娘四个立时亲热成一团。 周家老太太老眼昏花,由周家大嫂子扶着下了车子,这边细寡妇就赶快热热呵呵地把人家往屋里面迎,一口一个亲家母,亲家嫂子地叫着,俨然她才是这个家里正经八百的女主人了。 周家老太太进了堂屋,两边寒暄毕了,这才与金老大打了个招呼:“亲家,近来可好啊?地里的活忙完了不?” 金老大给周家老太太上了茶,道:“亲家大嫂子,您是个有福气的人啊,养的儿子这般体面壮实,看着就有力气,我那些儿子们还小,地里的活儿全仗着我自己了,这就忙得慢了些,地里的活儿还错着一大截呢。” 周云奎是个厚道的,一听老岳丈这么说了,立马接话道:“岳父大人把大丫嫁给了我,那我便是您的半个儿子,地里的活计您忙不完,只管支应一声,我这几天帮您干了就是。” 细寡妇一听这话立马高兴得眉开眼笑的,赶快连声道:“啊哟,大女婿哟,你果真是个实诚人,当初把大丫嫁给你,看来还真是嫁对了。 孩子他爹啊,咱女婿既然都说了这个话了,那咱们可赶快把那个偏房挪出来,叫他们两口子多住上几天。” 柳翠娥领着女儿们进了堂屋反倒没有地方坐了,只得直接进了卧房去说话,耳听得外面细寡妇嘴-巴拉巴拉的一刻也不停着,金二丫直撇着嘴角:“哟哟哟,生怕我姐夫这个劳力半道上跑了,赶快一口一个大女婿地叫着,能不够她了似的。” 金大丫道:“你姐夫是个实诚的,他要是说了帮咱爹种地,那铁定会帮忙的,哪怕细寡妇不说这些好听的也会多住上几天,帮着把活儿干完再走的。。” 柳翠娥拉着金大丫的小手道:“你们两个多住几日也好,咱们娘们也能多说说话。” 金一秤反倒没多说话,站在门口冲着周家老太太的脸色仔细打量了一会儿,突然抿着唇角一笑。 麻小红平时懒得要死,一看到好吃的立马就勤快得不行,也不用招呼,立马在厨下就忙活开了。金石头烧着火,麻小红做着菜,把那车子上搬下来的好吃的在自己房里藏上一半,余下的全都给炒巴炒巴拼了一大桌子。 金老大听说周云奎要在家几天帮自己干农活,也高兴得不行,又给了金大宝几个钱叫他去村口打酒。 转眼酒菜摆满了一桌子,金老大招呼着周家老太太入了席,细寡妇抢先坐在女主人的位置上拿起酒壶就给周老太太倒了一杯酒:“亲家老太太第一次上门来,这杯酒,我敬你。” 周家老太太眯着眼冲着细寡妇一笑:“啊哟哟,亲家母,你真是客气了,上回匆匆一别,也没有仔细跟你把家里的事儿都给唠巴唠巴,今儿个能坐在一个桌上吃饭了,这家长里短的,咱们也能扯叨扯叨了,唉,大家都坐,都坐,全都坐好了,一大家子一起热热呵呵地吃个饭。” 金大丫扶着柳翠娥领着妹妹们一起出了里屋,却见细寡妇已经占在主位上了。 当着外人的面,柳翠娥不想与细寡妇多说啥,便牵着女儿的手一起坐了下席。 周家老太太眯着眼睛四处转了一大圈,冲着一旁的洗脸盆架子道:“大丫啊,你还傻站着干啥?过来陪着你娘坐啊。” 周围的人都有点尴尬,金大丫答道:“娘,我陪我娘坐下席就行了呢,一会儿上个菜啥的,我还能多招呼一下,你叫我细姨娘陪着你多吃点菜。” 周家老太太笑了,把细寡妇的手一抓:“你瞅瞅你那傻闺女说的是啥话啊,你在我身边好好坐着,她偏说是你陪着她在下席坐着呢,还说叫她姨娘来陪我。 哈,老婆子我说句拿大的话,老太太我活了一大把年纪,几时也没有见过当妾的能坐上席的事儿,这一家里你娘可是正妻,这上席的位置啊,可轮不着她一个当妾的占着!” 话一出口,细寡妇的脸立马僵了,那表情就象是临吃饭前被人当头喂了一口屎。 金老大的脸色也有点挂不住了,周家大嫂在底下拼命扯着周家老太太的衣服角,一再暗示她说错话了。 周家老太太偏偏就是不理,又把细寡妇的手一拉,热呵呵地问:“亲家,你说我说的是不是这个理儿啊?” 细寡妇的脸僵得要死,可还是干巴巴地陪着笑脸,道:“是……是……” “这就对喽……”老太太把她的手一拍,一脸义正严辞的,“亲家一看就是有规矩的人家,定然不会叫家里的规矩乱了的,所谓长幼尊卑要分明,兄为长,弟为幼,妻为主,妾为奴,人之所以是人,就是因为懂规矩有人性是不?要是叫这妾占了妻位,先就乱了规矩,可不就叫人看不起了,你说是不是啊亲家?” 这番话周老太太却是冲着金老大说的。 金老大低着头陪笑脸,直道:“亲家母,说得是,说的是……” 眼看着周围的人表情越来越丰富,细寡妇再厚的脸皮也坐不住了,把脸一耷拉从那主位上退下来,挤到下席的孩子们中间坐着去了。金大丫借机拉着娘的手坐到主位上去。 金一秤只管低着头听热闹,抬头只见身边多了一个人,细寡妇那张老脸黑得跟锅底似的,只管端着碗催小宝吃饭,抬眼瞥见金一秤那一脸冷笑,细寡妇恨不得当场拿刀剁上她几刀去。 第154章眼疾 这边周家老太太继续假装啥也看不见,乐呵呵地笑道:“话又说回来了,我为啥亲自到亲家来这一趟,就是因为我是真心喜欢大丫这个丫头啊。今天来是特地来谢谢亲家你,把这么好的闺女嫁给了我们家老三当媳妇。” 一句话就把金大丫说红了脸,羞答答地道:“娘,你看你……” 婆媳之间的融洽,仅这一句话就显出来了,柳翠娥欣慰地看着女儿女婿笑,周云奎的嘴角也止不住微微上扬。 周家老太太继续冲着金老大道:“亲家,你真是个有福气的人啊,能教出这么好的女儿来。不但是真心对我们家云奎好,拿着老三家前面那两个孩子也当自己亲生的一样,断然不是因为那俩孩子的亲娘不在了,她就苛刻了他们一分,可不象有的女人,对待自己生的孩子那是千分宠万分爱的,对待别人生的孩子,那算是刻薄到了骨子,恨不得杀了卖了才解气呢。” 这话一落地,金一秤就止不住就“吞”的一声笑了出来,抬头和周老太太对视了一眼,两个人眼睛里同时滑出一抹狡黠。 细寡妇正在往小宝嘴里塞肉的手空中顿住,哽着脖子红着脸,气得手都有点抖了,这会儿哪怕是个傻子也知道这周家老太太话里话外是冲着谁呢。 细寡妇暗道:我又没有得罪过你这瞎老太太一分,你这明里暗里老是咬我干啥啊? 她哪儿知道,这周家老太太虽然岁数大了,可是心里明白着呢,当初把金大丫卖到老周家去的就是她细寡妇,金大丫她们娘几个往常不定受她细寡妇多少欺负呢?难得有这个机会,我老太太可得亲自替我这好儿媳妇出出气。 眼看周围的气氛有点僵了,柳翠娥把手里的酒壶一执:“来来来,亲家母,我替我们家大丫敬您一杯,往后有你这么个善良的婆婆照应着,我们家大丫断然是受不了委屈了。” 周家老太太笑道:“那是,我们家云奎能娶到大丫,可是他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他要是敢欺负大丫,我可先一个就饶不了他。” 一桌子人眼看就热闹起来,金老大与周云奎喝着酒,翁婿二人说起种地的节气和技巧来越说越投契,这边周家老太太和柳翠娥坐在一起,扯起金大丫和孩子们的事儿也越聊越开心。 只有细寡妇挤在下席窝了一肚子火也没处发去。 众人热热闹闹地吃完了饭,柳翠娥携着周老太太和周家大嫂一起进里屋去坐着。 一众人围着炕头坐好喽,周老太太冲着金大丫三个姐妹仔细看了一圈,道:“亲家母,你家这三个丫头要说长相个个都随你,可是又都不一样,你看看我们家大丫吧,是个圆脸,额头和腮帮子都饱-满,生就的一副旺夫相。 你再看看二丫,皮肤白,眼睛大,标准的清水鸭蛋脸,清秀俊俏。再看看三丫头吧……” 周家老太太盯着金一秤的脸仔细看了一会儿,摇着头赞道:“这个丫头长得最好,特别是那眉眼间英气逼人的,一看就是个有心计,有主意的。” 周家大嫂在旁边惊得把眼睛睁得老大:“啊哟,娘,你这眼睛不是好好的吗?人家这三个丫头长得这么象你都能分得清,那你刚才那是……” 周家老太太斜了她一眼:“老大家里的啊,不是娘当着亲家的面说你,平日里就数你的话最多,可是哪一句也到不了点子上。往后可得记住了,有的话是得敞开了说,有的话啊,可就是得迷糊着讲!” 周家大嫂一下子红了脸,小声咕哝道:“娘,你这是嫌弃我呢?哼,可不知道你偏心着呢,宠着老三媳妇,就开始嫌弃我了。” 众人又自笑成一团。 说笑了一阵,坐了一阵,周家老太太要带着老大媳妇先回去。 柳翠娥赶快把上回金一秤给自己买的那绫子布拿了几匹,又将上回金一秤从城里买回来的那些包装精致的香胰子,木梳,丝线啥的七七八八地包的了一大堆放在马车上叫带回去。 周家大嫂一看见那些绫子布喜得眼睛都直了,谁不知道这东西好啊?周家屯那地方说起来比黑沟子村富不少,可是能穿得起绫子布的说起来也没几家啊,人家一出手竟然是给了这么多? 周家大嫂暗地里一个劲地咂舌-头根子。 一开始就知道老三媳妇是家里缺钱叫亲爹七两银子给卖到自己家里来的,原想着这个亲家得穷成什么样啊?养活了十几年的大姑娘,为了七两银子就卖了,那断然得是个拿不出手的破落户。 今天娘叫自己陪着来串这个门,自己本就是不想来的,真怕到了这种穷家小户家里,连口象样的饭都吃不上呢。 结果进门一看,人家这院子虽然小了点,但是论到家具摆设还真不比自己家里差,饭桌上吃的也不算坏,虽然那些东西有不少是自己这趟带过来的,但是人家既然敢一顿饭都给做了端出来,说明平素里在这吃食上也不是很抠。 看来自己还真是走了眼,看轻老三家里的了,人家娘家也是个有家底的,嫁到老周家也不算高攀,往后可得仔细拉拢着,指不定将来还能依仗着人家娘家人呢! 这边送走了周家老太太,柳翠娥就拉着金大丫的手回了房,娘几个坐着说会儿闲话。 金大丫眼前日子过得舒心,婆婆痛,男人宠,这身子眼看着又胖了一圈,脸上也红润了不少,柳翠娥抚着闺女的小脸就象看不够似的:“大丫啊,今儿个你婆婆带着你回来这一趟,娘这才算是彻底放心了,你看看你,和老周家净结的善缘呢。来年要再有个自己的孩子,那可就更好了。” 金大丫小脸羞得通红:“我和云奎哥都商量好了,明年我一定得给他生个孩子,不管男孩女孩都成。不过云奎他倒是有点担心……” 第155章带娘赶集 柳翠娥问:“云奎他是担心啥啊?” 金大丫叹了一口气:“云奎哥说他前面那两个女人死得都挺奇怪的,在生孩子以后,全都没有熬过一年去,特别是后一个,死的时侯儿肠子都掉出来了,血流了一炕,别提有多惨……” 金二丫的脸都吓白了:“姐,生孩子这么吓人啊?那你可别生了,反正前面已经有两个了。” 柳翠娥瞪了二丫一眼:“小丫头片子别胡扯,是个女人都要走这一步的,哪儿能是你想不生就不生的?” 金一秤倚在床头上喝红枣泡的茶,慢悠悠地接话道:“有可能是那两个女人一直都有暗疾,也未必就一定是生孩子的原因,姐你别担心,你想生就放心生你的,到时侯我帮你接生,肯定保你无虞。” 柳翠娥红着脸照着金一秤头上就拍了一巴掌:“瞎扯什么?这女人生孩子的事儿自然有岁数大的嫂子们和产婆们管,你一个小黄毛丫头听都听不得的。你要是帮着接生了,传出去,你这姑娘家的名声就彻底不能要了,看你还上哪儿找婆家去。” 金大丫也在旁边道:“小妹,你岁数小,不知道咱们当地有这个讲究,没成亲的姑娘不能提生孩子的事儿,更别说去亲手接生了,看见一回晦气就带了一辈子,没有婆家敢要你了。” “还有这种操作啊?啊哟,好可怕,好可怕哟。”金一秤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 在家里歇了不过半天,第二天一大早,周云奎就随着岳父下地去干活。 平日里,金石头就是个懒的,在地里忙上一会儿就得找个空歇上一阵子,地里的活儿主要靠着金老大,再怎么说金老大也是四十岁的人了,力气到底有点跟不上,眼前别人家的地都收好了,就自己家里的地还有大片的没有收。 幸亏周云奎来了,赶着这几天把这地里的活儿全都给干了,要不然过几天天一变,再下两场雨,地里的庄稼怕是要被糟蹋上不少。 这边周云奎帮着岳父去干地里的活儿,那边金大丫就帮着娘几个打理打理打理家务,每天把饭给做得妥妥贴贴的,等自己家男人回来吃。 有了大姐夫帮忙,金二丫彻底不用到地里去了,便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到了照顾灵芝草上面,每天就跟照看孩子似地护着那一堆灵芝草,眼看这第二茬的收成马上就要起来,这一回收的怕是比上一回的还要再多上一倍呢。 家里的活计都有人忙着了,柳翠娥可算是得了空,一大早金一秤就雇下了车,要带她去赶集。昨儿个娘把家里那些好布料什么的全都送给亲家了,眼看这天气要转冷了,这衣服什么的也得赶紧做上,既然自己买的布料都送出去了,那就干脆带着娘到县城的裁缝铺里面去,想选什么样的布料款式,叫她自己挑。 算起来,柳翠娥足有十多年没有到县城来过了,以前一来是腿脚不方便,二来也没那个闲钱闲功夫在街上逛,这一回又由金一秤带着到街上来,当真是看什么都新鲜。 与十来年前相比,县城如今又热闹了不少,铺子一家挨着一家的,卖的东西也都比之前丰富多了。 金一秤先带着娘到了附近的一家裁缝铺子里,指着叫伙计找里面最好的绫子布叫娘随便挑。 柳翠娥皱着眉头看她:“小丫头片子,净说大话,你那身上能有多少银子?还尽着叫我随便挑。咱们平日里不出门,在家也干的都是粗活,绫子布那样的衣裳穿着心痛,还是多扯上几尺粗棉布的衣裳穿着就行了,穿着也随身,也好浆洗。” 金一秤扯着手边的一件细棉布料子往娘身上比:“你要是想穿着随身那咱们就扯细棉布的呗,干啥要那粗棉布的,又厚又沉穿着还不舒服。掌柜的,就这个吧,给俺娘扯够做一身棉衣的料。” 柳翠娥赶快在一旁打岔:“我不要,我不要,你给你姐你们三个扯就行了,娘有衣服穿。” “行了,娘,你那衣服都穿了多长时间了?前后都是补丁,这肩膀上还补丁撂补丁的,我上回特地给你买了那么多好绫子布叫你做衣裳,你一件都舍不得做,给亲家送你倒是大方得很。” “你这丫头知道个啥啊,我那是替你姐铺路呢,那些绫子布太金贵,我要真做件衣服给穿上了,走在村儿里还不叫人指指戳戳的把人给羞死?还不如拿去给亲家,人家亲家老太太一看就是见过世面的,知道那是上好的东西,肯定在心里觉得咱们大方实诚,往后对你姐也就会更好了。” 金一秤给伙计招了招手,叫他们上前给娘量尺寸。 柳翠娥缠不过,被女儿拉着手在镜子前面站直了,一边叫人给自己量身材做衣服,一边口口声声地叫拣最便宜的棉布料子就成,自己岁数大了,穿不了太好的,把那好料子都给孩子们留上。 金一秤又细细地翻拣了半晌,给大姐和二姐都挑了一身好料子,把她们的尺寸也报给了掌柜的。柳翠娥又扯着一块男人穿的料子看了半晌,试探着问:“一秤啊,你身上带的钱还多不?” 金一秤道:“放心吧,娘,我身上带的钱足够咱俩花的呢,你还想买啥,只管说。” 柳翠娥的脸微微红了红:“我寻思着,想给你大姐夫也扯件好些的细棉布褂子,顺便……给你爹也扯上一件。” 金一秤回头看了娘一眼,只见她故意拿眼睛盯着那些布料子看,假装无视自己那几分探究的眼神。金一秤在心里暗自叹息,娘就是这么一个女人,本份又善良。 无论爹被那个细寡妇蛊惑着如何对她,在她心里,他仍然是象天一样重要的男人。之前因为大姐的那件事情,娘曾经在心里恨足了爹,可是如今看到大姐的日子过得好了,她对他的怨气也就散了,还是全心全意地对他好。 爹上辈子一定是拯救了银河系,这才得到娘这么好的女人,他若是个心里明白的,就该把娘当个宝贝一样给宠起来,就不该听那个细寡妇整天挑唆。 虽然心里头对金老大颇多腹诽,可是为了娘的心意,金一秤还是把钱掏了出来,给爹和大姐夫每人又分别扯了一件褂子。 两个人出了裁缝铺,已经正晌午了,金一秤扯着娘的手就要去路边的小饭馆子去吃饭。 柳翠娥一把扯了她,皱着眉头道:“你这丫头,咋的越来越没有规矩了,哪儿有大姑娘家家的坐在大街上随便吃东西的,叫别人看见了,还不笑话你这个孩子没有家教,是个好败家的啊?” “可是娘,我饿了啊。”金一秤捂着肚子一脸委屈。 柳翠娥四处看了一圈,道:“那咱们娘两个随便买口吃的垫巴一下就得了吧。” 金一秤扯着娘的手一路顺着街口找,抬头只见前面有家烧饼铺子,白面饼子的甜香味直往鼻子里钻,金一秤一闻见这股味儿是咋着也不往前走了。 柳翠娥拗不过她,只得扯着她到了那烧饼铺子前面。 “伙计,给俺们两个烧饼。” 那伙计满脸堆笑:“这位大娘,您是要普通的白面烧饼啊,还是要咱们家秘制的这个贡饼啊?” 柳翠娥张口就道:“我就吃最便宜的就成,你给丫头挑个好的吧。” 伙计道:“普通的白面烧饼一文钱一个,这贡饼是三文钱一个。” 金一秤赶快抢在前面道:“给我两个贡饼,都要三文钱的那种,放足了馅啊。” 那伙计应了一声好。 柳翠娥忍不住又怨道:“你这孩子,咋就这么败家呢?一文钱一个的白面饼子吃着就挺好的了,你自己吃吧,娘不吃了!” 金一秤拉了她的手一脸讨好地笑道:“娘,这一文钱的饼与那三文钱的饼区别可大了呢,您是没尝过,一尝就知道个好歹了。行了娘,您别生气了,您想想,你这十来年才出门这一回,怎么着也不得尝个新鲜啊?” 转眼两个贡饼烧好了,那伙计用纸包了给递过来,柳翠娥尖着嘴唇咬了一口,果然是说不出的酥脆。只见那饼子外面的白面竟然薄得象纸一样,在炉子上炕得脆黄,里面的馅是用上等的猪油和红糖一同腌制的梅菜拌肉末,咬一口在嘴里,香甜可口,当真是一辈子也没有吃过的美味。 金一秤看着娘的表情,心里暗自感觉到满足,她嫁给爹之后,当真是没有过过几天好日子了,往后自己有能耐能赚钱了,得叫娘把好吃的都尝个遍,把以往受过的苦都给补回来。 第156章和尚逛妓楼 金一秤三口两口把手里的饼子吃完了,又拉着娘的手道:“娘,我还饿,我口渴,我想吃碗馄饨。” 柳翠娥皱着眉头拉着脸:“你这孩子,都说了不许在大街上吃饭,多难看。” 金一秤拉着娘的手满脸赔笑:“那咱们到那小铺子最里面,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吃一碗呗,就吃一碗。” 柳翠娥没办法,只得由金一秤扯着往饭铺子里头走,娘儿两上找了个最不起眼的地方坐上,柳翠娥口口声声自己不吃,叫金一秤自己吃一碗就得了,金一秤哪儿肯听她的,一招手就叫掌柜的上了两碗鲜鱼馄饨。 鲜杀的草鱼肉拌上肥猪肉剁成泥,包在薄薄的馄饨皮儿里面,在水里煮熟了,浇上用鱼骨吊出来的奶白色浓汤,上面再浅浅地洒上几丝金黄-色的鸡蛋皮儿,再点一把碎香葱,离得老远闻一下,就觉得那味儿鲜得要不得。 一碗馄饨摆在面前,柳翠娥怎么也不肯吃,口口声声吵着:“娘不爱吃鱼,娘最受不得这股鱼腥味。一会儿娘去买两个烤地瓜就行,一个铜板能买三个,到了晚上都能管饱。” 金一秤嘿嘿直笑,把一个馄饨舀出来,奉到娘的鼻子下面:“娘,你闭上眼,就吃一颗,乖,就吃一颗尝尝行不行?” 柳翠娥哭笑不得,闭上眼睛由着金一秤哄着吞了一颗馄饨。 那股滋味一入喉,整个人都被萌化了,平素里吃惯了糠咽菜的舌-头,几时触碰过这样鲜香的味道?那一股子鱼鲜味一进了嘴唇,顺着舌尖把整个人的精神都给点亮了。 金一秤放下汤勺看着娘的脸:“娘,怎么样?好吃不?” 柳翠娥想故意说不好吃,好把那一碗馄饨都省下来叫金一秤给吃了,可是一看到她那眼巴巴看着自己的样子,只感觉到心里头暖得紧,止不住笑着点了点头:“嗯,好吃,你这丫头啊,就是拿钱不当钱。” 金一秤一看娘肯吃了,高兴得跟什么似的,赶快把那一碗馄饨往娘面前推了推:“娘,赶快吃,趁热,要不然鱼汤凉了,会有腥味儿。” 柳翠娥嘴里怨了句:“你这孩子啊。”还是乖乖地低下头专心地吃起馄饨来。 金一秤三口两口吃完了饭,坐在一旁打量着一会儿再带着娘到哪儿去转转去,抬头只见一个人影从铺子前面一闪而过。 金一秤当即一怔:这小子怎么会在这儿?难不成是我眼睛花了? 金一秤揉了揉眼,确定自己没看错,今天他还特地用一顶帽子挡住了光头,换了一身书生的衣服,可是那气质出尘的背影绝然认不错的。 金一秤抬手一捂肚子:“啊哟,娘,刚才我吃东西有点急了,我出去一下,你坐在这儿等我啊。” 话一说完金一秤一溜烟就出了小饭铺,跟在那道身影后面就往外走。 青檀明显不知道身后有人跟着自己,七拐八拐的转到了一个背静的小巷子里面,前面一座小楼盖得精致,后门上挂了一个青铜的铃铛,门两边的栅栏上挂着两盏红色的小灯笼,灯笼上写着一个“茶”字。 金一秤感觉那个字儿有点怪,仔细一想,啊哟我去,这不是本镇最大的青-楼茶室怡红阁的后门吗? 这个小和尚他到这儿来干什么? 青檀走到门口,轻轻将那铃铛摇了三下。从里面走出个一身青衣的小丫环来,看到青檀高兴地冲着门内唤道:“雪娇姑娘,小师父来了。” 不一时,只听得一阵金铃儿碎响,一抹红色的身影婀娜迎了出来,乌发如瀑,笑颜如花,肌肤胜雪,眸似幽潭,只见她素手儿轻轻一抬,推开后门迎了出来,冲着青檀甜甜笑道:“小师父,香茗已经备好,快请进来喝上一杯吧。” 青檀道:“烦请雪姑娘亲自来迎。” 雪娇一笑:“小师付说哪里话,你可是我们请都请不到的贵客呢,那一壶雪峰茶可是妈妈昨儿个特地给我的,我一个人舍不得喝,特地等你来了一起品。” 话一说完,把身子一转,引着青檀就进了门。 金一秤在暗地里看得一怔一怔的,这位雪娇姑娘虽然之前自己没有见过,但是常在镇上行走,少不了听到她的艳名。她可是这县城怡红楼里一等一的窖姐!顶梁的台柱子,头一号的名妓! 啊哟,我去,和尚来嫖名妓?大新闻啊!这货哪儿来的这么大的消费力?等会儿,先不说那银子够不够使?先说这货的肾够使吗?前几天他不是还一直晕来着? 金一秤带着一脸八卦往旁边一躲,那叫一个苦寻思。 古代的娼馆妓僚,也分三六九等。 最下等的窖子叫“老妈堂”,多是些年轻时经营着皮肉生意,到了晚年老丑不堪,被妓楼里赶出来自己谋生的,这些岁数大的“老妈”们便聚于一处,只做些低端客户贩夫走卒的生意,勉强糊口为生。 再高一等的叫作“下处”,里面的女人们年轻时也是红过一时的人物,待到年岁稍长,但还有几分姿色,又有老客户帮衬着作外室养活,虽然不如年轻女子们生意好做,却也算得有几分头脸。 再高一等的,就叫“茶室”了,名字听上去雅致,其实做的还是那样的买卖,不过,这里面的姑娘多是青春貌美,又有一技傍身,懂茶道,通诗书,善辞赋,通歌令。 要这样的姑娘们出场子作陪伴,那定然是少不得花银钱的。 刚才迎出来的那位雪娇姑娘就是这茶室里出了名的人物,叫她出来应个条子吃个饭,身边跟随着的姨娘丫环都少不得十余人,打赏一下就是几十两纹银起步,那还得看人家姑娘是不是有这个心情肯给你这个脸。 没成想这个青檀的面子竟然会是这么大,雪娇姑娘亲自出门来迎他,还口口声声备下香茶特地等他一起来喝。你说他青檀一无财二无势的,哪儿来的这么大面子啊? 第157章魔障 难不成,这个小和尚他是…… 金一秤眨了眨眼,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这个和尚不会是暗地里搞副业给这些姑娘们当小白脸吧? 啊哟我去,主业当和尚,副业当鸭子?你小子身子骨都虚成这样了,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金一秤抬手捋了捋后背上翻起来的鸡皮疙瘩,打算一回去就把今天看到的事情告诉给云中子,顺便明确和他说一声,青檀这小子的病自己是死活也治不了了。 哪儿有带着一身毒还四处逛窖子的,当真是耗子给猫当三陪,贪财图色你不要命了! …… 青檀随着雪娇一起上了二楼的雅阁,丫环们已经将案几上的笔墨全都侍奉好了,一旁的壶内煮着香茗,雪娇倩然一笑:“小师父,要不然咱们先喝一会儿茶再……” “不必了。”青檀一抬手,“我们还是先学画吧,姑娘的进益很快,想来由在下再略微点拨几次,就可以亲自作画,不必叫在下代为捉刀。” 雪娇脸色微红:“小师父,你知道这茶室中的姑娘们个个都有一技傍身,只有我唱腔不成,丝竹乐器又不成,虽则粗通诗赋,却也算不得出众。 妈妈想要捧我,也得我有个雅艺才成,这才想起来拜小师父您为师,叫您教我作画,前几日您做的那几副画都是挂着我的名儿叫恩客买走的,每一副竟然都拍出了天价。这可叫妈妈乐得不行,这一回您看看……能不能再替我做几副?” 青檀立在书案前面,将那支狼毫在砚内蘸满了,慢声道:“姑娘自己本身是有悟性的,若是假以时日,定然可以有拿得出手的画作示人。 在下的那几份拙作本是叫姑娘临摹使的,不想姑娘却冠上自己的名字给卖了,虽则一时发个小财,却也不能叫您抵挡一辈子。学艺的事儿还是得您亲自来。” 美人轻叹了一口气,慢步走到案几前面,姿态如流雪回风,素手扬起,带着三分慵懒七分娇气地道:“还请小师父教我。” 这一声轻唤自是媚态入骨,柔情脉脉,骨逾沉水之香,色夺瑶林之月。 青檀依然不动声色,将那狼毫递到她的手上,女子娇美的身子一转,胳膊肘似有若无地在青檀的胸-前蹭了一蹭,发丝间似是带着蜜般的香甜轻拂过他肩头的衣裳。 茶室里的一等“倌人”常佩香囊,里面的香料颇有讲究,据说是馆内独门秘制的“饶情香”。只要有男子近了身,闻了这股味道,就难免心神荡漾。 青檀闻了这股香味儿,神思也是略微一恍,脑海里偏是跳出那一日金一秤伸着脖子在自己怀里乱拱的情形,心头瞬间失了章法。青檀低头在纸上为雪娇指点了几处落笔时要注意的地方,便自踱到窗前去喝茶。 一口香茗入了喉,心头那一股荒唐的离乱也归了神,青檀突然感觉自己有点好笑,过了年这具病恹恹的身子该是十九岁了吧,竟然会对个十二岁的小黄毛丫头起了念想?那该是多可笑的事情。 青檀虽然是个和尚,但是见过的美貌女子着实不少,有雪娇这般媚艳入骨的,也有象徐小翠那般清纯可人的。 青檀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所以对一切都看得极淡,哪怕看懂了她们眸中的各色情怀,也只作无视,为何在适才那一瞬,却离奇地想起金一秤了。 那个丫头可才十二岁呢,牙都还没长齐。 魔障了,当真是魔障了,许是这几天晚上经常昏沉着瞌睡,把脑子给睡坏了。 这么想着,青檀便自嘲地一笑,又把那杯子奉到唇边满饮了一口。 香茗刚入了喉,偏又一口被呛了出来。 因为他正巧看到窗口外面的大街上,一个小人正在招呼着一辆驴车停下,伸着脖子与那赶车的人讨价还价,十文八文的与人扯不清楚,唾沫星子都能直溅到对方脸上。 偏就巧了,她金一秤怎么刚好在这里? 青檀皱着眉放下手里的杯子,再次觉得自己是真的魔障了,适才那一瞬间的心动竟然是因为想起了这么个小丫头片子?当真是病得不轻! ** 金一秤引着驴车回到小饭铺子的时侯,看到娘正站在饭铺前的烟摊前面看烟丝。 “这位大娘,您可真识货,这些烟丝是滇南出的,特地用红糖炒过,晒干切丝之后又洒了麻水,这成色可是好得很呢,您转遍了一个小镇,也只有我家有这样的货了。”卖货的伙计把那烟丝吹得天花乱坠。 柳翠娥想了半晌,最后狠狠心把金一秤给自己的零花钱全都给取出来,给金老大买了二两烟丝带上。 金一秤特地带娘出来这趟,娘没给自己买多少东西,倒是给家里的人个个都买了,不止是大宝小宝,就连细寡妇和金石头也每人给他们捎了些小物件儿,除了那个麻小红。 眼看东西买得差不多了,娘两个上了车,拉着赶集买回来的东西,高高兴兴地往家走。 家里面,金大丫陪着周云奎上地里干活去了,金二丫守着那一炕头的灵芝舍不得离开半步,这些东西一长成,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听小妹说了,这一回已经和收的人签了字据,价格比上回的还要再高上三倍不止呢。 想想看,这一回的收成要比上回强一倍,这价格又翻上的三倍,只要东西一卖出去,那可就是…… 金二丫掰着手指头半天算不出个数儿来,乡下丫头全都不识字,更别说识数了,反反复复算不清楚,金二丫也就不算了,反正知道这些东西值好多好多钱就是了。 金二丫给灵芝草们浇完了水,把那草屋子的门给关好,又从外面给锁紧了,这才提着水桶去忙别的。 她前脚刚走,就从一旁的角落里闪出一个人来。 第158章挑拨 麻小红这么多天一直在盯着金二丫呢,这个丫头这阵子一直没有出去干农活割猪草,可是她也没闲着,一得了空就跟着金一秤一起往这草屋子里面跑,整天忙叨叨的,有时侯还看到柳翠娥也过来看两眼。她们娘三个也不知道是在鼓捣些啥。 前阵子,她们几个突然有了那么多钱,不会就是跟这个小屋子里的东西有关系吧? 看着那草房子黑漆漆的,又旧又破,又闷又热的,那里面能弄啥好东西啊? 麻小红暗地里盯着她们娘几个好几天了,趁着今儿个金一秤娘两个不在,刚好可以来看个纠究,眼瞧着金二丫走远了。 麻小红把头上的钗子给取了下来,照着门上那把旧锁的锁眼儿就捅了下去。 我就知道你们娘三个肯定有秘密,又没有外公外婆家帮衬着,你们几个随便做什么生意能挣下那么多钱?这个小草房子里面有些啥,我今儿个非得看个明白不可。 草屋子上的锁本来就年代久了,不过是轻轻那么一捅,就“嚓”的一声松开了。 麻小红喜得眉梢一挑,把门一推,抬腿就要往里面迈,一脚踏进门内突然感觉到头皮一紧,麻小红咧着嘴就大声喊了起来:“啊哟,痛,谁扯我头发呢?” 金一秤冷笑一声,一把揪着她的大辫子就把她从那屋子里给扯了出来。 “鬼鬼祟祟干嘛呢?我上了锁还防不住你?这里面的东西是你随便能看得吗?” 麻小红扳门撬锁被金一秤给抓了个正着,先就输着理了,心里虽然窝火,可是也不能和金一秤硬别,歪着脖子嚷道:“你这屋子里有什么见不得光的?我看一眼就怎么了?” 金一秤道:“我这屋子里可全都是一等一的宝贝,这宝贝一见了生人万一被吓坏,可就值不了钱,也卖不了银子了,到时侯你能赔我?” 麻小红被堵得语结,咕哝了一句:“切,什么了不起的宝贝,怕生人看啊?当我是三岁小孩子呢?就会吓唬人。” 眼看着麻小红扭着屁-股气乎乎地走远,金一秤这才从怀里摸出一把新锁来给门锁上。 “幸亏我聪明,今天上镇上买了把新锁回来,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啊……” 见了金二丫,金一秤又把刚才麻小红偷着撬锁的事儿给她说了一遍,一再交待她这几天得盯紧了。 “过几天咱们的灵芝就能收了,我已经和那个姓钱的招过招呼了,叫他马上就过来收,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可千万不能再出乱子了,哪怕是一个不小心,咱们丢的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金二丫赶快点头:“那是铁定的,这几天你也别再出门了,咱们姐两个都勤谨着点,万不能叫出了差错。唉,真想不到这个麻小红能干出撬锁这种事儿来,当真是不得不防着她点了。” 晚上一家人回来,柳翠娥少不得又把镇上买回来的东西给众人发了发,哪怕是细寡妇和金石头也各有一件,唯独没有麻小红的,麻小红站在一旁连妒带恨,气得眼睛珠子都红了,可是众人没有一个拿正眼瞧她的。道理很简单,你没过门就不是我们老金家的人,哪怕死赖着不走讹着我们管你一口饭,可是我们老金家的东西也和你没有一分关系。 金石头看出来麻小红不高兴,赶快把她拉到屋子里哄,麻小红拉长着脸抱怨:“你们这一家人算什么啊?我都跟你睡了这么久了,怎么着也算是你金石头的女人了,可是你们这一家子哪一个把我当人看了? 你大娘赶集买东西没我的份也便罢了,她金一秤还事事处处拿我当贼一样地防备着?金石头,你说我一个大姑娘家我跟着你我图的是啥啊?” 金石头赶快满脸赔笑:“啊哟,小红啊,你跟她们生啥气啊?你这日子横顺不还是跟我过的吗?你在俺家里住了这么久了难道看不出来?我大娘那人骨子里懦弱,大丫头二丫头也都是好相处的,可就是金一秤那丫头邪性的很,你离她远点也好,别跟她计较。” “离她远点?”麻小红眼睛一斜“我离她是早晚远得了的,她又不是我妹,可是人家在心里拿你当什么啊?她金一秤看不起我,还不就是因为看不起你? 哼,我是好心提醒你几句,别叫你那小妹子把你们一家人的财都发了,再狠狠地甩你们一道去,带上你带上你娘,再带上你那两个弟弟,加起来啥都落不着,还叫人家把你们当傻子一样给蒙了。” 金石头这话听得奇怪:“小红,你这话是啥意思啊?俺咋会听不明白?” 麻小红冷笑着道:“你和你爹一样,都是那只会在土里刨食的夯货,你娘那人也就利害在一张嘴上了,落到实处,也怂得跟茄子一样。 你们家这一家的能处都长在大房那几个丫头身上了,人家几个人把大财给发了,也照样防备得叫你们连个屁也听不到。” 金石头往前探了探身子:“小红,到底咋回事,你跟我说说,金一秤她们娘几个到底背着我们干什么了?” “干什么了?哈,你这个死心眼儿天天就知道种地忙活,家里的事儿你留意过一分吗?这后院有个小草屋子你知道的吧?又矮又破,黑古隆咚的,啥也看不见。 平素里只要你们一出门,她们娘几个就伸着脖子往里面拱,为啥啊?里面铁定藏着见不得光的东西呗!你也不想想,就他们娘几个,上哪儿能挣得那么多的钱?那铁定是背着你们干营生了啊。 可惜了你们这几个人,叫她们一丁点好处就给收买得啥也不论了,万一那个三丫头是在那小房子里头弄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挣的是那不该挣的钱,结果会怎么样? 人家挣的钱,人家攒手里了,万一事儿出来了,还不是叫你们这一家的男人去顶缸? 那户头上可写明了,你金石头是这老金家的长子,这要是万一出了事儿,少不得叫你背!哈,你就等给人家当垫背的去吧!人家把你给卖了,你还帮人家数钱呢!” 第159章恩爱夫妻 麻小红伶牙俐齿一顿数落,倒是也叫金石头怔住了脸。 的确,那个三丫头就是邪性得很,死了一场都能活过来,后来办的事儿也一件比一件古怪。 前阵子她怎么突然就变阔了?她说她是和周大勇一起合伙做的生意挣的钱,可是周大勇那小子能有多大能耐?又能帮她做下多大的生意?这里面保不齐到底怎么回事呢。 这么一想,金石头心里也开始嘀咕起来。 ** 老金家的房子本来就不多,周云奎来了之后就在灶房里临时搭了个床铺住下了。 待到晚上众人都歇下了,金大丫捧着娘给云奎买的衣服到了灶房前面:“云奎哥,你歇下了吗?娘给你买了件新衣裳我拿来叫你试试。” 周云奎开了门一把将女人扯到怀里随手就把门给插了个紧。 “大丫想死我了。”男人把女人搂在怀里,嘴对嘴就狠狠亲了一口。 小女人羞得脸通红:“云奎哥又说傻话,这白天不是一天都在一起的吗?” 男人笑得有点无赖:“大白天光顾着干活了,也没有机会和你亲近,丈人和舅子都在旁边站着,我连句话都不好意思和你说,就盼着早点把活儿给干完了,带你回去,关上门,咱们两口子好好亲热。” 金大丫窝在他怀里娇嗔:“平日里干活还不够你累的,净还惦记着这事儿,你赶快把身上那件衣服给脱了,把娘给你买的新衣裳试试,看看大小合适不。” 男人听话地站起来,将身上那件旧衣服给脱下来,露出一身古铜色的健子肉,周云奎本来身量就高,身板儿也宽厚,以前一条腿跛着,人看着就矮一些。如今腿治好了,人就平白的高了一大截子。 柳翠娥一时走眼,挑的这件衣服小了,穿在身上活脱脱地短了三寸。 金大丫皱着眉,心痛得直咧嘴:“啊哟哟,我适才跟娘说这件衣服买小了,她还不信,你看看到底小了吧?明儿个还得拿去换。” 周云奎嘿嘿一笑,又把衣服给脱下来:“换它干啥,买小了就叫爹穿呗,我有的是衣服。大丫,过来,叫我抱抱。”不由小女人开口,男人再次长臂一伸把大丫又一把给搂在了怀里…… 麻小红在房里由着金石头趴在身上疯完了一阵,他得了痛快只管一翻身睡得呼呼的。 麻小红只觉得混身上下都是汗,又腥又腻难受得很,想要起床打盆热水回屋里洗洗,刚走到灶房门口就听到里面的动静不太对。 顺着门缝往里一看,麻小红惊得一把掩了口,表面上憨厚稳重的周云奎竟然正和自己的小娇妻在灶房里的柴堆上办那个事儿。 金大丫个子小,被周云奎的大手托着抱在怀里,亲得没了魂一样只管小声哼哼,周云奎一身肌肉壁垒分明,一边吻着怀里的小女人,低声呜咽着她的名儿,一边伸手又去解她的衣服。 金大丫半梦半醒半推半就的,由着他把自己的衣服全都扯开了,转身就给压-在了一旁的柴草堆上,两具身子缠在一起如火如荼的。 麻小红扒着门缝看得春心澎湃,心里头象是猫抓了般的难忍,看看周云奎人家痛惜自己家女人的样儿,满是风月柔情。哪儿象金石头那个夯货,一上了炕就会跟头疯驴一样胡顶蛮撞的,也不管自己爽不爽,就顾着他自个儿痛快了就好。 麻小红看得心头火起,也忘了打水洗浴的事儿,憋着口气又回了房,第二天一起来,横竖看金石头不顺眼,总想骂他几句。 金石头一直以为是昨儿个金一秤得罪了她,她拿着自己撒气呢,也就没有多说啥,打理完了自己就又背着锄头去下地了。 ** 昨儿个买的东西全都分完了,金一秤又从一堆东西底下翻出来个上好的绫子面棉袄和一顶棉帽子来。用块布包瓷实了就往周大勇家里去。 周大勇难得今天休沐不必去学堂,正坐在屋子里看刚从黄郎中那里买到的一本半旧的《本草纲目》,听说金一秤找他,喜得三步两步就往楼下跑。 到了后门一看,只见金一秤靠墙站着,手里抱着一大包东西,正在低头看隔壁的黄小丫抠墙角的蛐蛐玩儿。 “一秤,你找我?”周大勇喜滋滋地跑过来。 “对啊,我找你,昨儿个我去赶集了,特地买了这个东西给你。”金一秤把手里的大包袱往前一递。 周大勇双手接过来,打开一看,立时笑得见牙不见眼的:“啊哟,一秤,你咋这么好啊?还给我买这么好看的棉袍子。” “哪儿是给你买的,我是给你爹买的,你娘上回到我们家,说是你为了帮我,把你爹的皮袍子都给当了,眼看天冷了,你爹没有皮袍子穿,他还不一想起这事儿来就怄你啊? 刚好前阵子我卖了点东西赚了些钱,不知道你爹到底穿的是哪一种皮袍子也不敢乱买,就买了个绫子料的给他,你看看,这大小合适不?” 提起这个事儿了,周大勇到底有点不好意思:“一秤,你这就客气了不是?我爹那袍子是叫我偷走卖了,哪儿能叫你赔啊?” 金一秤道:“大勇,咱们是朋友,你还扯这些干啥?把这袍子收好了给放回去,别叫你爹再说你了啊。” 周大勇把那个棉袍子背在身子后面,又挠了挠后脑勺:“好,一秤,我听你的,你……你这阵子,过得还好不?” “挺好的啊,怎么突然问这个?”金一秤仰脸看着他,大眼睛忽闪忽闪的。 第160章催人尿下 被她这么一看,周大勇心里就乱了章法,吞吞吐吐了老半天这才道:“那天,我看见李月春他娘去闹你了,都怪我,去得晚了些,她没有伤着你吧?” 金一秤大大方方地一摆手:“没有,这事儿早就过去了,不提也罢。” 周大勇又问:“那她们后来又去找你的麻烦了没有?要是有,你告诉我,我替你出气。” 金一秤一咧嘴就笑了:“行了,大勇,其实李月春那一家人并没有表面上那么难缠,怪只怪李月春实在是太在意你了,所以就钻了牛角尖,不过这阵子倒是没啥事了。” 金一秤想起来李月春吃饭都把“周大勇”三个字摆在饭桌上就想笑。不过这阵子她按照自己的方法坚持了一阵子,还真瘦下来不少,不知道待她减肥成功了再到周大勇面前,会不会吓他一跳。 周大勇顿了一下,又抬手去挠头皮:“一……一秤啊,你想听戏不?我听我娘说,有个戏班子在隔壁镇上唱戏呢,你要是想去的话,我带你去?” “戏?我可不想听。”金一秤叹了口气,“自从我们家住进一个戏子之后,我对所有唱戏的都没有好感了,你自己去吧。好了,家里还有事儿,我先回去了啊。”金一秤冲着周大勇一笑,转身回家去了。 周大勇伸着脖子追着她走了两步,一直目送那个瘦小的身影蹦蹦跳跳地离开自己的视线,还站在原地不动。 “嘻。”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轻笑。 周大勇这才回过神来,回过头骂道:“黄小丫,你傻笑个啥?” 黄小丫捂着嘴笑:“嘻嘻,大勇哥,你说谁傻呢,大热天的,你背个大棉袍子你才傻。” 周大勇一回神,这才想起来自己身上还背着个大棉袍子呢,这个样子的确是傻了点。 黄小丫歪着头看他:“大勇哥,你是不是喜欢一秤姐?” 周大勇吓了一跳,瞬时红了脸:“说啥呢?你这个小丫头别胡扯。” 黄小丫跳到自己家的门槛上冲着周大勇直刮脸皮:“哟哟哟,你还不承认哩?你瞅瞅你盯着一秤姐的那个样子,眼珠子都舍不得转一下,连傻子都看出来你是喜欢一秤姐的了。” 周大勇的脸都红到了脖子根儿了:“你又是听老三那个小子胡沁,看我回来铁定要打他一顿。” 黄小丫很是成熟地叹了一口气;“大勇哥,你这个样子可真叫我看不起你了,喜欢了就喜欢了,连承认都不敢,怪不得我一秤姐不喜欢你。” 周大勇一惊:“你说啥,你是说你一秤姐她不喜欢我?” “那还不明摆着的事儿吗?”七八岁的小丫头片子一耸肩膀,脸上流露出与年龄不符的老成来,“我上面可有两个姐姐呢,她们对我姐夫喜欢不喜欢,可全都写在脸上了。 就象我大姐姐吧,一直嫌弃我大姐夫没有本事,就会种地不会挣钱,一提起我大姐夫来就一脸的嫌弃,有时侯和我娘说起他来都是咬牙切齿的,恨不得我大姐夫赶快掉沟里死了去。 我二姐姐可不一样,我二姐夫可会哄我二姐姐开心了,每回我二姐姐一提起我二姐夫,那都笑得跟朵花儿似的。一见我二姐夫啊,整个人就娇滴滴的,眼神也是软的,声音也是甜的,连眉毛鼻子都会说话似的。 所以我刚才一打量就知道,一秤姐肯定不喜欢你,她看你的眼神跟我二姐看我二姐夫一点儿都不一样。” 周大勇眉头一动,四处看了一圈,确定周围没人,上前把黄小丫拉到墙角里,从怀里摸出一块麦芽糖来:“黄小丫,你跟大勇哥好好说说,你二姐夫是个啥样的人,他是怎么叫你二姐喜欢他的?你都给我说出来,这些麦芽糖全都给你吃。” 黄小丫一把抓了那些麦芽糖,歪着脑袋想了想:“我二姐夫吧,有两样好,一个呢是长得好,个子高高的,那五官长得也帅。 二来呢,就是他还会吹箫,吹得箫可好听了呢,他只要一吹箫啊,我二姐姐看他那眼神都跟喝醉了似的,满天底下只剩下他了。” 吹箫? 周大勇直着眼睛想了一会儿,照黄小丫的头顶上轻轻拍了两下:“小丫,你最乖了,今天咱们两个说的话你可别告诉别人去啊,这事儿可是咱们两个人的秘密。” 晚上刚吃完晚饭,周傲斌就被二哥给提溜到房里关了起来。 “傲斌,哥今儿个刚买的箫,跟着那个卖箫的学了一首好曲子,哥吹给你听,你听听好听不,要是我拿去给……给别人吹,人家会喜欢听不?”周大勇把箫从怀里往外一摸,对着嘴唇,一脸深情地吹了起来。 周傲斌坐在他对面支着耳朵,越听越两条腿夹得越紧,最后周傲斌实在受不了了,站起来嚷道:“哥,你能别吹了不?我尿都叫你给吹下来了。” 周大勇拿起箫照着周傲斌的脑袋上就是一下子:“我说你这小子能多读点书不?哥我这吹的是一首《采桑曲》和尿有半点关系不?” 周傲斌捂着头一脸委屈:“哪个吹箫的就你这一个调啊?嘘嘘嘘,嘘嘘嘘,中间都不带歇气儿的,我说哥,你别抓着光叫我听啊,你给隔壁的王老头儿吹去呗,他上个厕所老是站半天一滴尿都下不来,你这箫一吹,绝对能帮他一个大忙,啊哟,哥,不说了,我实在是憋不住了啊,我先上趟茅房。” 周傲斌话一说完,捂着裤裆一溜烟地往楼下跑,周大勇追着他骂:“臭小子,没见识,真不会欣赏!”气呼呼地往床上一坐,拿起乐谱加倍卖力地练习起来。 黄小丫都说了,女孩子们都喜欢会吹箫还长的好看的男人。 这长相上,我周大勇自然是不输给谁的,只要我再学会了吹箫,金一秤还会不 第161章讹诈 周掌柜的吃完了饭正躺在屋里的竹椅上眯着眼睛打盹,周婆娘在一旁坐着补衣裳。 耳听得这长一声短一声的动静传过来。 周婆娘停了补衣服的手:“依,孩子他爹,你听听,可是谁家又有人没了?深更半夜的,是哪一个长一声短一声在号丧呢?” 周掌柜的竖着耳朵听了半晌,回头甩给周婆娘一个大白眼:“你那是啥耳力啊?那是号丧的吗?那明摆着是谁家在杀鸡呢,一刀子下去没死透,鸡窝着脖子打着滚号呢。” 周婆娘又听了半晌,这动静吱吱嘎嘎的,有点象杀鸡子又有点象哭丧,过一会儿再听听,感觉象是谁家的大人在给孩子嘘嘘嘘把尿呢。 正自打量着到底这是啥动静,突然听到隔壁的老太太把窗子一推就是一声吼:“我说周大勇,你是拿个啥玩艺在瞎吹呢?吓得俺家那个乖孙儿一个劲地哭着不敢睡,硬说院子里在闹鬼!” 旁边一家的大哥也直着嗓子叫:“我说大勇啊,你别吹了成不成?我家老爷子瘫在床上这么多年了,不好翻身,你吹得他都连尿了好几床褥子了,你再吹,我们家可没褥子再给他换了。” 周大勇耳听得周围人的抗议,把眼睛一翻,站起来把门窗关了个紧,骂了一句:“一群没读过书的大老粗,这叫箫,这叫采桑曲,你们懂个啥啊?”话一说完,深吸一口气,加倍努力地练习起来。 连着好几天,周大勇的箫声一直没断过,街坊四邻的都快被他给吵疯了,纷纷来找周大勇的娘,说要是这孩子再接着吹下去,大家全都要搬家。 周婆娘也没有办法,周大勇长这么大,难得对一件事儿这么执着过,哪怕是那箫声再怎么诡异渗人催人尿下,他也要坚持吹下去,就象他房里那本《本草纲目》一样,周大勇只要一从学堂里面回来,不是吹箫就是抱着那本书看,竟然能看得连饭都忘了吃。 你说这个孩子,啥时侯又迷上学医了?这么神一出鬼一出的,实在是太叫人看不懂了…… ** 几亩豆子收完了,接下来就是收高梁。 火红的高粱足有一人多高,周云奎挥舞着镰刀大刀阔斧地收庄稼,只要这点高梁收完,就可以带着大丫回周家屯了。老婆孩子热炕头,亲亲昵昵的二人小世界,周云奎只要想上一下,心里头就跟淌了罐蜜糖一样的甜,身上就越发有干劲儿了。 一丛高梁后面露出两只眼睛,吊着梢朝上眯着,紧盯着男人赤-裸着的上身,壁垒分明的肩膀上肌肉一块又一块,随着男人的动作上下起伏。 想起昨天晚上偷看到的一切,麻小红心痒难捺,悄悄地凑到周云奎的身后,压着嗓子叫了一声:“大姐夫!” 周云奎一怔,回头问道:“咋了?” 麻小红抬头看了他一眼,突然不管不顾地往前一扑,一下子扑到周云奎的怀里,颤着嗓子道:“大姐夫,刚才吓死我了,高梁地里有……有蛇……” 周云奎被她抱着一个愣怔,身子也彻底僵住了,一边扯着她的胳膊往外推一边道:“庄稼地里都有蛇,你怕蛇就赶快走呗,你快点把我松开,你这么抱着我叫人看见了,算啥话?” 麻小红就是不肯松手,一边把周云奎的腰抱得更紧,一边拿着自己的胸-脯往他身上蹭:“大姐夫,我最怕蛇了,刚才,刚才那条蛇,就在那儿盘着呢,它差点咬着我,你快点帮我把它给打走啊。” 周云奎被她缠得起急,想要发火又怕话一出口再把别的人招来了叫人误会儿,只得一边掰着她的胳膊一边含糊道:“你说的蛇在哪儿,你指给我看看,我去把它打跑。” 没想到麻小红一手松开周云奎的腰,踮着脚尖反手就搂住了他的脖子,一边伸着脖子在他的脸上脖子上乱吻着,一边喘息着道:“大姐夫,蛇就在那儿呢,我都快吓死了,大姐夫,你救救我吧,我怕得很,我怕得很,你抱抱我,你可千万别叫那条蛇来咬我。” 周云奎被麻小红突出其来的举动惊了一吓,转而只觉得一股子怒气直冲顶门。 周云奎把手一抬,一把将麻小红从自己身上推了下去,麻小红“啊哟”一声尖叫,整个人跌出几步开外,目瞪口呆地看着周云奎。 周云奎气得咬着牙冲着麻小红骂道:“你这骚-货,你拿我当成什么人了?信不信我现在就一锄头要了你的命?” 麻小红又是惊又是怕,她实在没有想到周云奎是这么耿直的性子,自己原本想倒贴着叫他爽上一回,自己也能背着人找上一回刺激,没成想还叫他这么一抬手就摔了这么惨,连这脸面也叫他给一并剥净了。 麻小红又是臊又是委屈,可怜巴巴地盯着周云奎道:“大姐夫,你发啥火啊,我这不是……不是喜欢你吗?” 周云奎把手边的锄头在手里握了个紧,杀神恶煞地吼了一声:“滚!” 麻小红吓得连滚带趴的扭头就往庄稼地外面跑,跑出了几步,心里还在扑通扑通直跳,回头望到高梁地里面那个高大的身影咬牙怒视着自己,一副嫌弃到骨子里的眼神。 麻小红感觉自己就象是被人当众抽了一耳光似的屈辱。 咬着牙想了一瞬,麻小红突然把脸一转,一把扯开自己的衣服,又把自己的衣服扣子连着扯下好几下,一边捂着脸往高梁地外面跑,一边大声喊道:“快来人啊,快来人啊,高梁地里有人非礼我了啊,这老金家的大女婿想要强-奸我麻小红了啊!” 第162章有孕 正要转身继续干活的周云奎听到动静惊得一愣,手里掂着锄头就追了上来,正要质问麻小红为什么要满口胡说八道,突然斜敕里冲出一个人来,冲着周云奎的脑袋就是一锄头:“你这个畜牲,连我的女人都敢动?” 周云奎只觉得额头上一沉,鲜血一下子流了满脸。 金石头刚才正在地里干活儿,突然听到麻小红扯着嗓子在喊,想也不想就追了出来,迎面就见麻小红衣裳敞着,头发乱着,捂着脸一边哭一边跑,身后的周云奎一脸凶神恶煞,提着锄头在后面追。 金石头当即心头火起,想也不想就给了周云奎一锄头,周云奎当头挨了这么一下,鲜血顿时流了一脸,金石头还是不依不饶,抡着手里的锄头一边追着周云奎打一边还骂骂咧咧的。 这股子动静不一时就把周围种地的人全都引来了,众人一齐上前还是拉不住金石头。 金老大冲上去硬生生地把金石头手里的锄头给抢了扔在地上,连声骂道:“你这畜牲可是疯了?你打你大妹夫干啥?” 金石头猩红着眼珠子,梗着脖子直吼:“爹,你别拦我,我得亲手杀了这个畜牲,他……他想强-奸小红。” 人群后面,麻小红一屁-股坐在地上,打滚撒泼地就哭了起来:“啊哟哟,我的老天娘哟,我真是没脸见人了啊,适才我去地里找我们家石头,想要给他说句话,没成想就被他周云奎一把给拉到了高梁地里,上来就扒我的裤子啊。 我这死挣活挣地把他给挣开,他抢着个锄头就在后面追着,想要杀了我灭口啊! 啊哟,我的老天娘啊,可真是吓死我了啊,周云奎他这个人可是凶得很,他强-奸不成就要我的命啊,乡里乡亲的都来快啊,快看这金大丫找的好女婿,这比个凶神还要狠啊!” 周云奎捂着被金石头打得“突突突”往外冒血的额头,气得眼前发黑,这个女人咋这么会讹人啊?刚才明明是她到地里抱着自己往上贴的,这一会儿反倒成了自己要强-奸她了。 金石头被一群人按着还在娘亲八辈祖宗地混骂,周围的人也止不住冲着自己民指指点点,周云奎气得热血上行,“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血来,坐在地上再也起不来了…… ** 金一秤伸出两根手指头给金大丫把着脉,把了一会儿眉头就皱到了一起。 金二丫一脸紧张地看着她:“小妹,你看看咱姐的身子怎么样?明年她能怀上不?” 金一秤冲着金大丫看了两眼:“大姐,你行啊,你跟大姐夫这才在一起多久可就怀上了?你这明明就是喜脉啊。” “喜脉?”金大丫喜得一个愣怔,小心翼翼地问道,“小妹,你是说真的?我现在这是……这是已经有了?” 金一秤翻着眼睛又仔细给她把了一会儿,一脸肯定地点了点头:“嗯,你还真就是有了,不过现在月份还小得很,怕是刚过一个月,若不是我这样的老手,别人很难把出你的脉来。这一下你可得注意了啊,在饮食上,还有就是……” 金一秤四处看了一圈,确定娘不在附近,这才压低了声音道:“就是和姐夫炕上那个事儿,一定得注意克制着点,怀孕的头三个月娇贵着呢,那个事儿可得尽量避免。” 金二丫照着金一秤的脑袋上就敲了一下:“你这个丫头咋啥话都说哩?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怎么就懂得那么多?” 金大丫羞答答地直笑:“别说,小妹说的这个话还当真是不算错,前儿个我还听家里那几个嫂子嘀咕呢,说是怀孕的头几个月两口子不能在一个炕上睡,要不然孩子说掉就掉了。” “呸呸呸,姐,你说啥呢,赶快啐两口,这种不吉利的话可千万不能叫孩子听见。”金二丫一把拉了金大丫的手,连声道。 金大丫赶快听话地啐了两口,抚着自己的肚子笑得一脸甜蜜。 金二丫托着自己的脸,满目憧憬地道:“马上大姐要有自己的孩子了,我和小妹我们种的东西也要卖出大价钱了,往后的日子咱们可要越过越红火了呢。” 话音未落,突然听到大门“哐”的一声被人推开,黄二毛伸着脖子跑进来急声道:“大丫姐,不好了,云奎姐夫叫金石头给打了,这会儿在地里坐着起都起不来,你们赶快过去看看去吧。” 姐妹三人吓了一跳,赶快手挽着手一起往地头跑。 到了地头一看,只见周云奎一只手捂着胸口,满身满脸都是血,气得浑身直哆嗦。 一旁的金石头象只疯狗似的,一边伸着脖子挣着别人的手往前冲一边破口大骂:“不要脸的老鳏夫,克妻的死怪物,亏得我们老金家一家老小把你当个人,拿你当个座上宾,好吃好喝地供着你这么多天了,你倒好,暗地里图着老子的女人。 在这高梁地里就想强-奸了她,你那良心是叫狗吃了?你那脸皮是叫猪拱了?今天我金石头横顺得要了你的命,还我们家小红一个清白。” 金大丫三步两步跑到周云奎面前,一把扶住他的肩膀连声问道:“云奎哥,你这是咋的了?你这脸色咋会这么难看啊?” 周云奎一看到金大丫,又是委屈又是愤怒,气得把牙一咬,眼眶红得充血,却是抖着嘴唇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金大丫一看到周云奎这个样子,心痛得直掉泪,回头看向金石头,狠声道:“石头,你在这里胡骂个啥?我们家云奎一片好心替咱爹收庄稼,你还在这里嘴里不干不净的,你也太伤人了吧?” 第163章反攻 “哈,他一片好心啊?”金石头回头冲着麻小红一指,“我说金大丫,你可别一嫁了人就不知道个好歹了。麻小红哪怕没有正经过门儿,那也是在你大哥我炕上滚了几个月的主儿,当得起你的嫂子吧? 你男人不是个东西,在咱们家住着,咱们一家人好吃好喝地供着他,他表面上是帮咱爹种地,骨子里就是图着想占你嫂子的便宜呢,刚才要不是小红机灵跑得快,怕是就得叫你家男人给糟蹋了!” “你,你血口喷人!”金大丫气得站起来,指着金石头的鼻子要往回骂,却感觉到眼前一晕,差点跌倒。 金一秤和金二丫已经三步两步追了过来,一把扶住金大丫: “大姐,你别着急,我们过来了,谁也别想欺负你和大姐夫。” 先叫金二丫护好了金大丫,金一秤又伏身给周云奎先处理了一下伤口,确定只是皮外伤,没有伤及内里,知道他只是刚才被气着了,这才怄出一口血来。 金一秤回头冲着金大丫道:“大姐,姐夫没事儿,就是刚才被一口气给顶着了,身子没有大碍,你放心。” 金大丫把周云奎给扶着站起来,看着他被打伤的额头,心痛得直掉泪。周云奎心里也不好受,被那个女人给反咬了一口,倒是叫自己的女人也跟着来丢人了。 两口子全都苦着脸,心里别提多憋屈了。 耳听得麻小红高一声低一声地哭着喊着,金石头完全没有了理智,哪怕是被众人一力按着,还是梗着脖子要往前冲着打周云奎。 金一秤回头看了一眼正在地上打滚撒泼口口声声说是自己差点被强-奸了的麻小红,一脸淡定地到旁边取了一把薄荷叶在嘴里嚼了嚼,嚼得满嗓子清亮,底气十足了,金一秤把袖子一挽,腰一叉,摆出一个象茶壶般乡下泼妇骂街的专业造型,指着麻小红的脸就开始骂: “臭不要脸的戏子,上赶子往男人身上贴的主儿,自己是个什么样的货色也不照镜子看看,光天化日的就敢讹人,良心叫狗吃了?脸皮叫驴啃了?猪不吃狗不看的玩艺,真不是个东西!” 十二岁的小丫头片子声音脆个铮铮的,刚被清亮的薄荷叶浸润透了,那一嗓子出来,麻小红那个戏子竟然都压不住她。 周围一下子又安静下来,麻小红也惊得怔了怔,转脸看向金石头就是一声号:“你瞅瞅你妹说的是啥话?她这是向着一个外人都不向着你,横顺是不把你这个当大哥的看在眼里,她,她还是个玩艺不?” 金石头梗着脖子冲着金一秤就开始骂:“你这个死丫头片子傻了是不是?不向着自己家里人,你向着一个外人去?你那良心叫狗吃了?你才真不是个东西呢!” 金一秤咬牙一笑:“金石头,到底是谁傻了?是你自己傻了吧?她麻小红往咱们家一贴这就不走了,哪一个承认她是咱们家的人了?你就为了她动这么大的火气? 我说句不中听的,只要你们两个没有正经拜堂,哪怕是在你炕头上滚一辈子,她也不是我们老金家的人。可是云奎哥可是咱们家正经八百的女婿,人家和我姐是拜过天地的,到底谁才是外人啊?” 金老大这才算是缓过神来,冲着金石头骂道:“我说你这小子,咋还没有你妹脑子清楚哩?麻小红现如今还不是你正经八百的媳妇,周云奎可是你的亲妹夫,你哪儿能听那丫头片子胡撺掇几句,就和自己家妹夫动手?亏了云奎还好心帮咱们爷俩收庄稼。” “他算个啥自己人,我才不认他这个妹夫呢!”金石头伸着脖子又冲着周云奎啐了一大口,眼神还是凶得跟只疯狗似的。 周云奎黑着脸剜了他一眼,冲着金大丫的面子,还是强忍着脾气没有说话。 金一秤抱着肩膀就笑了:“哟,石头哥,有骨气啊,既然你不认云奎哥是你妹夫,那也就是说人家不用给你这个大舅哥面子喽?那好啊,刚才你迎头给了人家一锄头这个帐该怎么算?你还真当单打独斗的,云奎哥他整不过你啊?” 这句话给周云奎提了个醒,一开始是忌着金大丫的面子,自己一直不还手,此时既然他金石头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自己也就不必再忍着了。 周云奎把手里的锄头往地上一放,随手挽了挽袖子:“金石头,我再说一遍,我没招那婆娘一指头,都是她故意讹我的,你要是不信,非要替她报这个仇的话。我也不怕你,你放马过来就好。” 金石头打眼一看周云奎露在衣服外面那半截粗壮的胳膊,登时一个愣怔,把原本梗着往外伸的脖子往回缩了缩,强咽了一口口水道:“咋的啊?你这……你这占了我女人便宜,还敢再打我一顿咋的?你一个外乡人,在我们黑沟子村儿横啥横?你这是上赶子欺负我们黑沟子村没人了?” 金石头一看打不过周云奎,转脸开始拉阶级仇恨。 在这个年月,十里一组,八里一乡,人和人之间的地域观念特别强,周云奎家在六十里外,算是个彻头彻尾的外乡人,眼前身边没有一份仗势,只要把民愤挑起来,断然能叫他吃个大亏。 金一秤一眼看出了金石头的诡计,当即打断他的话:“你少拿着黑沟子村儿的人说事儿啊,黑沟子村的人没几个象你这么黑白不分的。 你打眼瞅瞅,咱们黑沟子村儿哪个爷们儿和你一样不知道香臭?引着个戏子在家里连吃带住的,不曾明媒正娶就在一个炕上了,整个黑沟子村的人都叫你们两个给丢尽了!” “你!”金石头恨得直咬牙,可是也不敢再往下骂,铁塔似的周云奎已经站到了金一秤身后,只要他金石头嘴里再出不干不净的话,周云奎上来就能一拳焖死他。 第164章公道 至于旁边那些看热闹的人,也完全没有被他给蛊惑到,哪怕扯出大家都是黑沟子村儿的这个由头,也无一人响应,适才一脸看热闹表情的围观群众此时早已是一脸鄙薄,看看金石头再看看麻小红,都觉得这两个人不体面得很,真真是在丢尽了整个黑沟子村的人。 麻小红原本坐在地上号得昏天黑地的,就想激得金石头把周云奎打上一通给自己出气,反正这横顺是黑沟子村儿,算是金石头的地角,他只要一动了手,这一个村儿的人帮他也不会帮着周云奎。 周云奎这个不解风-情的死男人,这一回亏是吃定了!可是实在没成想到,金一秤这个丫头伶牙俐齿的,头脑又清楚,三句两句把矛头全指到金石头和自己身上来了。 麻小红不再哭号,扑了扑身上的土都地上站起来,站到金石头身后,扯着嗓子又开始撺掇:“看见了不?看见了不?我昨儿个说啥了? 金石头,这可是你妹,和你一样都姓金的呢。如今倒是帮着外姓人来骂你了,一句一个咱们两个丢人,说来说去,一个外乡人占了咱们两个的便宜,咱们两个还丢上人了? 金石头啊,妄你们老金家户头上写的还是你是长子,这里哪有一个拿你当人啊?你这小妹子为个外人都和把你说得屁也不是了! 罢了罢了,也别叫因为我,害得你们兄妹两个起了膈应,你就……你就叫我白吃了这个哑巴亏,就叫他周云奎,占了我这个便宜吧!” 周云奎气得黑着脸就是一声吼:“你这婆娘别胡沁,分明是你到高梁地里来缠的我,叫我把你当面骂出去了,你还反咬一口,你有脸没脸?” 这句话还真是骂对了,麻小红要是真有脸,混不成现在这副模样。 于是乎,没有脸的麻小红当即把腰一挺,理直气壮地回骂道:“哟,咋的了,说着你了你心虚是不是?刚才明明就是在高梁地里你一把扯了我就要干那事儿,我这死挣活挣的才给挣开哟,你要不亏心,刚才我们家石头打你的时侯,你咋不还手啊?还不是你心虚着呢?” 周云奎气得耳目尽赤,却也不能冲上去打一个女人,金大丫当时就火了,蹿上去就骂道:“你,你别不要脸!”再多的话金大丫也不会骂,直挽了袖子就要上去挠麻小红。 金二丫赶快一把拦了她:“行了姐,你有着身子呢,千万别气着,你看小妹的,她有主意应付她。” 周云奎闻言一惊,低下头哑着嗓子问金大丫:“大丫,二丫刚才说啥?你……你有了?” 金大丫红着脸点了点头:“嗯,刚才小妹给我诊脉诊出来的,就是有了,只是日子还浅……” 周云奎又惊又喜,立时把自己头上的伤给忘了个干净,咧着嘴憨憨地直笑:“大丫,你……你瞧你,你咋这么有本事,咋就……就有了哩。” 周云奎那一脸憨笑,直把金大丫也给怄得哭笑不得的,拿着手指头照着他身上戳了下:“你傻啊?这都啥时侯了,你还笑得出来?” 金一秤连看也不看麻小红一眼,抬头向着众人道:“各位乡亲,咱们会说的不如会听的,会演的不如会看的,这个麻小红戏子出身,什么样的戏不会演啊? 各位乡亲们亲眼看看,明摆着的事儿就在眼前,我大姐夫和我大姐恩爱得很,这一回带着我大姐回门,耳听得我爹一个人忙不过来地里这些活儿,这才好心留下帮我爹干活的。 可是就有些人,死皮赖脸的。我们老金家也不承认她是我们家的人,她还死赖着不走。 死赖在这里不走不说还净想干那偷鸡摸狗的事儿,别的咱们且不论,你们看看我大姐夫这人品,这相貌,那是个不明理的吗?能放着新婚的妻子不痛,去招惹那闲花野草不干不净的女人?难不成,他就不怕脏?” 金一秤伶牙俐齿一通数落,周围的人全都笑了。 其实从一开始,她麻小红是个什么人物,众人打眼一看就能看出来,也就是他金石头,毛头小子没见过女人,把这麻小红当成宝贝一样看。 这个麻小红在村儿里走上一圈,迎风都骚出十里半去,哪怕是当大妹夫的再不长眼,也不会在自己家里勾搭这种货。 何况眼前的事儿明摆着的,人家周云奎和金大丫的感情别提多好了,哪儿能闲着没事儿去沾那个骚货去? 想来是这个麻小红眼看着周云奎生得孔武有力,暗地里动了心思,想要背着金石头勾搭一下,反被周云奎一通骂,自以为跌了脸面,这才反咬人家一口的。 有相熟的人暗地里扯了扯金老大的衣裳角,小声道:“金大哥啊,不是我说你,你这女婿当真是个孝顺的,还特地留下来替你干活儿。相比之下,你那个儿子可就……呵呵,你啊,心里可得有着点数,可别叫人家老实人吃着亏伤了心,往后你们的交道都不好打了。” 一位上了年纪的大娘也过来对金老大道:“金家大哥啊,你向来是个那么重面子的人物,现如今这是怎么了?还真就纵着金石头留着这个戏子在家里胡来啊?今个儿是人家云奎厚道,不吃她麻小红那一套,若是换了个别的眼皮子浅的后生,你们老金家少不得跟着这个戏子丢人。” 又有几个人走过来道:“可不是吗?金家大哥,正经人家没有几个和戏子打交道的,何况还是这么个货,咳,有些话当着众人的面,咱们不提也罢,可是私底下,这个事儿该怎么处,你这当家的可得有个主意。” 第165章下地 众人这么七嘴八舌的一数落,金老大也渐自回过神来,三步两步走到金石头面前,虎着脸道:“石头,今儿个这事儿是由你身后这个女人起的,你大妹夫好心好意来咱们家帮忙收庄稼,反倒叫这个女人给闹得这么不体面,这个事儿横顺不行!你现在立马把这个女人给我赶走,我再也不许她进咱们家的大门口一步!” 金石头眼看着一转眼众人都把予头指向自己,瞬时就怂了,结结巴巴地道:“爹,你……你别听别人胡说,肯定是他周云奎他……” “咋说话的?那是你大妹夫!你再连名带姓地叫上一声,看老子不大耳刮子抽你!” 金老大一声暴喝,伸手直指着金石头身后的麻小红,“这算是个啥东西啊?啊?你把她领回来,我就一万个不同意,要不是你们娘两个跪在地上左求右求的,我根本不叫这样的货色进门!金石头你给我听着,要么你现在把这个货给我撵走,要么,我连你一块儿撵喽!” 金老大一发话,金石头立马就矮了半截,他自打进了老金家,就把自己亲爹给丢了,如今只要金老大一句话,叫里正那里除了他的籍,一分地也不给他,他只能四处流落着,连个落脚的地儿都没有。 身后的麻小红知道金石头这个性子,要是再叫金老大吓上两句,这个货立马就怂。 麻小红暗地里把眼睛珠子一转,捂着脸就是一声哀号:“啊哟哟,都来看看这老金家算是啥门风啊,拐了人家的大闺女,玩美了睡够了就往外撵啊,今儿个我在他们家吃够了这个哑巴亏,也没有一个人来为我出头哟。再往后我可怎么见人啊。我的苍天神宗哟,我麻小红实在是没脸见人了,我还不如跳河死了算了呢。” 麻小红话一说完,伸着脖子就往高梁地外面冲,金石头吓了一跳,赶快在后面撵她:“唉,小红,你可千万别想不开啊!我说,你别跑啊你……” 金一秤在后面抱着肩膀冷笑:“河在东边呢,想要跳,你别往西跑啊。” 众人轰然一阵嘲笑,又冲着麻小红的背影指点了一会儿也就各自散了。 金老大一脸愧疚地走到周云奎面前:“云奎,适才我那个逆子他……他真不是个东西,就这么随便地下手伤你……唉,怪我平日里太纵着他了,叫你受了这份委屈,大丫赶快扶着你男人回家,晚上,咱们好好喝口酒压压惊。” 众人一起回到家,金一秤取了草药给大姐夫的额头仔细敷了敷,又说要给他煮上一副理气顺气的汤药,周云奎连说不用,拉着金大丫的手一个劲地盯着她傻笑,高兴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柳翠娥刚知道在高梁地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一脸愧色地道:“云奎啊,真是对不住,这一回你本是一片好心来帮你爹收庄稼的,没成想这个麻小红她会……唉……” 柳翠娥心里一个劲地愧地慌,金老大心里也不是滋味,在一旁道:“云奎啊,你这孩子当真是个厚道实诚的,可是谁成想能叫麻小红那个妖孽给讹了这么一道。云奎,这一回你是受委屈了,我把话给撂这儿了,要是金石头那个逆子再敢与那妖精来往,我定然把他给赶出去,再也不叫他进这个门。” 细寡妇一听金老大这话,当即急得脸一白。 周云奎是个厚道的,那个事儿过去了也就没有多说啥,只把金大丫的手一垃,道:“爹,眼看地里的活儿也快忙完了,我今儿个就带着大丫回去吧,她现如今有了身子,我们两个回去,也好照应些。” 不顾金老大再三挽留,周云奎执意要走。 柳翠娥领着一秤和二丫把金大丫的东西给好好拾掇了一番,亲自送他们上了车子。金老大一脸愧色,还想多留周云奎几天,可是今这个事儿一出来,金老大也真不好再开这个口了。 一家人一直把周云奎夫妇送到村口儿,这才回来。 当天晚上,麻小红没再露面,金石头也没回来。 细寡妇心痛着儿子,想背着金老大出去找找,结果一脚没踏出门槛,就叫金老大给吼了回来:“金石头那个混蛋为了那个骚-货连家都不回了?有种他一辈子别再进我老金家的门,你这婆娘敢出去找那个逆子试试?老子连你一起撵出去!” 细寡妇被他一吓,也低着头不敢出去找了。 柳翠娥关起房门来就哀声叹气的:“麻小红闹了这么一场,算是把你爹给坑了,转眼云奎走了,金石头又跟在麻小红屁-股后头跑了,地里还留着那么些活儿没干完,这不还得叫你爹一个人全都给干下了啊?好歹也是四十岁的人了,哪儿有那个力气?” 柳翠娥皱着眉,此时恨不得自己腿脚好了,能下地去替金老大一把,省得他一个人苦撑着在地里忙活。 金二丫懂事地道:“娘,你别发愁,明儿个我去随着爹一起下地去,叫小妹也去,我们两个能帮上爹一点是一点。” 金一秤原本倚在炕头上专心地低头翻医书,一听这话这才抬起头来:“姐,我可不会干农活儿啊。” 柳翠娥把脸一板:“那你也得去,哪怕你是在树底下替他们烧个茶呢,也好过你爹一个人在地里硬挺着。” ** 一入了秋,天气说凉就凉了,太阳一落山,这野地里的小风嗖嗖地吹得后背凉。 麻小红梗着脖子跑出来那会儿,就是想叫金石头追出来的。只要金石头一追出来,哪怕是金老大不开腔,她细寡妇也定然要出来找的,到时侯随便找个台阶一下,金石头又能领着自己大大方方地回到老金家了。 可是都等到这一会儿了,硬是身后没有一个人寻出来。 第166章无家可归 麻小红肚子饿得咕咕直叫,抬脚照着金石头身上就踹了一脚:“你就是个怂包软蛋,金一秤那个扫把星都能压你一头了,还口口声声说金老大多拿你当回事?你把姓改了他就真拿你当亲儿子待了? 我呸,眼看咱们都跑出来这么久了,连个找的人都没有,你啊,醒醒吧,你身上压根就没流老金家的血,在人家眼里,你才是个外人呢!” 金石头被她这一脚给踹得没了脾气,窝着头哼了半晌,哑着嗓子道:“我,我爹往常才不是这样呢?他是真拿我当儿子看了,就是三丫头那个死丫头片子,她怂恿的。” 麻小红一脸不耐烦:“我才不在这儿听你说这些废话呢,眼看着被人家给赶出来,连口饱饭都吃不上了。哼,话我说在头里,金石头,我麻小红不是没人养也不是没人要,你把我逼急了,我甩了你直接走,天底下那么多爷们儿呢,我就不信找不到一个能管我几顿饱饭的!” 金石头急得赶快从地上跳起来,一把拉了麻小红的衣裳,连声道:“小红,你可别说这话啊,我为了你都和我家里人闹翻了,要是连你也不要我了,我可咋办啊?” 他越这么说,麻小红越是拗着脖子要走,两个人在野地里拉扯起来。 突然听到身后有个声音在问:“谁在那里站着呢?可是老金家的石头吗?” 两个人住了手,金石头答道:“是俺,俺是金石头。” 那人叹了一口气,走得近了,把灯笼往眼前一举,眯着昏花老眼道:“哟,还真是石头啊,你这孩子咋在野地里站着不回家啊?一会儿暮色深了,那毒蛇啥的专爱出来咬人,你可当心着点。” 一说草窝里有毒蛇,麻小红“啊哟,妈啊”一声赶快往草丛外面蹦,金石头认出来这个人是在村口开药铺子的黄郎中,当即苦笑了一声,道:“黄大爷,我这是……被俺爹给赶出来,回不了家了。” “哦?有这事儿?”黄郎中故作惊讶地眨了眨眼。 麻小红在一旁斜着眼角恨声道:“哼,还不是金一秤那个丫头搞得鬼,弄得现在石头我们两个连家都回不了了,那个丫头,她就是个扫把星。” 黄郎中捋着胡须轻叹一声:“唉,听石头你这么一说,大爷我也就明白了,你那个小妹子,她的确是有点邪性……唉,对了,石头,这么晚了,你还没吃饭的吧?要不然,你到大爷我那里先凑和一口?” 一听有人要请吃饭,金石头和麻小红两个人的眼睛立马就亮了,也不用黄郎中多让,伸着脖子就往黄郎中家里跑。 两碗热饭一下肚,金石头和麻小红身上立马就舒服了。 黄郎中又温了一壶小酒端过来,顺便上了一小碟盐水煮黄豆,笑道:“石头你难得上咱们家一趟,咱们爷两个喝一杯。这个酒可是我那在县城里做伙计的大儿子昨儿个特地给我带过来的,给你尝尝?” 麻小红已经不客气地往金石头旁边一坐,拿着筷子拣起黄豆吃了几口,先给自己倒上一杯酒,嘴里假装客气道:“哟,黄老爷子您有福气,儿子在城里谋生计,那可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呢。” 黄郎中拈须直笑:“姑娘谬赞了,我那儿子也只是在城里普普通通地谋个生计而已,见过大世面三个字不敢说,顶多只是比咱们这穷乡僻壤的地方见的东西多一些,听得消息多一点而已。” 两杯热酒一下肚,金石头那一肚子的委屈全都浮上来了,拉着黄郎中的手直掉眼泪:“黄大爷啊,说来说去还是你对我最好啊,你瞧瞧,现如今连我爹都开始嫌弃我了,也就是你肯给我一碗热饭吃。” 黄郎中呵呵一笑,一边给他添酒一边道:“你这孩子说啥傻话呢,你爹哪怕是一时在气头上说你两句,过几天也就罢了,父子间哪儿有隔夜仇?到了明儿个天一亮,你好好地去给你爹陪个礼,啥事儿也就过去了。” 金石头喝得晕三晕四的,低着头掉眼泪,麻小红早在旁边冷哼了一声道:“算了吧,人家金老大现在才不把他放在眼里呢,人家有那有本事会挣钱的三丫头,谁还把石头这个不沾一点血亲的干儿子当回事啊?石头啊,我说你还是死了那条心吧,你啊,横顺不是老金家的人,人家也就是冲着你娘管你叫上一声儿子呢。 如今你瞅瞅,连你娘都在金老大面前不得脸面了,你还想继续在人家门上当长子?我说石头啊,明摆着人家老金家就图着把你身上的油水一榨干,抬脚把你往门外一踢。人家一家人关上门吃香的喝辣的,谁还认识你们娘两个是谁啊?” 黄郎中眼眸一闪,故意问道:“依?石头,这话算是从何说起啊??” 不等金石头开口,麻小红又抢在前面冷笑着道:“我说黄大爷,你想不到吧?我们家那三丫头可是个邪性的,前阵子也不知道是用的什么手段,突然之间就挣了好多钱回来。把家里那能换的家具都换了,整个人阔得不行,那好绫子布都往家里成匹成匹地买,绫子布啊,我说黄大爷你知道不?” 麻小红拿着筷子把黄豆碟子敲得梆梆响:“那东西多金贵啊,咱们转遍了黑沟子村儿,有几个人家里能翻出来一件绫子布衣裳的?可人家一买就是好几匹!我可眼睁睁地瞧见了,光她们给金大丫的亲家母送的都有整两匹呢,你想想,她一个丫头片子,哪儿来的这么多钱?” 黄郎中低头拈着胡子满情深意地点了点头:“依,果真如此,那是奇怪了一些,难不成是这丫头背着众人干了什么不应该的勾当?” 第167章发现秘密 麻小红仰着脖子又把杯酒往嘴里一灌,咬着牙冷笑道:“那是肯定的!平日里,金一秤她们娘四个一得了空就往我们家宅子后面的小草屋里面跑,那屋子里面黑古隆东的啥也看不着。铁定装着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呢。 那一回我偷着进去看了一眼,就看见炕上有一堆东西,红红的长得象伞一样,满满的,一炕都是。我一个没看清,她金一秤一把扯着我的头发就给扯回来了……” “红红的,象伞一样……”黄郎中眯缝着眼一脸沉思。 “可不是?一炕头全都是呢。”麻小红继续说得口沫横飞。 “还有两回,我贴在窗户底下偷听她们娘儿几个说话,隐约听见金一秤和金二丫说她们在种什么什么东西,好象是别的人都没有,就她有,有人谈好了价钱要来买,这卖货的文书都写好了,只要这些货一出手,全是白-花-花的银子,最少也要有几百两!” 黄郎中渐渐的心中有了主意,眯着眼睛干笑了几声,又执壶给金石头倒酒:“来,石头,喝酒喝酒,适才小红说的这些是真的不?你妹子挣的这么些钱,你也不说问问她是咋挣的?” 金石头摇着头只管大着舌-头苦笑:“嘿,我算是人家老金家的谁啊?人家咋挣的钱还会跟我说?” “话可不是这么说啊。”黄郎中一边给金石头添酒一边道:“你适才没听到小红说吗?这正经八百的生意哪儿能一下子赚下这么多的钱?明摆着能赚这么多钱的生意,为啥她关着门就不叫你知道? 石头啊,不是大爷我说你,你这个孩子就是憨厚,你想想看,不管你身上是不是流的老金家的血,这户头上写的可是你才是这一家的长子啊。 往年兵荒马乱的时侯,朝廷一说征民勇,那一准是得叫家里的长子去,碍着家里的丫头们啥事儿了? 可是话说回来了,如今的皇帝是个有为之君,少了这征民勇抗匪寇的事儿,可是万一哪家出了官司,你看几时叫个女人去衙门里陈情的,说来说去,不还是叫这一家子的爷们儿去? 你金石头哪怕不是金老大亲生的,可是万一他金老大家里的三个丫头做下什么来,官府要拿的人,那一准拿的就是你了!” 一番话立时把金石头的酒给吓醒了一半,抬手一摸后脑勺道:“哟,还真是这个理儿,我差点儿就叫他们给我装兜里给卖了呢。” 麻小红赶快在一旁煽风点火:“昨儿个我那么给你说了你还不信?这一会儿叫黄大爷给你一指点你就明白了吧?她金一秤关着门瞎鼓捣,不定干啥见不得人的事儿呢,你这个当大哥的就只管由着她去?哼,还是那句话,发财的是人家,顶缸的是你,你就等着叫那三丫头把你给坑到沟里摔死吧。” 金石头被她激得当即一拍桌子就站了起来,一身酒气地骂道:“这个不成!他们老金家这是成心把我往死地儿里坑是吧?这边把我往外撵外边还打定着主意叫我来顶缸,嘿,他们当我金石头傻啊?你们等着,我现在就找他们去!” “啊哟哟,你这个孩子你咋就是这么个憨直的性子哩?”黄郎中赶快一把扯了金石头的袖子就把他给按回到椅子上,皱着眉头苦口婆心地劝道,“你这个孩子啊,就是性子直,人实诚,适才大爷我为啥和你说这些话啊?不就是防着你被人给骗了吗? 你倒好,知道了原由先就回去和家里闹去了,你想想,哪怕你不是金老大亲生的,可是你这户头在人家名下啊?你还是人家的长子,这一会儿万一金老大和你翻了脸,直接到里正那里告你个忤逆,当众打死你他都不用见官!” 金石头一怔,又给吓得身子一缩。 黄郎中继续道:“所以说,这个事儿啊,你得这么着办……” 油灯底下,黄郎中压低了声音,对着金石头如此这般地教导起来…… ** 天不亮,金一秤就下厨做了一通好饭,地里还剩着不少活儿,今天大多数人都得下地。只留下柳翠娥一个人看家。 金老家闷着头吃饭,黑着脸一言不发,前阵子干农活一直累得腰都直不起来,因为骨子里好强所以一直忍着,金石头那个懒蛋,一得了空就耍滑溜号,地里的活儿根本就指不上他,前几天,好在云奎来了帮了自己,结果一转眼又叫麻小红那个死娘们儿给气走了,这下可好,那一地重活儿还得自己干。 金老家止不住叹了一口气,把手里的碗一放,闷声说了句:“走。”先一步拿着锄头就下地干活儿去了。 金二丫和金一秤赶快跟上,到了地里,金二丫二话不说撸起袖子就开始干活,金一秤哪儿干过这个啊,刚跟在金二丫屁-股后面干了一会儿就腰酸背痛的直哼唧,想要说一句自己不干了,可是抬眼看了看金老大那黑的象墨汁一样的脸,金一秤只得咬着牙撑着继续劳动…… 转眼院子里没了人,柳翠娥把庭前院后都给收拾干净了,就出门去拾掇菜地。 前脚出了门,后脚金石头就领着麻小红蹿进了后门,麻小红盯着来往的人,金石头从身上摸出一把大钳子来,对着那草屋子上的门锁就是一剪子。 两个人一进屋子,扑面一股潮乎乎的热气,待到两个人的眼睛适应了屋子里的黑暗,麻小红惊得一声大叫:“老天爷,这么多都是什么东西啊?” 金石头一把捂着自己的胸口,惊得几乎喘不上气来:“老天爷,怪道金一秤那个死丫头说她在弄什么值钱东西呢,这不就是灵芝草吗?这可不得卖好多钱?” 第168章被捕 麻小红一听说这东西值钱,立马不顾一切地冲到炕上开始拼命地拨灵芝草,一边开始往衣服里面装一边连声道:“金石头你还愣着干啥?还不赶快往怀里装?这些可全都是钱!” 金石头这才回过神来,上前一把拉着麻小红道:“喂,小红,你忘了?昨儿个黄郎中也是教咱们先进来看看,拿住了证据再……” 麻小红哪儿肯理他,一听说这些灵芝草值得钱得很,立马什么都不顾了,把金石头的手一甩,一边拼命往怀里装灵芝,一边道:“管他什么证据不证据的,我就知道眼前这些东西值钱的很。与其叫那丫头片子拿出去卖了赚大笔的银子,咱们干啥不先一步取了给卖出去?我说石头你还傻呆着干啥啊?还不赶快拿着筐子装?” 金石头本来就是个没主见的,被麻小红这么一撺掇也是利欲熏心,转手把墙角的那个大药篓给取过来,伸着脖子只管往里面装灵芝,左一把右一把几下子把一个炕上的灵芝全都给采空了,把那药筐子往身上一背,抬腿就要往门外跑。 一脚刚刚迈出门外,只见一众人迎面就冲了过来,领头的那个人上前一把抓了金石头的领子,咬着牙笑道:“哈哈,到底是叫我抓住你们了吧?你们这些做假药的奸商,还不快点随着我们见官去!” ** 金一秤弯腰割了一会庄稼就实在是割不动了,扶着自己的腰坐在地头上直哼哼。 金老大斜了她一眼,嘴里咕哝道:“平素里说你不中用,你还不高兴?你瞅瞅,同样是闺女,你姐干活就象模象样的,你咋干一点就哼哼歪歪的?一点力也下不了,要你有啥用?” 金一秤把眼睛往一边看,假装没听见。 金二丫赶快道:“爹,你别这么说小妹,小妹虽然种地不行,但是她有医术,还会挣钱!本事可了不的了呢。” 金老大从怀里摸出烟袋锅子点上,坐在地头上直捶自己的老腰:“要是家里有头大牲口就好了,耕个地碾个谷子啥的又省力又快,赶在雨季来之前把这些庄稼都给收好了,要不然等过几天一变天,这些粮食都得在地里沤坏喽。” 金一秤低头抠了抠脚底下的草:“爹,牲口的事儿,等过几天吧,等我卖了那些药,手里一有钱,我就给您挑头牲口去,往后一家人也不用这么累了……” 话音没落,突然听到不远处一众人吵吵嚷嚷的就往这边走。 金石头被领头那个一身皂服的人拎着,离老远就指着金一秤喊:“就是她,这些假灵芝都是她金一秤私下里弄的,我啥事儿也不知道,你们赶快抓了她走。” 金一秤呆了一呆,还没有回过神来,那帮人已经三步两步走到面前,伸手把金一秤一抓,厉声道:“来人,把她给我绑起来。” 金一秤梗着脖子喊:“我犯了什么罪,你们凭啥抓我?” “凭啥抓你?哈!”那个一身皂衣的人把身上的刀往前一摆,气势汹汹地道,“前阵子省城里出了好几起贩卖假药的事儿,一下累及了好几条人命,上头下了文书特地叫彻查那些制卖假药的,要带到衙门里面细审之后杀一儆百。这一转眼可就查到你了吧?” 那人一边说一边把手里的药篓往地上一掷,指着金一秤的鼻子问:“你说说,这些假灵芝可是你自己做出来打算往外卖的?” 金一秤心头一沉,转脸满目怒气地瞪向金石头和麻小红。 金石头被她凭空地瞪出一个哆嗦来,连声道:“几位官爷,都是她,都是这个丫头,她叫金一秤,她在家里偷着做这些假的灵芝草往外卖,她有罪,你们抓她,这事儿可和我没有一点关系。” 金一秤咬着牙骂道:“金石头,你哪只眼睛看见我这些灵芝草是假的了?我这全是实打实的真货。” “真货?”黄郎中慢悠悠地从人群中挤出来,拈着自己颔下的几根黄须冷笑道。 “老夫我行医这么多年,还是第一回看到有人能在炕头上种出灵芝草来的,哼,谁不知道这灵芝人参都是天灵地气孕化所出的神物?随便一株便值得百钱以上。 你这丫头能在炕头上凭白的种出这么些个?还说你不是做的假?几位官爷,啥也不说了,这个黄毛小丫头平素里就是出了名的邪性,这些药就是她弄的,你们只管抓她,绝对错不了。” 金二丫一把扑过来护住金一秤:“几位官爷,这个事儿和我妹没有一分关系,这些东西都是我……” 眼看金二丫要说傻话把罪过往自己身上揽,金一秤赶快把头一扬:“既然你们一定说这些是假货,那我也不怕随着你们一起到公堂上去证上一证,这件事情和我姐我爹娘没有关系,他们啥也不懂,你们别难为他们,我随你们走!” 金老大在一旁听得一怔一怔的,眼看前面的这些公差一个个都凶神恶煞的,说的又全是自己听不懂的话,当时就傻了,皱着眉头道:“三丫头,你这是又惹的啥事儿啊?” 金一秤站直了身子,由着那几个如狼似虎的官差拿出绳子把自己给捆紧了,回头对金老大和金二丫道:“这件事情不难办,我去公堂上一说清就能回来,你们照顾好娘,这个事儿可千万别叫她知道。” “小妹啊……”金二丫死死地扯着金一秤的衣裳角,哭得满脸是泪,金老大站在原地,死死地拧住眉头,想要多问上几句,看了那些凶巴巴的衙役们一眼,到底是没敢开口。 第169章卖人 金一秤被那些官差带走了,金石头也被人给拎着一起押着走远,麻小红那个机灵的,趁着那些官爷不注意把金石头一甩,撒腿就跑了。 等到他们那些人走远,众人这才围到金老大面前问道:“金家大哥,这到底是怎么了啊?好好的,这些官爷带走金一秤干啥?这丫头又干啥犯王法的事儿了?” 金老大皱着眉头,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金二丫一边抹眼泪,一边大声道:“俺家小妹啥也没干,是那些官老爷抓错人了,俺家小妹本本份份地在家里种点东西,他们就要来抓她,简直没有天理。” “小丫头还是不懂事啊,这污蔑官府的话也是可以乱说的?”黄郎中拈着胡子就是一声叹:“如今这人证物证俱在,她金一秤利用旁门左道,私自在家里制售假灵芝,这个罪名已经是定死的了,你这丫头要是再敢胡说,扯什么没有天理王法,怕是你和你的家人也要一并受责了哟。” 金老大心里怯,把金二丫的袖子一扯:“走,回家去,莫在这里乱说话了。” ** 金一秤还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按照常理说,野生的灵芝是灵芝,自己种的灵芝也是灵芝,论到哪儿也算不得是做假,可是她忘了,如今可是古代,在所有人眼睛里,这灵芝草就是仙药,得是得了天灵地气,仙人点化后方能成形的产物,你自己弄出一炕头来,你说你不是做假是什么? 刚好她点儿也背,省城里前阵子来了一群假道士,四处兜售假药仙丹,阴差阳错的卖给了府台大人的丈母娘,老太太许是一心想要成仙得道,被那帮骗子们一吹,拿着一堆假药当饭吃,一个不留神,就把自己个儿给吃死了。 于是乎,府台大人大发雷霆,责令各地方官府通缉这些做假药卖假药的贩子们,一定要抓出几个要犯来,杀一儆百。 那些卖假药的道士们全都是多年行走江湖的人精,不等动静出来,先一步就脚底抹油逃之夭夭了,哪儿还能找得到他们去? 真凶走了,底下的人正着急着没办法交差,可巧的金一秤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被抓着了,那不就刚好能拿来顶缸了吗? 县令大人得到属下送来的消息,说是底下人举报的那个制贩假药的已经被抓住了,竟然是个只有十一二岁的黄毛丫头。 县令大人心下诧异,吩咐了手下带着金一秤先在城外住一宿,第二天白天再大张旗鼓地押着金一秤进城,着意叫所有人都看看,别的地方官到现在连个骗子的人毛儿也没有抓到,县尊老爷我一出手可就拿住了一个吧? 消息传到黑沟子村,先就叫黄郎中乐得眼睛都找不着了,买足了好酒好菜来庆祝。 黄郎中拉着自己儿子的手连声笑道:“还是我这儿子是个有能耐的,消息灵通,脑子也活,爹前阵子叫金一秤那个死黄毛丫头给抢尽了生意,又在背地里给损了个没脸,一直窝着一口气,正想不通该拿她怎么办呢,没成想你这一回来就给爹出了这么好的一个主意,哈哈,该她金一秤就遭这一场大难! 我之前一听到麻小红那个傻娘们说金一秤那丫头去城里卖了什么好东西赚的大钱,又在那草屋里弄了一炕头红红的象是小伞一样的东西,我就明白了,这个丫头怕是就是在做假的灵芝草卖呢,果不其然吧,当场就叫抓了个正着!” 黄郎中抿了口酒,一脸恶毒地笑。 黄大郎给爹倒满了酒,自己也咬着牙笑得开心:“哈,爹,这个事儿也该着咱们爷两个发上一笔小横财。我都没有想到那个大老板钱千会找到我来打听,问咱们村里没有有这个叫金一秤的,还特地给我指点着这个丫头不简单,叫咱们着情着意地多看着她点,说不定她真能和官府苦寻制售假药的人有关。 原本这个事儿我是不想管的,没想到回来找你一问,这丫头竟然敢把您给得罪了? 一个村儿里的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她连抢老前辈生意的事儿都做得出来,断然不是个好货! 咱们啊,就该挣了这个钱,再出了这口气!把她金一秤往官府一卖,咱们爷两个从钱老板上得上一份赏银,再叫这个死丫头好好地长上一回记性,叫她没事儿乱得罪人,哼!” 黄郎中摇着脑袋笑得一脸得意:“她金一秤再聪明,把这事儿瞒得再严,也当不住她那个便宜大哥金石头是个糊涂的,咱们只要借着他的手,把这件事给撞破了,及时叫官府的人来捉了她,嘿嘿,人证物证一并拿了去,这小丫头片子的后半辈子,她可就在牢里过吧,哈哈哈哈!” 父子两个眼看着自己的阴谋得了逞,那是心情好得没了办儿,相对而坐笑得见牙不见眼。 ** 金一秤被抓走了,金石头也被带走了,一开始是当作共犯给带走的,可是金石头一路走一路号,说自己啥事儿也不知道,所有的事情都是她金一秤一个人搞出来的。 押解的人感觉这个货怂得没个人样儿,远没有那个小黄毛丫头大气沉稳,想来就他这副破胆儿,也当不了主犯,便在半路上改口说,叫他到了官府当个人证去,不拿他当共犯去审。 金石头一听这话,这才算是把自己吊在嗓子眼儿里的心下来了,口口声声说自己这个三妹妹不是个东西,不知道在那个小草房里面鼓捣多久了,前阵子还突然得了不少的钱,想来她干这卖假药的事儿不是一回两回了,一会儿只要到了官府,自己铁定要做个有力的证人,把这个死丫头干的坏事全都说出来。 第170章进城 金一秤身上被绳子捆得死死的,耳听得金石头高一嗓子低一嗓子地把自己往外卖,只感觉到一阵无语,这算是个什么事儿啊?好好地种点灵芝草往外卖还犯法了? 眼看着过几天灵芝一收一卖,几百两纹银妥妥到手,没想到凭空里又冒出这么一档子破事儿来,这年月,想要发财致富,咋就这么难? ** 周大勇“忽”地一声站起来,一把将周傲斌抓在手心里:“你说啥?一秤她是被官府的人给抓了?” 周傲斌急得直挣他的手:“哥,你和我急个啥啊?抓走一秤的又不是我,村里的人都传遍了,说是金一秤在家里做假灵芝,叫官府的人知道了,今天特地把她给拿了往县城送的。娘怕你知道了着急,特地嘱着左邻右舍的千万不能在你面前露出一个字儿来。” 周大勇一屁-股坐回到椅子上,只觉得后背上的冷汗忽忽忽地直往外冒。 黑沟子村儿是个偏僻地方,山高皇帝远,与官府素来没有什么来往。平日里哪怕是村子之间出了纠纷,打架闹出人命来,也轻易不会把官府的人给招来,都是村里的里正和几个前辈给处理了就完。 实在没有想到,金一秤这一回的事情会这么大,竟然能把官府的人给招来亲自抓她? 在乡下人眼睛里,但凡惹上了官府的事情,那定然是比天还要大,金一秤那个黄毛丫头才多大?她是要做下多大的事儿才能把自己弄到衙门里面去啊? 周大勇急得从椅子上站起来,象只困兽一样在原地连着转了好几个圈子,又一屁-股坐回到椅子上,连声道:“这咋办?这可咋办?一秤咋会又惹下这么大的祸事来,我可咋救她?我可咋救她?” “凭你,哪儿有办法救她啊,她如今可是进了衙门了。”周傲斌也急得直抓脑袋,虽然他和金一秤没有啥交情,但是也明白金一秤在二哥心里头的份量。万一自己这个一秤嫂子真的出了大事儿,二哥不定做出什么疯事儿傻事儿来呢。 寻思了半晌,周傲斌突然一拍脑袋:“依,要不然你到县城里找咱大哥帮帮忙?” 周大勇眼睛一闪:“啥?你是说找咱大哥?” “唉,二哥,你咋忘了?咱大哥可是有功名在身的秀才,如今在县学里读书呢,前阵子听娘说因为他的字儿写得好,还特地叫县太爷给聘过去做了几天抄写。你看看,他都给县太爷抄东西了,那还能没有路子救我一秤嫂子?” 这一番话算是给周大勇提了个醒,他和大哥的关系说不上有多好,因为大哥实在是太优秀了,爹娘总是拿着自己和大哥比,所以在心里,他总是忌着这个优秀的大哥。 但是经过周傲斌这么一指点,周大勇突然明白,这个事儿怕是只有大哥能帮得上忙了。 想通了这一节,周大勇也不耽误,直接把几件贴身的衣服用个包袱打了往肩膀上一背,把平日里自己存的那些零花钱全都给装在身上,扒着窗户就要往外翻。 周傲斌追过去,又把自己兜里那几个铜板全都取出来塞到周大勇怀里:“哥,这几个钱是娘叫我买糖吃的,你也拿上,我听咱爹说过,走衙门的事儿可花钱了,多带点儿的好。” 周大勇感激地看了弟弟一眼,拿手在他头顶拨拉了两下,翻出窗户,趁着夜色就往县城的方向赶去。 ** 金一秤实在没有想到自己这一趟的影响力竟然会是这么大,第二天一大早县城的城门一开,一群衙役用辆囚车装着把她往城里推。 街道上人山人海,全都是得到了消息,听说在省城卖假药害死人命的人已经被抓到了。 县令方老爷刚刚得了这个县令的职位,巴不得赶快立上几场大功,叫上面的人高看自己几眼,哪怕这个做假药的毛贼看上去不过十二三岁,可是她办的事儿大啊。竟然私自做了假灵芝往外卖,如此罪大恶极,当属罕见,怎么也得叫民众们好好认识一下这些坏人的真面目,叫所有人都明白,万事不可只看表面,作奸犯科这种事儿,可当真不论年纪大小。 装着金一秤的囚车顺着街道往里走,一旁的怡红楼上,几个花枝招展的姐儿伸着脖子看。 雪娇看到囚车里面象是小猫一样蜷着的金一秤,有点心怀不忍,止不住道:“小丫头这般年纪,如何做得了假,行得了骗?莫不是他们抓错了人?” 忽听得耳后传来一声冷笑:“骗子哪儿会有脸面?她会把行骗那两个字儿写脸上吗?眼么前儿的就有人拿着别人的东西硬说是自己的,沽名钓誉,强充体面,什么不要脸的事儿干不出来啊?” 雪娇闻言脸色一变,冷冰冰地转过身来看着说话的人。 却见一位身着艳红色长裙的女子摇着扇子翩翩走来,虽然生得有几分俊俏,可是这仔细比起来,五官和风韵上都差着雪娇一大截。 雪娇突然觉得一阵可笑,这个雨兰,不过是仗着嗓子好会唱两首曲子,刚叫妈妈给提上来的,这才出去唱了几次堂会啊?就不知道天高地厚地想要四处撩着找刺儿了? 和这种人真是犯不着争执,雪娇冷声一笑,转身就走。 看到雪娇要走,雨兰步子一迈挡住了她的去路:“哟,姐姐这是要走啊?咱们不一起看骗子游街了?还是你兔死狐悲的,看不下去了?” 雪娇把嘴唇一翘回了她一个明媚的微笑:“一看见雨兰妹妹你这副面孔,姐姐我饶是对什么东西都没有兴致了,不看了。” 第171章争执 雨兰听了这话也不恼,反把扇子掩着口耸着肩膀笑得花枝乱颤的:“啊哟哟,姐姐哪儿象是对什么都没有兴致的人呢?前阵子不是看到你房里还走出来一位俊俏的小和尚吗?啧啧啧,连和尚都着急着想下手的人,此时说自己对什么东西都没有兴致了?啊哟,莫不是叫那小和尚度化了你几天,也叫你六根清静了?” 雪娇冷笑:“雨兰,别仗着自己会唱两首儿曲连着赶了几个官家的堂会,就当自己是谁了?八哥鹦鹉都会唱,可是再怎么会唱,她也只是个玩艺儿而已。” “你!”雨兰闻言登时气得嗓子一提,可是转瞬间就换了一副冷笑面孔:“会唱曲儿,那是我明打明的本事,我雨兰就是凭着这一把好嗓子吃饭的,可不象是有些人,整天都干了些什么啊? 明里是找人指点自己的书画,暗地里怕是叫人家捉刀作画,再写上她自己的名儿吧,哈,凭着这种窃名的勾当混成了怡红楼里的花魁状元,实在是不要脸!” 雪娇柳眉一竖,正想还口,往雨兰身后扫了一眼,故意闭了嘴。 雨兰看她不应口,继续气势汹汹地:“哈,怎么了?说着你痛处了是不是?不敢接口了对吧?你敢找人捉刀,你就敢认啊……” 话音未落,只听“啪”的一声脆响,雨兰的脸上当即就落下一个大耳光来。 壮硕的老鸨子不知道几时走到她的身后,二话不说扬手就是一巴掌。 “死妖孽的贱蹄子,敢在这儿败坏老娘的场子?揭老娘的短?雪娇这个花魁就是老娘给她捧上的,怎么着吧?你不服?” 雨兰也就是因为雪娇当了花魁压了自己一头的事儿不高兴,想要暗地里发发牢骚,没成想叫妈妈给抓了个正好,脂粉行里有自己的规矩,姑娘们明里暗里斗气争锋,怎么撕巴都行,但是有一点,就是不能拆了老板的台。 做这一行的,最怕的就是这些小妖精蹄子们相互损。 今儿个这个说那个嘴臭,明儿个那个说这个放屁响,后个那个说这个陪了个卖猪肉的睡,大后个这个再说那个帮人舔……坏来坏去,自己这楼里的生意是彻底不能做了。 雨兰本来是想私下里揭雪娇个短,让她知道自己那个花魁当得名不正言不顺,着实给她添上一把恶心。实在没有想到,刚好就叫妈妈给听了去了。 既然闹到这一步了,雨兰也就豁出去了,捂着脸哭倔道:“妈妈何苦一上来就打人?她雪娇若是个真有本事的,哪儿能叫妈妈这么费心地来捧她?” 老鸨子一脸冷笑:“她雪娇有没有真本事,不是由你说了算,是由老娘我说了算,你要是再敢在这儿胡沁,信不信老娘我现在就叫人割了你的舌-头,叫你往后再也风光不成?” 雨兰当即被吓出一个哆嗦来,冲着雪娇狠剜了一眼,提着裙子折身就跑。 一场闹剧过后,大街上也清净了,想来那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囚犯已经被人送进了衙门。 既然没有热闹好看,不如回房。 房门一开,映入眼帘的刚好是个极养眼的小和尚,有那么一瞬间,雪娇有点恍忽,妓-女的房里坐着个和尚这个事儿当真是有点奇怪。可也就是那么一瞬间,雪娇立马就回过神来了,款款走到青檀身边盯着他手下的画卷看:“好美的工笔牡丹,形神兼备。” 青檀把画笔放下,手一伸:“一副画十两总共三副,姑娘结现银吧。” 雪娇皱着眉头笑:“青檀小师父,你几时把钱算得如此清楚了?” 青檀不看她,转脸去看一旁香炉里袅然的紫烟:“我来的时侯,你们这里的老鸨子是说好了的,叫我教姑娘半个月书画,就给我十五两纹银,偏偏姑娘您一门心思都不在画上,画画不好好学,字也不认真练,既然如此那就将这些画买给你了,你爱写谁的名字我才不管。” 雪娇“扑”的一声娇笑,偷着扯了扯青檀的衣服角:“师父,莫生气啊,徒儿只是愚钝些,学东西慢了,只要你肯多留些时日,对我多作指点也就好了。” 说着话,身子又斜斜地往青檀身上偎过去。 青檀将身子一偏,娇雪就扑了个空,青檀冷冰冰地道:“我没本事教得姑娘您,请把银子结了,我想早些回去。” 雪娇收了适才那一脸媚笑,眉心浮起浓浓的失望:“青檀,你是在心里鄙薄着我吗?” “不是。”青檀答得干脆,“我本就是为了钱来教你的,如今替你做画也是为了钱,谈不上鄙薄不鄙薄。” 浅淡的眉目波澜不惊,看不出一丝人情味。 雪娇低头微微苦笑了一下,冲着身后一招手:“青儿,把小师父的银子给结了吧,总共三十两。” 青檀取了银子贴身放好了,头也不回地出了门,隐约觉得大街上似是人潮刚退,人们在嘀嘀咕咕地说着什么人做了假药被抓了的事儿。青檀也不留意,径自往城外走去。 周大勇径自去了县学找周傲文,周傲文当真没有想到二弟会突然过来,待到听清了周大勇的描述,周傲文哭笑不得:“二弟,你真是太抬举我了,我只是一介秀才,哪儿会被县太爷给看到眼睛里?你当这里是咱们那个黑沟子村?出了一个秀才就了不得了?” 周大勇一把抓了周傲文的手,连声道:“大哥,娘不是说你还给县太爷抄过文书的吗?这好歹也算是沾过点公务了吧?这县衙里的事儿你总比我这个两眼一抹黑的强,大哥,我求你给我出个主意,我怎么才能把一秤给救出来?” 第172章偶遇 周傲文皱着眉头把周大勇仔细打量了一番:“二弟,你跟我说实话,这个金一秤到底是什么人,你为何如此在意她?” “她是我的一个亲戚……”周大勇话一出口,抬手就扇了自己一个大耳光,对面站的可是自己的亲大哥,自己有这么一个亲戚,他哪儿能不知道啊? 眼看着周傲文的脸色已经黯下来了,周大勇换了一副可怜巴巴的口气:“大哥,求你了,帮我想想主意吧,一秤她当真不是个办坏事的人,她一定是被冤枉的。” 周傲文板了脸:“二弟,你不说实话,我也能猜得出来,你是不是对这个小姑娘动心思了?我可告诉你,婚姻大事必然得是由父母做主,你与这小姑娘的事儿咱爹娘知道吗?他们同意了吗?你就这么拼命地要去救她? 哼,周大勇,我劝你早点死了这条心。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若是身心清白,如何会这么早就沾上官司?无论你心里如何在意她,爹娘她一定不会许的,你趁早给我回家去,莫要给自己惹麻烦。” 话一说完,周傲文把袖子一拂,转身就走。 周大勇实在没有想到,自己跑来找大哥这一趟,竟然会是这么个结局,想要追上去再求大哥几句,可是周傲文这个书呆子脾气一上来,步子迈得飞快,连个头也不回,抱定了你说破了大天我也不会帮你的架势。 周大勇泄了气,急得蹲在地上直拍脑袋。 自己一个乡下孩子,在县城里人生地不熟的,连县衙的大门往哪儿开都不知道,大哥又铁了心地不帮自己的忙,接下来可怎么办啊? 一秤那么瘦的一副身子骨,怎么得经得起那帮如狼似虎的衙役们折腾,莫叫还没有等着县太爷开始审,她就先站不住了。 周大勇急得一头是汗,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突然一抬头,看到远处走过一个人影,虽然那人故意戴着顶帽子掩住脸,还换了身衣服,但是那个侧脸还是叫人一眼就认了出来。 这不是青檀那个小子吗? 他也在县城里?难不成也是为了金一秤的事情来的? 周大勇想也不想,直接腿一迈追着青檀就跑了过去。 青檀生怕自己被人给认出来,只管低着头快步走,没有想到斜敕里会突然冲出一个人来,一把就把自己给抱住了。 “啊哟,我说青檀,能在这儿遇见你,实在是太好了,你是不是也是为了金一秤的事情到县城里来的?你找到人救她了没有?” 青檀听得一头雾水,赶快把周大勇往一旁的背静巷子里拉。待到发现周围只有周大勇一个,青檀这才开口问:“你这是做什么呢?金一秤她又怎么了?” “啊哟,原来你不知道啊?”周大勇急得两只眼睛都瞪圆了,“那你是来县城干什么的?” “我是……”青檀耳根微微红了红,掩口干咳了两声:“嗯,金一秤到底出什么事儿了,你仔细给我讲讲。” 周大勇竹筒倒豆子似地把金一秤的事情全都给青檀说了,青檀皱着眉头不解:“她自己说那些灵芝草是她在炕上种的?这样的话哄三岁小孩子都没有人信,这个丫头也能编得出来?” 周大勇一拍手背:“可是人家官府的人当场就抓住了证据,那些灵芝草的确是种在她家的炕头上。” 青檀叹了一口气,把头上的帽子摘下来在手里摇了几下:“傻子也知道炕头上种不出灵芝草来,那个丫头没有办法自圆其说,这个罪名还不就是落定了?” 青檀皱紧了眉,这几天虽然一直没有出门,但是也听到了一些风声,说是省城里有人卖假药闹出了命案,府台大人很是生气,巴不得赶快找几个案犯重罚一下以警效尤,金一秤这个小丫头怎么会赶在这个风头上犯事?也真是该着她点儿背。 想起来金一秤心里莫名其妙地有些烦,青檀转脸看向周大勇:“这个事儿,我铁定没有办法,你找别人问了没有?” 周大勇苦着脸:“我大哥在这县学里面读书,我去找他了,他也不理,说这事儿他实在是管不了。还说叫我莫要去给他添乱。青檀,你在县城里面有长脸面的朋友没有?能不能托着人打听一下,说不定能问出个什么来?” 青檀不说话,周大勇吸了吸鼻子,眼眶又有点发红:“一秤那个丫头再怎么说也才十二三岁,人又生得瘦小,哪怕平素里再伶俐百倍的,一进了县衙她也得怂,可怜这么小的女孩子,惹上这种官司,受那份罪,我,我真是恨不得能替了她……” 大小伙子脑子一根筋,说着说着眼圈就红了,蹲在地上抱着自己的脑袋,一脸懊恼。 青檀低头看着他,隐约觉得有点不可思议,金一秤那个小丫头才多大啊?人都没长开,根本就谈不上有姿色,论到脾气为人,又有点神神叨叨的,这样就能叫周大勇这么一表人才的小伙子上心成这样? 虽然比周大勇大不了几岁,但是青檀对周大勇的这个幼稚的状态又是不解又有点鄙夷,被一个小丫头片子迷成这样?切。 大太阳升至中天,晒得光溜溜的头皮直发痒,青檀下意识地抬起手挠了挠头顶。 只是那么一瞬间,象是脑海里有什么奇怪的光线一闪而过,恍然浮现起某一刻,金一秤那个小丫头跪在自己床边,正拿着什么东西往自己的肚子上按,她的手按完了之后,自己身上就陡然轻松了不少,缠-绵多日的晕厥,失神,胸口发闷的症状也都不见了。 这个念头突然就从脑海里面跳出来,叫青檀恍忽了半晌,不知道适才脑海里闪过的那一幕是真的发生过,还是自己又魔障了。 叹了一口气,青檀道:“行了,找个地方我们先吃点饭,然后再慢慢想办法。” 第173章升堂 周大勇实在没有想到青檀会这么有钱,更加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大方地把钱全都拿出来叫自己救金一秤。双手捧着那三十两白-花-花的纹银,周大勇感动得眼泪哗哗的。 “青檀,你真够朋友,我实在想不到,为了帮我救一秤,你能把你身上的银子全都取出来。你这个恩情我记着了,将来有机会,我铁定好好报答你。” 青檀叹了口气:“你啊,还是想事情太简单了,银子只是身外之物,舍了还能再赚回来,只是这衙门里的事儿,不是花点钱就能办的。没有人脉,哪怕是你花足了银子,也未必见得着人,更别说打通关窍救她了。” 周大勇又傻眼了:“那,那可咋办啊?” 仔细想了一会儿,青檀道:“今天她刚被送来,想必县太爷未必来得及审她,不如我们先住下,明日先打探一下消息再说。” ** “我说县尊大老爷,这做假药的事儿我可没有沾上一分半点啊,全是金一秤这个丫头片子干的,这个丫头她可邪性得很,她啥事儿干不出来啊?我说县尊大老爷,您只管治她的罪就好,这一切可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啊,您可千万别把我下了大牢啊!” 金石头一头磕在地上,哭得稀哩哗啦。 金一秤斜着眼睛了他一眼:“哟,大哥,你这是干啥啊?咱们这罪名不是还没定吗?你吓成这样干啥啊?” 金石头立时象是被人烫了一样抬起头来,别着身子看金一秤:“你这死丫头片子瞎叫唤啥哩?谁是你哥,俺才不是哩?你自己干的事儿,你别扯我,我啥也不知道。” 金一秤这一回就是报定了心思要把金石头这个混蛋拉下水来,故意一吸鼻子,满脸委屈地道:“大哥,你看你,平素里也是千般好万般好的,怎么一见县尊老爷你这脸就变了,你说你不是我哥,可是我们的名字是写在一个户头上的啊,你还是我们老金家的长子呢。” 金石头吓得脸煞白,张着大嘴就开始号:“啊哟,我说你这个扫把星,你是当真不是个玩艺儿啊,你这是专门坑我的啊,我们家小红早说的那些话可一句一句都应验了啊。你这死丫头作奸犯科的,你叫我来顶缸,钱,你挣着了,花完了,事儿,我背了,我顶缸了。 我说我的青天大老爷啊,您可千万得给我做主啊,我根本和他们老金家一点关系也没有,她也不是我妹,我也不是她哥,他们老金家的事儿和我一分关系都没有。” 金一秤摇着头直叹气,金石头这番话真得叫爹亲耳听一听,这么多年来当亲儿子惯着宠着的到底是个什么货。 “大胆刁民,还敢喧哗!” 县尊老爷突然一拍惊堂木,金石头吓得身子一抖,差点把脑袋缩回肚子里去。 方县今年不过三十有三,正是血气方刚之时,到了这清平县,先想给自己立下一个官威来,刚好上面有令叫查制卖假药的,别的县里都没有动静,自己这里先就抓了一条大鱼。 虽然这小丫头片子的模样不起眼儿,可是奈何她整的这个动静可是足够大,下人们带来的物证自己全都看清了,硬是有几百棵的灵芝仙草啊,据说全是从这丫头家里的炕头上搜出来的。嘿,这般做假的手段也算是叹为观止。 方县令略一沉吟:“下跪者可是金一秤?” 金一秤伏身一礼:“正是民女。” 方县令对着案卷读:“金一秤,现年一十二周岁,生肖属虎,为金家大郎么女,我且问你,你是从何处学来的邪术,用以制售假的灵芝的?” 金一秤躬身磕了个头:“民女回县太爷的话,小女子是个本份的乡下孩子,只是一次偶然的机会学会了在这炕头上种植灵芝草的技艺而已,并非制假药售假药。” “大胆民女!还敢雌黄?谁不知道这灵芝是为仙草,非得天灵地气方可孕育,怎么可能在炕头上种得出来?你当本官是那三岁的小孩子吗?” 方县尊把脸一虎,一拍惊堂木:“你这民女若是赶快招供画押,认下你自己制售假药的事实,本官还可饶你一命,若是你执迷不悟,继续雌黄的话,我可给你大刑伺侯!” 金一秤看了一眼衙役们手中握的大棒子,心里暗暗叫苦,在这个愚昧的年代,所有人都给灵芝这种东西赋予了独特的寓意,说它是仙草,说它可以起死回生,相信它必须长在悬崖峭壁上,由着人们百转千回,历尽万险才能采到。 金一秤深吸一口气,道:“好吧,县令老爷,我说实话,这些东西,不是我从炕头上种出来的,其实是我从山上采来的,怕是不好保鲜,所以临时给插到了炕头上的土里面。” “一派胡言!”方县令怒声道“想那灵芝草是多么难得的东西,怎么可能叫你一个小丫头随随便便就取了那么多回来?还不说实话,来人啊,给我动刑。” “且慢!”金一秤伸长了脖子大声道,“青天大老爷见多实广,明察秋毫,如今这物证已经被带来了,那不如咱们就请来内行当场验上一验,若是有人可以证明这些灵芝是假的。这个罪名,我便当场认下,可若是这些灵芝草不是假的,也不能因为我把它们给插到了炕头上,您就要定我的罪啊。” 方县令虎着脸默了一下,最终一声冷笑:“好,那我便叫药铺里的掌柜们亲自来验看一番,我且看你这黄毛丫头能搞出什么鬼来?” 下人们得了令,各自去药铺里面请先生。 金一秤一脸淡定,反正自己种的东西铁定不是假的,随便他们那些人验去。 第174章定罪 金石头可就不行了,这小子打小就是混混一只,平素里欺负欺负老弱孤幼那会儿劲头挺足的,可是一到了正经场面,那可真就彻底稀屎软蛋了。 金石头凑到金一秤旁边,嘀嘀咕咕地劝着:“一秤啊,我说,你也别撑着了,这里可是县衙门,上面坐的可是县尊大老爷,人家是什么样的人物?人家读过多少书经过多少事儿?就你那三脚猫的小巴戏想蒙人家?你可就作死吧? 唉,我说你想作死也别连累我啊,我告诉你金一秤,我可跟你们老金家一点关系也没有,和你们不沾一点血亲,一会儿要是事儿闹大了,你可得先把我给摘出来,我可不替你们老金家背这个黑锅。” 金一秤被他吵得脑仁痛,这个人怎么能怂成这副德性,当初怕爹把他给赶出门,那是哭天号地抱大-腿,口口声声我金石头这辈子谁也不认,就认老金家这个门,就认金老大这一个爹,生是金家人,死是金家鬼,赌咒发誓,指天划地的。 这一会儿倒好,人家县太爷还没定罪呢,你就把老金家先给甩到一边儿去了,说起来也是五尺高一个大老爷们儿,真是一点骨气也没有。金一秤直咂唇角,心里是把金石头给鄙视了一万遍。 转眼衙役们请的药局前辈到了,金一秤眯缝起眼睛一看,瞬间认出其中一位就是自己第一次进城卖灵芝的那个药铺里的掌柜,依稀记得此人姓张。 一看到这个人,金一秤顿时放心了,之前自己种的灵芝交到他手上,是他亲自审验过之后才同意收的,而且还一再叮嘱叫自己再有货只管往他那里送,有多少就收多少。 有他这么个行家在场,相信自己蒙不了冤。 想到这里,金一秤自信满满,挺着后背跪直了,就等着这几个人一起来宣布结果。 众人上前先对县太爷行了一个礼,便依次走到那一筐子灵芝前面。 几位行家同时出手,将那些灵芝们握在手里仔细打量,还拿到灯下认真地看了好几遍,放在鼻子底下嗅了几回,先前认识的那个张掌柜的还特地取了一小块放在嘴里认真地嚼了半晌。 一个个全都表情严谨,认真审视了一阵,几个人貌似都有了答案,彼此简单地交换了一下意见。 其中的一位上前一步,对着县太爷拱手一礼道:“方大人,在下与各位同行已经将这些灵芝细细审验过,这些灵芝的确是假货!” 金一秤立时急了:“喂,你这个人到底识货不识货?我这些灵芝草哪一分假了?啊哟……” 话没说完,金一秤的小肚上就挨了几拐棍,当即跪倒在地上起不来了。 张掌柜的在一旁冷声道:“你这些灵芝虽然看上去与真货没有什么两样,但是如果仔细分辨还是有很大不同,药效上也差得极远,灵芝那么金贵的药类怎么可能由你随便采携就能采到这么多来?所以你这些定然都是假货。” 金一秤抬头看向那个张掌柜,哑着嗓子道:“张掌柜的,我之前就去你那药铺里面卖过灵芝,上次的货与这次的完全一样,你还说以后我有了货只管往你那里送,我有多少,你就收多少……” 张掌柜眸子里冰冷一片,假装没有听到她的话,把脸往堂外转了转,再也不开口。 金一秤下意识地顺着张掌柜的往后看,却看到人群里面站着个一身富贵打扮的人。金一秤心头一紧,这不是那个等着收自己灵芝的钱千吗?他也来了?自己闹出这么一场官司,眼看这批灵芝是交不上了,之前刀具的钱还欠着他呢。 作为一个生意人,向来是利字打头,自己此时落魄叫他折了本钱,他会不会恨上自己了?万一一会儿落井下石,再指证自己几句,那自己的麻烦可就更大了。想到这里,金一秤把头狠狠地低下来,不敢再看他。 县太爷方文修冷声喝道:“好你一个乡下丫头,私做假药人证物证俱在还敢抵赖,看来本官不刑,你是不肯说实话了,来人啊,给我先打上她十棍,收入狱内。” 金一秤被打了十棍扔回到牢里,只觉得全身上下象是散了架一样的痛,方老爷眼看自己瘦小,这还算是手下留情了呢,若是自己硬挺下去不认罪,到了明天怕是就不止是只打十棍了。 金石头也被扔在她对面的号子里,刚才那几棍子并没有打在金石头身上,却已经把他给吓得尿了裤子。 这一会儿金一秤忍着身上的痛疼,认真寻思刚才堂上的情形,那个姓张的到底是啥意思啊?这一回的灵芝和上回送来的完全一样,上回的他都仔细验好了给全数收了,这一回的他就给断定成假货了?按说自己并没有得罪过他,顶多是货约着卖给了别人没有卖给他,他何必这般落井下石? 唉,真是点儿数背到家了,金一秤抬头仰望着牢房里黑漆漆的屋顶,只觉得社会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旁边的金石头还在呜呜咽咽地哭个不停,跟个老娘们儿似地絮叨着骂着。 金一秤没有理他,翻了个身,闭上眼睛逼着自己先睡上一觉,养足了脑力再说。 然而到了半夜里,金石头却被人给偷偷地带出去了…… ** 周大勇和青檀总算找到了衙门在哪儿,可是苦于没有门路,干熬了一晌,一点有用的消息也没有打听出来。 青檀虽然平素里不怎么沾染红尘中事,却是难得心思清明,便给周大勇建议两个人先找个地方住下来,再从长计议。 第175章谁公谁母 为了省钱两个大男人开了一间房,开房的伙计眼睛直冲这两个人偷瞄。 那个瘦一点的,文弱清秀,眉间描着一抹青莲,带着几分妖异邪魅。 那个壮一点的,古铜肤色,浓眉大眼,很是俊朗帅气。 这两个小伙儿身上的衣服虽然不算破烂,但也都是半旧,显然不是什么富贵人家的少爷,可就是这二人的长相,实在是出众得很,县城里一等一的公子哥都比不了。 这两个人一起到客栈里,还只开一间房?不会是……那个吧? 伙计一边在心里乱嘀咕,一边将这二人引入房内。 挺小的一间房,房里除了一张床和一张桌子什么东西也摆不下了。 青檀耸了耸眉头略微感觉到有些不自在,他向来清静惯了,最不喜欢和别人离得太近,这间房这么小,难不成晚上要两个大男人挤在一起睡? 伙计满脸陪笑道:“您要的小单间只剩这一间了,这床可是只有一张啊。” 周大勇大咧咧地一摆手:“一张床正好够我们睡,你赶快给我们送点热水来洗洗,我们得赶快上床歇了。” 伙计的眉头一颤,抖出几分恶心,鼻子里冷哼一声,出门去打水去了。隔了一会儿,伙计再上来,将装满了热水的壶往地上一放,阴阳怪气地道:“二位爷,你们仔细洗着。” 青檀隐约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回头问:“你刚才和那伙计说什么了?他怎么口气这么奇怪?” 周大勇只管换鞋脱袜子洗脚,头也不抬:“管他呢,还不是看咱们两个开了一间最便宜的房了。这些奸商,就想叫咱们住得贵点好点,他们好多赚点。咱们才不上他的当,身上的银子得留着给一秤跑路子,哪儿能拿出来乱花。” 青檀信步走到窗子前面向外面打量,这个客栈离县衙门不远,站在窗口就能看到县衙内大部分地方的动静,如果明儿个一早金一秤要被提出来公审,在这儿就能先一步听到动静。 周大勇洗完了脚,来回蹬着腿把脚上的水给甩干净,把洗脚水溅得四处都是。 青檀斜了他一眼,自去下房洗漱,待到洗干净回来,周大勇已经敞着怀在床上躺得呼呼的了。 那架床本就不大,青檀侧着身子堪堪不掉下去,周大勇突然把身子一转侧身把他给抱了个紧,继续睡得呼哧呼的。 青檀感觉到浑身不自在,想要坐起来,周大勇反倒把腿一抬,压到了他的身上。 青檀推了他几下,可是越推他抱得越紧,青檀没办法,只能由他这么抱着,白天走了一天也实在是困,不一会儿,青檀也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伙计来送早饭,这两位爷刚起床。 那个生得清秀妖邪的青着眼眶一脸疲态,那个长得厚壮英朗的蓬着头发伸长了胳膊打呵欠,精神头儿十足。 小伙计斜了斜嘴角,暗地里已经分辨出这两个人谁公谁母了。 两个人吃完了早饭就伸着脖子在房里听动静,可是这一整天,再也没有听到衙门里有人提起要公审这个卖假药的丫头的事儿。 周大勇又在捶脑袋:“他们会不会把她关起来就使劲打她啊?金一秤这个丫头我可知道,认死理倔得很,只要她咬着牙不认,挨多少打她都不会认,这样一来可就要受大罪了。” 青檀坐在窗子前面喝茶,有那么一瞬,他不明白自己这是在干什么,金一秤那个丫头和自己又没有什么交情,已经把身上的银子都给了周大勇,叫他自己在这里张罗着救人不就得了?自己何苦在这里陪着? 想通了这一节,青檀突然觉得自己陪在这里是件挺傻的事儿,于是他站起来对大勇道:“既然没有消息,那我还是先去忙别的吧,你自己先……” 话没说完,青檀突然住了口,因为他隔着窗子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由人引着从县衙的偏门往外走。 雪娇? 县太爷的宅子在大堂后面,若有公事自然要从大门进,雪娇能通过偏门出入县衙的除了县太爷的亲眷,那就是和县太爷都有着不一般交情的人了。 想起她的身份,青檀止不住眯了眯眼睛,说不定这个人还真能为金一秤的事情搭上话,不过…… 周大勇突然蹿过来,一下子打断了青檀的思路:“我说青檀,你几时变得这么不义气了?昨儿个咱们不是还说得好好的?一起来救一秤,怎么就这么会儿功夫你就要走?” 青檀冲着他一挑眉毛:“我几时说过要和你一起去救她了?现如今把钱都给了你了,你死扯着我留在这里做什么?” “那你……那你……”周大勇有些语结,可是依然扯着青檀的衣袖不松手,其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定要扯着青檀一起留下来,反正身边多一个人就多一个帮自己出主意的脑袋,要是单指着自己,那就更没有希望救一秤了。 周大勇赶快换了一副面孔:“青檀哥,咱们不是说好的吗?一起救一秤,现在她还一点消息也没有,你哪儿能把我给甩了一个人走?我这个人又没读过几天书,在这县城里又不认识一个人,出了门就两眼一抹黑,你要是也走了,我可真就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眼看着周大勇那一副哈巴狗的德性,青檀着实没了脾气,重新坐回到窗子前面道:“你硬扯着我留下,可是我也没有办法,那咱们两个还是继续坐在这里喝茶吧,说不定到了晚上,县衙里就有消息传出来的呢。” ** 出乎意料的,这一天没有人再来审问金一秤,到了傍晚,牢房里面突然来了一个人。 第176章探狱 进门看到金一秤的狼狈相,那人摇头叹了叹:“金姑娘,你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呢?” 金一秤从草堆上爬起来,坐直了身子一笑:“难道钱老板料不到我现在会是这个样子吗?只是之前许下的给您的货怕是不能按时交了。” 钱千眉头一凛,眸底闪出几分惊异。 金一秤不过是个十来岁的黄毛丫头,昨天进了县衙被吓了一回,在公堂上又挨了几棍,到现在又被关得这么久,肯定胆子都被吓破了,一见了自己难道不该是抱着自己的大-腿痛苦流涕叫自己赶快想办法救自己出去的吗? 没成想这丫头的神态竟然这般沉静,当真是比她那个怂包软蛋的哥哥强太多了。 钱千想了想,从袖子里取出一件东西递到金一秤面前:“金姑娘,你先看看这个。” 金一秤接了那东西,只看了一眼就气得咬牙切齿的,这上面满满的全都是金石头的供辞,上面一条条一句句全是咬自己的话。 什么当初看到金一秤鬼鬼祟祟地出入那个草屋就料到定然没有做好事,暗地里留意了她几回。 然后就发现,金一秤不但自己做假灵芝还在私下里与一些来路不明的人交往,她把这些做出的灵芝交给那些人,那些人再带出去卖高价钱。 至于那些人是谁呢?金石头说不清楚,所以就充分发挥了想象力,一会儿说是半夜里那些人骑着快马以黑布掩面,以鸟声为号,金一秤一手交货一手接钱,那些人转身就走。一会儿说那些人是腾云而来,遁地而去,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虽然自己打老远见了几回,但是都没有瞧见正脸。想来定是那批卖假药的要犯无疑。 为了证明自己说的话并非完全云山雾罩,金石头还把之前金一秤的种种经历粉饰了一遍,说是之前这个丫头就是个一身邪气的,之前在祠堂里都能徒手开活人的肚子给人家取瘤子,她啥事儿干不出来啊? 最后金石头再三强调,自己和老金家不带一点血缘,所有的事儿都和自己没有半点关系,哪怕老金家的人与这件事情全都有份,也断然不关自己一点事儿,请县太爷大发慈悲,赶快把自己给放了吧。 证辞最后面是一个金石头亲手按出的鲜红色大手印。 怪不得今天一大早就没有看到他,原来这个金石头是连夜把自己给卖了个瓷实,他自己可就先脱了干系出去了? 钱千道:“金姑娘,咱们之前就打过交道,也算是半个熟人,明人不说暗话,这一次你的麻烦实在不小。当初抓住你的时侯,县太爷特地张大旗鼓地叫你从街上走那么一道,还往省府发了消息,说是已经抓到了你这个卖假药的,此时你若是硬说你自己没有做过假药,你叫县太爷这个台阶怎么下? 更何况你那兄长已经将证辞写在这里了,一字一句清清楚楚,他就是在炕头上发现了你在种植假药的事儿,就连这兜售的路子也都给说得这么清楚了,有了这份证辞就可以妥妥定你的罪,你哪怕硬撑还能撑到几时?” 金一秤抬头看他:“难道钱老板也以为我的灵芝是假货?昨天一起来审验的张掌柜,你怕是也认识的吧?他之前就收过我一批货,当时他也反复审验,当场鉴定我这些货都是真的,还说下回我有多少他就收多少。若我这些货是假的,他为什么当初要说这些话?” 钱千摇头苦笑道:“金姑娘,此一时彼一时也,别的且不说,这些灵芝发现的时侯,是在你家炕头上种着的,这不假吧?哪怕之前他鉴定过这些货是真的,此时一听说这来路,哪怕是真的他也不肯说是真的了。所以我说,金姑娘,你这一回的麻烦着然不小。” 金一秤问:“那么钱老板的意思是说,这件事情我横顺推不掉,哪怕明明是卖的真药,也要被人当成卖假药的给判了吗?” 钱千虚握右拳,掩口一咳:“眼前的事情已经摆在这里了,若是你一口咬定了不认罪,怕是最后还是在给你自己找麻烦。不过……若是你肯换一个说法的话,会不会又能别谋出路呢?” “敬请钱老板指点。” 钱千压了压嗓子,将身子往前微微一探:“敢问姑娘一句,这些灵芝当真如供辞上所说,是你自己种出来的吗?” 金一秤想了一会儿,到底点了点头:“钱老板,你我相识一场也是缘份,此时我还欠着你一个人情没有还,就干脆给你说了实话吧,这些灵芝,的确是我自己种的。” 钱千明显一愕,站起来原地兜了几圈,抚着下巴小声沉吟道,“怪不得你能一次拿出这么多来呢?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金一秤道:“钱老板,虽然这些灵芝是我自己种出来的,但是药效药力与野生的没有任何差异,野生的灵芝虽然生于天地之间,有天灵地气滋养,但是因为生得太过隐蔽,所以被发现的时侯时常品相不好,要么被虫子蛀食过,要么已经木化,甚至有一些已经霉变毒化,这样的灵芝吃下去不但没有药力,反倒会对身体有害。而人工种植出来的灵芝不但没有毒,而且药力也分毫不差,钱老板,我的这项技术的确是有利无害啊。” 钱千抚着下巴在一旁眯着眼睛沉思了半晌,直到金一秤话说完了,他才猛然省过神来。 “啊?哦,对,那是,那是,话是这么说,不过呢……”钱千眯眼皱眉,摇头叹息道:“道理你我二人虽然明白,但是县太爷那里……唉,这么说吧,金姑娘,你说你可以种出来与天然灵芝草药效相同的灵芝来,我倒是信了,但是县太爷,他又信不信呢?” 金一秤想了下,没支声。 第177章见面 钱千继续道:“要说炕头上能种出药效极好的灵芝草来,莫说是县太爷一个人不相信,哪怕是说给谁,谁也不信。 因为古往今来都没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啊,只有你一个人做,一个人说,哪一个会来信你?但是……如果这个事情,有人也一样做出来了,那么县太爷,是否就相信了呢?” 金一秤挠了挠头顶,有点没听明白:“钱老板的意思是……” 钱千道:“我的意思非常简单,你我二人是生意上的合作伙伴,我是诚心诚意想交金姑娘这个朋友的,此时您落了难,我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你看这样行不行?你把种植灵芝的手段告诉我,我一回去就依样试验一下,若是能和你一样在炕上种出灵芝来,那我便亲自拿到县太爷那里,当面叫他验看。 用以证明,这灵芝仙草也是可以由常人种出来的,而且这药力我是亲自实验过的,一点也不比野生采集的更差,所以说,金姑娘做假药这种事情,是万万不能成立的。” 金一秤低头想了一下,问道:“您这么说,县太爷他会信你的吗?” 钱千咧嘴一笑:“姑娘,我既然给你说了这个话,那定然不是我一个人来作证,某虽不才,但是在这县城的药行里行走了这么多年,多少还是有点人脉的。 到时侯,只要我种植的灵芝仙草一拿出来,再拉出药行内的几位朋友一起作证,证明这些灵芝草的药效药力与野生的完全相同,到了那个时侯,人证物证俱在,姑娘您的冤情,不也就大白于天下了吗?” 金一秤皱了皱眉:“可是这样一来,县太爷的面子可就不好看了啊,他那捷报已经送上去了,如今我又顺利翻了案,他可如何向上面交差呢?” 钱千翘唇一笑:“金姑娘岁数小,有的事儿自然是看不明白的,县太爷如今要的虽然是政绩,可是他刚到鄙县,怎可不先妄顾一下本地人情?我常在这生意场上行走着,在本地那也是有不少朋友的,众人一起坐上一坐,喝上两杯,彼此的面子一说开,县太爷哪怕是再想要政绩,他也不能信口雌黄,硬要将好人定罪啊,是不是?” 金一秤想了一会儿,点了点头:“嗯,对,钱老板的话很有道理。那这样吧,我把如何种植灵芝的方法写给你,你回去就马上试验一下,不过时间一定要抓紧,万一过几天气侯变冷,灵芝就不容易冒出来,时间一久,我这个冤情可就背上身了啊。” “一定一定。”钱千一招手从门外唤上个人来,将笔墨一起奉到金一秤的面前来:“只要姑娘把这种植灵芝的办法教给我,我立马就回去试验,只要灵芝冒了头,我第一时间就来给姑娘你翻案。” 金一秤低头写字头也不抬:“钱老板果然是个好人,上回我要的那套刀具还没给您钱呢,又叫官府的人把那套刀也当成赃物一起给收回来了,我如今又下了狱,更没有办法还您那套刀具的钱了。” 钱千盯着金一秤写的每一个字盯得不挪眼睛,嘴里却道:“姑娘又客气了不是?我早就说过那套刀具就是给您的见面礼,哪里还能要钱?” 金一秤三下两下把那张纸写满,双手递到钱千手里:“钱老板,我能不能顺利出去,全要拜托你了。” 钱千将那张纸贴身收好,双手抱拳:“请金姑娘坐等我的消息,定然不负重托。”话一说完,一溜小步迈得飞快,转眼出了牢房的门。 ** 周大勇陪着青檀喝了一天的茶,强灌得肚子里全是水,一走路就“咣咣”直响。 直到天色黑下来,周大勇再也坐不住了:“青檀,一整天了,咱们是在等什么呢?要不然这会儿我们就到牢房里面去,哪怕是能先见上一秤一面也好啊。” “那你知道牢房在什么地方吧?咱们要怎么样才能进得去?” “我……”周大勇又开始抬手挠后脑勺。 青檀盯着楼下人来人往的人,慢悠悠地道:“坐了一整天,等的就是这个时辰。大白天的我们怕是不好进那牢房里面,到了晚上,趁人不备,指不定给那看牢房的几两银子就能进去了呢?” 拿手冲着县衙后面一指:“从最后面那道门进去,怕就是牢房了,我今儿个看见人有捉了个毛贼审也没审就给送进去了。金一秤那丫头的案子眼前还没定,怕是也是先关在那儿了。” 周大勇听得眼前一亮,面前这个闷葫芦一整天了不吭声,原来以为他和自己一样也是一点主意也没有呢,结果人家偏是个有心的,不动声色竟然把关金一秤的地方给摸了个大概。 果不出青檀所料,待到天色黑透,两个人到那牢门边一打听,金一秤那个丫头就关在里面,周大勇使了点银两轻松地进了狱号里面。 金一秤正在靠着牢门发呆,突然听到看门的婆子说又有人来找自己。 金一秤暗想着,不会是钱千那个老狐狸这么快就又找回来了吧?正打量着如何再说个谎话把他给稳住,抬眼看清了进来的人却是着然吃了一惊。 “大勇,你怎么来了?” 周大勇看见一身狼狈的金一秤,当即心痛得心头一抽,快步走上前去,隔着牢门一把握住金一秤的手:“一秤,你……你怎么样了?这里的人难为你了吗?” 金一秤冲着周大勇苦笑:“不用问,这一回肯定又是你偷了家里的钱跑出来找我的吧?你啊,就是不叫你家里人省心。我这边没啥事儿,你还是早点回去吧,晚一些又叫你娘担心了。” 第178章节制房事 周大勇的眼圈直发红:“还说自己没啥事?你骗谁呢?到底现在怎么样了?你给我说说,唉,对了,今天我在客栈里听说现在还有专门替人打官司的人,叫……叫讼师。要不然我出去也花钱给你请一个?” 金一秤又笑了:“行了,大勇,我在这里呆了一天多了,有些事情也想明白了一点。我弄的那些灵芝草原本不是假的,之所以叫他们给抓过来,一来是县太爷想要捞点政绩,给自己脸上贴金,刚好我点儿背就赶上了,二来,也是有的人没操好心,想借机逼着我把知道的一些事情给说出来,所以在暗地里做下了一些手段。两样加起来看,你请个讼师也未必就能打得赢这场官司,还是省把力气,省点钱吧。” “那你也不能老在这里呆着啊,反正,你放心,我一定想办法救你出去……”周大勇又想了想,把身上那把银子掏出来全塞到金一秤手上。 “这些银子你收好,万一这里面的人要打你,你就把这些银子偷着塞给他们一些,这样,他们下手能轻一点,你也就能少受点苦了。” 金一秤冲着他感激地一笑,一抬头这才发现周大勇身后还站着一个人。 一件长衫穿得极为随意,可也难掩清镌之态。此时他正自背着手,仰着脸四处打量着,一副你们随便聊你们的,万事与我无干的样子。 “青檀?”金一秤很是意外,这个油盐不进的小和尚怎么会和周大勇在一起?两个人一起到牢里来,是为了看望自己的? 青檀掩口干咳一声:“他听说你出事了,一定要扯着我过来,说要亲眼看上你一下方可安心。” 金一秤仰着脸冲着他眉心那朵青莲看了几眼,眼神突然变得复杂起来,青檀低头看到周大勇正死死地握着金一秤的小手,眸中又浮出几分鄙薄来。 青檀道:“你们的话讲完了吗?若是没有我们就早些回去吧。” “我,我有话,一秤,你,你……”周大勇抬起头,眼圈是红的,盯着金一秤的小脸看了半晌,只觉得千言万语如鱼骨梗在喉中,吞吐不得。金一秤等了半晌,周大勇也没有再吐出一个字儿来,就见他死死地握着自己的手,嘴唇动来动去的,就是不出声。 金一秤感觉有点奇怪,抬眼冲着青檀看了一眼,意思是周大勇这是怎么了? 青檀鼻孔直出冷气,淡然哼了一声,心底把周大勇这副失魂落魄的德性鄙视个死。 金一秤想了想,把手从周大勇手里抽出来:“大勇,你能不能先回避一下,我有两句话想跟青檀说。” 周大勇差点嚷出来:你跟他有啥好说的啊?你们还有啥话不能叫我听见? 可是仔细一想,这出来打通关节的钱是青檀给的,带着自己走门路的也是他,既然人家也出了大力,那一秤私下里感谢他两句也是应该的。 周大勇抬手摸了摸鼻子:“那我在外面等着,你们……少说两句。” 目送着周大勇出了门,青檀回头看向金一秤:“有什么要说?” 金一秤没支声,伸长了手臂照着他的腹膈处按了下,嘴里问道:“痛吗?” 一瞬间,那副奇怪的画面再次浮出脑海,金一秤跪在自己榻边,正在用手按自己的腹部,按过的地方总有一种说不出的舒服,而现实也正是如此,不知不觉的她的手已经换了几处,他都感觉不到痛,反倒有一种异样的轻松。那种感觉原来不是梦啊! 青檀脸莫名其妙地红了红。 金一秤的手又连按了几下,没有听到青檀喊痛,金一秤总算松了口气:“霜降之前,找郎中用梅花针给你章门穴上再放两回血,虽然还是解不了你身上的毒,但是可以叫你这个冬天好过一些。” “哦。”青檀淡然应了一声,右手虚虚握拳掩口干咳了一下,转过脸躲她的视线,隐约觉得后背有点冒汗。 此时整个牢房里面只有他们两个人,守号的婆子在外面,周大勇也出去了,旁边号子里的金石头昨天也被放了出去。四周安静得只能听到两个人的呼吸,青檀感觉到一股莫名的压力在拍打着自己的小心脏。 他莫名其妙地想起了上回金一秤掉在怀里的情形,小小的人儿在自己的怀里乱拱,于是一向自恃清心寡欲的青檀第一次失了方寸,可笑的是,对方只是个姿色平庸,连毛儿都没有长齐的小丫头。 想到这里,青檀掩口轻咳了一声:“还有事儿吗?” 金一秤眼神复杂地看了他一眼:“麻烦你回去能不能给你师兄带个话,有的事不是我不去尽全力,而是真的无能为力。我们家的人,他能不能都给保全一下?哦,金石头除外,那个货,你师兄想怎么弄怎么弄,弄死我都不说一句话。” 青檀隐约明白是怎么回事了,默了一会儿,他点了点头:“嗯,这话我会原样带给他,还有事吗?” 金一秤抬头瞥了他一眼,眼神突然变得有些复杂,低下头脸都有点红了:“另外还有句话要跟你说,就是……就是……” 小丫头突然变得这么羞羞达达的,叫青檀着实有点看不懂了:“什么话?” 金一秤头更低,声音更小:“你身上的毒不轻,所以在那个事儿上,你得节制着一点……” 青檀皱眉问道:“我要节制什么?” 金一秤干巴巴地笑了一声,语气更加含蓄地道:“呵呵,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嘛,我说这个你还有啥不懂的,就是那个……房事呗。” 第179章露水情缘 青檀偏偏还真就不懂了,眉心的青色莲花皱得变了形还是没有明白金一秤这个小丫头到底是想要说什么。 “房……什么事?” 金一秤一怔,抬眼却只迎到青檀那一对迷茫的星眸,这小子是在故意装纯啊?还是古代的人不知道房事是什么啊? 金一秤有点急了:“我话都说到这儿了,你还听不懂啊?我是作为一名医者的身份告诉你,以后不要再去嫖娼了!” 这一下青檀是彻底听懂了,雪白的脸皮陡然变得血红,星眸之中的迷雾瞬间化为两团烈火。 怔了一瞬,青檀咬着牙闷声吼道:“金一秤,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我去那个什么了?” 金一秤听出他声音里的异样,感觉自己作为一个资深医者,有必要好心提醒一下自己的患者必须要去注意的问题。 于是,她深吸一口气,以更加敬业的表情,更加严肃的态度道:“青檀,其实这件事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象你,虽然是个和尚…… 哦,和尚嘛,那只是一种职业,它不代表你生理功能上有问题啊。 象你这个年纪呢,有一些冲动也是可以理解的,偶尔去放松一下,也没有什么大不了。 但是作为医生,我必须得提醒你一句,做那个事儿的时侯,人很容易过于兴奋,一旦兴奋过头,体内的血流速度就会变快,一但变快,你体内的毒素就会……就会……就会……” 眼看着青檀那一张俊脸已经由白变红,又由红变黑,再接下来又由黑变紫,金一秤看着他结结巴巴地有些说不下去了。 青檀修长的指节在袖管里握得格格作响,脸上的嚼肌已经绷紧,一对眸子里面烈火正汹,那副表情好象恨不得一口吞了自己一样。 金一秤把身子往后挪了挪:“青檀啊,呵呵,我只是作为一个医学人士,站在一个职业从业者的角度对你提出一些忠告而已,如果你坚持要去的话呢,那最好是做点安全措施,对你和那些姑娘们……都好。” “金一秤!”青檀血红着眼珠子,一掌拍在牢门的柱子上“你等着,我往后绝然不会再想办法来救你!你就在这里等死吧!” 话一说完,青檀转身就走,出门的时侯,把牢门“砰”的一声给摔上。 门外的狱婆子正在和周大勇聊天:“哟,你这后生如此俊朗挺拨,你和狱里那个丫头是……” 周大勇吸了吸鼻子:“那是我……表妹。” 这个年月,但凡表哥和表妹的故事都挺多的,眼看着这个帅气的小伙子一提起自己的表妹便红了眼眶,狱婆子心下了然:“那适才那个与你一起进去的是……” 周大勇信口胡诌:“那个是我表哥。” “哦。”狱婆子点了点头,叹道“难得你们兄弟俩都生得这么一表人材的,若是生在我们这县城里,那也得是十足体面的人物了,怎地就生在那黑沟子村里了。依,按说你们那村子也怪得很,怎么就出了你表妹那般了不得的人物?” 狱婆子八卦起来也是一脸兴致昂然:“我听说县令老爷审了她,就这么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竟然会做出那一模一样的灵芝草来,还个个都扎在她家的炕头上? 唉,可莫怪老婆子我说嘴啊,哪怕是神仙他都未必有得叫炕头上生出灵芝草的仙术来,唉,你可仔细和我说道说道,你们黑沟子村儿到底是个啥地方啊?怎么的这男子生来个个俊朗,女儿们也多有异术呢?” 这话问得叫周大勇没法儿答,窝着头含糊了几句,又从怀里摸出一把碎银来:“这位婆婆,我这表妹岁数还小,她断然不是个作奸犯科的人,想来这一回入了大狱也是有人故意坑害她。平素里还要劳你看顾着,莫叫这小丫头吃了亏,这些银子你先拿着……” 那婆子一看到银子就两眼放光,双手把那银子接过来装在怀里,拍着胸-脯连声道:“你这个小相公断然是个会处事的,你放心吧,你那个表妹在我手底下,断然不会叫她吃了亏,我定然会……” 话音未落,只听门“砰”的一声响,青檀黑紫着脸色冲了出来,哑着嗓音骂道:“叫那个丫头死在这牢里好了,这辈子我若是再管她的事,我就不叫青檀!” 话一说完,青檀梗着脖子就往外冲。 周大勇吃了一吓,追着他就赶了过去:“青檀,这又是咋了?适才一秤跟你说了什么?怎么叫你气成这样?” 青檀脚步迈得飞快,胸口还是叫那口气给堵得不行,嘴里骂道:“你若是想要救那个小丫头,你只管救她去,莫要再扯上我一起。从这一刻开始,这个丫头的死活我不会再问上一句,哪怕她惹上了天大的事儿,你也莫要扯我去帮她!” 周大勇跟在青檀身后一路小跑地追着,实在是想不明白适才在那牢门之内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金一秤到底是办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儿,竟然叫这个向来对万事寡淡的小和尚发了这么大的脾气。 二人一个追一个跑,一个劝一个拉,跌跌撞撞的就到了客栈里面。 青檀一进门,二话不说就要结帐走人。 周大勇跟在他身后一脸陪笑左右央求,青檀哪儿肯理他,长腿一迈头也不回地一路走远。 伙计小二抱着肩膀偷看他们两个,眼看着周大勇一副苦苦衷求百般婉留,对方还是毅然决然要甩了他的样子。 那小二暗地里叹了几口气,直说这两个人昨天晚上不是还刚刚恩爱过一回吗?怎么一转眼就要分道扬镳了?看来不止这男女之间的露水姻缘不靠谱,这男男之间,也是说变脸就变脸的啊! 第180章不自在 青檀强挣了周大勇的手,大步流星地就往门外走:“你想要如何去扒那个金一秤由得你去,莫要再扯上我了,我一介僧人,本就与这凡尘中的事情不相干的。你念着她的安危是你的事,何苦一定扯上我?” 周大勇跟在他身后满脸陪笑:“啊哟,青檀哥,你这么说可不就见外了?我平素里是与你没有太大交情,但是难得你我二人有这个缘份,能在这县城里遇上,难得你还为了救她又是出钱又是出力的。小丫头片子不懂事儿,改天我说她,可是你也不能把我们往这儿一甩就不管了啊,啊哟,青檀哥,你别走那么快嘛……” 青檀已然被金一秤那个死丫头气出了内伤,这会儿无论周大勇如何讨好,他也听不下去了。 “我且说过了,这个死丫头的事情,莫要再扯上我一分,我只是个僧人,给了你三十两银子叫你走个人情已经是天大的情谊了,你还要死拖着我如何?我在这县城里也是一点人脉都没有的,你死拖着我也没有用!” 一听这话,周大勇心里陡然一沉,自己只是一个乡下孩子,书读得不多,世面又没有见过几回,原本想要托着大哥的见识来解救金一秤的,可是见那一面,大哥已经把自己这条路给堵死了。 此时若是放了这个青檀走了,自己在这城里岂不是更加两眼一抹黑?连个北都找不着? 不行,无论如何,解救一秤的事儿,死死活活也要拉上他。 周大勇就这么铁了心的跟在青檀身后,一步不离,就象个尾巴一样甩也甩不掉。 青檀被他跟得心烦,在个十字路口前面住了脚步,没好气地道:“我话都说在这里了,你还跟着我做什么?” “我……我……”周大勇挠了挠后脑勺,正认真地组织措辞,却见斜敕里突然冲出来个人,一把把青檀的手腕给握了个紧:“啊哟,我的青檀小相公哟,我可算是找着您了,您可赶快随我回怡红楼里去吧,再晚一些,怕是怡红楼里就要翻天了……” 那人看上去不过三十来岁,满脸谄笑带着焦急,头顶上那一盏方方整整的头巾子绿得耀眼。 不容得青檀开口说话,他身后的几个人一拥而上,扯着青檀就往一旁的巷子里扯。 周大勇不明就里,也赶快跟在青檀身后就追了过去。 …… 周大勇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到这么色情的场所来,他更加没有想到,自己生平的第一次,竟然是跟着个和尚来的。 自打和青檀一脚踏这怡红楼的门,旁边一众女子的眼神就全都聚到了他们两个人的身上,掩口窃笑的掩口窃笑,暗送秋波的暗送秋波。 周大勇不敢抬头,只觉得那些女子的眼神就象是点点麦芒刺在背上,混身不自在得很。 周大勇把头低着,随着那几个人一起上了楼,到了一间华阁外面,只见门口围了一堆人,屋子里面吵吵闹闹的。 适才那个绿头巾把他们引到门口,冲着房里指了指:“青檀相公,您瞧瞧这个……” 青檀在门前止住步子,周大勇跟在他旁边,被身边的脂粉味呛得睁不开眼睛。捂着鼻子想要打个喷嚏,下巴上突然被只帕子一甩:“哟,这位小哥生得俊,你也是跟着青檀小师父一起来的?依,你长得可不象个和尚啊。” 被帕子上的粉味一熏,周大勇彻底忍不住了,捂着脸就是一个大喷嚏,旁边的女人们顿时笑作一团,吱吱喳喳的,就跟那一群母猫似的。 周大勇被她们笑得窘,别着脑袋假装四处看新鲜,最终眼睛落在案几上的一件座钟上。 那是一架西洋座钟,透明的座底已经被摔得稀烂,里面那些大大小小的齿轮还依然相互咬合着向前推动,它们往前动一分,琉琉灯罩下面罩着的表盘上那根长长的银针也往前走上一步。周大勇瞬时就被这么个稀奇的物件给吸引住了,不错眼珠地盯着那个物件儿看,登时把身后这些母猫们忘在一边。 青檀被那几个绿头巾拥站在门口,哭笑不得地看向屋子里这一出闹剧。 只见雪娇姑娘面红耳赤地跌坐在地上,一头乌云散乱,如玉面颊上几道被抓破的血痕,漆黑浓重的睫毛被眼泪晕成两团黑色按在眼眶下面,朱唇上的猩红颜色斜斜一道抿在腮上,硬是将那盏樱桃小口,活脱脱地扯成了血口一盆。 而她对面的雨兰正跌坐在地上,扯着自己被拽得七零八落的衣裳,伸长了脖子叫众人看她颈上的一道道紫红色的淤痕,那领子一敞,直露出被桃红色肚兜裹住的两团酥-胸,随着她的气势左颠右颤,呼之欲出的。 “妈妈,你且看看,我在房里好好地抚着琴练嗓子,她雪娇突然冲进来,象是疯子一样扯着我就打。我就没问是招着她还是惹着她了,她骑在我身上就是几个耳光,卡着我的脖子就往死里掐。 妈妈,昨儿你是怎么说的?可不是说的姐妹之间再怎么不睦也不能相互拆台的吧?她雪娇又如何?明知道我今天晚上约了县里几场富贵堂会,这个贱人突然就冲出来掐我的脖子,如今我这嗓子已经废了,那个堂会我还怎么唱?” 雨兰的声音还是半哭半哑,看来这副情形是无论如何也出不得堂会了,妈妈倒竖着眉毛看向雪娇:“你这个死丫头,平素里挺懂事的一个人,怎么着突然做出这么不靠谱的事儿来?老钱家的条子已经送进来了,咱们也都应了,你又在此时拆雨兰的场,可不就是成心坏咱们的生意的?我说雪娇,你可别仗着妈妈我平素里痛着你,你就为所欲为了!这个事儿,就是你做得不对。” 第181章求画 雪娇坐在地上哭得梨花带泪:“妈妈只管怨我,怎么不问好端端的我去打她做什么?昨儿个托着青檀小师父教我做了几副字画,原本在这房里放得好好的,怎么无缘无故的全都被墨水给染透了? 如此精细的工笔花卉,翻遍了整座城再没有第二个人画得出来,妈妈你是知道的,县太爷私下里可是爱极了我的画,今儿个特地把我叫到县衙里面去,说是明儿个府台大人要来,特地叫我带了画赶上一场堂会去。方大人给的那个条子,妈妈你不是亲手接的吗?这个事儿难不成你不知道?!” 雪娇特地把县太爷给抬出来,倒是唬得妈妈不敢再应声了。 雪娇指着雨兰的鼻子继续道:“可就是这个贱人,看见我要去抬官家的堂会了,特地来毁了我的画,你说她可恶不可恶?” 雨兰立马跳了起来,大声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是我弄的了?我还要问你呢,昨儿个堂会儿上我那个琴弦是被谁偷着调高了两个音,把我那嗓子都给吊得差点破了?你倒是恶人先告状了?我呸!” 眼看这一场官司打不清,扯下去耽误的还是自己的生意,妈妈赶快站到中间把手摆了摆。 “得了得了,都别吵吵了,平素里妈妈我是怎么教你们的?我教你们穿上衣服的时侯,得有大家闺秀的举止涵养,脱了衣服你们再当泼妇啊!如今倒是反过来了,脱了衣裳你们个顶个扭扭捏捏的不肯卖力伺侯客人,穿上衣服你们倒是会撒泼了啊!?” 青檀听了这些不堪入耳的话,调头就想走,手腕却被身边的人一把抓住,那绿头巾冲着屋子里叫道:“雪娇姑娘唉,人我已经找着了,刚给您请回来。” 妈妈闻言眼睛一亮,这才看见门口站着的青檀,赶快小跑过来一把拉住了青檀的袖子就往雪娇面前扯:“啊哟,我的小乖乖唉,你可就别再哭了,小师父一到这万事不都解决了吗?赶明儿个县太爷的堂会,你还能按时去,赶快起来,赶快起来。把你那脸给擦干净喽,带着小师父回房。” 雪娇抬起姹紫嫣红的脸看了青檀一眼,刚叫了一声:“小师父。”就赶快把头别到一旁打理妆容,再抬头时,已经不再是适才那一副凌乱模样,倒是带了几分楚楚可人的娇态。 雪娇一边扯了青檀的衣袖往自己房里引,一边小声道:“小师父来了就好,适才我真是快要被吓死了。” 这一个走了,那一个也就没啥好闹的了,雨兰理了理自己的头发,被几个姐妹扯着也回了自己的房。 周大勇原本盯着那个西洋钟盯得入迷,突然回过神来,只听到“带小师父回房”那几个字来。转眼就见雪娇扯着青檀的袖子往自己的闺阁里引。 周大勇一着急,快走两步一把扯住青檀的衣服角:“青檀哥,你上哪儿去?你可不能把我一个人丢下。” 雪娇回头看了周大勇一眼,挑着眉梢问:“小师父,他是谁啊?也是随你一起来的?” 青檀还没开口,周大勇已经抢在前面道:“对啊,我就是随着青檀哥一起来的,他去哪儿我去哪儿,一刻也不能分开。” 雪娇并着身后几位丫头的表情瞬时变得诡异起来,青檀叹了一口气,满脸无奈:“叫他跟过来吧,反正这一会儿他也没有别的地方可去。” 按说姑娘们的闺房是不能叫男人随便进的,可若是那两个男人是“那个”的话,进一进倒是也无妨。 虽然雪娇有点吃味,但是眼下还是画画儿要紧,也就叫他随在青檀后面一起进了闺房。 一进房门,雪娇就扯着青檀苦苦哀求道:“小师父,你千万要救命啊,之前你给我画的几副画全都被雨兰那个贱人给毁了,明儿个府台大人一来,可是指着名儿要看我的画儿的。 我又没有那个功力,一时半会儿更加练不出那个神韵来,可不就难为死我了?青檀,辛苦你一下,可否熬夜赶个紧,帮我再做上几副?” 青檀一甩袖子坐在茶案前面,奉起杯子冷笑:“之前我便和姑娘说过,捉刀不是长久之计,叫姑娘仔细练习着,姑娘又几时听过我的话?我上回也说过,往后不会再为姑娘代笔,此时拿我过来,也是无用。” “青檀……”雪娇一副可怜相,看了看青檀那满脸寡淡,又把脸转向周大勇,“这位小相公,你可帮我劝劝他?” 周大勇突然就得了机灵,问道:“这位姑娘,你说啥?明儿个你是要见县太爷和府台大人?” 雪娇-点了点头:“正是。” “啊哟,这下可好。”周大勇喜得一蹦,三步两步跑到青檀面前,连声道:“昨儿晚咱们哥俩不是还愁得没有门路可走的吗?今儿个可就遇着贵人了。你帮帮眼前这位姐姐个忙,再叫姐姐帮咱们救一秤多好?” 提起金一秤,青檀又气得后槽牙直痒,冷着脸道:“我再说一遍,金一秤那个丫头在牢里爱怎么样怎么样?我再也不会管她!” 周大勇不顾他冷口冷面,继续陪着笑脸道:“青檀哥,你别这样儿,说起来昨天晚上咱们两个还挤在一个床上睡呢,哪怕是一秤那丫头有什么得罪你的地方,你就看着我的面子,帮一帮她呗。” 昨天两个人还在一个床上睡?周大勇,你是真不知道你这话叫别人听起来有多奇怪吗? 青檀四十五度斜视周大勇,却只看到那张周正的脸上是满载着诚意的蠢萌一片。 他和金一秤两个人一个蠢一个损,还都象狗皮膏药一样一沾上就不好甩,我是怎么被他们两个人给缠上的?! 青檀简直要被怄出内伤来。 第182章盛宴 雪娇一看二人的架势,不等青檀再开口往回堵,赶快问道:“这位小哥,你刚才说什么?有什么事情要我帮忙的,你只管提来,只要青檀小师父能帮我画上几副画,叫我明日堂会上可以交差,不管什么事情,我都能答应你。” 周大勇赶快上前一步,将金一秤的事情全都给雪娇说了。 雪娇听完默了一会儿:“原来你们要救的是那个丫头啊?昨日她进城,我还站在楼上看了她一会儿,可怜见的一个小丫头,瘦得跟只猫似的,被装在那么大的一个囚车里。 过往的衙役大呼小叫的,直说这丫头做了假药害了人,当时我就是一万个不忍心,这么小的孩子,哪儿能做那缺德事儿去,她也得有那个本事啊。” 周大勇一拍大腿,连声道:“这位姐姐,您当真是个明白人,一秤真的做不出这种事儿来,铁定得是个冤案。” 雪娇抖了抖裙角坐到书案前面,手托香腮蹙着眉:“可是话说回来了,这丫头也是点儿背,正赶着府台大人叫查这个事儿,偏她就给撞上了,私下里说一句,昨儿个为什么在城里弄那么大的动静,还不是因为县太爷想叫所有人都知道自己办案得力吗? 若是我猜的不错,怕是明儿个的堂会上,县太爷少不得要给府台大人提一下,顺便邀个功,如此以来,说不定……我还真能递上两句话。” 雪娇余下的语音含在口里,奉了杯茶在手心,眸子淡淡一转,暗示大勇赶快去给青檀说好话。 周大勇会意,赶快跑到青檀面前,扯着他的衣服角一脸谄媚:“青檀哥,你瞅瞅,这位姐姐都答应帮一秤了,你也帮帮人家呗,你看这位姐姐心底这么好,人又长得这么好看。” 青檀别着脑袋不理他,周大勇才不怕他这一招,自己在家求着老爹给零花钱的时侯,什么样的臭脸没挨过,青檀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对于他周大勇,那是根本就没有任何杀伤力。 周大勇转了个身,又冲到青檀面前,把自己那排雪白的门牙给亮出来,又一脸软笑地叫了一声:“青檀哥。” 这声音媚得身后的姑娘们都起了鸡皮疙瘩,青檀更是恶寒得头顶直起冰凌碴子,站起来直接甩了他出门去,可是这小子就是属狗皮膏药的,当真是青檀去哪儿他去哪儿,带着那一脸暧-昧的笑容,寸步不离。 余下的半个时辰里,周大勇的嘴就一直巴拉巴拉就不停,好话说了一箩筐,什么中听的不中听的,全都往外甩。 什么当和尚的慈悲为怀啊,救人一命,胜去西天取经啊,你要现在不答应也不怕,晚一点咱们两个还睡一个床,等进了被窝里头,我接着给你讲讲…… 青檀彻底崩溃了,掐指算来,自己未必能活到得明年秋天,平素里最怕的就是与人来往,所以对一切人事都寡淡,只盼着自己死的时侯,能够身边干干净净的,了无牵挂。 这个周大勇,自己着然和他没有什么交情,怎么一被缠上就这么难办?两个人一起纠-缠到后半夜,青檀实在是熬不住了,把手一摆:“你且叫我睡上一阵,养足了精神,明儿个给她画,不过说好了,时间这么紧,只能赶出一副来。” 雪娇闻言大喜,赶快叫人服侍着两个人去歇息,周大勇生怕青檀半路上跑了,晚上一定还要和他挤在一个床上。昨天晚上青檀以为周大勇只是睡相差,今天晚上才发现,周大勇这小子看着憨傻,实际上是心眼儿挺多,他是生怕自己跑了才故意那么睡的。 于是,这一晚,周大勇还是手抱腿缠的,第二天早上起来,青檀黑着眼窝,一副被蹂-躏透了的表情,周大勇照样一脸容光地跟在他屁-股后面直转,一刻也不离开。 这下一个怡红楼的女人们看他们两个的眼神就更怪了…… ** 满厅的堂皇入了眼,张府台的嘴角微微噙起一抹笑意来。脚下铺着龟背如意花样绒毯,雪墙上横一轴吴道子的美人图,中正一张圆桌,罩着瑞草葫芦闪缎锦绣桌围,桌上摆的是县城里丰味斋顶级大厨操刀的盛宴。 看来为了迎接自己这个上司,方文修也是作足了功课啊。张九平到了这把年纪,深谙为官之道,作下属的知道恭敬奉迎,那势必是个听话的。 张府台入了席还未开口,身后的小衙内已经蹿出来叫道:“哟,今儿个宴席好得很,我最喜欢当中那个炸麻团。” 话一说完,也不等父亲张嘴,先一步蹿到桌子前面,用手抓起一个麻团就往嘴里塞。 张府台寒着脸,压着嗓子骂了一声:“怎么这么没有规矩?昨儿个不是还说有点发热吗?怎么今儿一上来就吃这些东西?” 小衙内一见好吃的,完全顾不上老子在一旁说什么,嘴里的麻团子塞得脸蛋子鼓鼓的,抬手又要去取下一个。 张府台今年四十多岁,府内妻妾不少,宝贝儿子却是只有这么一个,自小把这个小衙内给宠得没了边儿,到什么地方都给带着。 小衙内年纪不大,身上穿着一件红锻子的小褂,头上一个朝天揪,脖子上还挂着个小金锁,小身子胖得滚圆滚圆的,一见了好吃的,什么礼数也不顾,只管抓着好东西就往嘴里塞。 张府台舍不得收拾他,养娘们更不敢管,只追在小衙内身边连声道:“小少爷,慢些吃,莫要噎着了。” 方修躬低了身子,满脸谄笑的道:“难得小公子肯赏脸 第183章皮杯 话音未落,只见一名女子娉娉上前,冲着张府台盈然拜道:“小女子恭请张大人入上席。” 张府台斜瞟了她一眼,心下顿然一悦,只见这名女子生得柳叶弯眉,吊梢眼,斜插着一朵白芙蓉,姿容清丽,仪态万方,适才那一伏一拜之间,耳下一对玉蟾折桂耳坠子跳得欢快,身上那一袭织金缠枝花裙更是将那副玲珑身段勾得迷-人。 来之前就曾听方文修提起过,这名叫雪娇的女子不仅容貌出众,更画得一手好画,称得色艺双绝,今天晚上有她作陪,本官还当真是要多喝几杯的。同是男人,方文修一眼就瞧出府台大人眉间那一抹愉悦意味着什么,知道今天晚上雪娇来得甚好,心下暗自高兴着,引着众人一一入席。 酒过三巡。 大人们一起聊天说话,小衙内由养娘领着去园子里玩,临出门张大人还特地嘱了一句:“叫那养娘仔细看好了他,莫叫一吃完饭就满院子跑,容易伤着。” 小衙内哪里肯听他说,一转眼人就跑得没影了。 方文修笑道:“小衙内这般活泼可爱,当真是招人痛得紧,怪道大人这般宠他。” 张府台摇头笑:“过了年也十岁了,却还是一点规矩也不长,我素日里公务太忙管不了他,偏他娘亲也是个不立事的,硬是将这孩子给惯得没有了规矩。” 雪娇连声道:“大人说哪里话呢?我倒觉得小公子伶俐可爱得很,很是随张大人。” 张府台一双色眼微醉,回头看向雪娇,故意道:“你这话可说本官我也生得可爱了?这话说出来,不怕本官我掌你的嘴?” 雪娇假意一怔,赶快掩了口连声娇笑:“啊哟,奴婢失言。” 方文修得了机灵,双手奉了一满杯过来:“雪娇失言,一定得罚,那就罚你……喂张大人个皮杯吧!” 张府台一双色眯眯老眼笑得睁不开,暗道这个方文修是个懂事的。 所谓的皮杯,就是叫妓子嘴里含了酒给他嘴对嘴地喂,香唇裹含琼浆,混着香津,用丁香小舌送下,那般滋味自是说不出的销魂。 这话是叫方文修说出来,又提的是一个“罚”字,倒叫张府台这个老色鬼得了个便宜卖了个乖,只把脸微微一侧,只等着雪娇来奉迎。 雪娇自然是个灵透的,巧舌一钩与张府台嘴对嘴,大大方方奉上一个皮杯。 张府台得了便宜,一张色瘟老脸笑成朵菊花,也不顾同僚下属都在,将手一扯把雪娇勾在怀里,抱着粉腮就是一大口:“啊哟,我的这个雪娇美人儿,果然是个妙人,适才听得文修说你还是个才貌双全的,画的画儿也是一绝?可否现在取出来,叫本官我看看?” 雪娇等的就是这番卖弄,假意谦虚了几下,就叫侍儿将自己的“新作”取来。 那是一副新梅图,因为青檀时间赶得紧,画得也仓促,笔力未用得七成,却也刚好应了女子这般轻浮的禀性。 张府台见了那副图,登时赞不绝口,自然又将这雪娇喜欢了几分。 席间又饮了几杯,雪娇想起周大勇央及自己的事情来,将身子在张府台身子里偎了一偎,笑向方文修道:“前几日听得府台大人叫各县查找制卖假药的人,别的地方还未有动静,倒是方大人先捉了一个罪女子。啊哟,府台大人您瞧瞧,您这谕令一下,方大人就着力查人,真可谓是……那个话是怎么说的?可是那句,言听计行,力不难而功已成?” 一个马屁拍得两面光,方文修心下得意,连声道:“属下倚仗张大人明示,方能拿住此贼,未叫她恶行继续,要不然,不定要坑害多少人去呢?” 雪娇故意又皱眉道:“那一日那女子进了城,我也离远处看了一眼,见她左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小孩子而已,怎地做下如此大案?实为怪哉。” 方文修此时巴不得在府台大人面前多提提这桩案子呢,忙接口道:“府台大人,您莫看这女子年纪不大,手段可不低,硬是一下子做出百十斤的假灵芝来。那些假灵芝,与真货极为相似。您瞧瞧,这位案犯得是多大的手段?” 张府台抬手又把雪娇往怀里揽了揽,笑道:“嗯,确是个有手段的女子。” 雪娇故意道:“依,听了方大人这话,倒是叫小女子我也好奇起来了呢,一个十来岁的女子,竟然能把灵芝仙草做得那么象?那也真叫个本事,张大人,不然就叫方大人将她做的那些仙草与真的仙草一并拿来,咱们比较一下,这丫头的手段到底在哪里啊?” 此时众人都在兴头上,方文修当即将手一抬,叫下人将金一秤的“假灵芝”奉出几棵,放在盘子里呈上来,又叫人将从药铺里买的那些“真灵芝”也装了几棵放在托盘里呈上。 众人将这些真假灵芝放在一起比较了半晌,真是没有看出什么异样来。 雪娇勾着府台大人的脖子,娇滴滴地道:“张大人,小女子愚拙,看了半晌,硬是没有看出这一真一假两种灵芝的曲别在哪里啊,可否叫方大人给我指点一下?” 方文修拈须一笑:“何止是姑娘你看不明白,那一日本官也是请足了药行里那些资深的人士,这才将这些假药分辨出来的。” 雪娇的一双玉手轻扣着酥-胸,连声叹道:“叹为观止,叹为观止,止这么十来岁的孩子竟然有这般手段,真是叫奴家开了眼。” 众人一时之间七嘴八舌,全都是说这罪女子手段高强的,倒是张府台眯着眼瞅了那些灵芝半晌,突然一抬手,冲着身后道:“茂然,你过来看看这些东西。” 第184章小衙内 一直侍在张府台身后的一位长衫男子应了个诺,上前施了一礼,将两盘中的灵芝分别侍在眼前,仔细看了半晌,突然啧了啧唇,疑声道:“方大人,您请的那几位药行里的老先生真的说这盘内的灵芝全是假的?” 方文修笑道:“不止这位先生疑虑,那一日就连那几位药行泰斗也仔细审验了许久。” 那个人叫尹青字茂然,跟在张府台身边有几年了,平素里办事勤谨,颇有见地,他微蹙了眉盯着手里的灵芝看了半晌,回身冲着张府台道:“府台大人,某不才,未入州府作文书之前,曾经于乡间作一名草药郎中,这枚灵芝草若是依着在下看来,实在没有任何不妥之处,实在不知道这个假药的结论到底是从何而来。” 方文修一怔,脸色僵了僵,可还是强强地挤出一丝笑容来:“这位先生,适才下官不是说了吗?这些灵芝可是从那丫头家里的炕头上搜出来的,您想想,这炕头上种的东西,能与灵芝一样?那铁定得是假的啊。” 尹青是张府台的人,根本就不用给他方文修多大面子,只双手抱拳又冲着张府台施了一礼:“大人,属下真的觉得此案有奚跷,不如叫那些药行里的人再来验上一番。” 张府台将手一挥,道:“嗯,再传那几个人进来,复验一次。” 方文修不敢耽搁,赶快叫人去传上回校验的几个人入府。 一转眼,张掌柜的与其他几位药行的人物一起入了内堂。 方文修道:“上次烦劳各位前往衙门里勘验了一批药物的真假,今日怕是又要有劳几位再当着府台大人的面重验一次。” 几位老先生赶快回礼说不敢,正要上前一步仔细勘验那托盘里的灵芝,尹青突然上前一步道:“且慢。”又自向张府台拱手一礼道:“大人,既然是要勘验,那定然是要公正才好,请各位稍侯。”尹青话一说完,将那两只托盘一起奉入内室,过了一会儿,再重新端出来时,只有一个托盘,里面一左一右分别放了一棵灵芝在里面。 尹青将那托盘放在一众老先生面前,拱手道:“烦请各位再仔细看上一看,里面这两棵灵芝,到底哪一棵是真的,哪一棵是假的?” 这一下,可叫一众老先生一起范了难,上次众人是受了钱千的钱,一起约定毕了,要把金一秤的那筐子灵芝全都说成是假的,当时在现场,又是近观,又是细嗅,又是取一小片在嘴里咀嚼,全都是演戏而已,总之就是叫众人都知道这个丫头做的是假药,务必要将她下了狱才是正经。 可是此时这一个托盘上的两棵灵芝,看上去无甚差异,谁知道哪一棵是她金一秤种的,哪一棵是药铺子里面买的呢? 几位老先生大眼瞪小眼地相互看了一会儿,各自到了那托盘前面仔细观察了一遍,正待将结论一一报出,那尹青又自上前一步:“各位先生,这结论不必先出口,还是各自写在纸上呈上为妙。” 众人不得已,只得分别在一旁的几架交椅上坐了,分别把自己的答案写下,一一呈上。 待到张府台接了众人的答案,止不住两道眉毛挑了又挑,反复看了好几遍,这才将那一叠纸转手向着方文修一递:“文修,你且来看看,这与上回的结论可是一致的吗?” 方文修双手接了,打眼一看就拧紧了眉,只见这上面的结论可谓五花八门,有人写的是左边那棵是真,右边那棵是假,又有人写的左边那棵是假的,右边那棵是真的,还有人写的两棵都是假的,没有真的。 方文修看了半晌,隐约觉出点味儿来,难不成上回这帮人是商量好的?这一回没有给他们机会商量,他们就没有统一答案了? 这一下方文修可就不高兴了,把手里那叠纸往扶手上一拍,厉声道:“各位不都是药行里的泰斗吗?在这草药行里趟了怕是十几年都不止的人物了吧?怎么会连灵芝草的真假都看不出来?这一番答案五花八门,你们到底是怎么看的?” 众人不敢答应,一个个都把脑袋低得几乎挨在了膝盖上。 身后的尹青冷声笑道:“看来这一出案子又要重新再审了,方大人,如果方便的话,就把那人犯再次提出来吧,当着众人的面,我们就再次细审她一回,叫她当众给我们个交待可好?” 方文修看了张府台一看,只见张府台一手搂着雪娇,懒洋洋地倚在身后的软榻上,眉间隐着一抹冷笑,明显是在支持尹青。 方文修暗地里咬了咬牙,把手一挥:“将那人犯带来,当面对恃。” 不一时,金一秤被狱婆带入厅堂内,由婆子引着向众人施了一礼。 雪娇冲着金一秤道:“下跪的小女子可是此案的要犯吗?你把头抬起来,叫众位大人都看清楚了。” 金一秤听话地把头抬了起来,可怜兮兮的一张小脸,瘦巴巴的一个小人,一脸的呆萌纯真,哪儿象个作奸犯科的人? 尹青上前一步,指着托盘里的那两棵灵芝草问道:“你这女子,当着众人的面,可能分辨出这上面两棵灵芝哪一棵是你做的,哪一棵是从药铺里买的?哪一棵是真的?哪一棵是假的?” 金一秤盯着那两棵灵芝随便看了一眼,道:“这位大人,这两棵灵芝都是真的,只是左边的这一棵是从野外的枯树上采的,所以根上有木屑,而右边的这一棵不是从野外采的,所以没有木屑。但是从野外采回的这一棵明显已经有些木化了,药效怕是还不如这棵不是野生的好。” 尹青微微变色,回头看了张府台一眼,张府台的脸色一冷,道:“听你的口气,你很是熟悉药理的啊,你且说说你是如何……” “大人,不好了!”张大人话音未落,突然看到府里的养娘急冲冲地跑进来,大声叫道:“大人,不好了,小少爷这会儿突然喊着肚子痛。” 众人悚然一惊,张府台上前一脚把那养娘踢在地上,骂了一句:“你是怎么照顾小少爷的?!”话一说完,拨脚就往门外跑。 方文修一惊,也赶快引着众人一并跟上。 离得老远就听得那小衙内扯着嗓子哭天号地嚷着肚子痛,一旁的养娘把孩子抱在怀里放到一旁的绣榻上,急得满头是汗,看到张府台走过来,那养娘吓得脸都白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嗑头如捣蒜:“老爷恕罪,适才奴婢几个领着小少爷到这园子里面玩,小少爷一高兴又是爬高又是上低的,我们几个一直追在后面连声招呼着叫他慢点,可他就是不听。 就适才那么一会儿,小少爷突然从树上跳下来捂着肚子直叫痛,初时我们还以为他因为是跑得急了,又喝了几口冷气,这才激得肚子痛了。 就叫下人打了几杯热茶水叫小少爷喝下去,没成想,刚喝了一口小少爷就给呛出来了,这一会儿捂着肚子一个劲地说痛,还连着吐了好几回。” 张府台冲上前去一把将孩子抱在怀里,脸色已然急得发青。 方文修冲身后那几个药房的先生道:“你们几个还呆着做甚?不赶快给小少爷把把脉,看看是不是吃坏了什么东西?” 那几个人呆了一下,赶快上前一一给小衙内把脉。 众人轮番给小衙内诊了诊脉,低声议论了几句,还是那位张掌柜的先说话:“回张大人的话,小衙内怕是适才吃了些油炸上火的东西,又来回东跑西跑地出了一身热汗,适才又贪凉吃了点果子点心什么的,这才在肚子里激住了。此时已经开始发热,那我们不妨先用一服白虎汤,给小衙内退一退热的好。” 张府台没说话,先把眼睛看向尹青,尹青虽然之前在乡下客串过几天山野郎中,可那到底不是主业,听到有德高望重的药房掌柜先这么说了,也跟着点了点头,道:“大人,这会儿小衙内烧成这样,还是先给他退热吧,免得过一会儿烧坏了脑子。” 张府台一边把孩子用力往怀里抱,一边道:“那就快去叫人煎上一济过来啊。” 眼看着孩子肚子痛得直抽抽,额头上的汗不停地往下滴,就连嘴唇都已经白了,张府台心痛得满眼含泪,想把孩子再往怀里揽揽,孩子略一动弹,张开嘴“哇”的一声就吐了,那股味道又酸又馊,就象是放了很多天的泔水一样。 不一时下人们奉了刚煮好的白虎汤过来,张府台把孩子在手里托直了,正要往他嘴里喂,人群后面突然传出来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小衙内这个样子不象是普通的发热,还是先不要叫他喝白虎汤了,白虎汤药性太猛,一旦引邪入内,怕是会更加麻烦。” 第185章急性病 声音不大,却是字字清楚,人群里闪开一条缝来,只见一身囚衣的金一秤被身后的婆子按着肩膀出现在人群后面。 合着刚才众人突然全都往这里跑,那看管的婆子一时激住,也不知道是该把金一秤留在那里等着叫众人继续审,还是应该把她送回牢里去,索性大手一提溜,把她也给抓过来了。 适才金一秤在人群外面已经看了半晌,仔细观察那孩子的脸色,金一秤直觉感到他不会是普通的肠胃炎症,冒然用白虎汤退热,怕是不但对他的病情没好处,反倒会伤及元气。 张府台这会儿急得一脸是汗,抬头看了金一秤一眼,立时开口骂道:“你一个黄毛丫头懂什么,也敢来插嘴?” 方文修一看到金一秤就没好气,厉声道:“众位老先生都在,哪里就轮得到你这么个黄毛丫头插嘴,还不快点来人,把这个丫头给我丢到牢房里面去!” 身后的婆子把手一抬抓起金一秤就要往门外走,金一秤梗着脖子大声道:“府台大人,根据我的判断,令公子很有可能是吃完了东西做了剧烈运动引发了急性阑尾炎,这个时侯光退热肯定是治标不治本的。你若是不信,只管用手按一按他的右下腹,是不是那里有一块硬肿的地方?” 张府台皱着眉头半信半疑,坐着没有动,站在他一旁的尹青赶快伸出手去,照着小衙内的肚子上轻轻按了一下,只见小衙内痛得身子一抽“妈啊妈啊”直叫痛,在他右下腹的位置的确是按出了一个鸡蛋大的硬肿。 尹青回头看向金一秤:“的确是有一块肿硬的地方。” 金一秤问:“两位养娘,我问你们,这孩子是不是前几日经常身上有温热?” 那养娘擦了一把额头上被吓出来的冷汗,连声道:“是啊是啊,昨儿个还有前儿个,小少爷身上一直有些温热,原想着是不是天气热,给孩子穿得厚了?就给他减了两件,又喝了点凉茶,也就没有特别当回事儿,没成想……” “简直混帐!”张府台气得一声大吼:“看着少爷发热你们也不当回事,我养你们这些蠢货是做什么的?来人啊?把这两个婆娘给我揪出去,每人先打上十棍再说。” 转眼两名衙役进来,拖着两个养娘就往门外扯。 一看府台大人发彪,方文修在一旁吓得直哆嗦,自己本来是一门心思想要巴结上司,这才精心布置的这一场盛宴,若是因为参加这一场盛宴叫小衙内出了什么事,自己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此时的方文修完全乱了阵脚,扯着那几个药行里的先生连声道:“喂,你们出这方子可对症吗?小衙内的身子骨可金贵的很,你们可千万得谨慎着些。” 那些人都是些普通药铺里的掌柜,哪怕有那么一点医术,此时也都生怕担上责任,这一会儿只管全都低着头,连一句大话也不敢说了。 眼看众人不开口,金一秤摇着头咂了咂唇,对尹青道:“小少爷这会儿身体已经很虚了,定然伏不住白虎汤,还是先用大黄牡丹汤加红藤熬上一剂来退热吧。” 在场的几位老爷多是读书人,只有尹青之前学过医,张府台一时没了主意,又把眼睛看向他。 尹青想了一下,道:“大人,这位小妮子明显懂医理,对症状的判断也准,少爷这会儿又吐又烧,怕是真的担不住白虎汤这么猛的药物啊。” 张府台急得跺脚:“那还等什么,还不赶快去熬她说的那个……什么什么汤去啊!” 方文修不敢耽搁,赶快嘱下人去熬药。 尹青冲着金一秤招了招手,示意她走近些给小衙内看看,狱婆子松了手,金一秤走过来盯着小衙内的脸色看了一会儿,又翻开他的眼皮瞧了瞧,十分肯定地道:“现在我可以断定他得的就是急性阑尾炎,这个病仅仅退热却是治标不治本,当务之急,怕是得……” 金一秤动了动唇角,没再往下说。 不一时,汤药熬好了,众人服侍着小衙内喝下,不一时,小衙内就吵着要去茅房,连着拉了几次之后烧也退了,人看上去还是虚得很。 众人全都松了一口气,张府台示意下人给金一秤松了手上的锁链,低头问她:“你这丫头年纪不大,却也有几分手段,你是和谁学的医术?” 金一秤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反倒恭敬地往地上一跪道:“大人恕罪,此时小少爷虽然已经退烧了,怕是还没有脱险,因为他肚子里的肠子烂掉了一截,若是不及时把那截烂掉的肠子给取出来,怕是小少爷会继续有危险。” “肠子烂掉了一截?”张府台的眉头瞬时在额前拧成两团肉疙瘩。 俗人互骂,时常会说对方一肚子坏水,肠子肚子全烂了,这个小丫头自己刚刚给她一点好脸色,她就说话这么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可是脑子坏了,想要故意找打? 方文修已经吓得面无人色,就连尹青的神色也有点变了。 根本不看张大人那一脸阴郁,金一秤再次俯身一礼:“此时时间紧急,我们晚上一分,小少爷的危险就多了一分,请张大人当机立断,允许我用刀子把他的肚子给划开,直接将那段坏掉的小肠切断取出来,这样……” “你说什么?!” 金一秤话没说完,张府台已经气得忽的一声站了起来,指着金一秤的鼻子大声骂道:“你这丫头可是疯了?一会儿骂我儿子的肠子烂掉坏掉,一会儿又说要拿刀开我儿子的肚子。你这妖女莫不是图谋不轨,想要借机害我儿子的?来人啊,把这个黄毛丫头给我抓起来,立马丢到牢里去!” 两名狱婆子二话不说,上前就要来扯金一秤。 第186章求医 金一秤不动声色地道:“张大人,我知道您一定很难接受我的诊断,但是我再说一句,如果小少爷肚子里那段烂肠子不被及时取出来,怕是半个时辰之内他还会再次发热,到时侯的情况也要比现在凶险得多,怕是到了那一会儿,哪一个郎中都不敢再给他开方子!” 张府台根本就不听她在说什么,直接把大手一挥:“拖下去!” 方文修也惊得一身冷汗,冲着那两个狱婆子大声骂道:“你们两个还呆着做什么?没有听到大人适才说什么吗?还不赶快把这个丫头给我投回牢里去,严加看管?” 那两个婆子闻言一并上前,就象拎着只鸡仔子似的,把金一秤的领子一提就往门外走。 张府台缓了一口气,指着门外道:“方文修,你现在立刻!马上!把这城里最好的大夫给我找来,我要叫所有人一起来给我儿子会诊!” 上司大人一开口,方文修哪儿敢耽搁,赶快连滚带趴地跑出门外,领着下人们满城去找名医去了。 尹青奉了茶到张府台面前:“大人,先喝口茶消消气,眼下小少爷不是已经不发热了吗?说不定过上一会儿也就好了呢?” 张府台急得嘴里直喘粗气:“尹青,你跟着我已经有这么多年了,我张九平这辈子最在意的是什么?不就是这么个儿子吗? 从小我把他宠着,一家人都围着他转,哪怕是出门公务我都得带着他,他可是我的命-根子啊。没成想到青城县一回,竟然叫我这宝贝儿子遭了这么大的罪,我这……我这……” 张府台四十多岁,本是个中年发福的壮汉,此时一张大脸拧成一团,竟然是心痛自己那个宝贝儿子心痛得直掉眼泪。 尹青在一旁连声劝道:“大人且莫忧心,小少爷本是有福之人,怕是历些磨难才成气侯呢。” 张府台抽泣了一阵,心绪总算是平复了一点,刚接了尹青手里的杯子想要喝上两口,突然一个丫环急急忙忙地跑出来,大声道:“大人,不好了,小少爷这会儿又热起来了,还吐了一大滩!” “巴嗒”一声。 张九平手里的杯子跌得粉碎,三步两步跑到屋子里,一把抱起自己那个宝贝儿子就张着大嘴心痛得大哭起来。 这边小少爷一边发热一边吐,那情况的确有点控制不住了。待到方文修急急忙忙地带着一队名医进了门,众人一看这个情形也全都傻了眼。 小衙内此时的脸色已经然开始发青,人因为反复高热,隐约出现了意识模糊的症状。 这种情况下哪个郎中也不敢轻易下药,全都站在原地缩头缩脑,哪一个也不敢上前给小衙内医治。 张九平抱着宝贝儿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尹青倒象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来,扯着方文修问道:“那个叫金一秤的丫头案卷在哪儿,拿来给我看一下。” 方文修赶快遣了人去拿,自己则哈巴狗似地陪在张府台身后,干眨巴着眼睛挤着眼泪陪着上司干号,张九平本就心里急得要死,抱着儿子直掉泪,眼前还站了一排郎中一个个袖着手皱着眉,活象一排僵尸也似,偏这个方文修为了显示着自己与上司共苦,也站在他身后干着嗓子号。 张九平哭着哭着就恼了,冲着身后的方文修就是一声大吼:“你在这里号什么?可是咒着我儿子早死的吗?告诉你,若是我儿子在你这地盘上出了事儿,本官我铁定要叫你陪葬!” 方文修立时吓得禁了声,一点动静也不敢出了。 尹青突然将手一抬,冲着方文修道:“方大人,这案卷上说这个叫金一秤的曾在他们乡里开过一个女人的肚子,从她腹中取出一个好几斤重的瘤子来,至今那个女人还活得好好的?” 方文修一怔,点了点头道:“正是,初时是他那个哥哥在口供中是这么说的,下官还特地到他们村子里查证了一下,很多人都说确有其事。” 尹青想了一下,冲着张九平一抱拳:“大人,如此看来,适才那个小丫头所言不虚,她的确是可以把小公子的肚子开开,将那一截烂掉的肠子取出来的。” 张九平抚了一把眼角的泪,低头看了一眼满床打滚的儿子,颤着声音问:“尹青,你是说那个丫头真有本事治好我的儿子吗?” 尹青急声道:“大人啊,适才她一进门不是就用一个方子退了小公子的烧了吗?当时她就说不出半个时辰小公子还要再烧起来,彼时的情况怕是会更加紧急,眼看着这一桩桩的事情不都应验了?既然她有这个能耐,我们不如就叫她放手试上一试,万一可以救了小公子的呢?” 张九平还在犹豫,突然听到床上的小公子叫了一声:“啊哟,我的娘啊!”捂着肚子身体一抽,又呕出一大滩秽物来,接着就眼睛一翻,整个人没有了知觉。 张九平吓得要死,再也顾不得许多,连声大叫道:“方文修,你快点把那个叫金一秤的丫头给我从牢里带出来!” 金一秤回到牢里就安静地坐着听门外的动静,若是料得不错,怕是小公子的病无人可治,张九平马上就得回来请自己。 果不其然,不一会儿,方文修亲自领着人到牢里来了,一进门就叫人解了金一秤身上的绳索,扯着她一边往门外跑,一边道:“小丫头,这一回可是张大人亲自叫我过来请你的,小公子这会儿悬得很,本官我的身家性命可一并都拴在你的身上了。你可千万千万要谨慎医治啊。” 金一秤懒得多理他,只把手淡淡地抽出来,回了他一个冰凉的笑。 第187章观音大世 “要救小公子,还要请方大人先把我那一套刀具还有我的药篓还回来。” 方文修也不敢多计较金一秤语气里的傲慢,赶快遣人去给她取刀具和药篓。 金一秤再次进了门二话不说,捋起袖子先来检查孩子的身体,因为他那个傻爹的原因,孩子撑到现在体力已经明显地跟不上了,不但高烧不止就连神智也有点不清楚了,救人如救火,此时万万不能再耽搁。 金一秤冲着尹青:“这位大人之前您学过医吧?” 尹青点了点头:“某之前在乡野间做过郎中。” “如此甚好,一会儿请您留下来,帮我个忙,至于其余人等,请全都回避一下。” 张九平抱着儿子不肯撒手,反是一脸戒备地看向金一秤。 金一秤冲他耸耸肩膀:“大人,我与你的儿子并无仇怨,我范不着害他,再说了,有这位大人一直在身边陪着,难道还不够叫你放心的?你儿子现在已经很危险了,你要是再这么多抱他一会儿,所有的后果,我可一概不负责。” 张九平思量了一下,将心一横,指着金一秤的鼻子道:“你这丫头若是敢耍花招,我叫你全家人一起来陪葬。”话一说完,将手一背,狠狠心走出门外。 目送着所有人离开,金一秤苦笑一声,一边把所有的手术刀具泡在高度烧酒里消毒,一边小声咕哝道:“穿越一世,没想到我这个大夫倒要追着病人给人家治病了,一分钱不要,还总得听别人威胁,什么世道啊?” 金一秤的药篓子下面有个暗格,里面是几份麻沸散一直宝贝似地藏着,这一会儿刚好可以用上了。 一碗麻沸汤下肚,金一秤单手执刀对着小衙内那胖乎乎的肚子上一划,那小家伙竟然连哼也没有哼一声,完全没有感觉到任何痛疼。 尹青在一旁暗暗称奇,接下来就看到金一秤手执刀具,冲着小衙内的肚子里面就是一通扒拉…… ** 门外,张九平终是心急如焚,背着双手低着头来来回回地兜着圈子,方文修跟在他身后,点头哈腰地给上司主子打着扇,亦步亦趋。 张九平转得自己都头晕了里面还是没有一点动静,急得想要一步踏进去看个究竟,又怕惊动了里面的人对自己的孩子不利,抬手照着额头上捶了几下,自己安慰自己道:“无论如何,尹青这个人是个靠得住的,想来那个丫头不敢轻举妄动,做出对我孩儿不利的事。” 方文修赶快道:“是是是,她断然不敢的,想她一个黄毛丫头哪里敢对衙内不利,借她十个胆子也是不敢的。” 张九平气息略平,屁-股刚一挨上椅子,只听见尹青在房里“啊哟”一声。 张九平吓得一下子又跳了起来,冲着房内大声喊道:“尹青,出什么事了?我儿子他怎么样?” 尹青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无妨无妨,适才是我一时失手,将药汤子洒到了小衙内的衣服上,大人请放心,那截坏掉的肠子已经被取出来了,小衙内马上就没事了。” 众人闻言这才算是松下一口气,张九平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连声道:“没事就好,尹青,你在里面仔细看顾着一些。” 尹青应了声诺,转眼又没有动静了。 张九平忍了半晌终是等不及了,伸着脖子又要往里进,却见门帘一闪,尹青支着两只手走了出来:“大人,小衙内已经没有事了。” 将门帘挑开,只见瘦瘦小小的金一秤头上绑着块手帕,脸上蒙了一块手帕,手里托着一个托盘走了出来,那托盘中间的碗里,果然放了一段——肠子。 张府台颤着手,指着那一小段血乎乎的肠子道:“这是,这就是我家大郎的……” 尹青道:“正是,大人,这一小段东西就是从小少爷的肚子里取出来的。” 众人一片哗然,有尹青在一旁作证,那断然是做不了假的,难不成这个小丫头果然能图手打开别人的肚子取出里面的东西? 金一秤抬起袖子展了展头顶的汗:“小公子这会儿身上的药劲还没有退去,您要是急着进去看他的话,也请先用浇酒把身上喷一遍。” 张九平哪里还管得了许多,当即叫人取了烈酒来将自己混身喷湿了,伸着脖子就往屋里进。 进得屋内,只见小衙内闭着眼睛睡着了,适才以过那么一场大难,他这会儿倒是难得的安稳。 张九平不放心,又自上前两步直接走到病床边上,只见小家伙身上的被子已经被金一秤用枕头给支得高高的,不叫压下来蹭着肚子上的伤口。 张九平偷着把被子掀开一个角,冲着孩子的肚子看了一眼,只见右下腹上果然有一道伤疤,竟然用孩子的头发给缝得平平整整的。 那个小丫头竟然真的就这么着把孩子的病给治好了、 张九平抚着额头暗暗称奇,确定孩子没事儿,就嘱了几个丫头贴身仔细服侍着小衙内。 待到他从房里再走出来再的时侯,眉目已经比起初和善了不少。 方文修向来是个最擅长察颜观色的,赶快上前躬身一礼道:“恭喜小公子顺利脱险。” 方文修侍着张九平坐回到太师椅上,略定了定神,张九平恢复了初时的府台尊严,向着金一秤道:“你这丫头,是从何人那里学得的医术?竟然可以腹中取物?” 金一秤躬身一礼到地:“回大人的话,小女子本是乡间一个寻常的女孩子,可是自小就特别喜欢琢磨医术,也偷着给自己家的鸡啊,狗啊,兔子啊什么的开过刀治过医。今年春天我受了伤,在野外昏迷了,睡梦中得了观音大世的指点,待到醒来时,医术这般突飞猛进了。” “观音大世?”张九平以手拈须,满腹官场学问已经在肚子里兜兜转转了好几个圈。 第188章奇方 张九平好半晌不说话,眯着一对富贵金鱼眼冲着金一秤盯了半晌,只见这丫头神色淡定如常,看不出一丝慌乱,加上适才尹青一时在旁边看着,这个丫头的确是徒手开了衙内的肚子将他的病给治好了。 一下乡下来的小黄毛丫头,身上突然会得了如此多的异术,除了说是突然得了观音大世的感召之外又如何解释呢? 再加上本朝皇后娘娘的娘是个信佛的,当今陛下的奶奶太皇太后也是个信佛的,因此民间信佛的也多,佛教一度被奉为国教。 若是将这小妮子的神迹着力粉饰一下,只说陛下英明神武,福泽四海,皇后娘娘端庄清慧,母仪天下,这才使得观音大世显灵,亲自指点这个小丫头会了医术,以悬壶济世,解救苍生,当然了,自己作为一个地方官员,勤政爱民的事情也要极有尺寸地侧击几下。 文笔上多加修饰,言辞上多加思索,将这小丫头突然得了神仙指点的事儿全都归功到陛下夫妇二人身上,马屁拍得婉转一点响亮一点,想必会叫陛下和皇后娘娘眼前一亮就此高看了自己一眼呢。 想到这里,张九平心下已经有了打算,将手冲着方文修一摆道:“这个丫头的案子一开始就是你审的,如今还接着由你来审,务必给本官个圆满。” 圆满二字一出口,方文修自然是听出了其中深意,赶快躬身一礼首足相接:“是,卑职领命。”折身引着金一秤等人一起出来。 到得偏厅,方文修把身上的官服一整,冲着张掌柜等人就是一声怒骂:“全是一群不中用的东西,素日里号称是城内的医界前辈泰斗,关键时侯一点力也不出不上。一点力都出不上也就罢了,竟然是那药物的真假都分不清楚,今天一个说法,明天一个说法,故意要冤枉好人的不是?” 张掌柜等人自知理亏,也不敢辩驳,只得由着方文修骂了一通一身狼狈地退了出来。 待到众人全都走了,方文修这才和颜悦色地看向金一秤,冲着手下的人一指道:“给金姑娘搬把椅子来坐。” 金一秤也不推辞,穿着身上那件囚服,大大方方地在椅子上坐了。 方文修哑着嗓子干笑了两声:“小姑娘看上去岁数不大,未曾想是个有能耐的,更是个有福气的,小衙内这一回在咱们府上遇险,也幸亏是得了你的救治。想来你有这么高明的手段,那定然不会制售假药了,看来之前本官治你入狱,还当真是冤枉你了。” 金一秤坦然还了一礼:“大人,小女子我出售的那些灵芝全都是真货,至于适才那些人为何一口咬定是假的,相信其中别有因由,总之我金一秤凭真本事吃饭,断然不会做那么下三滥的事情。” 方文修点了点头:“姑娘医术如此高明,那定然是不屑与那些人同流合污的,这个本官自然明白。明日本官就责人修书,将姑娘的事迹着然点润一下上报天廷,呵呵,金姑娘啊,你是本官辖下草民,是在本官治下之地得了神仙指点,那这件事是不是……呵呵,这么说吧,你可记得当时观音大世在梦里指点你的时侯是怎么说的?可曾提到过本官没有啊?” 方文修这种人对于官场上的嗅觉自然是比狗都灵,适才张大人态度自己已经看清楚了,两个人心照不宣,都知道要以金一秤偶得观音指点的事情来做做文章。 当初抓了金一秤是为了拍张大人的马屁,如今巴结金一秤更是因为这个马屁。 金一秤眨了眨眼睛,歪着脑袋一脸纯真地想了想:“这个嘛……观音大士似是提到过一句,说是我们黑沟子村虽然地处偏僻,但是难得人心纯朴,当官的也……清明,所以我就亲自显灵授你奇术,以解本地民众疾恶之苦。” 方文修一听这话,满脸笑纹堆成一片,击掌道:“嗯,就是这话!这样吧,金姑娘,你的案子呢,我心下已经了然了,府台大人的小衙内如今这个情形怕是还得劳你多看顾几日,这样吧,你就先在我府里住下,一个方面等我给你结案,另一个方面呢,也方便你照顾小衙内。” 一转眼这牢也不用坐了,还有人管吃管住,这感情是好事儿啊? 金一秤也不推辞,当即伏身谢了一礼便随着丫环婆子们一起入了内宅的客房。 ** 而另一边,钱千取了金一秤给他写下的种灵芝的方子,回到下处就关上门自己研究起来。 “锅底灰五十两,塘泥粉五十两,灶上土五十两,枯枝腐叶三十斤……将以上几件东西在桶里搅拌均匀,然后……” 钱千将那张纸奉到鼻子前面仔细看了半天,又冲着面前浴桶里的一大堆东西看了看,捏着鼻子皱着眉头问道:“唉,惠娘啊,你这些东西可全都是照着这方子上采办的吗?我怎么闻着这个味儿那么呛鼻子啊?” 惠娘是钱千纳的一名妾,虽然出身不高,但是平素里办事也严谨端和,很得钱千的信任,听他这么问了,赶快答道:“这些东西全都是按着老爷您给的方子亲自去配的,在斤秤上每一分我都盯得仔细,断然错不了的。 至于您说为什么这个味呛鼻子……老爷,您忘了您这单子上面还有两味药引子呢?” 钱千一拍额头,又把手里的纸翻了个面,继续读道:“外加两斤干牛粪,还有一大桶童子尿,将这些东西一起拌均匀了,然后……要求本人亲自脱光了衣服坐在里面,半个时辰之后,待到体温把里面的东西全都暖热,再将这一桶东西在炕上摊平,静等着灵芝出芽。记住,勿必要亲自去暖,因为灵芝本为仙草,定然要种植者本人的体温暖热,方可诱其出芽。” 第189章粪水 钱千自认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见识也不算浅了,可是这么古怪的方子还是第一回见,隐约觉得其中有鬼,可是再仔细一想,灵芝草那样的神物哪儿能是普通方子就可以种出来的?种植的方法定然要独特一点的吧。 钱千自问在牢里见到金一秤时自己的演技十分到位,想来唬弄金一秤那种没有见识的乡下小孩子还是绰绰有余的,想来她一个十二岁的黄毛丫头,已经被人挤到了那种情形下,断然没有胆子再敢骗了自己。 要不然,咱们就对着这个方子试上一试?万一成了呢? 钱千托着下巴一通寻思。 此时已入阴历八月,几场秋风早已吹散了暑气,再加上这几天又连着下了几场雨,一到傍晚,那小凉风一道儿一道儿地吹着,穿两件夹衣裳都嫌冷。要是脱光了在这半桶粪水里面坐半个时辰,那番滋味可就可想而知了。 钱千托着下巴想了半晌,自己亲自去试吧,向来娇贵惯了的人,哪儿能受得了这份罪,可若是这个办法是真的,一转眼成批成批的灵芝可就能长在自己的炕头上了,满满当当的,随便一种就是几百棵,那可全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钱千想了半天,当即把心一横,冲着惠娘道:“惠娘,来,把衣服给脱了,坐进去!” 惠娘当即吓了一跳,盯着那一桶乌七八糟的东西脸都绿了:“我说老爷,您这可是跟奴家开玩笑的吧?这么脏的东西,哪儿能往里面坐啊。” 钱千头也不抬,将干牛粪和童子尿两种“药引”加上,脱掉外衣,拿起一旁的木棒子大刀阔斧地搅拌起来:“老爷我没给你开玩笑,咱们家能不能大赚一笔,把家业给翻上几倍,全然在此一举了,你也莫嫌吃苦,这个法子若是实验得当了,爷给你买十套翠玉头面,饶是这一个县城的女人都比不上你阔气。” 惠娘捏着鼻子看那一桶怪东西一眼,差点把自己给恶心吐了,带着哭腔道:“啊哟,老爷啊,你可是魔障了?这种东西脏成这样,哪儿能往里坐人?还能指着它叫咱们的家业涨上一倍?我说您可别再说笑了,快点把这些东西给端了扔出去吧。” 这个惠娘平素里娇滴滴的很是招人痛爱,再加上心思灵透又粗通笔墨,帮着钱千管帐照顾生意也可谓是一把好手,钱千对她也痛爱得很,平日里哪怕是狠话都舍不得说她一句。 可是此时听她这么说话,钱千当时就翻脸了:“惠娘,可是平素里我太宠着你了,叫你说话这般没规矩的?实话告诉你,若是换了别人,我还不叫她往这桶里坐呢。 这里面的东西看上去不起眼,却是那可以点石成金的妙方,你这会儿只管听我,把衣服脱了快点坐进去,若是再敢废话,我就叫外面的丫环婆子们进来帮你脱了啊。” 一见钱千变了脸色,惠娘知道他这是认真了。 心里一万个想不通老爷平素里那么精明算计的一个人,这会儿怎么会突然发上这种疯。可是一看到他那副一本正经的表情,惠娘也不敢多说什么,哆嗦着手把自己的外衣给脱了。 钱千皱着眉头看她:“里面的里衣也得脱了,整个人得脱得一丝不挂才成。” 惠娘当即泪流如瀑,死死地抓着自己身上那件小衣,怎么也狠不下心把自己给脱得精光往那桶臭哄哄的东西里面跳。 实在想不明白钱千这个王八蛋是吃错药了还是怎么了,昨儿个还好好的,怎么今儿个人就能魔障成这样。 平素里她惠娘可是钱千最为宠爱的小妾,在这个家里虽然地位待遇比不上正房夫人,可是也是数得着的体面。身边光侍奉的丫环婆子都有十几个,天气稍微热一点就有人递扇子过来,稍微冷一点,就有人给自己加衣裳,几时受过这等洋罪啊?大冷天的,叫自己往粪桶里面跳。 “老爷啊,您就饶了奴婢成不成?赶儿明个叫所有人知道我赤身裸-体的被粪水泡过,我还怎么见人啊?” 惠娘掩着脸哭得梨花带雨,一身欺霜赛雪的肤肌堪堪掩在一身鲜红色的小衣里面,更显得楚楚可怜。 可是钱千此时偏偏就是不动心,虎着脸就是一声吼:“快脱!再不脱我就叫婆子们来帮你!” 惠娘此时想死的心都有了,罢了罢了,豁出去了,只要把门给关紧了,莫叫那些婆子丫环们看见了说嘴就是了。 惠娘咬着牙闭着眼,把自己给脱得溜干净,壮烈地往那一桶秽物里面一坐,立马全身上下的鸡皮疙瘩全都暴了个满,再加上那股味啊…… 惠娘眼睛一翻,差点直接晕到桶里去,想自己好歹也是个娇妾,几时受过这么大的罪? 张开嘴想要吐,一想起钱千那张凶神恶煞的怪脸,又给强强的给咽回去了,强当自己是具行尸,横顺忍过了这半个时辰就好。 钱千是个商人,所谓商人全都重利轻情,哪怕平素里对惠娘再宠,此时一到钱的面前,那一切宠爱都是浮云。 钱千一边拿棍子将那些脏东西照着惠娘身上扒拉一边道:“惠娘,你莫觉得委屈,这个方子可是我费了好大周章,这才从别人手里要过来的,换了是别人,我还舍不得叫她试呢。 这个方子一旦试成了,不说大话,往后整个大黎的仙草价格可都是得由咱家说了算,那银子还不流水似的往咱们屋子里淌?眼前你是受了这么点罪,将来你可就是咱们老钱家的一大功臣了。 往后不止是我敬着你痛着你,连我那正房太太都得高看你一眼,事事处处让着你点儿,眼前你受这么点苦算什么啊?横顺半个时辰,你给忍下了就好。” 第190章平反 惠娘哪里还顾得上理他?闭着眼睛把自己的肩膀抱得死紧,可还是止不住牙齿上下打战,待到半个时辰之后,惠娘从那桶东西里面爬出来,整张脸都是青的,人也是硬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哪儿里还有往日里半点娇媚的影子,第二天就大病了一场,差点折下半条命去。 钱千哪里还顾得上管惠娘如何?看那桶东西被暖好了,连夜给在炕上铺平了,然后就大睁着眼睛,静等着这一炕宝贝早点发芽出灵芝。 ** 雪娇那一日赶了堂会回来已经挺晚了,当时因为张大人的小衙内临时出事,自己也就不方便多呆,所以早一些回了怡红楼。 周大勇一见她,就赶快迎上去询问见了金一秤没有。 雪娇当即就摇着头笑了:“若不是亲眼看见,怕是真不相信天底下真有这样的事情,她金一秤一个十二岁的黄毛丫头做出来的那些假灵芝与真灵芝一混,竟然叫那些药行里的老掌柜们都走了眼,当着张大人的面他们也分不出个真假来了。 因为临时有事儿我先回来了,听说后来你们那个小妹子金一秤竟然还神施妙手治好了小衙内的病,叫县太爷都高看了她一眼呢。现如今这个事儿已经摆在这儿了,眼前没有人再敢一口咬定金一秤做的那些东西就是假的,所以这个案子怕是不会对金一秤有大妨碍。这位小哥你就放心吧,你家那个妹子铁定是不会有啥事儿了。” 听她这么说了,周大勇总算放心了。 一旁的青檀熬得眼下黑青,问周大勇:“这一下你可放心了?我能走了吧?” 周大勇已经在这里缠了他好几天了,要是再被他缠下去,怕是青檀的老毛病都要再范了,周大勇也看出来他脸色不好,赶快在一旁陪着笑脸道:“既然一秤没啥事了,那咱们也该走了,一起走一起走。” 上前一把挽了青檀,两个人一前一后地出了怡红楼。 一出门青檀就一脸不耐烦地甩了周大勇的手:“现在事儿已经结了,该是你东我西了吧?” 周大勇想了想,一脸谄笑地道:“青檀哥,听人家亲口说金一秤没啥事儿我也就放心了,还得谢谢您这一回又是给银子又是帮我找路子的。将来等一秤出来,我亲自带着她给您当面道谢去。” 谁要那个死丫头谢? 青檀想起金一秤之前说过的那些话还是气得肝直颤,当即头也不回径自出城走了,周大勇还惦着金一秤的事儿,不敢回去,依然在那客栈里面等着。 阑尾炎手术在金一秤手里只算是小菜一碟,可是奈不住方文修一定要把马屁拍得山响,整天领着一群人督着金一秤跟在小衙内身边服伺着。 所以金一秤闲来无事就多陪了小衙内一阵,这么一陪又是发现了更多的病来。 怪道民间的老人家常说孩子得穷养呢,还真是有道理的,小衙内今年还不到十岁,平日里被爹娘娇惯得狠了,吃食上又从来不忌着口,孩子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这么小的孩子硬是给吃出了高血压和糖尿病来。 金一秤给小衙内把着脉一边把一边摇头,冲着身后的张九平道:“张大人啊,宠孩子当真不是这么个宠法,孩子如今不到十岁,您就天天纵着叫他这么吃着喝着,要是给将来做下病来,当真是不好治了。” 张九平惊了一吓,往前探了探身子:“这话怎么讲?” 金一秤问:“小衙内是不是平日里特别爱口渴?晚上盗汗?平素里烦燥爱发脾气,跑上几步就说心口痛,上不来气儿?” 张九平回头看向那两个养娘,那两个养娘连声道:“对,还真就是这么个情形。” 金一秤道:“平素里这孩子爱吃甜食,所以你们就纵着他吃,把血糖给吃高了,人就爱渴。再加上身体肥胖,心脏负担重,人就容易莫名地烦闷发脾气,脾气一大就伤及了肝脏,肝脏受了损,人就更坐不住了,所以别怪孩子平素里读书静不下心来,说来说去根儿还是在你们身上。” 张九平听她说得这么头头是道的,倒是对她又高看上几分了。 张九平对这孩子虽然宠得很,但是平素里事情也多,这些事情他是当真不知道,没成想这个小丫头只是陪着给儿子把了把脉,就看出这么多门道来。 于是张九平又往前探了探身子:“那么依着你来说,他这毛病该怎么治呢?” 金一秤一边挽起袖子往纸上写方子,一边道:“这个病现在治也不算麻烦,我给他开上几服方子叫他先给喝上,往后你们在饮食上多调理着,叫他多吃点清淡的东西,多做运动,慢慢的也就好了。” 下人将那方子收下来,径自去抓药,两服药喝下,小衙内的气色还真象是好了不少,不过三天时间,竟然可以下地行走了,而且那精神头看上去象是比之前更好了些,人也不象以往那般狂躁了。 张九平不由得在心里嘀咕起来,象她这样的人才留在青川这个小县城里可是有点可惜了,不如带到自己府里去给自己当个府医?那一家老小的身子骨可不就全都有照应了吗? 张九平心下打定了主意,就叫尹青去跟金一秤谈,原想着一个乡下来的黄毛丫头要是知道自己可以攀上府台大人这棵大树不定得意成什么样呢,没成想金一秤听了倒是没有表现出一点兴奋:“我要是去了省城,那俺娘和俺姐怎么办?她们呆在乡下我可不放心。” 尹青点了点头:“难得你这个小丫头还是个这么有孝心的,你家里不是还有你兄长和你父亲的吗?你娘和你姐姐交给他们照顾不就好了?” 第191章出狱 金一秤苦笑:“那一日我那案卷您不是已经看过了吗?出证辞指定我的便是我那个户籍上的亲大哥,下面倒是有两个小兄弟,可是岁数都小,至于我爹……唉,家中的闲事不便与外人说,只能说我离家一远心里就不踏实。” 尹青想了一下:“你这姑娘说的这话倒是也合情理,只是你看你有一身医术,不拿它济世救民不是也太可惜了些?” 金一秤道:“尹先生,话这么跟您说吧,省城我是万万不能去的,观音大世指点我之时就是叫我不要贪大喜功,要先从身边做起,多为周围的贫苦大众服务。 蒙府台大人错爱,叫我上他府上当一名府医,但是这样一来,怕是违背了观音大世给的教诲,我看我还是乖乖地回我的乡下,安心地先当一名小村医吧。” 尹青觉得她这话听来有点象是推脱,但是仔细一想也没有啥毛病,便自点了点头道:“难得府台大人这般看重你,若是换了旁人,那定然是欢喜得不得了,没想到你这丫头倒是有自己的主意。 罢了罢了,君子不强人所难,既然你有你的打算,我想府台大人也不会多说什么,那我便依样回了府台大人去,请他早日许你回乡吧。”尹青话一说完,抬脚就往门外走。 这个尹青看来是个处事厚道的,虽然只是在张府台手下做一名幕宾,平日里也很得重用,但是身上的并无戾气,更无普通小人的骄气谄媚,看来也是个值得去交往的人物。 金一秤想了一下,突然在身后叫住他道:“尹先生请留步。” 尹青回头看她:“姑娘你还有什么事要交待吗?” 金一秤四下里打量了一圈,确定旁边没有人偷听,于是走到尹青身边,小声道:“尹先生,依着您的为人,肯定在省城多有人脉,有一笔生意不知道您愿不愿做……” ** 张九平还当真没有想到金一秤这个丫头会拒绝自己,怔了一会儿,摇头笑道:“哈,看不出来啊,一个小丫头片子倒是这么有骨气,我给了她这么大的脸面,她倒是还给我端起来了?怎么着?怕是我那府衙门太小,装不下她这尊大神啊?” 尹青笑了笑:“张大人要是这么说可就真的要折杀这名小女子,她适才跟我说很是感激张大人错爱,只是家里的母亲和姐姐自己放心不下,所以这才不忍离开的。” “小妮子没见识!”张九平鼻子里冷哼一声“她就在那个穷山沟里呆着又能有多大的出息?若是随着我到了省城,本官我只需抬抬手对她略微那么提携一下,管说就抵得上她在那山沟子里面折腾上一辈子的前途。 自己的前途有了,再将她那娘亲和姐姐接过来不就好了?这么眼力届都没有,本官我还当真是白抬举她了!哼,既然是她自己不识这个抬举,咱们也不必太给她的脸面,她不愿去,那我还就不请她了呢。” 张府台这么多年被底下这些官员们捧臭脚捧惯了,虽然有点舍不得金一秤的医术,但是也当不住她这么不给自己面子。 待到小衙内病好了,将东西一收拾,径自回了省城。 方文修一路小跑巴结着远送着,直到把这位爷一众人全都送出了县城,这才算是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抹着额头上的冷汗道:“啊哟,可算是把这位爷给送走了哟,若是他那个宝贝儿子真在我这地盘上出了事儿,哪怕是十个脑袋也不够赔人家的。” 方夫人王氏听了丈夫的话,道:“按你这么说,这一回那个叫金一秤的黄毛丫头还当真是立了一功呢。这个丫头有医术,也有福气,不如咱们就把她给留在府里吧。” 方文修苦笑:“这个事儿人家府台大人可是先一步给想到了,可是没成想,这个丫头偏是个不识抬举的,当即就给回了,口口声声说是舍不得自己乡下的老娘。” 王氏一怔,旋即摇着头叹道:“果然是个有骨气的孩子,府台大人给了这么大的体面她都舍得拒了,咱们也就更加不要开口了,看来这个小丫头还当真是不简单。” 第二天一早,金一秤前来拜望,口口声声说现在自己的事情完了,要赶快回去看老娘去。 县令夫人王氏特地迎了出来,将这丫头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笑着打趣道:“实在没有想到你这丫头不但医术好,人长得也秀气好看,这般精致的模样回你们乡下可不就可惜了?不如留在县城里吧,我帮你寻个好婆家,再帮你张罗个医馆,叫你安生做买卖?” 金一秤笑道:“感谢夫人厚爱,可是我金一秤说到底只是个乡下孩子,见识浅,人又粗鄙,更加不会做生意,还是回到我那乡下更安心些。” 一番话说得夫人身后的丫环婆子们全都笑了。 一位岁数大点的婆子道:“难得这个孩子有能耐还懂得自谦,小小年纪已经这般了不得,若是年岁再长些,更得成大器侯了。” 王氏又冲着金一秤多打量了几眼,眼看着这个小妮子说话不卑不亢的,态度恭敬却也并不过于谦卑,嘴里说着自己没有见过大世面,可是这眼里的神采明显比普通的乡下孩子清明得多,看来这婆子说得不错,这个丫头将来必成大器侯。 想到这里,王氏冲着身后的人招了招手,下人将一个精细的包袱递到金一秤面前。 王氏道:“这里面是我们府上的一些衣服,虽然旧了些,但是并不破烂,你们乡下亲戚多,拿回去分一分吧。” 又取了一个匣子,从里面取出十两银子递过来:“此一番你在我们府上施展医术也算是帮了我们家老爷一个大忙,这十两银子你收下吧。” 金一秤看了那些东西一眼,倒是也没有推辞,大大方方地给收下了,冲着夫人又施了一礼径自出了县衙。 金一秤一脚迈出出衙门,就被人一把抓住在面前转了好几个圈子。 第192章出来了 “一秤一秤,你果然出来了,你可真是快叫我吓死了。”大日头底下,周大勇兴奋得满脸通红,要不是忌着周围人太多,真想把金一秤一把抱在怀里好好揉上几番,这阵子天天提心吊胆的,吃不好睡不好,就怕中间再出什么变故,他们县衙里突然又说不放人了。 此一刻看到金一秤顺利地出来,周大勇激动得差点掉眼泪。 金一秤仰着脸看他,心头涌起一股感动:“大勇,这么多天你一个人在城里守着没回去?就是在等我?” “嗯。”周大勇点了点头“前几天青檀一直和我在一起守着呢,前个儿听说你没事了,他就先走了。” 说起青檀,金一秤心里有点古怪,那一天自己在牢里说的话可全是为他好,他当时摔什么门呢?还发那么大的脾气?当真是个怪和尚。 不容金一秤再多想,周大勇把她的袖子一扯,道:“一秤,这么多天在里面住着受苦了吧?我带你去吃好吃的去。” 话一说完,扯着金一秤的袖子就往一旁的酒肆里面跑,一进门就连着点了好几个菜,还要了一小瓶酒,一心要帮金一秤冲冲晦气。 金一秤听周大勇说他死缠着青檀叫他帮自己找门路的事儿,心里老大过意不去,以往只知道周大勇是个很仗义的人,在那帮乡下孩子们里面也很有威望。可是实在想不到,他竟然会这么讲义气,听说自己出了事儿,竟然独自赶到县城里来给自己找门路,想他也只是个半大孩子,哪里寻得到人脉?走投无路了,竟然还会扯着青檀那个不好说话的帮他。 依着青檀的那个作风,托的是什么样的人,哪怕周大勇没有说得太仔细,自己也猜出来是谁了。 一个身家清白的大小伙子,为了自己跑到那种地方去托人,要是叫他娘知道了,不定怎么收拾他呢。想到这儿,金一秤感动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怎么也不叫周大勇付饭钱,一定要自己付。 周大勇自然要与她争抢,抢了半天一翻兜这才发现,自己身上当真没剩多少钱了,指不定真是不够这顿饭钱的。 金一秤道:“大勇,那一回在牢里你给我的碎银子我就没有花出去,今个出县衙,县太爷的夫人还特地给我了十两纹银,所以这个饭钱,一定得是我付。” 周大勇奇道:“哟,县太爷的夫人特地给你银子花?这个体面可不小,你仔细跟我说说,到底是咋回事?” 金一秤就把自己帮小衙内做手术的事儿给说了。 周大勇听得直咂舌:“啊哟哟,一秤,你真是太有本事了,要不是你,这一回他县太爷背的官司也不会少,你想,顶头上司的儿子要是吃了他招待的饭给吃出事儿来,别说他这个官儿当不当得成了,他这脑袋留不留得下都两回事儿呢,要是这么说的话,她就给你十两银子,当真是太小气了些。” 金一秤笑了:“不过是十两银子而已,她给我我就要呗,不嫌弃多少。对了,我这儿还当真有个能赚钱的生意,咱们一起干吧,销路我都找好了,技术我也试验过几次了,都挺成功的,只要放手干,铁定可以挣到钱……” 金一秤话未说完,突然一个人影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一把就拉住了她的手,泪流满面地嚷道:“一秤,我可算找到你了啊。” 金一秤吓了一跳,赶快站起来:“啊哟,娘,你咋到县城里来了?你这腿脚又不方便,咋能跑这么远的路?” 身后的金二丫也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一把扯住金一秤道:“小妹,你没事儿吧,你……你这是刚从牢里出来?” 一旁的周大勇赶快把这两个人让着坐下,连声道:“啊哟,金大婶,金二姐,你们咋来了呢?我正说找人给你们梢个信说是一秤没事儿了呢。” 柳翠娥一把按了周大勇的手,连声道:“大勇啊,你当真是个好孩子,要不是傲斌跟我说了,我们还真不知道你这一次到县城里来是替一秤跑路子了呢,大勇啊,大婶在这儿郑重地谢谢你了。” 一句话把周大勇也给说得不好意思了,挠着自己的后脑勺红着脸道:“婶,你说这话干啥啊?就冲我跟一秤我们俩这交情,她出了事儿,我不得拼了老命地帮她啊?” 金二丫红着眼睛道:“小妹,你被那些人抓走了之后,我生怕娘知道了着急,左右想着借口瞒着她。可是当不住这村儿里人多嘴碎,说什么的都有,硬是叫咱娘给打听出来了。 咱娘二话不说就硬要出来寻你,谁拦也不行,爹也劝了她好久,硬是拦不住她,就给了咱们点钱叫咱们到城里来打听打听,看能花点钱把你救出来不?” 金一秤有点意外:“姐,你说啥,这一回是咱爹给你们的钱,叫你们进城来救我的?” 柳翠娥抚了一把眼泪点了点头。 金一秤默了一阵,金老大那个脾气她可是知道的,向来把钱看得比极重,这会儿能掏钱给自己跑门路?的确是叫人感动。 看着娘和二姐风-尘赴赴的脸,金一秤心痛得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娘,二姐,你们别担心,眼下我不已经没事儿了?您瞧瞧,我不但没事了,还得了县太爷的嘉奖,硬是赏了我十两银子呢。” “县太爷赏你银子?”柳翠娥惊得直掉下巴,盯着金一秤看了一会儿,看她神色清明,也不象是在牢里被人给打傻了,这才流着眼泪道:“娘才不管银子不银子的事儿,娘只要你平平安安地出来了就好。” 娘几个又手拉手只顾说话,周大勇寻思着柳翠娥和金二丫这么风-尘赴赴的,定然是连口饭都没有吃上,赶快招手又叫伙计给添了两个菜,张罗着柳翠娥和金二丫先吃饭。 第193章当街撕扯 吃完饭,日头已经开始往西走了,周大勇叫她们娘三个在饭铺子门口等着,自己先去街里面叫车一起回去。 看着周大勇忙前忙后的身影,金二丫止不住对金一秤道:“一秤,你看看大勇对你多上心,你啊,该是好好考虑人家一下了。” 金一秤没听懂,伸着脖子往一旁的烧饼铺子里头看:“考虑?我考虑他什么啊?你和娘先在这里站一会儿,我去买几个贡饼咱们路上嘱。” 眼看着金一秤走远了,柳翠娥一把拉了金二丫的衣服角,怨道:“你这丫头胡扯啥哩?你小妹今年才多大?你跟她扯这些个?” 金二丫道:“娘,你是看着小妹还是个小孩子,可是人家大勇可没拿她当小孩子看,适才吃饭的时侯,那情形你不都看着了吗?大勇他对小妹有多好?又是给她拿筷子又是给她递碗的,更不用说前几日人家家都不回,就住在这县城里面张罗着小妹的事儿,又是花钱又是出力的。娘,难道你还看不明白?大勇这是真心喜欢小妹的。” 柳翠娥皱着眉头就叹了口气:“你这丫头能懂得多少人情?他们老周家可是开粮栈的,算是咱们村儿数得着的富户了,再加上大勇这个孩子模样长得是真好,这十里八乡的多少富户家的女孩子惦记着他呢,那样的人物,咱们咋着也高攀不起。” 金二丫有点不服气:“他家有钱咋的了?他哥是秀才又咋着?我小妹还懂医术呢,没瞧着县太爷都那么抬举她?他哥再有本事,那县太爷也没说巴巴的给他银子啊?要是细论起来,我觉得小妹一点也不比大勇差。” 看看把自己家小妹给抬举得,柳翠娥有点哭笑不得,一脸怜爱地点着金二丫的额头道:“你呀……” 转眼金一秤买好了饼,那边大勇也把车子给雇好了,两个人有说有笑地往回走,刚转过一个街角,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暴喝:“周大勇,兔崽子,你给我站住!” 周大勇回头一看,人立时矮了半截,结结巴巴地道:“啊哟,娘,你咋来了啊?” 周婆娘三步两步地冲过来,抓着周大勇的胳膊照着他身上就踢了两脚:“死王八犊子,这么多天不回家,还是为了救金一秤这个死丫头片子了啊? 我说周大勇,这丫头片子到底是哪点儿好啊?竟然叫你连家也不回,命也不要了,守着这个县衙连吃带喝的守了这么多天? 改天她那个罪名一定下来,怕是别的人没事儿,先就连累了你一道!你这个死夯货啊!早晚叫这个丫头片子把你给勾得命都没喽!” 嘿,这话说得! 金一秤当即可就火了,当着矮人不说短话,哪儿有自己就在一旁站着,你周婆娘就这么指名道姓骂这么难听的? 金一秤当即把脸一黑,还口道:“周大姨,你这是骂谁呢?谁要连累大勇了?谁要把他给勾得没命了?现如今我不是好好地在这儿站着的吗?你家大勇也没事儿,怎么你一上来就口口声声我勾搭你们家大勇了,你倒是说说看,我到底勾搭他啥了?” 周婆娘没有想到金一秤会当街这么着顶撞自己,当即就火大了,把周大勇往旁边一甩,指着金一秤的鼻子就骂道:“你这个黄毛丫头胆子不小啊?敢这么着跟长辈说话?你说你勾搭我们家大勇啥了?你自己说说你若是个安安分分的小丫头,怎么会平白的把那官府的人都给勾到黑沟子村儿里去抓你啊。 哈,你多能耐啊,过了年还不到十三吧?硬是连这县衙门的公堂都滚过了,你去打听打听,翻遍了咱们黑沟子村儿,哪个人惹上过这么大的官司?你还真当你自己是个什么好人物啊?” 这话当真是把人给堵得没脾气了,金一秤气得干瞪眼,原想再几句狠话给怼回去呢,可是忌着周大勇的面子,到底是不忍心把话说得太难听了,当即把头一扭就要走。 周大勇在一旁扯着周婆娘的袖子连声道:“啊哟,娘,你看看你都说了些啥啊,一秤断然不是那种作奸犯科的人,县太爷这不都已经把她给放了吗?怎么到了你这儿反倒不依不饶的了?” “你小子别开口,一会儿老娘我再给你算帐!”周婆娘一个眼刀甩过来,隔空见血的。 周大勇看到晴天白日底下老娘头顶上三昧真火蹭蹭直冒,暗道一声大事不好,赶快矮下身子道:“娘,好了,我知道错了,咱们要不然先回家吧,等回了家,我给您好好认个错,您怎么收拾我都成!” “你认错有个屁用!”周婆娘大手一甩声传十里,冲着金一秤三步两步追上,一把擒了金一秤的肩膀,死死抓住,大声道:“你这丫头现在当场给我说个硬实话,往后你还和不和我们家大勇来往了,啊?” 金一秤实在没有想到周婆娘会是这般不讲理,一边用力挣着她的手一边连声道:“喂,大姨,有话好好说啊,大白天的,你可别随便动手!” 这边周大勇也急了,赶快赶上来拉着周婆娘好言劝解,周婆娘在家里为周大勇提心吊胆了这么多天,得知他又是为了金一秤这个小黄毛丫头才往县城里跑的,走的还净是衙门里的官司,当时气得肺都快炸了。 一门心思地认定了就是她金一秤这个小妖精勾着自己的宝贝儿子给她卖命的,今儿个要是不叫她说出个所以然来,怕是往后自己这个傻儿子还要再因为她惹事。 反正周婆娘这一回是豁出去了,无论如何也要叫金一秤当众表个态,再也不能叫她再和周大勇来往了。 这边金一秤,周婆娘和周大勇三个人在街上缠成一团,那一边,一身秀才打扮的周傲文听到消息,也急急忙忙地赶过来,打老远一看到自己的娘在撒泼,赶快就往这边走。 而不远处的柳翠娥和金二丫也听到了动静,也赶快往这边跑。 第194章不三不四的脏事儿 柳翠娥腿脚慢,金二丫跑得快,冲上前就急着把金一秤往身后护:“喂,你干啥打人!” 那边周傲文也过来了,急急忙忙的就想把娘往身后扯:“娘,你这是干啥啊?” 两个人的步子都走得太急,想拉的这个没拉到,想护的那个没护着,他们两个人先就结结实实地撞在一起了。 金二丫的鼻子刚好撞在周傲文的胸口上,硬梆梆的当即把眼泪都给撞出来了,周傲文只感觉到胸口“通”的一声响,低头就看到个小姑娘捂着脸直喊痛。 周傲文脸一红,赶快弯着腰赔了个礼:“这个……小姑娘,我走得快了些,把你撞得不轻吧?” 金二丫说不出话,把挡着脸的手移开,正与面前的男子撞了个对视,只见这人生得也很高大,五官与周大勇极象,但是明显皮肤白一些,人也瘦一些,此时一脸愧色地看向自己,细白的脸上净染绯色。 金二丫不敢多看他,背过身子摇了摇头,只留给他一个羞涩的侧脸和一个鲜红的耳朵根儿。 心头象是被什么东西撩了一下,周傲文的心突然有些乱了章法。 周大勇在一旁扯着嗓子喊:“大哥,你还呆着干啥啊,还不赶快来劝劝咱娘,别叫她再闹了。” 周傲文这才回过神来,赶快上前一步拦在周婆娘面前,皱眉道:“我说娘,你这是干啥呢?二弟这不是已经找到了吗?有啥话领着他回家说去,在这大街上闹,多丢人!” “丢人?丢人的怕不是我吧?” 周婆娘今天彻底被气顶了心,完全不顿在大街上又吵又闹的跌了脸面,只管扯着金一秤连声道: “你这丫头你今儿个就当着所有人你给我一句准话,往后你还来不来勾扯我们家大勇了?自从我们家大勇认识了你,那荒唐事儿就没断过。 今儿个偷了家里的东西出去卖,明儿个为你出头要退婚,眼前这倒好,你做奸犯科的出了事儿,倒是叫我们家大勇伸着脖子四处给你跑门路? 哈,你这个小丫头片子本事真不小啊?今儿个既然我把你们俩挤在这儿了,你可把实话给我说清楚,你们俩之前都做过啥了?干过啥不该干的事儿没有?” 金一秤气得脸发青,也自知这样的话最好不要应她,要不然怕是越描越黑,于是只管死挣着把身子从她手里往外挣,不叫她的手支来扬去的打着自己。 柳翠娥冲到面前,刚好听到周婆娘嘴里冒出那样不干净的话来,当即象一头发了疯的母狮子一样冲了出来,豁出全身的力气扯着周婆娘拉着金一秤的那只手又是掐又是拧的,周婆娘吃痛,赶快松了手,被周傲文和周大勇两个趁机架着身子给往后拖了几步。 柳翠娥高声道:“周婆娘,你别怪我不给你脸,原本一秤这档子事儿,我们一家人是感激大勇这么仗义的,可是你这话一说出来,你叫俺家一秤咋做人? 两个孩子本是一片好情谊,根本没有搀上一星半点腌臜,你倒好,一上来嘴里就不干不净的,非要往两个孩子身上泼脏水,天底下可有你这么糊涂的娘?你以为腌臜了俺们家一秤,你家大勇脸上会有光啊还是咋的?” 周婆娘一听这话倒是心头一顿,暗自后悔刚才自己太冲动,说的话是不合适了些,可是心里这不是恨着金一秤这个丫头太鬼,把儿子给勾得团团转的吗? 周婆娘又梗着脖子道:“哼,你也别和我急,我们且不说别的,你们家一秤要真是个安份守己的,官府抓她干啥啊?这一个县城里面人多了去了?怎么就把她金一秤下了大牢?” 金二丫也气得鼓鼓的,冲着周婆娘大声道:“周婶,你就知道俺妹叫官府里的人给抓了这个事儿,别的事儿你知道不?俺妹可是个有本事的,府台大人的儿子在这县衙里吃坏了肚子,差点出了大事儿,都是俺小妹用医术把他给救回来的。为这,县太爷的夫人还特地赏了俺妹几件衣服和十两银子呢。若是她有你说的那么坏,县太爷夫人还会这么对她?!” 金二丫看她不信,当即把手里的包袱打开,将里面的几件衣服并那十两银子抓在手里抖了抖:“来来来,你亲眼看看,这是不是县太爷夫人给的? 这一个县城里面,人多了去了,为啥县太爷夫人不给别人,就给我小妹啊?还不是因为我们家小妹懂医术有手段?这一回进了县衙,她不但没罪,她还有功呢!” 金二丫一边说得理直气壮,一边用自己瘦小的身板牢牢地护在金一秤面前,摆明了哪怕是豁出一切也要保护自己的小妹。 周傲文看了她一眼,低头劝母亲:“娘,你看,你不就是到县城里来找二弟的吗?这一会儿人已经找到了,还在这里闹个啥,有什么是是非非的,等回到家里,咱们关上门再论不行吗?” 这话是给周婆娘找了个台阶,她一只手按着自己的胸-脯,抬脚照着周大勇的身上又踢上几下,骂着:“死兔崽子,看我回去怎么跟你算帐。”也就由周傲文扶着往回走了。 这边金一秤和金二丫扶着柳翠娥收拾好了东西,也往回走走。 走了几步,周傲文有点不放心,把母亲给哄好了到一旁的茶棚底下坐着,又将周大勇叫到一边:“县城里面闲人多,刚才那丫头又当着众人的面将那十两银子露了白,难保不会叫周围哪个有心的起了意。这会儿我陪着娘坐上一会儿,你去看看,把她们三个安全送出城外再说。” 周大勇一点头,逮了个空就去送金一秤娘三个去了。 第195章逐出家门 这边周婆娘少不得坐在那茶铺子里面捂着胸口又是哭又是骂的,口口声声地周大勇这个混蛋傻子早晚叫金一秤那个小丫头给骗走卖了不成,我辛辛苦苦十月怀胎生下周大勇这个兔崽子,他几时这么听我的话过?倒是金一秤那个黄毛丫头,随便一动嘴皮子,叫他上刀山他都去啊。真真是儿大不由娘了啊,我这生他养他十几年的人都不如人家一个非亲非故的黄毛丫头入他的心哟…… 周傲文一直在旁边好脾气地劝着,又问:“爹干啥呢?他咋没和你一起来?” 周婆娘抹了一把眼泪,缓了缓神:“这阵子店里忙着收粮食呢,他哪儿有功夫来?再说了,不是还有你三弟没有人管的吗?” 周傲文又与娘扯了几句闲话,直到娘气消得差不多了,周大勇也回来了,暗地里跟周傲文说已经把那娘儿三个雇好了车,一直送出城了。周傲文这才算是放下心来,引着娘和二弟到自己的住处去。 ** 这一路上,柳翠娥都心痛地拉着金一秤的手,连着问她在牢里吃苦没有,挨打没有,金一秤避重就轻,只说县太爷一开始看自己岁数小,就没打算在自己身上用刑,想了一下,金一秤反口问:“金石头可曾回家了?你们见过他没有?” 柳翠娥怔了怔:“我没有留意,好象是有一阵子没见了。” 金二丫想了一下:“你这么一问我倒是想起来了,前阵子他不是和你一起被抓的吗?怎么前儿个仿似是在村口的破窖洞前面见过他一回,离得远也看得不真切,小妹,咋着他没和你在一起啊?” 金一秤想说这小子早把我卖了自己先一步脱身了,可是又怕说出来,柳翠娥和金二丫跟着生气,所以含糊了几句,也就过去了。 然而与此同时的金石头,就躲在村头那个四漏八敞的破窖里面,抱着个缺了角的碗猛往嘴里扒粟米饭。 一旁的细寡妇皱着眉头看他:“我说石头,你是咋整的啊?那做假仙草的事情本就与你没有关系,咋的绕来绕去的倒是把你给绕进去了?你咋能跟县太爷说要和老金家断绝关系呢?” 金石头把头扎在碗里只管埋头扒饭,猛扒了多半碗这才算是断了饥,伸着脖子把嘴里那口饭给咽下,金石头道:“娘,你啊,到底是个妇人,见识短,哪儿知道这些事儿其中的厉害?那个金一秤她做假药可是把咱们府台大人的丈母娘都给吃死了,她这个案子是铁定不能小喽。 你想想,她那个假药可是在金家的老宅子里面做的,这事儿一出来,她金一秤跑不了,我这老金家的长子,也断然要跟着她受连累!与其叫人家把我给抓了去充军,还不如我先把她金一秤给卖了,再和老金家彻底断了来往,她金一秤的黑锅,谁爱背谁背去,反正我是不背!” 细寡妇一听这话就急得直拍大腿。 要知道,在这个时代,所有的长子都是可以继承父亲百分之八十以上产业的,就跟那皇帝似的,这皇位只有一个,只能传给太子一个人,别的儿子再得宠也只能是封个王,占一小部分地方,可是这举国上下将来还会是东宫太子的。 难得金老大早年间没有儿子,听说这个金石头愿意随了他的姓给自己当儿子,立马就高兴得跟什么似的,二话不说就把他入了自己的籍,还在长子的户头上写下了他金石头的名字。 你说你金石头这是傻啊?你亲爹都没有了,你祖上的财产早已叫你那叔伯们分了个干净,你横顺是落不着一分了,到了金老大家你反倒成了长子了,这得是多大的便宜? 这么大的便宜你都不知道占,一转眼反倒给甩了个溜干净,你这活脱脱的不就是叫驴给踢傻了吗? “我说金石头,你可别范混,娘把话给你说在这儿了,这个老金家的门你要是出去,那是断然回不来的。 将来他金老大的田地房产全都给了你弟大宝小宝,也落不得给你一分,你仔细想想你还有啥?你出了老金家这个门儿,你还能靠啥养活你自己?” 一句话把金石头给说得怔住了脸,低头把碗里那几颗粟米舔干净,咕哝了一句:“是啊。” 细寡妇伸出一根手指头照着他的额头上就猛戳了一下:“你这个猪脑子啊,现在才想起这一碴来?当真是被猪油蒙了心了! 事到如今还是想想该如何补救叫金老大重新认了你吧,要不然就依着你这副好吃懒做的德性,离了老金家连一顿饱饭你都混不到嘴里去。” 说到这一碴,就果然是扎了心了,金石头耷拉着脑袋,把两只手往袖管里面一缩:“那我还能咋整?这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现如今,我爹他……他能再叫我进老金家的门吗?” 细寡妇起身把儿子吃完的碗给收好,又从怀里摸出几个铜板来:“这些钱你拿着,可切莫乱花,过几天不就是八月节了吗?你爹这个人最好个体面热闹,到时侯,你给他买点好酒好肉带回去,再当面给他磕个头认个错,多叫几声爹,说不定他这心口一软就又把你给认回来了呢。” 金石头把那几个铜板在身上揣紧了。眼看着细寡妇抬脚要出门,金石头又伸着脖子问了一句:“唉,娘,小红上哪儿了?我咋一回来就一眼也没有看着她啊?” 细寡妇气不打一处来:“你咋到现在还惦记着那个狐狸精呢?要不是她,你能叫你爹给赶出来?” 金石头苦着脸嚷:“那一回是周云奎那个混货不是东西,想占俺家小红的便宜,哪儿能怨着俺家小红啊。唉,娘,俺家小红到底上哪儿去了?你给我说一声呗。” 细寡妇没好气:“我没见!”话一说完,转身就出了那个破窖洞。 第196章县太爷的体面 金老大在地里忙了一天的农活,扶着酸痛的老腰往家走,老远就听得院子里面唧唧喳喳说说笑笑的。 一手把门推开,只见柳翠娥娘三个正站在院子里扯着那几件衣服比量着看呢,金二丫非要把一件鲜红的裙子往金一秤身上比量。 金一秤躲着身子不叫她比:“姐,这衣服是别人穿过的,我才不稀罕。” 柳翠娥就说她:“你这丫头可别不知道好歹,哪怕这些衣服是旧的,那也是县太爷夫人穿过的,你还敢嫌弃?” 金一秤就撇着嘴:“切,我这回可是帮了他们家县太爷一个大忙,就给这么几件衣服打发我,她也真是小器到家了。” 金一秤一脸不屑地往一旁的碾盘上一靠:“反正我是不稀她给的那点旧东西,改天我给你们买新的。” 话没说完,金一秤抬头正迎上金老大那一脸惊异,金一秤也有点愣怔,站直了身子过了好半天才叫了一声:“爹。” 金老大看了看毫发无损的金一秤,又看了看那一堆东西,问:“你回来了?那你身上那个事儿……县太爷是咋说哩?” 金一秤道:“县太爷说我无罪,我压根没有做假药,那些灵芝仙草也根本就不是假的。不但如此我还帮了县太爷一个忙,他把我给放了不说,还送了点旧衣服给我。” 金老大有点不信,走近了仔细看那一堆衣裳,柳翠娥喜滋滋地扯了一件往他身上比了比:“孩子他爹你看看,县令夫人心多细,还特地在里面放了几件男人穿的衣服,跟你的身量也挺合适的,哟,说不定这衣服还是县太爷穿过的呢。” 金老大伸手摸了摸那衣服,当真是一等一的好料子,手摸上去滑得就象那好猪油似的,这款式也新鲜,做工也细。 金老大背过身子,由着柳翠娥往他身上套衣服。再一转身,两个小丫头片子在一旁笑得直不起腰,柳翠娥也笑得脸直红。 金老大心里有点不踏实:“咋了?不好看?” 金一秤笑得直扶金二丫的肩膀:“好看好看,爹,你进屋照照镜子去,可精神着呢。” 金老大由柳翠娥扯着到了屋子里,在金一秤前阵子刚买的铜镜子前面转着身子照了两下,自己也笑了。 镜子里的那个人胡子拉碴,脸被晒得黑红,外面这件衣服是鲜亮亮的深蓝色绸缎,领子那里露出里面黑粗布的褂子来。最搞笑的是腿上一条裤管往上挽着,一条裤管往下垂着,再配上赤着足穿着的那双满是污泥的草鞋。 这一身打扮,别说多喜感了。 金老大嘴里嚷嚷着:“你这个婆娘,我就说这衣裳俺穿不得,你还非得叫我穿,穿上了,你们还笑。”嘴里这么说着,可是也舍不得把身上那件衣服往下脱。 柳翠娥伏下身子把金老大的裤管全都给放下来捋平了,挡了他脚上那一双半旧的草鞋,又抬起手将他的领子给好好展了展,这才又把金老大往镜子前面扯:“孩子他爹,你再看看好看不?这般体面的模样,可不就跟县太爷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可不敢乱说话。”金老大嘴里这么怨着,心里也是得意得很。 几个女人又说笑了一会儿,金一秤从怀里把那十两银子取出来递到金老大手上:“爹,你前阵子不是还说家里缺头大牲口吗?这十两银子你看够不够买头好牲口?” 金老大怔了怔,一时想不好该不该接:“你这丫头,你哪儿来的这么多钱啊?” “这个也是县太爷夫人给的。”金一秤道。 金老大低头看着那些银子,心里头五味杂阵,以往那么多年,他是当真不喜欢这个丫头,就连这一回她被人给突然抓走,自己这个当爹的也没有出上半分力去扒她。此时她回来了,倒是先往自己手里塞银子。 金老大心里愧着,别过脸去不看那些银子:“你这孩子,咋总是神一出鬼一出的,这出去一趟,没受屈没遭罪啊?咋一回来倒是给我往手里塞银子,这银子我不要,你自己留着当嫁妆吧。” 这话若是从别的父亲嘴里说出来,倒是也寻常,可是从这个向来恨自己恨的咬牙切齿的父亲嘴里说出来,意义就太不一样了。 金一秤把那十两银子双手捧到父亲面前:“爹,我知道你平日里种地挺辛苦的,你挣钱本就不容易,这一回还给我娘和我姐钱叫她们到县城里去扒我。这银子你就放心拿着吧,将来我的嫁妆,还有我姐的嫁妆,我们全都自己再挣,这些银子你先收下。” 柳翠娥将那银子接过来塞到金老大的怀里:“他爹,这是孩子的一片孝心,你就给收着吧。孩子长大了,出息了,她这是有心孝顺你呢。” 十两银子塞在怀里沉甸甸的,自己以往那么多年对她们母女几个实在是太差了,如今这几个丫头长大了,非但并没有恨自己,却还想着要尽孝要报恩,这得是多大的福份? 大丫是被自己给卖出去的,她得了个好男人,还叫男人回来帮自己干农活。 金一秤打小就被自己嫌弃着,如今她有了能耐,却还想着要心痛自己,这…… 连着愧带着臊,金老大有点说不出话来。 金一秤突然干咳一声对金老大道:“爹,有件事儿我得告诉你:金石头在县太爷面前给状子上画了押,说是这辈子不认咱们老金家了。” “啥?”金老大连惊带气地问道:“他金石头真说这个话了?” 金一秤点了点头:“当初我们两个一起入了大牢,他金石头就连哭带号的,说咱们老金家惹上的官司和他没有半分关系。他不是老金家的人,不沾老金家的血脉。为了彻底脱干系,他金石头还亲手在状子上按了手印,我都亲眼看见了。” 第197章管你叫声爷? 金老大彻底黑了脸,咬着牙道:“好他一个金石头啊,妄我以前还拿他当个亲儿子待,原来他这心里根本就没有拿我当爹,三丫头,这个事儿我知道了,他不认我,我自然也不会认他,只要他一进这个家门,我就扯着他到里正那里销了籍去!从今往后,他彻底从我老金家滚蛋!” 金一秤翘唇一笑:“对,对待这种忘恩负义的人,早点赶出去才好!” 两个人正说话间,刚好细寡妇也进了门,抬眼瞅见金一秤在家,细寡妇也吃了一惊。 金石头适才不是还说自己是把她金一秤给卖了,这才叫自己给脱身的吗?怎么一转眼这丫头片子就好端端地坐在家里啊?眼瞅着她身上没少一根头发,样子明显还挺高兴的。 她这哪儿象个刚从大牢里出来的人啊?难不成是金石头这个蠢货又叫这个丫头片子给忽悠着了? 看见她进门,金一秤故意问:“最近见石头哥了吗?” 细寡妇一愕,然后赶快摇头:“我也没见他啊,他不是和你一起走的?” 金一秤道:“没有,他比我先出来的。” 金老大在一旁冷笑:“细儿,你也别替那小子打马虎眼儿,若是见过他了,就叫他早点回来,我立马领着他到里正那里销了籍去!他不认我这个爹,我还不认他这个白眼狼呢。” 细寡妇吓得大气也不敢出,赶快低着头到一边忙活去了。 ** 八月十五可是个隆重的节日,仅次于中国的新年。 学堂里的夫子回家过节去了,周大勇不用去上学,要是在往常,他早就高兴得蹦起来了。可是现如今他是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自打一回家,周婆娘和周掌柜就把他给看起来了,连门都不叫出一下,就跟那看贼似的。 周大勇一心想要反抗,但是想起来离开县城时,大哥特地嘱咐过:“爹娘辛苦了一年,好歹也叫他们过个好节。你要是回去了就安安生生的哪儿也别去,一切都听他们的就好。光由着自己的性子来,怕是不但叫爹娘生气,对那个叫一秤的小女子也不好。” 看了看周大勇那个皱巴巴的脸,周傲文又加了一句:“过节的前几日我也会回去,到时侯多给爹娘说说好话,莫叫他们多难为你就是,反正这阵子你就乖一点,他们让你干啥你就干啥就对了。” 于是这几天周大勇就老老实实地呆在粮栈里面帮爹娘看店,哪儿也不能去。 快过节了,走亲戚串门子的人多,粮栈的生意也就格外的好。 大清早的就有一对小夫妻进门来挑东西。 那个男抓起一把香菇放在鼻子底下仔细看了看,咕哝道:“依,这些香菇也太小了吧?” 周大勇一脸郁闷地在柜台后面跷腿坐着:“你家那锅盖子大,有本事你拿那玩艺炒菜吃啊?” 那男的一个倒噎气,看了看人高马大的周大勇一眼,没敢说话。 那女的转了几圈,抓了几根香肠提溜在手里,皱着眉头道:“哟,你这香肠也太细了点吧?” 周大勇抖着腿仰脸看房梁:“嫌香肠细?那小爷我用草席卷头猪,你回家切一盘咋样?” 这一下那两口子可就不乐意了:“唉,我说你这做买卖的咋说话这么难听啊?” 周大勇斜着眼睛冲着那男的哼哼哼冷笑:“你们是进门买东西,还是要听好听的啊?要不然小爷我现在去借把胡琴给你拉上,再管你叫声爷,管她叫声奶?” 这下那两个人是着实被气着了,把手里的东西一放,转身就走。 他们两个一走,周大勇也落得个轻闲,把身子又往背后的粮食袋子上拱了拱,闭上眼睛开始打瞌睡。 周婆娘在房里听到动静,出来一看,整个店里面空空荡荡的一个买主也没有。 周婆娘冲周大勇道:“大勇,这是咋回事儿啊?刚才我不明明听着有人进来问价钱吗?怎么一转眼这人就没了?” 周大勇眼也不睁,又拿身子在背后的麻袋上拱了拱:“哪儿有人买东西,反正我是一个人影也没见。” 周婆娘瞪了他一眼,抬眼就瞧见一个漂亮伶俐的小姑娘进了门。 周婆娘上前打招呼:“哟,是黄小丫啊,这大清早的,你是来替你娘买东西了?” 黄小丫笑了笑:“是啊,周婶,俺娘说你家的米酒做得最好,叫俺过来买几斤。” 周婆娘道:“小丫,你等着啊,大婶上后头给你取去。” 待到周婆娘走了,黄小丫跑到周大勇身边扯了扯他的衣服角:“大勇哥,你醒醒。” 周大勇睁开眼:“嗯,你找我干啥?” 黄小丫神神秘秘地把个纸条递到他手上:“大勇哥,这是一秤姐叫我给你的。” 周大勇“忽”的一下子就坐直了,一把抢了那个纸条在手里正要打开看,只见周婆娘一脚迈进来:“小丫啊,你看你娘要的是这个不?五斤装的,够不够?” 黄小丫赶快道:“够了够了,我娘要的就是这个。” 付了钱,黄小丫欢天喜地地走了。 周大勇突然一捂肚子,伸着脖子就往后院跑。 周婆娘一把拉了他:“喂,大清早的,你这是又要上哪儿啊?” 周大勇苦着脸:“我能上哪儿啊?我这不是肚子痛吗?早上那腊肠吃多了呗,啊哟,不行不行,忍不了了,我得赶快去。” 话一说完,挣了娘亲的手就赶快往外跑。 周婆娘在后面追着道:“喂,我说大勇,你可别打量着给我偷着往外跑啊,今儿个可是有一堆活儿要干。” 周大勇嘴里随便“嗯嗯啊啊”地应了两声,一头扎进了茅房里,把手里抓的那个纸条宝贝似地打开一看,周大勇喜得差点跳起来。 第198章约会 只见上面是端端正正的一行字:“三更,河边见个面吧。” 啊哟喂,这是金一秤在约自己呢?她这是终于看明白自己对她的好来了? 周大勇高兴得嘴都合不上了,又把那张字条反反复复地看了半晌,确定自己没有看错,这才将那个字条给撕碎了扔掉,喜气洋洋地走出来。 一到铺子里,正看到周婆娘正在招呼着一位老太太买红枣,老太太老眼昏花的,把那个枣放在眼皮子底一看了半晌,嘴里咕哝道:“哟,你家这枣可不算大啊,咋还卖得这么贵?” 周婆娘听她这么说心里有点不高兴,鼓着嘴角还没开口,周大勇已经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满脸喜气地道:“啊哟,这位奶奶,您别看这枣不大,可是甜得很呢,这可是我爹特地跑到省城进的货,别的家根本就没有。 补血益气,滋阴养颜,您老要是天天吃这个啊,管保您脸色红润,底气足,活到一百岁都没问题。怎么样,奶奶,我给您装二斤您先尝着?好了您再来买?” 一番话说得那老太太眉开眼笑的,张着没牙的嘴道:“你这个孩子啊,还当真是做生意的料,口也甜,人也热情,难得这模样还长得这么好。这么着啊,你直接给我称上五斤,我带上先吃着,好了我再来买。” “得勒。”周大勇手脚利索地给那老太太包了五斤枣,又一直把人送到门外:“这位奶奶您走好,改天想吃啥您还过来啊。” 周婆娘在身后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周大勇:“你这孩子是咋了?可是刚才上茅房拉了一通,把你肚子里那根倔筋也一起给拉出来了?刚才还坐着谁也不理呢,怎么一转眼就笑脸相迎的。” 周大勇咧着嘴嘿嘿直笑:“我这不是高兴吗?” 周婆娘一脸迷茫:“高兴,你有啥好高兴的?” “我这是……咳咳……这不是快八月节了吗?店里的生意这么好,我替你和我爹高兴的呗,哟,娘您忙忙叨叨这么多天了,可该好好歇歇了,您赶快进屋,外面的生意交给我招呼,绝对不叫任何一个进店的人空着手走,放心吧,放心吧。” 这一整天,周大勇就跟打了鸡血似的,忙前跑后地紧招呼着生意,手也不停,脚也不停,嘴更是不停,这一天下来,竟然叫他卖出不少东西去。 一家人看着周大勇这个样子,只当他是一时想开了,懂事儿了,知道心痛爹妈为家里分忧了。待到晚上吃完饭,周大勇说自己忙了这一天实在是太累了,早早就把自己洗干净了,就上楼歇息。 一脚踏进房里,周大勇把被子抖开,弄了两个枕头用自己的衣服一裹,往被子里一塞,黑灯瞎火的就象是躺了个人一样。 然后周大勇把身上那件旧衣服一脱,换了一身最新最好的,对着镜子把头发给重新梳齐了抿板正了,对着镜子左照右照了半晌,这才轻手轻脚地走到窗户边上,顺着窗户往下爬。 待到赶到约定的地方,金一秤已经在那儿等着了。 周大勇一路小跑跑过去:“一秤,我没来晚吧?” 金一秤笑了:“没晚没晚,我还怕你有事儿会耽搁了呢。” 周大勇挠着后脑勺呵呵直笑:“你约我的,我哪儿敢来晚,一秤,你找我这是……有事?” 金一秤点了点头:“嗯,我找你,那肯定是好事儿,大勇,还记得以前我说过咱们两个一起做生意的事儿不?眼前还真有一桩好买卖要做,咱们两个人合伙怎么样?” 周大勇:“……” 半个时辰之后,周大勇总算听明白金一秤的意思了:“一秤,你是说你上回卖出去的灵芝草当真是你自己在炕头上种出来的?” “对,我二姐可以做证,而且县城里的那些先生们也可以做证,啊,对了,府台大人身边的一位先生也能作证,我种的这些灵芝和真灵芝在药效和药力上一般无二。” 周大勇点了点头:“嗯,一秤,我信你,要是你种的灵芝当真治不了病,县太爷也不会这么容易就把你给放出来,接下来咱们咋整,我全都听你的。” 金一秤打量着四下里没人,又把周大勇往身边拉了拉:“你看能不能这样?咱们带上一批兄弟们一起到山里头建养植棚种灵芝吧?一来地方偏僻背静,只要咱们几个人不说没有人会知道。二来,山里的空气更好,只要把温度掌握得当,灵芝做长得更好,药效更强。” 周大勇当即一点头:“行,一秤,你说咋办就咋办,山洞咱们后山多得是,就我知道的就有好几处呢,等明儿个我就召集那帮兄弟们去,你放心,只要我周大勇发了话,他们哪一个也不敢把这事儿往外传。” 金一秤当即就笑了:“嗯,大勇,我就知道这事儿找你准没错,明儿个咱们就约个地儿,一起把这事儿给办了。我在省城里面已经找好接手的人了,这销路也不是问题,只要一个半月下来,这批灵芝长成了,白-花-花的银子转眼就到手。” 两个人又兴高采烈地聊了一会儿,周大勇又摸着脑袋问:“一秤,你今天晚上约我出来,除了说种仙草的事儿,就没有想说点别的啥?” 金一秤翻着眼睛想了一会儿,然后一拍脑袋:“哦,对了,这件事情千万要保密连你爹娘都不能叫知道,不然怕是又会生事。” “唉,这个你刚才不是已经说过了吗?”周大勇抄着手低着头,拿着脚尖划地,“你……就没有别的想和我说的?” 第199章教训黄狗 金一秤问他:“上回你娘回来又说你了不?你爹他没有再打你吧?” 周大勇赶快摆手:“一秤,你别操心,我没事儿,我娘和我爹就是表面上脾气大点,倒是你,上回在大街上叫我娘给你弄得那么难看,你……你不恨她吧?” 金一秤笑着叹了口气:“当时我是挺生气的,可是后来仔细一想,哪个当娘的不痛孩子啊?她这么做也有她的一份苦心,反正我拉着你也没有做坏事,真从仙草上得了银子,你多孝敬她一下就是。” 提起这一岔来儿,周大勇也不好意思再提别的事儿了,两个人又聊了一会儿,便各自散了。 余下的几天,周大勇表现出奇得好,周婆娘和周掌柜的慢慢也就放下心来,可是只要太阳一落山,周大勇肯定找个空就往外溜,吆五喝六地把那一群铁杆兄弟都给约起来,大家一起到后山集合。 一听说这是老大要带着咱们一起种灵芝挣大钱,一帮熊孩子们个个都得了精神。 谁不知道那灵芝仙草是值钱的东西啊?眼下老大亲自带着咱们一起种,何况又有金一秤在一旁指点,这事儿哪儿还有不成的? 一群熊孩子挽起袖子那个干劲别提有多足了,不过两三天功夫,硬是在山里头挑了块向阳的地方合力搭出一个种植棚来,里面的上百个萝筐一层一层地用架子给支起来,上面撒满了厚厚的培养基,金一秤又把自己珍藏的那些种子给均匀地撒上,交待着这些孩子们平日里轮流在这里守着,按时洒水,万一变了天,还要及时把热水在外面烧开了,往棚里面抬着保暖保湿。 周大勇这个人平日里淘是淘点,可是他要是卯足了劲儿要干点什么事儿,那铁定能干出个模样来。 有他在一旁管着,哪一个孩子也不敢偷懒,果然不出几天功夫,竟然有一层细细的灵芝芽从那营养基里面冒了出来。 这可把这帮人给高兴坏了,这冒出来的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唉,跟着老大和金一秤转眼兄弟们个个都能变财主了! ** 转眼八月十五要到了,家家户户都在门前挂起了灯笼,喜气洋洋地准备过八月节。 金一秤把种灵芝的事情安排下去了,心里踏实了不少,正要埋头做点别的事情……云中子又来了。 “这一回你离开得太久,青檀的药没有跟上,前几天又晕了一次。”云中子黑着脸,神色看上去很是焦灼。 金一秤皱着眉头道:“这一回我这个事儿出得也意外,不过我在牢里的时侯见过青檀了,我跟他说过叫他找个郎中给自己放放血,哪怕是身上的毒解不了,也可以让他这个冬天能好过一些。合着他没有照我说的做?” 云中子苦笑道:“这个小子打小就知道自己身上的毒没有办法解,所以根本就放弃寻医这条路了,你跟他说了那些话也是白说。” 金一秤一时有些无语,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的人。 “那还按上回说的吧,明儿个你等他吃上瞌睡药睡熟了,就来叫我一声,我过去给他下针。” 二人约定好了,云中子就先回去,金一秤也只得把别的事情先放上一放,把自己从县城里买的那些医书和古籍拿出来仔细研究起来。 ** “黄二毛,你说啥?是黄郎中那只老狗和他儿子一起把金一秤给咬到牢里去的?”周大勇忽地一声站起来,气得眉毛都竖起来了。 黄二毛道:“千真万确的,这是我亲耳听到的。 老大,你是不知道吧?就金一秤那个便宜大哥金石头的女人叫麻小红的,那可当真是个骚-货,前脚金石头叫县衙的人给抓走,后脚她就四处晃荡着找野男人了,不知道怎么着就跟黄郎中家的大儿子叫黄大郎的那个给勾扯上了。两个人二话不说就往野地里滚。 那一天我爹叫我放羊,我可是亲眼看着的,两个人光着屁-股在野地里干那事儿,那女的耸着屁-股扭着腰,干的可浪了呢,可把那个黄大郎给爽得不行不行的。 干完了事儿,那男的给那女的一把铜板,说是赏她的。 结果那女的往那男的怀里一拱就不出来了,口口声声说金石头要是回不来了,怕是往后自己也没饭吃了,叫黄大郎带着她去城里,往后就得养活着她。 一开始那个黄大郎还不肯,吞吞吐吐地说自己在县城里还有家室,要是把她偷着养起来,怕是自己家的婆娘要把他给砍喽。 然后那个麻小红就打滚撒泼的拉着黄大郎不松手,口口声声说什么,自己的男人就是叫他黄大郎给坑到牢里去的,你说你跟金一秤有仇你叫官府的人来抓她金一秤一个人就行了呗,你凭啥连俺的男人也一并给坑了。 如今俺的男人入了大牢,俺连口吃的没有人管,改天不得活活饿死啊?我要是饿死了也得先拉你当个垫背的,改天我就在这村儿里四处说,说你是图着想睡我,这才故意坑我男人的。 你看着吧,老金家也不是好惹的,金老大那个脾气你知道,金石头为了我也是能豁得出去的。你要是不带我走,我现在就喊起来。 那个男的怕她真的开始喊了,自己连带着自己那亲爹也在村儿里没了脸,赶快把她的嘴一捂,口口声声哄着,两个人这才一起走了。” 周大勇听了这话,当时气得胸口都痛了。 这一遭金一秤被抓,少不得在牢里受不少罪,自己为了扒她更是费了不少的事,最可气的是,为了这个事儿,娘还亲自赶到城里去闹了一秤那么一场。 也亏了是一秤这么个性子,她不和自己计较,还能继续和自己交朋友,要是换了别的女人,早就一辈子都不肯理自己了。 想到这里,周大勇连气带心痛,当即把手一拍:“哼,黄郎中这个老狗,竟然敢纵着他那个狗儿子陷害一秤,弟兄们,现在咱们就给他点教训尝尝去!。” 第200章色痞 正晌午头儿上,人们全都回家吃饭去了,最是人少的时侯,一队人马悄悄地跑到了黄郎中的宅子后面。 周大勇指着房子后面的几堆柴草垛问:“这几堆柴草垛,哪一垛是老黄狗家里的?” 黄二毛和几个孩子一起转了一大圈,举手报告:“禀老大,这附近四五个,全都是他们家的。” 周大勇大手一挥:“给我点!” 话音一落,一群孩子纷纷从怀里取出打火石,二话不说冲着几个柴草垛就冲了过去。 乡下人全是烧的地锅和火炕,一到了冬天,柴火用得特别快,所以就得趁着秋天草木旺的时侯多砍上一些,等到冬天用。 还有就是秋天打粮食剩下的秸秆和草料什么的,也多是放在院子后面,供养的牲口一冬天吃的。 这些东西看上去不重要,万一全都没有了,这一家连人带牲口这个冬天铁定得受罪。 平日里周大勇哪怕再淘,也不会去祸害别人家的柴草垛,可是这一回他真是火大了。 眼下正是秋天,气侯正燥着呢,那些柴草全都干得很,只一个火星子就能燃起来,几个熊孩子一起动手,不一时汹汹烈火借着风势直往上蹿,立马将那几个草垛子燃成了几个火团。 附近的几户村民全都感觉到动静不对劲,打开门一看,全都傻了眼,大呼小叫地嚷着:“黄郎中,快出来,你家的柴草垛被点着了。 黄郎中听见动静开了门,立马就惊了一跳,跺着脚大喊了一声:“老婆子,快点过来打水啊,咱家的柴草垛着了!”自己先一步抓了个水桶就冲过去救火。 这边黄郎中的婆娘也赶快取了水桶脸盆,招呼着家里的孩子们一起过来打水扑火,住在他周围的几个邻居们,也都取了家伙什往草垛旁边冲。 眼看老黄家的宅子里就没了人,躲在暗处的几个熊孩子把个火把往周大勇的手里一递:“老大,余下的事儿就交给你了。” 周大勇把那个火把一接,一脸狞笑地走进了老黄家的宅子里。 黄郎中靠着这么些年在乡下治病的手艺赚下了点儿家底。 虽然他那医术不怎么样,但是奈何这穷乡僻壤的就他这一个郎中,卖卖膏药,割割脓疮,暗地里还帮临村儿尼姑庵里的几个姑子们配打胎药往外卖着挣黑钱。坏良心的事儿没少干,可是钱也没少挣,眼看这几间瓦房盖得齐齐整整的,院子也不小,牲口棚里竟然还有一头大叫驴。 周大勇举着火把走过去,把那驴尾巴往手里一抓,抬手将一把麦秸秆那驴尾巴后面一拴,举起火把就点。 只听得那头驴一声惨叫,拿着脑袋就往驴棚上面撞,几下子把那驴棚给撞得塌了,又伸着脖子满院子乱蹿乱踢的。 周大勇一看大事儿已经成,举着火把慢悠悠地走出门外,冲着小兄弟们一挥手:“走!” 几个熊孩子干完了坏事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走了。 这边黄郎中全家都在给柴草垛救火,可这是秋天的柴草垛一着火,哪儿会是好救的?待到火被扑灭了,柴禾草料也被烧得差不多了。 一家人顶着一脸漆黑,拎着救火的家伙什愁眉苦脸地往回走。 黄郎中一边走一边骂,说是自己家的柴草垛铁定不会无缘无故就自己着了,怕是哪一家的熊孩子在那野地里烤东西吃,把柴草堆给点着了,他自己就先跑了,要是被自己抓到这帮熊孩子,铁定得打断他们的腿。 黄郎中一边气势汹汹地骂着,一边领着一家人往回走。 众人刚把门给打来,黄婆娘就吓得一声尖叫:“啊哟,妈啊,那是个什么怪物啊!” 只见家里那头千珍贵万珍贵的老驴就象是疯了似的,一边仰天-怒吼,一边满院子乱跑乱撞,这院子里面能被它撞翻的全都撞翻了,能被它踢烂的也全都踢烂了。 从晾在架子上的大豆,到房檐下的几筐玉米,就连院子里那个大水缸都生生地被它给撞翻在地碎成几瓣,水缸里的水流了一地,那头驴就地一滚,把尾巴上的火给滚灭了,可是当不住屁-股后面的尾巴被烧得只剩下半截。 驴吃着痛,嗷嗷嗷地嘶鸣着又红着眼珠子向着刚进门的这些人一起冲了过来。 黄郎中赶快一声吆喝:“快点快点,快把那牲口给我扯住啊!”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一起上前七手八脚地去抓驴。 奈何这牲口一但是疯起来,力气实在是大得很,明明众人合力一起把缰绳给抓住了,它竟然带着一群人向着院子一边晾的那些被子褥子冲过去了。 原本是黄老太太看着这几天天气好,打量着把冬天用的厚被子和厚褥子全都拿出来晒了,等到过几天天冷了就赶快换上呢,结果一下子又被这头驴全都给撞到地上去了。 众人扯着驴不敢松手,竟然是连人带驴一起合力把那些厚褥子和厚被子全给踩在泥浆里面狠狠地裹了一团又一团,于是那些被子褥子也就毫不客气地把地上的泥浆子给擦了个干净。 新做的过冬用的被子褥子转眼比那泥浆里的毡布还要硬,这是彻底用不了了。 待到驴被抓住拴回到牲口棚里,再一看,黄郎中一家人看着这满院子狼籍那叫一个欲哭无泪哟。 黄郎中的婆娘抱着自己的脚脖子坐在地上扯着嗓子哀号:“啊哟,我的个苍天姥姥哟,这可叫我们这一家人怎么活啊,这柴草垛都给烧光了,这一个冬天我们可烧什么啊,这牲口们可吃什么啊? 一转眼就连这厚被子带厚褥子也都没有了,我说这冬天到了一家老少可盖什么哟。 我说黄蛤蟆你这个死该天杀的老东西啊,我平日里不叫你做那缺德营生,卖不中用的狗皮膏药挣钱吧,你偏是不听我的啊。 你瞧瞧这眼看就八月十五了,家里叫毁成这个样子,你可叫老娘我这个八月节怎么过哟?” 老郎中黄蛤蟆捂着胸口靠在门框上,看着这满院子狼籍干张着嘴,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耳边被婆娘高一声低一声八辈祖宗地骂着,黄蛤蟆心口的老血被怄出好几升来,过了好半天,这才捶着自己的胸口道:“造孽哟,造孽哟,这算是造的哪门子孽哟……” ** 金一秤实在没有想到,自己这一回偷偷摸摸地给人治病会是这么不顺利。 她是真的刚把青檀身上的衣服全都给解开,又刚刚把手伸过上去想要摸他的丹田穴,这个人突然醒了,一把捏住自己的手腕,瞪着眼睛骂道:“小丫头,你想干什么?” 金一秤伸长脖子咽了咽口水,陪了个笑脸:“我来……看看你啊。呵呵,最近好久不见了嘛。” 青檀气得脸都红了,瞥了一眼自己敞在外面的肚子,直露到肚脐眼下面三寸有余。 青檀羞得直咬牙,自己刚才醒过来的时侯,这个死丫头正在往下扯自己的裤腰带,要是晚一点按住她的手。自己这十九年的青春怕是全都要被她给看光了! 这个小丫头,不但难缠,嘴损,竟然还是个色胚! 金一秤真真是冤枉得紧,她去扯他的裤子真的只是为了方便在丹田的位置下针,可是谁叫丹田穴刚好在肚脐下面三寸的位置呢?可我真的只是打算找个地方下针而已。 金一秤耐着性子解释:“我说青檀,你讲点理行不行?我是个大夫,我这是好心给你治病呢。” “哪个要你来给我治?”青檀气乎乎地把自己的僧袍给掩起来,指着门口大声道:“你现在给我出去,马上走!” “喂,我说你这个人你……”金一秤也有点急了,一口气堵在心口上不来下不去的,拿手捶了几下,又伸着脖子四处找云中子。 这个死道士,明明和自己说好的,说是已经把药妥妥地下到青檀的粥里了,自己只要放心地过来,依着以前的样子给他医治,断然他是不会醒的。 可是这会儿,青檀已经醒了,他已经和自己闹起来了,我说云中子你人呢?你可出来替我解个围啊! 与此同时,灶台后面,云中子头朝下脚朝上地倒在柴草堆里睡得呼呼的,耗子爬到脸上都没醒。 快到八月十五了,云中子特地给观里多买了几坛好酒备上,想等八月节喝。 可是还没有等到八月节,他就又喝多了,原本打算给青檀的那碗饭,一粒米不落地到了他自己的肚子里,这一会儿药劲加上酒劲,砍上他一刀他都不会醒的。 第201章得胜 可是这个事儿,金一秤不知道啊,眼瞅着青檀那一副要吃人的样子,金一秤真想把手一甩直接走人,可是又怕云中子那个酒疯子回来,发现自己没有乖乖地给青檀治病,再去拿捏自己的家人。 金一秤强忍了脾气,低着头不说话,心里一个劲地安慰自己:“这货有病,这货有病,我不和他一般见识,我不和他一般见识。” 金一秤在努力地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好让自己显得平静一点。但是她这种表情落在青檀眼里,就是个狗皮膏药混不吝!若是个寻常的女孩子,自己已经把话说得这么难听了,你有点脸也该自己走了吧?你还死赖在我的床头前面干什么? 哪怕我青檀平日里再寡淡不羁,我也是个和尚,你一个姑娘家潜到我的房里来,解开我的衣服又要脱我的裤子,被我给抓着了,我要轰你走,你还一副受尽了委屈的表情?当真是没有道理! 一肚子话憋在喉咙里面说不出口,青檀被那一股气顶得胸口发闷,当即把门一摔,转身就往门外走。 一看他要出去,金一秤可就急了,前儿个云中子还说这货最近老是爱发病,动不动就晕倒呢,他就这么怒气冲冲地一个人跑出去,万一出了事儿,是不是又要赖在自己身上了? 金一秤站起来扯着嗓子叫了几声:“云中子,云中子。” 云中子倒栽在柴草堆上,任由一群耗子在自己的脸上来回蹦达着跳舞,任由金一秤在外面扯着嗓子喊了半天,硬是没醒。 金一秤绝望了,一拍额头伸着脖子往门外跑着追青檀去了。 ** 周大勇把黄蛤蟆家里折腾了个底儿朝天,一群熊孩子兴高采烈地往河边走,折腾了半晌,一身汗腻得挺难受的,刚好是正中午,不如大家一起到河里洗洗去。 几个熊孩子从草堆里拣了几个破席,在岸边围成一个简单的小浴场,衣服一脱,鞋一甩,跳在水里就开始扑腾。 黄二毛一脸谄媚地冲着周大勇道:“大哥,你今儿个干的这个事儿实在是太好了,真叫一个大快人心,叫黄蛤蟆这个老东西平日里净坑害咱们村儿里的人,活该咱们今天报应他一回。” 旁边的王狗蛋连连点头:“就是就是,这个老东西啊,背着郎中的名,其实根本不怎么会治病,倒是看钱看得仔细。 上回俺娘着凉拉肚子去找他,他硬是给俺娘开了好多天的药。俺爹身上钱不够,说是乡里乡亲的叫他少收点,实在不行,就先少抓两天的吃上。 谁知道他当即把脸一板,说:你少拿两天的药是能省下点钱来,可是你治不了病啊,改天传出去,村儿里人不还是说我这个当郎中的医术不行? 反正就是这么些药,就得这么多钱,你要是没钱啊,那就先别吃药了,回去忍忍,说不定过上几天,这肚子痛的毛病就好了呢。 实在没办法,俺爹硬是把家里那只老母鸡掂给他抵的药钱,就这样他婆娘还老在背地里说三道四的,说俺家人占他们家的便宜,给的药钱没给够。 可是话说回来了,你把药卖给俺们了,你那药中用也行啊。 俺娘吃了他的药,半点作用也没起,肚子不还是痛了好几天? 后来还是俺爹找了一秤姐问了问。一秤姐说俺娘那肚子痛的毛病根本就不是啥大事儿,就是天气突然转凉喝着风了,在肚子里凝了寒气呗。 随手就给了我们抓了几棵草药叫回去煮了喝,根本就没提钱的事儿。后来俺娘拿着那草药煮了一口气喝下去,当时就连着放了好几个响屁,肚子一点都不痛了。” “可不是呢?”李破缸也赶快在旁边接话,“上回俺小姨说自己头痛去找他,黄郎中那货可不是东西了,抱着俺小姨的脸东摸西看的,半天也不说给开方子也不说给药,后来俺小姨不乐意了,就骂那个黄蛤蟆,说你这郎中是干啥哩?俺头痛又不是脸痛,你在俺脸上来回摸个啥哩? 那老王八蛋叫人当场揭穿了,竟然还厚着脸皮说:‘百脉一窍,相生相联,你这头痛的毛病指不定就是打脸上起的,叫我再摸两下看看。’ 当时把我小姨给气得,摔脸子就走了,病也没看成,回来还叫我姥姥给骂了一顿,说她一个大姑娘家一个人去找个男郎中看病傻不傻?别看黄蛤蟆那货一把年纪了,绝然不是个好东西。 后来俺小姨头痛得实在不行,也是去找的一秤姐,一秤姐随便给她一诊脉就告诉她这是气血上行叫脑袋痛了,叫她做个菊花配黑豆的枕头枕着就行。我小姨枕了没几天,那头痛的毛病也就好了,人家一秤姐自始至终也没有提要一文钱的事儿。” “可不是吗?一秤姐就是好,人家才是正经八百经过观音大士点化过的人物呢,人家医术多高啊,能是黄蛤蟆那个老东西可以比得?” “就是就是,医术上比不过人家了,就想着邪招来坑人,这种人,就是坏。” 一听到有人夸金一秤,周大勇脸上立马就得意起来:“切,别看老黄狗一把年纪了,要是论医术他连给一秤提鞋都不配。自己医术比不上人家,就在背地里下阴招,今天咱们收拾他这一回,还真是不亏他的。” 黄二毛赶快伸长了脖子拍马屁:“就是就是,他敢坑咱一秤姐,咱们哥儿几个还能饶了他?那可是咱们大勇哥的女人,未来的大嫂!这个黄蛤蟆,他就是活腻味了。” 周大勇红了脸,照着黄二毛脸上就扬了一把水:“胡扯啥呢,哪个是你大嫂?” 第202章看到了不该看的 周围的熊孩子们一起起哄,李破缸离得老远打趣道:“行了,大勇,别装了,当咱兄弟们看不出来是咋的?你对金一秤那点心思,怕是连你们家看门的狗都看出来了,你还想瞒得住谁啊?” 周大勇背过脸,拿羞得血红的耳根子对着众人:“去去去,你们都是属狗的,那鼻子都灵得很,啥闻儿都能闻出来。” 李破缸带着一帮孩子们又都起着哄笑:“啊哟,看来真是有那股味唉,要不然,咱们老大的脸怎么就红成了猴屁-股了?” “你这小子!”周大勇恼得咬着牙直笑,转身冲着李破缸就扑了过去,一群熊孩子立时在河里又是追又是喊的。 众人正自闹成一团,突然听到岸上的张破仓道:“喂,大哥,有动静,象是有人过来了。” …… 金一秤跟在青檀后面追得脚不沾地的:“我说青檀你有什么好生气的,我真的是好心好意给你治病来的,你说你跑什么跑?” 青檀咬着牙奚落她:“哈,小丫头片子,给我治病?口气还不小,你知道我身上是什么病吗?就敢说能给我治?” 金一秤追在他后面喋喋不休:“是,你身上的毒的确很麻烦,我未必有本事替你根治了,我眼前的手段最少可以保证你不会再继续晕厥,青檀,哪怕注定生命不长,善待自己岂不是更好吗?说不定……说不定,我一时失手就把你给治好了呢?” 青檀冷硬了口气:“我再说一遍,金一秤,我很讨厌你,我不喜欢你接近我。我的命是我自己的,我已经知道自己不可能被治好了,你还来烦我做什么?难道就不能给我一个清净的死法吗?” “青檀你怎么可以说这种话?”金一秤登时有点激动,跳到青檀面前,仰面直视着他的眼睛。 “青檀,既然你已经看淡了生死,为何不能放不下心中的执念,让你和你身边的人都轻松一点呢?你这么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你叫你身边真正关心你的人怎么办?” 青檀的眉心微微一动,那朵青色的莲花若隐若现。面前这个小丫头就这么仰着脸咄咄逼人地看着自己,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视过来,又让心中没有来由地触动了一下。 青檀不敢再继续看她,背过身子干咳一声,冷声道:“哼,小小年纪,大道理倒是不少。” 耳听得他的语气有所缓和了,金一秤松了一口气,放软了声音道:“青檀,我站在一个职业医生的角度和你说上一句,爱惜自己,配合治疗,多吃药,少嫖妓,珍爱生命,善待自己……” “少嫖妓”那三个字象是一声炸雷,瞬时将周围那难得一见的和谐气氛炸得粉碎。 青檀强抑着那一股要喷血的冲动,对着金一秤就是一声大吼:“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去嫖妓的?我去嫖哪个妓了?” 迎住他的偏是金一秤的满脸无辜呆萌:“你冲我凶什么?你嫖哪个妓她都伤身子啊!” 青檀彻底要被气死了。得了得了,要是再被这个死丫头怄上一会,怕是自己等不到二十岁毒发身亡,就先被她给气死了。 我青檀还是珍爱生命,善待自己,远离她金一秤吧。 青檀抬脚又要往前走,金一秤又赶快跟上:“青檀,你这是又要上哪儿去?” 青檀怒极冷笑:“我去嫖妓,你跟着我干什么?当心你自己会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金一秤总算感觉自己说话有点失当了:“啊哟,青檀,你生什么气嘛,我是真的关心你啊,要不然我干嘛偷偷摸摸地去观里给你看病?” 青檀的步子依然迈得飞快,脸上的冷笑化为一股冷嘲:“哈,你是在看病啊?看病的郎中多了,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个姑娘家家给人家看病,二话不说先脱了人家的上衣,抬手又要来解裤子的。哈,金一秤,我青檀不是好人,我喜欢嫖妓,但是你也不是什么清清白白的大姑娘,一有个机会就扒男人衣裤!” 金一秤彻底火了,叉着腰怒声骂道:“青檀,你在胡扯什么呢?” 青檀看她发怒,总算是感觉找回一点场子来,抱着肩膀回头看她:“我就这么说了你又能怎么样?我一个和尚可以去召妓,你一个大姑娘就不会来扒男人裤子吗?小丫头,你岁数不大,人还挺饥-渴的啊?” 金一秤两只眼睛里面怒火直蹿:“青檀,出家人要修口。我已经解释过了,解你的衣服脱你的裤子,只是为了找准穴位好好帮你做针灸,一点想占你便宜的意思都没有。” 金一秤已经然气极,青檀看在眼里倒是一万个过瘾,哈,好歹也能反气她一道了,爽! 眼看着青檀那一脸讥嘲,金一秤气得把手一挥,一拳打在旁边的树上,怒声吼道:“你这么看着我是什么意思?要不是为了给你治病,谁喜欢去解你的衣服啊。告诉你,我金一秤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看男人的裸-体?!” 树叶哗哗作响,树杆也被震得颤了几颤,几片树叶随风飘下,从青檀的光头上滑过。 与此同时,只是堪堪靠在树上的一块破草席以极其缓慢优雅的速度冲着地面倒了下来,连在它后面的第二块草席也依样优雅倒下,然后是第三块,第四块,一块,一块,又一块…… 所有的席子连绵倒在地上,终于露出来……草席后面那一排男人。 周大勇带着他那一群小兄弟们,全都保持着一致的姿势,弓着背,哈着腰,侧着身子,伸着脖子,竖着耳朵专心致致地偷听外面那两个人的谈话。 刚才外面这两个人的措辞过于激烈,争吵的内容又过分狗血,更何况当事人还是我们老大心目中最在意的女子。 所以,当这一排席子不声不响倒下来的时侯,这帮人全都保持了这种空前一致的姿势,就象是列队迎宾一样探身侧耳——可惜,他们全都是光的! 刚才正吵得热火朝天的两个人同时闭了嘴。 金一秤挥舞着的右拳还堪堪举在空中,一脸怒气转眼被意外和惊愕代替。 她的眼神从这一排男人的裸-体上一一滑过,最后落在中间那个尺寸最为突出的人身上。 于是,她的眼神离开那个可观的尺寸,上移,上移,又上移……直到与那个人的目光对接。 震惊之余的金一秤很是嘴贱地问了一句:“周大勇,你咋在这儿啊?” “啊!” 人群里面突然暴发出一声惨叫。 黄二毛一手捂着自己的关键部位,一手捂着脸,大声叫道:“大嫂,你不要再看了,我们的被你给看见了,改天大哥他会宰了我们的!” 余下的人也全都回过神来,也纷纷捂着自己的关键部位,大呼小叫地往水里冲,就象一堆光溜溜的饺子争先恐后地要下锅。 周大勇偏偏是最后一个回过神儿来的,他实在没有想到,自己是以这么猥琐的姿态被金一秤给看了个精光。 周大勇一把抓起一旁的地上落着的衣服把自己一捂,一边伸着脖子往河里冲,一边大声骂道:“小兔崽子们都他-妈的给老子我捂严了,要是哪个被一秤给看见了,老子就切了他的东西喂狗。还有你,青檀!你小子也给小爷我等着,改天我专程管你要个说法去!” 青檀再次无辜躺枪,眼睁睁地看着面前一团又一团白-花-花的光腚顺着河流往远处跑去。直到他们的人影全都消失不见,青檀这才皱着眉头道:“你找我要什么说法?我又怎么你了?” 金一秤好半天没有缓过神来,刚才那一幕实在是太刺激了,十几个半大小伙子,就这么光溜溜地站成一排,叫自己这双只有十二岁的眼睛,从这头一直看到了那头,无遮无拦,高清无码! 金一秤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抬头迎上青檀那意味深长的眼神。 “看什么啊?有什么好看的?” 金一秤白了青檀一眼,故作镇定地背过身子,摸着旁边的树慢悠悠地往回走,走出几步,突然捂着脸撒腿就跑。 …… 第二天,金一秤长针眼了。 ** 周傲文是在仲秋节前一天回到黑沟子村来的,回来当天,里正和自己家的婆娘先就到家里来坐了坐,还特地给带上几斤上好的芝麻核桃过来。 客套了几句,里正婆娘道:“我记得傲文过了年也就十八岁了吧,按说这十八岁的孩子在乡下早就该张罗着婚事了,我三弟家的那个闺女叫秀娥的整十五了,论长相,论人品,论家世都与你家傲文合适,弟妹啊,你觉得把他俩搓合搓合咋样?” 第203章说亲 周婆娘听出里正家里的婆娘是在打傲文的主意,当时就心下冷笑了:“啊哟,大嫂子啊,我们家傲文这个孩子和别的孩子不一样,他那一门心思全都在读书上呢,我看这事儿还是算了吧。 毕竟这女子和男子不一样,男子可是多等几年,待到自己功成名就了再说终身大事,大姑娘家家的可不能干等。我们这个臭小子的事儿等过阵子再说,我手边要是遇着跟你们家那个侄女儿合适的我也替你留意着,你看这样可成?” 这一番话,可算是彻底把里正两夫妇的话给堵死了。 二人又干坐了一会儿,扯了点别的闲话,周掌柜的夫妇亲自出门,把里正两口子给送走。 前脚把人给送出门外,后脚周婆娘就是一声冷笑:“哼,还真是打量着咱们家的门儿好进是怎么着?什么阿猫阿狗的都来惦记我的儿子。我们家傲文可是这十里八乡唯一一个进过县学的秀才,随便一张嘴就想把你那个侄女们家里塞?也不敢闪了你那个水桶腰。” 周掌柜的皱着眉头看她:“你这婆娘咋说话的,里正也是咱们村儿里的体面人,人家上门给你儿子提亲,又没有什么恶意,你说这话干啥啊?” 周婆娘把眼一横:“孩子他爹,这话可别怪我没有提醋你,咱家傲文那人是拨尖儿的人,少不得有不少人惦记着,咱们就得从现在把村儿里有些人的念想给直接掐断喽。 我说,别的不提,大勇前阵子的事儿难不成你忘了?这个事儿后来我咋想咋不对,他李月春怕是一早就算计好了要勾搭咱们大勇的。 唉,我说提前说了啊,这种当,咱们家只能上一回,断然不能有第二回去,往外咱们两个就得对外面说法一致喽,就说傲文要求功名,婚事儿上先不考虑。至于大勇呢……也还小,断然也不往这个事儿上想,都叫他们先别提了。” 周掌柜的拍着自己的肚子冷笑:“之前不是也和李屠户家的婆娘亲家长,亲家短的叫着吗?现如今又说人家是算计你儿子的了?你这个话变得真是快。” 周婆娘不服气:“此一时彼一时,当时咱们家大勇什么样啊?那是村儿里出了名的淘,现如今又如何?书读得又好,人又机灵,会做生意,可不是谁家的姑娘都能配得上的。” 但凡是亲娘看自己家的孩子都跟一朵花似的,周掌柜的也懒得和她辩,两个人聊了一句,又扯到别的事儿上去了。 周傲斌躲在柱子后头,把爹娘的话给听了个仔细,转脸就跑楼上找周傲文去了。 “大哥,你猜刚才里正两口子到底是来干啥的?他们是想把他们家侄女儿说给你呢,幸好叫咱娘直接给挡回去了。 你是不知道,里正家那个婆子有多会说,硬是把那丫头给夸得象朵花似的,要不是我前阵子上他们家偷果子亲眼看一眼,说不定我就信了呢。” 周傲文看他说话有趣,把手里的书放下,笑着问:“这话怎么说?” 周傲斌从桌子上抓了把盐水炒黄豆,一边吃一边道:“嘿,说出来,都得吓死你,他们家那个大丫头一张脸长得比马都长,脸上还糊了厚厚的一层粉,一说话,满脸掉碴子,坐在墙头上看了她一眼,差点吓我一个跟头,到了她里正婆娘嘴里,倒成了天仙一样的人物了,他们家人也真敢扯。” 周傲文笑得肩膀直耸:“你小子,平时能不能多干点正经事儿啊?没事儿不是扒别人家墙头就是偷人家果子,再不然就是跟在黄小丫身子后面献殷勤,有那份功夫,你多读点书多好。” 周傲斌的脸登时红了,梗着脖子道:“我哪儿天天跟着黄小丫献殷勤了?这话是不是二哥告诉你的?哼,他都不说他自己呢,天天跟在金一秤身子后面巴结着,金一秤叫他干啥他干啥。” 金一秤? 周傲文挑了挑眉梢:“可是前阵子出了事情,叫县太爷给抓走的那个?她上面还有一个姐姐,是叫……叫什么来着……” “可不就是她吗?她上面有两个姐姐呢,一个叫金大丫,一个叫金二丫。金大丫前阵子叫她爹作主嫁给六十里地外的那个周云奎的了,现在家里还有一个姐姐,就是叫金二丫的那个。” 周傲文:“哦。” 周傲斌:“大哥,你是不知道啊,我二哥现如今迷那个金一秤迷得跟什么似的,人家说叫他干啥他就干啥,完全不听咱娘的话。 咱娘闹得次数多了,动静大了,他就明着听,暗里不听,表面上不和一秤姐来往了,可是暗地里该跟着她干啥还干啥,唉,大哥,我感觉我二哥对一秤是动真格的了呢。” 周傲文照着周傲斌的脑袋上就敲了一下:“人不大,知道的还不少,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哦,对了,你知道那个金一秤她家住在哪儿吧?” “我当然知道。”周傲斌往嘴里塞着豆子的手一顿,“大哥,你不会也学咱娘上人家家里说不叫一秤姐跟我二哥打交道的吧?我说你要是这么整了,怕是二哥能从骨子里恨死你!” 周傲文笑了:“放心吧,我断然不会象咱娘那般莽撞,我到他们家是有别的事情要问,你只管放心告诉我,她家里在哪儿住就好。” 周傲斌把嘴里的豆子给吃完了,拍了拍手,给周傲文详细说了说金一秤家住在哪儿,连带着他家的一些闲事也都一并说了。 周傲文仔细听了,又多问了几句:“她那个叫金二丫的姐姐今年多大了?” 周傲斌挠了挠头:“我记得她比一秤姐大两岁,许是快十五了?” 周傲文点了点头:“嗯,她娘我是见过的,很是和气知礼的一个妇人,她爹是做什么的?平素里爱做些什么?” 周傲斌也全都说了,周傲文不动声色,一一在心里记下。 第204章打探 第二天一大早,金二丫早起刚把院子给打扫干净了,就听到有人在敲门,打开门一看,门外站着一个年轻公子,一身长衫,很是文质彬彬的样子。 隐约觉得这个人象是有点眼熟,可是又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在这个村子里能穿长衫的人可不多,金二丫将他打量了一番,问道:“这位公子,你找谁啊?” 那人温和地一笑:“二丫姑娘,我来找你娘,她在吗?” 他竟然还知道自己的名字? 金二丫还是没想起来这个人是谁,但是他既然知道自己的名字,又说是找娘的,想来是村里的熟人吧? 金二丫把大门给打开:“我爹娘都在呢,请进来吧。” 周傲文一脚踏进门内,金二丫转脸向院子里面招呼:“爹,娘,有客人来了。” 声音脆格铮铮的,就跟那树林子里的百灵鸟似的,周傲文的嘴角默默地往上勾了勾。 金老大刚起来,出门看清了进门的人,当即一拍脑袋:“哟,这不是周家的大公子吗?啊哟,大秀才哟,你咋今儿个有空上叔家里来啊?” 金二丫这才想起这个人是谁来,当即羞得脸都红了,怪不得这人刚才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呢,原来他是见过自己啊,看看自己这份记性。 金二丫红着脸折身就往屋子里跑,金一秤正用毛巾沾了热盐水敷针眼,听到金二丫进门的脚步声争争忙忙的,就问:“哟,是大宝,小宝还是二姐啊?跑得这么快,当心磕着。” 金二丫坐在炕头上直掐自己的衣裳角:“啊哟,小妹,我刚才可丢大人了。” “你把谁给丢了?” “什么啊?我是说我刚才可丢人了,我适才在院子里收拾,听到有人敲门我就去开了,眼看着门前站着个年轻公子,看着眼熟可是硬是想不起来是谁。可是人家一口就把我的名字给叫出来了,还说要找咱爹和咱娘。直到咱爹出来,一打招呼我才知道,你道那人是谁啊?他竟然是周大勇的大哥,叫周傲文的,上回咱们在县里都见过面的。” 金一秤把敷眼的毛巾给取下来,咂着唇角想了一会儿:“依,我怎么觉得有啥事儿不对劲啊?你说这大清早的,来找咱爹干啥啊?” 金二丫摇了摇头:“我哪儿知道啊。” 金一秤皱着眉越想越不对,周傲文怎么会突然上门来?不会是发现自己和周大勇合伙种灵芝的事儿,特地上门来探口风来了吧? 金一秤把金二丫的手一拉:“二姐,我眼睛肿成这样出去不方便,你一会儿装作给他们添茶的样子,偷着听听他和咱们爹娘都说啥了?会不会是和咱们一起种灵芝草的事情有关?” 说起这个事,金二丫也挺紧张的,当即一点头:“好,我这就去。” 周傲文坐着金老大聊了一会儿,看到柳翠娥进来了,也赶快让座。 柳翠娥赶快摆手道:“孩子你坐,你坐,说起来你是在县城里读书的,你可是客人。” 周傲文笑了笑:“婶子说笑了,我也是土生土长的黑沟子村人,将来书读完了,怕是还要回来的,哪里能算个客人呢?” 金老大有点奇怪:“依,昨儿个听你爹说,你在县城里的书读得不错,同窗好友也多得很,将来书读得好了,哪儿会回咱们这穷山沟子里头来?” 周傲文道:“我父母都在这里,将来怕是他们年岁大了,更舍不得这儿,我是家里的长子,哪儿能抛下父母不顾,只管奔自己的前程去呢?” 正说话间,金二丫过来添茶,竖着耳朵想听他们在说什么。 可偏就巧了,她一进门,金老大和周傲文两个人的话刚好够一个段落,金二丫一个字儿也没有听着,只得磨蹭在娘的身边不走,又将娘杯子里的茶又换了换。 柳翠娥问周傲文:“傲文啊?你这一回回来能在家里住上几日啊?” 周傲文道:“今天就是十五了,我明日就走。”顿了一下,周傲文冲着柳翠娥道:“婶子,其实今儿个我来找你,还是有一事相求的。” 柳翠娥连忙道:“咱们这乡里乡亲的还说啥求不求的?你有话只管说就行。” 周傲文道:“不知道婶子您平日里的绣活儿做的怎么样?” 柳翠娥笑了:“我们乡下妇人别的会干啥啊?也就是个绣工活能拿得出手了,傲文,你想要绣啥,只管说。” 周傲文笑了:“如此说来,还当真是我找对人了。不瞒婶子说,我回来的时侯,刚好揽了一处闲事,正在发愁如何去回了人家呢,可巧村里就有人说您的绣活儿好。我就赶快找来了,这个事儿要是您能办,那当真是帮了我一个大忙了。” 说到这里,周傲文顿了顿,低头抿了口茶。 一听说文昌星有事儿要央及柳翠娥,金老大赶快道:“傲文,你有啥事儿,只管说来,你婶子一定帮你。” 周傲文笑道:“不瞒大叔和婶子说,我平素读书之余也时常帮书馆作一些抄写的活儿,前阵子,书馆旁边有一家绣馆的掌柜与我闲聊时,他说他店里的生意好得很,平日里的绣活忙得做不完,想找几个绣娘帮忙做,我一时嘴快,说我们村里就有好绣娘,人家就直接央及了我来帮他找人,工钱出得也不低,而且说有我做保,他们连那些个布料和针线的押金也不收。因为回来的时间紧,我也没有时间再托别人了,就寻思着,要是婶子你能干这个,就帮我干了吧,算是帮我了了一个人情。” 第205章逆子上门 柳翠娥身子不好,除了能干点绣活之外,什么也干不了,平日里从来没有想过可以用这个手艺挣钱,一听周傲文这么说了,当即就高兴得不得了:“啊哟,傲文啊,那婶子可真得谢谢您了,这可是求都求不着的好生意,二丫啊,你赶快进屋把炕头上娘绣的那些东西取过来叫傲文瞧瞧,看看这样的手艺,人家城里掌柜的能相中不?” 炕头上摆了一双捕头鞋,是娘这几天给金小宝做的。 金二丫取过来,把那双鞋捧在手心里,托到周傲文面前叫他看。 周傲文冲着那双细白小手看了几眼,赞道:“婶子有这么好的手艺,看来我找你还是找对了。” 众人又热热呵呵地说了会儿话,周傲文就起身要告辞。 一脚迈出门外,却见天空下起雨来,金老大招呼着金二丫:“二丫头,快回屋把伞给取来。” 周傲文道:“雨下得也不大,不过是两步路而已,我走走就到了,不必麻烦取伞过来。”话一说完,冒着雨先一步走了。 这边金二丫取了伞,周傲文已经走出好远了,金老大道:“二丫头,跑快点,把这伞给周秀才送去,人家好心登门给你娘找活儿干,反叫人家淋着雨了多不好?” 金二丫听话地答应了一声,拨腿就去追周傲文。 周傲文冒着雨往前走了一阵,耳听得身后脚步急匆匆地追来,便在一棵大树下面住了脚。 金二丫气喘吁吁地跑到他面前,把手里的伞双手递过去:“秀……秀才哥,俺爹叫俺把伞给你送来。” 小姑娘跑得脸红红的,上气不接下气。 周傲文道了声谢,将伞接过来问道:“二丫姑娘,上回是你和你娘第一次去城里吗?你们可有四处转着逛过?” 金二丫摇了摇头:“没啊,俺们娘两个只顾找俺妹呢。” 周傲文笑了,一边把伞撑开打在头顶,一边道:“上回遇见你们的地方就离我做事的书馆挺近的,若是再去了,可以到那儿找我。” 金二丫怔了怔,没明白他为什么说这话。 周傲文看着她的表情有些好笑,又加了一句:“我适才不是和婶娘说了要叫她做活计吗?明儿个我会叫我三弟把那些布料和丝线送过来,待到你娘把那些绣品绣好了,就到那里去送给我就好。” 金二丫这才赶快连声道谢,一直目送他离开这才回去。 回到家,金二丫把自己打探到的给金一秤说了。 金一秤听了半晌,皱着眉头道:“姐,我咋还感觉着有啥地方不太对劲哩?他周傲文找人做活计这个事儿,随便叫大勇或者傲斌给咱们说一声不就得了,还范得着他亲自跑过来一趟?” 金二丫翻着眼睛想了半天:“这事儿,你问我,我哪儿知道啊?我就知道反正娘今儿个挺高兴的,说是实在没有想到靠自己的手艺能挣到县城里给的工钱,这会儿正翻箱倒柜地找以前自己描的那些花样子啥的呢。” 不管怎么说,只要娘高兴了就是最好的,金一秤也就没有再多问什么,继续仰着脸给自己敷针眼去了。 八月十五当晚,金石头到底是回来了。 整个人弄得象个泥瘦子似的,手里提了几包肉菜,一瓶酒。 一家人刚把菜给摆好了,正要热热呵呵地一起开始吃饭呢。 金石头就这么耷耳搭眼的进了门,身上还穿的是夏天那件旧褂子,秋风一打,直往地上抖鸡皮疙瘩,进门把东西给放在桌子上,金石头刚叫了一声:“爹。”那眼泪就象开了闸似的往外冒。 金老大黑着脸看自己这个“儿子”,一脸嫌弃。 金石头哭得抽抽答答的:“爹,其实我前阵子就回来了,可是我一直都躲着不敢见您,就是因为这一回事儿出来了,我硬是没把我妹子给保护好,还把自己给折进去了,我这么没本事,我感觉我实在是太丢老金家的人了,我哪儿还有脸再回来啊。 这阵子我在外面仔细想了好长时间,我金石头虽然窝囊,可我到底姓金,那户头上老金家的长子不还是我吗?哪儿能就因为心里愧得慌往外面一躲,就连也个家也不回了呢? 想想爹娘都这么大岁数了,身边不能没有人照顾,下面的弟弟妹妹们还小,我咋的也得回来把这个门市给顶起来啊?哪怕别人说我窝囊,笑话我没本事没能耐又能咋的?这一家老小的,我不还得顾吗?” 金老大斜着眼睛冷笑着看他:“哼,这会儿你认我这个爹了?这会儿你说你姓金了?当初在县太爷的大堂上,是哪一个说他再也不是我们老金家的人,和我们老金家再也没有一点关系的?” 金石头“扑通”往地上一跪,哭得更起劲了:“爹,儿子我知道自己错了,我知道我是个没能耐的货,叫外人怂恿一句,再吓唬几句就没了方寸。可是这骨子里,我就是知道这里才是我的家,你才是我的亲爹,弟弟妹妹们他们才是我这一辈子最亲的亲人。 今个八月十五了,眼看着别人家全都团团圆圆,有说有笑的,我就想着,再怎么着也得回来看您老人家一眼。哪怕您不认我这个儿子呢,我这份孝心也得到了啊。” 生怕戏份不够,金石头“梆梆梆”对着地面狠狠地磕了几个响头,直磕着额头上鲜血淋淋的:“爹,我知道您心里还怪我说过那些话,可是儿子我当时也有不得已的苦衷,那些话也完全不是我真心的。 这些东西都是我在隔壁村子里打了几天短工挣的钱买的,大过节的,算是儿子我对您的一份心意。眼前礼也送到了,我也不在这儿碍着您老人家的眼,惹您老人家生气了,我现在马上就走。” 第206章视奸 话一说完,金石头站起来就往门外走,细寡妇早就被儿子的出色演技给感动得泪哗哗的,哽着嗓子道:“石头,今个十五呢,你来都来了,就别走了。” “叫他走!八月十五是我们老金家的人自己过节,他一个外姓人留下干啥?”金老大硬着嗓子就是一句。 一听这话,金石头心里头一个哆嗦,知道自己和娘这一出里应外合没有搏回金老大的心,当即把身子往大门口一缩,可怜巴巴地往屋子里看,就跟那丧家犬一样一样的。 细寡妇着了急,走到金老大面前扯了扯他的衣袖:“孩子他爹,你看金石头他都这样了,你就不能原谅他一回吗?” 金老大咬牙冷笑:“是他自己要和我们金家脱了关系的,我有啥好原谅他的?要不是今儿个八月十五,我现在就拉着他到里正那里销了他的籍去!” 看来这一回金老大是要玩真格的了,金石头窝着脖子干脆坐在大门的台阶是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猛甩自己嘴巴子,口口声声地骂自己一时叫人给吓得猪油蒙了心,这才不认自己的亲爹了,只要现在金老大肯原谅自己,哪怕是当牛做马都成。 金一秤被金石头哭得真恶心,就上前把他一推:“这位兄台,您要号到自己家号去,别坐在我们这毫不相干的老金家门口号啊?来来来来,让让让让,我要关门了。” 细寡妇当即可就急了,三步两步走到金一秤面前,抬手就推她:“三丫头,办事儿没有这么绝的啊?你没看看你石头哥如今都成啥样了?你咋还这么落井下石哩?” 金一秤抬手把她往回一格:“你儿子自己不认老金家的,爹也说叫他快点走,你和我急个啥?” 细寡妇起了急,上前就把金石头往门里头扯,金石头借机就往院子里蹭,三个人止不住就在门口扯巴起来了,细寡妇突然脸色一白“扑通”一声坐到地上,抚着额头直说头晕。 金一秤知道她又在装,冷声笑道:“哟,演技上线啊?我这小胳膊小细腿的可伤不着你,是自己起来还是叫我先给你扎上两针啊?” 细寡妇一听她要拿针扎自己,吓得脸都绿了,挣着想要起来,反倒是脚底一滑又一屁股坐在地上了。 这一下金老大也有点变色,走过来问:“细儿,你咋的了?” 细寡妇揉着眉心:“孩子他爹,我这会儿头晕,想吐。” 金石头也赶快很配合地上前一把挽了她:“娘,你咋的了?你可别吓唬我啊,娘,你哪儿不舒服,你可赶快说啊。” 话音没落,只见细寡妇捂着自己的嘴“嗷嗷”地就吐起来了。 这可把金老大给吓了一跳,赶快对金一秤道:“三丫头,快点给你姨娘把把脉,我看她不象是装的。” “切!”金一秤一味冷笑着不动,又看了细寡妇几眼,感觉她好象真的有点不舒服,蹲下身子来盯着细寡妇多看了一会儿,把她的手扯过来把了把脉,金一秤的脸色也不由得变了变。 金老大急声问:“三丫头,你姨娘这是咋了?” 金一秤看了他一眼,苦笑了一声,折身就往院子里走:“恭喜爹,她这是又有了。” “有了?”金老大顿时又惊又喜,“啊哟,细儿,你咋这么有本事哩?” 金石头赶快借机往地上一跪:“啊哟,我的娘唉,你咋这么有本事哩?” 细寡妇立时得了机灵,扯着金老大的袖子就连声哭:“啊哟,我说孩子他爹啊,你就看在我肚子里这个孩子的份儿上,饶了石头这一回吧,往后我一定好好教他,让他好好孝敬你,孩子他爹,我求你了啊。” 金老大此时只顾得欢喜,自然是细寡妇说啥就是啥,于是金石头又这么没脸没皮地留下来了。 原本能顺利地把他金石头赶出家门的,偏是因为细寡妇肚子里那个意外的小生命,他又呆在金家了。 金一秤懊丧了一阵,也就把金石头的事儿给放下了,因为她又有了更麻烦的事情要去处理。 云中子酒醒了,他又来缠着自己叫自己给青檀治病,但是青檀的态度明摆着,就是不肯叫金一秤再接近自己一步。 实在没有办法,金一秤只得把针灸改为汤剂,辛辛苦苦地到山上采了不少草药配起来,叫云中子带回去煮给青檀喝,云中子一开始还扭扭捏捏的,挺不想叫青檀知道是自己逼着金一秤给他治病的。 金一秤可就急了:“我说道士大哥哟,您当天底下人都跟您一样整天都醉着呢?你们师兄弟两个相依为命这么多年,试问这天底下还有谁会关心他,好象也只有你一个了,他哪怕用脚趾头也能猜到我被谁给逼得上赶子给他治病了。就您还在自己个儿骗自己个儿呢。” 云中子这才恍然大悟,回到青松观就开始逼着青檀配合治疗。 青檀这个人很拗,横顺就是一副早死晚死也是死,你们范不着在我身上多费功夫的德性,饶是云中子说破了嘴皮子还是不肯喝药。 气得云中子一口气把打算留到重阳节再喝的酒都给喝了。 接下来,云中子开始想尽各种办法不屈不挠地折腾青檀。 比如说用绳子把他给捆起来,用个打通了的竹管象灌牲口一样往他嘴里面强灌。 又比如说只要看到他不好好喝药,就把他那一画箱宝贝字帖和画作全都拿到村头的那间茅房里面,供村儿里那些庄稼汉们如厕用。 再比如说,在他洗澡的时侯把他的衣服全都拿走,声称要么他把药一口气喝完。要么点了他的穴道,再把他这么光着扛到打谷场上,吆喝着叫村儿里的大姑娘小媳妇大姨大妈奶奶姥姥们全都来围观他的裸体。哪怕是到了明年他死了之后,也要叫他赤裸的躯体遭到十里八乡所有中老年妇女的意淫。 青檀实在是拿云中子没有办法,这个货一喝醉酒很难缠,不喝醉酒更难缠,和他这种人讲道理完全没有用,二两猫尿一进肚子他当真是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 为了避免自己被村里那些饥渴的七姑八婆们视奸,青檀只得捏着鼻子将那些苦水全都灌到肚子里去。 第207章羞于启齿 一段时间的折磨之后,青檀的晕厥明显减少了,气色好象也好了点。 即便如此,他也从心里头恨死了金一秤,因为这些苦汤子全是她抓给云中子的。 金一秤对于青檀对自己的态度完全视而不见,看到自己的方案对症,也就更加有信心了。 一边极力鼓动云中子加倍蹂躏青檀继续逼着他喝药,一边埋头到医书里面,企图找到更好的治疗方案。 ** 过了八月十五,农村就没有那么忙了,大节小节一个连一个,总能找到机会叫家人小聚一场,转眼间,就到了九月初九重阳节。这一天,嫁出去的闺女要回家串门子看望家里的长辈。 周云奎套着大车带着大丫回娘家,少不得带了许多礼物。周云奎一进门,先与金石头撞了个对面,金石头是个外强中干的怂蛋,叫周云奎一眼就看得没了底气,脖子一缩进屋去了。 这边金老大早已从房里迎出来,一见自己这个大女婿,立马就稀罕得不行,拉着手就往堂屋让。 金大丫自然是叫柳翠娥娘三个在大门口就一把接住,引进了里屋。 大丫比前阵子回来明显胖了不少,气色红润了不说,肚子也有点显怀了。 柳翠娥埋怨她:“你这丫头也是的,有着身子该不走的礼数不走也罢,爹娘又不争你这个礼,你何苦又跟着云奎多颠吧这六十多里地,伤着身子可怎么办?” 金大丫道:“云奎哥昨儿个也是这么说的,说是帮我把礼物带过来,把我这份心意给捎到了就好。可是我这就是心里想你们想得狠,就想找个机会回来看看。” 柳翠娥又是心痛不行,拉着女儿的手问长问短的,这阵子在婆家可曾顺心?你这是头胎怀身子可得仔细着点,这阵子胃口好不好?吐得厉害不厉害? 金大丫道:“别的都挺好,就是前几日吐得挺厉害的,直到十来天头里才算是不那么吐了。这阵子,云奎哥啥活儿也不叫我干,只让我在炕上呆着,可就是这样,有时侯我的头还一阵一阵地发晕,也不知道是因为啥。” 柳翠娥立时就紧张了:“哟,这个时侯头晕可不是啥好事,云奎没找个郎中好好替你看看啊?” 金一秤在她身后把手一伸:“娘,金牌大医师在这儿呢,你不知道用,还叫姐夫找外人来看?叫我现在先替大姐把个脉。” 金大丫把手一伸就笑了:“哟,可不是,我们家就坐着个药神童子呢,哪儿能叫你姐夫麻烦外人?你可赶快来给姐诊诊。” 金一秤过来给金大丫仔细把了半天,道:“娘,放心吧,大姐从小干农活,体质还是不错的,唯一是小时侯营养不良,身子亏了些,这阵子我看她气色不错,想来是婆家在饮食上也挺上心的,胎儿发育得不错,她身上的营养有点跟不上了,平素里多喝点红枣茶骨头汤什么的,补益补益气血就好。” 柳翠娥红了脸,小声骂金一秤:“你这丫头,咋说话越来越不着调?我叫你给你姐把脉,说你姐身子咋样的,你咋张嘴有就是‘胎儿’咋的,这种话,咋能从姑娘家的嘴里冒出来。” 金一秤一耸肩膀:“那你还能叫我咋说?” 柳翠娥照着她额头上点了一下,转脸对金大丫道:“刚好前阵子邻居家的大嫂子送了许多红枣过来,甜的很呢,我给都给晒透了刚放起来,娘现在给你拿些,你眼前就赶快吃上。” 眼看着柳翠娥出门去找枣去了,金大丫又把金一秤往近处一拉,小声道:“小妹,有个事儿,我想问你一下。” 金一秤问:“啥事儿啊?” 金大丫看了看在一旁忙着收拾东西的金二丫一眼,有点犹豫着不好开口。 金二丫感觉到她眼色古怪:“姐,你跟小妹先聊着,我随手先收拾收拾东西。”一边说一边站起来把手里那个绣片码齐了往针线簸箩里放。 金大丫笑着问她:“哟,咱家几时多了这么多绣线和好布料啊?” 金二丫笑了:“这是粮栈里的周秀才给咱娘新找的活儿计,就是在家帮县城里的绣纺绣东西,给的工钱可高呢,娘平时一个人绣不过来的,我也帮帮她,您瞧瞧,我这绣工是不是长进了不少?” 金大丫盯着金二丫手里的那一块绣片看了半晌,笑道:“嗯,二妹的手当真是越来越巧了,这手艺都快赶得上娘了。” 金二丫一听这话就美得不行,一边低着头在绣筐里扒拉一边道:“嘻,姐,我这几天帮娘把绣活给干完了,就开始给你的小宝贝做衣服了,你看,花样都找好了,富贵鲤鱼的,五福临门的,长寿花的全都有,我给你绣够一年四季全套穿的。” 金二丫抱着绣筐子出了门,喜气盈盈地坐在窗台底下开始专心绣东西了。 金一秤笑着对金大丫道:“大姐,你看看二姐,比我还财迷的吧?一听说绣活儿能挣不少钱,这几天就迷上这份手艺了,这进门才说上几句话啊?她就又忙上了。” 金大丫盯着门外看了几眼确定金二丫走远了,这才压低了声音对金一秤道:“小妹啊,按说你一个没成亲的女子有的话我是不该跟你说的,可是这话我又不好问别的人去,所以只有来问你了。” 金一秤也把声音压了压,问道:“咋了,姐有啥事,你尽管问呗。” 金大丫的脸涨的通红:“自从知道我有了身子之后,你云奎哥就搬着东西到孩子那屋睡去了,你知道他那个性子,这么久没有那个事儿,把他给憋得嘴唇都上火起皮了,脸上也出了好几个包。 前个实在忍不住了,跑到我房里来,非要弄那个。我怕伤着孩子就没叫他碰,虽然当时他没说啥,可是这几天,我明显看着他好象有点不高兴似的。小妹啊,你说女的有身子的时侯,男的他……他那事儿上可该咋办啊?” 第208章办那个事不都是男人在上头? 这番话当真是把金一秤也给问住了,虽然自己医术挺高的,可是也没专门研究过这个事儿啊。 沉默了半晌,金一秤道:“这个事儿对于所有的夫妻来说大概都挺难办的吧,孕期里这个事儿的确会伤到孩子,在头三个月最好不要有。 三个月之后,可以有,不过……姿势上还有力度上你们多注意一点,不要弄得太狠了应该就没事儿,不过再过几个月,到七个月往后这个事儿就得彻底停了,千万千万叫姐夫忍一下。” 金大丫拧紧了眉头:“姿势?啥姿势啊?弄那个事儿的时侯不都是男人在上头吗?” 金一秤翻了翻白眼,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跟大姐解释了,自己那个针眼可是前两天才好,她可不想接下来又得口疮。这个年代,又没有办法找个动作片叫大姐观摩,要是想把这个事儿说清楚,那可是当真太难了点。 金大丫也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话说得有点不对了,赶快道:“啊哟,小妹,你看看我,老是觉得你懂的挺多的,一不留神啥话都和你说了,该死该死。” 金大丫又连着啐了自己几口,姐妹两个这才说说笑笑的又扯到别的话题上了。 众人说了半晌闲话,金老四过来了,说是金香兰两口子也一起回家来了,金老太太特地叫金老大带着大女婿大姑娘还有一家老小一起上老宅子坐坐,吃顿饭去。 金家三姐妹略微一想,就知道一起吃饭这个主意铁定是金香兰出的,往常那么多年,逢年过节老太太顶多是捎话叫金老大带着自己那几个儿子回老宅子吃饭,至于柳翠娥并家里的几个闺女,她可舍不得让,这么多嘴一起回去,那得多吃多少东西啊?今年怎么就独独破了这个例了? 铁定是金香兰撺掇的呗。 金香兰这个丫头别的本事没有,虚荣攀比那是头一条。 打小眼皮子就浅,看到东家的姑娘有花戴,她铁定得缠着大哥和母亲给她买上一朵,再看到西家的姑娘有新衣服穿了,她打滚撒泼得也得买一件,又看着南头家的闺女买了新鞋了,那是绝食撞墙也得逼着老娘给她买一双。 再加上她辈份大岁数小,一家人全都宠着她让着她的,这么多年来,把她这脾气惯得越发上涨了。 这一回想来金家老太太原本是无意要叫老金家全家回老宅吃这顿饭的,可是金香兰这一回把自己那个富户相公给领回来了,无论如何也要叫家里的人都聚齐了,一起吃上一顿饭,在席间再显摆上一回才算过瘾呢。 不管怎么说,人家有人来请了,不吃白不吃呗。 金一秤一脸坦然,扯着金二丫一起回屋就换衣服等着赴宴去了,柳翠娥推脱说自己腿脚不好,就不去凑那个热闹了,金老四知道她是忌着之前的事情有疙瘩,也就没有多让她。 金大丫一看娘不去,自己也说不想去了,柳翠娥劝道:“云奎这回是第一回回老宅子,你可得陪着他点,横顺不过是一顿饭的功夫,吃完了就早点回来呗。” 金大丫推脱不掉,也就进屋换了身衣服,和两个妹妹手拉着手一起往老宅子走了。 细寡妇一听说要去老宅子吃饭,先一步把大宝二宝都给收拾停当了,自己也收拾得立立整整的,待到出门的时侯,金老大突然叫住她:“你收拾这么整齐干啥哩?” 细寡妇怔了怔:“不是说老宅子叫回去吃饭的吗?” 金老大道:“你适才没听着大丫娘说今儿个她腿痛不想去?她不去,你也别去了。” 细寡妇委屈得很,用手把大宝小宝往胸前一揽:“我不去,这俩孩子谁看?” 金老大冲着院子里面一声招呼:“一秤,二丫,过来领着你弟一起走,吃饭的时侯多招呼着自家人一点啊。” 金一秤和金二丫一声答应,两个人跑回来,一个人手里扯着大宝,一个手里扯着小宝,挽着金大丫一起说说笑笑地走了,兄弟姐妹五个,看上去倒是和谐得很。 细寡妇知道这是金老大故意不叫自己去了,鼓着嘴窝了半天的气,细寡妇只得转身进屋呆着去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到了老宅子,一进门先看到院子里停着辆挺体面的大车,拉车的不是普通的毛驴子,是两匹壮硕的大青骡。 周云奎以前是跑马帮的,打眼一看就忍不住赞道:“这两匹骡子好得很,拉车干活有几把子力气。” “哟,看不出来,你还有点眼力啊?”身后慢悠悠地晃出一个人来,身上穿着件乡下少见的细绫子布褂,衣角下面还坠了一串铜钱,一身标准的乡下小地主打扮。 那人径自走到那两匹青骡子面前得意地拍了两把,道:“今年收成好,家里说我刚成家,叫我买上两头好点的大牲口,我大哥说要买牛,我二哥说要买驴,我当时就说了,牲口这东西价钱差上一分,用起来就差得老远呢,不如多花点钱买两头大点,壮实点的,拉车干活都给力,把人的功夫省出来,还能多干点别的营生多挣点钱不是?后来我爹就听了我的话,买了这两口大青骡回来给我,不但干活有力气,拉车也稳当得很,又高大又体面,现如今谁看了谁都眼气得不行。” 周云奎看面前这货说话的语气傲慢,一时想不明白这是老金家的哪一个,于是也就没有接话。 金老大进了门,介绍道:“云奎啊,这是你姑夫,说起来比你大一辈呢,不过岁数比你还小些,他家可是李家庄头一号的富户,村头大宅子门口卧着一对小石狮子的就是他们家,你叫他三郎姑夫就好。” 第209章骡子姑父 周云奎低下头,礼貌地叫了一声:“小姑夫好。” 这个李三郎今年也不过十八九岁的年纪,向来自以为是个体面人,再加上娶了金香兰,辈份又比周云奎高了一辈,此时听他这么叫自己,立时得意得很,点着笑道:“嗯,大侄女婿也好。” 周云奎看他态度轻慢,脸色不由得黯了黯。 金大丫上前挽了丈夫的手道:“云奎,我带你和叔叔婶婶们先打个招呼去。”径自拉了丈夫往院子里走。 院子里面,金老三刚从城里回来,正在和金老二和金老四聊今年种庄稼的事儿呢。 周云奎随着金大丫给几个人打了个招呼,随即就一起说起种地的事儿来了。 金老三是在城里的粮栈里面给人家当长工的,对这几年粮食的价格比较了解,周云奎就不停地请教今年的粮食哪一种收得贵一些,往年粮栈最爱收啥样的粮食,明年该要种什么粮食最好卖? 几个叔叔也都是庄稼人,聊起这个话题来,自然全都热乎得很,不一会儿几个人就不再生分,聊天聊得极有兴致。 倒是那个绣花枕头一样的李三郎向来被爹娘娇养惯了,对这些种地的话题一点兴趣也没有,根本就不往跟前凑。 挑着眉头看看周云奎又看看金大丫,李三郎抚着下巴问金老大:“大哥,这就是你那个大女婿啊?看上去年纪不小了啊?看他这穿着打扮,想来家境也一般的很。我大侄女长得这般清秀,一个黑沟子村儿里面怕是都算得出挑的吧?你咋没张罗着给她找个年岁合适点?家里头境况好一些的?” 金老大耳根子有点发红,呵呵干笑了两声道:“云奎岁数是比大丫大些,可是人好得很,忠厚老实,也是个种庄稼的好把势。” 李三郎还在斜着嘴角直咂唇,也不知道是在寻思啥。 转眼金一秤和金二丫领着大宝和小宝一起进了门。 小宝眼尖,一看见那两头大骡子就兴奋地高声叫道:“大高马,大高马,真好看,真好看。” 黑沟子村儿里面养驴的人多,养骡子的人少,小宝是第一回看到这么高大的牲口,立马兴奋得跟什么似的,伸着小手就想往那骡子旁边跑。 金老大赶快把小儿子给一把抱起来,笑道:“傻儿子,这可不是大马,这个叫大骡子,是小姑夫买的呢,姑夫家在他们庄上过得最为殷实体面了,所以才能买这么好的大牲口。来,快点叫声姑夫。” 小宝一脸呆萌地想了半晌,怯生生地冲着那两头骡子叫了一声:“姑夫。” 金老大那些话本来叫李三郎极为受用,不知不觉的这下巴又仰高了几分,一听小宝冲着骡子叫姑夫,那张脸立马又拉下来了。 金老大照着小宝屁股上拍了一下,指着李三郎道:“傻孩子,瞎叫啥里?这才是你姑夫哩?” 金小宝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了看李三郎,又看了看那两只骡子,象是发现了两者之间神态上的共同之处,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指了指李三郎,叫了一声:“姑父。”又指了指那两匹骡子,叫了一声:“骡子。” 发现了面前这两个物种之间的必然联系之后,金小宝表现得格外兴奋,舞动着两只小胖手,交替着指向李三郎和骡子,嘴里大声叫道:“姑父,骡子,骡子,姑夫,姑父骡子,骡子姑父……” 童声清脆嘹亮而且还挺有节奏的,跟在小宝身后的金一秤已经很不厚道地笑出声来,房檐底下正在讨论着粮食价格的几个大人也突然住了声,一起往这边看。 眼看着金小宝连声高叫着:“姑父骡子,骡子姑夫。”却见站在一旁的李三郎脸拉得比那两头骡子还要长,脸色也是青一阵白一阵的。 金老大把金小宝在怀里抱紧了,大声训道:“小孩子,你这是胡扯啥呢?骡子是骡子,姑夫是姑夫,哪儿能一块儿喊哩?” 他不这么说还好,一这么说,刚才还在拼命忍笑的几个人全都绷不住了,就连向来憨厚的周云奎也忍不住“噗”的笑出声来,身边的几个人也都跟着笑起来。 金老大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抬手照着儿子屁股上拍了几下,骂道:“滚,小兔崽子上一边玩儿去,别在这儿瞎扯了。三郎啊,咱们先进屋,想来菜都备得差不多了,咱俩先找个地方坐。唉,那个谁,老三老四啊,云奎今儿个可是第一回来,你们两个可把我这大女婿给陪好了啊。” 老金家这几个兄弟都挺喜欢周云奎的,当即应了一声好,扯着周云奎就往屋子里坐。 众人一起进了屋,老太太已经在炕头上坐好了,一大家子人一起见了礼,老太太老眼昏花眯着眼睛瞅了半天周云奎,问道:“这个就是……大丫家的那个?” 金老大赶快陪笑脸:“娘,对,这就是我那个大女婿周云奎。” 周云奎上前给老太太行了个礼,叫了声:“奶奶好。” 老太太点了点头:“嗯,挺知礼个孩子,顶配得起大丫的。” 金老大陪了个笑脸,叫三弟四弟引着周云奎入座。 老太太再一抬眼,只见一身地主打扮的李家三郎进了门,当即一张老脸就笑成了花:“哟,三郎啊,适才香兰我们娘两个坐着聊了好一阵子,我就问你上哪儿去了呢,咋这会儿才进屋哩?” 李三郎上前行了个礼,笑着应了一声:“娘,我适才出门去看看我那两头骡子,你知道这是新买的牲口新买的车,怕是到了新地方它们俩翻脾气。” 金一秤看着李三郎那个表情,只感觉暗暗好笑,看看这个小地主,走一步都得提那两只骡子一下,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刚买了新车新骡子似的?真不亏了小宝叫你骡子姑夫,你这个人也就是值个骡子价。 第210章绫子布是啥啊? 金老太太明显是稀罕这个姑爷子稀罕得紧,一听他提骡子就高兴,连声笑道:“啊哟,我就说三郎你是个中用的吧,家景也好,你自己也会操持,我听说你前阵子帮着村儿里收粮食还挣了点钱?这俩牲口也是你自己挣钱置备的吧?” 说起这一碴来,李三郎到底也有些底气不足,含糊道:“我自己挣了些,我爹娘也给了些。” 金老太太赶快又夸:“你瞧瞧,你瞧瞧,我说啥来着?我这个大姑爷就是个有本事的,自己会来事儿,能挣钱,家里爹娘也向着你们一家子,我把香兰嫁给你,可当真是嫁对了哟。唉,一会儿吃饭的时侯,你挨着你大哥坐啊,老大啊,你可把你这妹夫给照顾好喽,今天他可就交给你了啊。” 金老大连声让道:“一定一定,来,大妹夫,你到这边坐。” 这边男人们入了席,女人们的席位也都布置好了。 金家老太太自然是坐了首席,左边坐的王金枝,右边把金香兰拉到身边坐了,下面的媳妇们依次都坐好,金一秤和金二丫还有金大丫一起和孩子们坐了一桌。 金香兰今天回娘家,就是成心想要得瑟一把的,打老远看了金大丫一眼,只见她今天只是穿了一件平棉布的蓝底碎花小褂子,混身上下一件首饰也没有,除了气色比以前强了些之外,倒是也没见多大变化。 前阵子听村儿里的人传闲话呢,说是她金大丫是个有福气的,嫁的那个周云奎有多好多好,对媳妇疼,对老丈人孝顺,人憨厚能干活,听说那个秉性还好得很,被那些风骚贱货勾引了也丝毫不动心。 一听到别人这么说,金香兰可就是一万个不服气了。 别人不知道她金大丫嫁出去的底细,自己还能不知道吗? 当初,那个周云奎又瘸又老又克妻,还带着前面两个拖油瓶,本村都没有姑娘肯嫁他,他家里人这才花了七两银子到这六十里地外的黑沟子村买的金大丫。 买过去的丫头在婆家能体面到哪儿去?你还真当你自己是掉到福窝里去了? 刚好借个今天过节,金香兰特地叫娘把她金大丫两口子给叫过来,就要亲眼瞅瞅,你金大丫怎么就算得上是有福气了?别人都说你有福气,你到底是有福气在哪儿了? 想到这里,金香兰把娘的衣服一拉,压低嗓子说:“叫金大丫也坐这个桌呗。” 金家老太太向来偏心金香兰,自然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当即道:“大丫啊,你一个已经嫁人的女子了,哪儿能还跟小孩子们坐一个桌,来,到这个桌上坐来。” 金大丫低头应了一声,也坐到了长辈席上挨着四婶娘下首坐了。 金香兰坐在席面上首,抬手扶了扶鬓发上的银钗子故作惊异地道:“哟,大丫,今儿个回娘家来,你怎么也不打扮打扮啊?咋还穿的是平日里穿的细棉布裙子呢?我不是听别人说,我侄女婿挺痛你的吗?怎么连条好绫子布的裙子都舍不得给你买啊?” 金大丫笑了笑:“小姑,我平日里随意惯了,穿不得那种细绫子布的东西,这种细棉布的裙子我穿着都有点心痛呢,太不耐磨了,昨儿个坐车的时侯我都心痛半天呢。” 一听到她这小家子气的话,金香兰立马可就暗笑了,这算是得的哪门子得男人宠啊?穿条棉布裙子都给金贵成这样了?可见他平日里对你刻薄着呢,压根就舍不得给你好东西。 王金枝自然知道金香兰为啥把金大丫叫到这个桌子上来,此时一看金香兰的表情,赶快上赶子巴结她,冲着金大丫皱着眉头道:“啊哟哟,大丫啊,不是二婶我说你,哪怕平日里在家里穿得再随意,你如今也是回娘家啊,就不知道把最体面的衣服给穿出来?唉,你不会是没有吧?是不是你男人根本就舍不得给你买绫子布的裙子啊?” 金香兰一听这话就更得意了,仰着下巴,笑得嘴角都往上翘了。 金大丫连忙道:“不是的,绫子布的裙子俺有,上回婆婆给了俺一整匹布料,俺给平哥和玉姐每人做了一身衣裳,余下的俺给自己做了条裙子穿,可是这裙子刚做好,俺就胖了不少,那条裙子也就穿不上了。” “噗。”金香兰已经止不住笑出声来。 王金枝冷笑着低头夹菜:“唉呀,我说大丫啊,你这丫头啥时侯也开始有这么多心眼儿了? 绫子布裙子那东西,你要是有,就说有,你要是说没有,俺们也不笑话你,何必这么着给脸上贴金啊?说是做了,瘦了,穿不上了,放家里了……啊哟哟,一家人一起吃个饭,你都要扯这么一出谎来,你累不累啊?” 金大丫的脸色当即变得有点难看了,一条绫子布裙子有啥好说谎的?是二婶你话赶话问在这里了,我就照实说了,这会儿咋能当众说我扯谎? 金大丫向来是个憨厚的,被王金枝抢白得难看,可是当着这么多长辈,也只是嘴唇动了动,到底没有再说出什么来。 “啊哟,绫子布那是啥东西啊?我咋从来都没有听说过啊。”金一秤坐在孩子们那一桌突然大惊小怪地叫了起来,又冲着金二丫伸长了脖子问道:“二姐,绫子布是啥东西,你见过不?你听说过不?” 金二丫是个实诚人,直接道:“小妹,你这是傻了不是?你上回给咱娘买回来的那几匹不就是……” 感觉到金一秤在桌子底下踩了自己一脚,金二丫赶快改口:“不知道,俺也没见过,绫子布是啥啊?” 第211章银镯子 金一秤就叹了一口气,跟着道:“唉,我也没见过,依,二婶,你刚才说了那么老半天,你见过不?” 王金枝不知是计,张口就答道:“我咋没见过哩?你小姑身上穿的不就是吗?” 金一秤恍然大悟:“哦,原来我小姑身上穿的就叫绫子布啊?那你身上穿的是啥啊?是绫子布吗?” 王金枝随口回了她一句:“我穿的不是。” 金一秤继续不依不饶:“依,那你身上穿的是啥啊?是细棉布不?” 这一下王金枝的脸色变得难看了,咕哝了一句:“也不是。” “也不是细棉布,也不是绫子布,难不成你身上穿的是自己织的老粗布?唉,别说,这会儿仔细一看还真象,唉呀呀,二婶,不是我说你,今儿个好歹我大姑夫第一回上咱们家里来,我姐夫也是第一回来串门,你咋能不把最好的衣服给穿出来哩?唉,你不会是没有吧?不会是我二叔连条细棉布的裙子也舍不得给你买吧?” 金一秤此时的口气,和刚才王金枝诘问金大丫的口气完全一样。 这下满桌子人都听明白金一秤这话是什么意思了,老三家里的和老四家里的全都在低着头笑,就连金二丫和金大丫也止不住偷笑,而金香兰反倒是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表情,优越感十足。 王金枝一看众人都在笑她,止不住有点憋气,伸着脖子道:“金一秤,你这丫头咋这么没大没小哩?有你这么和大人说话的吗?那细棉布裙子我本来就是有的,年前我还做了一条呢,就是今儿个……今儿个人多我得招呼,我没舍得穿出来。” 金一秤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哦,原来并不是没有,而是舍不得穿啊……” 一旁的老三媳妇和老四媳妇两个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全都止不住笑出声来。 王金枝就那一条细棉布裙子,还根本不是年前做的,都已经做有三四年了,屁股后面勾破了两个大洞,缝缝补补了好几回。 这么久了她一直磨着想叫金老二给她买条新的,可是下面有三个半大小子要吃饭一个小丫头片子要养,哪儿有那个闲钱给她买细棉布的裙子啊? 可笑的是,她自己连条完整的细棉布裙子都没有反倒笑话人家金大丫没有绫子布裙子了。 一看到她们两个人也在笑,王金枝的脸色瞬时变得异常难看起来。 金老太太拿起筷子把碗边敲了几下,板着脸道:“好好吃饭,都瞎扯啥呢?金一秤,吃饭都堵不上你的嘴啊?” 既然已经帮大姐掰回一局了,金一秤也就不恋战,全当没有听到金老太太的话,把嘴角撇了撇,偏过身子先喂金小宝吃菜。 老三媳妇看出来金香兰和王金枝是有意想拿捏一下金大丫,生怕她不自在,便赶快给她夹了一筷子菜到碗里:“大丫,别光吃饭啊,也吃点菜。” 金大丫这阵子一直在害喜,胃口也不怎么好,一脸感激地向着老三媳妇看了一眼,说:“谢谢婶娘。” 老三媳妇向来是个憨厚的,笑道:“你这孩子,给自己人还谢个啥啊?” 金大丫问老三媳妇:“三婶,这一回我三叔回来是要住几天啊?我听一秤说,他八月节都没回来过?可是店里的事儿忙得很?” 老三媳妇向着门外看了一眼,叹了口气道:“唉,谁知道呢?他也没说,八月十五的时侯,你奶奶就早早把他的饭都给备好了,结果临到节前一天他又叫人捎信回来,说是店里正忙,怕是回不来了。这一回回来,他也没说到底要住几天。” 眼看着老三媳妇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复杂的感情来,金大丫隐约觉得三叔和三婶之间象是有事儿,便也没有再多问下去。 金香兰吃了几口菜,又故意把手腕子一伸,叫金老太太看:“娘,你瞧,这是昨儿个三郎到集上去特地给我挑的银镯子呢,你瞅瞅好看不?” 金老太太眯着眼睛盯着那个银镯子看了好半天,伸出手细细地抚了一把上面的纹路,极为配和地道:“哟,沉甸甸圆滚滚的,这镯子咋得不得个二两重?” 金香兰笑道:“娘,你还真是老了,算是啥眼神啊,我这个镯子可是个实心的,足足三两二钱呢。 那天三郎给我买这个镯子回来,我就怨他,没事儿花那个钱干嘛?还特意给我买个这么大的?害得我平日里干活儿都不方便。可是我们家三郎说了,我给你送这个镯子就是不叫你干活儿的,你就放心戴着就好。还有这一套头面,也是三郎一起送我的,你看你看。” 金香兰一边说一边偏着脑袋叫这满桌子人一起看她头上那一根大银钗子,还故意把耳朵上那一对银光闪闪的耳环晃得叮叮当当直响。 金香兰这一通显摆,直叫老二媳妇和老四媳妇撇嘴角,自打昨儿个金香兰一回家,光这枚镯子都在妯娌们面前提了几十回了,今天坐在饭桌上又是一通炫。 见过显摆的,没见过这么爱显摆的,真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李三郎是四处显摆他那两头骡子,金香兰一个劲地显示这个镯子。 金大丫此时只管低着头吃饭吃菜,头也不抬。 金香兰故意看着她道:“唉,大丫啊?你咋混身上下一件首饰也没有啊?该不会是你家男人小气得连件银首饰也舍不得给你买吧?” “银首饰我是有的,云奎刚给我买了几件,今儿个……” “今儿个本来是要戴的,可是临出门的时侯想着戴着不方便,所以也就没有戴?唉,咱们一家人,你何必打这个马虎眼儿替你男人贴金啊? 其实姑问你这个话当真没有抢白你的意思,我就是想告诉你啊,别没事儿就知道往男人脸上贴金,你也得多顾顾你自己个儿,这该要的东西,你就得管他要啊,他肯给你买了,那才是真心痛你呢。” 第212章显摆 金香兰直接无视了金大丫那一脸委屈,继续嬉笑着道:“唉,我说大丫啊,不是小姑我说你,你这个丫头啊,还是年纪小,有的事儿你看不清楚。男人是不是真心痛你,可不是光在一张嘴上,他肯为你花钱,那才叫真痛呢。” 金香兰一边说一边把手举起来,把那个大镯子不停地在众人面前摇着:“我们家三郎这个人呢,平素里也没有别的好,也不会在外人面前表白个啥,可是私下里啊,啥东西都舍得给我买,这三两多的银镯子,二话不说,张嘴就给我买了,唉,你说,他咋就不心痛啊?因为他心里是真有我啊。” 金大丫被口气堵着,脸都有点红了,可是忌着金香兰是自己的小姑,实在不好拿出话来噎她。 金一秤在一旁的桌子上看见了,刚想开口抢白金香兰几句,金二丫把她的手一拉:“小妹,你别理她,叫她自己得瑟去,横顺不过是一顿饭,饭吃完了咱们就带上大姐一起走,不看她那张臭脸就是。” 金一秤一想,也是,明知道金香兰是个什么样的货,自己还上赶子去呛她,反倒给她脸了似了,横顺就是一顿饭的功夫,叫她再得瑟一会儿去,反正吃完了饭,姐妹几个就先走,她金香兰爱跟谁得瑟跟谁得瑟去。 金香兰一看到妯娌和侄女们脸上那一股子酸里带着妒的表情别提多得意了,晃着自己的手来回摇着那个镯子。 刚好王金枝端着一盆刚做好的酸辣汤过来,嘴里叫着:“各位闪一下,上热汤了,刚出锅的汤,滚烫滚烫的。” 金香兰缩了手,却突然听得“当啷”一声响,那个镯子从她手腕上滑下来,正掉到那一碗热汤里面,溅起来的滚烫汤水直喷了金老太太一身。 金老太太气得一边用帕子擦热汤,一边骂道:“丫头片子,你要烫死我啊?还不快点把你那镯子捞出来,看看我那个汤碗叫砸坏了不?” 金香兰也心痛得要死,几个人一起站起来,七手八脚地用筷子到那碗酸辣汤里面去找镯子。 待到众人三胡捋两胡捋地把那个镯子从一堆肚丝木耳金针菜里面给捞出来,所有人都不由得傻了眼,只见那个镯子早已不是以前的银白色了,反倒变得乌青乌青的了?以前没听说过银子沾了酸醋汤会变成这种颜色啊? 老三媳妇盯着那个镯子看了半晌,张口结舌地道:“啊哟,小姑,这就是你刚才戴的那个镯子吗?它咋会,咋会变颜色了啊?” 王金枝也盯着那个镯子直咂唇:“啊哟,这颜色变了还不对,我咋瞅着叫汤一烫,这形状也看着有点古怪了哩?” 一群女人们把那个镯子小心翼翼地放到桌子上,只见那只又粗又重的镯子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就那么诡异地变化起来了,不但颜色越来越黑,好象那个圈儿也慢慢的不怎么圆了。 众人一起抬头看向金香兰,只见那脸精描细画的脸上表情越来越复杂…… 外间那一桌子男人正吃得热火朝天的。 李三郎被众人劝着喝了几口酒,这会儿明显有点上头了,耳听着周云奎与旁边几个叔叔辈的聊种地聊得开心,他倒象是一句话也插不上话,完全被冷落了。 李三郎一脸不屑地看了这群人一眼,突然把杯子一顿,皱着眉头道:“唉,云奎啊,不是我当姑夫的说你,你看你自打一进门来,三句话离不开种地,你这个人啊,眼界就是窄。” 周云奎的脸呆了呆:“聊种地咋就眼界窄了?俺们庄稼人不种地还能干啥啊?” 李三郎咬着牙一笑,仰着脸看头顶的房梁,一脸傲慢地道:“嘿嘿,云奎啊,既然你都管我叫这一声小姑夫了,我也就不妨指点你几下,你作为一个晚辈,眼前是不必谢我,将来,你就感激我跟你说这些话了。“ 金老四在桌子底下轻轻拉了拉李三郎的衣服角,小声道:“三郎,人家云奎是第一回上咱家来,你说话注意点。” 李三郎不以为然地把他的手一推,一脸不耐烦地道:“四哥,你这是干啥哩?我这个当姑父的交待我侄女婿几句话还算是错了?他一个当晚辈的,我能不盼着他好?” 眼看这货是喝了两口酒有点不认识自己是谁了,金老四也劝不住他,只得闭了嘴。 李三郎摇头晃脑地道:“云奎,你这年纪说小也不小了,哪儿能这么没志气,光想着在土里头刨食呢?地里的活儿干得就算是累死,又能有多大出息?” 这话一出口,旁边坐的几个男人脸色全都变了,就连金老大的脸色也黯了黯,老金家的哥儿几个都是在土里刨食的,你李三郎这话到底是说给谁听的? 周云奎道:“那么依着三郎你说,俺们这些庄稼人不在土里刨食还能干啥?难不成个个都读书做官去?” 李三郎伸出一根手指,来回在空中点着周云奎,摇着头道:“哈哈哈,我说啥来着?没见识,没见识了不是?你这眼里就是只有两条路,要么种地,要么当官,当官呢,你是死活当不了了,那就只有种地了呗? 嘿嘿,可是我为什么就不种地啊?我为什么就能穿着绫,骑着骡,过得比你体面啊?我也不是官啊,我也不种地啊,你说我这是为啥啊?”李三郎故意摇头晃脑了半天,这才语重心肠地吐出一句话来:“那是因为我爹啊!” “噗!”金老二和金老四嘴里的酒都呛出来了,这个李三郎,我们当你自己有啥了不得的大本事呢?原来就是个靠老爹养着的混货啊?这你可有啥好显摆的?还拿到饭桌上来说,当真是头骡子! 第213章全身燥热 金老大掩着口咳了两声,冲金老四道:“老四啊,大妹夫有点醉了,你把他扶下去吧。” 李骡子反倒把手来回摆着,不叫金老四扶,继续说道:“我没醉我没醉,你叫我好好交待云奎几句,要不然往后他还得吃亏,我得指点着他点。唉,我说云奎啊,我这么跟你说吧,我们家兄弟姐妹总共五个。 我那大姐叫我爹嫁给了县城里的周员外,周员外直接给了我爹三十亩地,我二姐呢,嫁给了京城里一个当官的,人家给的聘银这个数……” 李三郎把手一伸比出个满把来:“五十两,五十两现银啊!那是多少钱?那得值多少地?我爹就用这些现银买了几十亩地,加上我们家以前的地总共是一百五六十亩。 这一百五六十亩地留着干啥啊?就是给我们哥儿三个的。 象我现在,年纪轻轻的,我有四十亩地,几头大牲口,还有三大间瓦房,这一年我就啥也不用干,光收地租子就够我自己吃了,再养活她一个金香兰也不成问题啊,何况我还跟着别人做点小买卖,这一年的进项也不少啊。 再过几年我们两个再多生几个孩子,那也养得起! 我可不象你,在地里累死累活,又能怎么着?种的不还是只够自己吃? 所以,你就得有地,你得往外租,留出你这脑子跟着别人学学怎么做生意,你这脑子活了,钱就能来找你啊?你光在地里下着死力气,又能刨出几个了儿来哟?” 李三郎这一番话说得貌似语重心肠的,其实还是在显摆自己爹娘给了自己几十亩地,自己啥活儿不用干就养活一家人了呗。 一直坐着不说话的金老二突然冷笑了一声:“哟,三郎啊,我怎么听着,你靠的不是你爹,是你姐啊?” 金老四也在旁边冷笑:“要是这么说,你爹娘就该多给你生几个姐妹,挨个卖了不是值更多的地?” 李三郎喝多了,根本没有听清他们两个的话,继续把脑袋一晃:“哈,靠我姐靠我爹?但是更得靠我自己!我告诉你们吧,你妹夫我可不是一般人物。我啊,手里还做着了不起的买卖,我那田租子收了可不是在我自己手里放,我是放在……嘿嘿嘿,这个话我不用给你说,你只要记得,今儿个我手里只有一只蛋,明儿个我那手里就有一头牛! 今儿个我李三郎到你们家来,是那一辆两匹青骡子拉的小车,明年,我就改用八匹马拉的大车,你信不信?你们都……信不信?信不信?” 眼看着这个人是喝得太不着调了,众人也就全都懒得理他了,金老三拍了拍周云奎的肩膀,小声道:“云奎,你莫理他,一看就是喝多了,不知道自己个儿姓啥了,咱们喝酒,吃菜!” 周云奎拿起酒杯和金老三对碰了一下,笑了笑道:“嗯,三叔咱喝酒,和他一个骡子较啥劲?” 旁边的几个人除了张着嘴胡吹海吹的李三郎,别的都听到这句话了,众人脸上全都露出了一致认同的表情,一个饭桌上,除了金老大碍于长兄的面子还支应李三郎两句外,别的人都懒得理她了。 里间的女人们围坐在一起,盯着桌子上那个颜色变得乌黑的镯子。 金香兰的表情变得红一片,白一片极为难看。 金家老太太拧着眉,明显看出来一些事儿来了,可是忌着姑爷子的面子和姑娘将来的日子不好说。 老四家里的心眼多,有的事自然也是看明白了,也只是在旁边看着不开口。 老三家里的向来厚道,低头看着那个装汤的大碗被砸出来的纹心痛得有点说不出话来。 王金枝向来话多得很,可是这一会儿看着金香兰和金老太太的脸色,满肚子的嘀咕不敢开口问。 “姑,你这手腕是咋了?”金一秤突然开口问道。 又盯着金香兰的脸和手分别看了一会儿,金一秤抬手把她的袖子给捋了起来,只见刚才她戴过镯子的左边手腕已经起了一层红色的小疹子。 金一秤赶快问:“姑,你头上戴的和耳朵上戴的是不是也是姑夫送你的?” 金香兰木着脸点了点头。 金一秤急声道:“你可赶快给取下来吧,这些都有问题,当心你多戴上一会儿全身过敏。” 金香兰还有点愣怔,似乎是被眼前发生的事情给刺激得有点神情呆滞了。 金老太太已经着急的开始替她取头上和耳朵上戴的那银货了,待到把金香兰的头发给扒开看了一眼,金老太太吓得一声惊叫:“啊哟,你这丫头是咋回事儿啊?头皮上红了这么大一片你也不知道?肿得这么高都快破了。” 金老太太抬手把金香兰的头发给扯开,只见一堆乌发下面,刚才被那银钗子给挨着的地红肿了一大块,上面的头发轻轻一扯就落下来了。 金一秤摇着头道:“小姑这明显是金属过敏了,这些东西要是多戴一会儿,后果就严重了,赶快打点水,用点胰子给你刚才碰过首饰的地方都洗干净吧。” 一顿饭眼看是吃不下去了,众人把金香兰扯到一边,把她的头发也解开,袖子也捋上去,耳环戒指什么的也都给取下来,打了水叫她清洗。 待到她洗净了这才发现,刚才所有皮肤挨过首饰的地方全都起了一层红疹子,有的地方已经肿得快破了,纯银的物件儿哪儿会把皮肤弄成这个样子? 金老太太帮金香兰洗好了脸和手,问道:“你这些首饰刚戴上去的时侯,没觉得不得劲啊?都红成这样了,你都没有觉得痒?” 金香兰眼眶里憋着泪,带着哭腔道:“昨儿个三郎才把这些东西给我的,告诉我今儿个回娘家叫我全都戴上,我当时心里欢喜得就不行,刚戴上的时侯也没啥感觉,过了一天,才觉得不太舒服了,原以为是首饰太沉坠得难受了,我也就没在意。 李三郎,他……他这是给我买的啥首饰啊?原以为他心里头痛着我呢,实在没有想到他这是……这是……这是拿着假货忽悠我呢,我这就找他去!” 第214章鬼哭狼号 金香兰向来是个没心眼儿的货,仗着这是在自己娘家,当即脾气上来就要出去和李三郎闹。 金家老太太把她的手往回一扯:“死丫头,你去找他个啥?你这是范傻了不是?众人都在,你为这事儿和你男人闹,不就是找着给自己玩难看的?往后你们两个还怎么处?依我看啊,这些银货没问题,是你这身子没福气,沾不得这些银器!” 这顿饭吃得可谓是惊心动魄,待到吃完了收拾干净了。金香兰脸上早已没有了之前的趾高气扬,一头银首饰一取,披头散发地坐在炕头上耷眉拉眼儿的,还在寻思自己咋会是有了这么个没福的身子,竟然一辈子都沾不得银器,那往后可咋出门显摆去? 老四媳妇比她聪明得多,早看出来这些首饰铁定全是假的,金家老太太聪明,这是生怕自己家闺女跌了面子,又去与男人闹腾。闹腾来闹腾去铁定还是你一个女儿自己吃亏,所以故意打个马虎眼儿稳住她的。 可怜了这个金香兰,白长了一张过得去的脸,可就是这个脑子啊,是一万个不够使。 可是这些话,老四媳妇自己心里清楚就得了,断然不会往外说去。 老三媳妇向来是个厚道的,关于那镯子的真假也不关自己的事儿,根本就没有往深处去想。 倒是王金枝站在旁边一脸嘀咕,突然抬头道:“唉,娘,要说这个事儿也不太对啊,你说那镯子咋会一掉到汤里就变黑了哩?” 气氛瞬时又变得紧张起来,金老太太抓个笤帚疙瘩冲着王金枝就摔了过来:“死蹄子就你话多,算是不知道哪一嘴能上膘了?还不赶快把这屋子里都给收拾净了?伸着脖子算是能不够你了!” 王金枝这才算是明白出来点啥来,赶快低着头一边往外收拾东西一边道:“哟,我咋忘了呢?适才过来,好象猪圈的门开了,我得赶快去去看看那几头猪去……” 话一说完,一溜小跑就往门外跑。 金一秤三姐妹也早就把事儿给看明白了,知道此地不宜久留,赶快都上前给金老太太打了个招呼,领着大宝小宝一起出了门。 出了门却见堂屋里那几个男人还在喝呢,周云奎酒量好,喝了这么久还是稳稳当当的,其他几个人都有点醉,特别是那个李三郎,喝得舌头大得满嘴跑,还在拍着胸脯吹牛皮。 周云奎一看金大丫出来,赶快放下酒杯过来,柔声问:“大丫,你刚才吃好了不?有没有再害口?” 金大丫笑着说:“我吃的挺好的,你呢?可别光喝酒啊,伤胃。” 周云奎笑了笑:“我也吃好了,我去和叔叔们打个招呼,咱们一起回去。” 周云奎转身跟金老大打招呼说要先陪着大丫回去,李三郎突然冲过来一把揽着他的肩膀,大着舌头直嚷嚷:“云奎啊,你干啥急着走啊?你不给姑夫我面子是不是?来,给我坐下,咱们接着喝。” 周云奎把他的手从自己肩膀上拉下来:“小姑夫你再接着喝会儿,我想先送大丫回去。” “周云奎!”李三郎把脸一虎,声音直接高八度:“你小子,别叫姑父我看不起你,你仔细瞅瞅,满屋子爷们,哪个把自己家的女人抬举得这么高的?她叫你一句,你就赶快走了?你咋就这么听话哩? 女人!女人算啥啊?那就是你花钱买的一个牲口!就图她给你下个崽儿也就完了,你还真把她往脸上抬举啊!” “你胡说啥呢?”周云奎气得脸“噌”得一声就红了。 金大丫赶快上前一把扯了自己家男人的手,连声道:“云奎哥,你别跟他一般计较,他这是喝醉了,走,咱们一起回家去!” 周云奎咽下一口气,转身挽着金大丫就往门外走,身后那个李三郎还在不知道深浅地大呼小叫着:“周云奎,小姑父教你你不听是吧?早晚有你小子后悔的时侯,我可告诉你,女人这东西,就是不能惯,一惯就上脸,你就等着瞧吧你。” 金老大的脸已经黑成了锅底,李三郎这头骡子在自己媳妇家说这样的话,他是找死呢是不是?回头看了老三一眼,金老大道:“老三,你搭把手,咱们两个把这货给架到屋里去,莫要叫他再丢人了。” 金老三和金老大一起联手把李骡子往回架,他还又踢又跳胡说乱骂的,老想跟人家周云奎别个劲似的。 金老二和金老四也喝得差不多了,看着李三郎的背影好一阵子不爽。 金老四斜着眼睛道:“二哥,李骡子这货忒不是个东西哩?说起来他是个新女婿进门,咱们忍他个一句两句就罢了,看着云奎比他低一辈,他就可着欢的欺负人家,云奎厚道不理他,他这会儿还在胡说乱骂的,这是骂谁是牲口呢?是骂咱家小妹呢,还是骂咱们一家人呢?” 金老二也已经喝得七七八八了,咬着牙阴狠地一笑:“王八羔子,他这是上门找死的吧?给脸不要脸的蠢骡子,不叫他得点教训,他还真当他自己是个人物了。” 哥儿两个相视一眼,举起杯子一碰,各自仰了脖子喝下,挽了挽袖子站起来一起出了门。 李三郎被金老大和金老三架着给扔到了屋子里,把门一关,由着他自己怎么胡说八道去。 李三郎喝得七荤八素的,身子沾着床,胡骂了两句就睡着了。 转眼金老二和金老四进了门,一看见李三郎四仰八叉地躺上床上,二话不说用棉被把他一捂,上去就是一顿暴揍。 李三郎被被子蒙着头,被揍得鬼哭狼号的。 第215章挨打 金老大在院子里听到动静,感觉着什么地方不太对劲,想要站起来进去看看,金老三一把拉着他道:“行了,大哥,这货喝多了,由着他喊两嗓子得了,别叫他一见你,又死缠活缠的,烦人。” 金老大一想也是,和金老三一起蹲在院子里的碾盘后面点了一袋子烟,问:“老三,这一回回来打算呆几天啊?” 金老三道:“今儿个回来看看娘,明儿个我就又走了。” 金老大道:“咋真急哩?你那店里当真就忙成这了?” 金老三道:“嗯。” 金老大斜眼往屋里瞅了瞅:“那你媳妇咋办哩?你就这么一直把她往家一扔?两口子老是不在一处,这个事儿也不太对啊。再说了,你们俩也不小了,总得赶快生个孩子啊。” 金老三的脸红了红:“嗯,再说吧。” 金老大回头看他:“老三,你这一直躲着不回家,不会是还惦记着那个谁……唉,我说这事儿可不对,老三媳妇是个实诚的,人家也是一心一意跟你过日子哩,你要是还存着外心,这事儿可不成。” 金老三起了急:“哥,你这是又说啥哩?我不是没心跟兰草过,我是真有事儿!” 正说话间,刚好老三媳妇出来了,金老大也就没再往下说啥,在鞋底磕了磕烟灰,进屋陪娘说话去了。 老三媳妇看了自己家男人一眼,原本黝黑的脸膛泛起两朵红云,小声问了句:“你明儿个就走?” 老三应了一声:“啊。” 老三媳妇一时思绪繁杂,心里念着自己家男人念了这么久了,他终于回来了,咋连个话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呢? 金老三低头看了自己家媳妇一眼,眼底的表情也有点复杂,憋了半晌说了句:“我进屋看看娘去。”抬脚就走,逃也似的。 一旁的王金枝幸灾乐祸地凑了过来,看着老三媳妇一笑:“哟,两口子这又是咋了?那么久不见面了,咋说不上两句话就走啊?老三媳妇,你不是前几天还跟我说你想你男人了吗?咋一见面,反倒不开口了啊?” 老三媳妇向来嘴笨,一听王金枝这么说话,气得嘴唇都抖了:“二嫂,你胡扯啥哩?我几时说过这种话了?” “哟哟哟,看看你急个啥啊?”王金枝继续皮笑肉不笑:“想自己家男人又不是啥丢人的事儿,唉,对了,今天晚上老三在家呢,你可赶快使把劲儿叫自己怀上一个,往后啊,叫咱娘也就高看你一眼了!” 老三媳妇一脸委屈可是又说不过王金枝,连羞带气,手都有点抖了,“你,你……”了半晌,也再也说不出别的话一。 已经走到门口的金老三听到自己家女人的动静回头一看,只见她眼泪红红的拳头紧握,而她对面的王金枝却是一脸冷嘲热讽的,当时金老三就火了,冲着王金枝吼道:“二嫂,你干啥?你又闲大了不是?” 被他这么一吼,王金枝当即没脾气了,也不敢在老三媳妇面前继续得瑟,把眼睛一翻扭身走了。 老三媳妇一脸委屈地看了金老三一眼,金老三也正在看着她,眸底闪过一丝心痛。 两个人的眼神一碰,金老三象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来,把身子一转扭头出了门。 老三媳妇怔然被晾地原地,只觉得心里头的血陡然空了一瞬。 ** 第二天,李三郎起床的时侯,发现自己全身酸痛,对着镜子一照,只见镜子里面那个人鼻青脸肿的跟个猪头似的,这是咋回事儿啊?李骡子抚着后脑勺仔细回忆昨天的事儿,可是记忆全是碎片,怎么也拼不起来。 昨儿晚上金香兰是跟金老太太睡在一起的。 金老太太一来是想念闺女,想拉在自己怀里好好偎偎,二来是知道这丫头的性子,生怕她再问李三郎什么不该问的话,就把姑娘搂在怀里睡了一夜。 第二天早上起来,两口子一见面,金香兰就吓了一大跳:“啊哟,三郎,你这个脸是咋的了?” 李三郎自己也怔了:“我这是咋的了?我还问你呢,昨儿个我睡着了,是不是你进屋打我了?” 金香兰哭笑不得:“你这是啥话啊?我昨晚上一宿都在娘屋里歇着呢,根本就没有见过你。” 李三郎摸着自己的后脑勺那是一万个想不通,昨天只记得自己喝酒得迷迷糊糊的,眼看着周云奎要走就上去拉了他一把,后来他走了,金老大就把自己给架回来了,再然后自己就乖乖地睡了啊? 再然后,好象是在作梦,梦里出不来气,黑古隆冬一大片,只感觉有人抡着大锤在往身上砸,自己想要大声呼叫,可是怎么喊也没醒过来,再到后来,就又睡着了…… 李三郎想了半天想不明白。 金香兰把他按回到镜子前面仔细看了看,道:“估计是昨天你自己喝多了,从炕上掉起来磕的吧?” 李三郎还在翻着眼珠子想,可是脑海里还是一片空白,眼前只有这个解释能过得去了。 “三郎,我有个事儿问你,你给我那银饰啥的是不是假的?我咋昨儿个一戴全身都起了红疹子哩?还有,那镯子一掉到汤碗里咋就全黑了,还翘得不象样了?” 李三郎正在对着镜子照自己的脸,猛然听得金香兰这么问,当即吓了一个愣怔,赶快定了定神道:“你说啥哩?你男人能给你买假东西戴?怕不是你自己的身子不好,戴不得好银饰吧?” 这句话暗自合了昨天金老太太的解释,金香兰又被蒙住了。 李三郎赶快又道:“你这人见过的事儿少,有的人啊,就是戴不得银货的,只要一戴上就混身起疹子,以往我家亲戚里就有这么个人,家里有钱得很,可是也沾不得这些银货,一辈子都没有见过她往身上戴首饰。想来香兰你是与那个人的情形一样,自己戴不得银货而已,哪里就是我给你的银货是假的了?” 金香兰犹豫着问他:“你……说的是真的?” 第216章发财了 “我说的话你还不信?你啊,要怪就怪你自己没福气,戴不得这些贵重首饰,哪儿能赖着我?” 金香兰半信半疑,仔细想了一会儿,又问:“可是我之前偷戴我娘的银戒指的时侯,也没见……” “那是你娘那戒指上沾着她的体气,认识你呗,你这才没有起红疹子。我说,这些首饰你既然戴不得就别戴了,回家就仔细放起来,不要再往外戴了,挺值钱的物件,你自己消受不了,你能怪谁去?” 金香兰被自己家男人这么一忽悠,真当是自己这身子不好,沾不得银货,乖乖地将那些“银首饰”用个帕子包了起来,不再戴了。 两个人一起出了屋,一看见李三郎那一副狼狈相,一家人全都捂着嘴偷笑,金老二和金老四两个人窝着头笑得肚皮直抽抽。 李三郎这个人死好面子,被众人这么一笑他也就呆不住了,进屋给金家老太太打了一声招呼,连早饭也没有吃,直接就领着金香兰回家了。 ** 金一秤再一次看到周大勇是阴历九月二十七。 上回见面他还在裸奔,这一回见面,他都穿上秋裤了。 一看见他,金一秤就有点串戏,生怕一不留神多看他两眼,自己又会长针眼。 周大勇也挺不好意思的,嗫嚅着嘴唇好几下这才开了口。 他这一回来,一来和金一秤这么久不见面,他实在是太想见她了,二来,是灵芝已经成熟了,也按着金一秤说的法子给采摘好晒干了,该到卖的时侯了。 一听说那些东西全晒干了还有快三百斤,金一秤的眼睛当即就瞪圆了。 “啊哟,我说大勇,你和你的那些小兄弟们也实在是太能干了吧?第一次种灵芝,收成就能这么好?” 这话叫周大勇听着十分得意,摸着后脑勺嘿嘿直笑:“那是,我周大勇干活,你放心。” 金一秤在心里快速地盘算着,上回自己背的那一筐灵芝不过是几十斤,就卖了二十七两纹银,还是按低价卖的,这一回收成可是上回的十倍啊!要是价钱合适,那一转眼可就是几百两银子啊! 金一秤一时喜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扯着周大勇的衣服道:“大勇,你这几天能不能想办法,陪我去上一趟县城?咱们办法子把这些货都给卖喽?” 周大勇当即一口答应:“没问题,这事儿包在我身上,我这就先叫兄弟们把货给备齐收好了,再把车也给准备好。唉,对了,就咱们两个人去吗?我要不要多带几个小兄弟一起?咱们这些货可金贵着呢。” 周大勇这个人果然粗中有细,金一秤想了一下道:“应该是不用,咱们路上包装低调点,别人也想不到咱们是拉了这么贵重的货去,至于回来的时侯咱们也不带现银,城里有银号,咱们都给存上就好。” 两个人又仔细商量了一会儿,约定了十月初三一起走,到城里去卖灵芝去。 周大勇一听说能和金一秤单独到县城里去,立时就美得跟什么似的,这几天表现得可乖了,学堂里的书也读得好,家里的活儿也干得仔细。妥妥一个五好少年的模样,到了十月初三,他和周掌柜的打了个招呼,说是也和学堂里的先生约好了,要到县学里管大哥借上几本高深一点的书学着去,顺便还能打听打听县城里的粮食价钱,都有什么东西好卖啥的。 周掌柜的想也没想就答应了,周婆娘心眼儿多,特地又到学堂去问了问先生,周大勇这阵子表现怎么样,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先生说周大勇这孩子脑子聪明得很,在学子们当中也极有威望,认真读起书来还当真是块好料子,叫周婆娘别过于紧张他了,想来这个孩子自己会有分寸,他要去县学借书,想必是有心上进,万不能拦着他。 周婆娘听了这话也就放心了,大大方方地叫周大勇出门,还给了他点银钱,叫他想在大哥那里住两天就住两天,哥两个好好唠唠。 这一回周大勇可长心眼儿了,临行前,又特地带了两套周傲斌的衣服给金一秤。 金一秤打眼一看就明白了,这合着是叫自己女扮男装啊,万一这一路上被哪个熟人给看到,也只当周大勇是跟个同村的小兄弟一起,断然不会疑到金一秤身上,免得给她找麻烦。 两个人一早上出发,到得中午赶到与人约好的茶馆,发现尹青已经等在那里了。 一身男装的金一秤赶快上前冲着尹青抱拳行了一礼:“尹先生好。” 尹青盯着她看了一回,这才笑道:“是金姑娘啊,一阵子不见,你又变样了?” 两个人相互打了个招呼,金一秤又把周大勇介绍给尹青,只说是自己生意上的伙伴,也是自己人。 尹青眼瞧着这两个半大孩子一本正经的样子感觉十分有趣,待到他们把那几麻袋的灵芝草全都拿到面前的时侯,尹青当真是吃了一惊。 这些灵芝草的品相全都好得很,数量也很是惊人,尹青不由得摇头叹道:“金姑娘,你果然是有这个能耐。” 金一秤抱拳道:“上次我与先生在县衙里面见了那一面,看出先生您是位真正有见识有智慧的,所以这才斗胆说要与您一起做下这份生意,这一回我把我的诚意和实力都摆在这里了,不知道先生您那边把事情安排得怎么样了?” 尹青回了一礼道:“金姑娘上回和我说了这件事情之后,我回到省钱就仔细打听了,问过的几个药铺,他们全都一口承当,只要咱们有上好的灵芝供给他们,那是有多少他们就要多少,莫说百斤就算是几千斤上万斤,他们也收得了。一家叫作清平号的,他们家财力雄厚,同行中信誉也不错,说是按今年的行情能给咱们算成七十文一钱。” 第217章避火图 “好啊!”金一秤一拍手掌“这个价格能接受,之前我就与您说过,这个事儿烦劳您操心,所以要从总成交额里给您提出三成作为佣金。” 尹青也就没再推让,招手叫伙计上前来,把店里的秤和算盘全都取出来,当面点货算钱。 轻轻松松的快三百斤灵芝清点完毕,顺利装上车,尹青把六百多两银票双手交到了金一秤的手里。 两个人把钱领了,周大勇打量着想带着金一秤四处转转玩玩,两个人多留一点单独相处的时光。 金一秤反倒把身后的包袱一取,递给他道:“你适才不是说你这一回是进县城找你哥的吗?现在正好,这些东西你帮我给他捎过去吧。” 周大勇把那包袱接过来一看:“依,这都是些啥东西啊?绣得这么好看?” 金一秤道:“说起来这个事儿还得谢谢你哥呢,前阵子他上我们家去帮我娘和我二姐找的这些活计,帮绣馆里面绣东西,我娘和我二姐连着绣了这么多天总算是给赶出来了,你帮我把这些东西给他送去,然后工钱啥的,你就帮我给捎回来呗。” 大哥啥时侯会管这种闲事了? 周大勇皱着眉半天想不明白,周傲文那个人性格向来寡淡得很,对每个人都很礼貌,但是和任何人也都不亲近,平日里除了爱看书似乎也没见他对别的事情上过心,没想到还会留意着给一秤的娘和二姐找活儿干? 难不成是因为上回在县城里,眼看着娘跟人家娘两个闹得太不体面,心里愧得慌,这才暗想着帮人家个忙的?要是这么说的话,这回大哥这个事儿,办得还算是挺有人情味儿的。 周大勇大大方方地的把那个包袱一收,道:“行,那我现在就先把这些东西给我哥送过去,一秤,你可别乱走啊,晚一点,咱们两个一起四处转着玩一圈去。” 金一秤道:“行,我就在附近随便遛达着等你,不乱走。” 周大勇背着包袱欢天喜地的走了,金一秤怀里揣着些散碎银子就顺着街角来回转悠,看见了什么好吃的就买上一口,看见了什么有趣的就多看上两眼。 不知不觉的就走到了一间书馆前面,金一秤想起来自己手里头还缺着几本医书,便信步走了进去。 这个书馆看上去还挺大的,金一秤低着头只管在书架子之间来回转悠着观看。 别说,这个书馆的门类还真不少。从经史典籍,到刑书律法,从农耕科普到畜类繁殖,走到架子最后面竟然还意外地发现了一排一排的民间话本子。 这些可是好东西啊! 金一秤自从穿越到这个时代之后,已经很久没有看过小说了,没有想到竟然会意外地发现了这么个宝藏。 随手拿了几本翻开看了几眼,金一秤就被吸进住了,有个作者的名字叫“飘影萍踪”,著作有好几本,有江湖儿女的热血故事,还有戏说古人的杂记野史,最精彩的两本算是半修仙体的言情故事。 金一秤越看越感觉有趣,一口气把这位作者的几本书全都给买了。 待到结帐的时侯,小伙计冲着一身男装的金一秤不由得多瞟了几眼。 看她那个打扮很是一般,年纪怎么也不会越过十二三岁去,怎么出手买书会这么大方? 再仔细一瞅,她买的多是些风情小说之类的,伙计抚着下巴一通思量,冲着金一秤神秘地一笑,道:“这位小哥,我这书架子里面还有更好看的书呢,你想不想看看?” 金一秤好奇地问道:“还有啥更好看的?拿出来叫我瞅瞅。” 那伙计一笑,径自领着金一秤往最里面的一栋书架前面走。 走过去,从那架子上面宝贝似的取下几本书递过来。 金一秤拿在手里左右翻了几下,只见封面上写着什么《媚娘艳事》《野村情致》《闺房夜话》《灯下美人》之类的…… 打开在手里随便翻了两眼,金一秤就笑了:“这算啥好看的啊?文笔说不上有多精细,画也画的也不好看,不喜欢。” “哟,这位小哥还是喜欢那种精细的东西啊,您别说,我这儿还有件东西,你铁定喜欢……”小伙计一伸手,从书架最上面那一层取下一个金黄缎面,精细装帧的薄册子来。 金一秤拿在手里看了看,封面是三个大字:《避火图》 避火图?难不成是讲究消防安全知识的?别说,古代人的消防意识还挺强的,科普读物都包装的这么精美。 书是合页的,金一秤顺势一打开,刚看了一眼,就“啪”的一声就给合上了,面红耳赤的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这还真是一本图文并茂的科普读物,但是它不是讲消防安全知识的,它主要是描画两性知识的。不但包装够精美,这里面画得内容更是精细得毫发毕现。 那小伙计得意地笑道:“这位小哥,怎么样?这本书画功了得吧?实话跟您说,这样的本子也只有我们这样的店里有,别的店里也有卖这种图的,可那些东西全都粗制滥造,看一眼就什么兴致都没有了,还能助什么兴?” 金一秤背过脸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转念一想,别说,自己还刚好就需要一本这样的科普读物,大姐不是前阵子还在问关于孕期那个事儿的正确姿势吗? 要叫自己跟她说,那是实在说不清楚,但是如果是拿了这本读物给她看的话,想必她能看得明白。 金一秤干咳一声,红着脸把那本书递到伙计手里道:“那就这一本吧,也给我一起包起来。” “得嘞。”小伙计取了一个大包袱把那本《避火图》和别的书一起用个大包袱给打在了一起。 第218章冤家路窄 “小师付,这回您可千万要施以援手,我这回可是求爷爷告奶奶许下了重金,这才求得飘影萍踪将他那本新书《江湖热血录》交给我们书馆印,可是人家飘影萍踪说了,这书的封皮和里面的插图,需得由你来画,别的人画的他都看不上。 小师父,我知道您平日里忙,怕是平素里许下的那些画作都画不及,可是这一回不是事儿赶在这儿了吗?请您千千万万给我这个面子,好歹给我们画上几副插图再说。” 青檀垂眸看着眼前的杯子:“老板此时又说这个话?上回我画的那几副叫您给我每副加上五个铜板,您都不加,我如今接了别人家的活儿,您又回来请我?” 书馆老板的一张胖脸上堆满了谄笑:“小师父说这个话可是恼我了?实话不瞒您说,这哪一行都有哪一行的规矩,就象这个飘影萍踪吧,早几年刚写书的时侯,一个话本子卖给我一两银子,当即就被我给骂了回去,我说你一个刚出道的小毛崽子,会写书吗?人家看书的人会认你的帐吗?你就敢这么狮子大开口地乱要价? 象你这样的书我给你二百个铜板就老不错的了。 那一年那孩子岁数也不大,听了我这话也就没有说什么,当即就把他手里第一个本子给我了。 没成想,那一本就卖得火得不得了,待到第二本的时侯,不叫他开口,我就先给他涨了价,如今他这些书在市面上是越卖越火,倒是我巴巴地上赶子找他,给他许下重金方能求得一个本了! 嘿嘿,小师父,我给你说这些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告诉你说,写书作画这一行就是这么个规矩,未必看质量,有时就得看名气,您说您刚开始过来,又没个名气,又没个行内的熟人引荐,我哪里就敢许下您太高的价钱来? 可是如今不一样了,您这画画得当真是好,不少内行都赞得不行,还叫飘影萍踪这样的大神给看上了,那您现如今的身价可就不一样了。您瞧瞧,我的话都已经说到这份上了,您怎么着也该懂了吧?来来来,您现在就把这定金给收下,咱们再好好地合作一场,可好?” 青檀盯着手里的杯子不抬眼:“价钱再加一倍我就画,低于这个价,免谈。” 书馆老板一怔:“啊哟,我说小师父,您不是出家人吗?本该六根清净,怎么你还……” 青檀把杯子往桌子上一放,起身就走。 书馆老板赶快从后面赶上一把拉了他:“得得得,您说一倍就一倍,我这会儿就先把定钱给您拿来。” 青檀将那些定金贴身装好了,心情立时舒畅了许多,下楼的时侯步子一轻快就不免迈得大了些,脚底下一滑直直栽了下去,正砸在一个瘦小的男子身上。 那男子“啊哟”一声惊叫,手里的包袱掉在地上,刚买的书本散了一地。 “啊哟,这位小兄弟,对不住,对不住。”青檀赶快从地上站起来低头就开始帮对方拣东西,那个小兄弟也红着脸连声说着没关系,也赶快低头拣。 几本散落在地上的书全都被拣起来,两个人的手不约而同地一起伸向那本锦皮的精装本,就是那么巧,两个的手同时摸到,一起往起抓,书是合页的,就这么顺势一展…… 《避火图》各种姿势。 青檀的脸刷的一下红了,对面那个小兄弟的脸也红了,两个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怎么会是你?” 周围几个看书的人一同往这里看过来,只见一高一矮两个清秀公子各抓着书页的一角相互对视着面红耳赤,而他们两个手里握着的正是那一本生情并茂的生理读物。 青檀先回过神来把手一松,金一秤赶快把那本书收好往怀里塞,嘴里不乐意地咕哝了一句:“真是冤家路窄,在这儿都能碰上。” 青檀被她说得不自在,冷着声音还口:“哼,若不是路窄,也看不到有些人在买这些东西,小姑娘家家的看这些?” “你……”金一秤气极,想要开口解释,却见青檀早已长腿一迈出门走了。 金一秤叉着腰在原地呆了半晌,这才感觉到周围人那异样的眼神,不远处的地几个人围成个圈子,对着金一秤指指点点地小声议论着,有人已经看出来金一秤的眉眼这么清秀,果然是个女扮男妆的,那表情神色立马就轻佻起来。 想必刚才青檀那句话已经落到这些人耳朵里了,这年月是个男人买这些书来看本来没有什么,要是个大姑娘买这些东西看,那真真是淫荡得叫人不齿了。 金一秤面红耳赤地低下头,三下两下把那本书给收好了背在身上,越想越气不过,我说你这个花和尚到底是啥意思啊?我买科普读物不是给自己看的,是我给我姐的!叫你这么当众说了一句,可是故意在剥我的脸皮? 这么想着,就想出门追上青檀当面和他理论一番,刚迈步子,迎面一个脸长得象大马猴一样的男子一把就拦住了她,盯着金一秤的脸放肆地一笑:“哟,看不出来,这还真是个女扮男妆的啊?一个小姑娘到书店里来买这样的书,可是想要晚上钻在被窝里偷着看的?” “你!”金一秤开口想骂,但是一看对方长得人高马大的比自己快高出两个头来,顿时就熄了脾气,头一低面红耳赤地就想往门外走。 那男子反倒把手一伸,一把扯了她的胳膊,嬉皮笑脸地道:“哟哟哟,小丫头,怎么了?哥哥刚上来和你说句话,你急着走什么啊?你跟哥哥我好好说说,适才你买的那个本子是什么?里面都画了什么好东西?” 第219章三叔 金一秤气得把脸一虎,骂道:“你把手给我放开,要不然我就大声喊人了啊。” 那个马脸男的大板牙一呲,笑得厚颜无耻:“切,你喊啊,有本事你就喊啊?我倒要看看是谁家的姑娘,女扮男装来买这种见不得人的东西,自己还敢大声声张的。” 那男的一看金一秤气得满脸通红又无话可说,当即就更来劲了,干脆把胳膊一伸,将金一秤的脖子一揽,不要脸地道:“小妹妹,听我的话,别声张,咱们找个地方好好看看你那本书里画的是什么东西可好?” 金一秤猛然抬手照着那男的肚子上用力一怼,大声骂道:“不要脸。”转身把手里的书往他脸上一砸,转身就跑。 三步两步跑到门外,那男的刚好赶上,一把抓了金一秤举手就要打:“不要脸的小浪蹄子,自己出来鬼混,还敢出手打人,你看我今天不教训教训你……” 巴掌高高地举起来刚要落下却被一只手给抓住,那马脸男子回了头,刚好看到青檀那冰冷的眼神,马脸男子恼道:“你,少管闲事?” 青檀把他的手紧了紧:“这个闲事,我还真就算是管定了,你现在马上把她给松开,要不然,我就叫你好看。” 马脸男子咬着牙嘿嘿一笑:“切,你叫我好看,你算是哪根葱哪颗蒜啊?你就能叫我好看?看你那个瘦巴巴的德性,和这丫头绑一起都不够我一个人打的。” 青檀回头冲着书馆里面一路跟着出来看热闹的小伙计道:“上楼找你们老板去,就说有人在你们的书馆里欺负我的朋友,他要的东西,我不给他画了。” 那小伙计一听,赶快道:“别别别,这位公子,你可千万别这么对我们老板!”转手把个大棒子往手里一抄,冲着那个马脸书生就是一声吼,“喂,你这小子,敢在我们书馆前面闹事,你是不是不想活了?还不赶快滚?” 那书生回头一看那个伙计五大三粗的样子,立马熄了火,暗骂了几声晦气,转身灰溜溜地走了。 青檀一看那人走了,也冷冰冰地哼了一声,折身就走。 金一秤理了理头上的乱发,照着刚才那人走的方向狠狠地啐了几口,暗骂了几声晦气,抬手一看,自己刚才买的那些书全都没有了。 都怪青檀这个死和尚,当众乱说话,这才招得刚才那个男人来缠。 金一秤越想越生气,跟着青檀就跑了过去,追在他身后道:“喂,青檀,你刚才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我买这些东西怎么了?我不是自己看的,我是给……给别人买的。叫你当众那么乱说一句,你叫周围的人怎么看我?” 青檀冷笑了几声道:“一般买这些书的人都说是给别人买的,但是到底怎么样,怕是她自己心里才清楚吧?小丫头家家的,才多大啊?看这些?切!” 一阵子不见,青檀这气人的本事见涨啊! 金一秤也学着他的样子冷着声音道:“切,对啊。心里住着佛的人,看谁都是佛,心里住着屎的人,看谁都象屎,一个和尚,六根不净,自己是变态看谁都是变态,别人说的是实话他不信,自己偏要往龌龊的地方想,就是因为他骨子里龌龊吧?” 青檀住了脚,别过脑袋回头看她:“喂,你说谁是变态呢?” 金一秤仰着脸往一边看:“说谁变态谁自己心里还不清楚吗?别人买上一本科普读物都叫人家大惊小怪的,人家有的人还自己画了女人的裸体,伸着脖子往上亲呢。” 青檀气得面红耳赤,上前一把抓起金一秤的领子:“喂,你是哪只眼睛看见我……我做这么恶心的事了?” 金一秤被他抓住了也不急,摇头晃脑地直得瑟:“看见了看见了,我就看见了怎么着?我两只眼睛一起看见的。” “你……”青檀真想直接揍这个死丫头一顿,把手举起来扬了扬又给放下了,甩开金一秤的领子,恶狠狠地骂道:“狗皮膏药,色胚,变态,死妖女!” 金一秤退到三步以外的安全地带,叉着腰毫不示弱:“秃驴,花痴,变态,假和尚!” “你……”青檀握着拳挥了几下,也自知面前这个死丫头混不吝一个,吵自己未必能吵得赢她,要当街打上她一顿,好象也不合适,于是把脚一跺转身就走。 金一秤一看青檀示弱别提多高兴了,叉着腰对着他的背影比了个剪刀手,挤眉弄眼美得直扭屁股,刚把身子转了个圈转身要走,突然感觉眼前一恍,有个熟悉的身影低着头从自己面前急匆匆地走了过去。 金一秤一怔,依,这个人怎么会在这儿啊?大白天这么鬼鬼祟祟的他是要干嘛啊? 转过身子盯着那个的背影看了两眼,确定自己没有认错,金一秤转了个身,冲着那个人就跟了过去…… 青檀气乎乎地走了半天,总算叫心里那口气消下来一点了,刚止住步子长长地缓了几口气,一回头又被吓出一个大哆嗦来。 “你这丫头躲在我身后干嘛呢?”青檀低着头冲着藏在自己身后缩头缩脑的金一秤就是一声吼。 “嘘,别出声!”金一秤把身子在青檀身后躲严实了,目视前方压低声音道:“我没跟着你,我跟的是我三叔。” 青檀斜着下巴冷笑:“金一秤,我几时变成你三叔了啊?” “去,我没说你,我是说前面戴着个大帽子掩着脸的那个。他不是说他平日里工作忙得很吗?怎么大白天的不上班满街胡遛达啊?还这样鬼鬼祟祟的?这个事儿可不对,唉,你继续在前面走着,我们一起跟着他过去看看。” 话一说完,金一秤把青檀往自己面前一扯,逼着他跟着前面那个人走。 第220章男人那个病 金老三用个大帽子挡着脸,七拐八拐了老半天,走到一个巷子前面,定住脚往身后打量了半晌,确定周围没有人注意到自己,这才往那巷子里面走。 从一旁的墙角后面伸出两颗脑袋来。 金一秤催着青檀道:“你还从前面走,赶快跟上去。” 青檀道:“这种地方我才不去呢。” 金一秤不解:“为什么?” 青檀不说话,冲着墙头上的牌子一斜下巴,只见那巷子口的木牌上写着三个字“老妈堂”。 金一秤恍然大悟,突然就明白过来,为什么金老三会鬼鬼祟祟成这个样子了,啊哟喂,整天说自己活儿忙得连家都不回的人,感情天天干的就是这些个啊? 金一秤气得直咬牙:“整天说自己忙,连家也不回,就把我三婶丢在家里干苦力,他倒是快活得紧?” 青檀耸着肩膀冷笑得刻薄:“原来以为某些人是自己不检点呢,原来说到底是她家风如此啊?” “喂,说什么呢?”金一秤斜着眼睛瞪他“我三叔说不定到这儿来……是有别的事儿呢。” 青檀故意想气她,张口就是一句:“男人到这种地方还会有别的事儿吗?” “哦?”金一秤眼皮一抖,抬头看了青檀一眼,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道:“对啊!” 青檀又被堵了个倒噎气,只顾着和这个死丫头斗嘴,转眼又绕个套又把自己给兜进去了,当即气得一甩袖子:“你自己在这儿看去!” 金一秤一把扯住了他的袖子小声威胁:“你敢走我就大声喊,说你一个帅和尚要趟老妈堂,你信不信里面立马会冲出来十几个饥渴的老妈子,连个价钱都不问直接把你给扑倒在地?!” 青檀气得脸皮直抖:“无赖啊你!” 金一秤挑着眉梢一脸挑畔,青檀知道这个丫头还真能干得出来这种事儿,气得脸色发青也拿她没折。 金一秤暗地里寻思,越想越替三婶娘不值,整个老金家的女人里面,也就三婶娘一个厚道人,虽然平日里她不怎么爱说话,在老金家也不怎么得脸面,但是看得出来她是个多么忠诚实在的人,平日里她一个女人干的就是个男人的活儿,还总是被王金枝明里暗里给欺负一下,既然这样她也从来没在背地里说过一句抱怨的话。人家明显是抱定了主意要给老三安安生生过一辈子的。 三叔整天家也不回,也不和三婶娘见个面,平素里倒是留恋这些地方,也实在是太过份了。 又仔细一想,三叔今年不过是二十多岁的年纪,人虽然生得不是十分英俊魁伟可是也过得去,这几年在县城里给人家当伙计,赚得也不少,哪怕有那方面有需要,也不至于找这些四五十岁的老妈子吧?口味重成这样,好象是不正常啊…… 金老三把帽子拉得低低的,勾着背往那巷子里走,生怕被人看到脸,即使这样,也照样引得巷子两边那些窖子里的老妈们连声招呼。 “啊哟,有个嫩的来了唉,看哪个牙口好的,赶快一口给叼住了,别叫跑喽。”一个把头发盘得象个大花盆似的老妇大声嬉笑道。 对面那个妇人就笑了:“为啥要牙口好的啊?没牙的更好,指不定人家就是来找舔活儿的呢。” 几个妇人全都哄笑起来,说得话更加不堪入耳。 金老三臊得耳根尽赤,加快步子往堂子最里面走。 堂子的最里面有一个破旧的小宅,院子里晾着几件衣服,衣服明显廉价得很,颜色俗艳,每一件上面还都打了补丁。 金老三站在门前犹豫了一会儿,到底敲了几下栅栏:“是吴姬家吗?” 过了半晌,没有人应声,金老三把院门推开,径自走到了窗台下面,屋子里传来了几丝不一样的动静,过一阵子这才息了声,金老三又招呼了一句,一个妇人苍老的声音响起来:“谁啊?” 金老三默了一下:“有个叫大周子的说起过你。” 屋子里传来悉索的声响,象是这妇人一边穿衣服,一边与个男人说话,貌似是那个男的嫌她要的价钱高了,这妇人就有点气,连着说了几句不好听的话。随着几声铜板响,房门“吱呀”一声开了。 从里面走出一个年纪不小的男人,和金老三打了个对面,那人的神色明显有点异样。 到这种地方来找女人的,多是地位不高,赚钱又少,年纪又老的男人,金老三虽然谈不上体面,但是至少年轻,穿着也不是很破烂,咋会想到到这种地方来消费?金老三被他这一眼看得有点憋闷,低着头进了屋子。 昏暗的光线底下,一个早已没有了颜色的衰老妇人半倚在炕,身后是凌乱一团的被褥,空气里还带着适才离开那个人的怪味儿。 金老三有点不舒服地掩了掩鼻子。 那妇人看了他一眼,站起来开始慢手慢脚地整理炕上的被褥:“大周子和你提过我这里的价钱没有?我在这堂子里不算是最年轻的,可是我的价钱收的可不比别人低。 我之前是在省城的妓楼里干的,那里面会的东西,可比她们外面那些乡野出身的贱妓们高,你要是出得起,我就把这里铺陈一下,把身子洗干净了再伺侯你一回,若是你嫌我这儿价格贵,就出了门去找她们去,我最烦在价钱和人费功夫。” 金老三干咳了一声:“我今儿个找你来,不是来办那个事儿的……是听大周子说,你有治男人那个病的药。” 老妇停下整理床铺的手回头看了金老三一眼:“年纪轻轻的就得这个病了?是打小就有啊?还是后来怎么着了?” 第221章老妈堂 金老三道:“出了点意外伤着了。” 老妇又问:“彻底硬不起来啊?还是硬不了一会儿就出来了啊?” 金老三的脸更红了:“彻底硬不起来了。” 老妇啧了一声:“伤得不轻啊,成亲了没有?” 金老三道:“成亲了,可是没娃子,这不是就想要个娃子的吗?” 老妇一摇头:“那我这儿治不了。” 金老三急了:“你咋不能治?我亲口听大周子说的,他说他以前也不行,吃了你给他的药,弄了快半个时辰,咋到了我这儿你就说不成哩?我又不是出不起价钱?你凭啥能卖给大周子那号人,你就不肯卖给我?” 那老妇扑哧一声就笑了,摇着头道:“看看现如今这年月,咋都看不得别人动点好心肠了。你说我咋愿意卖给大周子那号人? 那是因为大周子一把年纪了,老光棍一个啥也没有,挣的钱全在我们身上找乐子了,我给他吃了那东西,叫他多玩一会儿,多快活一阵子,哪怕是明儿个两腿一蹬彻底死了也不冤枉。 可是你这后生才多大?这种药吃了是能叫你在炕上能耐一会儿,叫你得上一阵快活,可是吃上一回就伤着根本了,别说弄不出孩子来,哪怕真有了孩子,怕也会是个不全乎的,这样伤天害理的事儿,我可不敢干。” 金老三的心一下子就凉了,抱着脑袋蹲在地上,半天说不出话来。 那妇人看他这样子有点可怜,开口问道:“看你这孩子生得也是个魁梧的,几时不行的?” 金老三窝着头道:“以前行,后来……被伤着了一回就不行了。” 妇人眼底涌起了同情:“你这孩子也是个可怜的,若是一开始就没成过,那也不会想这个事儿,可是若是以前尝过那个滋味,现在又不行了。那感觉真是跟死了没区别。 你若是真心还想试那个事儿的话,我这药可以给你包上一份儿,我这个药力的药力猛得很,哪怕是那七八十岁的糟老头子也能起来折腾个半晌的。 可是你这年纪的若是吃了是当真伤身子,三两回之后,哪怕是将来治好了,想要孩子怕是都不成了。” 金老三慢慢抬起头来,看了那婆子一眼,一跺脚转身走了出去。 青檀站在巷子口瞪着金一秤咬牙切齿:“你这丫头到底什么意思,你自己来抓你自己家亲戚,非得拉着我和你一起进去是什么意思?” 金一秤道:“我到底是个女孩子家,孤伶伶的进去,万一叫人看出来铁定危险得很,有你在我不是安全点吗?朋友一场,你连这点忙都不帮我?” 青檀咬着牙冷笑:“朋友?咱们两个几时算是朋友了?” “青檀,别没良心,好歹我还给你治过几回病呢。” 青檀懒得理她,一声冷哼把脸别到一边去,刚好看到金老三低着头从那巷子里走出来,步子又快又急,象是和什么人赌气似的。 “喂,你不用进去了,你那个宝贝三叔已经出来了?” “这么快?”金一秤平平常常的一声嘀咕,听在青檀耳朵里面倒是有了别样的味道,一个大姑娘家,说起来那个事儿快不快的竟然还这么坦然,真是个没羞没臊的怪胎。 “这么说我不用陪你进那巷子里了吧?你现在是不是可以把我的衣服给松开了?” 金一秤松了手,青檀梗着脖子就往前走。 金一秤托着下巴带着几分鄙夷地盯着金老三的背影看了两眼,突然双目圆睁吓得一声尖叫:“三叔,小心啊!” 只见一辆马车拉着满满的货物正以迅雷之势往这边狂奔而来,而金老三只管低头走路完全没有发觉。 金一秤的尖叫声出口,那匹疾奔的快马已经冲到金老三的面前,下一秒钟似乎就要一蹄子踢到金老三的脑袋上,千钧一发的那刻,只见一道浅色的身影猛然抱起金老三的肩膀和他一起滚在路边,车轮子几乎是擦着他们两个的脸颊驶过去的。 金老三倒在地上半天这才回过神来,跳起来冲着那赶车的大声骂道:“你急着投胎的是不是?” 那赶车的明明听见有人骂也不回头,赶着车一溜烟地跑了。 金老三又骂骂咧咧了半晌,这才弯腰把掉在地上的两顶帽子给捡起来,这才发现救自己的是个眉清目秀的小和尚。 “多谢这位小师父相救,适才那车伤着您没有?”金老三合了个掌,对着青檀行了一礼。 青檀刚才滚在地上时侯,脸颊被擦破了点皮,用手抚了一下,说了句:“我没事。” 金老三有点不好意思,正想着要如何向人家再诚恳地道个谢,却见金一秤急急忙忙地跑过来,扯着他的袖子就问:“三叔,你咋样?刚才那个车伤着你没有?啊哟,青檀,你的脸上流血了?别摸别摸当心感染了留疤。” 金一秤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掏出手帕要给青檀擦脸,青檀一脸嫌弃地把她的手给躲开。 金老三看了一眼金一秤:“三丫头,你咋在这儿啊?咋还穿成这个样子?” “我……”金一秤一时语结,总不能说自己就是专门跟踪你来的吧?顿了一下,金一秤一把扯了青檀道:“我是和他一起来的,他说他在这里有个相识的姑娘需要我帮忙给看看病。” 和尚在老妈堂里有个相熟的姑娘?这话怎么听怎么别扭。金老三诡异地看了青檀一眼,动了动嘴唇没说话。 青檀的眼睛立马又瞪圆了,把金一秤的手一甩,冷声道:“谁也没病,就你有病,金一秤,你还是先给自己看看吧。” 青檀话一说完,把脚一跺,转身就走。 金一秤赶快打岔:“三叔,怎么今天这么巧,你也出来逛啊?依,今天你店里不忙啊?你前阵子不是说挺忙的吗?” 第222章带话 金老三的脸色黯了黯,顿了一会儿道:“一秤,刚好今个遇见你了,烦你回去给你爹捎句话。就说……我想跟你三婶娘和离,叫你爹先给你三婶娘打个招呼去,别叫我临时说出来,你三婶娘她想不开。” 金一秤当场怔住了:“三叔,你这是……为啥啊?三婶娘她人挺好的啊!” “不为啥,你就这么跟他说就成。”金老三话一说完,折身就走了。 金一秤怔在当地,呆了半晌也没有回过味儿来。三叔为什么突然要和三婶娘和离?这个事儿也实在是太突然了,要知道在这个年月,乡下男人娶个女人可不容易,轻易可没有哪个男人脑子抽了要和离的。难不成是刚才三叔看出来自己发现他的秘密了,面子上挂不住,这才故意这么说的? 仔细一想,也不对啊。这年月男人胡搞鬼混虽然很令金一秤不齿,但是在外人眼里却是屁大点的闲事,根本就不算什么,哪怕三婶娘知道了也未必就不可容忍,他也不至于自己提出来要和离啊? 白花花的日头底下,金一秤的脑子又乱成一团麻了。 ** 周大勇抱着那个绣品包裹到县学的时侯,刚好周傲文下课正挟着个小包往住处赶,周大勇直接往上一迎:“大哥,这是金大婶叫我捎给你的。” 周傲文把那包袱接过来看也不看,把周大勇的手一扯:“走,到住的地方说话。” 周大勇原本打算就这么和大哥站在大街上说两句话,把东西一交就直接回去和金一秤碰头呢,结果就这么被周傲文扯回了住处。 待到进门坐定了,周傲文这才将那个包袱打开,仔仔细细一片又一片地看那些绣品。 周大勇拿手在自己的下巴底下扇风:“哥,你啥时侯想起来管这样的闲事了?还给金家大婶找活儿干?我说你这数点完了没?我着急走呢。” 周傲文把那些绣片托在手里一针一线仔细看着头也不抬:“你的意思是说我不该管这个闲事了?” “不是不是,你管的好,这个闲事你真该管。”周大勇一脸谄笑地坐到周傲文旁边,“你看吧,之前咱们在县城里那一回,咱娘那个半吊子脾气一上来,拉着人家金一秤又吵又骂的,把人家娘三个给彻底得罪死了。 不管怎么说,这个事儿是咱们一家人不体面在先,乡里乡亲这么多年了,咱娘闹了这么一出,往后咱们两家人还咋相处啊?可是你一出面帮金大婶找了这个活计,算是转了圈子把两方的面子都给抹齐了,以后见了面,咱们也都好说话了不是?” 周傲文的嘴角微微翘了翘却没有开口,心说:你以为我就跟你小子似的?晕头巴脑的就会给自己喜欢的姑娘找麻烦?有的事儿你得讲究点策略。 将手里那些绣片全都认真地看了一遍,周傲文就发现了一些端倪出来,伸手把其中的几片绣片挑出来放在一边,在自己枕头底下压好了,又把余下的扎在包袱里面在手里一提:“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我先把这些东西送去,晚上咱们一起吃个饭,我还有话要问你。” “不是,哥,我这会儿就得走……” 周大勇话音没落,周傲文已经走出去把门也给带上了,周大勇知道他一时半会儿回不来,生怕金一秤在原地等着着急了,想要给他留个纸条说自己有事儿要先走一步,结果走到门口往外一推,周傲文竟然在外头给上了锁。 周傲文实在是太了解他这个弟弟了,整天屁股上跟长了毛刺似的,哪儿会在屋子里安生呆着,一眼看不着就满城乱蹿,万一叫他出个啥事儿,娘还不来给自己闹翻天啊?不如直接把他给锁在屋子里,等晚上回来再慢慢和他聊。 周大勇气得干在屋子里面打转就是出不去,怪只怪周傲文住的地方太简陃,就是简简单单的一间房,顶上开了个小天窗,连个大点的窗户都没有,自己想爬都爬不出去。 干在屋子里怄了半晌,周大勇知道自己出门无望了,心里惦记着金一秤惦记得要死,生怕她一个小姑娘一个人呆在县城里面有危险,更怕她不等自己先走了。 天知道,自己为了谋划与她共度一天在县城里的时光,费了多大的心思? 可就是为了替周傲文送个破包裹,一个下午的时间全荒废了,此时的周大勇真恨不得拿着脑袋去撞墙。 然而与此同时,金一秤早就已经搭着驴车回家了。 她得把三叔交待的话早点带回去,爷爷已经不在了,爹就是金家第一个说了算的男人,要是叫他及时劝劝三叔,说不定能阻止他与三婶娘和离这个事。 说实话,若是这个事儿放在别人身上,比如说是二叔想休了王金枝,那金一秤压根一个字都不会问,可是三婶娘的人品可比她王金枝强太多了。 重阳节吃饭那天,她是怎么给大姐夹菜,又在饭桌子上维护大姐的情形,金一秤全都看在眼睛里了。 在这个年代,女人要是被休了,那可是要被人给笑话一辈子的,三婶娘是个那么好的人,叫她平白的遭到这份羞辱那可是太不公平了。 想到这里,金一秤压根没敢停,一回家,先把在城里遇到三叔,三叔叫自己带话儿要休三婶娘的事儿全都告诉柳翠娥了。 柳翠娥一听这话也吓了一跳,扯着金一秤问:“你三叔真的就这么说了?你确定你没听错?” 金一秤道:“娘,我真没听错,当时也把我给吓了一跳呢,我知道这个事儿不小,就赶快自己跑回来了,把周大勇一个人给扔城里了。” 一旁的金二丫插话道:“小妹,那些绣品你叫大勇交给他哥了?那他哥说什么没有?” 第223章往事 金一秤摇了摇头:“我前脚叫大勇把那些东西送去,后脚就遇见咱三叔了,他就给我说了这么一句话就急急忙忙走了,至于周大勇他哥看见那些绣片会说啥,我哪儿知道啊?等过几天他回来了,你自己问他一下不就得了?” 金二丫揉着自己的衣服角,心里头有点忐忑,那些绣片大多是娘绣的,其中的一小部分是自己绣的,自己的手艺可比不上娘,人家绣馆的人不会看出来,把自己的给挑出来退回吧? 柳翠娥倒是完全没有关心绣片的事儿,低头寻思了好一阵子,对金一秤道:“一秤啊,这个事儿可不小,你现在赶快把你爹给叫过来。你把当时见你三叔的情形再好好讲讲,你听听他咋说。” 金一秤赶快听话地把金老大给叫过来了,当着金老大的面又把金老三给自己说的那句话给重复了一遍,至于别的事儿,金一秤一个字也没说。 金老大一听这话,当即眉头就拧起来了,连问了几遍金一秤:“你三叔真这么说了?” 听着金一秤连着答了好几遍是,金老大又问:“那你三叔还说啥没有?” 金一秤摇了摇头:“他就说了这一句,别的啥也没提,转身就走了。” 金老大和柳翠娥对着看了一眼,表情都很是凝重。 柳翠娥冲着二丫招了招手,叫她领着一秤做饭去,其实就是把她们两个给支应出去了,金老大盘着腿坐在炕头上,紧锁着眉头抽烟袋,想起老三突然提起这个事儿来心里头老大不舒服。 柳翠娥向来是个厚道的,哪怕和老宅子里面别的女人处得不怎么样,私下里与老三家里的关系还不错,自然也不希望她突然遇到这样的事儿。 两个人相对坐了半晌,金老大对着柳翠娥道:“孩子他娘,你看这事儿该咋办?” 柳翠娥有点受宠若惊:“孩子他爹,这事儿,你咋问我啊?” 金老大抽了一口烟:“你咋的也是他金老三的长嫂,这个事儿,你咋看?” 往常老宅子的事儿金老大是不怎么跟柳翠娥提的,有了事儿就自己作主,要么就跟细寡妇商量两句,可是经过最近的几回事,金老大越来越觉得细寡妇有的事儿上处理得不当。 别的不提,就拿管孩子这个事儿来看,她就不是个明白人,瞧瞧金石头这么多年叫她给护成啥了?眼看十七八的小伙子了,原来还想着指望他将来顶门市呢,如今再看看,这个金石头整天怂头耷脑的,跟只脱了毛的鹌鹑似的整天没精神,哪儿还有个爷们样儿? 倒是柳翠娥养的这个三丫头,眼看着也都能给家里使上力了。 金老大嘴上不说,其实心里已经暗暗打量着往后尽量叫大宝和小宝多和柳翠娥亲近着一点了,将来万不能再跟他金石头一个德性,至于家事,往后也与柳翠娥多商量着,她这个人性子面,人倒是也不糊涂。 寻思了半晌,柳翠娥开口道:“孩子他爹啊,这个事儿你可得及时劝住他金老三,他要真休了张兰草,怕是这辈子再也难遇到这么好的媳妇了。” 金老大的眉头拧成一个结:“娃他娘,你说这话,我咋能不知道哩?老宅子那边的情形我比你清楚,这么多年了,他老三一直在外头打长工,一年回不来几回,家里的活全靠着兰草替他干着。 人家张兰草一句怨言没有,硬是拿着自己当个男人使,就这明里暗里王金枝还总想拿捏人家一下,小姑子嫁出去了咱们如今不说她,往年她在家的时侯也没少找人家张兰草的麻烦。 再加上咱家老太太那个脾气你也知道,平素里看着明白,实际上糊涂,心里随便有点不舒坦也是啥话都往外摞,人家张兰草心里委屈着,可也全都给抹把抹把自己咽了,按我说,这几个兄弟媳妇里头,人家张兰草算是头一个好的。他老三要休了人家,那是在县城里猪油吃多了,糊得他那个心眼不开窍了。” 柳翠娥道:“孩子他爹,要不然你抽个空到城里去?找着老三好好跟他聊聊?劝他千万别走这一步?” 金老大摇了摇头:“老三这个人你不知道,心里拧着哩!他既然叫一秤把这话给带回来,那定然是已经铁了心了,只要他想走这一步,那谁也拦不住他,要不然过几天,你就先跟兰草聊聊?” 柳翠娥急得眼圈发红:“孩子他爹,这话我哪儿好说啊?别叫我一个说不好,再气着兰草了,那丫头心眼儿实得很,万一她想不开了可就……唉,我说孩子他爹,这到底是咋回事啊?老三这过得好好的,为啥要休了人家兰草?他这是心里有啥疙瘩还是咋的?” 有啥疙瘩?金老大一拍脑门还真想起一件事儿来:“难不成金老三还惦记着那个女子呢?啊哟,那都多少年的事儿了?人家现如今孩子都生了好几个了吧?他咋又闹上这一出了哩?” 柳翠娥不知道金老三早年有过啥事,怔着脸看向金老大。 金老大盘着腿重新坐回到炕上,长叹了一声道:“孩子他娘,这个事儿说起来,话可就长了……” 金老兄弟总共四个,要说模样长得最周正的当数金老三了,他这个人平素里不爱跟人说话,骨子里却是个多情的,十七八岁的时侯赶庙会认识了个邻村的闺女,一来二去的两个人就好上了。 那个丫头金老大也见过两回,模样长得挺不错,两只大眼睛水灵灵的。 金老大托人仔细打听了那丫头的身世,知道那姑娘一家子也都是本本份份的庄稼人,感觉两家人也挺合适的,暗地里金老大和金老太太商量,说是这两个孩子互相之间有这个心也是件好事,不如凑空就托个媒人把这两个人的事儿先给定下来得了。 第224章偷听 金老太太听金老大这么说也就点头同意了,叫他早点替老三把这个事儿给定下来,也算是圆了他人生的一件大事。 为这事儿,金老大还特地跑到邻村儿去了一趟,见了那姑娘的爹,和人家见个面彼此约定了,就等着秋天庄稼收了一卖,就托个媒婆正式上门提亲去,体体面面地把这两个孩子的事儿给办妥了就好。 按说这事儿就算是没跑了,可就叫个天有不测风云,秋收的时侯这丫头的爹突然叫牛给踢死了。 那姑娘的爹一死,她哥就当了家,那却是个六亲不认的混货,明知道自己的妹子和金老三有情有义也断然不顾,私底下把自己的妹妹许给了另一个村的一个富户,拿着亲妹妹卖了三十两银子。 金老三知道这个消息快要疯了,追到那姑娘门上闹了好几场,可那姑娘的哥哥就是个混子无赖,叫人抓着老三打了好几顿,说要是想娶他妹子可以啊,先拿六十两银子出来。 把老金家连房子带地全卖了也凑不够六十两,金老三在人家家门口连着守了好几天,哭得眼睛红肿得直滴血,也没把那姑娘给唤回来。回到家里,金老三就大病了一场,从那儿以后整个人就彻底蔫了儿,干啥都没有精神。 金家老太太和金老大怕他怄出病来,赶快托人给他说合了另一个村儿的张兰草,叫他们两个赶快把婚事给办了。 当时金老三一直在心里怄着气,呆在这个黑沟子村里面总是觉得心里憋屈,挨过了新婚之夜,第二天就一个人去县城当了长工,从那儿以后只有逢年过节才回来,平时就是不回来。 这么多年过去了,难不成是他金老三还是放不下当年那个姑娘?可是后来听说那个姑娘远嫁之后就再也没有消息了,这镜中花水中月一般的过往,哪怕再思念不也是一场空吗?金老三放着自己的好日子不踏踏实实过,这还非得折腾啥? 这边金老大和柳翠娥两个人聊了半宿,也没聊出个所以然来,最后金老大决定把手里的事儿都先放下,先到县城里面见见金老三再说。 这一晚金老大没再回细寡妇房里,直接在柳翠娥这屋歇下了。 那一边,金石头住的那间小边房里面,细寡妇拿着手指头猛戳金石头的额头:“你这小子又范混了是不是?你要是再敢私自离家去找那个骚货,你这辈子都别想再进这个门了!” 金石头缩着肩膀不服气:“可是……可是有人跟我捎话儿了,说是真的在县城里见着小红了。我就想去找她,我就想当面问问她……为啥甩了俺走?就连那几天都等不得俺?” 金石头说着说着眼圈就红了,细寡妇有点不忍心,坐到他身边耐着性子劝道:“我说石头啊,不是娘说你,麻小红那样的女人,你抱着睡几回也就算了,要是打算跟她成亲过一辈子,那是横顺不成的。 那丫头,骨子里就不是个安份守己的人,当初她能那么轻易地跟了你,现在如今随便跟了别人也不奇怪。石头啊,你这年纪也不小了,我去跟你爹好好说说,托个媒人给你说个好人家的闺女,你成了亲,下半辈子就安安份份地过日子成不成?” 眼看着金石头窝着头不说话,细寡妇心里也蛮不是滋味的,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娘不跟你说别的,娘只说你那亲爹刚不在的时侯,咱们俩过的那日子你还记得不?没根没底没依傍,到哪儿都受人欺负。 难不成你现如今还要为了她麻小红走了那条路?不是我吓唬你,你爹是从骨子里厌上她麻小红了,你要是还敢私下里和她打交道,你爹他就真敢不认你。我说石头啊,听娘的话,把那丫头给彻底放下吧,往后再也别提了,啊?” 金石头不说话,窝着脑袋往炕上一躺,扑嗒扑嗒直掉泪。 细寡妇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站起来,出门想找着金老大商量商量给金石头找媳妇的事儿。 进屋转了一圈,发现金老大没在屋,竖着耳朵听了半晌,这才发现金老大在柳翠娥的房里说话呢,窝在窗户底下偷听了半晌,细寡妇隐隐约约听着象是金老大在和柳翠娥商量着什么事儿,说的是金老三要休妻?还以前的什么什么事儿…… 细寡妇怔了怔,暗道平素里老宅子有了啥事儿金老大可是从来都是和自己商量,不是和柳翠娥商量的啊?谁不知道柳翠娥早几年把金老爷子给气死了那个事儿,叫老金家一家人都厌上她了? 再往后听,金老大又扯了点别的闲话,说是大宝小宝往后叫柳翠娥多看顾着点,没事儿也叫一秤多带带,男娃子们学点草药医理啥的也是好事儿。 细寡妇越听心里越梗,看来不止是金老大开始在心里向着柳翠娥,怕是还想叫大宝小宝也多和她亲近呢,那如此一来自己还算个啥啊? 本来这当妾的身份都比她柳翠娥低一头了,要是自己生的那两个娃子也跟她走得亲近了,自己往后在这个家里可就彻底没有地方立足了。 耳听得屋子里面那两个人越说声音越低,显然是说着说着困着觉了。 细寡妇这心里头象是梗着一根骨头一样,憋着口闷气回房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金老大收拾了一下就去县城找金老三去了。 柳翠娥早早起来,打发着金老大吃完饭,收拾立整出了门,又张罗着孩子们一起吃饭,收拾屋子,细寡妇有着身子就起得晚点,金老大出门了她才起来。也帮着柳翠娥打打下手,照顾孩子们吃饭的吃饭,上学堂的上学堂,下地干活的下地干活。 待到孩子们都出去了,细寡妇拉了柳翠娥的手,小声道:“姐姐,您有空不?我有件事儿想跟你商量商量。” 柳翠娥把手抽回来,问:“有啥事,你说吧。” 第225章说媒 细寡妇叹了口气道:“姐姐,是石头,前阵子你是知道的,他出了事儿离开家,那个麻小红也就不见了,后来他回来了,也是整天闷闷不乐的,昨儿个他跟我说,说是有人在城里见着麻小红了。他就私下里和我商量,想管我要点钱,他去城里一趟,再去找那个麻小红去……” 柳翠娥皱着眉头有点不耐烦地道:“金石头这孩子咋是个这哩?之前麻小红讹云奎那一回,事儿闹得多难看!他咋还不长记性?到现在还惦记着那个丫头呢?我说,你把钱给他了?” 细寡妇苦笑道:“姐姐,你想想,这个钱我能给他不?昨个儿我就跟他说了,麻小红那丫头横顺是不成的,你就别想她了,结果我这话一出口,石头这孩子硬是哭上了。姐姐你瞅秋,说起来十七八的大小伙子了,硬是为这么个妖精片子牵着心,整个人就象是快要废了似的,你说我这个当娘的心里啥滋味?” 细寡妇说着话,就扯起衣服襟子来擦眼泪。 柳翠娥生平最看不得别人在自己面前掉眼泪,一看到细寡妇挺着个大肚子还在跟自己说软话,当即又心软了,又在一旁劝道:“得了,细儿,你也别哭了,怕是石头一时半会儿别不过这个弯来,过阵子也就好了。” 细寡妇擦了擦眼泪:“所以我今儿个就是想和姐姐你说说这个事儿,眼看石头岁数也不小了,也到了该说媳妇的时侯了。要是咱们能多花点钱托个好媒人给石头说个好人家的闺女给成个家,家里有个正经八百的女人拴着他的心,想来他也就能忘了那个麻小红,安安份份过日子了。” 柳翠娥这会儿才算是听出来细寡妇是想要干啥了,想也不想就从怀里面掏出二两银子来:“这点钱是前阵子三丫头给我叫我零花的,平日里我也花不着它,你给金石头说亲也是个正事,你就先拿这二两银子去打发媒婆子去吧,要是有了合适的人家,人家说要多少彩礼的,咱们再凑。” 细寡妇当即喜得热泪盈眶的,一把握了柳翠娥的手,连声道:“啊哟,姐姐啊,你瞅瞅,你瞅瞅,说到底咱们还是一家人啊。以往那么多年,妹妹我不懂事,做了不少对不住你的事儿,您不但不怪我,遇了事儿还这么事事处处地帮衬着我,妹妹我到现在这才算是知道自己早些年办的事儿有多混帐了,姐姐啊,啥都不说了,往后妹妹我一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将来不止是叫大宝小宝都管你叫娘,好生孝顺你服侍你,就连他金石头将来娶了女人进门,也头一个得叫她管你叫声娘,二一声才能叫我,将来他们有了孩子,你就是他们的亲奶奶!” 一番话又把柳翠娥给说得心软了道:“往年的那些事情都过去了,咱们还提他干啥?石头再咋的说也是咱们老金家的孩子,咱们可不都盼着他好吗?反正他这个亲事上,你我二人都多操点心,千万千万给他说个好人家的女子,将来成了家,稳稳当当过日子,还愁将来不红火?” 细寡妇连连点着头,拉着柳翠娥又亲亲热热地说了一堆好话,这才把那二两银子装在怀里,出去寻媒婆子去了。 媒婆子住在村子最东头,那算是黑沟子村儿里的“富人区”,胖大丫,周大勇,黄郎中他们几户全都住在这附近,因为这里离大路近,出入黑沟子村方便。 细寡妇抓了家里的两只土鸡往李媒婆家里走,半路在田埂上就遇到了金老三的媳妇张兰草。 张兰草背着锄头去下地,太阳照得脸颊黑红黑红的,向来木讷的脸上从来没有过多的表情,她以往和细寡妇也不怎么说话,两个人擦身而过,彼此只是点了点头。 细寡妇想起来昨天晚上在窗台底下听到的话,突然觉得心里一阵子膈应,倒不是为了金老三要休了她张兰草,张兰草和她细寡妇没啥交集,她被不被人休的和自己没啥关系。 细寡妇膈应的是这个事儿金老大没跟她商量,倒是先跟柳翠娥商量了。 彼此走出好远,细寡妇又回头盯着张兰草的背影看了好一阵,这才继续往前走。 谢媒婆头上戴着朵大红花,嘴里叼着个烟袋锅子听细寡妇说话,待到细寡妇把事儿说清了,谢媒婆嘴角一斜可就笑了:“我说老嫂子啊,你莫怪我说话直,你对这儿媳妇的要求还真不低啊?还要出身好,还得有模样,还得人听话,还得会干活,进门还要孝顺公婆,还要能生养,最好进门一年就给你生个带把的大胖孙子。有这么好的姑娘,你跟我说说呗,我还打算给我自己个儿的儿子留着呢。” 细寡妇照着她身上就拍了一下:“别打岔,我这是真心给我儿子找媳妇的,只要人好,多少彩礼钱俺家都出得起,你只管拣好的给俺儿子说就成。” 谢媒婆嘴角上那颗黑痣都快斜到后脑勺上去了:“哟哟哟,叫我瞅瞅,这是谁在跟我说话呢?还多少彩礼钱你家都出得起,现如今娶个媳妇可不比前几年了,这彩礼钱可是一年比一年贵,东村那个王二家里的,刚接了一个新媳妇,要说那模样也一般得很,人看着瘦,脸还黄巴巴的,就这还硬是要走了二十几两银子的彩礼呢。 你听听,二十几两,那可是现银!您现如今要找这么好的,怎么不得个三五十两啊?您可先得自己打量打量,你能给得起不?” 细寡妇胸一挺,当即把那二两现银往谢媒婆的桌子上一拍:“这二两银子,先给你个辛苦钱,你就尽着好的给我挑,只要找来了那合适的姑娘,多少钱的彩礼,我都出。” 第226章翻话 谢媒婆一看见这二两白花花的纹银,当即惊得眼睛都睁圆了,一把将那银子抢了双手捧在怀里,连声道:“成成成,老嫂子你说啥就是啥,你这个事儿,就算是交给我了,十里八乡的大姑娘,我全都给您搜遍了,也定然给您挑个最好的,保证叫您儿子满意,叫您老人家满意。” 细寡妇听了这话,才算是放心了,站起来把胸一挺,把身上的褂子一展巴,道:“这话可是你说的啊,那这事儿可就交给你了,我就回家妥妥地等消息去。” 抬脚走到大门口,细寡妇又象是想起了什么来,回头问道:“唉,我随便问一下,现如今这被人休了的小媳妇好找婆家不?” 谢媒婆道:“依,那还能好找?谁不知道黄花大闺女最值钱?被人休了的女人就是那破鞋底子翻二遍,倒贴着钱都难再有人接手的货了。” 细寡妇点了点头,叹道:“唉,要是这么说的话,张兰草是挺可怜的。” 谢媒婆奇道:“你说谁?张兰草?她不是你们家金老三的媳妇吗?” 细寡妇赶快一捂嘴:“哟,我说啥了,我可啥也没说,你可别胡扯。” 但凡是三姑六婆没有不爱打听的,谢媒婆一听细寡妇这话里有话,当即就得了精神,上前把她的手一抓:“老嫂子,你这是有话故意不跟我说,想叫我憋死还是咋的?你说张兰草她到底是咋了?你放心,我铁定不说是你告诉我的。” 细寡妇就叹了一口气:“昨儿个啊,我们家孩子他大娘嘀咕着,说是我们家金老三非是要休了她张兰草。今儿个一大早,我们孩子他爹就到城里找金老三去了,怕是就是想和他仔细说这个事儿呢。 适才我来的路上,刚到就遇着张兰草了,面对面的也没说话,可我这心里怎么想怎么不落忍,张兰草要是被金老三给休了,她往后的日子可咋过啊?听说她爹早没了,就一个老娘还是跟着他大哥大嫂过日子,要是把她给休了往后她可去哪啊?” 谢媒婆听得一脸八卦加兴奋:“可不是咋的?这但凡是嫁出去的闺女就是泼出去的水,哪儿有收回来的道理?张兰草要是叫你们家老三给休了,那铁定是没有地方可去了啊,哪怕她那哥嫂子好心收留她,怕是往后也得不着好脸色,至于说再嫁人,哼,不是我说,我可做这一行有一阵子了,这被休了的媳妇再嫁,断然落不着好主顾了,不是那又老又瘸的,就是那穷得连裤子都穿不上的,张兰草这后半辈子啊,可就彻底算是完了,依,到底是为啥要休了她,你知道不?” 细寡妇想了下,扒着谢媒婆的耳朵就是一阵子嘀咕,说是今儿个一大早听柳翠娥说的,她张兰草成亲这么多年了也不会生养,老三从心里头就烦上她了,早就想踹了她了。又说老三这么多年不回家,指不定在城里就养的有相好呢,休了她张兰草还不是早晚的事? 细寡妇会声会色的连猜带编,最后还要加上一句全是柳翠娥说的。 直听得那个谢媒婆,啊哟啊哟,连声一惊一乍的,八卦得一脸褶子直跳。 两个人又抱着大腿坐在磨盘上嘀咕了一阵子。临走,细寡妇还一再交待:“这个事儿可不是我说的啊,这万一要是传出去,可和我没关系。” 刚得了细寡妇好处的谢媒婆一拍胸脯:“这话当然不是你说的,该是谁说的就是谁说的,反正你是没说过。” 细寡妇满意地一点头,这才晃着水桶腰扭扭巴巴地回去了。 ** 金老大进了城,径自到了金老三给人家打长工的地方。 金老三自然知道大哥是来找自己干啥的,也就没废话,坦然地把金老大让到屋里,道:“大哥,你也甭劝我了,这个事儿,我已经想了好长时间了,与其这么两下里耽误着,还不如早点和离,指不定兰草还能找个比我更好的。” 金老大急得直拍手背:“我说老三你是魔障了是不是?这好好的为啥要休妻?张兰草有啥不好?你整年整年地不回家,人家把自己当个男人使,硬是把该是你干的家里活儿都给干了,这么多年一句埋怨的话也没有,你咋就这么混,说要休了人家就要休了人家哩?” 金老三低头给自己侄了杯凉水抓在手里,半天不开口。 金老大问他:“我说老三,你是不是现如今还惦记着早先那个女人呢?那都多少年的事儿了?难不成到现在你还放不下?老三,我说你可别再傻了,当年人家已经嫁了别人,你们两个这个事儿就是彻底完了,现如今指不定人家连孩子都生了好几个了呢,你倒是还为了这事儿要贴上自己一辈子是咋的? 听大哥一句话,回去好好和你媳妇过日子吧,过两年再要上个孩子,往后红红火火地把自己那小日子给过好了,别再胡思乱想那用不着的了。” 金老三的眸子一缩,象是被金老大的话给烫痛了心口。 金老大继续道:“你要是就梗着脖子非这么整,咱别的不说,你可是把兰草一辈子都给坑死了,她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女人,说岁数小吧,也不小,说老吧,又谈不上,往后几十年的光景,你叫人家咋过?” 金老三低头看杯子里的水:“我要是继续这么拖着她几年,怕是她更难过,还不如早早地与我和离,说不定还能找个差不多的,好好过完她的后半辈子呢。” “你放屁!”金老大气得一拍桌子,“谁不知道这二嫁的女人就是别的男人用剩的裹脚布了?还有哪个好人家会要她?你这就是成心坑人家一辈子呢。” 第227章情债 金老三把桌子一拍,噙着眼泪吼道:“那她也能找个真正的男人,那也比她跟着我这个废物强!” 金老大惊得一怔:“老三,你这是……你这是说的啥?你……你到底咋了?” 金老三抱着自己的脑袋蹲在地上,眼泪止不住扑嗒扑搭地掉在地上,过了半晌,金老三才道:“大哥,你适才说早先那个雪云远嫁了,从今往后与我再也没有联系了?其实你错了,雪云嫁了人之后也没走完,她就在这个县城里,后来……我还见过她不止一回。” 金老大惊呆了脸:“老三,你这是……” 金老三抬起头看他,眼睛里面满是自嘲的冷笑:“其实我早就打听出来她嫁到城里来了,所以,你们张罗着给我成亲的时侯,我也啥都没说,成了亲第二天,我就到城里来了,明里说是为了找长工,其实,就是为了来寻她的。” 金老大问:“那后来,怎么样?寻着她了不?” 金老三仰着脸看门外的日头,眼里的心痛碎成一片:“见着了,不止见着了,我们还……” 金老三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重新回到椅子上坐好,盯着门外树底下的一片阴影,喃声道:“我进城里的第二天,就去寻了她,当时她一身红缎子的新媳妇打扮,头上还盘着个髻,看着比以前更好看了。 我本想问她一句,她过得好不好,若是她过得好,我转身就走,往后再也不缠她了。 没成想,她一见面就抱着我开始哭,说是那男的家里有钱,买通了她哥,硬逼着她嫁过来的,其实她心里根本就不愿意,但是她哥硬是把她给捆了送过来,当天晚上,也不知道那喜婆子哄着她叫她吃了啥,她吃完了就当即晕过去了,后来的事儿她也不知道。 第二天醒了睁开眼一看,身边躺着个胖男人,自己身子底下全是血,她知道这个事儿已经算是木已成舟,再也扳不回来,所以也就认命了。 可是实在想不到我还会来找她,当时她抱着我,哭得稀哩哗啦的,直说她对不住我,其实她心里还是在意我的。我能说啥?我本来只是想看她一眼,知道她过得好,我也就放心了。 可是她这么一哭,我也不知道该咋办了,就只有抱着她哭,我们两个人就跟两个傻子似的在那破庙里头哭了半晌。 后来她的手就缠上了我的脖子,她的胸就贴上了我的身子,她一边解着自己的衣服,一边说是她欠了我的,要还我。当时我整个人都是傻的,她一倒过来,我整个人就疯了,就这么着,我就在那破庙里头跟她睡了,那个滋味,我现在都不敢说,那就觉得象是整个人死了一回又活过来了一样。 当时我就说,我去把那个男人给杀了吧,然后我就带着你走,天涯海角的,只要活着一天,就跟你在一起一天,一辈子都能和你在一起,哪怕是死了也算是值了。 可是她不叫我那么做,说是那么做,就彻底把我给害了,她说她还有老娘得顾,要是自己跟着我走了,那一家人肯定会找她哥算帐,将来她哥又会拿着她老娘撒气,怕是叫人一怄再一气,老娘那条命都保不住了。 她就这么把我给劝住了,叫我在这城里好生呆着,往后有了机会,她定然会来寻我。” 金老大怔住了脸,他怎么也想不到,向来老实憨厚的三弟,会做出这种事,睡别人家女人可当真是伤天害理啊,要是叫人知道了,可是得被抓去沉塘浸猪笼的。 金老三继续道:“就这么着,我们两个一直好了半年多,后来我实在是忍不住了,我一想到她是那男人的女人,那男人一到晚上就能光明正大地抱着她干那个事儿,而我只能偷偷摸摸地见她,我整个人都快要疯了。 那一年县太爷在城隍庙主持庙会,一个县城的人都去了,我知道她和她男人也要去,于是我就提前弄了把杀猪刀别在身上,就等着趁庙会上人多的时侯,一刀把那个男人给杀了,然后赶快带了她走,能走多远是多远,哪怕是逃出几步就叫人给杀了,我也算是值了,那个男人他碰了我心爱的女人,他就该死! 到了那一天,我就专门挤在人群里头等她。 离得老远看见她从一架轻乘的小轿里头走出来,那男人伸出手接了她,她就冲着那个男人甜甜地一笑,脸上的两个酒窝都给漾起来了。 我当时就傻了,我一直以为她很讨厌那个男的,她怎么会对他笑得那么甜。我以为我是看错了,我就一直跟在他们后面,远远地看着。 我眼看着那个男的一路拉着她的手,他们就这么有说有笑地挤在人堆里往前走,我看见那个男的凑到她耳朵边和她小声说着些什么,她就红着脸笑,用手轻轻地捶那个男人的肩膀。 我傻了,我真的傻了,哥,我当时真的傻了啊…… 我一直都以为她的心里只有我,她真的只爱我一样,她那样的表情,只会留着对我一个人,可是我实在没有想到,她对他竟然也是这副模样。 这个时侯,她回过头来,无意间看到我跟在后面,她象是吓了一跳,把那个男人的袖子给扯了个紧,那个男的也把脸转过来了,我们两个对视了一瞬,我狠狠地瞪了那个男人一眼,那个男的挺奇怪的,就回头看她,象是在问她认识我不。 她就赶快拉着那个男人,钻到人群里面走远了。 我不知道我那天是怎么回来的,就差那么一点,我就会把那个男人给杀了带着她走。 但是回头想想,若是我真的把他给杀了,她真会跟我走吗?若是她根本就没有打算跟我走,那我们以前那么多年的好,还有这半年来所经历的一切,又算是个啥啊?” 第228章孽缘 眼泪顺着男人的眼眶大颗大颗地滴落,掉在他胸前粗糙的衣领上,金老大看着自己这个傻弟弟,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是该骂他太蠢是,太傻,太缺德,太自做自受,还是该劝他想开一点,为这样的一个女人不值得。 金老三垂下眉目,继续道:“那天回来之后,我窝在屋子里想了好几天,或者她是有别的原由吧,或者她是假装对那个男人好呢?或者……或者……是那个男人逼着她在众人面前跟自己好,免得叫外人看见了起疑? 总之,我在心里给她找了一万个借口,告诉自己她一定不会骗我的,她一定最在意的还是我,不是那个男的。她当时那副表情,肯定是有她不得已的苦衷。” 金老大叹了一口气:“老三啊,你醒醒吧,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儿吗?那个女人贪上那个男人给她的好日子了,她就是图着跟你玩一场的。” 金老三又笑了,笑得就跟哭似的:“你看,大哥你多聪明,你一眼就看出来的事儿,我硬是看不懂。所以又过了几天,她叫人来找我的时侯,我二话不说又去了。 我一见面就问她,那一天我在庙会上看到的到底是咋回事?你跟你男人那么好,你怎么不和我说实话?你要是早说了,我早就走了,肯定不会再缠着你,你这么做,到底是为啥啊? 她低着头慢悠悠地叹了一口气,说了一声:三郎,你别怪我啊,我也是不得已。 我急得上前一步,扯着她问:是那男人逼你的是不是?他是不是又叫你哥难为你娘了?是不是连你娘也哭着求你了?是不是你也被他们给逼得没办法了,这才跟他做戏的?要是这样,你跟我说啊,我哪怕是一刀杀了那个男人,也不会叫你受这委屈! 她看了我一眼,突然眼泪就下来了,捂着嘴就大声哭喊:你可千万别杀我男人啊,你叫我干啥都行,你千万别伤害他。 我吓了一跳,正要手忙脚乱地去给她擦泪,突然从门外冲进来一群人,拉着我就开始打。 我一边奋力还手和那群人扭打着,一边大声冲她喊,我说你快跑啊,别叫这些人伤着你,你还傻呆着干啥啊? 然后我就见她就哭得更厉害了,接下来我看见那个男人进了门,她扑过去一把抱着那个男人的腰,连声哭着喊道:我那一天跟你说了你还不信?你看看他就是这么个人,就是对我死缠着不放,我说上一句不跟他,他就说要杀了你,你说我还能咋办啊?我一直这么应付他,就是为了护住你啊。 那个男人的眼珠子都变得血红血红的,冲着那些人大声招呼道:给我照死里打这个畜牲,让他来惦老子的女人! 我当时整个人都惊呆了,我眼看着她就窝在那个男人的怀里,小声地哭着,任凭那些人怎么打我,她连头也没有回一下,更加没有看上我一眼。 那些人就拼命照死里打我,直到把我给打得倒在地上,满脸是血,眼前恍惚一片,那个男人还叫他们接着打。 有个年纪大的人上前劝他说:少爷,你赶快叫他们住手吧,要是再打下去,怕是要出人命了。 那个男的还不解气,上来就照着我的裤裆里猛踹了几脚,我直接痛得眼一翻,晕了过去。 我在那个破庙里躺了不知道多久,我以为自己快要死了。实在没有想到我后来还是活过来了,我那几个工友看我没回去,全都不放心,就四处找我,在那个破庙里头找到我的时侯,我身子下面血污一片,人也只有半口气了。 他们把我从那破庙里给救回来,原本他们还要往家里报信,可是我说这个事儿实在是太丢人了,怕是家里人知道了还会更生气,我就叫他们别再提了。 工友们看我可怜,全都轮着照顾我,就这么着,我才拣回一条命来,可是从那儿往后,我就彻底不行了……” 金老三低着头看向自己两腿之间的那空落落的地方,喃声道:“报应啊,这都是报应啊,我沾了不该沾的女人,办了不该办的事儿,这全都是我一个人的报应啊。” 金老大不忍心再多看他,低着头劝道:“行了,老三,你这样兰草不是也不说啥吗?你干啥自己想不开?非要走上这一步,害人害己的?” “哥,别劝我了,我这辈子被个女人坑上一回,就再也不想与女人打交道了,我在外面这几年,也存了点银子,你一会儿捎回去给她,体体面面再给她说个婆家,行不?” 金老大窝着头想了半晌,闷声道:“要说你自己亲自去说,我才不给你带这个话,你要是真心不想跟人家过了,就回家亲口给人家安置妥当去,莫叫我夹在中间为难。” 金老三低头想了半晌,也是,自己的孽债还是得自己还,托谁也不行,就叫金老大先在屋子里等着,自己出去和老板打招呼。 ** 金一秤手里拿着图纸,象个小包工头似的冲着面前那块空地指指点点:“前期咱们的灵芝产量不错,销路更好,再往后我们可以继续再扩大范围种植,除近的几个山头我转了几下,看到还有不少地方可以利用一下,多搭几个种植棚。 唯一的问题就是,现在天气冷了,灵芝草长得会比较慢,我们选在高一点的地方空气质量会更好,灵芝的质量也会更好,但是温度也会更低,这就需要我们付出更多的劳动,每天在棚外不停地烧开水,然后不停地往棚子里面抬,以增加空气里的温度和湿度,促进灵芝的生长。” 黄四毛拍着胸脯说得一脸豪气:“没事儿,一秤姐,只要能叫咱们多种点灵芝草,费点事儿怕啥啊,你只管选地方,告诉我们该怎么做,别的事儿交给兄弟们就成。” 第229章委屈 金一秤止不住一脸赞许地笑,周大勇前阵子把那些银子拿回来,一一论功行赏,直接叫这帮臭小子们士气大增,这一阵子的干劲更足了。得了金一秤的指示,二话不说就去找地方盖种植棚布置,一转眼又弄了好几个出来,新一番的播种完毕,净等着过完年再叫灵芝的产量翻上个几倍。 一群半大小子,有的是力气,又有周大勇在一旁引领督促着,效率快,干劲足,眼看着种植灵芝这个事儿渐成规模,想来未来的这条致富之路,定然会是前途光明,坦坦荡荡。 把山上的事儿布置得差不多了,金一秤转身就要下山,周大勇赶快跟过来,小声道:“一秤,那一天进城的事儿,对不住啊,我原想着把东西给我大哥送去我就赶快回来的,没成想,他一反手就把我给关在屋里了,说是晚上还有话要仔细问我。” 金一秤呵呵一笑:“没事没事,我料想着那天你没有及时回来肯定是你哥找你有别的事儿,所以我就自己先回来了。唉,对了,那一天你哥收了那些绣片,说什么了没有?” 周大勇挠了挠后脑勺:“他没说啥啊,我就眼看着他把那些绣片挑挑拣拣了好一阵,一边挑还一边笑,也不知道高兴个啥哩,哦,对了,你姐和你娘的工钱他都叫我给捎回来了,另外还有一些新工花样和需要绣的东西,要不然这会儿,你跟我一块过去拿去?” 金一秤点了点头,道:“也行,刚好我这会儿也没事儿。你是不知道,这几天我二姐就跟魔障了似的,整天追着问绣片的事儿,因为里面有几张是她绣的,她生怕自己的手艺赶不上娘的手艺,叫人家绣馆的人看不上给退回来。” 周大勇笑了:“那哪儿会啊,我看我哥收了那些绣片每一张都仔仔细细的看了,瞧着还挺高兴的,要是绣的不好,他铁定不这样。” 两个人有说有笑地顺着那条山路往下走,离得老远,突然看到一个人影跌跌撞撞地往前跑着,样子看上去失魂落魄的。 金一秤吃了一惊,那个不是三婶娘吗?大白天的,她这是怎么了? “三婶娘,你这是去哪儿啊?”金一秤冲她叫了一声。 可是张兰草就象是没有根本听见似的,就那么莽莽撞撞的伸着脖子就往河边跑,金一秤直觉感到不太对劲,赶快拉着周大勇一起追了过去。 只见张兰草一路小跑地冲到河边,愣愣怔怔地冲着河水嘶吼了一声:“老天爷啊,你为啥要这么对我?!”话一说完,脖子一伸,冲着冰冷的河水就跳了下去。 此时已经快到十一月,河水冷得刺骨,张兰草身上穿着棉衣一沾水沉甸甸的,整个人被河水一卷就整个没住,就留了一小绺头发漂在水面上。 “啊哟,她这是要寻死啊?!” 周大勇二话不说,把身上的棉衣一甩,跳下水就去救人。 河水刺骨般地冷,周大勇下了水就是一个激凌,手脚差点抽筋,冲着金一秤叫了一声:“一秤,你快点去叫人!”一个猛子就扎进了河水里。 “大勇,大勇,你自己可要小心点啊!”金一秤冲着河面喊了两嗓子却不见周大勇答应,当即也吓得傻了,扭头往村子里喊着救人去了…… ** 金老大总算是把金老三从城里给提溜回来了。 这一路上金老三一直低着头不说话,一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的德性。 两个人刚一进村,就看到细寡妇大呼小叫地迎了过来:“啊哟哟,孩子他爹,你可算是回来了,咱们家这一回可是出了大事儿了,兰草她,她……” 细寡妇哑子变了音,连着张了几下嘴也没有往下说。 金老三眉心一跳:“张兰草她咋了?” 细寡妇冲他陪了个笑脸:“他三叔啊,我跟你说了,你可别着急,前儿个怕是我们家孩子他大娘在村儿里说闲话漏了嘴,叫别人听着了,传三传四地就传到了孩子他三婶娘的耳朵里,说是你在城里找了个相好,就要把他三婶娘给休了。他三婶娘一个想不开,当时就跳了河了,这会儿人还昏迷着呢!” “咋回事?!”金老三急得一下子从驴车上跳下来,冲着金老大就是一声吼,“我不是说叫你好好和兰草说说的吗?咋的就能把她给逼跳河了哩?” 金老大怔住了脸:“我咋知道娃他娘是个这啊?说好了商量商量这个事儿咋办了再说哩,她就当闲话给传开了?往后我真是啥话也不敢跟她说了。” 金老三把脚一跺,梗着脖子就往老宅子跑。 金老大恨恨地咕哝了几句:“这个柳翠娥,到底是个不着调的,算是老子又看走眼她一回!” 话一说完,也快步冲着老宅子跑过去了。 一群人围在院子里面,伸头探脑地往屋子里看。 金老三急急忙忙地跑进门,伸着脖子问:“张兰草咋样了?救过来没有?” 金家老太太叹了口气:“老三你总算是回来了,可是把我们娘几个快给吓死了,算是她张兰草命大,落水的时间不长,被救回来的时侯胳膊腿都是僵直的,嘴唇乌紫,肚子涨得老大。 我们都当她是救不回来了,后来金一秤那丫头对着她又是搓又是按地好半天,竟然把她给救回来了。 可是这命是救回来了,魂是没了,睡在床上净说胡话人也不醒,唉,作孽哟,作孽哟,这快过年了,弄得这算是个啥事儿哟……” 金家老太太把手里的拐仗摔得砰砰响。 柳翠娥皱眉头小声道:“她三叔,一秤和二丫这会儿正在屋里服侍着兰草呢,你也进去看看吧。” 金老三抬脚进了屋子,金家老太太举起拐杖照着柳翠娥身上就是一下子,咬着牙骂道:“就是你这个扫把星惹出来的事儿,要不是你在村儿里胡说老三要休了兰草的事儿,她会走这条路不?你啊,天生就是个扫把命,把你公公扫死了,还想来扫老三媳妇?哼!” 第230章挨骂 柳翠娥委屈得眼眶都红了:“娘,老三的事儿我一个字也没有往外说过,我哪儿知道是咋传到兰草的耳朵里了?如今她出了这样的事儿,我也心痛的很,可是这事儿它根本就不怪我啊。” “不怪你怪谁?”金家老太太把眼睛一瞪,口气更凶了,“就把这个事儿告诉你了,你不往外说又是谁往外说的?哦,我知道了,难不成是一秤那个死丫头说的?哼,娘俩一对儿扫把星,你们俩谁也别说谁!” 这一下柳翠娥真是委屈到家了,眼前这个场合也实在是没办法给老太太多解释,只得咬着嘴唇掉眼泪。 屋子里面,金一秤和金二丫服侍着张兰草把一大碗汤药给喝下去,张兰草那乌青的脸上好歹能泛上点白了,可是人还昏昏沉沉的。 金老三进屋看了她一眼,问金一秤:“她咋样,还能救过来不?” 金一秤道:“她的身体现在没啥大碍,只是心病怕是难治了。” 金老三盯着床上的人看了一会儿,转身出了门。 金老太太还有高一句低一句地数落柳翠娥,一口一个扫把星地骂着。 柳翠娥一脸委屈,可是也不敢抬头,就这么由着老太太骂,金老大向来是个愚孝的,耳听得金老太太骂得越来越难听,他也跟着骂了柳翠娥几句,这可把柳翠娥给委屈死了。 金老三突然道:“娘,你骂累了不?歇会吧!大嫂没啥错,反正我这回回来就是要和张兰草和离的,她想得开是这回事儿,想不开也是这回事儿,早知道反倒比晚知道更好些。” “啥?你说啥?”金老太太当场气得一个愣怔“你这兔崽子说啥疯话哩?好好的你和离个啥啊?” 金老三闷着头硬梆梆的就是一句:“我没说疯话,是我在城里有了外心,不想回来了,老这么耽误着人家也不合适,不如就现在跟人家和离了,免得耽误人家找下家儿。哥,咱们这就上村头找先生写份和离书来,晚一点等兰草醒了,叫她按个手印,这个事儿就算完了。” “你……”金家老太太急得往起一站,抡起手里的拐杖就要打金老三,拐杖举起来老半天却怎么也舍不得落下去,反倒是自己眼睛一翻,一个趔趄直接就晕过去了。 金老大急得一把将金老太太的身子给托住,连声叫着:“娘,娘,你咋样?您可赶快醒醒啊。” 金老大一边抱着金老太太连声唤,一边回头冲着金老三骂:“你这个混货,瞅瞅眼前都乱成啥了?咋还惦记着和离那个事儿哩?还不赶快过来搭把手,把娘给扶到屋里去?” 金老三眼看着金老太太闭着眼睛,呼吸倒是正常的很,明摆着又是故意装病吓唬人的,她这么假胡闹着吓唬人也不是一回两回了,眼看着金老二金老四两口都不怕,倒是把金老大和柳翠娥吓得不轻,两个人抱着她又是拍又是捋的。金老三懒得看老太太继续演戏,把脖子一别,双手往袖管里面一塞,扭头就出去了。 一家人七手八脚地把金老太太给弄到屋里去,又是掐又是捏又是灌糖水,过了好半晌,金老太太这才算是缓过一口气来,一把抓了金老大的手道:“老大啊,老三他这是抱定了主意要把这个家给过散了是咋的?现如今娶个媳妇多难多花钱? 他这兔崽子都不知道?当初为了娶张兰草你爹硬是卖了一头牛啊,现如今他要休了人家,那头牛也铁定要不回来了,那可不就是吃了大亏了吗?你可替我千万千万劝劝他,这种亏钱的买卖可是千万千万不能做哟!!” 金老大那一张脸苦得就跟个核桃似的,连声道:“行,娘,你别着急了,这个事儿我再多劝劝老三,这种亏钱的事儿咱们家人不能干,您老人家别操心了,仔细自己的身体要紧。” 金老太太又把金老大的手一抓,一脸恨意地道:“说来说去,这个事儿还是怪了那个柳翠娥,这个事儿你可不能就这么跟她算完了,你得给她教训,要不然改天这个扫把星还要来扫把这一家人!” 站在一旁的柳翠娥脸涨得紫红,委屈得直嗫嚅嘴唇,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 金老大只得点头:“是是是,娘,我记得了,我回去一定仔细教训她。” 把老太太给安置住了,一出门金老大照着柳翠娥后背上就拍了一巴掌,哑着嗓子道:“算是不敢跟你商量个事儿了,嘴咋就跟那破簸箕似的四处漏风哩?眼前这是张兰草没啥事儿,要是她这一回出个三长两短,看我不一脚踢死你。” 柳翠娥憋了一晌的眼泪终于绷不住了,捂着嘴就开始哭:“娃他爹,你要非得这么说我的话我能咋说?适才我当着那么多人都说过了,这个话不是我往外说的,我那天晚上不是还跟你说吗?叫你先去城里劝劝老三,能劝回来就赶快给劝回来,要是劝不回来,这个话也先不能叫兰草知道。 我几时是个多嘴多舌的人?自己都把话说到这儿了,哪儿还能往外散巴?娘岁数大了,又向来不喜欢我,她打我怨我也就罢了,你咋也非要说这事儿是我说的哩?我真是得叫活活冤死了啊!” 金老大低头一想,那天晚上,本来自己说先叫柳翠娥去给张兰草先打个招呼,先跟她透个风,免得到时侯消息来得太突然,再叫吓着她。 当时柳翠娥就说了,张兰草那个人平素里不爱说话,可是骨子里倔得很,知道了这个消息万一受不住出了啥事儿咋办?不如先把这个事儿给瞒好了,叫金老大跟金老三彻底谈透了回来再说。 按说她自己都说了这个话了,咋还会把这事儿往外说哩?难不成这里面有别的原因? 想到这里,金老大犹犹豫豫地又问了柳翠娥一句:“你真没往外说?” 第231章照顾 “我真没……” 柳翠娥刚一开口,细寡妇就冲过来一把按了她的手,冲着金老大连声道:“孩子他爹,你看看你,这儿咋的说也是老宅子,你就当众打大姐?有啥话不能回去咱自己人关上门好好说哩? 再说了,这个事儿又不是光大姐一个人知道?你忘了那个信儿不还是一秤带回来的吗?小姑娘家家的没心眼儿,万一说漏了嘴也不是她故意的,你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给大姐面子,你是傻了不是?” 话一说完,又假惺惺地把柳翠娥的手一挽:“行了,大姐,你也别哭了,娃他爹不是一时着急上火吗?现如今兰草也没事儿了,咱们还是仔细商量着叫娃三叔怎么着回心转意的好。” 一旁的王金枝也赶快道:“就是啊,大哥,不管这话是一秤先传出去的,还是大嫂先传出去的,它事儿不是已经出来了吗?现如今还是想想怎么着把老三给劝回来吧? 不是我说,现如今娶媳妇可不是当年一头牛都能给打发下来的了,人家谢媒婆都说了,现如今哪人家嫁姑娘都得是三头牛起步,还得加上彩礼啥的,那可得老多钱了。 这张兰草离了咱们家不打紧,这要再娶一个进来,可是得花大价钱的!有那个钱,还不如给我们家那三个小子存着将来娶媳妇呢。” 细寡妇也赶快道:“可不是咋的?昨儿个我上谢媒婆家叫给石头说媳妇,人家都说了,现如今是大小伙子多,闺女少,谁家有个闺女都舍不得轻易往外嫁,都专等着哪一家出的彩礼多,哪一家的日子过得舒坦了才仔细考虑呢。这一转眼,我们家石头也得找媳妇了,哪儿还有钱再给老三张罗?” 这两个女人一开始闲叨咕,旁边那些邻居们也插话,七嘴八舌的说啥的都有,都说老三这事儿办得不对,花钱把媳妇娶回家了,人家又没啥大错,还挺能干活的,他横顺要把人家给休了,赔钱不说,家里还少了一个劳力,咋说咋是个不划算的事儿,他这是城里的猪油吃多了叫蒙了心是咋的了? 一群女人们一扯起闲话来就没个头儿,原本是金老三要休张兰草这件事儿,一转眼又扯巴到娶媳妇得多少钱多少牛,又扯到牛啥价,羊啥价,驴啥价,猪啥价…… 一时之间,一群女人七嘴八舌的开始扯,一个院子里立马变得比个鸡窝棚子还热闹,全是些七姑八姨瞎扯胡唠的,张兰草的死活倒是真的没有几个人关心了。 金老大拿着烟袋锅子照着门框上连着敲了几下,黑着脸道:“都别吵吵了,老三家里的现如今还没离咱们家的门她就是咱们家的人,如今她病着,身边得有人伺侯,咱娘眼下身子也不好,身边也离不得人,你们几个女人商量一下,都怎么轮流伺侯着她们俩?” 话音一落,适才还叽叽喳喳的女人们顿时不开口了。 老四家里的看着自己怀里的一对儿女,小声嘀咕道:“三嫂也是的,万事儿有啥不能商量的,非得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三伯不是就说一句吗?又不是一点回头的余地也没了?她就要死要活的?也不嫌晦气? 这年看快要过年了,俺家老四刚接了个活计说是帮邻村的一个粮栈里送点货再收点货,眼下不在家,孩子们还这么小,我还有一堆家务要干,娘跟前我时间挤挤,紧赶紧的还能看上她两眼,三嫂那儿,我哪儿还照顾得上啊?” 老二家里的也赶快开口:“俺家老二最近在忙着起坑里的莲菜呢,天天下泥塘,手脚都冻裂了,每天晚上回来,我都得烧热水给他洗着,生怕他再落下毛病来。 更别说我下面还有三个娃子要顾,家里十来头猪要喂,现如今别说老三媳妇那儿了,就连老太太那儿我都不定能腾出手来照顾着呢,这个事儿啊,我是当真管不了。” 金老大回头看向细寡妇,细寡妇就陪了个笑脸:“孩子他爹,你看我干啥?咱家啥事你还不清楚?大宝刚上学堂,上学放学的路上我不放心,我得时常去接他送他,小宝又粘我粘得紧,咱家还有一大堆事儿得办呢不是?我还有着身子……唉,这会儿不就是三丫头和二丫头在照顾着老三媳妇着吗?我看她们俩轮班就照顾得挺好的,哪儿还用得上别人啊?” 老二家里的和老四家里的一听这话也赶快点头:“是啊是啊,我看一秤和二丫就照顾得挺好的,这两个丫头片子可细心着呢,有她们照顾着,老三那里咱们就不必多费事了,交给她们俩就行。” 金老大叹了口气,又问:“老三媳妇那儿交给一秤和二丫也行,那咱娘那儿咋整?我看她适才气得脸都是紫的,怕是得几天下不得地。” 一群女人又全都闭上嘴不说话了,这帮女人一个个都精着呢,知道老太太虽然没啥大事儿,但是当不住她气儿不顺啊。 老太太气不顺,那铁定是指鸡骂狗的,你不在她身边她骂,你在她身边她不但骂,够得着了,还动手打呢,所以明知道这老太太没有大毛病,谁也不想往她跟前凑。 金老大问了半天,几个女人还是各种推脱,这个说自己得看孩子腾不出手来,那个说自己家里事儿又多又杂,怕是服侍不好老太太,反正个个都在找借口。 金老大问了半晌,最后还是柳翠娥在后面小声开口道:“他爹,我服侍几天吧。” 话音一落所有女人都松了一口气,赶快各自散了都去忙自己的去了。 金老大黑着脸骂柳翠娥:“就是你惹的事儿,就该你照顾,这几天娘不管是说你啥,你都得给我听着,打你你也给我受着。” 眼看着柳翠娥低眉顺眼地点了点头,金老大把脚一跺,也转身去地里忙农活儿去了,细寡妇暗地里偷笑着,赶快跟在他身子后面,一步也不拉下。 第232章装病 金一秤和金二丫日夜不合眼地照顾了张兰草两天,张兰草总算是醒过来了。 脸色还是腊黄腊黄的,气息也弱得很,整个人就象是被霜打了的朽木一般,没有一点生机。 金二丫劝她:“三婶娘,你干啥这么想不开?三叔不就是说了那么一句吗?家里人这会儿都在劝他呢,你们两个未必就和离得成,您何必就先走了这一步啊?” 两行眼泪顺着张兰草的脸颊就滑了下来:“你们两个小姑娘哪儿知道?对于嫁出去的女人来说,男人就是自己的天,被自己的男人给休了,那就和天塌了一样啊。 这么多年了,不管你三叔怎么冷落我,我也报定了主意要和他过一辈子的,多少苦多少累,多少委屈,我全都抿巴抿巴自己咽了,但是断然没有想到,他会给我逼上这一步啊?” 金二丫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劝了,金一秤在后面慢悠悠地道:“三婶,你就真的这么放不下三叔吗?其实按我说,我三叔那个人,人品也就那个样儿,真的和离了,也未必就是什么坏事。” 金二丫回头训她:“死丫头片子,有你这么和三婶娘说话的吗?叫爹听见了,当心他撕烂你的嘴。“ 金一秤反倒一脸的不以为然,继续对张兰草道:“三婶娘,你到底为啥这么怕和离?只是因为你心里在意三叔,离开他你感觉天塌了?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张兰草摇了摇头:“一秤,你还小,你不明白,咱们乡下女人一旦嫁了人就是娘家泼到门外的一盆水,过得好过得不好,都与娘家再不相干。 如今你三叔把我给休了,我就不再算是老金家的人了,出了老金家这个门,娘家又不收留,你说我一个弱女子还能咋办?除了死,我还有别的路吗?” 张兰草说着说着,又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金一秤倒是听明白了,合着张兰草对金老三也谈不上有多深的感情,唯一想不开的,就是怕自己将来的日子不好过。要是这么说的话,这个事儿应该也不难办。 金一秤坐到张兰草的床前,看着她的眼睛问:“三婶娘,要是现在你有自己的工作,能挣钱养活自己,日子过得还比现在好,那你还会怕和离吗?” 张兰草怔了怔,象是没有听明白她在说啥。 金一秤道:“三婶娘,我这么和你说吧,其实女人这辈子活在世上,未必非得靠男人才能活得下去。,就象你吧,你种地是一把好手,男人都比不过你,你可以自己独立生活啊,为啥就因为和离这个事儿,连自己的命都放弃了呢?” 张兰草说:“一秤,我是会种地,可是离了这个家,我还能种谁的地去?再说了,我一个女人孤伶伶的,哪怕是种个地可以不叫自己饿死,将来呢?将来我咋办?等我老了病了,身子不能动弹了,莫说身边没有个孩子来养老,就连可以说话的人都没有,你说这样的一辈子,还能有啥意思?” 金一秤问:“三婶,那你眼前的生活就有意思吗?说起来你有个男人,可是你的男人整天不在家,连个面也不露,说起来你有个家,可是这家里的脏活累活你都干了,有收成的时侯反倒你得到的最少,不但如此,还天天要看别人的脸色过日子,你说你这样过一辈子,就算是有意思吗?” 张兰草张了张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金二丫又在身后扯金一秤的衣服:“一秤,你又胡扯啥哩?在老宅子这么说话,万一叫人听见又是麻烦事儿。” 金一秤把金二丫的手给推开:“姐,哪怕有麻烦我也得说透了,要不然今儿个咱们把三婶娘给救过来了,怕是明儿个她一个想不开,还要走这条道。 三婶娘,我就这么跟你说吧,你的命是你自己的,你的日子也得你自己往好处过,没有人可以替得了你。眼前三叔要和你和离,你若是因为心里在意他,爱着他,离不了他,你就现在大大方方地给他说去。 可是,你要是生怕离了这个家你活不下去,三婶娘,我现在就和你说一句,我可保证,你离了这个家靠自己的劳动可以挣得比现在更多,仔细打理一下日子说不定过得比现在更好,至少你自己挣的自己花,还不必受别人的气。” 张兰草呆住了脸,半天回不过神来。 金一秤道:“三婶娘,反正话我给你说到这儿了,你自己考虑一下,真离了这个家,我立马就能给你找到活儿干,凭你种地的这份好把式,我就敢一年几两银子先把你给聘下来,奖金分红另算!” 张兰草道:“你这丫头可是故意哄我的?你一个小黄毛丫头,你哪儿来的一年几两银子给我啊?” 一旁的金二丫开口了:“三婶娘,俺小妹说别的话你未必要听。这句话她可真不是忽悠你,小妹现如今和大勇合伙做生意可挣钱了呢,前阵子刚拿回来二十几两银子,她在城里存的还有不少。这个事儿我们就告诉你了,你可别跟别的人说去。” 张兰草先是有点半信半疑,可是仔细想想,前阵子金一秤叫官府的人抓走,一回来不但啥事儿都没有,反倒得了县太爷的赏赐,县太爷还把自己穿过的衣服送给她爹了哩。想必这个丫头就是有不一般的手段,她说她做生意能挣钱的事儿,未必就是假的。 张兰草伸出手指头算了算,现如今哪怕是最好的庄稼把式一年也挣不够几两银子啊?真有这份收入,那吃饭穿衣都不是问题了,哪儿还一定要指着老金家啊? 心下这么想着,好歹是坦实了一点,可是一想到金老三要休了自己的事儿,张兰草心里又难受,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自己可是已经嫁给他快六年了啊,他说和离就和离,一点情份也没有,真是太狠心了。 想到这里,张兰草又抱着被子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第233章打水 金一秤从床上站起来:“行了,三婶,你再仔细考虑考虑吧,反正还是那句话,命是你自己的,你自己都把自己的命看得这么贱,还指着男人多在乎你?当个女人就得先学会爱自己,你自己珍惜你自己了,把你的日子给经营好了,别人才不敢看轻你呢。” 话一说完,金一秤折身出了门,忙活了一天,这会儿还真是有点饿了。 金一秤径自到了厨下,刚想找点东西吃,突然听到堂屋里面金老太太一声吼骂:“你个死妖精蹄子,咋把洗脚水弄得这么烫,你想烫死我咋的?” 柳翠娥低声解释着:“娘,你再试试,这洗脚水不烫,我刚用手试过才给你端过来的……” “死妖精蹄子还敢还嘴?老娘我刚才脚一伸进去就烫得不行,你还敢说不烫?我就说你这良心叫狗吃了吧。你说,是不是我白天说你两句,你心里悢着我,这是故意想烫死我的?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 金老太太一声又一声,不依不饶的,嗓子又高又尖利,一边说一边伸手照着柳翠娥的胳膊上又拧又掐的。 柳翠娥连声赔着不是,又把那盘洗脚端出门来打算给她换上一盆,迎面就看见金一秤站在门口看自己。 柳翠娥脸一红,背过身子展了展眼角的泪,回头怨道:“你这丫头累了一天不困啊?还在这里站着干啥?不早点歇着去?” 金一秤一脸心痛地看着母亲:“娘,奶奶这是又骂你了?你也是,明知道她不待见你,你还非得留在她身边伺侯着?不就是给自己找不自在的吗?家里那么多女人呢,轮流伺侯呗,哪儿能光叫你一个人在这儿守着。” 柳翠娥一边拿着水盆子到厨下继续打水,一边道:“小孩子家家的知道个啥,现如今一家有一家的难处,谁都不容易,事儿赶到这儿了,咱们能多干点就多干点呗。百善孝为先,这么多年了,我都很少在你奶奶身边照顾,她的脾气我摸不准,叫她骂上两句也没啥。” 柳翠娥伸手从锅里打了一瓢热水又从一旁的水缸里打了一瓢冷水,用手左试右试的,试的不冷也不热了,又要端着盆子往金老太太房里去。 金一秤一把拉了她:“娘,你还要再送一回啊?你信不信这一回,我奶奶又会说你这洗脚水端得凉了?” 柳翠娥一怔:“你这孩子啥意思啊?” 金一秤冷笑:“娘,你是真看不出来啊?我奶奶这是对你有气,故意刁难你呢,今儿个其实她根本就没啥事儿,就是装病,想要叫一家人都围着她转呢,你也不听听,刚才她骂人的底气有多足?这象是个一心急上火就晕倒的人吗?” 柳翠娥把脸一板:“你这孩子不许这么说话,还是那句话,百善孝为先,她哪怕再不是,也是你的长辈,背地里这么说自己的奶奶,可是会有报应的。你可再也不许说了啊。” 金一秤摇了摇头,娘就是这么个人,善良到了骨子里,贤惠到了骨子里,有的时侯也蠢到了骨子里。。 金一秤抬手又往洗脚盆里面加了一瓢滚烫的开水,把那个洗脚盆往手里一端,道:“娘,你累了一天了,先到三婶娘那屋歇会儿吧,这个洗脚水,我给奶奶送去。” 不等柳翠娥答话,金一秤端着水盆径自去了金老太太房里。 金老太太正坐在炕头上揉着自己的太阳穴闭着眼睛养神,抬眼一看到金一秤进门,立马把脸一虎:“你娘这是上哪儿去了?咋换了你过来给我送水了?莫不是我适才吼了她两句她不愿意了,就支使了你过来?哼?我就知道,她这心里半分都不想伺侯我,就是在众人面前做做样子,打马虎眼儿呢。” 金一秤把那盆热水往炕底下一放,道:“我娘适才说自己有点困了,说是喝口水回回神儿再过来。说来也奇怪啊,之前那么多年我娘整天晚上睡不好觉,还整宿整宿地说头痛,可是前阵子我给了她一个法子,她试过之后,每个晚上都睡得挺安稳的,你看就这么会功夫就说自己困了,直想睡觉呢。” 金老太太放下按太阳穴的手:“你说啥?你娘前阵子也是头痛睡不着觉?” 金一秤点了点头,一边把金老太太的鞋给脱下来,给她解裹脚布一边道:“好几年了,听说是生我那一年就落下来的,这么多年不好,这阵子才刚好了。” 金老太太的脚被金一秤给脱干净了,往水盆里面一放就吼了起来:“啊哟,你这个死丫头片子,你这水咋弄得这么烫哩?你也故意想要烫死我啊?” 金一秤故作惊疑:“哟,咋,奶,你嫌这水烫啊?怪我怪我,我还以为你跟我娘一个毛病,也是晚上睡不着觉,这才给你弄烫了点呢,那我现在给你换去。” 金一秤作势端了那盆子要去换水,金老太太道:“等一下,你说啥?你说这洗脚水烫了能治晚上睡不着觉的毛病?” 金一秤点了点头:“对啊,我就是用这个法子把我娘那个睡不好觉的毛病给治好的。它是这么个理儿,人的脚底有很丰富的血管,还有很多穴位,其中主管内阴的涌泉穴就在脚底板上。 女人上了点年纪,阴虚阳弱就容易睡不着觉,用热水把脚底好好烫上一烫,叫涌泉穴受到充分的刺激,就能起到滋阴的作用,而且通过烫脚底可以叫血管充盈,血流速度加快,以达到放松身体,助眠的作用。想来刚才我娘把洗脚水弄的烫了点,也是想要帮你治治这个毛病吧。。” “她能有这份好心?”金老太太嘴里这么咕哝着,还是开口道:“算了算了,你还是把这盆水放下吧,我洗着试试。” 第234章骂街 金一秤把那盆水放下,金老太太呲牙咧嘴地把脚放下去沾了一下,被烫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尖着嘴角嗷嗷了两嗓子,又试着把脚往里面放,战战兢兢地把两只脚全都放到热水盆里,一边心惊内跳地强逼着自己烫脚一边还止不住骂:“你们……嘿……这一群……啊哟……妖精蹄子,全都不……唏……操好心……没有一个真心在意我这个……呵呵……老太太的,一群坏良心的蹄子,咦……全都不得好死去吧你们……嗯,舒服……” 金老太太就这么骂着烫着,硬是出了一身冷汗,还当真感觉身上轻省不少。 金一秤趁着金老太太不注意,给她炕头上那个茶碗里弹了一点安神助眠的药粉进去,抿着嘴一笑,折身出了房门,柳翠娥一直等在门外,生怕金一秤这丫头进门又和老太太再顶嘴。 等了半晌,却见金一秤笑眯眯地出来了,耳听得老太太在房里“唏唏呵呵”的象是在倒吸气,但是也没有听到她再骂人。 金一秤对柳翠娥道:“放心吧,娘,奶奶她没事儿,过会儿你进去再看看,她指不定都睡着了呢。” 柳翠娥半信半疑,待过了一阵子再进去看,果然看到金老太太侧躺在炕上,脚还放在洗脚盆里,人已经迷糊着了,脸上的表情好象还挺满足。 柳翠娥走过去,把老太太的身子扶正了,又帮她拿着薄被盖好,这才拾掇拾掇自己也睡下,第二天一大早起来,只见老太太还在睡呢。 柳翠娥把袖子一挽,到厨下去忙活着给家人做早饭。 其他几个房里的媳妇们也都起来了,一群女人有的烧火,有的劈柴火,有的喂猪,倒是也没有再生什么闲事。 待到半晌子里,金老太太睡够了,吃饱了喝足了没事儿干了,又开始骂人玩。 从她那已经故去的死鬼老头子,骂到自己的四个儿子,又从自己那四个儿子骂到自己的那四个儿媳妇,再从四个儿媳妇骂到她们生的那一窝又一窝的小兔崽子,然后又骂自己,说自己没有摊上好命,一辈子给这些人当牛作马,最后还是操不完的心。 反正变得花样的就是骂。 其他几个儿媳妇早就听习惯了,知道老太太有这个毛病,就是嘴不闲着专好骂人。 金一秤倒是觉得这事儿挺新鲜,在那屋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问:“三婶娘,奶奶整天这么骂吗?她都不累?” 张兰草坐在床上喝稀粥:“嗯,她一有事儿心里烦了,就喜欢这么骂,她要是没事儿,心情好了,也喜欢这么骂上一阵子。” 金一秤又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只听隔壁的金老太太扯着嗓子骂了两口,低声咕哝了一句:“依,今儿个的红薯包谷糁咋熬得这么粘乎哩?怪甜,好喝得很……”就着碗边儿呼噜就是一大口,舒舒服服地咽了,接下来清了清嗓子接着骂。 金一秤可就耸着肩膀笑了:“我说三婶娘,这么多年,你们就天天这么听着?我奶奶这肺活量可以啊?哪儿象个混身不舒服的人?说实话,她这个身体比普通的农村老太太强太多了。” 张兰草也笑了:“娘就这样,我早就听习惯了。其实她也是个有福气的人,这么多年了,家里人都敬着她供着她,特别是你爹,对她可孝顺着哩,她说啥就是啥。” 金一秤拍了拍张兰草的腿:“三婶娘,你就得跟我奶奶学,凡事不能跟自己过不去,把气儿都撒给别人就好,自己怎么舒坦怎么过。” 张兰草低着头不说话,表情若有所思。 外面的金老太太喝完了一大碗粥,把碗给柳翠娥一递:“来,给我再盛一碗去。啊哟,你说我最近咋老是胃口儿痛哩?老是感觉吃不下饭,一口饭咽下去啊,那肚子里就跟火烧着了似的难受。 啊哟哟,这都是叫你们给我气得哟,你们这一群坏良心的小兔崽子哟,老太太我就这么叫你们给气着,怕是活不到明年春上哟,这要是死在了大年三十,全都是你们这帮小兔崽子的造化唉,你们这一群坏心眼儿的小蹄子哟,个个都不盼着我好!唉,你还不赶快去给我盛饭去?一大碗啊……” 柳翠娥进来了,双手把饭碗递到她手上,老太太打眼往那碗里一看,瞪着眼睛就骂:“死妖精蹄子,你咋就给我盛这几块红薯哩?我多吃两口红薯你还心痛是咋的啊?” 柳翠娥赶快陪笑脸:“适才娘你不是说你胃口痛吗?我寻思着红薯吃多了更不好消化,就不敢给你多盛。” 金老太太脸一虎:“说啥不好消化呢?今儿个晌午那红薯可甜着哩,我这胃口痛都是叫你们给我气的,关着红薯啥事儿了?快点去,给我多盛几块来,就要那红糖心的啊!” 柳翠娥赶快出门再给她盛红薯,老太太往炕上一倒拍着自己的胸口就号:“啊哟哟,快瞅瞅啊,眼看着连块红薯都舍不得叫我吃了啊,老太太我真叫个命苦啊!我叫她们给我气得我是一口热乎饭也咽不下了,转眼就得死了去哟。” 转眼柳翠娥进了门,一碗玉米糁里头红薯堆得冒了尖,金老太太立马坐起来,把碗一接呼呼噜噜又是一大碗。 柳翠娥这会儿才算是看出来了,金老太太真的是一点病也没有,就是自己折腾着玩儿呢,想来昨天晚上要不是金一秤想个办法替自己解围,怕是那半宿都得陪着她折腾。 这么一想又觉得好笑,昨儿个她骂自己的事儿反倒是没有那么堵了。 金老三连着几天不回老宅子,就是住到金老大那儿去了,反正不管金老大怎么劝,他是报定了心思要和离。 过了几天,张兰草的身体好些了,人也能下地了,精神看上去也挺正常的,看上去应该不会有啥大碍。 第235章种参 金老三得了消息,就又回了老宅子,继续谈要和离的事儿。 金家老太太少不得又是一阵子骂,可是现如今就连金一秤都看出来了,老太太这么骂来骂去的,也就金老大和柳翠娥给当成回事儿听一下,别的人早就习惯了。 所以她骂她的,金老三还是保持原来的态度不改口。 张兰草躺了几天,也被金一秤劝了几天,心下想开了许多事情。 这一天,张兰草特地把金老三叫到屋里,关上房门问他:“三哥,这么多年来,是我张兰草做的有对不住你的地方吗?” 金老三道:“没有,你哪儿都好,是我对不住你。” 张兰草的眼眶红了红:“三哥,你非要赶我走,是不是你有啥难处我不知道,你又不方便说?” 金老三别过头不敢看她:“没啥难处,就是不想再跟你过了。” 张兰草的眼泪流下来,又抬手给自己擦干了:“既然这么着,你就是没有缓和的余地,铁定要与我和离了?” 金老三说:“是。” 张兰草点了点头:“既然这样,就叫里正过来吧,我在那和离书上按手印。” 听她这么一说,金老三反倒怔了怔,过了半晌又道:“我金老三不是个落井下石的人,这几年我在外头打长工也挣下了一些钱,和离了,这些钱我都给你,横顺不过十几两银子,在咱们乡下也够你买个二亩地再盖个小宅子自己谋生活的了,里正那里我再跟他好好说说。你我二人和离,但是这村里不能除你的籍,你还是咱们村儿的人,不必急着回你娘家去。” 张兰草摇了摇头:“三哥,这么多年你在外头也不容易,你的钱自己留着跟你心里中意的女人过吧,这些钱我不要。” 话一说完,张兰草把头发一挽,把自己的几件衣服一打昂头往门外走。 心里头象是陡然空了一块,金老三一伸手把她的胳膊给拉住:“兰草……” 嘴唇反复动了动,金老三到底没有再说出别的话来,把手松松地一垂:“反正我不能亏待了你,那十几两银子我分你一半,别叫外人说我金老三待自己的娘们儿太狠心。” 张兰草没有再说话,就这么淡淡地嗯了一声,转身出了门。 原本闹得沸沸扬扬的和离事件就这么风平浪静了。 张兰草带了那十来两银子和自己的几件旧衣服,从老金家的名册上除了自己的籍,又将那份和离书收好了装在怀里,就大大方方地离了老金家。中间一没哭二没闹,更没有说金老三一句不好听的话,就这么心平气和地走了。 这可叫村儿里那些憋着想要看大戏的七姑六婆全都傻了眼,上回张兰草只是从别人嘴里听到个风声就那么要死要活的,怎么一转眼儿就这么一脸坦然说和离就和离了?连一滴眼泪都没流?一声冤也不喊? 难不成是因为受的刺激太大,人彻底傻了? 反正眼前村里面七嘴八舌说什么的人都有,可是过不了多久她们也都不再提了,因为张兰草看上去真没事儿,人家就是平平和和地离了老金家,拿着那十两银子,直接在山脚底下买了一处小宅子并二亩地,扎准了架势就打算下半辈子自己过了。 唯一烦闷的就是那乡野间的闲汉无赖们,听说她现在和离了自己一个人过,一个个暗地里就动了点心思,晚上,喝了几口酒,就到她家门前来回转悠着满口胡话,就想点她个便宜。 刚开始张兰草装着没听见也就不理他们,后来那些人倒是登鼻子上脸,天天晚上都来闹。 张兰草逼得没办法,想着要去里正那里告这些人一状,叫里正给自己主持个公道。 没成想这天晚上,张兰草已经睡下来,突然听着外面乱哄哄的一阵子喊,象是有人大笑着说荤话,张兰草想着又是那些无赖来了,赶快起来把门窗都给插紧了,抱着膝盖在屋子里不敢出声。 过了一会,突然听到门外传来几声闷响,接下来就是那几个闲汉鬼哭狼号地大叫着爷爷饶命,爷爷不要再打了,之后就落荒而逃了。 张兰草不敢开门,隔了一会儿,听到金老大的声音从外面传过来:“兰草,你咋样?没事儿吧?那些人吓着你没有?” 张兰草这颗心这才算是放下来,隔着门答道:“大哥,放心吧,我没事儿。” 金老大又交待了几句叫她把门窗都插好这才回去了,从那天以后再也没有人来缠张兰草。 眼看着张兰草的状态调整得差不多了,金一秤正式上门来拜访:“三婶娘,你愿意接受我的聘用,跟我一起做生意不?” 张兰草看着她笑:“小丫头片子,有啥事儿,你就直接说吧。” 金一秤道:“还是上回和你说的事儿,我先把这三吊钱付给你,麻烦你帮我种点东西。” 张兰草道:“一秤,我知道你这个孩子心眼儿好,怕你三婶娘我离了老金家会没活路,这才许下我三两银子,可是你三婶娘我也是个有骨气的人,不干那占人便宜手短的事儿,更何况,你三叔还给了我十来两银子呢,眼前我还有这二亩好地,想必将来咋着也饿不死,你就别操心了。” 金一秤赶快摆手:“不是的三婶娘,我是真的有心想聘用你来帮我种东西的,诚心诚意,我啊,是想请你帮我种人参……” “啥?”张兰草惊得眼睛都瞪圆了:“你这孩子可是魔障了?咋就睁着大眼说胡话哩?那东西也是能在平地里种出来的?” 金一秤笑了:“那东西在平地上是种不了,得到山里种,所以我才找着您呢,一来,您是干农活的一把好手,二来您也真是能吃苦,山里那地方好长时间不见人,平日里吃的也简单,这样的苦您能受不?” 第236章关心 张兰草想了想,点了点头道:“一秤,你要是当真叫我干这个活,我就干,横顺一年三吊钱,比在城里给人家扛长工都挣得多呢。” 金一秤笑了,扯着张兰草的手道:“行,三婶娘,我这就领你去那地方看看去。” 黑峰山山势险峻毒虫毒蛇多,反倒没有什么大的猛兽,金一秤给足了张兰草防毒虫毒蛇的药,又叫周大勇带着他的兄弟们加了几天班给张兰草住的地方和打算开荒种人参的地方围了几道篱笆还盖出了一个结实精致的小木屋,就连锅碗瓢盆灶具炊具被褥枕头什么都一起给买齐了。 周大勇怕张兰草一个人住着害怕,还细心进把黄二毛家里那个半大的狗崽子也给要过来拴在院子里,叫它给张兰草看家护院。 尽管如此,金一秤还是感觉有些不好意思:“三婶娘,这山里的环境到底是困难了一点,可也只有这高山上的气侯最适合种山参,别的地方种出来的怕是药效都不成,所以接下来的事儿就只能是辛苦你了。” 张兰草反倒慷慨地一笑:“一秤,其实我心里倒是挺感激你这个安排的,我正发愁往后在村里头住着,叫那些闲人戳脊梁骨说闲话呢,你把我安置在这儿正好,我不用听他们那些人说我骂我,更不怕那些乡野闲汉来缠我,反倒更能安心干活儿了呢。” 金一秤一看她是真心对这个地方满意,也就放心了,又交待她,平日里吃的用的,都有周大勇那帮小兄弟们给送来,两边离得也不算远,有个啥事儿随时招呼他们一下就成。 张兰草一下子找到了新的生活方式,也就把以往的种种不愉快全都抛到脑后,开始自己全新的生活。 这一边,金一秤一边督促着周大勇扩大灵芝的种植规模,一边翻古籍研究野山参的生长特点,尝试着指导张兰草种山参,两边跑得不可开交的,还腾出时间得给青檀配解毒药。 那一边金二丫收到了城里的绣坊给的工钱也高兴得眉开眼笑的,周傲文还叫人捎过话来,说是绣坊的老板说了,自己这几回送去的货都挺好的,人家愿意长期合作,再有了什么绣活都交给她们做。 金二丫一下子有了自信,恨不得把绣活儿全都揽了去,不叫娘再沾手一分,往后自己也能靠着自己的能力多挣钱孝顺娘了呢。 ** 眼看就要入冬了,半山腰里已经下了两场薄雪。 张兰草到底是种地的一把好手,就这么几天功夫硬是在那山腰里开出了十亩荒地来,把那人参的种子也都给播上了,净等着开了春看它们都能不能发芽。 其实金一秤自己心下有算计,在药材市场上普通的草药一年一个价,独独这灵芝和人参永远供不应求,只要自己照仔细了经营和种植,保证周围的水土好,空气好,不往药上喷洒乱七八糟的东西促进它生长,植物本身的药力就不会变,唯一不同的是,一年生的参和三年生的参还有五年生的参药力会有不同,价格当然也不一样,这是一个长期项目。 灵芝这种东西生长期短,收益快,叫周大勇和他手下的那些兄弟守着种着,过上几个月就能收上一回钱,铁定干劲十足。 但是象种人参这种事儿,他们那些人是铁定不会有耐心的,但是张兰草不一样,她有一颗平和敦厚的心,能吃苦,干活也细致,只要一年给她的银子够了,又不叫她在吃喝上发愁,多久的时日她都守得住。 眼看种子一播上,眼前手里也就没啥活儿了,张兰草寻思着自己可以先到山下住一阵子,待到过几天再上来看看,除除野草啥的。 包袱一打,张兰草就回了自己山下那间小宅子,刚一推门张兰草就吓了一跳, 只见小院子干干净净的,墙头底下堆着一堆被壁好的干柴火,院子里的水缸也是满的。 张兰草起了疑,莫不是自己不在家的时侯,有人在自己这院子里住了? 走到房门前看了看,只见那锁也锁得好好的,门窗都关得严得很,和自己离开的时侯没啥两样,仔细想了想,怕是金一秤那个丫头心细,知道自己一上山这小房子铁定要荒弃,所以这才时不时地过来打扫着呢。 这么想着心里又暖洋洋的,将灶房的门打开,煨着火炉子给自己做饭吃。 与此同时,金老大的宅子里。 金老三抱着肩膀坐在金老大对面,哥儿俩吃上一口盐水煮豆子喝上一口酒。 金老三转着眼睛四处打量了一眼:“哥,我有阵子没上你这儿来了,你这家里的家活什儿啥时侯换的啊?” 金老大低头喝了一口酒,冷哼一声:“嗯,你是有一阵子没上我这儿来了,你这一住上还不走了哩。我说你都与人家张兰草和离那么久了,你咋还不回老宅子去哩?” 金老三厚着脸皮嘿嘿直笑:“咋了?哥,你把俺给揪回来哩,俺在你这儿吃住个十天半个月的你还心痛了是咋的?这不已经入了冬了吗?地里也没啥活儿?我回老宅子干啥?我还是不如在你这儿多和你拱拱哩。” 金老大白了他一眼:“你小子少和我玩那里格楞,你不就是怕回家了咱娘骂你吗?你嫂子前儿回来说了,那老太太就那脾气,其实她心里早就不生气了,你也安安生生回去,好好把你那个地给收拾收拾,过了年你看你咋整,是回城里接着给人家打长工哩?还是回来种地?反正这日子还得照常过,光闲混着可不成。” 金老三呲溜又是一口酒:“哥,你是说你这日子是图的啥,图的你那老婆孩子热炕头啊。我哩?我图个啥啊?光棍一条,自己吃饱了一家人都不饿,我想那么多干啥哩?过了年我还上城里扛长工去,有一个没一个地挣着,有一个没一个地花着,就图着眼前省心就成,将来老了,两腿一伸,这辈子就这么过去了呗。现如今看见她张兰草过得挺好,我也就放心了,我就这么混一天算一天吧。” 金老大抬起眼皮看他:“你咋知道张兰草过得挺好?你去看她了?” 金老三抱着肩膀往一边瞅:“我去看她干啥?我听村儿里那些婆子们说的呗。” 金老大冷笑:“别当我不知道,前阵子那些乡里的闲汉半夜去缠他,不就是你给打跑的吗?这几日你趁着她不在家,把她院子里的水都给挑满了,又替她把劈柴的粗活都给干了。你这明摆着是心里还有她。” 金老三低头喝酒,假装没听见。 哥两个喝了一阵,金老大回房休息,一进门就看见细寡妇黑着个脸坐在炕头上,压着嗓子问:“老三这是个啥意思啊?这就打算住咱们家不走了?这吃吃喝喝的都多少天了?我也没见他那屁股动动打算挪挪窝啊?他要休了人家张兰草是他的事儿,他也不能就凑着这个由头叫俺们管饭给他管一辈子吧?” 金老大劈头盖脸的冲着细寡妇就是一通骂:“那是俺弟,在我这儿吃住几天又咋了?叫你这死娘们放闲屁?赶快给爷们打水洗脚,再敢多说俺兄弟一句,老子我一脚踢死你。” 细寡妇气哼哼地站起来去给金老大打洗脚水,刚好碰到金老三晃晃悠悠地上茅房,细寡妇斜了金老三一眼,转身到灶下去打水,嘴里指桑骂槐的。 金老三知道她这是啥意思,脸色黯了黯,折身回房。 ** 柳翠娥是个死心眼儿的,明知道金老太太没啥事儿了,还在老宅子伺侯着,平日里由着她高一声低一声地骂着,还是低眉顺眼给她端吃端喝的,要是不找个借口叫她回来,怕是她能在那儿叫老太太骂一辈子也不知道脚底抹油。 腊月初八这一天,金一秤特地买了几斤好腊肉回了老宅子,说是去看金老太太,实际上是请自己的娘回家去呢。 金老太太早看出来这一岔儿了,一看见金一秤一进门,捂着自己的腰就大呼小叫的:“啊哟,啊哟,不成,老太太我这腰不成,是不是昨儿个柳翠娥你扶我起来起猛了?我咋这会儿感觉闪腰岔气的呢,啊哟哟,不行不行,你赶快过来扶我一把来,啊哟,我这腰痛得很,我这身边可离不得伺侯的人,你赶快过来给我揉几下。” 柳翠娥当真把手里的活计一放,就去给老太太捶腰。 第237章道谢 金一秤眼看着金老太太捂着比平常人健康几倍的腰故意叫柳翠娥捶,心里是一万个不舒坦,对老太太挤了个笑脸道:“奶,我其实今儿个来接我娘,是家里有人找上门有活儿得叫她干呢,这个活儿我也干不了,二姐也干不了,指着细寡妇那更不成,所以只能叫我娘来干了。” 金老太太在炕头上趴舒服了,眯着眼睛直哼哼:“干啥活儿啊?老太太我病成这样了,都是叫你娘给我气的,眼下我这病不好,她干啥活儿她干?” 金一秤道:“这要是别的活儿,我也就不说啥,这个活儿可是周大勇他哥周秀才给我们找的,说是城里绣坊里面有一大面屏风要绣,那一个屏风绣好了,给的工钱可是十五两呢!” “啥?”金老太太忘了自己的腰,“呼”的一声就坐直了,连声问道,“那是绣个啥屏风啊?咋就给的工钱那么高啊?” 金一秤两手一摊:“我也不懂这种事儿啊,所以就得请我娘过来瞅瞅呗。” 柳翠娥道:“人家周秀才真是个好人,上回咱们绣的那些活儿给的工钱就好得很,一转眼又给介绍了这么大个活儿,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谢人家哩。” 金老太太眼睛珠子骨碌碌直转,嘴里咕哝着:“十五两银子啊,十五两银子啊,老天乖乖,那得多少钱啊,柳翠娥,就你那手艺竟然值得这么多?” 柳翠娥陪着笑脸道:“娘,前阵子人家找着咱们了,说是想找个绣活儿做的好的,刚好我和二丫头都爱绣东西,就把这活儿给接下来了,来来回回绣了几回小件,人家绣坊都挺满意的。转眼又给了咱们一个大活儿。要不然,我先回去瞅瞅……” 金老太太赶快抬手推她:“快去快去,这么大的买卖可不能给丢了,你这一个活儿接下来,抵着你家老大在地里干一年的还多呢。唉,我说柳翠娥你心里可得存个数啊,你男人可是一家之主,你这赚了钱可不能全都装自己兜里,你可得都给老大。” 柳翠娥道:“娘,你放心吧,这事儿我知道,我一个妇人家要钱干啥啊,那钱不都是交给孩子她爹打理的呗。” “唉,这就对喽!”金老太太一拍大腿,“一秤啊,赶快叫你娘回家去,千万千万把那个活儿给人家干好了啊。唉,对了,这个事儿给你爹也说说,往后家里的闲事儿杂事儿都别叫你娘干了,叫她专心绣她的,家里的杂活重活乱七八糟的活儿,不是还有细寡妇的吗?全都交给她去,看她那一身肥膘,一看就是懒出来的,就得好好使唤使唤她!” 金一秤咧嘴一笑,一边扯着娘往门外走一边道:“行,奶奶,您放心,这话我铁定得带给她,往后就叫她多干点,我娘少干点,专心把自己的绣活给弄好了先。” 两个人欢欢喜喜地回了家,只见金二丫围着那个丝布屏风来回转得挪不开眼睛,兴奋得直搓手。 一看到柳翠娥进门,金二丫上前一把把她给拉过来,连声道:“娘,你快瞅瞅快瞅瞅,这是适才大勇和傲斌一起给送来的屏风,说是周秀才昨个刚从县学回来,顺便在绣坊里给咱们揽下了一个大活儿,您看看人家这屏风绷得多好看,上面用的是最好的月影纱,总共是四块,上面是春夏秋冬的四季花卉,这描出来的花样多好看,这给配的丝线也是上等的,我刚才看了老半天,都不敢下手动一针,就等着你回来指点我呢。” 柳翠娥上前抚了那屏风一把,也是稀罕得眼眶子直发热,连声道:“好东西,当真是一等一的好东西,难得人家傲文给咱们揽了这么大一个活儿,一秤啊,二丫,你们这就备下礼物,去好好谢谢人家傲文去。” 周大勇家金一秤才不会去呢,万一见了周婆娘,不定她嘴里又冒出啥话来。 金一秤冲着金二丫推了一把:“姐,我还有点事儿没办完,你上屋里拿上二斤腊肉上周掌柜家看看吧。” 二丫道:“人家周秀才家里就是开粮栈的,你这腊肉不就是昨儿个大宝在人家店里买的吗?这会儿再叫我给送回去当礼物,能好看不?” 金一秤道:“那咋整?总不能空手上门就说个谢字儿吧,要不然你把咱家那个铜脸盆给他送去得了。反正那个铜脸盆自打一买回来全家人都舍不得使,全都在陶盆里面洗脸,洗完了再拿着铜盆当镜子照呢。” “三丫头你又说疯话呢,你听谁说上门送礼送个脸盆子的?” 金二丫皱着眉头想了半晌,道:“依,前阵子我刚给你编了个药篓子,要不然我就送给他吧,叫他装书使?改天我再给你编一个新的?” 金一秤想了一下,点了点头道:“也成,你编的那个药篓子当真挺好看的,妥妥的一件工艺品,要是换了别人我还舍不得叫你送呢,既然人家帮了咱家这么大一个忙,那就先给他吧。” 金二丫欢天喜地地取了那个书篓子上周掌柜店里去了。 虽然不怎么喜欢金一秤,但是周婆娘对金二丫没啥意见,听说她上门是给周傲文道谢的也就没有多想。 前阵子她就知道周傲文给柳翠娥找活儿干的事儿了,暗地里也问过他,一个村儿里会干绣活儿的人多了去了,为啥就给她们娘俩找活干?工钱还给的那么高?两家往常不也没啥交情吗? 周傲文说了:第一,这个活儿不是自己帮她们找的,是那绣坊的朋友央及着自己了,自己找人家帮忙的。 第二,两家人乡里乡亲的住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啥磕碰,可是娘你在县城里扯着人家金一秤闹得那么不体面,连带着把人家爹娘都给得罪了,这事儿万一传出去,怎么着也是你失礼在先。 咱们家是开粮栈做生意的,哪儿能落下这种与乡邻不睦的名声? 说起来我是给他们找个活儿,其实也是叫别人知道知道,咱们一家人向来和气良善得很,您是个厚道的,我爹是个宽和的,咱们一家子与这村儿里哪一家人都没有恶意,往后乡亲们来咱们粮栈买东西,他们也就放心了不是? 一番话把周婆娘给说得心服口服的,口口声声道,还是自己这大儿子读书多,脑子好使,思虑周全,自己咋就没有想到呢。 所以这一回见了金二丫,周掌柜的当即就说了:“傲文就在楼上呢,中间那间房就是他的,你直接上去找他吧!” 金二丫拿着那个药篓子上了楼,在中间那个门上敲了几下。 周傲文正在低头写字,听到敲门声,应道:“是傲斌吗?进来吧。” 金二丫进了门,将那个药篓在身子前面放下,叫了一声:“周秀才好。” 周傲文眉目一亮,赶快回头,只见小姑娘站在门口,怯怯地冲着自己笑了笑,一双小手紧紧地抓着面前的药篓。 周傲文冲着她微微一笑:“是金姑娘啊,进来坐吧。” 金二丫脸红了红:“你还有事儿在忙着,我就不坐了,是我娘叫我来的,她说叫我谢谢你给她找了那么好的一个活计,这个……”将手里的药篓往前递了递,小丫头红着脸道:“这个是我亲手编的,你看能不能拿去装书使。” 周傲文双手接了那个书篓过来仔细看了看,赞道:“好精细的手艺,你还会做这个?” 金二丫点了点头:“嗯,俺爹会做木器活儿,能把竹蔑子削得很薄很薄的,俺娘手巧,她会编这个,就教给我了,你瞅瞅,这个东西你装书合适不?” “好一对心灵手巧的母女。”周傲文端正的眉目之间漾起暖暖的笑意。 金二丫听到周傲文这么夸自己和娘亲,连害羞带高兴,脸都红透了。 周傲文问她:“这个东西怎么使啊?你帮我看看,我这些书还有书具啥的都能放进去不?” 金二丫把那个药篓子给放在桌子上打开,一层一层地讲解给他看:“这个药篓子,本来是我给小妹编着,叫她上山采药的,你看,这最上面的一格最大,可以叫她装那些大点的药材,你的那些书本大一些的就可以放进来。” 小姑娘一边说一边接了周傲文递过来的几本书整整齐齐地装到最上面那个格子里面,用小木插把盖子给插紧了,又打开了第二层:“这一层是我叫小妹用来装她秘制的一些丸剂散剂啥的,这一层就要小一些,放砚台墨锭和纸啥的最合适。” 周傲文斜着嘴角偷着笑了笑,把桌子上的纸和墨锭递给她。 第238章过年 小丫头认真地把那些东西在第二格里面装整齐了,又打开最下面一小格:“这里面是放我小妹常用的那些刀具针具啥的,用来装你的毛笔最合适。” 转眼把桌子上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都给装进去了,周傲文提在手里仔细看了半晌,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嗯,合适是很合适,只是……” “只是怎么了?”金二丫赶快问。 周傲文皱着眉头看她:“你适才说什么?这个篓子是给你小妹做的?却拿来给我了?你这样道谢,好象缺了点诚意。” 金二丫一下子窘红了脸,暗骂自己刚才那么傻,多嘴那么几句干什么?原本想要好心谢谢人家的,反倒叫人家心里不舒服了。 小姑娘一时窘得说不出话来,周傲文想笑又给忍住了,挑了挑眉头道:“您要真心谢我,可得亲手做件东西送我才行,哪儿能拿着送给别人的东西来充数?” 金二丫赶快道:“周秀才,你想要我做什么只管说,我是真心想要谢谢您的。” 周傲文挥手在纸上写了一行字递给她:“能帮我绣这几个字到手帕上吗?” 金二丫把那个字接过来看了一眼,就认识一个“一”字。 “行,秀才哥,俺这就回去给您绣去。” 话一说完,小姑娘脸颊上笑出两个酒窝来,冲着周傲文鞠了一躬,转身下了楼。 周傲文站在窗子前头一直目送着小姑娘的身影消失在街口,翘着唇角低头细细地抚着那个药篓。 ** 腊月里灵芝草又收了一批,晒干晾好了,按着以前的约定由周大勇带着两个兄弟一起送到城里交给尹青,轻轻松松的又收回来一千多两银票。 眼前的生产规模还没有完全铺开,重要的是,天气一冷灵芝草就长得慢,棵型长也也不够大,与其这样,不如就等着明年三四月份天气暖和了再大干一场。 周大勇给兄弟们都放了假,又把钱给数好分好。这一下,可叫这些臭小子们开心死了。 爹娘在地里扒拉半辈子许是都存不下这么多钱呢,自己跟着老大和金一秤折腾了不过几个月就妥妥入手这么多了? 一群小子们弹冠相庆,在心里把周大勇和金一秤佩服得五体投地的,全都赌咒发誓这辈子就跟定了他们两个人干,断然不会有二心。 周大勇把钱袋子抓在手里,说得豪气十足:“弟兄们,过了年咱们也都又长了一岁了,该是顶天立地的爷们了,咱们说说这些银子发到手里,头一项,你们该怎么办?” “我们当然是买足了酒肉敬大哥你和一秤姐了,要不是你们两个领着我们,我们哪儿能挣下这么多钱啊?”黄四毛抢在前头道。 周大勇摇了摇头:“不对,还有呢?” 一旁站着的李破缸大声道:“弟兄们有了钱,咱们得先孝敬爹娘,爹娘辛苦了一辈子,把咱们养活大也不容易,咱们如今有能耐了,就得先敬他们。” 周大勇这才重重地一点头:“对,李破缸说这话就象个爷们儿了,这些钱拿在手里,咱们先得给爹娘买上点好东西,仔细地孝孝敬他们。可是话说回来了,咱们这种灵芝的事儿可是咱们自己的秘密,哪怕他们再问,你们也得打马虎眼儿,不能把咱们这个事儿给说出来。” 几个孩子们一起抓了抓后脑勺:“老大,我们拿了那么多银子给爹娘,他们铁定得问是哪儿来的啊,你不叫我们说实话,那我们咋说?别叫爹娘以为我们干了坏事,再起了急。” 这个嘛,周大勇还当真没有想到。 一直站在人群后面的杨八妮突然咧着嘴就笑了,翘着兰花手冲着众人直指点:“我平素里就说你们这些小子们个顶个的脑子不好使吧,你们还不服气。就这么点事儿就难得着你们了?我呸!个顶个的都是猪脑子。” 杨八妮上面有七个姐姐,到他了这才是个小子,他爹娘可把他给稀罕坏了,生怕阎王爷听说他是个小子了再把他给勾回去,就给他取了个名字叫八妮。 如今半大小伙子都十四五了,走到哪儿还是被人八妮八妮的喊着。 刚好这小子长得也阴柔,平时穿的又是上面那七个姐姐穿剩的衣服,现如今这穿着打扮就不说了,连那说话走路都是女里女气的,混在一群小子中间还当真就跟那一堆韭菜碴子中间站了朵狗尾巴花儿似的。 周大勇皱着眉头看他:“八妮,你有啥主意,给我们讲讲呗。” 杨八妮露出一脸谄笑:“老大你家里不就是开粮栈的吗?我们的银子给你,你给我们换成粮食酒肉啥的不就行了?这些东西拿回去,我们就说是这一年跟着你们粮栈出了不少力,又跟着你做了点杂八杂八的小买卖,你赏我们的呗。 我爹妈他们见了这些好东西,也不一定就会找周掌柜的细问是什么事儿,哪怕真的细问起来了,你随便打几个马虎眼儿不就糊弄过去了吗?还用发这个愁?” 周大勇一想,也对,当即把胸脯一拍:“行,那就照八妮说的办,我也能给弟兄们做个主,粮栈里的所有东西都打八折卖给你们,断然不叫兄弟们吃亏。” 第二天,周大勇的粮栈前面就排了长队,一群毛头小子冲进来就开始抢东西,周掌柜的吓了一跳,还以为这帮孩子是过不去年了要来打抽风呢。 正要关上门把他们往外赶,仔细一看,周大勇站在门口手里抓着一堆纸条子,上面写的“十两”,“五两”,“三两”“二两”“一两”的字样一个个发到他们手里,叫他们有什么需要的随便拿,拿完就用这个东西来结帐。 第239章白条 周婆娘吓出一身冷汗来,上去就扯周大勇:“大勇啊,你这是干啥哩?这大过年了,你就叫这帮孩子们来白抢白拿的,一个粮栈里的东西全周济他们了,咱们自己还过不过这个年了?” 周大勇把手里的钱箱子一拍:“娘,你想啥哩?他们该付的钱全在这里头了,你点点,一分钱都不带差的,我给他们这些纸条子,是方便他们挑的东西万一家里用不上,叫他们的爹妈拿着上咱们家来挑的。您可就放心吧。” 周婆娘半信半疑,抱着那个钱箱子清点了半晌。 还别说,那些钱还果真是只多不少。 一转眼,这些孩子们拿着自己想要的东西走了,还有的条子没花完,全都兴冲冲地拿回去叫自己的爹娘亲自来挑。 那些孩子们的父母多是些村儿里面老实巴脚的庄稼汉。 一入了腊月,富人喜气洋洋地办年货,穷人关起门来精打细算,生怕是年还没过年,那米缸面缸先就见了底。 这些庄稼户,各家都有各家的苦,正在发愁这个年关怎么过呢,转眼却见自己家那几个猫狗都嫌的熊孩子进了家门,大呼小叫地嚷着招呼着,大包小包扛着各色肉食米面就往屋子里闯。 家里的大人们全都吓了一跳,纷纷抓着自己家的孩子们问:“这些东西都是哪儿来的?你们可不许干啥不该干的事儿!” 这样的问题,这帮熊孩子们早就料道了,纷纷答道是周掌柜家里给的,这一年他们跟着周大勇帮粮栈里干了点杂活,还跟着他学了点小生意啥的,到年底了,这是人家的一份心意。 一边说一边把手里的白条子拿给他们看,说是家里还缺啥少啥的只管到周掌柜的粮栈里头去取。 家里的大人们听了这话,全都不信。 可是眼瞅着这腊肉白面一堆一堆的都摆在面前,也不由得有点起疑,纷纷拿着那些条子到周掌柜的粮栈去问。 这边周掌柜的夫妇照顾生意忙得不可开交的,一见了这些孩子们的父母举着白条子进门,就赶快道:“对对对,就是这些条子,你们缺啥少啥的,只管在这里取就好。” 果真有这样的好事儿?众人不由得又是惊又是喜,拿着那些条子就尽情就挑起过年用的东西来。 一转眼手里的条子全都换成了过年用的东西,众人心里别提多欢喜了,拉着周掌柜的手那是千恩万谢的。 周掌柜的夫妇也不知道他们这是在谢啥,只道是人家和自己客气,也就乐呵呵地应着。 这样一来,原定着能卖到正月十五的货,不到腊月十七就全都给卖光了,里外里一算比往年还多赚了不少银子,周掌柜的喜得合不拢嘴,直说周大勇这孩子脑子活,给人家打条子卖货这个主意好得很。 其实他们是不知道,周大勇给自己兄弟们算的价格还要比正常的低一些,这一回之所以能比往年多赚,一来是因为货全卖出去了,一点也没有压在手里所以就没有损耗,二来是他自己偷着往爹娘的钱箱里放了不少银子。 爹娘辛辛苦苦忙活了一年,到年底了,该找个机会孝敬孝敬他们了。若是直接把银子给他们,怕是他们又东问西问的,不如借着做买卖的机会,偷着把这些银子给他们,全当是他们自己赚的。 这个年,整个黑沟子村都显得格外喜气。 金一秤背着她的小药箱,给村西头那个贫苦的孙老爹治了治他的咳嗽,给他留了几服药,又给了他一袋大米,一袋白面当“药引子”,叫他服药之后喝下去,临走又收了他一筐干牛粪当诊金。 孙老爹感动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直说这丫头心好命好,当真是观音娘娘身边的药童子下凡。 金一秤拎着那一筐诊金又到了李老太太家,她那个独子腿有毛病,下地干不得重活儿,两个人全靠编筐往外卖换点粮食过年。 金一秤给她的独子的腿上拨了拨火罐,又留了几服自己熬的膏药叫他敷着。 然后从他家收了十几个药筐背在身上,留了一袋子银钱,说是把明年要用的药筐子也给定下来了。 李家老太太哪儿会是个不会算帐的人,金一秤给的这些钱,别说是明年要用的药筐子,就算是往后十年要用的都给订下来了,娘两个直说金一秤这孩子心底好,一直把她给送出大门外好远的地方。 金一秤提着一筐牛粪,背着一大堆药筐子跟个螃蟹似地横行在乡间的小路上,趁着众人不注意,把那些牛粪上到庄稼地里,背着一堆药篓子跟那孔雀开屏似的一摇三晃地回了家,刚一进门就听到细寡妇没好气地道:“这都快过年了,咋一个个的都不干正事哩?躲在屋子里绣东西的绣东西,出去闲晃悠地闲晃悠,这么多张嘴吃饭,就可着我一个人使唤啊?” 金一秤看了她一眼,把身上的药筐子一个一个地往下御:“姨娘你也别不服气,叫你多干活的话可是我奶奶说的。那一天,在老宅子里的所有人可都听见了,我奶奶亲口说的,往后家里的活儿你就多干点,我娘她有别的事儿要做呢。” 细寡妇叉着自己的粗腰挺着大肚子不服气:“啥活儿那么关紧啊?连这备年货,收拾家,洗洗涮涮的功夫都没有了?天天关着房门也不知道在干什么,往年也就算了,今年你掰着手指头瞅瞅,光这大老爷们都有几个?关他们几个就得吃多少东西,你们娘几个就把门一关,啥也不管了,全都可着叫我一个人忙活啊?” 金一秤没吭声,转眼看见金老三黑着脸从茅房里头出来,脸色有点不好看。 第240章参苗 金一秤这才明白过来,细寡妇刚才的话全是冲着三叔来的,因为和离的事儿三叔一直不想回家,腊月里城里的铺子放了假,他也没有地方去,就只有在自己家呆着。 爹娘都没说啥,可是当不住细寡妇这个人嘴又碎心眼儿又小,家里多一个人吃饭她心里就不舒坦,其实三叔这个人挺厚道的,平素里米啊肉啊酒啊啥的也都往家里买,还给大宝小宝零花钱。 可是细寡妇就是这么个人,叫她多伺侯一个人的饭她就不高兴,明里暗里总想把三叔往门外赶,刚才那些话刚好落到三叔耳朵里,也着实叫个男子汉落了寒碜,眼前有点呆不住了,袖着手就想到门外转悠转悠透口气去。 金一秤想张口怼细寡妇几句,突然只见门前人影一闪,有个人慌慌张张地进了门,刚开口叫了声:“一秤。”却和要出门的三叔撞了个脸对脸,两个人对视一眼,脸都红了,全都尴尬得不行。 细寡妇在一旁看见了这一幕,却象是得了什么新闻似的,眉头一挑,故意道:“哟,兰草啊?着急麻慌的这是干啥了?可是上门来找三叔的?” 张兰草的脸红得象块红布似的,站在门口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金老三低着头把身子一偏,袖着手就出去了。 金一秤走过去拉了张兰草的手,问:“三婶,急急忙忙的,这是找我有事儿?” 张兰草脸上那份红晕压下去,面带喜色地道:“一秤,我有好消息要告诉你,来,你跟我来。” 两个人手拉着手就往门外跑,细寡妇斜着眼睛盯着她们两个人的背影一脸刻薄地道:“切,被休的娘们儿想汉子了吧?装个啥呢装?想见金老三了你就直说啊。 金老三也是,你休妻你就休呗,你休完了妻咋就呆在我们家不走了?难不成这是打算跟你哥过一辈子呢?得,明儿个叫金老大把我也给休了,把大房那个也给休了,你们哥俩晚上就抱着睡吧!” 细寡妇牢牢骚骚了半晌,还是有一堆活儿要干,又自骂骂咧咧地回去收拾厨房那一堆东西去了。 张兰草扯着金一秤一路小跑地往山上跑,跑到了自己刚开的那块地上,张兰草小心翼翼地把地上铺着的一块草席的一角掀开,一脸欣喜地道:“一秤,你快看。” 金一秤眼前一亮,只见那扇草席底下,冒出了几根绿油油的参苗来,就象那襁褓里的孩子似的娇嫩。 “啊哟,三婶,你可真能干!”金一秤由衷地赞道“这才播上种多久啊?这人参竟然已经冒出苗儿来了?” 张兰草咧着嘴直笑:“可不是咋的?看来种人参也和种庄稼是一个道理,只要肯对着它下功夫,用心地对它,它就能给你好收成!” 金一秤摇着头叹道:“三婶娘,你可真是太能干了,你瞧瞧光你一个人硬是能在这山里开出三亩荒地来,这一转眼三亩地上的人参苗子全都发了芽,不到三年时间,这可就是千把两白银入了帐啊。” “啥?多少白银?”张兰草惊得一下子睁圆了眼睛。 金一秤笑了:“一千两我还是少说了呢,按现在市场上的行情,到了明年后年,这人参的价格还得再涨,三婶娘,你就净等着当个大财主吧。” 张兰草的眼睛都看直了:“我的老天乖乖,这个帐还真是不敢细算哟,原来这些人参宝宝能值这么些钱,那我可得仔细守着,一分都不能懈怠喽。” 金一秤道:“眼前这不是已经入冬了吗?这些人参苗子只要盖好了护好了,不叫鸟儿叨了就成,你也不用成天守着,快过年了,跟我一起回家吧,我娘昨儿个还说呢,你一个女人自己过年太冷清,叫我把你叫回去过呢。” 张兰草红了脸,过了半晌才道:“你三叔不是也在你家的吗?” 差点忘了,这两个人已经和离了,如今再见面的确是尴尬得很。 金一秤有点无语:“那你咋办?你总不能过年就一个人孤伶伶地过吧?山底下那小宅子虽然干净,可也到底是冷清了点啊。” 张兰草低着头一笑:“没事的一秤,你别担心我,以往那么多年在老金家,说起来身边的人不少,可是逢年过节你三叔也很少回来,白天里热热闹闹的是一家人,到了晚上不还是我孤零零的就自己吗? 人家二房的和四房的,哪一个不是有儿有女有男人?就我自己啥也没有,与其在人多的地方孤零零地呆着,还不如就我自己清清静静的,好歹也没有人在耳朵边说那些风凉话了。” 金一秤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过了半晌这才憋了一句:“三婶娘,要不然遇到好男人你再嫁一回得了,说不定比我三叔强。” 张兰草摇了摇头:“一秤,其实你三叔那人不错,他只是不爱说话,性子也木讷些,这些年他虽然对我不亲近,可是也没有难为过我,往常听到王金枝欺压我几句,他还替我说话,怪只怪他那个心根本没有在我身上过。他还在惦记着他以前那个相好的姑娘呢。 人啊就是这样,早遇上一点,两个人看对了眼,各自入了心,那便是一辈子就认定了的事儿了,其实这个事儿,我还真是没有怨过他。唉,说到底,就是缘份吧……” 冬天的阳光穿过树梢照在张兰草那双粗糙的手上,带着泥土的指头来回拈着自己的发梢,张兰草的眼睛里射出了复杂的光芒。 说到金老三,她也不明白那到底算是什么样的感情,说是恨他吧,也不是,说是怨他吧,是有点,可是也没有想象中那么深,反正就是怪怪的一种滋味,说不清道不明的,也不知道该算个啥。 第241章杀鸡 金老三到底没在金老大家过年,腊月二十三那天就回老宅子了。 倒不是因为她细寡妇那明里暗里的抢白,而是头天晚上和金石头睡在一个炕上,金石头半夜想起来麻小红了,那玩艺翘得梆梆硬,抱着他使劲往他身上蹭。 金老三连生气带恶心,强忍着把这个死色痞一把掐死的冲动,半夜里就披衣服下床到院子呆了一夜。 第二天,直接把自己的东西一收拾就回老宅子去了,刚一进门就看见王金枝站在院子里和老四媳妇两个人嘀嘀咕咕的,看到金老三进门,王金枝表情意外得很:“依,老三,你咋回来了?” 金老三没好气地道:“这是我的家,我咋就不能回来啊?” 王金枝被他给呛了个倒噎气,干笑了两声道:“嘿嘿,我可没说你不能回来,只是你回家也没提前打声招呼,今儿个腊月二十三,我们没做你的饭!” 大年二十三我回来了,你说没做我的饭,这是故意往外把我撵的? 金老三不说话,扭着脖子把进了自己房里,把手里的包袱往炕头上一甩,坐着呼哧呼哧喝了几口凉水,心里头那口气算是勉强平复下来了。 仰着脸往炕上一躺,刚想补个觉,抬眼往炕头上的柜子上一瞅,心口突然麻凉麻凉的一阵。 那柜子头上摆着两件衣裳,还有一双新棉鞋。 想必是张兰草赶着干农活之余又加班给自己做的,为的是叫自己过年的时侯回家有件新衣服穿,棉鞋已经做好了,衣服的扣子还没有全都缝上。 空气里还有张兰草身上那股味,不是女人常见的那种脂粉味,而是冻疮膏子的味。 张兰草那个女子不爱打扮,平日里连个桂花油也不抹,那一双手一年到头在地里干活,干裂的全是口子,一到冬天还爱生冻疮,那一年自己回来看她手冻得太厉害,就从城里带了一盒冻疮膏给她。 当时逼着她抹了一回,过后就再也没有见她抹过。 问她,她说这一盒油膏子挺贵的吧?自己得省得点使。 他告诉她那一盒药膏子没多少钱,只管放心使就好,怕她舍不得用,他回县城以后,又叫人连着捎了好几盒过来。 可是后来她手上的冻疮照样一个也没有好,却总是全身上下都有一股药膏子味。 有一回他回来,她就坐在他身边,当时已经是端午节了吧,天气热得不行了,可是她身上还有一股子冻疮膏子的味。 闻着那股味儿他有点不自在,她看他的脸色以为他嫌弃自己,就往离他远一点的地方挪了挪。 后来还是听王金枝那个八婆打趣才知道,他给她买的冻疮膏子她一直都是舍得不使,反倒天天压在枕头下面金贵着,弄得满身满屋都是那股味儿。 当时听了王金枝这个话,金老三的心里没有升起任何的感动,反倒象被谁猛捶了一拳,这一拳捶得太沉,捶得他想要赶快逃开。 第二天他就逃了,后来一直在逃,就是不想再看见张兰草,不敢再闻到她身上那股味道。 可是现在…… 突然气里还有她身上那一股熟悉的冻疮膏的味儿,却突然不那么刺鼻了,只是闻到鼻子里叫人心里发空发闷。 金老三皱紧了眉头,不让自己再乱想下去,和离是自己的主意,张兰草一句话不说就走了,也没吵也没闹,也没有寻死觅活,事情比自己想得要简单得多,这难道不算个最好的结果? 如今这个屋子里再也没有个女人拖累着叫自己内疚叫自己烦了,这不是挺好的吗? 窗子外面的风还在呼呼的吹,门外面王金枝大声说着过年临时多了一个人,馒头还要多蒸上一锅?饺子馅是不是还得再多盘一分?对了,是不是还得再多杀一只鸡? 金老太太就在屋子里说,老三既然回来了,就把酒再多打一些回来,肉不用再多买了,鸡再多杀一只就好。 转眼王金枝开始张牙舞爪地去抓鸡,往左扑腾了一下没抓着,往右扑腾了一下又没有抓着,公鸡硬是抖擞着精神上了房顶,瞪着眼睛与她虎视。 王金枝舞着菜刀大声骂:“啊哟,你个畜牲,你能耐了啊?你能飞了啊?你有本事飞出院墙外面你可别回来了啊?你吃尽了我们家的谷子,倒是会往外扑楞了?这么多年我们老金家白养活你了?” 老四媳妇坐在房檐底下逗孩子:“二嫂,你这是说的啥话啊?你这是说鸡还是说人呢?” 王金枝就斜着嘴角酸不溜丢地笑:“我是说鸡的呗,鸡哪儿有人本事大啊?在咱们老金家白吃白喝这么多年,临走还能拿走十来两银子去,咱们这些年在家里辛苦守着,也没见别人给咱们钱啊?!” 王金枝心里头不平衡着呢,在老金家这么多年,自己是连儿带女的一共生了四个,可是也没有一个人说给自己十来两银子啊。她张兰草一个孩子也没生过,离了老金家,倒是拿了人家金老三的十两银子走了。 王金枝一来是眼红张兰草带走那十来两银子,二来也是嫌自己家男人没本事,那么多年都在地里头刨营生,手里没存下几个钱,哪儿象人家金老三在外面,干了那么多年还留下十几两银子哩。 外面的王金枝妒忌着,眼红着,风凉话一句又一句地说着。 正捂着脑袋装睡的金老三实在忍不住了,“呼”地坐起来把门一开,黑着脸道:“二嫂,你这是指桑骂槐在说谁呢?我给兰草十两银子咋了?难不成还能碍着你的眼?” 王金枝不敢跟他对着横,别着脑袋往鸡窝里瞅,语气里面照样含酸带妒的:“三叔,你急个啥啊,俺们这不是替你不值吗?她张兰草嫁过来这么多年了,连个孩子也没给你生,临走了还带走十来两银子。 唉,我说,她是个母鸡这么多年也该下个蛋了吧?她一个大老娘们净吃了咱们家这么多年白饭,连个种都没有给咱们老金家留,临走,她还好意思拿那十来两银……啊!金老三你干啥啊?” 第242章赔钱的买卖 王金枝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金老三一把从背后抓住了领子提溜到眼前。 王金枝吓得一声尖叫,舞着手里想要杀鸡的菜刀想自卫,反被金老三一巴掌夺过来抓在自己手里。 王金枝立马被吓得差点尿裤子,大呼小叫地道:“啊,快点来人啊,金老三他要杀人了啊!” 金老三不知道自己一脸凶相一手抓着王金枝,一手掂刀的样子有多吓人,只管拿菜刀对着王金枝的脸点巴:“那十来两银子是我想要给张兰草的,娘都不说啥,你说啥?张兰草这么多年不生孩子关你什么事儿?人家现如今和咱们老金家一点关系也没有了,你指桑骂槐地说人家,这是故意叫谁听哩?我告诉你,王金枝,大过年的,你这嘴里要是一直不出好话,你别怪我金老三对你不客气。” 王金枝被吓得吱吱喳喳乱叫唤,一旁屋子里的金老二和金老四听到动静全跑出来了。 金老二一看见自己家婆娘被金老三抓住了脖子,另一只手里还掂着把菜刀左右比量,当时就吓得傻了,随手抄了个扁担就冲过来,大声吼道:“金老三,大过年的你杀你嫂子干啥?” 金老三回过头还没有开口说话,脑袋上“哐”的一声就挨了一扁担,当即就见血了。 金老三也是个暴脾气,当即跳着脚冲着金老二一声吼:“老二,你干啥动手?你们两口子就他妈屎克郎滚糞一对臭货!合起来想欺负我咋的?” 王金枝一看自己家男人出来给自己撑腰了,立时得了底气,冲到自己家男人身子后头,拍着腿就开始大声号:“啊哟哟,全都来瞅瞅哟,这可是当兄弟的骂他哥嫂的话,这可还有天理了不?这还有规矩了不?他金老三算是在城里呆了这么多年,他呆得体面了,他这一回来,又是要休妻又是要杀嫂骂兄的。咱们老金家算是盛不下他这个人了哟。你们都来看看都来看看,这大过年的,小叔子掂刀要杀嫂子,哪一家有这样的规矩哟!” 听见她这么一号,金家老太太也拄着拐杖出来了,迎面就看见金老二举着个扁担,金老三抡着把菜刀,两相里对恃着虎视眈眈的。 金老太太当即就吓了一个趰趄,大声道:“老三,你这是干啥哩?大过年的,你抡着把菜刀干啥啊?” 金老三咬着牙道:“娘。你光看见我抡菜刀了,你咋不瞅瞅我头上这个血包是谁打的?你总说我一年到头不回来几趟,你咋不说我一回来他们都是咋对我的?她王金枝一口一个我们三房没留种,她这话是说给谁听的?她这话是骂谁的?” 这话一出口,金老二也觉得自己家婆娘有点输理,老三成亲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孩子,私下里没少被人议论,到底是因为他的事儿还是因为张兰草的事儿,谁也说不准。 现如今张兰草是按成亲多年无所出被休了,但这个事儿一提起来,还是三弟心里梗着的一根刺,王金枝这个傻婆娘,啥话不说提这岔干啥? 金老二把手里的扁担收了收,回身照着自己家婆娘身上就踢了一脚:“就你这个破嘴招是非,人家三房有种没种关你个屁事儿,杀你的鸡做你的饭去呗,非要在这里胡咧咧。” 这话一出口,又叫金老三心里出了恶心。 金家老太太看出儿子脸色不好看,赶快道:“老三啊,大过年的你这是闹腾个啥?王金枝那个嘴她就那样,你跟她计较个啥? 再说她说的话也没错啊。 你再回头仔细算算,当年娶她张兰草花了咱家一头牛是吧?后来她张兰草在咱们家多吃了这么多年饭,仔细一算又得值好几头牛吧?回过头来,连个崽也没给你下,反倒拿走了你十来两银子。 啊哟哟,不是娘说你啊,你这孩子就是傻啊,象她这样的,连吃咱家那么多年白饭,连个种都留不下的,就得叫她们娘家把当初咱家给的那头牛折成现银还回来!没成想你反倒还给她钱?切,你这个孩子,你就是傻啊……” 金家老太太一扯到钱,那是立马就动了真感情,把刚才哥两个斗殴的事儿全都给忘了,也把金老大前几天交待自己叫别在老三面前提孩子的事儿也给忘了。 抱着自己被缠过的小脚坐在门槛上掰着手指头就开始算细帐。 她张兰草是打哪一年进的老金家的门,进门之后一天约摸她是吃了多少饭,这些饭合成多少斤粮食,这些粮食合成现钱又是多少钱。 这仔细一算可是了不得! 原来,张兰草这么些年硬是吃下家里几百斤的粮食啊!这合成现银也得有好几两呢,再加上逢年过节老三回来还给她带上点零碎物件,扯点粗布做件衣裳啥的。 结果,临走了她又拿走十来两银子,我的老天爷哟,老金家休了她张兰草这一笔买卖真叫个亏到胁巴骨上了哟。 老太太越算帐越动情,算到深处,肝肠寸断,完全不顾金老三那张脸已经因为愤怒和屈辱完全变了形,两只手拍着大腿直号啕:“啊哟哟,看看老太太我这个命有多苦哟,看看我生的这是个什么夯货哟,在外头给人家当牛作马那么些年,被人家使唤来使唤去的,存那么点银子,娘我都舍不得管你要哟,你硬是给了个外人。你说她要是给你生了个一儿半女,给你留了个后,你这买卖好歹做得也就不算亏,可是你竟然连个种都没有留,你……” “都他娘的别说了!”金老三把手里的菜刀往地上一摔,整张脸狰狞得吓人。 周围的人突然安静了,金家老太太也被儿子这一声厉吼给吓得闭了嘴。 第243章手帕 金老三摇着头,哑着嗓子道:“我算是看明白了,这个老金家早就没有我呆的地方了,哈,算老三我没种,我老三就是个没种的,我没种!” 金老三一声怒吼,伸着脖子就往门外冲。 金老二吓了一跳,赶快把手里的扁担一丢就往门外追:“老三!你去哪儿?你快回来啊!” 金老四在身后一把扯了他:“哥,行了,别追了,你看不出来三哥心里有多难受吗?叫他自己出去静一下也好。” 金老二又不放心地往门外看了几眼,只见老三一路狂奔,转眼消失在田埂尽头。 ** 金老大并不知道老宅子发生了什么事儿,听细寡妇说三弟回老宅子去了,也就没有多想,一门心思地算计着今年这一年家里有多少收入,过年该是存多少花多少? 想着过年怎么给娘拜个年封个红包叫她开心一点,家里的孩子和女人们又该添置什么东西了。 与往年不同,今年的金老大手头宽裕了不少,仔细一算,自己种地挣的倒是一少部分,大头儿是金一秤给的那十两银子,还有不少竟然是柳翠娥私下里给他的。 托周秀才的福,给柳翠娥介绍了绣东西的活儿,竟然挣下了不少工钱。 柳翠娥这个人没心眼儿,这边收了工钱那边一文不剩全都交给金老大打点。金老大虽然是大男子主义重点,觉得自己就是一家之主,女儿媳妇挣了钱给自己那是天经地义。 可是骨子里也知道个好歹,这边接了柳翠娥和金一秤的钱,那边也打量着得多给她们娘几个存上一些,过了年二丫该有十五了吧?十五岁的丫头该有婆家了,这一回可得托个好媒人仔细给她说上一户好的。 柳翠娥那个身子骨弱得很,还天天熬夜在那里绣花,过年怎么着也得给她多买上几斤灯油,叫她晚上点得亮一点,免得太伤眼睛。 至于细寡妇,她平日里的活计也干得不少,她想要的那个银钗子,也打量着给她买了吧?毕竟她是大宝小宝的娘,别的不提,光说照顾这两个孩子一年就挺费心的,别说她现在还有着身子…… 这边金老大为过年前后的事情精打细算着,那边柳翠娥的一颗心都扑到了那个屏风上,整天钻在房里绣那个花屏。 金二丫也忙,她在绣手绢。 金一秤更忙,她把那间原来的小草屋腾出来当成自己的制药间了,里面一架子一架子摆的全是草药,有的需要切,有的需要晾,有的还需要炒,金一秤低下头专心翻阅药典,看看针对这个季节能不能找出一个更好的方子来克制青檀身上的毒。 云中子前儿个带来消息说,这几天青檀的气色见好,没有再晕倒,胃口也好一点了,想来是药物对症。 “曾经有位高人给他诊过脉,说他活不过二十岁,过了年青檀就整二十了,小丫头,你的医术当真不错,难道真的没有办法根治他身上的毒?” 金一秤把玩着刚从山里取来的麻沸,抬头看了云中子一眼:“要是能治我怎么会不给他治?可是他中的毒实在是太麻烦了一些,我竭尽全力也只是帮他控制着体内两种毒素相互平衡,不要发作而已。 如果现在我硬要用寒药去解他身上的热毒,他体内蓄的寒毒就会要了他的命,如果我硬要用热药去中和他身上的寒毒,他体内的热毒又会要了他的命,所以我说这个下毒的人是个高手,两种毒同时下,却又没有办法叫你同时解。” 金一秤叹了一口气,接着道:“所以我现在可以做的不是让他的寿命延长,而是在他还活着的时侯叫他不那么难受。” 云中子那双整天醉醺醺的眸子里显出了难得一见的深沉,表情复杂的叫人有点心痛。 想了一会儿,云中子摇头苦笑了一声:“命吧,这就是命。过了年,谁也不知道他还有几天好光景,大概他是对的,对一切事情都寡淡着,对一切人都不亲近,反倒没有生离死别之苦了。” 云中子从腰里解下酒葫芦在嘴边抿了一口,哑着嗓子道:“只是,希望他在临死之前,心里可以彻底放下那个女人……” 当时,金一秤并没有留意云中子的最后一句话,这会儿想起来倒是有那么一点奇怪。 青檀这个人对万事寡淡,包括对自己的生死都看得很开,难道说心里还有一个放不下的女人? 那个女人会是谁呢?会是徐小翠吗? 肯定不是。 难不成是那城里青楼的姑娘? 好象也不对? 难不成他在别处还有一个相好的? 切,这个花和尚,岁数不大,情债还不少…… 金一秤想着想着,又想起来他看向自己的时侯那种贱贱的表情。 青檀那个人清高得很,看谁的眼神都淡漠而疏离,唯独看自己的时侯是冷漠中加着警惕,警惕中加着鄙夷,好象自己就是个色胚,随时都有可能扑上去扒了他的裤子似的。 天地良心,我金一秤是个地道的医者,哪怕没有什么良心,好歹也有几分医德,扒他裤子那回,真的就是为了找个准确的位置下针。 再说了,哪怕别人可以把自己看成个色胚,他青檀也没这个资格,他又好到哪儿去了? 画裸体,逛窖子,这是个和尚该干的事儿吗?切! 金一秤鄙夷地在心里对青檀竖起了中指,抬头却见金二丫正对着窗子专心地往手帕上描字。 金一秤打远处瞄了一眼,隐约觉得什么事儿不太对,走过去伸着脖子看了一会儿,眉头立马就皱起来了。 “姐,这手帕你是给谁绣的?” “给周秀才啊。”金二丫睁大眼睛看手帕,一脸的人畜无害。 金一秤警惕地看了她一眼:“姐,你不知道女人不能随便送给男人手帕吗?” 第244章贱男人 “啊哟,小妹,看看你都想到哪儿去了这个本来就是人家周秀才的手帕,前个我去见他,他说自己的手帕子太素了,不好看,就叫我帮他绣一行字上去,我就是帮人家一个忙而已。” 金一秤摇着头冷笑:“姐,他叫你绣你就绣?你知道他叫你绣的是什么字吗?” 金二丫摇了摇头:“这是啥字啊?” 金一秤指着第一个字道:“一。” “唉,这个字儿俺认识。” 金一秤接着指向第二个字:“见。” “哦。” 金一秤指第三个字说:“倾。” “嗯。” 金一秤指向最后一个字:“心。” “啊。” 金二丫把那四个字全都完了,又仰着脸看向金一秤:“咋了?” 看看二姐这一脸纯真呆萌哟,你是当真是被别人给卖了还不知道呢。 金一秤两手叉腰直摇头:“我说姐,你啊个啥啊?难不成你看不出来这手帕上有古怪?周秀才好端端地叫你给他绣这干啥?” 金二丫还是一脸迷糊:“我哪儿知道他是干啥啊?” 没文化真可怕,金一秤彻底服了二姐的天真无邪了。 “姐,比如说有两个人,一个男人一个女人,这个男人一看见这个女人就爱上了,就叫一见倾心,这回你明白是哪儿不对劲了?” 金二丫又想了半晌,这才脸一红:“啊哟,是这个意思啊?我还以为他是叫俺绣的读书做学问的字儿哩。” 金一秤一拍手:“所以就说你这个人傻呢,一个大男人找个姑娘给他绣这种字儿合适吗?按我说,你今儿个就把这帕子还给他去,就说你不绣了,他啥意思啊?故意欺负人家女孩子不识字的是不是?” 金二丫有点为难:“可是人家之前帮了咱们那么多忙,咱就这么点小忙就不帮人家的,不太好吧……” 金一秤一脸世故的低头摆弄手里的药具:“相信我,二姐,事实肯定比你想象得要复杂的多,根据我的判断,周秀才他对你,绝对存的有心思,哼哼哼……” 听了金一秤的话,金二丫的心里头更慌了,想起了那天和周秀才在大街上撞在一起的情形,连耳朵根都一起烫起来了,周秀才他不会是对自己真的有点什么意思吧…… 啊哟,怎么会呢?人家可富户家里的孩子,身负功名的才子,都说他是文昌星下了凡落到咱们村儿里来的呢,一个村里所有人都最敬重他了。 再加上他长得又好看,家境又好,不知道有多少姑娘家喜欢他呢。 听说前几天,里正两口子还特地到他家里去给自己家侄女提亲,硬是被周掌柜的两口子给怼回来了。 人家当场就说了,自己家的儿子可是有大出息的人,断然不会在这村儿里随便找个姑娘就定亲的……啊哟哟,想来想去的,自己这是又想到哪儿去了? 乌七八糟想了这么多,金二丫心里烦作一团,把那个手帕子装在口袋里,连声道:“罢了罢了,我也不给他绣了,今儿个就给他送回去。” “这就对了。”金一秤点了点头,把手里切好的药片往一旁药篓里铺。 “男男女女这种闲事儿啊千万别沾,特别是在这个年代,特别是在咱们村儿,爱说嘴的七姑八姨实在是太多了,随便有点风吹草动的,她们就能在嘴里翻上几个骨碌,扯得有鼻子有眼儿比天还大。 你说是人家周秀才托你给他的手帕上绣了一行字,到了那些人嘴里,就会说是你绣了一条手帕送给人家,想要对人家表心思呢。 再加上周婆娘那个人,平日里做生意的时侯那是和和气气的,可若是你沾着她那几个宝贝儿子再试试? 啊哟喂,就跟那炸了毛的野猪似的,这样的人家啊,咱们还是不要沾的好,咱们欠他们的人情,将来叫咱娘出面还他去,你啊,还是少和他来往的好。” 金二丫怔着眼睛看门口落的那一地雀儿,感觉胸口装的那个帕子沉甸甸的,想要从怀掏出来丢了,忽地又觉得空落落的了,心里突然烦闷得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呆着脸坐在门口扯着自己的头发梢玩。 金一秤走到炉子边,把那一锅沙仁来回翻了几遍,又开始拿着药锤子捣药:“反正,二姐,你得记住了,男人这个东西啊,最好不要沾,一沾就麻烦。至于一见倾心这个事儿呢,你得这么理解,是个男人他都贱(见),说不定对谁都倾心。” 金二丫若有所思:“小妹,你说所有的男人都贱?那……青檀。” 金一秤可就笑了:“哈哈,姐,你也看出来青檀那个人挺贱的了?说实话,他那个人还真是男人中的战斗机,贱人中的vip,从里贱到外了,仗着自己那一张小白脸长得好看,就觉得全世界的女人都得惦记他。 他也不想想自己是谁啊?一个病秧子,一个花和尚,就想着我会对他动什么心思?切!他是当老子没有见过男人啊?” 金一秤想起青檀看着自己的那副德性,越想越来气,连捣着药的手也越来越快了,一边“叮叮当当”地敲打,一边嘴里不停地骂。 “他也不打量打量自己那副德性,穿上衣服瘦得跟个竹竿似的,脱了衣服就跟那刚被拨了毛儿的仔儿鸡似的。打小就有病,压根儿就没有发育好。切,就他长成那副德性,整天看我的眼神还一脸防备的,好象我就在惦记着怎么扒他裤子似的。他当我没见过男人是咋的?就他那副裸体,我还不稀得看呢,哪怕是咱家那只打鸣的瘦公鸡,褪了毛都比他肉多!” “对,你是不稀罕看我,这一个村儿的男人都被你给看光了!” 金一秤手里的药锤“当”的一声掉在地上,回头只见青檀抱着肩膀站在门口,脸上冷得直结冰碴子。 第245章你就是想睡她 金二丫一脸尴尬地站在旁边,结结巴巴地道:“小妹,青檀……他来了。” 金一秤的脸上姹紫嫣红,冲着金二丫压着嗓子怨道:“他来了你怎么不告诉我一声啊?” 金二丫一脸委屈:“他一进门我就叫你了,可是你没理我。” 金一秤干笑了两声,把药锤放下:“那个……青檀啊,呵呵,好久不见,你师兄还好吗?你是什么时侯过来的?你找我有事儿吗?” “你说我从里贱到外的时侯,我刚好进门。”青檀伸手把窗台上的参片给取下来,迎着太阳光看,表情不阴不阳的,“所以,你骂我的那些话,我刚好一个字儿都没漏。” 空气里的火药味越来越浓,金二丫把手里的针线放下,说了声:“你们聊着,我出去看看鸡去……”低头逃出房门。 黑沟子村这地方真邪,说谁的坏话谁进门。 金一秤翻着眼睛往房梁上看:“依,我这房顶啥时侯结了这么大个蜘蛛网啊?我得拿笤帚把它给扫下来。” 青檀抱着肩膀看她:“金一秤,咱们俩有仇是不是?你成心连个年都不叫我过好对不对?” 金一秤把手里的笤帚放下,清了清嗓子:“青檀,我背地里说人坏话是不对,可是你呢?你对我的态度难道就对吗?每次看我的眼神都好象我要憋着劲非礼你似的,我好歹是个女孩子,我也……” “我没说这个事!我是说你是不是成心不叫我过好这个年?”青檀一口打断她的话,表情异常委屈:“你明知道我过了这个年就没有几天活头了,既然如此,叫我清清净净地落个好死不行吗?非要来回折腾我?” 金一秤一脸的莫名其妙:“青檀,你这叫什么话啊?我几时不想叫你落得好死了?我又几时折腾你了?” “那你还叫你三叔到青松观里去缠我?非要叫我给他剃度?” “有这种事儿?”金一秤的眼睛一下子瞪得老大,“合着我三叔他没回家啊?他要……要剃度?” “前几天他就去找我了,守着我的门,一个晚上都不叫我睡好,非说让我看在你的面子上收他为徒,给他剃度,好言好语地说他他不听,厉声喝斥他也不走,现在倒是把我的禅房都给占了,硬是把我赶得没有地方去!” 青檀气得抱着肩膀一屁股坐到门外的碾盘上:“反正金一秤,他是你三叔,你得想办法把他给弄走。” 金一秤抓了抓后脑勺:“唉,这个事儿有什么难的?你赶不走他,不是还有你师兄吗?云中子的功夫那么好,小手一抓把他给扔到观外不就行了?” “你说得倒轻巧!”青檀回头瞪了她一眼,气得嘴唇都哆嗦了。 “我原本说好了叫我师兄把他给赶出去的,可是没想到,他们两个竟然,竟然……算了,你自己去看看去吧!”青檀气急败坏地把金一秤一扯就往门外走…… ** “爱了就爱了,不爱就不爱,你爱过她,她也爱过你,你睡了她,她也把你给睡了,她的男人把你打了,你把打给挨了,你们这两个人的事儿就算是放下了,你说你还有什么想不开的?” 云中子仰头喝了一大口酒,大着舌头道。 金老三抓着酒瓶子也喝了一口,眼泪说下来就下来了:“可是我在想为什么她会骗我?若是不爱了,她告诉我就好,我自会离开。为什么她要一直在我面前告诉我,她只想我,只在乎我,只爱我,结果把只给我的微笑和温存都给了别人,反过来又叫那个人伤我害我。” 金一秤惊得一把捂住嘴,实在没有想到三叔竟然还是个文艺小青年,几口小酒一喝,立马出口成章,酸词儿整得一套又一套的。 回头看了青檀一眼,只见他那雪白的脸颊上飞起两朵红云,也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被臊的。 “我呸!”云中子把手里的酒瓶子往桌子上一顿,大着舌头就开始骂,“你小子少和我扯这里格棱,你小子就是想着人家那白花花的大长腿呢。你小子哪儿是还爱着她,你明明就是爱睡她! 你是想着你从今往后再也不能跟她偷着睡,明着睡,变着花样儿的睡,她只能叫那个男人白天睡,晚上睡,变着花样儿的睡,你心里不舒坦着呢。你还哭,你哭啥哭?你把人家的女人抱怀里亲了啃了摸了睡了,你还哭个啥?” 金老三仰脸看天一声长叹:“可是老子的玩艺彻底坏了啊,从今往后谁也不能睡了啊。” 青檀实在听不下去了,面红耳赤地瞪了金一秤一眼:“你听听,这象是要出家的人说的话吗?” 金一秤也是被臊得不敢抬头:“这不就是两个醉鬼吗?你和他们两个论啥真啊?等他们两个酒醒了,你叫云中子把我三叔赶出去不就得了?” 青檀快要哭出来了:“你三叔从腊月二十三就过来了,今儿个是腊月二十八!五天了,我没有看到他有一分能醒过来的样子。再看看云中子,原本说要把你三叔给扔出去的,结果你看看这会儿他们两个人好的!” 金老三抹了一把眼角的泪,拉着云中子的手摇了摇:“兄弟,你说的对,女人不可靠,情爱不可靠,所以我想出家。” 云中子点了点头,把金老三拉过来,搂在怀里胡乱拍了拍脑袋:“嗯,出家好,出家就是好。不过你别当和尚,你跟着我当道士,道士多好啊,能喝酒,能吃肉,不用守啥规矩,还能娶老婆,当道士可好了,比当和尚强一百倍呢。不过这个事儿你可千万别告诉青檀那个秃驴啊,这事儿只有咱们两个人知道,嘻嘻嘻……” 第246章自焚 金一秤绷不住“扑”的一声笑出声来,青檀已经气得崩溃了:“你还笑?还不赶快想办法把这两个人给我弄走?!” “两个?好象只有一个是我们家的吧,那一个可是你家的!有本事你现在把他们两个人给分开,我把其中一个给弄走。”金一秤耸肩摊手,冲着青檀眨了眨眼。 青檀看着金老三和云中子两个人抱在一起难舍难分的样子,气得肝都颤了。 金一秤盯着那两个醉鬼看了一会儿,又用胳膊肘碰了碰青檀的衣服角:“唉唉唉,你看你看,你师兄这会儿是在干嘛呢?我怎么感觉他象是突然找到真爱了?” 云中子把金老三抱在怀里,充满母爱地拍了拍他的脑袋,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一抬头:“三叔啊,你说咱哥俩光这么干喝是不是也不对啊?这快过年了,是不是得拼几个菜喝着才有味道?” 金老三抽了抽鼻子,抹掉脸上的眼泪:“我不想吃菜,我想吃火锅。” “吃火锅好啊,我这就升火去,你等着啊。”云中子晃晃悠悠地站起来跑到厨房,抱起一捆柴火就往屋子里走。 青檀吓得上前一把抓住他:“师兄,你想干什么?” 云中子一把拍开他的手:“小孩子家家的别没规矩?你没听见咱三叔说他想吃火锅吗?我这是给他做火锅呢,你给我让开!” 眼看云中子把那一堆柴火往青檀的禅房里一堆,就开始满屋子翻着找火折子。 这哪儿是要吃火锅啊?这明摆着是要自焚!合着三叔这个家还没有出成,人就先被云中子给指引着圆寂了。 金一秤收了看热闹的心,赶快上前一把扯住云中子的手:“师兄师兄,你和我三叔想吃火锅是吧?我来做我来做,你们两个人等着就行了,你不用动手。” 云中子斜着眼睛看她:“哟,你这小丫头还会做火锅呢?” 金一秤拍了拍胸脯:“嗯,包在我身上,肯定做得好吃,肯定叫你满意。” 金老三抬起一双泪汪汪的眼,冲着云中子深情地呼唤着:“道长,你叫我侄女去给咱们做火锅去,你过来再陪我说说话。” “好的,好的,我来了。师弟,你也赶快过去给小丫头帮忙去,厨下的东西,我怕她找不着。” 不等青檀开口抗议,云中子已经回到金老三身边,把他往怀里一搂继续拍他的脑袋,转手指示着青檀道:“呆着干啥?还不赶快去?” 金老三窝着脑袋就是一声长叹:“道长,我心里苦。” 云中子点了点头:“我知道你心中苦,那是因为众生皆苦。 如是我闻,须菩提庆生,佛告曰:此是一世,前有无穷世,后有无穷世,所谓生日只是来日,所谓死日只为归期,来如烟来,去如尘,来之何须欢,去之何须苦,一切皆为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金老三抬眼看了看他:“道长,你不是个道士吗?怎么会背佛经?” “你忘了我师弟是个和尚吗?这都是他教我的。” 提起青檀,云中子瞬时变得眉飞色舞起来:“嘻嘻,你是不知道青檀这个小子啊,现在长得人模人样的,村儿里面那些大姑娘小媳妇还总惦记他,青楼里面的姑娘们也最喜欢他。其实你是不知道,这小子长到六七岁,他还尿炕呢,尿炕不说,他尿尿还分叉……” 青檀实在是呆不住了,扯着金一秤就往门外走。 金一秤被他扯得脚底下直打绊:“唉唉唉,你拉着我要去哪儿啊?” 青檀一声怒吼:“还能去哪儿,给这两个醉鬼做火锅啊?难道等着看他们两个人烧房子吗?” 金一秤跌跌撞撞地进了厨房打眼一看。 啊哟喂,果真是出家人的厨房,那叫一个四大皆空,除了个见了底的米缸,啥东西也没有,仅有的一堆柴火还叫云中子给搬到禅房里面去了。 “青檀,你这厨房里也收拾得太干净了吧?这啥都没有?可叫我拿什么给他们做火锅?” 青檀恼道:“还不是你那个三叔?说是来出家的,人来了就只管吃,我钓的鱼,买的米全都被他给吃光了。吃完了还不走,又和云中子一起喝酒,喝完了他还发酒疯。” 金一秤拍了拍脑门:“好了好了,全都是我的错,行吧?你这会儿把筐子给背上,我把篮子给拿上,咱们下山弄点年货去。” 青檀站着不动:“这都腊月二十八了,哪里还有年货可以买?” 金一秤把菜篮子拿在手里,抬脚就往门外走:“我说能买到就是能买到,你要么跟我去买菜,要么就等着看那两个酒鬼实在没有下酒菜,先把你给烧了吃吧。” 青檀站着不动,忽然听到云中子在禅房里大声吼道:“青檀,你小子把火锅备好了没?你三叔我们两个人可都饿了啊!”腔调果然凶残得很,青檀故不上和别人治气,赶快也背着那个大筐跟在金一秤身后出了门。 李婆娘可是有一阵子没有见着金一秤了,见她上门立马高兴得跟什么似的:“啊哟,一秤,你可有一阵子没过来了,家里人都咋样?年货办得咋样?” 金一秤打了个哈哈:“李婶过年好,我家里都挺好的,这不是快过年了吗?我娘叫我上青松观去多斋僧布施,结果去了一看啊。 啊哟喂,人家青檀小师父这个静心禅修得真叫一个好,那厨房里头空空荡荡,真就应那一句四大皆空了。 我就想着,这么着不对啊,咱们不得斋僧吗?哪儿能叫人家僧人饿着了啊? 于是我就想着得给人家弄点吃的东西过去,可是今儿个就是腊月二十八了,连周掌柜家都关门不营业了。我就想着,要不然到您家里来看看?” 第247章我想给一秤挑件礼物 李婆娘一拍手:“啊哟一秤啊,你到我们家来是真来对了,我们今年的年货还是按着去年的数给办的,可是年货办回来了,这才想起来,我们家月春现如今吃不了那么多了,这一下子菜啊肉啊什么的就余下不少来,你要是能用得上啊,全都拿走。” 金一秤一拍手:“您看,我就说我是来对了吧?依,月春姐哩?咋会不见她?” 李婆娘捂着嘴角直笑:“月春这阵子身量瘦下来不少,以前的那些衣服裙子啥的全都穿不成了,前儿个她爹刚领着她到裁缝铺子里做了几身儿,眼前能穿的衣服不多,所以她就老是躲在楼上不下来,就等着新衣裳呢。” 话音未落,只见门帘子一闪,一个大丫头欢天喜地地从屋子里跑了出来,一把拉了金一秤的手道:“一秤,好久不见啊,你最近忙些啥哩?” 金一秤盯着李月春看了几眼,点了点头道:“看来最近真是瘦了不少,这脸色也好看了呢。” 李月春得意地在她面前转了个大圈子,笑得一脸春风:“一秤,你看看,我前阵子做的裙子又瘦了呢。” 金一秤满意地点了点头:“看来你最近很努力,最近喝的粥是用那棵桑树上最高的叶子煮的吗?” “对啊。”李月春笑道“我就是按你说的做,每天都尽量往高处爬,去采最高的桑树叶子,可是现在都是冬天了,就连桑树叶子都少了呢。” 金一秤道:“月春,你别嫌桑树叶子少,这个季节的桑叶被霜打过,学名就叫霜桑叶,又叫神仙叶,治疗肥胖的效果最好了,所以你一定要坚持下去,就照眼前这个状况,到明年夏天厚衣服一脱,保准苗条的一个村儿的人都认不出你来了。” 李月春捏扭着身子美得说不出话来,一边帮着金一秤往她的菜筐子里面放东西,一边羞达达地问:“一秤,这阵子,你见大勇哥了吗?他有没有……问起我啊?” 金一秤摇了摇头:“那倒没有,不过这样也好,你就等着你彻底瘦下来,漂亮下来的时侯,突然出现吓他一跳吧。” 李月春摸着自己的发梢,一脸的憧憬。 李婆娘在一旁道:“月春你看看你,就只顾得和一秤说话了,看你都给人家装了些啥,人家一秤是到青松观去斋僧布施的,你给人家装那些牛肉猪肉,鸡啊鱼啊的干啥哩?” 金一秤赶快道:“正好正好,这些东西我更需要,李婶您是不知道,青檀小师父这个人慈悲着呢,每年过年生怕林子里的黄鼠狼啊,狐狸啊什么的找不到东西吃会饿死,所以也会弄点鸡啊,鱼啊,肉啊啥的放到山里去,这些东西我一并给拿上,也方便他行善了不是?” 隔着院墙,青檀摇着头直笑,这个金一秤忽悠人脸都不带变色的。 一转眼就装了满满的一大筐东西,金一秤要付钱,李月春娘俩死拉活扯地不叫她留。 李月春口口声声地道:“一秤,你就别和我客气。说起来你还是我的救命恩人呢,若不是你,我现在哪怕不是丑死胖死,也要被别人给笑话死。这些东西原本就是我往年一个人吃的,今年我胃口减下来了,吃不了这么多,你就拿回去全都替我吃了吧,你要是硬给钱,就是不拿我当朋友。” 她把话都说到这里了,金一秤也就大大方方地把那些东西全都给收下了,背着筐子刚转到院墙外头就被压得连路都走不动了,冲着躲在墙后面的青檀一招手:“嘿,还站着干啥?快点过来帮忙啊。” 青檀走过去把她身上的筐子一摘下来就皱了眉头:“你怎么就好意思从人家家里白拿这么多好吃东西来?这些猪肉鸡鸭鱼什么的加起来得有几十斤的呢,还不说那些青菜豆腐。” 金一秤一边捶着自己的肩膀,一边道:“你不是听着了吗?我要给人家钱人家不要,再说了,刚才人家月春不是说了吗?往年她自己就得吃这么多,今年咱们这么多人替她给吃了,也算是给她消灾祈福了不是?” 青檀皱着眉摇了摇头,弯腰背起那一大筐东西往回走。 两个人一进青松观,金一秤就吓得一声尖叫:“云中子,你要干啥?!” 云中子一只手拎着金老三的领子,一只手拿着菜刀,一脸迷茫地回头看向金一秤:“喊啥呢?没看到我正给你三叔剃度的吗?” 已经喝得七荤八素的金老三趴在桌子上醉得人事不醒,云中子拿着菜刀“蹭蹭蹭”几下把他那脑袋上的头发削得跟狗啃了似的。 金一秤一声尖叫,赶快冲过去一把将云中子手里的菜刀给夺下来,生怕慢上一步,他就手里刀落,把金老三的鼻子耳朵也都给一起削了! ** 杨八妮有七个姐姐,嫁出去了三个,还有四个没嫁,所以他们家整天都叽叽喳喳的,好象有几千只鸭子在吵架。可是今天走到门前,他那几个姐姐的声音反倒小了,全是杨八妮他爹扯着嗓子骂人的动静。 周大勇推开门,就看见杨八妮靠院子里那棵歪脖子树底下,头上扎着两个小辫,身上穿着一件花布褂,一脸的委屈郁闷,看见周大勇,杨八妮眼前一亮,一路小跑地跑过来:“哟,大勇哥,你找我啊? 周大勇问他:“八妮,你这是怎么了?大清早苦个脸干啥?” 杨八妮还没开口,杨六妮已经跑过来叽叽喳喳地道:“八妮他是叫我爹给骂了。” 杨七妮也赶快挤过来道:“因为他糟蹋粮食。” 杨五妮也伸着脖子来插话:“因为他早上掉了半个硬面窝窝叫狗给舔了一口,俺爹说叫他用井水洗洗给吃了,他说狗吃屎,狗舔过的东西洗干净了他也不吃,转手就给丢到鸡窝里了,所以俺爹就骂他了。” “对啊,俺爹从早上一起来一直骂到现在呢。”杨四妮也赶快跑过来。 四个女人一起冲着周大勇飞媚眼:“大勇哥,你到屋里坐呗。” 周大勇被一群女人围着看得脸红,把杨八妮一扯:“走,咱们出去说话去。” 两个人一直走出好远,那四个女人还在伸着脖子叽叽喳喳地冲着周大勇的背影看呢。 周大勇被她们看得混身直冒冷汗:“八妮,你那几个姐姐咋会话这么多啊?我站了一会儿就脑袋痛,这么多年你是怎么熬过来的?” 杨八妮一摊手:“就这还嫁出去三个了呢,要是那三个也在家,房顶都得叫她们给嚷嚷塌喽,唉,对了,大勇哥,你找我有啥事儿啊?” “嗯,是这么个事儿。”周大勇有点不好意思地干咳一声,“你知道十一二岁的女孩子都喜欢啥不?” 杨八妮斜着眼睛看他:“咋,哥,你这是要买东西送我啊?” 周大勇啐了他一口:“你想得美。” 杨八妮晃着脑袋直笑:“嘻嘻,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是想给一秤买的是不?我告诉你,小姑娘们最喜欢银首饰了,你都不知道我三姐前儿个回来了,把她那手腕子举得高高的,说是我三姐夫给她买了个镯子。可把她给美得不行了呢。唉,对了,还有银钗子她们也喜欢,还有……还有银耳环,银戒指,银钗子啥的,她们都喜欢!” 周大勇眨了眨眼睛:“那到底买啥样的首饰你知道不?” 杨八妮歪着脖子想了一会儿:“那肯定是大的好呗,俺三姐那个镯子就不大,可叫俺二姐笑坏了,说是这么细的镯子咋往外戴啊?还说我三姐舍不得给她买大的。” 周大勇想了一会儿,把杨八妮一扯:“走,这会儿你就跟我一起到镇上的银器铺子里瞅瞅去,咱们挑个最大的给一秤买。” 周大勇现在口袋里有的是银票,妥妥的一个隐形小土豪,拉着杨八妮到了镇上的银器铺子里面,张嘴就叫他随便挑。 这可把银器铺子里的老板娘给羡慕坏了,指着杨八妮连声道:“看看你这个丫头多有福气?你这个小相公生得这么一表人材的对你还这么好,更难得的是,人家还有钱啊,这年月,上哪儿找这么好的小相公去。” 一句话把周大勇的脸给说红了,杨八妮倒是一脸坦然:“大姨,不是我命好,是这世上有比我命更好的,啥也别说了,就把你们这铺子里头最贵的东西全都给我拿出来吧。” 第248章首饰 周大勇被那个老板娘说得混身不自在,斜着眼睛看杨八妮:“我说八妮,你是咋回事儿啊?之前不是给了你那么多银子了吗?咋不知道给自己买身男人的衣服穿?还扎着小辫,穿着女人的衣服干啥哩?” 杨八妮翘着手指头在银盒里头扒拉,扭捏着身子道:“我这身衣裳就是自己新买的,男人的衣服我也穿不惯,男人的头发扎起来也不好看。” 周大勇被周围的人看得古怪,干咳一声道:“那你先挑着吧,我到隔壁看看再去买点别的东西去。” 杨八妮头也不抬,将兰花手一拂:“去吧去吧,反正挑首饰这种事儿,你们大老爷们也不懂。” 周大勇前脚出了门,后脚门帘子一闪,又走进一个人来。 打眼四处瞧了一圈,那人伸着脖子吆喝道:“哎哎哎,有人卖货没有?快点出来给小爷我挑几件好东西。” 掌柜的从柜台后面转过来,笑着打招呼道:“哟,是来庆啊,你可有阵子没过来了?这一回又是给您哪一位相好的姑娘挑首饰呢?” 来庆咧着嘴一笑:“嘿,前阵子俺娘给俺说了一门媳妇,俺去看了,小丫头片子长得可水灵着呢,我寻思着,到了明年秋天就把她给娶过门儿来,这眼看着不是快过年了吗?怎么着不得先给丈母娘挑件礼先拉拢着?再给我那小娘子挑两件小首饰再抿巴着?” 掌柜的连声笑道:“那是应该的,那您瞅瞅,想要什么样的?” 来庆冲着柜台里的东西仔细看了几眼,皱着眉头道:“这些东西都大了点吧?有没有小点的,轻点的,便宜点的?” 掌柜的皱着眉头道:“啊哟,来庆啊,你刚才不是还说是给没过门的媳妇和丈母娘买的吗?那哪儿能挑太小的啊?” 来庆鼻子里出冷气:“你知道个屁,那煮熟的鸭子还会飞呢。何况是我没过门的媳妇,你听我的,只管挑最便宜的就好。” 掌柜的想了想:“那你得等一下,太小的我怕丢全都没有放柜上,我得到后头取去。” 掌柜的去后头取货了,转眼店里就只剩下两个人了。 来庆四秒打量了一眼,只见柜台前面站着一个小丫头,从后身看背影很是苗条,头发也梳得油亮亮的垂在屁股后面,小腰往一边斜着,屁股往一边扭着,垂着脑袋专心挑首饰。五官虽然看得不太直切,不过看着那个小身段倒是不错。 再瞅瞅她挑的那些首饰,啊哟不得了,每一件都是大件的贵货啊,难不成,她是这附近村子里哪一家富户的小丫头? 来庆抚着下巴一通寻思,走到杨八妮身后笑着打了声招呼:“这位姑娘,你挑首饰呢?” 杨八妮根本就没有听出来他是在和自己打招呼,只管低着头挑东西,挑出总共有十来件来上好的货,冲着柜台后面一招手:“伙计,来给我算算这总共是多少银子。” 那个伙计把他挑中的首饰全都接过来放在秤上仔细秤了秤,道:“这位姑娘,您挑的这些首饰总共是十七两八钱重,加上工钱,总共是二十二两。” 杨八妮想也不想,就道:“那行,就是这些吧,你给我包上,对了,盒子得挑得好看点。” 二十二两银子就这么轻轻松松地花出去了,连眼睛都不带眨的? 来庆暗地里直咂舌头根子,眼瞅着这个小丫头穿得也不起眼儿啊,她怎么会这么有钱? 正寻思间,只见那掌柜的手里托着个小托盘走了出来:“来庆,你来看看,这里头的首饰你钟意哪一件?” 来庆冲着那个盘子看了一眼,随便指了两件最小的:“就这两件给我包起来吧,唉,对了,也给我找个好看点的大盒子装上啊。” 杨八妮这才抬头冲着他那个方向瞟了一眼,看见他挑的那两副耳环小得不象话,不由得斜着眼睛一哧,暗道,这个人就买这么个小里小器的东西,还说叫人家找个大盒子给装上?当真是瘦驴拉硬屎,强撑体面。 正寻思间,周大勇进了门,冲着杨八妮问:“你都挑好了吗?” 杨八妮将手里那个包装精致的盒子往周大勇手里一递:“大勇哥,我挑的都是最好的,你掂掂可沉了呢,总共是二十二两银子。” 周大勇把那一盒子首饰在手里掂巴了两下,感觉份量不低,满意地笑了笑,从怀里掏出银票递到柜台后面。 两个人出了门,刚走了几步,杨八妮就吵吵着肚子饿脚痛,非要吃镇上的杨记水煎包子。 周大勇照着他的头上就点了一下:“刚吃完饭多久啊?就又吵吵着饿,帮我挑件东西就得落着点好处是不是?” 杨八妮得意地一笑:“嘿,那可不?这些东西可是我精心挑出来,他们店里最好的货了,你把这些送给一秤,保证她喜欢。” 周大勇听他这么一说,心里也高兴,领着他径自上杨记水煎包子铺里去了。 快过年了,包子铺里没啥人,怕是做完了今天的生意,人家就要打烊过年了。 两个人进门找个位置坐好了,杨八妮一个人硬是要了四份水煎包子,张开大嘴就是一通吞。 周大勇皱着眉头看他:“你咋这么能吃哩?一个人就能干掉四盘?” 杨八妮伸着脖子吃得满嘴流油:“大勇哥,你是不知道俺爹那个人有多抠,明明家里有粮食可是早饭还叫俺们吃杂粮窝窝,我那个杂粮窝窝掉地上了,他非逼得我吃掉。我要是不吃,他就说要饿上我一天,叫我长个记性。 你是不知道啊,上回上你家拿了那么多的咸腊肉,他拿回家也是一口不叫我们吃,全都给挂到房梁上了。 叫我们每天吃饭的时侯,吃上一口饭,往房梁上看一眼,全当是吃到嘴里了。 上回我七姐一不留神多看了几眼,叫我爹一筷子就给打在脑袋上,还骂她:你咋就嫩馋里?吃一口饭,你都敢看三四眼咸肉,也不怕咸死你个死妮子。” 第249章借东风 周大勇笑得直哆嗦:“你爹他咋这么会过啊?” 杨八妮风卷残云地把那几份水煎包子全都给吃完了,伸手取了茶壶给自己倒水喝:“我爹他也是没办法,我上面还有四个姐姐没嫁出去呢,将来光是嫁妆就得一大笔,他这心里愁着哩。 不过现在好了,我跟着你和一秤姐挣着钱了,暗地里我也多存着一些,将来我姐姐们出门子的时侯,我暗地里多贴补我爹一点。” 周大勇赞许地点了点头:“嗯,这才象是个爷们说的话。” 正说话间,突然听得哗啦一声响,杨八妮手边的首饰盒子叫人给碰到地上去了。 杨八妮赶快弯腰去拣,那个人已经先一步把那个盒子给拣起来了,低着头连声道:“对不住啊,走得急了些。”话一说完,伸着脖子就往外走。 杨八妮细心地把那个盒子又在手里掂了几下,又摇了几下,耳听着里面有银器哗啦哗啦直响,份量也没变轻,这才放下心来,对着那人的背影骂了句:“急着投胎去的吗?毛手毛脚的。” 周大勇冲着那个人的背影多瞧了两眼,认出来这个人好象是邻村儿的,一时没想起他叫啥。 眼看着杨八妮吃好了,两个人把东西拎在手里就往回赶。 到了金一秤家,周大勇自己不好意思进去,让杨八妮去把金一秤给叫出来。 过一会儿,杨八妮回来了,说是没见着金一秤,见着她二姐了,她二姐说一大早青松观的青檀小和尚来了,把金一秤给叫走了,这会儿还没回来呢。 周大勇心里头一沉,问:“她没说青檀来找一秤有啥事儿?” 杨八妮摇了摇头:“没说,就说青檀来的时侯还气呼呼的呢。” 周大勇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把杨八妮一扯:“你陪我到青松观去看看去,我倒要看看这大过年的,他青檀叫一秤干啥去了。” 两个人离青松观还有老远,就听到里面乒乒乓乓锣鼓喧天的,有人扯着嗓子鬼哭狼嚎的不知道在唱些啥。 周大勇吓了一跳,快走两步进了门。 只见禅房的门槛上坐着两个人,高的那个是青檀,矮的那个是金一秤,全都托着下巴仰脸看着禅房里的那两个人。 禅房中间那个缺了半条腿的桌子被金一秤用几块砖给垫平了,桌子上面摆着一个煮药用的小炭炉子,炉子上面是金一秤家里那个从来舍不得用的铜脸盆。 脸盆里面咕嘟咕嘟地煮着鸡鸭鱼肉各种美味。 云中子连吃带喝红光满脸,手里拿着把桃木剑,扯着嗓子瞎吼乱唱:“习天书学兵法犹如反掌,设坛台借东风相助周郎,孟德占天时兵多将广,领人马下江南兵扎在长江。孙仲谋无决策难以抵挡,东吴的卧武将要战,文官要降……” 合着他是拿自己当诸葛亮了? 连舞带唱了一阵,云中子冲着金老三一晃脑袋:“三叔,该你了,到你唱!” 金老三抬起那个象狗啃了一样的脑袋,双眼朦胧:“到我唱?我该唱啥?” 云中子打了个酒嗝:“咱们这是一出借东风,你该唱,唱……啊,对,你该唱孙尚香了。” “噗!”金一秤嘴里的南瓜子儿差点被呛到嗓子眼儿里头去:“到今儿个我才知道,原来这借东风里面还有孙尚香的戏呢,我说你师兄他平时喝醉了也这样吗?” 青檀摇了摇头:“他平时不这样,因为找不到酒友。” 金一秤盯着金老三看了一会儿:“他们这么连吃带喝的,到啥时侯算完?原本还打量着叫我爹上来帮忙,好把我三叔给弄回去呢,可是现如今他这头发弄成这样可咋整?我爹那个暴脾气,一看见他把自己弄成这么个鬼样子,还不拿刀剁了他?” 青檀抚了一把自己的光头,有点不寒而栗,上回云中子喝醉了还说要帮他剃头呢,幸亏当时没同意,就他这刀法,真怕头皮被他给剥下一层来。 “他们两个要接着闹腾多久啊?” “不知道,反正已经闹了五天了,还不见他们两个有消停下来的意思。” 两个人相视一眼,都有些无语。 金一秤把手里的瓜子冲青檀递了递,青檀犹豫了一下,还真从她手里抓了一把,也学着她的样子坐在门槛上,一边看着屋子里那两个疯子唱戏,一边一脸无奈地嗑瓜子儿吃。 面前的这个场景实在是太有趣了,杨八妮偷眼看了一会儿,忍不在格格格地笑出声来。 金一秤一回头就迎到周大勇那带着几分古怪的眼神。 “依,大勇,你来了啊?”金一秤赶快站起来,“你们两个人吃饭了不?要不要再一起吃点?” 周大勇看了青檀一眼,表情有点不高兴,又冲着金一秤不好意思地笑:“我们刚才在镇上吃了点,不怎么饿。我来找你是,嗯,是想把这个送给你,你看你喜欢不。” “送给我的?”金一秤双手把那个盒子给接过来,轻轻摇了两下问:“这里面是什么东西啊?还挺重的。” 杨八妮在一旁就笑了:“是什么东西,你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唉,这可是我大勇哥一早扯着我到镇上去给你挑的,全是今年最时兴的款式。” 周大勇把身子转过去往一边看,表面上云淡风轻,其实心里头跟揣着头兔子似的。 一旁的青檀看了他一眼,又在暗自冷笑,这个周大勇还真是个多情的种子,为了面前这么个黄毛丫头竟然这般不遗余力了。 低头看了那个盒子一眼,青檀揶揄金一秤:“还愣着干什么?不赶快打开看看,人家都给你买什么好东西了?” 金一秤小心翼翼地把那个盒子给打开,当时就惊呆了,青檀的脸色也止不住变了变,两个人对视了一眼,表情都有点莫名其妙。 第250章麻烦 杨八妮以为金一秤这是高兴坏了,拍着手笑道:“怎么样?一秤姐,喜欢不喜欢?惊喜不惊喜?好看不好看?” 金一秤干笑了两声:“大勇,盒子里面这对小耳环的确是挺好看的,不过……”金一秤把手一抬,从盒子里拿出半块砖来:“你还给我送块儿板砖干啥啊?” “板砖?”背过身子假装淡定的周大勇一个激凌回过头来,看见那块砖脸色立马就变了,跑过来一把将那个盒子给抢过来冲着杨八妮道:“八妮,这到底是咋回事儿?我叫你给我挑最好的银首饰,你怎么给我挑了这么个玩艺啊?” 杨八妮快要被吓哭了,连声道:“大勇哥,我也不知道啊,我在那个银器铺子里挑的就是最好的首饰,总共是十七两八钱重,加上工钱总共是二十二两,我亲眼看着伙计给我包好的。拿在手里我还仔细掂量了半晌,它怎么会……会突然就变成砖头了啊?” 周大勇的脸立马变得紫红紫红的,把那个盒子往手里一拿,伸着脖子就要往门外走:“这个银器铺子的老板太混蛋,我找他去!” 金一秤赶快一把拉了他:“大勇,你别着急,消消气儿先,这大过年的,范不着为了点东西到人家铺子里头闹,你看看现在天都快黑了,咱们赶到了人家也打烊了,有什么事儿明天再说吧。” 周大勇急得眼眶发热:“这些东西本来是我挑好了要送给你当过年的礼物的,没想到这个老板会这么黑心,收了我二十多两银子,却卖了个不值钱的小耳环和一块砖头给我。你等着,到我明儿个我铁定饶不了他。” “二十多两银子?”金一秤的眼睛又瞪得象个牛铃一样“大勇,我知道你有钱,可是咱们也不能这么花啊?二十几两银子可是一大笔钱了,你全都买成首饰了?” 周大勇嗫嚅了一下嘴角:“我以为你会喜欢这些东西,所以我就给你买了……” 金一秤低着头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周大勇赶快道:“这个事儿是我疏忽了,一秤,你别生气,明儿个我就找那个银器铺子的老板去,我铁定叫他把我今儿个买的那个好货都给交出来,要是不交出来,我就砸了他的铺子。哼,说起来他家在镇子上做生意都有几十年了哩,实在想不到,他这个人竟然会这么不地道,我明儿个铁定得给他点颜色看看。” “你确定就是银器铺子里的人搞得鬼吗?我怎么觉得未必呢?” 站在一旁的青檀托着下巴慢悠悠地开了口。 “第一,人家那个银器铺子在镇上开了几十年了,光那个招牌就值得不止二十几两银子,人家范不着为了贪你这几件银器把自己的牌子给砸了,第二,哪怕他真的想贪你们的银子,完全可以用假货来蒙你们,哪儿能用放砖头这么拙劣的手段?” 金一秤仔细一想,还真是这么个事儿,转脸问向杨八妮:“八妮,你是亲眼看着伙计把那些好货给包起来的吗?会不会中间叫人给调了包?” 杨八妮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连连点头道:“是啊,是我亲眼看着人家包起来的,包的时侯我还一件一件又都亲自点了点,这才叫人家当着我的面把那个盒子给合上的。” 金一秤道:“那可就怪了。” 青檀走到一旁的桌子上给自己倒了一杯竹叶泡的清茶:“如此说来,人家店里的人是没有问题的,你们两个再仔细想想,这一路上你们两个遇到什么人没有?” 杨八妮突然一拍额头:“啊哟,我想起来了,是有那么个人,和我一起在银器铺子里面挑东西呢,他总共就挑了两件东西,可是也叫人家用个大盒子给装上了,对了,就是盒子里这两件!” 周大勇回头看他:“你看清楚了?就是那个人吗?” 杨八妮来回跳着脚:“就是就是,我当时根本就没有看那个人的脸,就记得那两个小首饰的款式就是一秤姐盒子里面这两个一模一样的。” 青檀镇定地看着他:“那后来呢?后来的事儿你再想想。” 周大勇突然一拍额头:“我想起来了,咱们两个在吃水煎包子的时侯有个人过来把咱们的东西碰掉了,转身就走了。我这会儿才想起来那个人是谁,他就是邻村儿的那个来庆。” “来庆?”金一秤翻着眼睛一想,当即想起这个人来了,青檀也刚好想起来了。 周大勇恨得直咬牙:“这个事儿不成,我不能白吃了这个哑巴亏,我现在就找来庆这小子去,我铁定得叫他把拿我的东西给还回来。” 金一秤一把拉了他:“大勇,你冷静点行不行?来庆那个人咱们全都见过,算是这附近几个村子里最无赖的一个了,你这会儿去找他他能认吗?” 青檀干咳一声道:“那人是个无赖,你就这么直接去找他,只怕他不但不认,还会反咬你一口,到时侯你的东西不但要不回来,还会叫那样的小人四处说你的坏话,怕是到时侯又会生事。” 别的话青檀没说得太仔细,周大勇也听懂了,他花二十二两纹银给金一秤买首饰,这个金额着实是大了点,若是娘不知道还好,若是她知道了,怕是不但要来找金一秤闹腾,还要一再追问这笔纹银的来由,三扯巴两扯巴的都能闹得金一秤和周大勇的生意再也做不成。 周大勇此时只是一时意气用事,打了他来庆一顿事小,坏了和金一秤的长远之计事大。 周大勇仔细想了想,心里那口气还是咽不下:“那难不成,就叫这个无赖占了我这个便宜?” 青檀皱着眉头想了一下:“其实,他占的这个也未必是个便宜。” 金一秤突然也就得了机灵,眨了眨眼睛道:“说不定,他占的这个还会是个麻烦。” 两个人相视一眼,全都一脸阴笑。 第251章美人如画 金一秤冲着周大勇一挑眉毛:“不管东西能不能要回来,咱们先叫那小子添点恶心怎么样?” 青檀则是冲着杨八妮微微一笑:“我怎么突然发现,你这张脸如果仔细打扮一下会很好看呢?” 禅房里的两个酒鬼还在高一嗓子低一嗓子地唱大戏。 这边,青檀把自己的画笔从大到小排了一排,冲着杨八妮的脸一通打量。 金一秤把米缸最底下的一层细米粉舀了一匙出来,就着炒菜用的植物油仔细调和,待到稠度适当,拿起来照着杨八妮的脸上就是一通糊弄,不一会儿就把杨八妮那张坑坑洼洼的小脸弄得又白又平整。 金一秤冲着杨八妮一伸拇指:“最原始的粉底液就是这么调的,比普通的细粉都好用。” 青檀拿起手里的画笔,蘸了点锅底灰,冲着杨八妮的眉眼就是一通描画,周大勇又把别人家门上贴的对子撕下一块来,叫杨八妮在嘴里仔细地噙了噙,把那两瓣嘴唇子染得血红。 金一秤还不忘把桌子上的辣椒油取过来又在杨八妮的唇上点了点,那效果就跟点了唇彩似的,油亮亮的招人痛。 青檀盯着杨八妮的脸又看了一会儿,还是觉得差了点什么,又取了毛笔沾了点水在红纸上点了点,又在杨八妮的脸皮上描出两片水色的腮红来。 这一通鼓捣,彻底把杨八妮给鼓捣得变了样,她这副德性要是大白天叫人看见,估计能把活人都给吓死过去,可是在这昏黄的灯底下一瞅,倒是和画上的仕女图有几分相象,端地是个美艳的佳人儿。 金一秤捂着肚子笑得腰都直不起来,指着杨八妮的脸道:“啊哟哟,杨八妮,你还真是长了一副美人样儿。” 周大勇也在旁边笑个不停,杨八妮嘟着油亮亮的红唇就冲着他抛了个大媚眼:“大勇哥,那我就去了哟。” 话一说完,扭着屁股一摇三晃地出了青松观。 来庆是叫屋子外面那一阵子箫声给吸引出来的,初时感觉象是夜猫子在叫,后来又感觉象是有人嘘嘘嘘地尿不尽。 反正那个动静难听得很。 来庆今天拿着一块板砖和两件零碎银货就换了周大勇满满一大匣子银货,端地是高兴得很,在油灯底下伸着脖子看那些白花花的银货看得挪不开眼。偏就是这股子动静在耳朵根底下不停地绕,害得来庆连那些银货也看不下去了,把桌子上的灯笼一取,骂骂咧咧地就出了门。 “到底是谁啊?这是在小爷门前哭什么丧呢?” 打着灯笼走了两步,来庆突然停住步子,一双眼睛睁得滴溜圆。 只见前面不远处站着一个女人,身上是一件大红色的长裙子,一张脸又细又白,那眉眼精致得象是画上画的美人一般,竟然好看得叫人心里发怵。 来庆腿肚子抽了抽,暗道自己这不是深更半夜遇见狐狸精了吧? 却见那位美人突然冲着他一笑,道:“你就是来庆吧?看来我娘真的没有骗我?” 杨八妮今年不过十四五岁,还没有变声,平日里说话也是阴阴柔柔的,这会儿故意捏着嗓子,一出声也是满股子娇滴滴的骚味儿。 来庆一听见她会说人话,倒是不怎么怕了,扬了扬下巴一脸轻佻地问:“你娘是谁啊?你是谁啊?你咋知道我?” 杨八妮笑了笑:“看来别人说的也不错,你来庆果然是个花心儿的,连我都不记得了。” 来庆心里头一痒:“依,看来你知道不少我的事儿呢,你到底是谁啊?” 杨八妮叹了一口气,提起灯笼抬起脚就走:“算了,反正咱们两个没缘分,我也就看你这么一眼就得了吧。” 对付来庆这种色痞,这招欲擒故纵最有用,来庆二话不说,果然就追了上来,撵着杨八妮问:“唉,我说这位姑娘,你可别把话说一半儿啊,你是咋知道我的?你娘又是谁?别的人又说我啥了?这么晚了你来找我干啥?” 杨八妮扭着屁股顺着小道一路往背静的地方走,扬着下巴一脸冷艳地道:“哼,说你没良心你还委屈了?年前我娘托媒人给咱们两个人说的媒,我当时就跟我娘说我得仔细寻思一下再说同意不同意呢,没成想前儿个听人家说你已经和邻村儿的一个姑娘定了亲了,我娘就跟我说,妮啊你可就后悔吧,来庆那个人长得有几分端正,他们家在这附近的几个村子里也算是数得着过得好的,当时娘托了媒人给你说这门亲,你说你还得再想想,再如今怎么着?那么好的男人就叫人给先一步给抢走了,我说你可就后悔去吧。 我一个不服气,今儿个就想来亲眼看看你,结果这么一看……唉,算了,反正咱们两个有缘无份,我也不费这个心思了。” 一番话把来庆给说得魂都没有了,前阵子娘给自己张罗了那么多门亲事,大多数都是女方听说自己的名声不好不同意的,实在没想到其中还有这么一位多情的,竟然还惦记着自己呢。 来庆当即把胆子一壮,冲上去一把将杨八妮抱在怀里,连声道:“啊哟,我的好姐姐哟,谁说咱们两个人没缘份?你都已经跑到我的门上来了,这不就是缘份吗? 我娘给我定的那一家姑娘我原本也是不中意的,今天既然你来了,那便别走了,我们两个当即成了好事儿,明儿个我就跟我娘说去,就说我不去娶那个了,我就娶你!” 杨八妮半推半地低声吵吵他:“啊哟,你这个人是做什么呢?人家不过是想来看你一眼,你怎么就直接上手啊,还不赶快把我给放开。” 第252章女主人 他这动静听到耳朵里就跟撒娇差不多,来庆顿时兴奋得就跟那发了情的公狗一般,一边把杨八妮往一旁的树林子里面拖,一边道:“好姐姐,我来庆对天发誓,绝不负你,我就放心地给了我吧,今天晚上咱们两个就先快活这么一场,明儿个我就叫我娘上你们家提亲去,原来定的那一家,哪怕是那天上的嫦娥下凡我也不要了,我就要你。” 杨八妮心里头暗笑,可还是装作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被来庆半拖半抱地扯到了树林子里面,来庆伸着脖子就要来亲他的嘴。 杨八妮把他的脸一推,娇滴滴地道:“趁着这会儿没人还不赶快把衣服都给脱了?一会儿我叫你光溜溜地抱着亲个够。” 来庆大喜,叫了一声:“啊哟,我的亲乖乖哟!”也不顾严寒,三下两下把自己给脱了个溜干净,伸长了胳膊就来抱杨八妮。 杨八妮轻巧地往旁边一闪,慢悠悠地就开始解自己的腰带。 来庆在一旁抱着肩膀打着哆嗦,还是止不住瞪着眼睛直流口水:“啊哟,我的好姐姐,你可快点吧,把你那衣服也给脱下来,叫我好好亲亲抱抱暖和暖和。” 杨八妮慢悠悠地把自己的裙子一掀,露出里面的大红色裤子来,裤腰带头上系着的两枚小铜钱细细一磕碰,发出铮的一声响。 来庆睁大眼睛看着那一处所在,激动得两只眼睛都给盯圆了,张着大嘴口水一直流到裸着的脚背上。 瞪眼看着那个大红色的裤子“哗”的一声掉到那个女人的膝盖上,落在眼睛里的却是一坨和自己身上一模一样的东西。 “啊!”来庆吓得捂着嘴一声尖叫,面前那张白花花的大脸上立时笑出了几道裂纹。 “女人”抬起脚冲着他的脸就是一脚:“我去你妈的吧!” 来庆吃了痛仰面倒地,突然一个大麻袋从天而降把他给罩了个结实,接下周大通和杨八妮联手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青檀在一旁抱着肩膀不动,其实在帮他们几个望风。 两个人把来庆给打足了,金一秤掂了一桶混着冰碴子的凉水过来,隔着麻袋把来庆给浇了个混身透。 然后,几个人把水桶一扔,转身就跑。 现如今可是腊月底的天气,天气冷得滴水成冰,来庆从那个破麻袋里爬出来的时侯,已经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头发上满是冰碴子,混身冷得僵硬得走不动。 刚才脱下来的衣服也找不到了,来庆以为自己是半夜里被鬼给耍了,当即吓得要死,也不嫌丢人,就这么光溜溜地往自己家里跑,进门一把把门给关上,钻在被子里抖了半晌还没把身子给捂热喽。 另一边,几个坏小子打完人一起回了青松观,想起来刚才来庆那副倒霉样笑得是前仰后合的。 金一秤一边给他们几个人重新布置火锅一边笑:“我说八妮,你要是个姑娘,铁定得是个美人。” 杨八妮叉着腰就冲她飞了个媚眼:“我要是个女人,就嫁给大勇哥那样的男人,叫他宠我一辈子。” 周大勇被他恶心得脸都绿了:“得了吧,八妮,快去把你那张白脸给洗干净喽,这会儿灯底下看着渗人巴拉的。” 杨八妮就捏扭着身子发骚:“俺舍不得洗,那是青檀小师父给俺画的,俺觉得挺好看的。” 青檀抱着肩膀在一边看着这些人,止不住抿着嘴笑。 转眼金一秤又备了一大盆子火锅,用一条鲜鱼做的底,再加上两块肥五花,里面加上香叶沙仁白芷草果几味中药一起吊出香味儿来,再用几片干香菇和两颗红枣枸杞一装点,妥妥的滋补药膳锅底。 也不必再招呼,四个人一起围着那个桌子就坐齐了。 那边云中子和金老三舞着剑敲着盆唱大戏,这边周大勇从他们身后摸了一坛酒过来,把泥封一拍:“今儿个腊月二十八,咱们哥儿几个难得聚在一起,算是提前把这个年给过了,怎么样?” 杨八妮伸着脖子往火锅里头看,连声嚷嚷着:“啊哟,这里面全是肉啊,那青檀小师父可怎么吃啊?” 周大勇斜了刚走出去的青檀一眼:“切,他就是个假和尚,啥都吃。” 金一秤照着他身上就拍了一下:“大勇,咱这是在人家的地盘上吃饭呢,说话得客气点。” 周大勇心里有点窝气:“一秤,这大过年的,他把你给扯到这观里干啥?你三叔在这儿闹腃,想办法把他给轰出去就成呗,还非要来扯着你?” 金一秤感觉这个事儿一两句话说不清楚,也就笑了笑没开口,杨八妮是看出来周大勇吃醋了,赶快笑着打哈哈:“大勇哥,你想啥呢,青檀小师父可是个和尚,人家和一秤姐走近点,你还吃心了?” 周大勇梗着脖子不服气:“他算个啥和尚?他就是个花和尚,吃肉喝花酒,啥事儿他都干。一秤,我知道上回他也帮忙救你的事儿,你在心里念着他的好。可是话说回来了,上回是我救着他帮忙救你的,这个情我还他就好,他要是再找你,你直接拒了他就成!” 金一秤就叹了一口气:“大勇,凡事不要只看表面,其实……” 青檀是看筷子不够,出门去砍竹子做筷子去了,这会儿拿着一把筷子进了门,刚好看到周大勇一脸酸溜溜地在和金一秤嘀咕,明显是在说自己坏话。 真是好笑,青檀走过去故意往金一秤旁边一坐,把筷子递到她手里道:“你给大家发发吧。” 这口气就象是家里的男主人在支使女主人。 第253章过年 周大勇有点生气,忌着之前的交情也不好直接发作,转手把酒坛子拿过来,给每人面前倒了一大碗,自己先仰起脖子喝了半碗,大声道:“今儿个是过年,我周大勇先干为敬,祝咱们哥几个年年相聚,岁岁平安,我先干了。” 周大勇仰起脖子一饮而尽,杨八妮第一个站起来拍手叫好,也一仰脖子把自己的那碗酒全都喝了,把酒碗往桌子上一顿,也大声叫道:“年年相聚,岁岁平安,我说一秤,青檀,你们也赶快喝啊。” 金一秤举起酒碗喝了一小口,就赶快伸着脖子吃菜,连声道:“我酒量不行,饭量还好,叫我多吃几口肉先。” 周大勇冲着青檀挑衅:“依,青檀咋不喝酒啊?是个爷们不?是个爷们就把你面前那一碗全都给干喽!” 青檀看了他一眼:“我没说过我是个爷们儿,我只是个和尚。” 杨八妮咧着嘴直笑:“哈哈哈,青檀你还好意思说自己是个和尚?哪个和尚象你一样钓鱼吃肉会姑娘的?” 青檀挑着眉头看了周大勇一眼,又瞟了瞟旁边的金一秤,金一秤别着头往一边看,意思是这话可不是我说的,反正大家都知道。 周大勇朗声笑着一拍胸脯:“青檀你看我们干啥?在坐的都是兄弟,谁不知道谁啊?我们全都知道你青檀是个假和尚真爷们,来吧,喝酒!把你面前那一碗全都给干了。” 青檀淡定地把那碗酒给举起来与他对碰了一下,仰着脖子一口气喝了下去。 “好,够爷们儿!”周大勇今天晚上是卯足了劲要弄青檀一道,直接把酒坛子一抱又给青檀倒了一大碗:“来吧,兄弟,今天晚上咱们不醉不归!” 青檀还没说话,杨八妮已经象个暴米花一样跳了起来,一边抢着坛子给自己倒酒,一边兴奋地嚷着:“好好好,咱们不醉不归,大哥我敬你!”话一说完,抢了面前的一碗酒与周大勇满满一碰,仰着脖子也喝下去。 这是敬的酒,周大勇不能不喝,一碗酒刚下肚,想要再给青檀倒,杨八妮已经又把酒坛子给抢走了,一边兴冲冲地自己倒,一边拉着周大勇道:“大勇哥,来来来,咱们两个再喝一碗,然后一起敬一秤姐。” 金一秤赶快摇头:“我不会喝酒,你们两个多喝一点,我多吃点菜就行了。” 杨八妮转手又把周大勇一拉:“一秤姐不会喝酒,那就咱们两个多喝点。”抬手又把周大勇的碗给倒满了。 热酒入了喉,青檀的脸上浮起一抹红晕,呼吸之间,全是满满的人间烟火气。 眼看着周大勇还在不死心地往自己这个方向给杨八妮递眼色,明显是叫他调转矛头来灌自己,奈何杨八妮这货一门心思全在手里这坛好酒上,压根没往别的地方想。 他们家姐妹多,没兄弟,逢年过节也就是他爹偷着喝上两口小酒,可那老爷子还抠得很,喝酒都是背着众人的,生怕被别人闻到一点味儿。 杨八妮难得能抱着一大坛好酒随便喝,登时兴奋得丧心病狂,扯着周大勇是一碗一碗接一碗地让,自己也是一碗接着一碗的喝。完全没有看懂周大勇叫他拿酒灌青檀的事儿,倒是按着周大勇连着让了好几碗。 周大勇喝了几碗酒,止不住光拿眼睛冲着金一秤看,杨八妮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干脆站起来,把他往金一秤的旁边一推:“坐过去吧,扭捏啥哩。” 周大勇仗着酒劲就挨着金一秤坐了,将酒碗往她面前递了递:“一秤,我敬你……敬你永远都貌美如花,医术高明。” 杨八妮赶快在一旁抢着道:“还要祝一秤姐将来找个好婆家,最好就找着大勇哥这样的,又高又帅又体贴,还真心真意对你好。” 周大勇哑着嗓子假装生气:“去,胡扯啥呢。”其实心里早就甜得开了花似的。 金一秤两口小酒进肚有点微熏,用手支着自己的下巴看着周大勇笑:“嘻嘻,找婆家,我不急,你先给八妮找个好婆家吧,就找个你这样的,又高又帅又体贴,又真心真意对她好的。” 周大勇仗着酒劲顺杆儿爬,低头摆弄着桌子上的筷子吞吞吐吐地表白:“那一秤呢,你觉得我……嗯……咋样?” 金一秤一双大眼睛早已晕得没有了焦距,呲着两颗雪白的门牙傻笑道:“你?我感觉挺,挺不……”余下的几个字在舌头上打了几个圈,混着个酒嗝又给咽回去了。 周大勇满怀希冀的脸上顿然失落,也不知道她那两个字到底不错,还是不好。 杨八妮又在一旁拍着巴掌傻笑着要喝酒,身后的云中子和金老三一个拿剑一个舞盆,吱吱喳喳地瞎唱,象是唱到了武松打虎,两个人为了谁演武松谁演虎又争执了半晌。 周围的声音嘈杂,吵得脑仁生痛,金一秤低着头又开始往锅里翻着拣着挑肉吃,刚才自己鼓足勇气做出的表白貌似她根本没听懂,少年的脸上满是失落,抓起眼前的酒碗又喝了几大口。 青檀的嘴角不知不觉地噙了笑,以往那么多年,怎么不知道年是可以这么过的? 一群人敲锣打鼓地唱大戏,一群人围桌煮海翻红浪,席间男女有的争锋有的表白有的鼓动有的遮掩,各种心思各种神态,人生本就有百味,只可惜,我的命已经不长…… 淡漠的眉目之间浮起一抹怅然,青檀突然发现自己对这个世界并非完全没有依恋。 “嗨,快看外面!那是什么?是我眼花了吗?”杨八妮突然站起来,拿手指向门外。 第254章花柳病 众人随着他一起往外瞅,这才发现镇子上有人在放烟火,五颜六色的火光冲上天际,将幽暗的夜空照亮了一半,青松观地处半山腰,从这个角度看得极为清晰。 镇子上面还是富人多一点,也不知道是哪一家,腊月二十八就开始放烟火了,这是金一秤穿越到这个世界里第一回看到烟火,她立马兴奋得站了起来,伸着脖子就往门外跑。 “一秤,你慢点。”周大勇刚要起身追她,脚底下也是一个趔趄,喝得七荤八素的杨八妮软绵绵地往他怀里倒:“大勇哥,你拉上我一起去。”话没说完,人顺着他的身子就往地上出溜,滑到地上把周大勇的腰一抱,闭着眼睛就睡过去了。 周大勇照着他身上推了一把:“喂,你给我起来。” 杨八妮不起,反倒把他给抱得更紧了,周大勇伸着脖子往门外看,却见金一秤这个小傻子正兴冲冲地跟在青檀后面往外走,转眼就出了视线,他想赶快跟过去,可是杨八妮这个蠢货就是抱着他抱得死紧,嘴里还在胡嚷嚷着:“大勇哥,这么抱着你好舒服,大勇哥,其实我好想给你当媳妇,我要不是个男的就好了……” 青檀将冲到身边的金一秤手臂一扶,皱着眉头道:“你就不能走慢点?” 金一秤只管傻笑,伸着脖子盯着那些烟火一个劲地道:“好看,真好看,好久没有看到这么好看的烟花了。” 青檀浅浅一笑:“再好看也是烟火,转瞬即逝而已。” 金一秤仰着脸看着他嚷:“那它也好看过啊,是不是?” 她抬起微醺的眼仰望过来,眸子深得象两潭水,偏是嘴角还带着一丝痞痞的笑。 青檀动了动唇,没有开口,一阵冷风吹过,树叶被打着卷吹落到两个人的面前,这丫头头上顶着几片落叶还在睁大眼睛傻傻地看自己,似乎还在等待刚才那句话的答案。 青檀的心头升起一抹微漾,掩口干咳一声,把她的脸冷冰冰地一推:“看烟花吧你。” ** 来庆回到家就重病了一场,从腊月二十九一直病到了正月十五,咳嗽发热打喷嚏,身上还出了一身的红疙瘩。 刚好遇到过节,这段时间一直没有郎中开门市,到了过了正月十六,家里人才从镇上请了个郎中过来给他上门诊治。 结果那个郎中到了家,刚一掀他被子,就被吓得了一大跳,只见来庆的那张脸上满是红包,混身上下也全都是,有的已经被他自己给挠烂了,连血水带脓水的沾了一被子。 那郎中恶心得不敢多看,拿着个尺子挑着来庆的被子随便看了几眼,当即确诊:“你们家这个人得的是花柳病,已经到了这个程度已经不好治了,还是赶快找个地方叫他单独住着,莫叫身边的人也染上。” 一句话就叫全家上下都炸了锅,平素里都知道这个来庆不是个好东西,惯常喜欢沾花惹草的,但是实在想不到,他能够沾上这么个脏病,竟然还是到了连治都不能治的地步了。 在村儿里得了这种病的,那可叫丢了几辈子的人,更何况这种病还会传染! 家里的兄弟姐妹们二话不说,把来庆的东西收拾着就要往门外扔,连带着病中的来庆也要一并给扔到村子后面的破柴房里头,断然不能叫他把病传给全家人。 来庆的娘拉着门框死死活活地喊着不能叫把来庆给送出去,好歹留在家里,好请朗中接着给他治。 来庆的爹上来把鞋一脱就摔了自己家婆娘几个鞋底子,嘴里骂道:“平素里全都是你这个糊涂婆娘惯的,叫这个混货成日里不干好事,就知道四处瞎混,也不知道他年前是上哪儿鬼混了。竟然能染上这个脏病。 丢人现眼不说,还会连累家里人,你们兄弟几个,现在就把这个混蛋给我用被子卷了扔到村子外头去,万不能叫他把病染给咱们家里人。” 老爷子一发话,全家上下的人都不敢耽误,哥儿几个用几床厚被子把来庆一裹就给送到了村子外头那个四面透风的破柴房里头,平日里就是隔着门缝给他送点吃的不叫他饿死就成,至于他平日里用过的东西,那也是烧的烧扔的扔,断然一件也不叫在家里存。 这一下来庆可算是彻底没了辙,自己病着,全身高烧不退,身上的红包起了一层又一层,别说找个大夫来给自己看病了,就连渴了喝口水都唤不到跟前一个人。 在那个四面透风的破柴房里面住了个把月,病竟然又莫名其妙地好了。 可是来庆的老爹和家人已经彻底恶心上了他,哪怕是病彻底好了再回家,每个人看他的眼神也都透着鄙夷,至于那门亲事,就更不必提了。 他得了花柳病的消息传到邻村,那个刚和来庆定下亲事的姑娘知道了死活不肯再嫁他,逼着自己的爹娘回来退亲。老来家自己的儿子得了这种不要脸的病,本来就输着理呢,生怕这件事情传出去了,叫一家老小彻底没了脸,就连送出去的彩礼也没敢往回要,直接把这门婚事给退了。 病好了的来庆完全象是变了个人,再也没有了以往的蛮横,整天象个野狗一样耷拉着脑袋没精打彩的,逢人就说自己是遇到了邪乎事儿,腊月二十八晚上叫个忽男忽女的狐狸精给调戏完打了一顿,又叫它施了妖术把自己给治了,说到底这都是报应,谁叫自己那么多年爱占小姑娘便宜呢。 其实,所有的秘密都在金一秤泼在他身上的那桶水上,那桶水里面有足够叫人过敏发热一个月的东西,这玩艺招惹在身上,发作的症状和花柳病完全一样,可是却根本要不了命,等到一个月之后自然会痊愈。 倒霉的来庆,算是给他自己的贪心付出了足够的代价。 第255章因由 这个年金老三是在青松观里过的,而张兰草是在自己的那间小草房里冷冷清清地猫了一冬,正月十六金一秤去看她,她把一双刚做的鞋交给金一秤,叫她给金老三捎去。 “前儿个我见你娘了,听说你三叔现在连老宅子也不回了,天天在青松观里和那个疯道士瞎混。我寻思着,怕是那老宅子里头有些人说话不中听,容不得他。 现如今他一个光棍汉吃的住的也就算了,穿的东西铁定没有人给他做,我就做了一双鞋给他,免得开了春,他连双衬脚的鞋都没有。” 鞋底子上的针脚走得细细密密的,显然是用了足够的心思在上面,金一秤道:“三婶娘,这鞋你亲自给他送去呗,他现如今已经叫云中子给剃度过了,算是半个和尚半个道士,你给他做鞋,算是斋僧布道,做善事呢。” 张兰草的脸一红:“你替我捎去不就行了呗?” 金一秤摇头:“我不去,前儿个我爹见他了,一看见他那个脑袋被剃成那样,差点被气死,回来就把我给骂了一通,口口声声说是我撺掇的,要不然就指着我三叔那个脑子他再怎么混也想不到去当和尚。要是我再去那观里找他,我爹肯定要打断我的腿,还是你去吧。” 金一秤死活不肯去,张兰草没有办法,只得抽了个空自己去了趟青松观。 青松观已经归于平静。 云中子和金老三大醉了几日,终于出现了难得的清醒,两个人一起把观里观外转了一圈,这才看见书案上青檀留下来的字条。 字条上说是自己命不久矣,就更加不能惫懒,许了城里书馆的几副画作要赶快完成,观里面鸡飞狗跳的实在是不适合作画,这几天自己还是要去四处转转,找找灵感,快点把画给画完。 云中子和金老三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都意识到前几天闹腾得实在不象样,硬是把青檀那个病秧子给逼得离家出走了。 青檀身上的毒说不定很快就会发作,他独自一人在外面实在是太危险了,云中子二话不说,拿了挂在墙上的宝剑出门就去找青檀。 金老三心里一阵愧疚,再加上脑袋被剃成那样彻底没有办法出门,干脆也不提回城里当长工的事儿了,安安分分地在青松观里住下,一边给他们两个人看家,一边着手把前阵子自己和云中子发酒疯踢烂的家俱什物都给补一补修一修。 张兰草进门的时侯,金老三正在低着头刨木头,一个乱蓬蓬的大脑袋上一半头发象刚割过去的韭菜一样东一丛西一簇的,另一半则是青楞楞的头皮。 张兰草看了他一眼,差点没有认出他来。 金老三也看见了张兰草,登时窘得整张脸都红了,背过身子拿手巾擦了擦脸上的汗,这才问她:“你咋过来了?” 张兰草红着脸把手里的鞋往前一递:“俺给你做的新鞋,你穿上试试合适不?” 金老三的神情一滞,没伸手接。 张兰草赶快解释:“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是听一秤说,你现如今出家了,我给你做鞋也不为别的,就图个斋橧布道,给自己积点福气。” 说起出家这个事儿,金老三有点哭笑不得。 自己只记得那一天上山本来是一气之下想叫青檀给自己剃度的,青檀死活不收他,他就一直在门外守着,不知道怎么着又跟云中子聊上了。 两个人聊着聊着就喝起来,喝着喝着就醉了,醉就醉吧还又唱又跳的,待到酒醒了,原本想要拜师的青檀小师父早就被他们两个人给闹腾走了,家没出成,倒是自己这个脑袋不知道叫谁给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没法儿出门了。 金老三把一双汗手在衣服上反复擦了擦,这才把那双鞋给接过来:“你这阵子,过得还好吧?” 张兰草道:“嗯,我挺好的,没啥事儿,我先走了。” 张兰草折身出了门,金老三盯着她的背影看了半晌,突然弯腰拣了根木棍子,用刨子来回刮了几下给刮得顺溜了,又用手试了试没有毛刺,这才拎着追了出去。 三步两步追上张兰草,金老三把手里的棍子往她手里一塞:“下山路滑,你当拐杖使,要是遇见了野狗啥的,你还能动手打它。” 不等张兰草说话,金老三一路小跑又逃回到观里去了,象是连多看张兰草一眼都不敢。 直到张兰草的背影彻底消失在山底下,金一秤这才从草丛后面钻出来:“你说我三叔他们俩这是咋回事儿啊?他们两个明明都对对方有意思,为啥非得这么奇奇怪怪的呢?” 青檀揪掉脑袋上掉的树叶子闷哼一声:“你这些问题该问一个和尚吗?” 金一秤回头瞪他:“别给我装蒜,你这个和尚啥不懂啊?快点说,这几天你在一旁听到我三叔跟云中子他们俩说啥了?我三叔要和离的真正原因到底是什么?” 青檀的脸红了红,抬脚就往边走:“不知道。” “你肯定知道!”金一秤追着他不依不饶:“要是别人的事儿我就真的不管了,可是你看看我三婶娘现在的样子有多可怜,她一个女人孤伶伶的在山里和些山参做伴,难道一辈子就这样了吗? 再说我三叔,他也总不能一辈子呆在你们这个道观里吧?就这么僧不僧道不道的跟着你们师兄弟两个人瞎混?我说青檀,你好歹也能算个出家人,出家人慈悲为怀,这眼皮子底下的善事,你怎么就能不管呢?” 青檀低着头不说话,一味往前走。 第256章手帕 金一秤继续在他身后唠叨:“要是他们两个之间没有感情,我也不管这个闲事的,可是你看看,我三婶娘不在家的时侯,我三叔偷着给她的水缸里头挑满了水。附近的地痞无赖想调戏她,我三叔硬是在她门前偷着躲了好几夜,连着打走了好几拨人。 这些事儿我也是昨儿个听见我爹喝醉了酒说出来的。唉,你说他就是心里有我三婶娘嘛,那为啥非要走这一步?青檀,你要是真知道原因,你就告诉我呗。” 青檀还是不接话。 金一秤一把扯了他,一脸严肃地道:“青檀,我很严肃地问你这个问题,请你一定要回答我,我真的不想看着我三婶娘和我三叔就这样下去。” 青檀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你真的叫我说?” 金一秤很肯定地点了点头。 青檀把眼睛向着四周看了一圈,伏下身子凑着金一秤的耳朵说了几句话。 金一秤斜着眼睛看他:“你说的是真的?我三叔他竟然是得了……那个病?” 青檀耸了耸肩膀:“我一个要死的人范得着和你说假话吗?” 两个人对视了一会儿,突然都感觉挺尴尬。 金一秤咕哝着:“我三叔也是,有病了也不说出来,他哪儿知道这种病就一定不能治啊?” 青檀没法儿接碴,干咳一声,仰着脸往对面的山上看。 金一秤想了一会儿突然一拍脑袋:“依,要是我三叔的这个病好了,他不就不用和我三婶娘和离了吗?” 青檀干咳一声:“我也只是在旁边听了几句,据说他的情况很严重,私下里试过很多种办法还是治不好。” 金一秤沉思半晌,突然笑了笑:“别人治不好,可不代表我治不好,嘿嘿,你知道不知道云中子把那几坛子好酒给藏在哪儿了?” 青檀:“……” ** 金二丫把那个绣了一半的帕子递给周傲文,一脸认真地道:“周秀才,这个手帕俺给你绣不了,您拿回去找别人绣吧。” 周傲文看着手帕挑了挑眉头:“哦?姑娘这是为何不绣了?” 金二丫有点生气:“周秀才,您是个读书人,俺心里本是敬重你的,你给俺娘和俺找了活计,俺心里更感激你,但是你也不能欺负俺一个乡下丫头不识字,啥都让俺绣啊。你叫俺绣的这个是好话吗?” 周傲文把那个帕子拿在手里看了看:“我叫您绣的这个不是好话吗?” 金二丫一脸认真地道道:“俺小妹都说了,说这四个字儿指的是……是男男女女的那些事儿,反正不太好。” 周傲文眸子一滞,却又颇以为然地点了点头,道:“原来金姑娘是这么看的啊,既然如此,那这个绣帕不绣了也好,我回去给我那个朋友说上一声便罢。” 金二丫怔了怔:“周秀才,你这是给你朋友绣的?” 周傲文道:“是我的一个同窗,他前阵子见我说,前阵子不是见你常与绣坊的人走动吗?可否帮我绣这么一方帕子?我想拿去送予自家娘子。 我一时也没有想太多,就给应下来了,此时叫姑娘说起来,我才想到,叫您帮我绣这几个字的确是冒昩了,还请姑娘恕罪。” “这……”金二丫一下子红了脸,“周秀才,你咋不早说啊,原来这个帕子帮你的朋友绣的?” 周傲文将那方帕子收入袖内,冲着金二丫淡然施了一礼:“小生唐突,还请金姑娘不要见怪。”话一说完,径自翩翩而去。 金二丫盯着他的背影半晌,暗地懊恼自己适才说话也太唐突了些,人家只是央及了自己一下叫去帮别人一个忙,自己却混似多想,叫人家下不来台了。金二丫越想心里越内疚,在原地怔了半晌,这才闷闷不乐地回了家。 ** 青松观里转眼就只剩下金老三一个人了。 风在窗子外面呜呜咽咽地吹着,伴着一两声夜猫子叫,使得周围的气氛更加孤凉。 金老三披着衣服下了床径自到厨下找酒喝。 云中子这个人别的什么事儿都不讲究,酒却一定要喝好的。 金老三提了一坛好酒在手里,打开盖子一闻就是一股沁人的香味。 金老三心下有点讶异,前几天这坛子酒自己刚喝过的,当时还真是没有这么香。 金老三把那个酒坛子拿在手里,冲着里面一通打量,感觉那浅褐色的酒里象是泡的有什么东西,用筷子搅巴了几下,夹出一把象是香椿一样的东西来。 金老三皱着眉头一笑,暗道这个云中子真是会喝,竟然想到把香椿泡到酒里头。别说,这股子味儿当真是叫人馋得不行。 取了一个大碗,满满地倒出一碗来,金老三对着嘴一口饮下,一股热流下了肚,整个人突然就舒坦了,金老三重新躺回到床上,感觉着五脏六腹间那股热气慢慢地升腾,象是有一只手在身上不停地熨贴着抚摸,摸得人身上舒服得很,不知不觉的金老三也想找个什么东西摸一下,闭着眼睛把手一抬就摸到了床头上那双新鞋。 金老三把那双鞋抱在怀里,抚摸着上面细密的针脚,新鞋怕是刚做好,上面还带着那一股熟悉的冻疮膏子的味儿。 闻着那股味儿又想起了张兰草。 张兰草生得并不美,但是五官兑在一起挺耐看,就象手里捧着的这双鞋一样,不怎么好看,但是又厚实又暖和又耐磨,穿在脚上又舒服又耐穿。金老三抱着这双新鞋,慢慢地闭上眼,突然感觉这个漆黑的夜晚也没有那么孤单了。 第257章不正经 青檀原本是打算把云中子给骗出去,自己就回青松观的,不管怎么说那里也是自己的家,只要没有云中子那个酒鬼成天闹腾,自己也能清清净净地做个画。 但是金一秤警告他,这阵子千万不要靠近青松观,更不能靠近金老三,因为他正处于生理和心理的双重敏感期,如果青檀一定要回去住,接下来怕是会发生一些不可思议的事情哟。 青檀怒道:“你又在胡扯什么?我们可是两个大男人!” 金一秤那一副阴恻恻的笑容瞬间包罗万象:“正常情况下,两个大男人的确不可能发生什么,但是在某些特殊的时期,可能发生的事情就实在是太多了。 别忘了,我三叔此时正处于情感上的空窗期和生理上的复元期,这个阶段类似于一个人青春期的生理心理发育阶段,在这个时侯,如果我们把他正确引导,使他走对了方向,那么结局会是皆大欢喜。 但是如果在这个敏感的阶段,你有意无意地总是在他面前晃悠,你们两个又是同吃同住在一个屋檐底下,再加上你这张脸长得也实在是太过清秀耐看了一点。 万一他对你产生了不该产生的感情,那个后果很有可能就是——你要菊花残满地伤……” 青檀的一张玉面瞬时涨得如同关公一样红,哑着嗓子吼道:“金一秤,你那个脑袋里整天都在想什么不三不四的呢?” 金一秤不以为然地耸耸肩膀:“你要是不听我的那就随便你去呗,反正后果自负。” 完全不顾青檀那一副要吃人的表情,金一秤慢悠悠地背着青檀的小包袱就往山上走:“其实,我们山上那个种植基地环境当真不错,空气也好,人也多。 周大勇和杨八妮你们又认识,平素里也有人照顾你,万一你有个什么不舒服的,他们可以及时过来给我报信,我立马就能过去给你医治。 行了,青檀,每个人这辈子都是几十年,早走晚走都是走,可是只要活着一天就尽量让自己往舒服了过,千万别给自己找不自在。 当然了,如果你觉得我三叔那个人不错的话呢,你也可以考虑一下回青松观,你们这个事儿我不发表意见,我对别人的感情还是很尊重的,男女之间可以有情,男男之间有了爱也很正常……” 前面几句说得还象人话,后面又开始扯三扯四不着调。青檀气得脸发绿,拳头在袖子里握了握,又握了握,后槽牙在嘴里咬了咬,又咬了咬。 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小人儿若无其事地采了路边的一根茅草芽叼在嘴里,还悠闲地哼起了歌,青檀气得站在原地抓着路边的树叶在手里来回撕巴着咬牙骂道:“十几岁的女孩子,满脑子乱七八糟的东西,真是个妖女,色胚,不正经!” 金一秤却对青檀的冲天怒火毫无察觉,径自走了半晌,这才发现身后的人没有跟上来,回头打量着道:“依,你怎么不跟着我走啊?难不成是想叫我背你?” 我怎么不跟着你走?难道你不知道你刚才都说了些什么混帐话吗? 青檀拧着眉头恨不得在她脸上瞪出两个大洞来。 “真想让我背你啊?”金一秤眨着大眼睛满脸无辜地一拍手:“大哥,我拿着行李呢!” “噗!”青檀那一肚子火气硬是被她给怄得乐了,走过去把手里的碎树叶子照着她的脑袋上一撒:“用不着你背,我自己会走!” 青檀原本以为在这个所谓的什么基地自己会住得很不舒服,因为周围的人实在是太多了,还全都是些半大的小伙子,一个比一个精力旺盛,闹腾起来一个比一个嗓门大,动静足。 但是住了几天之后,青檀从这些人身上看到的不止是闹腾,更多的则是活力。 正月初十就打了春,万象更新,百草复苏,侯鸟回归,天地间一片欣欣向荣,而这些半大的小伙子们,也早早地脱去了厚重的棉衣生龙活虎起来。 他们聚在一起打造农舍,铺陈物资,经营种植。 他们也成群结队,嬉笑打闹,上山抓野味,下河抓鱼虾。 他们会翻脸斗殴,大打出手,但是不管两个人打得有多惨,隔上几天还能搂着脖子继续称兄道弟。 他们是往年黑沟子村里面最让人头痛的一群混世魔王,现在却聚在一起共同做了一件不为人知的大事业,并且相约守口如瓶。 意外的发现让青檀感觉到十分有趣,不知不觉的,青檀就在这里安心住了下来,一边完成自己答应了书馆里的画作,一边耐着性子配合金一秤的医治。 不管这个丫头说话有多气人,她的医术还是信得过的。 大概她是对的吧,人生不过几十年,无论如何不能和自己过不去,哪怕自己今年躲不过一死,在临之前不要再发病可以少受点罪也是好的。最重要的是,在这个偏僻的地方,不会有外人知道,金一秤在偷着给自己治病,这样她就不会给自己招来麻烦了。 对于青檀的突然加入,众位兄弟们并未感觉到有任何不妥,毕竟他是一秤姐亲自领过来的人,为了一秤姐的面子,大家也要对他更好一些。更何况还有那个超级颜控杨八妮处处替青檀说好话,很快所有人都拿着他当兄弟看了。 唯独在周大勇眼里,青檀就是个地道的不速之客,之前为了救金一秤,青檀的确出了不少力,私下里周大勇也愿意把他当成自己的兄弟,但是叫周大勇难以容忍的是那一天自己在河边亲耳听到的那些话。 金一秤偷着去给青檀治病,还趁着他睡着的时侯脱了他的裤子。 而青檀偷着去逛窖子的事儿,金一秤倒是第一个发现的。 在自己的眼睛没有看到的地方,金一秤和青檀到底还有多少交集? 第258章遇贼 如果金一秤是和这黑沟子村的任何一个男人过从甚密,周大勇都不会紧张,与他们相比,自己充满自信。 但是当面对青檀的时侯,周大勇往往就有点缺了底气,他曾经在暗地里问过杨八妮,是不是女人都喜欢象青檀这样的男人,没啥男人味儿,但是会画画,有学问,还带着点邪性。 杨八妮认真地想了半晌,郑重地了点点头,说:是! 就象男人们聚在一起会聊谁家的姑娘媳妇长得好看一样,女人们聚在一起也会聊男人。 这一个黑沟子村儿里面全都翻上一遍,长得最好看的男人有三个,周大勇,周傲文和青檀。 周傲文是一身满满的书卷气,温和儒雅的气质吸引人。 周大勇是清朗帅气,男人味儿十足吸引人。 青檀这个人是生得有几分邪魅,可是那个五官要是真仔细看起来,真真是一点儿毛病都没有,衬着他那玉白色的面皮,乍一看有点阴邪,可是看了他一眼就挪不开眼睛,越看那张脸就越叫人喜欢。 对于这个结论,周大勇很不服气:“周傲文是我的大哥,温雅帅气那是肯定的了,青檀那副模样,哪点儿好看了?难不成这一个村儿里的女人全都瞎了?” 杨八妮当然知道周大勇这股子怨气是打哪儿来的,赶紧劝他道:“大哥,我知道你是因为一秤这个事儿心里和青檀师父别着一口气的。 您也别怪我多嘴,我倒是别得你这个心操得有点早了些。你想啊,第一,这青檀师父他是个和尚,哪怕平素里那行为举止和普通的和尚不太一样,但是他也未必就能娶妻啊? 再一个你想想,一秤现如今她才多大?过了年不才十三岁吗?十三岁的女孩子对这个男女情爱之类的事情有几个懂的?平素里也就是看着青檀小师父有病,可怜,这才多照顾着他一些的呗。 所以我觉着吧,老大你有的是机会,可别因为眼前一些鸡毛蒜皮子的事儿轻易和别人翻了脸,反倒跌了自己的身份。 往后你就与青檀小师父好好地处着,一秤姐那里,你再仔细地呵护着,待到过两年她长大了,懂事儿了,该是跟谁好,自己心里自然就有数了,你根本就不用担心。” 周大勇仔细想了想,还真是这么个理儿,平素里对青檀的这份戒备也就放下不少,还依着往常对众兄弟的态度对他,一时之间整个黑峰山上其乐融融,和谐得很。 开了春,生活的节奏突然就变得快起来了。 今年过年金大丫没回来,光是周云奎送了点礼物过来,周云奎说了,金大丫现如今身子笨了不少,人了胖也不少,还能吃得很。 叫郎中把着脉看过了,说是脉象有力,十有八九是个大胖小子,这可叫周云奎的老娘高兴得不行了,口口声声吩咐着妯娌们变着花样做好吃的往三房送,至于平日里三房的那点活计,就叫这些妯娌们都给平分了,万不能叫大丫辛苦着一点。女人怀着头胎孩子那身子骨可金贵着哩,可得端着捧着,一点委屈都不能受。至于产婆子,老太太也早就安排好了,说是自己家的一个娘家发小儿,她那个大儿媳妇就是个上好的产婆子,平常人还请不着的呢,这一回得花大价钱把她给请过来,仔细照应好了才成。 听了这些话,柳翠娥到底是放心一些了,一再地感念着大丫这丫头命好,男人捧着婆婆顾着,就连妯娌们也都对她这么好,她啊,当真是掉到福窝里了。 待到周云奎回去的时侯,又叫他带足了金一秤配的那些补品安胎药什么的回去。 金一秤掐指一算,金大丫的预产期应该是在阴历三月底四月初那几天,那时侯天气正好,这孩子一落地冷不着,热不着,当真是个命好的。 柳翠娥听了这话欢喜得很,把手里的绣活交给金二丫,自己就专心地给那个快要见面的外孙子做起衣服鞋帽来了。 金二丫接了这个活计,别提有多认真了,一针一线绣得那叫一个仔细, 张兰草一开春就回到山上忙她那一地的人参宝宝。 开了春,人参苗长得快了不少,可叫张兰草开心坏了,把这些宝贝们当儿子一样照顾得别提多精细了。 金一秤一有空就上山上去,一来观察这些人参苗,和张兰草讨论如何种植更适合人参的生长习性。二来,也是怕山上太闷,张兰草一个人住着不习惯,多给她聊聊天解解闷。 “前阵子我爹上观里找我三叔去了,就看见他穿着云中子的一件旧道袍,趿着一双露脚趾头的鞋子在那修门板,干木工活。我爹就问他,老三,你这是咋整的?干活儿的时侯衣服你怕弄破了舍不得穿好的,鞋你好歹弄双象样的啊?你不会是现在穷得连双鞋都穿不起了吧?我三叔说了,我有新鞋啊,不过我舍不得穿,在我枕头旁边放着呢……” 张兰草拿着水瓢的手一顿:“你三叔现在还一个人住在那个观里呢?那个和尚还有那个道士都没有回来?那他吃饭咋吃啊?” “就他一个人还不好办?我三叔现如今可自在了,自己吃饱了一家人都不饿,没事儿了还能喝点小酒啥的。就是他现在那个模样哟,嘿嘿,我跟您说个笑话吧。 前阵子有个贼听说云中子和青檀都不在观里了,就打量趁着半夜去偷点东西。 结果深更半夜的往厨房一摸,啊哟喂,就象见一个怪物,头上一头乱蓬蓬的头发,身上一件黑古隆冬的衣服,满脸的胡碴子,就象个大狗熊似的窝在那灶台后头打呼噜,当即就把他给吓得嗷了一声,手里的刀掉在地上都没敢捡,扭头就跑了。” 第259章那玩艺儿 金一秤兀自摇头晃脑笑得没心没肺的,张兰草的手却暗暗地握了握紧,小声道:“你三叔也是的,他都弄成这样了,咋就不回家啊?” “三婶娘,你在老宅子住了那么多年了,还能不知道那儿啥样?我奶奶心里是痛着我三叔,可是当不住她那个嘴整天都不闲着,不是指鸡就是骂狗的,我三叔现如今心里不痛快着,整天有人在耳边吵吵着还能不烦? 再加上王金枝那个人,向来是个恨人富笑人贫的,看谁日子过得好了,她就想刻薄两句,看谁日子过得不好了,她又想笑话两句。 前阵子三叔离家出走就是因为她说了几句不三不四的话给惹的,现如今他还哪儿能回去? 原本我娘还说叫他住在我们家的,可是前阵子他又把自己的头发给弄成那样,害得我爹一见就想抽他,所以他就一直在青松观里呆着呗,至少清静。” 金一秤闲话聊得差不多了,把手里的杯子一放:“三婶娘,你先忙着,我上那边瞅瞅去,今儿个大勇带了几个人到后山找地方多搭几个种植棚,我得现场看着点。” 金一秤前脚走,张兰草后脚就有点坐不住了,仔细想想金老三现在的情况,暗暗的揪心,有几回都想下山去看看他,可是仔细想想又觉得不合适。 不管怎么说,夫妻了这么多年,以往哪怕是两口子不怎么见面,但是情份还在,实在想不到,和离这个事儿对自己没有造成太难堪的后果,倒是把金老三给弄得如此狼狈了。 张兰草是个骨子里头厚道的,总觉得心里下不去,这一整天心里都感觉乱七八糟的,干起活儿来老走神。 云中子那几坛子酒也实在是太香了吧? 金老三抱着那几个酒坛子,眯着眼睛流口水。 这几天他每天只敢偷在睡觉前偷着喝上一小碗,没过几天,那一坛子酒也见底了。 肚子里的酒虫直动弹,金老三又打开了一坛子,只见里面也是泡了一把象香椿一样的东西,酒水血红血红的,闻上一下,那个味道比上一坛还香。 老天爷,这可咋整,总不能把人家留下来的酒全都给喝光了吧?云中子那酒鬼一回来那还不要了自己的命? 想把手里酒坛子给放下,可是那个手就象是和酒坛子沾在一起了似的,连着往下放了好几回,还是没舍得松开。 四处张望了一圈,金老三把心一横,自己给自己说:“我先把这一坛给喝了,明儿个买一坛好的再给他兑上呗,顶多是泡的那把香椿味儿淡点,酒还是好酒。” 这么自我安慰了一下,金老三把那坛子酒往怀里一抱,躲到禅房的旮旯里就开始埋着头偷酒喝。 青松观的院门“格支”一声轻响,露出个缝来。 过了半晌,听到里面的确没有动静,一个人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院子里这么安静,想来金老三这会儿不在。 看看这院子里头乱的,一双旧鞋子倚在窗台底下,前头张着嘴,后头露着洞,鞋底下全是泥巴。 两件旧道袍早就看不清楚原来的颜色,就那么随便一团扔在一边。 满院子都是金老三做木工活留下来的木屑,厨房里面空荡荡冷清清的,灶里是半盆子硬梆梆的粟米旁边是一碟子黑乎乎的东西,走近了一看,竟然是一碟子咸菜疙瘩。 合着这几天金老三一直是蒸上一大盆粟米饭放着,饿了就用开水一泡,就着咸菜吃一碗全当是一顿饭了,看来金一秤说得没错,他现如今一个人,日子过得是太凑合了些。 张兰草的眉头皱了皱,挽了挽袖子就开始收拾,先是把那厨房里给收拾干净了,又去收拾院子里那一地狼籍。 金老三眯着眼睛喝下了半碗酒,直感觉那全身下下全都舒坦了,一股热浪顺着小腹往上升,一直升到了头皮上。热哄哄地痒着一直酥麻到尾椎。 真不知道云中子这个酒是怎么泡的?怎么能香能这样又暖成这样,喝上几口整个身子是热烘烘的暖。 金老三喝下一碗酒,闭着眼睛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大概又是幻觉吧? 喝了这种酒就是容易有幻觉,前几天晚上自己竟然又开始做那种梦了,梦里自己把一个女人压在身子下面狠狠地摆弄,那个女人在他身下娇声娇语地喘着喊着叫他轻点,可是那一双小手却把他给搂着紧紧的,两条长腿狠狠地缠着他的腰。 在梦里他低头看着她,努力想要看清她的脸,但是怎么看都看不清,她的头发把她的脸都给挡上了,她的身子又暖又软。 等到梦醒了,金老三冲着自己的脸就狠抽了几个耳光,骂自己道:“这辈子吃女人的亏还没有吃够吗?还做这种梦?咋就这么贱哩?” 气呼呼地从床上爬起来,金老三又到后山砍了两棵树,打量着做上两扇门,把那两个没有被踢坏的门,也给换了。 第261章抢救 一旁的青檀躺着喘了半晌也算是缓过来了,强撑着从地上坐起来,冲着自己裸着的身子看了一眼,问道:“金一秤,我身上这些针,可以拨掉了吗?” 金一秤走回到青檀旁边抬手给他拨针。 躺在地上满地打滚的周大勇又开始喊:“我刚才是胸口痛,这会儿是头痛了,啊哟,不行不行,我也快要痛死了,金一秤,你快点过来帮我看看。” 金一秤抬手把青檀身上的针全都拨掉装回身上,又走到周大勇旁边:“你到底是哪儿痛啊?别乱滚,躺好了,我给你仔细瞧瞧。” 周大勇一把捉住她的手,在自己的胸口按了几下:“这儿痛。”又拉着她的手在自己的肚子上按了几下:“这儿也痛。”最后又拉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脑门上,一脸委屈地道:“还有这儿,最痛了。” 金一秤皱了皱眉,照着他的太阳穴上按了几下:“真痛吗?难不成是刚才上山真叫风给吹着了?” 周大勇感觉着她柔软的指尖按在太阳穴上,舒服得快要喊出来了,可还是皱紧眉头,捂着自己的胸口直嚷嚷:“嗯,痛,就是痛得很,还有嗓子也痛,这会儿连气也出不来了,啊哟,不行,不行,我出不来气,我快要死了。” 金一秤眼看着周大勇的表情这么痛苦,一时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病,只得拿着一双手在他的身上左按按右按按,又把着他的脉把了半晌。他明显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啊?这个货到底是什么东西吃错了? “大勇,我看你的脉象一点事儿也没有啊,你这是发什么疯呢?我说你赶快起来好不好?地上那么凉,你一直这么躺着,一会儿就真的病了。” 周大勇偏就不起来,一边闭着眼睛瞎喊,一边抓着脖子假装喘不上气,时不时地往上翻白眼,还故意把嘴伸得老长。 青檀整理好自己的衣服,走过来低头看了看周大勇,不由得心下冷笑。 周大勇,你这戏演得还能再假一点吗? 周大勇紧地闭着眼睛,拉着金一秤的手臂有气无力地道:“一秤,我就知道,是昨天他们叫我吃的蘑菇有问题,没想到今天真的就发作了,啊,一秤,我知道,我是真的活不了,你……你赶快救救我吧。” 金一秤冲着他的额头点了一指头:“周大勇你能不能长点脑子?昨天吃的毒蘑菇会到这会儿才发作吗?当时你就完了!我说你能不能不闹了?好好起来走路成不成?” 周大勇闻言,干脆眼睛一翻,“晕”过去了。 连傻子都能看出来你是在装病了,你还能这么继续演下去,周大勇,我就服你! 金一秤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青檀在一旁慢悠悠地道:“金一秤,你可别见死不救啊?看不出来大勇病得那么厉害?得有人嘴对嘴渡口气给他?” 金一秤叉着腰问:“周大勇,你确定是需要人给你度气是吧?” “嗯嗯嗯。”周大勇闭着眼睛赶快点头。 “好,那我现在把杨八妮找来,叫他好好嘴对嘴给你渡上几口气。”金一秤话一说完,起身就走。 周大勇一个骨碌从地上爬起来,赶快追过去:“喂,一秤,你别走啊,你等等我。唉,你走那么快干啥啊?啊哟,一秤,我逗你玩呢,你还真生气啊?!” 目送着那两个人走远,青檀抿着嘴笑了晌,站起来把自己的衣服给掩好理整齐,正想低头把地上掉的画笔都给捡起来,却猛然想起刚才那个小丫头的嘴唇覆下来的一瞬,那一丝甜腻的柔软,心头猛然跳了一阵,青檀小声骂道:“这个死丫头,仗着会治病,把和尚我这辈子的便宜全都给占尽了。” ** “一秤,我说你别生气了,我那不是逗你玩儿的吗?你还真不理我啊?”周大勇围在金一秤的身子后头直打转。 金一秤只管埋头配药方,就是板着脸不跟他说话。 周大勇小声咕哝:“你也不能光生我的气啊,你自己想想,咱们两个人认识多久了?你跟那个青檀又认识多久了?咱们两个什么交情?你和他又算是什么交情?凭什么你平时对他比对我还好啊?我怎么着对你,难道,你真的看不出来?” “我看不出来!”金一秤抬头看着他,说得苦口婆心的:“我说大勇,你能不能成熟点啊?你手底下还有这么多的兄弟要带,咱们还有那么长远的事业要做!你天天跟个快要死的人治什么气?别当我不知道,你前几天领着一群人往他经常打水煮茶的泉里尿!这么缺德的事儿,你周大勇是怎么想起来的?” 周大勇被说了个大红脸,不服气地道:“是,那事儿是我干的,我这不是生气吗?一秤,你说你到底是不是对他有意思?刚才我在山上都看见了,你把他的衣服给解成那样,你还嘴对着嘴的你就……唉,我说一秤,哪怕他当时真的发病发得那么严重,你真的非得这么救他吗?难道你都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你现在都把他给亲了,将来……将来你怎么嫁人?” 金一秤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大勇,你真的是太不了解医生这个行当了,我们要做的就是治病救人,有的时侯真的不能考虑得太多。而且我当时并不是在亲他,我是在给他做人工呼吸。 你知道吗?呼吸停止3分钟,人大脑的脑细胞就会出现不可逆的死亡,就算抢救过来也是个废人了。如果人的呼吸停止6分钟以上,这种基本上就再也抢救不回来了。心脏和呼吸往往是同步停止,所以一旦出现心跳和呼吸骤停都是非常凶险的。如果我当时不嘴对嘴救他,又对他的心脏进行同步按压,那他当时就真的直接挂了。” 第262章说亲 周大勇看着她的眼睛:“这么说,你就是想救他?你不是跟他……有什么?” 金一秤举起右手一脸认真:“我金一秤对天发誓,我真的只是为了治病救人,如果当时是你出了那么危险的状况,我也一定会那样救你的,好吗?” 周大勇的心里总算是舒服点了,低着头嘿嘿嘿地笑了半晌,道:“一秤,你要是这么说的话,我就明白了,赶明儿个我也这么病一回,你也这么救我,行不?” “呸呸呸,说什么呢?”金一秤白了他一眼“他那种病可不是好治的,说起来算是不治之症……” 说到这里,金一秤的心里也有点不好受:“你知道吗?青檀铁定是个快要死的人了,刚才我救他的时侯给他几个重要的穴道放血,里面放来的血全都是黑色的,说明他体内的毒已经相互冲撞得不可逆转,他……怕是真的没有几天活头了。” 一句话说得周大勇心里也不舒服起来了:“按你这么说,我以往的确不该那么捉弄他,一秤你放心,我以后肯定会对青檀好一点的。那你能不能……对我也好一点啊。” “我对你还不够好吗?”金一秤把手里的几包子药全都递到他手上:“我大姐快要生孩子了,怕是过阵子我要去她家里一趟,这些药你记得叫人按时煮给青檀吃,一日两次,一天都不能落下,要是他不吃你就捏着鼻子灌他,记住了吗?” “行,”周大勇的头点的跟鸡叨米似的:“一秤你放心,你交待我的事儿,我全都给你办好了,哪怕那个秃……不是,哪怕青檀得的是不治之症,我也会拿出医者之心全力拯救他的。” ** “谢媒婆前阵子带话过来了,说是邻村儿有一家姑娘,姓白,今年十五了,那个模样长得可水灵了,人也贤惠能干,前儿个我去瞅了。端是一副好模样,这眉眼长得周正不说,脾气也好,而且那小脸蛋长的啊,啊哟,真不亏道了她那个姓,白白净净得连一个斑点都没有。 都说这孩子的肤色将来都随妈,想必将来这丫头嫁过来,生的孩子也个顶个都会白白净净的,孩子了爹,你看,这门亲事咋样?” 金老大闷着头狠吸了几口烟:“直说吧,人家要多少钱才肯下聘?” 细寡妇陪足了笑脸:“谢媒婆去问了,人家说连着聘金带彩礼啥的,总共需要……五十两。” 金老大当时就炸了:“五十两?那能买多少头牛去?她家那个丫头是长了俩脑袋四副身板子啊?就能卖得那么贵?” 一旁坐着的金一秤“扑哧”一声就笑出声来了,爹这哪儿是要给金石头找媳妇啊?这眼看是在挑牲口呢。 细寡妇赶快道:“他爹,这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啊,眼看着金石头也这么大了,他的亲事早晚得定住,眼前这是有这么一家合适的,也是这俩孩子的缘份, 哪怕彩礼咱们眼前金出上一点,但是我看了,那丫头家里了不是个穷的,也亲后娘家也不会坠累着叫金石头帮忙干这干那。 再加上那丫头自己也是个心灵手巧的,往后他们两口子搭个伴,从此稳稳当当地过日子,再过几年,好好地给咱们老金家开枝散叶,多好啊。 孩子他爹,你可千万不能因为心痛那么点银子,就把孩子的终身大事给耽搁了啊。” 眼看着金老大黑着个脸不说话,细寡妇又把脸转向柳翠娥:“大姐,你瞅瞅这个事儿咋样?” 柳翠娥低着头给外孙儿纳鞋底子,想了一下道:“这个事儿,石头自己是咋说?他对白家的那个丫头中意不?” 细寡妇连声道:“中意,咋能不中意哩?那个丫头的模样也不差,人也秀气稳当,反正他们两个人挺合适的。” “当真如此吗?”金一秤低头数着手里的几颗花生米慢悠悠地道:“石头哥当真就能把以前那个麻小红彻底忘了娶别人吗?别叫咱们把人家那姑娘娶进门,反倒是害了人家一辈子。” 柳翠娥转手照着金一秤身上拍了一巴掌:“大人说话小孩子跟着听啥?给你哥说媒的事儿是你该插嘴的不?出去玩儿去。” 金一秤撇了撇嘴,转身出了门。 眼看她走远了,金老大这才开了口:“三丫头说的话虽然直白了些,可也是实话。那个戏子走了之后,我看石头那小子整天都象是被霜打了似的,他这心里头是不是还放不下她呢?” “不会不会,那是一万个不会。”细寡妇赶快把手来回摆着“之前那事儿,说白了,也是咱们家石头岁数小叫那个戏子给哄住了呗,现如今他也大了,有的事儿也早就明白过来了,知道那闲花野草过不得一辈子。还是良家女子娶过来能安安稳稳过日子。再说啊,他哪怕眼前心里真有点放不下那个麻小红,将来这新媳妇一进门,彼此一旦捂得热乎了,什么麻小红麻小黑的,全都给甩到脑后去了,这事儿你们放心就好!” 金老大和柳翠娥抬头对视了一眼,金老大抖了抖唇角:“他娘,你咋看。” 柳翠娥想了一下:“若是石头能娶个媳妇彻底安份下来,那也是件好事。” 金老大想了半晌,对细寡妇道:“这五十两银子可不是个小数,你可得跟石头说好了,真要把人家给娶过来了,就安安份份过日子,别给我想三想四的。” “那是那是,这个你放心,石头这孩子他知道好歹。” 金老大又叹了一口气,回头对柳翠娥道:“他娘,你那儿还有银子不?看看能给我凑上多少?” 柳翠娥的表情有点为难:“他爹,我做绣活挣的那几两银子不是都交到你那儿了吗?你咋又来问我要哩?” 第263章进城 金老大道:“要是这么说,那还差着不少哩,年前的粮食卖了点,一秤你们娘仨挣了点,可是这逢年过节的走人情又花了点,眼前满打满算也就是不到十两银子了,我还得留下买种的钱,这一算也就是八九两银子,这不还差得多着的吗?” 细寡妇赶快在一旁提醒:“要不然,叫三丫头再出面给凑凑?那个丫头朋友多着哩,她准会有主意。” 柳翠娥有点不高兴:“三丫头她到底是个孩子,哪怕平日里再有主意,这出面借钱的事儿也不该着她去,眼下二丫头那个屏风快绣好了,等过几日送回城里去,能赚回十五两的工钱,添巴添巴还差着一半呢。要不然你去跟人家姑娘家再说说?商量着叫少要点彩礼?” 细寡妇的脸色明显一僵,可还是干笑了两声,道:“是,大姐说得是,那我再托着谢媒婆再跟人家商量商量去。” 出了门细寡妇折身进了金石头的房里,把门一关压着嗓子就开始骂:“就会在表面装好人,骨子里算个啥啊?明知道你那个三丫头暗地里藏了不少钱,这会儿还在给我打马虎眼儿呢? 叫我去跟人家说叫少要点彩礼?你咋不说把你们娘三个暗地里藏的钱都拿出来哩?这一个屋檐底下的人你还藏心思,良心都叫狗给吃了吧?” 叉着腰骂了半晌,细寡妇一回头,就看到金石头倒在炕上,用个被子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的,就跟那没出壳的乌龟似的。 细寡妇一看见他这样就来气,走过去照着他身上就拍了几巴掌:“起来起来起来,大白天这是干啥呢?地里的活忙完了没有你就往这儿躺?一个十七八的大小伙子,咋就跟那七八十的糟老头子似的呢? 喂,我说,你赶快给我起来,我刚才去跟你爹说你的亲事了,你爹也就没打磕,不过,他是担心你心里放不下那个麻小红呢,唉,我可先告诉你一声啊,万一他问你心里能放得下那个小戏子不,你可得一口给我咬定了,就说你往后就打算找个媳妇踏踏实实过日子了,再也不想扯三扯四了。无论如何叫他帮你把这份亲事给定下来,唉,我说,我说话你听见没有啊?” 金石头还是窝着头不吭声,一动也不动。 细寡妇有点急了:“我说金石头,你可别范混,眼前我这是拼了老命地给你铺路呢,你要是心里还念着那个狐狸精,不肯打起精神过日子,你这辈子算是完了!” 金石头这才算是有了一点反应,慢悠悠地从被子里面钻出来,问了一句:“说的是哪家的姑娘啊?” 细寡妇道:“邻村老白家的丫头,我过去看了,长得挺标致的,人也看着挺本份的,怪不错个姑娘的。” 金石头:“哦。” 第二天,金老大还真的找金石头来问了,就问他是不是对那个麻小红还记挂着呢,到底往后的日子打算咋过? 金石头照着细寡妇教给自己的话都给他说了一遍,只说之前太年轻,不懂事,因为麻小红的事儿,弄得家里也不安生,自己也没脸。 现如今大了,自己也想开了,日子还是得往后处过,不能再和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扯,既然爹好心给我找个安生守己的媳妇来,我还能说啥?将来铁定是跟人家好好过日子,仔细服侍着您老人家呗。 金石头向来是个能一句话说到金老大心坎里的,金老大当他这是诚心悔过了,也就放下心来,与柳翠娥仔细商量着给老白家的丫头下彩礼的事儿了。 金一秤躺在床上冷笑:“他金石头要娶媳妇,自己去挣呗,管咱们娘几个要啥钱?” 柳翠娥道:“一秤,话不是这么说的,虽然之前金石头这孩子范过错,可咱们到底是一个房檐底下住着的。如今他有心往好处过,咱们不能不帮一把。我说二丫头你这个画屏子还得多久绣啊?这个月底能完工不?” 金二丫专心绣着东西头都不抬:“快好了,娘,就这个月底铁定能绣完,到时侯往绣坊一送就是十五两银子呢,咱们再多接点别的活儿回来干。” “干完了都拿去换钱给金石头娶媳妇是吧?”金一秤摇着头叹道“反正,我是一文也不给啊。 要知道一句话叫作狗改不了吃屎,单是钱这个事儿还不是大问题,就怕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哪怕咱们真是把这些礼金都给凑齐了,他金石头也未必就会安心给人家过日子。” 柳翠娥低着头没说话,金一秤看了她一眼,知道自己这话还是白说了,娘肯定还是要帮金石头,真是拿她没办法。 ** 金二丫的绣屏绣好了,柳翠娥叫金一秤陪着她一起给城里的绣坊送去。 两个人大清早雇了车,把那四扇屏风用布条给裹紧了,生怕磕了坏了的,两个人刚把东西给收拾停当,细寡妇就把金石头也给扯过来了。 “这么贵重的东西要往城里送,光靠你们两个丫头哪儿行啊?得叫你石头哥一起去,搬了抬了的,他有的是力气。” 金一秤知道她这是惦计着那绣屏风的十五两银子呢,生怕这银子经过自己的手拿回来,再找借口不交给柳翠娥,就特地叫金石头跟上。 金一秤看明白了这一点,也没说啥,反正依着柳翠娥那个脾气,这笔工钱取回来她铁定是要交给爹的,自己怎么打岔也没有用。既然如此,他金石头想跟着就跟着吧,一路上多个劳力,搬搬抬抬的,自己也能轻省不少。 三个人一起往城里走,一路上金石头都耷拉着个脑袋跟没睡醒似的。 第264章又见钱千 金一秤和金二丫两个人到是兴高采烈的一种走一路聊,刚过完年,城里头更热闹了,街上的人也多,店铺好象又比年前也多开了不少。 金二丫干脆扯了金一秤一起下了车,一边伸头探脑地四处看新鲜,一边跟着驴车往前走。 金石头还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靠着那几个画屏,坐在驴车上面呆着脸,随便她们两个人走哪儿,他就跟到哪儿。 金一秤悄悄地拉了拉姐姐的衣服角,道:“姐,你看看金石头那个样儿,咋就跟那死了没埋似的?咱娘不是说细寡妇给他找的那户人家的姑娘他挺满意的吗?怎么着脸上还是一副死人样儿?一点乐呵气都没有?” 金二丫看了金石头一眼,压低嗓子道:“他啊,还是惦记着那个麻小红的呗?自从麻小红走了以后,他就一直这么没精打彩的,人就跟没了魂似的。 唉,我可听村儿里人说了,麻小红是跟着黄郎中家的大儿子走的。那一回,你跟金石头前脚叫衙门里的人带走,后脚她就跟人家跑了。就这样的人品,金石头心里还这么挂念她,连我都不知道该说她什么好了。” 金一秤直摇头:“真看不出来,这货还是个痴情种子呢,可是痴情这个事儿吧,也得看是对谁。要是一片痴心全都给了麻小红那个的女人,那也就能说是他金石头太贱了。” 姐妹两个一边走一边聊,突然听到身后有人招呼道:“啊哟,金姑娘,好久不见!” 金一秤和金二丫同时回头,先就看到了一张细白细白的脸,眼睛都笑得都找不着了。 金一秤心头一冷,逛个街怎么会碰到这种人?当真是晦气很。 眼看着那个人伸着脖子就兴冲冲地跑了过来,金一秤眉头一皱,冲着金二丫道:“二姐,你先带金石头去绣坊,我晚一会儿找你们去。” 金二丫回头看了那个人一眼,只见那人三十来岁年纪,满身绫罗一脸热笑,看上去象是个有身份的人,想来是和小妹有什么生意上的事情要谈,自己站在旁边也插不上话,指不定还碍事。 于是也就没有多问啥,直接带着金石头往绣坊去了。 转眼钱千走到了面前,先自冲着金一秤拱手一礼,道:“啊哟哟,金姑娘,好久不见啊。您瞧瞧,上回见面还是八月初,眼前这都已经是新的一年了,现如今你这气色也见好,人也长高了。” 金一秤大大方方地回了个礼:“钱老板,好久不见,您叫我有事儿吗?” 钱千上前一步与金一秤并肩而行,一脸诚恳地道:“上回见到金姑娘的时侯,您正自身陷囹圄,当时钱某人我当真是心急得紧啊,还费尽周折地入狱去看了您一回,回来之后,我就动用我所有的人脉四处打点着,想要早点把您给扒出来。实在没有想到,金姑娘您是个有福的,未等我钱某人开始施展拳脚,您已经是有惊无险,已经顺利脱身了。啊哟哟,您是不知道,后来我从衙门里得了这个消息之后,当时可真是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哟……” 金一秤低头笑了笑,嘴里没支声,心说你钱千还真是个能说会道的,当初我在牢里的时侯,你到底是为了什么四处打点,你自己心里清楚,至于你是怎么打点的,我心中也自然有数,这一会儿你还口口声声全都是为了救我出来?这一张巧嘴,不去大街上卖,当真是可惜了。 金一秤回了钱千一个单纯可爱的笑脸:“承蒙钱老板这般惦记着,实在叫我感动得很,现如今我已经毫发无损地出来了,果真应了那句话,叫作清者自清,那一档子事儿,怕是有人妒忌眼前故意陷害。 可是话说回来了,我那灵芝本来就不是假的,哪怕是什么人用什么样的手段来陷害我,也全然无用。” 钱千的脸色略白了白,干笑了两声道:“那是,那是,金姑娘吉人自有天相,哪里会是个被别人轻易陷害的人呢?” 又扯了几句闲话,钱千从袖子里抽出一张纸来:“金姑娘,前几日我还说过了年要特地去你们村儿里找你呢,未尝想今天这么巧就遇到您了。那么之前的生意,咱们是不是也该清算一下了?您看,这是你上回给我签的供货文书,现如今您还欠着我一批货呢。” 这只老狐狸,原来是在这儿等着我呢? 金一秤冲他手里那张纸看了一眼,正是上回自己和他签的那份供货协议,协议上面签的有自己的名字,还有自己按过的指印。 上面明明白白地写着自己的灵芝只能供应给他,第二次供货的数量也写得挺清楚的,最低三十斤起供。 金一秤挑了挑眉头没有说话,钱千干笑了两声道:“金姑娘,上回见您的时侯,您还在牢里头,我也不方便再提这个事儿,眼下您已经出来了,这份合约您可就得履行了。 我且不说耽误了这么久的功夫,叫您赔偿我损失的事儿了,这上面这最近三十斤的灵芝草,您是不是就应该先给我供上来了啊?” 金一秤盯着那张纸上自己那个鲜红的手印儿多看了两眼,知道只要有这一纸合约在手,他钱千管自己要货就是天经地义的事儿,而且从理论上来讲,自己那个种植基地里的所有产出都只能供应给他。 可是想想这个货以前的所做要为,要是硬叫自己履行这份协议,心里真是要多膈应有多膈应。 可若是不依着这个协议来,依着钱千这个人的贪婪狠辣,指不定真会到官府那里告自己,万一事情扯得大了,一不留神怕是还会连累到尹青。 不行,这件事儿既然已经找上门来了,自己今天就得想办法给平了才好。 第265章押金 想到这里,金一秤大大方方地一笑:“钱老板这个事儿提醒得是,实话实说,哪怕您今天不来叫住我,我也得想办法和您搭上线呢。你这合约上写的收购价格这么好,要是有货不卖给您,那我可不就亏死了?大街上不是说话的地方,不如我们找个地方坐坐?一边吃着饭,一边详聊怎么样?” 钱千心中暗喜,这个小丫头片子果然是个聪明的,适才还不对自己放好脸色,此时一看这份合约拿出来,立马就给自己说好话了,想来是怕再惹上一回官司吧? 哈,算你这个小丫头片子识实务,待会儿看我怎么把你给哄得团团转,将你那个种植灵芝草的秘方也给一道骗过来。 想到这里,钱千当即一笑:“金姑娘果然是个办大事的人,今天中午就由我钱某人坐东,请金姑娘你好好地喝上一杯,咱们把往后的生意该怎么做,全都给一一定下来如何?” 金一秤将手一拱:“有劳钱老板破费。” 金一秤大大方方地跟着钱千进了一旁的酒楼,两个人分宾主坐定,钱千将菜单子奉过来:“金姑娘您看着点菜。” 金一秤也不接菜单,笑道:“不必费事,我这个人好简单,咱们酒楼里头有火锅吗?给我上个滋补的羊肉火锅来。” 钱千吩咐身后的小二:“快去给弄个火锅来,二斤好羊肉垫底。” 金一秤搓了搓手:“今天这个天气有点冷,要不然再上点好酒?” 钱千有点意外:“依,没想到金姑娘还是海量啊?” 金一秤笑了:“没有没有,我是蚂蚱量,一杯就倒,只是天冷,想喝杯酒暖暖。” 嘿,能喝酒更好了,一会儿等到你喝多了,更方便我套话。 钱千心里打定了小九九,转手又叫小二上了一大坛好酒,执了茶壶正要给金一秤倒茶,金一秤却把他的手一挡:“我自己带的有茶叶,不劳钱老板您动手。” 转手从怀里取了一把干花瓣就着一把黑色的种子往杯子里一泡,金一秤给自己的茶泡在一边闷上,转手把酒杯一举,冲着钱千道:“钱老板,来,我先敬您一杯,预祝咱们往后的生意越做越顺畅,越做越长远,我金一秤先干为敬。” 话一说完,金一秤仰起脖子一饮而尽,酒一入了喉,立马辣得眼泪都出来了,金一秤又赶快抱着杯子猛喝茶水。 钱千笑了笑,也一口干了自己手里的那杯酒,心中暗道:“小丫头片子,充什么大个儿?明明不会喝酒还敢逞强?哈,待到一会儿你酒喝到七成醉的时侯,我再慢慢套你的话。” 心里这么寻思着,钱千又自堆出一脸热笑:“金姑娘果然豪爽,来来来,我钱某人再敬你一杯……” ** 金二丫随着驴车一直走到了县学旁边的那家绣坊门前,说起来她还是第一回和人家绣坊的人直接打交道,之前全是托周大勇转交给周傲文,周傲文代自己把货转给人家的。 这一回自己是第一次亲自上门和人家交易,金二丫心里头挺没底的,想叫金石头上前先找那个掌柜的问上一问,金石头把脸一别:“俺不去,俺娘说了,只要叫俺帮忙搬搬抬抬,把银子给带回去就成,别的事儿,俺才不管呢。”话一说完,把头一窝,往驴车上一躺闭着眼睛就开始打瞌睡。 金二丫无法,只得叫那个赶车的帮着自己把屏风给卸下来送到绣坊里头。 金石头继续窝着头躺在驴车上晒太阳,迎面吹过来一阵风,害他仰脸就打了一个大喷嚏,拿着袖子在鼻子底下来回抿巴了几下,冲着绣坊里面张望了一眼,想催着金二丫快走。 却突然听到身后“格登”一声,象是有个什么人莽莽撞撞地撞到了驴车上。 金石头一回头,就看见有个人恶狠狠地对地上倒着的那个女子吼道:“臭叫花子,你走路不长眼睛啊?” 那女子不敢抬头,慌里慌张地把掉在地上的半块烧饼给捡起来,一抬头就与金石头撞了个对视。 “麻小红?”金石头惊得差点跳了起来。 麻小红明显也认出了他,一把掩了口,一张黄巴巴地脸立时涨成了紫红,也不多和他说话,揣了那张饼,起身就往人群里头挤。 金石头赶快从驴车上跳下来,想也不想就冲着人群里面追了过去。 金二丫进了纺坊,小声开口叫了一声:“掌柜的,俺来送货了,您瞅瞅这个屏风……” 掌柜的从柜头后面抬起头打眼一看,立马认出来这是自己家里的东西,热情地笑道:“哟,这位姑娘,您今个可是亲自来送货了?往常都是叫周秀才代送的呢!” 金二丫低着头,紧张得话都不会说了,过了半晌这才嗫嚅道:“这回的东西太大了,俺娘我们也不好意思叫人家周秀才搬了抬了的,就叫俺亲自给送过来了,您瞧瞧这个绣工咋样?” 那掌柜的凑上前去,眯着眼睛对着那个四季屏仔细看了半晌,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嗯,周秀才的眼光的确不错,你们家绣活儿的确做得蛮好的。 呵呵,说句不怕姑娘您见怪的话,当初周秀才他出面替你们揽活儿的时侯,我这心里还一个劲地范嘀咕呢,想着黑沟子村儿那种地方太偏僻,那里的农妇们怕也难有手巧的。 要不是冲着周秀才的面子,我才不把活计交给你们做呢。实在没有想到,姑娘您的手艺会是这么好,绣出来的东西竟然一点也不比我们坊里的绣娘差。 这个屏风做得满意得很,姑娘,这十五两银子是您的工钱,您收好了,另外这十两银子是周秀才给我们付的押金,您也一并带回去还给他吧。” 金二丫愣住了:“押金?您是说叫我们绣这个屏风,周秀才还替我们付了押金?” 第266章协议 那掌柜的就笑了:“姑娘您是还不知道啊?但凡是绣大件的货,都是得先付押金的。您想想,这架屏风的做工可不便宜,就这么冒然拿到您家里叫你们绣,万一这磕了碰的了算是谁的? 因为我们家这回工钱给的好,附近也有好几个想做这个活儿的,周秀才听说了,二话不说直接把这十两银子的押金给付了,先把这个活儿给定下来。要不然啊,这个活儿还真未必轮得到你们做呢。” 金二丫的心里头象是被打翻了五味瓶,连着疑惑带着感激还有几分愧疚一起涌了上来。 初时周秀才不是说,是绣坊里的人央及了他,他抹不开面子推脱,这才找到娘来绣东西的吗? 可是适才那掌柜的为什么说,是他上门主动替自己娘两个揽的活呢? 还有这一回,他眼看着这个活计给的工钱好,生怕自己抢不到,竟然还先一步拿出十两银子的押金,把这个活儿给抢下来。 哪怕是在一个村子里住着,可是以往那么多年都没有交集,两家人非亲非故的不说,还因为一秤和大勇的事情,闹过一些不愉快,他这般帮自己,倒真是有点叫人看不懂了。 金二丫站在绣坊门口,只觉得怀里那十两银子沉甸甸的,坠得人心里不安生,抬头一看,却见驴车上空荡荡的,金石头不知道什么时侯也不见了。 金二丫揣着那二十五两银子在附近转了一大圈,怎么也寻不见金石头。刚才一秤还说和那个人随便说上两句话就过来找自己呢,可是这么老半天了,也是连个人影也不见,自己怀里这会儿可是揣着二十几两银子呢,里面还有十两是别人的,这万一被人给偷了抢了可咋整? 金二丫越想越害怕,干脆把心一横,还是先去到县学里找到周傲文吧,把他那十两银子还给他,免得放在自己身上瞎操心,另外,有的事情,自己也真想当面找他问个清楚,要不然这心里就一直乱糟糟的够不着底。 ** 钱千和金一秤的饭已经吃到一半了,眼看着一坛子酒下肚,钱千哪怕是强撑着,眼前的东西还是止不住来回打晃。 而对面喝得比他还要多的金一秤却还是一派清明淡定。 奇怪了,难不成这个小丫头是海量?这么深藏不露呢? 钱千舌头有点打结,冲着金一秤摆着手,结结巴巴地道:“小丫头,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跟你打交道,其实就是冲着利来的。你,当真是个有本事的,能把那灵芝仙草都给种出来,我钱某人,当真是佩服你得很!” 金一秤微微一笑,从火锅里夹了一片羊肉放到钱千面前的碟子里:“钱老板,您客气了。” “客气?不,我可不是你跟你客气,”钱千明显喝得有点多了,渐渐的有点口不择言起来,大着舌头道,“我钱某人,在钱这个事儿上,向来不跟任何人客……客气。小丫头,这么说吧,你上回给我的那个秘方,我试了,压根就种不出灵芝来,我就问你,你是不是在耍我?你那个种植的秘方,你压根就不想给我是不是?” 合着你还真回去试了啊?童子尿拌牛粪的滋味不错吧? 金一秤有点想笑,又给忍回来了,皱着眉头道:“钱老板,看您这话说的,我一个乡下丫头,能攀上您这样的有钱人做生意,那当真是三生有幸啊,哪儿能那么不知深浅的去耍您呢。再说了,这合约不是还在您手里的吗?我哪怕是图着想要长远和您做买卖,我也不敢啊? 对了,适才您那份文书上是怎么写的?我这一回是得给您三十斤灵芝啊?还是得给您二十斤?要不然您把那合约拿出来,咱们再仔细看看?” 钱千把脑袋一晃,得意洋洋地把那纸合约从怀里拿出来抖了抖:“对,合约在这儿呢,只要有这一纸合约在,你种下多少灵芝来都得如数卖给我!眼前这上面写的是三十斤,可是往后不管你是种出来三百斤,还是三千斤,照样得叫我收走。 所以我就说嘛,小丫头,横顺就是这么个事儿,你说咱们把这个事儿弄得那么麻烦干嘛呢?干脆这么着,我现在就给你一百两银子,你把你那种仙草的秘方卖给我,怎么样?往后我就算是一劳永逸,再也不用找你去收了。” 金一秤伸长了脖子冲着那张合约上指了指:“钱老板刚才说我种出来的所有灵芝都得卖给你?这上面写的有这一句吗?有吗?我怎么就没有看到啊?” “怎么没有?怎么没有?你看,我指给你看!”钱千醉眼迷离地站起来,捧着那张纸给金一秤看:“你看看,这儿不是写得清清楚楚的吗?你种的所有的灵芝仙草断然不能再卖给别人,只能卖给……给我!” 眼看着他的手离那个火锅越来越近,金一秤假装伸着脖子看那张纸,拿着筷子照着他手肘处的麻筋轻轻一点,钱千的手一抖,指尖瞬时失了力,那张纸就象折了翅的飞蛾一般冲着火锅就落下了去。 火锅里的炭燃得正旺,那张纸一落下,“烘”的一下就被烤出个大洞来。 “啊,我的合约!” 钱千着急去抢,手脚还是慢了一点,待到那张纸抢在手里的时侯,那张纸已经被烧得只余下一小半了,关于交货数量和独家收货的条例一个字儿没有留下,只余下一片鲜红色的小手印儿。 钱千酒登时醒了大半,急得直拍大腿,连声道:“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唉,我说一秤啊,刚才合约里的内容你可是亲眼看着的啊,哪怕是这张合约被烧毁了,你也不能赖帐!” 第267章解酒良药 “赖帐?”金一秤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冲着他微微一笑,“我能赖钱老板你什么帐?难道咱们两个人之间还有什么帐没有清算吗?” 钱千这才明白过来自己这是中计了,气得把桌子一拍,指着金一秤的鼻子道:“你这个黄毛丫头,竟然敢设计坑我?” 金一秤把身子一偏闪过他那根来回乱点的手指头,冷冰冰地一笑:“钱老板,你这么说可就不对了吧?大家朋友一场,你仔细想想,到底咱们两个人谁坑过谁啊?” 对上她那带着几分犀利的眼神,钱千心头猛然一愕,原来这个黄毛丫头聪明着呢?她早已看穿了自己找人下套把她弄进牢里的事,至于自己在牢里演的那一出苦情戏也根本就没有骗得了她。 自己这一回可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彻彻底底地被她给耍了。 想起来自己把最心爱的小妾泡在糞水里面那一回,硬生生地把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弄得污秽不堪,第二天就被冻出一场大病来。 从那儿以后她对自己也不再似以往那么深情了,哪怕自己再怎么哄怎么劝怎么讨好,也未能再拾得美人芳心,原本的左膀右臂枕边人,如今早在心里深深地怨上了自己,莫说平日里的生意往来,就连在床上都不似往日般卖力服侍了。 全都是被这个死丫头计计给害的! 想到这里,钱千怒从心头起,指着金一秤的鼻子骂了一句:“好啊,你金一秤,看你年纪不大,心眼倒是不少,你给我等着,这件事情咱们铁定不算完!” 金一秤耸了耸肩膀一摊手:“钱老板,您这说的是哪里话啊?我咋一个字儿也没有听懂哩?” 钱千气急败坏地把那个破纸头往地上一掷,转身就气乎乎地走了。 金一秤慢悠悠地弯下腰,把那个纸头拣起来往火里面一丢,冷声笑道:“哼,欲制人者反制于人也,有个这么好使的脑子就想着怎么占别人便宜,你那个生意能做得久吗?” 金一秤把桌子上泡的那杯茶水细细喝完,这才大步走出酒楼,到绣坊去找金二丫去了。 今天能够成功地阴他钱老板一道,这杯茶可谓是功不可没。 用来泡茶的那一把干花是葛花,那一把不起眼的种子是拐枣子,又叫枳椇子,两样配起来就是一等一的解酒良药,哪怕是醉得再狠的人,用这两样东西泡的浓茶喝上一口,立马就能解酒。 这原本是前几天看着三叔喝酒喝得太厉害,怕他伤着身子,特地给他配的,没成想,今天刚好就派上大用场了。 金一秤到了绣坊却没有找到金石头和金二丫,掌柜的说,来送屏风的姑娘早就走了,至于那个和他一起送货过来的小伙子根本就没有进门,自己也不知道他们两个人去哪儿了。 金一秤摸着后脑勺想了半晌,怕是他们两个等不了自己先找地方吃饭去了吧?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大事儿,不如自己也这么就近转上一转,顺便看看有没有什么好东西可以捎回去的。 周傲文当真没有想到金二丫会来找自己。 小姑娘就这么羞答答地站在大街上,捏扭得直揉自己的衣服,站了半晌,硬是一句话也没有说出口。 周傲文强抑了心头的激动,尽量平淡地问道:“金姑娘这是找我有事?” “对,俺找你有事儿。”金二丫把怀里的银子给取出来双手捧到他面前:“谢谢秀才哥您帮俺给屏风垫押金的事儿,刚才俺把屏风送过去了,工钱也都给结了,这个押金您收回去吧。” 周傲文的脸一红,暗道那个掌柜的话多,怕是把自己之前托他给金二丫母女找活干的事儿全都给说出来了。 果然,金二丫顿了顿又道:“秀才哥,您之前不是说是那绣坊的人托你找人绣东西,您这才找到我娘的吗?可是适才那掌柜的怎么说是您上门帮我们揽的活儿啊?您看看,咱们这非亲非故的,您这么帮我们,倒是叫我们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看来那个掌柜的还真是把所有的底儿都倒给这丫阔大了,周傲文暗自苦笑了一声,掩口干咳了一下道:“上次在县城里我娘拉着一秤姑娘那回闹得有点难堪,叫婶娘也跟着生了气,大勇回去之后一直念叨着心里过意不去,怕是往后两家不好来往,他和一秤姑娘也不好打交道了。 作为大哥,我看见他这个样子觉得与心不忍,就替婶娘留意了一下活计,算是替我娘给婶娘你们赔个不是,也替大勇圆一个心安。” 关键时侯把周大勇甩出来铁定没错,周傲文这番话说得没一点毛病,金二丫心里头顿时一松,原来人家还是冲着大勇和一秤的交情呀,说到底还是自己多寻思了。 金二丫冲着周傲文一笑:“原来秀才哥您是为的这个事儿啊,其实那一回也就是一场误会,事后俺娘也没有往心里去。反倒是这几回的事儿,我娘说了要叫我好好谢谢您呢。” 周傲文右手握拳掩口干咳一声:“金姑娘上回不是已经谢过我了吗?” 金二丫的脸又红了,上回原本说好了要给人家绣个帕子道谢的,结果帕子没有绣好,还把人家给抢白了一顿。 看着小丫头手足无措的样子,周傲文又有点心痛,岔开话题问道:“金姑娘,你吃午饭了吗?” 金二丫心里头陡然一亮,抬起头连声道:“秀才哥,你也没吃的吧?要不然,俺请你吃顿饭,当是正式给您道个谢好不好?” 周傲文强掩了嘴角的笑意:“既然金姑娘盛性相邀,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第268章道谢 “这家茶楼开了有十几年了,做的东西很好吃,我和我的同窗们经常过来,金姑娘想吃什么随便点。”周傲文一边说一边给金二丫倒茶。 金二丫把手里的钱袋抓得紧紧的,连声道:“秀才哥,这一回说好了是我请客,您想吃什么随便点,我来付钱。” 周傲文翘唇一笑:“金姑娘为何喜欢这么叫我?难道你不知道我的名字吗?” 金二丫有点不好意思:“俺爹说了,您是有功名的人,是咱们村的文昌星呢,俺想着叫秀才哥听着有气派些。” 周傲文又笑了:“我只是个普通的秀才而已,哪里就称得上是文昌星了?咱们村子里貌似这么多年只出了我一个秀才,但是在县城里,秀才一抓一大把,还有不少是举子出身呢。我若是敢妄称文昌星,他们那些人呢?难不成就得叫太上老君了?” 一番话说得金二丫也止不住笑了起来,神情也不象刚才那么拘谨了。 周傲文道:“以后见了面,就直接叫我傲文就好。” 金二丫点了点头:“好,那我以后就管你叫傲文哥,你也不用老是叫我金姑娘了,叫我二丫就好。” 正说话间,小二过来了,周傲文随口点了几味茶点叫赶快上。 金二丫还是第一回到茶楼里面吃茶点,转着眼睛四处看,觉得什么东西都新鲜。 这个茶楼从外面看门脸不大,但是里面却布置得极为雅致,最里面有个不大不小的戏台子,上面坐着一个穿着红衣服的女子,抱着个瑟琶边弹边唱,嗓音婉转清脆,就跟那林子里的鸟儿似的。 只是她咿咿呀呀唱了半晌,金二丫一个字儿也没有听懂,就觉得那个调调挺好听。 一曲唱罢,那名女子放下手里的瑟琶,端起银盘下来挨桌讨赏钱。 待走到周傲文面前的时侯,周傲文抬手要往怀里掏钱,金二丫赶快道:“秀……不是,傲文哥,今儿个说好了是我请您的,这个赏钱,该是我出。” 话一说完,金二丫把身上的钱袋子给解开,扒拉着想找点零钱给这位姑娘打赏。 钱袋里面是今天刚得的十五两银子并几个铜板,金二丫自然舍不得用整块的大银子打赏,就将那几个铜板翻出来在手心里仔细数了数,自觉不算少了,这才小心翼翼地放在那姑娘的托盘上。 未尝想到,那姑娘瞥了那几个金贵的铜板一眼,鼻子里面很是不屑地冷哧了一声,折身向下一桌走去了。 金二丫有点尴尬地看了周傲文一眼,小声问道:“那个姑娘怎么不高兴了?她是不是嫌我给的赏钱少了?” 周傲文不以为然地一笑:“赏钱这个东西随着听曲子的人心情来,哪里有什么多少?你给的是份心意就好,她嫌不嫌是她的事。” 金二丫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那姑娘走到旁边的那个桌子上弯腰福了一福,邻桌的那位汉子立马抓了一把碎银子撒在她那个托盘里面。姑娘立时就笑得跟一朵花似的,娇声软语连连谢赏。 金二丫看得直咂舌:“随便听上一支曲子就能打赏这么多钱?俺爹上回请了一个戏班子在村儿里唱了七天,那才花了二两银子都不到呢。” 周傲文看她说话的样子认真的可爱,又止不住勾了勾唇角,刚想开口说话,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个银铃儿一样的声音:“周公子,这么巧,你也来喝茶啊?” 抬头只见一位俊俏的姑娘和一个衣冠楚楚的公子哥一起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厮和一名丫环。 “打老远我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呢,走近了一看还果真是你,周公子,你这阵子怎么没有再上我们书馆去啊?前儿个我爹还说你那本书卖得极好,想要赶快管你订下一本呢。”那姑娘走上前来热热呵呵地道。 周傲文拱手回了一礼:“雨萱姑娘,这么巧您也来喝茶。” 孟雨萱指着身边的男子向他介绍:“这位是我的堂弟孟成磊,最近刚从京城过来跟我父亲谈生意上的事情的。”又向身边的这位男子介绍周傲文:“堂弟,你是不知道吧?这位就是您昨天一直提起想要见的‘大侠’飘影萍踪。” 孟成磊一声惊呼,冲着周傲文连连拱手道:“啊哟,原来仁兄您就是坊间传奇的大文豪瓢影萍踪啊。您的每本大作小弟我全都拜读过,果真是妙笔生花,字字珠玉啊,小生今日可以亲见您的真容,实在是三生有幸,三生有幸。” 周傲文赶快回礼道:“过奖了,我写本子只是闲睱之时玩乐,权当供酒喷饭娱众而已,至于文笔精彩,字字珠玑,那断然是谈不上的,至于文豪二字那是更加愧不敢受了。” 孟雨萱在一旁笑道:“周公子真是太客气了,昨日我父亲还跟我说,眼下我们书馆是靠两个人撑起门面做的生意,一个是这个文笔好的‘瓢影萍踪’,一个就是那个画儿画的好的‘来无去’。只要你们二人联手,你写书,他绘白描,新书一出来,断然能叫洛阳纸贵!” 孟成磊摇头叹道:“仁兄您是不知道啊,上回我把您写的本子带到京城去放在我爹的书馆里面代卖,不过三天功夫,几百本书硬是被人给抢购一空了,现在还有不少人伸长了脖子等您的第二本呢,我这回特地从京城赶过来,也是有心向伯父打听一下,您的新书几时出来,我可得先预定。” 周傲文笑了笑,只说新书在写了,却没有说具体可以出书的时间。 几个人说得热热闹闹的,金二丫却是一个字儿也没有听懂,只是看出来面前这两位体面的公子小姐对周秀才极为看重,每一句话都是在捧他,而周秀才对他们两个的态度倒是也一般,虽然看上去彼此很熟悉,但是口气明显是在客套。 第269章吃蟹 眼看着二丫插不上话,周傲文特地站起来她的杯子里添了添水,又分别给孟雨萱和孟成磊的杯子添了添,笑道:“今日我们偶然相遇,还是先不要说书的事情了吧。适才我就点了两笼茶点,二位看看还要吃些什么,接着点,我做东。” “我请!”金二丫脑子一抽抢先出口,看着周围那几个人古怪的目光,金二丫的脸又红成了一个大苹果,嗫嚅着小声道:“傲文哥,适才不是说好了,这顿饭是叫我请的吗?” 孟雨萱低下头掩唇一笑,暗道面前这个丫头不但土,好象这脑子也不怎么灵光啊,有两个大男人在这儿,你一个女孩子,伸长着脖子要请客,不是在打他们两个人的脸吗? 众人怔了下,又全都笑了,孟成磊笑道:“这位姑娘果然是个率直豪爽的。” 周傲文也笑了笑,对金二丫道:“好啊,你说你请就你请。” 看见他笑,金二丫这才感觉放松了一点,反正今天进这个茶楼就是图还周秀才一个人情的,多两个人吃就多两个人吃呗,多花点钱的不是。娘说了,欠了别人的情就得及时还,万不能叫人家挑了礼。 孟雨萱微笑着将金二丫从头打脚打量了一遍,笑着冲着她一伸手:“金姑娘,我叫孟雨萱,你叫我雨萱就好。” 金二丫也赶快道:“雨萱姑娘好,俺叫金二丫。” 好土气的名字。 孟雨萱把唇角勾了勾,反手将金二丫的手腕一握,坐在她身边热热呵呵地道:“金姑娘,你是第一次到这个茶楼里来吧?这里的茶点当真不错,一会儿咱们就多点几个尝尝?” 金二丫腼腆地笑了笑,点着头说了一声好。 孟雨萱一脸温热的甜笑,肚子里却在腹诽不已。 适才自己和表弟一进门就看到周傲文他们两个了,刚在旁边将金二丫打量了半晌,这个丫头虽然模样长得不错,可是看她这一身打扮,土里土气的,一看就是个十足的乡下人,土包子。 再加上她刚才嘀咕歌女的那几句话,真是千般万般的小家子气,就连自己家里使唤的丫头怕是都要比她有眼界些。 当真想不通,周傲文这样的清雅才子怎么会和这样的女人呆在一起的,看他刚才看她的那个眼神,竟然满是温软,完全没有常日里对人的矜持疏离。 孟雨莹心里象是被打翻了醋坛子,酸得心头直颤,可是脸上依然装得一脸温热甜糯,拉着金二丫聊得亲亲热热的。 不一时,小二奉了一笼蟹黄灌汤包子上来放在桌子中间。 孟雨萱先就夹了一个放在金二丫的碟子里笑道:“这个包子好吃得很,你尝尝。” 金二丫冲着她道了声谢,低头照着包子上咬了一小口,立马被那一股鲜美的味道给征服了。 包子里面包着美味的浓汤和裹着蟹黄的肉馅,又鲜又香,别提多好吃了,早知道这个茶楼里的东西这么好吃,下回就得带着娘和小妹一起过来尝尝才好。 孟雨萱假装认真地听那两个男人谈话,中间还时不时地插上两句嘴,其实拿着眼睛的余光已经把金二丫的所有表情尽收眼底。 越看越觉得这个丫头土气得拿不出手,不过是吃了两个小包子而已,表情就能满足成这样?看来自己猜的不错,这个丫头就是个出身低也没见过世面的,她这样的人怎么配和周傲文这么有才华的人同出同入?今天这个场合,必得叫她长点见识,认识认识她自己是谁才好。 孟雨萱冲着身后的小二一招手:“小二,听说你们这儿有新上的东洋蟹?” 小二点头哈腰地道:“这位姑娘,您可真有见识,不瞒您说,哪怕您转遍了整个县城,这东洋蟹啊,也只有我们家有,今天早上刚送到的货,个顶个的新鲜,个顶个的肥,要不然您来几份尝尝?” 孟雨萱挑眉问道:“果然是最好的吗?” 小二道:“保证是最肥最新鲜的,七钱银子一份。” 孟雨萱道:“那就来四份吧。” “得嘞!客官您稍等,马上就好!” 金二丫在桌子底下紧紧地抓自己的钱袋子,抓得指节都发白了,七钱银子一份儿,四个人四份,那加起来可是快三两银子啊。 自己几时吃过这么贵的东西?想开口说自己那一份不要了,能省七钱是七钱,可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不好扫兴,金二丫只得强撑着体面不开口,其实心痛得肝都颤了。 孟雨萱打眼一看她的表情,几乎快要笑出声来了。 小土包子叫你逞能说请客?这会儿得心痛到胁巴扇上了吧? 活该!也不打量打量自己是什么样的出身,也敢打周傲文的主意?哼! 周傲文一直淡定地和孟成磊说话,眼睛几乎没有怎么往这里看,待到那几盘蒸蟹上了桌,这才微微挑了挑眉梢,问道:“这个季节还有这么肥的螃蟹?也算少见。” 孟雨萱笑道:“这是东洋蟹,与咱们本地的蟹不一样,初春时节咱们本地的蟹都是空的,偏这东洋蟹漂洋过海而来,个个都肥得很。来,大家一起尝尝。” 小二给每个人面前摆上了一个小托盘,里面放着几件精致的黄铜物件,分别是一个小方桌,一个腰圆锤、一把长镊子、一个小斧头、一个银调羹、一根长柄叉、还有……一根长银针。 金二丫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些东西,直被唬得一愣一愣的,不就是吃个螃蟹吗?怎么把这做木工的家伙都给摆齐了?再看看面前摆的那个肥头大耳的蟹,金二丫是彻底不知道该怎么下手了。 第270章喝水 孟雨萱坐着没有动,身旁的丫环已经取了一方大大的巾帕在她的膝盖上围了,又将那个螃蟹取过来放在那个小方桌上,开始用那些工具剖蟹肉,剖出一块就放在孟雨萱的碟子里面一块,孟雨萱再优雅地拿起筷子,用帕子掩起嘴角一脸满意地道:“嗯,好蟹肉。” 孟成磊身后的小厮也把他面前的那个螃蟹取到一旁,打算动手开始剖。 孟成磊赶快一抬手:“我这只螃蟹等会儿剖,你先帮周公子把他这只蟹给剖了呈上来。” 周傲文摆了摆手:“这只我自己来。”话一说完,他也低下头熟练地拿起器械剖起蟹来。 金二丫看了看周围的人,都在各顾各的,聊天的聊天,吃蟹的吃蟹,没有一个人多看自己一眼,又低头看了看面前这一整套装备和那只肥蟹,彻底不知道该拿它怎么办了。 螃蟹这玩艺到了秋天,乡下人经常吃,也没有那么多讲究啊,都是先把腿一御,再把壳一撬,对着嘴连吸再咬的就好了。 没成想这些城里人会这么多讲究,吃个螃蟹都要使这么多的家伙。 “怪不得要七钱银子一只呢,光这一套家伙也得这么多钱呢!”金二丫心里头不停地嘀咕着,与面前那只红通通的蟹大眼瞪小眼地看了一会儿,最终决定不吃它了。 孟雨萱斯斯文文地吃掉了大半只螃蟹,这才抬头看向金二丫,一脸不解地问道:“金姑娘,你怎么不吃啊?可是这道菜不对你的胃口?” 金二丫干巴巴地一笑:“您不用管我,我向来不怎么爱吃螃蟹的。” 孟雨萱笑了:“金姑娘,这种东洋肥蟹与你们乡下人常吃的泥蟹可是不同的,这个是海水里面养的,没有一丝土腥味,您可千万得尝上一尝。” 孟雨萱一边说,一边好心地把面前的醋碟子往金二丫面前推了推。 金二丫盯着那只螃蟹看了两眼,动了动手指还是感觉没有办法下手。 孟雨萱一拍额头,娇声道:“啊哟哟,你瞧瞧我,适才点菜的时侯,怎么不知道问问金姑娘您啊,看来你是真的不喜欢吃螃蟹,小二,来,把这只螃蟹给撤了,再给金姑娘换一道上好的……” “啊,不用!不用!”金二丫赶快开口阻止,“我并不是完全不吃螃蟹的,把它给放下来,我慢慢吃就好。” 七钱银子啊,七钱银子呢,就这么给撤了岂不可惜死了? 金二丫鼓足勇气,刚把手伸出去要去把那只螃蟹拿过来料理,突然一只大手伸过来,把那只螃蟹直接抢走,又转手放了一盘子剥好的蟹肉过来。 只见周傲文把自己那盘剖好了的蟹肉放在金二丫面前,又开始低着头剖她的那只螃蟹,一边剖,一边继续和一旁的孟成磊谈笑风声,神色一派自然,好象给金二丫剖螃蟹就是他份内之事一样。 金二丫的心头立时涌满了感激,太好了,这七两银子总算不会被浪费了。低头吃了一口蟹肉,果然肥美异常,看来身边这位孟小姐说得没错,这只螃蟹还真是与以往在乡下吃的那种泥蟹不同,味道鲜香肥美,入口即化,也算是勉强对得起它的价钱了。 孟雨萱坐在一旁气得鼻子都快歪了。 丫环把最好两块蟹肉剥好了放到她的碟子里:“小姐,请用吧。” 孟雨萱把那个碟子往旁边一摆,冷着脸道:“我吃好了。” 金二丫三口两口把面前的肥蟹吃完,刚好看到小二奉了一盏泡着薄荷叶的清水过来,适才吃了肥乎乎的螃蟹正口渴呢,金二丫想也不想,拿起那个小盏子就抿了一口。 “吞!”身边的孟雨萱又忍不住笑出声来。 金二丫不知道她在笑什么,礼貌地问道:“孟小姐,你吃好了?” “嗯,我吃得很好。”孟雨萱微微一笑,对着金二丫面前的盏子看了一眼,故意问道:“金姑娘你口很渴吗?” 金二丫怔了怔,一时不明白她问的话是什么意思。 孟雨萱将十指一翘,如同两朵兰花一般,伸到那一盏泡着薄荷叶的清水里面仔细洗了两下,又把手指一翘,身后小丫环赶快取了帕子过来,给她擦手。 原来这盏水竟是用来洗手的! 金二丫干张了张嘴,尴尬得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一旁的孟雨萱看她难堪,故意笑道:“金姑娘,你适才可是蟹肉吃得太急?有点口渴了?这才拿着洗手用的薄荷水喝?其实一会儿自然会有人将泡有姜片的茶水送上来给您暖胃的。” 金二丫的脸彻底红透了,低着头咬了咬嘴唇。 孟雨萱又自顾自地说道:“金姑娘,蟹肉性寒,吃下肚子之后再喝下薄荷水,怕是一会儿你的肠胃受不了,要不然,我这会再叫小二赶快给你上杯姜茶来暖暖?” 金二丫只觉得后背上的冷汗都快要冒出来了,这顿饭吃得实在是太过辛苦,此时想要礼貌性地继续陪在这里都感觉到困难,金二丫站起来向着众人道:“您几位先慢用,我还有些事,先行告辞了。” 她说话的声音极小,就象蚊呐一般,偏是周傲文就听到了,也站起来道:“金姑娘,咱们一起走。”话一说完,周傲文抬手把面前的那盏薄荷水一口气喝下,舒服地叹了口气道:“吃完螃蟹有点腻了,这杯水解渴正好。” 金二丫的眼睛都快瞪出来了,他怎么也喝洗手水啊? 孟雨萱的脸又紫了,父亲之前请周傲文吃了不止一回饭,他哪儿会不知道饭桌上的规矩?此时故意拿着薄荷水喝,他是故意玩谁难堪呢? 孟成磊微微一怔,旋即很给面子地笑道:“周公子说得是,单吃螃蟹太腻,喝杯薄荷水正好。”话一说完,也抬手把那盏子里的水喝下一口,这一下孟雨萱的脸色就更难看了。 第271章巴结 周傲文作势要结帐,孟成磊赶快连声阻止,口口声声说道能与周公子吃上一顿饭,鄙人荣幸之至,这样的机会求都求不得,哪儿能再叫您花钱。 看他盛情,周傲文也就不再坚持,冲着孟雨萱点了点头算是一礼,便携了金二丫一起出了门。 待到走出茶楼许久,金二丫还是不说话,心头拧拧巴巴的,满心满眼都是适才茶楼里的情形。 “怎么了?可是适才吃的东西不对胃口?”周傲文低头问她。 金二丫摇了摇头,小声问道:“傲文哥,刚才那杯薄荷水是用来喝的吗?怎么孟姑娘用那杯水来洗手啊?” 周傲文耸了耸肩膀:“不知道,大概她喜欢拿来洗手吧。” 金二丫若有所思:“大户人家的女孩子,就是和常人不一样。” 周傲文忍了嘴角的笑意:“适才你吃好了吗?那个茶楼里的东西,可对你的胃口?” “吃好了,他们的东西是挺好吃的,就是贵了点。”金二丫想了想,又咬了咬嘴唇问:“傲文哥,适才我是不是挺丢脸的?我感觉那位孟小姐看我的眼神怪怪的。” “我怎么没觉的?”周傲文随口道。 “可是我感觉到了,”金二丫有点委屈地道,“她刚才看我的眼神,好象是在嘲笑我是个没有见过世面的乡下土孩子一样,连个螃蟹也不会吃,还把她洗手的水也给喝了。” 周傲文想了一会儿,抚着下巴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如此说来,她刚才看我的眼神好象也有点怪,难不成是因为我也喝了那杯水的缘故?还是说我吃螃蟹的姿势不太对?” 金二丫听了他的话又有点想笑,什么叫吃螃蟹的姿势不对啊?城里这些体面人的日子还真不是一般的麻烦。 周傲文认真地想了一会儿,这才一本正经地道:“嗯,你提醒我了,他们那些有钱人看咱们的眼神就是怪怪的,往后,我还是少和她们打交道的好。” 他这话里的意思,明显是说他和自己才是自己人,那个一身体面的孟姑娘倒是外人了。 金二丫的心情莫名地好起来了,两个人一路聊一路走,回到绣坊门口的时侯,看到金一秤手里拿着个糖葫芦正在伸着脖子看路边的两个老头下棋。 眼看着金二丫是和周傲文一起回来的,金一秤有点奇怪。 “金石头呢?他没和你们一起?” 听她这么一问,金二丫也呆了:“我离开的时侯就没有见他啊,我还寻思着他怕是饿了自己先找地方吃饭去了呢?难不成这么老半天了他还没回来?” 姐妹俩嘀咕了一会儿,又转了一圈还是没有找着人。 周傲文已经把车给雇好了,叮嘱他们两个道:“你们两个女孩子,天黑了怕是路不好走,趁着现在天色还早赶快回去吧,我相信金石头他一个大男人不会有事的。” 金二丫听话地扯了妹妹上车,临走前又给周傲文道了半天谢。 金一秤耳听着金二丫一口一个傲文哥地叫着,暗暗称奇,以前金二丫提起周傲文可是一口一个周秀才的,怎么今天她去找了他那么一趟,连称呼都变了? 金一秤扯了扯金二丫的衣服角:“不是叫你在绣坊好好等我的吗?你怎么去找周秀才了?” 金二丫道:“小妹,你是不知道,今天我才算知道傲文哥这个人有多好,我们绣屏风这个活儿人家东家给的工钱好,好多人抢着想要干,周秀才听说了,就先一步把押金给付了,硬把这个活替咱们抢下来了,我今儿个就是特地给人家送那十两银子的押金去了呢。” 金一秤挑着眉头想了一会儿,还是觉得周秀才这个人不象个随便对谁都热心的,但是对娘和二姐的这个活计好象是热情得反常了点。 金二丫解释道:“傲文哥说了,还是因为上回他娘在县城的大街上和你闹了那么一回,他心里总觉得不好意思,这才特地帮咱们留意活计呢。” 看看这一句一个傲文哥的,叫得人骨头都酥了,金一秤逛了这么久也累了,随便问上两句,知道她和周傲文也就是吃了顿饭,没去别的地方也就放心了,取了手边的包袱挡了脸,就在车上打瞌睡。 直到当天晚上,金石头还是没有回来,到了第二天早上总算是回来了,进了门一句话也没说,直接换衣服下地干活儿去了,压根也没有解释自己那天为什么一句招呼也不打就先走了。 金二丫把那十五两银子的工钱给了柳翠娥,柳翠娥直接就给了金老大。 金老大带着过年余下的所有银子都凑起来,也就拼起来二十来两,跟人家女方要的五十两差得还是挺多的。细寡妇又撺掇着叫金老大再管金一秤挤出来点银子添上。 当场就被金老大给呛回来了:“一秤一个小丫头片子能有多少钱?年前不是已经给了我十两了?这过年吃的用的穿的戴的,连带走人情用的也全是她给买的。现如今你还叫我去管她要钱?我这张老脸还要不?” 细寡妇不死心:“她是你闺女,她挣的钱按说全都该交给你,你问她要了,我不信她还会不给?” 金老大懒得理她,把脚一跺,阴着脸骂道:“反来覆去都成你的话了,你有本事,你去管三丫头要去,反正我是张不开这个嘴。” 细寡妇被呛了一鼻子灰,哪怕她脸皮再厚也不敢亲自去管金一秤要钱。 可是对那门亲事偏又不死心,私下里又专程往邻村老白家跑了几回,暗地里又见了那个白家姑娘几面,怎么瞅怎么是个标致的小丫头,生得白白净净的,说话办事也挺稳当。 细寡妇自己是在心里一万个满意,托着谢媒婆把那好话歹话都说尽了,只说是那五十两银子眼前凑不齐,可是铁定得想办法,白姑娘的模样自己是一万个相中的,叫老白家的人千万多等等,莫叫先一步把姑娘许了别人。 知道金老大那里再怎么挤也挤不出多少钱来了,细寡妇转脸就天天去巴结柳翠娥。 第272章办那个事儿 柳翠娥说手里的钱全都给金老大了,要是实在不够自己也没有办法啊。 细寡妇却还是不肯死心,伸着脖子一脸热笑地道:“他大娘啊,要是别的事儿,我就不这么死皮赖脸地央及你了,关键这个事儿不是关系到孩子一辈子了吗?您瞅瞅,金石头一个十七八的大小伙子了,身边也该着有个女人了,要不然,他那心里就一直忘不了那个麻小红,整天这么半死不活的,跟霜打了似的,长此以往,这辈子不就彻底完了吗?” 柳翠娥道:“她姨娘,不是我说你,这附近村子里头的姑娘不也多着的吗?那老白家的姑娘要的彩礼多,咱们给不起,不如再换个别家的姑娘瞅瞅?” 细寡妇一拍大腿:“他大娘哟,这说亲的事儿哪儿能跟上街买根萝卜似的?这家不好了就换下家挑去?我是亲眼瞅见了,这老白家的姑娘,论模样有模样,论身条有身条,平日里干活也利索踏实,断然是个过日子的好手,只要她肯嫁过来,踏踏实实跟我们家石头过日子,那定然是个能旺夫持家的。 若是咱们随便找个别家的丫头,万一那个长相叫石头看不上了,他自己不稀罕,万一是个不会处事儿不会操持家的,进门来也帮不上咱们的忙,还不如眼前多花点钱,就找个妥贴的,就图她个长久过日子。” 柳翠娥虽然厚道,却也不傻,心说你细寡妇是为你儿子打点得挺周道,可你是不是也得想想,人家那姑娘那么好,凭什么插在他金石头那坨牛粪上?人家这一回故意说要五十两银子,怕就是看不上金石头那个烂人品,想在彩礼上找点补的吧? 可是这话也不能明着说到细寡妇脸上,柳翠娥低着头做着活计,低声道:“他姨娘,你说的这话我都明白,可是话是这么说,钱咱们上哪儿凑去?” 细寡妇往前挪了挪,伸着脖子道:“他大娘啊,我话既然说到这儿了,料定你也不会驳了我这张老脸,其实三丫头是有钱的,要不然你再替我找她借借?” 柳翠娥当即板了脸:“她姨娘啊,不是我说你,你这心是不是也太贪了些?我和二丫头年前连三赶四做绣品换的那些工钱可全都给你了,怎么现如今你还想惦记着三丫头手里的钱呢?咱们先不说她一个刚过十三岁的小丫头片子,到底有没有本事挣到钱,哪怕现如今她赚着了,她不主动给我,那定是有她自己的主意,我也不能上去硬管她要啊!我说她姨娘,给金石头说媳妇这个事儿,您自己再仔细掂量掂量吧,反正我们这房里就只有那么点钱了,再多的,那是一分也没有,您再怎么问也没用。” 话一说完,柳翠娥直接把手里的活计一放,站起来出门走了。 细寡妇被呛了一鼻子灰,立马变了脸色,哑着嗓子骂道:“我说柳翠娥你这人咋这么会护短哩?谁不知道你们家那个三丫头是个鬼机灵有心眼儿的? 年前那几回进城,哪回不是大包小包地往家里买,平日里也没见过她干啥,就是瞅着她手里的零花钱都没断过。别的不说,就城里那些书本子就看她一摞子又一摞子地往家买了多少?那都不是钱?现如今可这轮到正事儿上了,叫你管她借几个钱,你还给我呛回来了?啥东西啊你!” 细寡妇自知只要柳翠娥开口要钱,怕是连金老大也未必能从金一秤手里要出钱来,叉着腰骂骂咧咧了半晌,只得出门又忙自己的去了。 金石头晚上吃完了饭,细寡妇想找他仔细聊聊给白家姑娘说亲的事儿,顺便再数叨数叨柳翠娥那个人有多不够意思,明知道自己姑娘手里有钱还不帮自己借的事儿。 可是金石头吃完了饭,把饭碗一搁,寻个由头就出门去了,到了半夜还没回来,细寡妇存一肚子的话,也没处说去,只得自己抿巴抿巴给咽了。 黑古隆冬的窖洞里头,金石头把怀里藏着的两个好面馒头放在炕上,冲着坐在黑影里的人道:“饿了吧?我给你拿了两个好面馒头,你先吃上。” 麻小红从黑漆漆的角落里头闪出来,一把抢了那两个馒头狼吞虎咽地大口吃了起来。 金石头看着她,满眼心痛:“小红,你说你在城里过得那么苦,你咋不回来找我啊?我哪怕再没有本事,有自己一口吃的,也会给你留一口,你再怎么着,也不至于流落在城里头要饭啊?” 麻小红三口两口把那两个馒头吃光,伸手一抹嘴角的馒头花子,咬着牙冷笑道:“哼,金石头,少跟我玩这里格楞,你们男人全都没有一个好东西,就是图着和我睡两场,痛快一会儿就得了。只要一娶了亲,见着自己家里的母老虎婆娘,立马就把我给闪得远远的了,我麻小红上了你们一回当,断然不会再上第二回了!哼!” 金石头的嘴唇来回动了动,终是没有再说出一句话来。 看看麻小红这个样子,铁定在城里受了不少委屈,她肚子里有气,拿自己撒撒气也是应该的。 麻小红看到金石头不说话,把身子往后面的破草堆上一躺,叉着腿冷笑着道:“金石头,我吃了你俩馒头,也不白吃你的,你想干啥就自己过来,我手被冻僵了,懒得自己脱裤子。” 金石头看了她一眼,心里头一时也说不清是个啥滋味,她不在身边的这些日子,金石头每天都在想她,想着和她办那个事儿的情形,可是现如今她回来了,却象是变了一个人,此时就这么硬梆梆地在草堆上一躺,象个死人一样等着自己弄,金石头心痛得钻心,站起来小声道:“这窖里头到了后半夜冷得很,俺这会儿回去给你拿床厚被去。” 第273章捉奸 话一说完,金石头扭头出了那个破窖洞。 麻小红恶毒地往地上啐了一口,嘴里骂道:“我呸,你也不是个好东西!” 前阵子麻小红跟着黄家的大郎进了城,原以为依着自己伺弄男人的手段,叫他黄大郎拿自己当个外室养着没啥问题,反正自己早就是个破罐子了,哪个男人也不会正经八百地娶了自己,先图赖在他黄大郎身上吃喝个几年再说。 可惜她麻小红把自己的算盘打得再好,也漏算了一拍,那就是黄大郎家里的正牌婆娘。 一开始,黄大郎同意带麻小红进城,一来是怕麻小红直接和他撕破了脸面,自己爹娘跟着在这黑沟子村儿里丢人,二来也的确是图着麻小红那个身子会伺弄男人。 刚进城的时侯,麻小红还当真跟着黄大郎过了几天好日子,有吃有喝又有住,要是在床上把他给伺弄美了,他还给自己留点零花钱买个胭脂水粉新衣裳啥的。 可是没过几天,麻小红和黄大郎的事儿就叫黄大郎的媳妇给知道了,那婆娘可不是个好惹的,表面上不动声色,在黄大郎面前一个字也没多问,暗地里把他的行踪全都给摸了个清楚。 腊月二十八那天晚上,黄婆娘把自己在王裁缝铺子里做工的两个嫂子叫上,领着在李麻子家打铁的两个娘家哥,外加上在孙员外家赶车的四表弟和当奶妈的四表弟媳妇全都给叫上,直接到了麻小红住的地方,门一砸开,把她和黄大郎光着屁股就给堵在了被窝里头。 当晚,麻小红住的那个巷子里头可就炸了锅了。 街坊四邻的全都被吵醒了,眼看着黄大郎家的婆娘领着自己的娘家人,把这两个光屁股的狗男女给提溜到了大街上,一顿拳打脚踢。 黄婆娘伸出蒲扇般的大手照着麻小红的脸上左右开弓就是十几个大耳光,直把那张细白的脸给抽得紫红肿涨的没个人样。 一群男人围着黄大郎又是大嘴巴子抽又是拿脚踹,把光着屁股的黄大郎给打得满地乱滚。 麻小戏上身就穿了一件红肚兜,下面光溜溜的啥都没有,又是冷又是怕,哆哆嗦嗦得直发抖,一心想叫身边这个男人好歹替她挡着点,可她旁边同样光着屁股的黄大郎早就被吓得没了魂魄,缩着肩膀勾着头,连个大气也不敢出。 黄婆娘叉着腰,指着麻小红的脸骂得声传十里:“死不要脸的狐狸精,你还真会挑人啊?他黄大郎是个啥东西啊?在生药铺子里头给人家扛长工,一个月挣不了几个子儿,还给在这儿租房子养活你呢? 你那花衣裳是不是他给你买的?你平日里吃的那细米白面是不是他给你供的?我呸,你们这一对不要脸的狗男女!老娘我进他的门连着五年给他生了仨儿子,现如今我们娘四个吃饭还有一口没一口的呢,他倒是会拿着钱供养你了?” 黄婆娘越说越气,举起一双长满了冻疮的手叫周围的人看:“街坊四邻的,你们都看看,都看看,我可是这个男人明媒正娶的婆娘,现如今我穿的是啥,吃的是啥?我平日里带着仨孩子又干的是啥活儿? 为了叫孩子们吃上一口饱饭,我硬是十冬腊月的天气里,怀里抱着一个,身上背着一个身边还领着一个,去河里给人家洗猪下水给孩子们挣口饭钱啊,他倒好,一发了工钱就全贴补到这个狐狸精身上了? 一对没人性的狗东西,一对不要脸的王八蛋,哪怕今儿个妇人我当着众人的面,打死你们这一对不要脸的贱货,他县太爷也拿不出话来治我。” 黄婆娘身后那些娘家人一个个也都不是吃素的,只听得黄婆娘一声招呼,男的全都上来又照着黄大郎一通暴揍,直打得他喊爹叫娘的直求饶。那些女人们也一个个的都不含糊,照着麻小红身上又是撕又是挠又是揪头发又是扇耳光,噼立啪拉打得那叫一个热闹。 周围那些看热闹的邻里不但没有一个上前来劝,反倒指指点点全都骂这一对狗男女活该被打。 当时正值腊月末,天气冷得滴水成冰,麻小红身上连件衣服也没有,三扯巴两扯吧的,就连那唯一的一件肚兜也被扯掉了,就这么光溜溜地被这些人按在冰冷的地面上连打带骂了大半宿,后来要不是衙门里头巡夜的人看见,前来阻止,怕是她和黄大郎当晚就要横尸当场。 巡夜的人硬生生的把这帮人都给扯开的时侯,黄大郎已经被人给打得鼻青脸肿有一口气没一口气的,僵着身子跟条死狗似的趴着不会动弹。 麻小红更惨,身上横一道竖一道被抓得血淋淋的没有一块好地方。 黄婆娘的这些亲戚婆娘们都和她一样,全是持家过日子的粗鲁女人,平日里被繁重的生活给压得完全没了女人样,一个个膀大腰圆,皮肤粗黑,容颜憔悴,脾气暴躁,全是怨妇加泼妇的属性。 眼看巡夜的人在眼前拦着,实在是不能再打了,黄婆娘也算出气出够了,大手一挥,叫自己家的二哥把黄大郎往手里一提溜,径自回家关上门好好修理去了。 麻小红混身是伤,被光着身子被扔在大街上没有一个人管,后来还是街坊四邻那些上了年纪的妇人们看她这个样子实在是太有伤风化,拿了几条破布给她挡了挡身子,她麻小红那天晚上才算没有被冻死。 第274章秀恩爱 这一回,麻小红是被彻底整惨了,在县城里头丢了这么大的人,但凡是个有脸面的男人都不会再沾她,她连当个暗娼都没有门路,只能挨家挨户地要个饭,勉强顾着一条命。 那一天,她还真没想到能在城里遇见金石头。 弄成这个样子,她是真没脸见他了,掉头想跑,没成想,金石头竟然还硬是追上她,死死活活要把她给带回来。 世界上就是有这么一种人,自己把自己的日子过得稀巴烂,再把一切罪过都归到别人身上。 “金石头,你就是个窝囊废!”麻小红一边盖着金石头给她拿来的被子,啃着他给她送来的饼子和馒头,一边一脸恶毒地骂着。 “你要是个有本事的,你要是个混得好的,我能叫人弄成这样?我弄成这样,全都是被你给害得,全都是被你们这些贱男人给害的,一个个的都想占我的便宜,关键的时侯,也不敢替我出头,你们就是贱,你们全都该死。” 金石头知道自己窝囊,他也恨自己是个没本事的,可是他金石头就这样啊,这辈子除了能欺负欺负不如自己的,吓唬吓唬比自己胆子小的,他就只会种地了。 可是种地这个活儿,又苦又累还赚不到钱!金石头越想越绝望,可是又想不到任何办法也改变,只能每天这么干混着,叫他麻小红骂骂打打,出出气,再接着去家里混点吃的喝的给她拿过来,勉强不叫两个人饿死。 ** 去年一年雨水调匀,周家屯子的大多数人家收成都不错。 汉子们有了钱,肚子里吃饱了饭,身上就有了力气,女人们的脸上也个个都红润了。白天忙完了地里的活儿,晚上也就不会闲着。 一打春,棉衣服一脱,不少女人都露出了硕大的肚子来。 按日子算,金大丫怕是再过一个月才会生产,如今天天坐在炕头上给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做衣服穿。 玉姐和平哥过了年又长高了些,天天围在炕底下转,总说要伸手摸摸肚子里的小弟弟。 周云奎每天乐得合不拢嘴,一看见金大丫就满脸的笑意,看她一直低着头在做小鞋子,走过来一脸关切地道:“大丫,歇会儿,做久了针线活儿眼睛痛。” 金大丫把手里的针线给放下,抬手揉了揉腰:“坐了一天,身上还当真是乏了,云奎,我看外头的日头挺好的,要不然你扶我出去转转?” 周云奎弯下腰给她穿鞋子,双手把她给抱下地。 一旁的玉姐和平哥看着爹娘直笑,金大丫的脸红了红,娇嗔道:“看你,我又不是不会自己下地了,还要叫你抱来抱去的?” 周云奎一脸认真:“你可是头胎,身子金贵着呢,我得加上一万个小心才成。” 金大丫的脸红了红,心里说不出的暖。 现如今金大丫虽然身子笨了点,可是当不住这阵子吃的也好,心情也顺,那一张小脸红润润,水灵灵的,更衬得那眉眼俊俏好看。 周云奎个子高,身板壮,一只手扶着小娇妻的小手,一只手环在她的腰上,路边掉片树叶都怕落到妻子的头上,脚前有个石子都赶快给踢到一边去。 夫妇两个人在村子里面转上一圈,引得村儿里那些个妇人们羡的羡妒的妒。 过了一个年,老姑娘秀姑子照样没有找着婆家,眼看着周云奎两口子恩爱成这样,当即妒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坐在大柳树底下一边咬着牙纳鞋底子,一边斜着眼睛骂道:“美啥啊美?是个女人都会有身子,是个母鸡就会下蛋,怕就怕你有命生没命养!” 这明显是一句咒人的话的,旁边有婆子赶快拍了她一下,连声道:“你这丫头片子可不敢胡说,这话要是传到云奎耳朵里,他都能拿刀和你拼命,你没瞅着现如今他把自己那个小媳妇给娇贵成啥样子了?” 不提这一碴还好,一提起这一碴来,秀姑子的心里更酸了,压低嗓子道:“我这话说的又没错,他周云奎前头两个女人不是也都好好的,咋全都是一生孩子就没了哩?我就睁大眼睛看着,瞅瞅这个丫头片子能不能挺过那一关。” 周云奎和金大丫完全没有听到别人说的话,只管一脸幸福地往前踱着步子,阳光暖洋洋地照在头顶,金大丫又把身子往周云奎肩膀上偎了偎:“云奎,给咱的孩子起个名字吧?” 周云奎挠了挠头顶:“这孩子是春天生的,就叫春生吧,周春生,挺好听的。” 金大丫故意道:“叫你给孩子起名字你就故意起了一个男娃子的?那要是个女娃子,你就不稀罕了?” 周云奎急了:“大丫,你说啥话?我其实巴不得你给俺生个女孩子哩,长得象你这么好看。” 金大丫窝在他的怀里笑:“真话假话啊?” 周云奎感觉着怀里头乱动的小人儿,气息不自觉地粗重了起来,一手拍着她的后背,在她耳边小声道:“儿子啊,闺女啊,你可快点出来吧,爹可素了几个月了,再憋下去,人都快废了。” 金大丫又是羞又是笑,拿着小拳头直捶他的胸口:“云奎哥,你看看你都说些啥啊……” 两口子只管躲在路边的树后头晒着太阳腻味着说闲话,却突然听到路上人声杂沓,一个汉子和一个中年妇人扯着一个婆子急火火地就往村西头跑。 这三个人金大丫都认识,一个是村西头的李大壮,一个是李大壮的娘,那个裹着小脚的婆子是村子里的接生婆叫兰婆子的。 那个婆子被扯得脚底下连跟头,连声道:“我说按日子你那个儿媳妇不是下个月才生的吗?怎么这会儿功夫她就吵吵着肚子痛了?” 第275章产婆子 李大壮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适才她上茅房的时侯,脚底下滑了一下,人就栽地上了,这会儿连站都站不起来,捂着肚子直叫痛。” 兰婆子惊得脚底下一顿:“啊哟,那这个事儿可不小,怕是动了胎气了吧?” 李大壮的娘一把扯着兰婆子,一边连声道:“大壮,来兰婆子走不快,你就把她给背上,咱们边走边说。” 李大壮二话不说,把兰婆子往肩膀上一扛,就往家里跑。 兰婆子被扛得不舒服,叫得跟杀猪的似的。 李大壮的娘跟在后头,一边跑一边连声道:“兰婆子啊,我跟你说,一会儿要是出了事儿,你可千万千万保孩子,就别管大人了,啊!” 李大壮气得直吼:“娘,你瞅你说的啥话哩?这会儿人还没有看着,你就说这丧气话?!” 李大壮的娘白了他一眼,狠声道:“你个傻小子别插话,你娘我也生了好几个娃了,我知道这女人生孩子的事儿,特别是头一胎,就跟那鬼门头上走一遭似的,阎王爷手底下的小鬼就守在大门口等着一刀劈下去,要么砍大人要么劈孩子,福气大了,命好了,两个都能留得住。没福气的得折一个,命不好了,两个都得折了。你说你那个媳妇自己也是的,肚子都那么大了上个茅房还不仔细加点小心,她出了事儿是小,折了我那个宝贝孙儿她那个罪过可就大了!” 李大壮顾不得和她多争执,扛着兰婆子只管一路跑,待到跑到家,只见李大壮的媳妇躺在炕上抱着肚子,打着滚连声叫着痛,那声音要多惨有多惨,连声嚷着:“啊哟,我的老天娘哟,你们莫要碰我的肚子,可是要痛杀我了啊。” 那兰婆子哪儿管她喊,下了地,跑到炕边就狠手在她肚子上用力揉搓,一边搓大声叫着叫她用力。 她这一手按下去,李大壮的媳妇叫得那个动静就更惨了。 李大壮的娘在屋子里叫得大呼小叫的:“你说你喊个啥?哪个女人不得过这一关,咋到你这里就金贵成这了?我说,我今儿个请兰婆子过来就多花了十个鸡蛋两扎挂面呢,你可给我把劲儿给使足了,赶快拼着命把孩子给生下来,莫叫我这些东西白花喽。” 只听得李大壮的媳妇又是一声犀利的惨叫,整个人竟然是彻底没有动静了。 李大壮在外面急得直跳脚:“咋样了?到底是咋样了?” 屋子里没有人顾得上回答他,只听见兰婆子手忙脚乱地叫给她递这个递那个,李大壮的娘连声叫着:“兰婆子,你可记住了,千万保孩子,千万得保孩子啊!大人不用管!” 周云奎脸色变了变,抬手把金大丫的耳朵给捂上:“大丫,这个动静,你听不得,走,咱们回家去。” 一直走到家门口,金大丫的脸色还没有缓过来,原来生个孩子这么受罪啊?隔着院墙就能听到李大壮的媳妇喊得那么惨,也不知道那个兰婆子到底对她做了什么,就那么一会儿,竟然是把她给活活的痛死过去了。 生孩子这个事儿,到底是在遭多大的罪? 周云奎看她的脸色难看,小声劝慰道:“大丫,你别怕,明儿个我就先去把产婆子请到咱们家里来住上,你肚子里几时有动静,就叫她几时进屋,一点儿功夫也不叫耽搁。” 金大丫皱了皱眉头:“云奎哥,按月份算,我这不是还得一个来月的吧?那产婆子住过来,不说要多管她一个多月的饭钱了,怕是那误工的钱也少不了要给她。本来咱娘请的那个产婆子就够贵的,咱还里外里再多搭这么多钱?” 周云奎有点不高兴:“大丫,你这是说啥哩?哪怕咱家不算是富户,多管一个的饭还是管得起的,我只要你平平安安的就好。” 金大丫把脑袋倚在男人的肩头上,轻声道:“云奎哥,你答应俺件事儿行不?” “嗯,大丫,你说。” “要是万一到时侯出了事儿,你千万千万要保孩子。” 周云奎一皱眉,小声训她:“傻丫头,不许说这样的话,多不吉利。” “不,云奎哥,我是说真的。”金大丫抬头望着自己的男人的脸,一脸认真地道:“女人生孩子这个事儿,本来风险就大得很,若是平平安安的自然好,可要是到时我……” 周云奎一把按了她的嘴:“大丫,不说了,明儿个我就把那个产婆子给请来,叫她就住在咱们家里,万事有我,好吗?你别怕。” “云奎哥……” ** 金一秤托着下巴看炕头上那一摞子小衣服。 “娘,你这是给我大姐的孩子准备了多少衣服啊?春夏秋冬的全都配齐了?这够他穿到三岁的吧?” 柳翠娥笑得一脸幸福:“小孩子的衣服就得多备些,那小家伙生下来,就跟水泡的豆芽似的,一天一个样儿,一眨眼功夫,他就又长大些,早先做的就又穿不上了,唉,对了,上回你姐回来说她大概是啥日子生来着?” 金一秤掰着手指头又算了算:“我估摸着还得快一个月,不过女人生孩子这个事儿是当真不一定,唉,娘,要不然明儿个你就先收拾收拾过去吧?有你在旁边陪着点,我大姐心里也能踏实些。” 柳翠娥有点犹豫:“我要是这么早就过去,怕是不太好吧。说到底我也是只是个亲家,在人家家里连吃带住的一个多月,到底不方便。” 金一秤道:“娘,你也不必想那么多,一来周家的老太太是个开明的人物,肯定不是个多事多话的,我姐夫那个人厚道得很,看见你去了,肯定只有高兴的份。 你要是怕在人家家里干吃饭不好看,那就买足了米面粮油去,平素里自己身上的钱也带够了,该花钱的时侯多出点不就行了?现在什么事儿都不重要,就我姐的身子骨儿最重要了。” 第276章大美女 柳翠娥一想,也是,当下就去和金老大商量了,说是想提前到周家屯去。 这一回金老大倒是没有多说啥,反倒从怀里掏出一两多银子来递到柳翠娥手里:“去吧,把大丫给照顾得好一些,她这是头生孩子,辛苦着哩。” 柳翠娥有点意外,这么多年了,这好象是金老大第一次给自己钱,而且还说的是叫去看金大丫的。 柳翠娥感动的眼眶都湿了,连声道:“孩子他爹,你一下子给了这么多银子,可见你是当真把你这大闺女和女婿看到眼里了,你放心,我肯定把你这份心意给带到。” 金老大脸一红,道:“瞅你说的都是啥话哩,那是我亲闺女,都快给我添亲外孙了,我咋的不得多给点?你给云奎带话过去,叫他仔细照顾着俺闺女,待到孩子满月,我这个当外公的还有红包给他。” 柳翠娥笑了:“那万一大丫生的是个闺女哩?你这红包还给不?” 金老大道:“是闺女也挺好,现如今我倒是觉得我这几个闺女哪一个也不比儿子差。” 这句话金老大是背过脸去说的,声音也不大,却是叫柳翠娥一下子暖到了心坎子上,这么多年了,金老大总算是真心当自己这几个闺女好了? “孩子他爹,我知道了,那,我就先走了?” “嗯,去吧,用我给你套个车不?”金老大又追着问了一句。 柳翠娥挎着小包袱脚步轻快地往门外跑着:“孩子他爹,不用了,一秤都给俺雇好车了哩。” 眼看着柳翠娥坐上车子走远,金老大摇着头笑着咕哝了一句:“这个傻婆娘。”回头就看到细寡妇阴着脸抱着膀子站在房檐低下一脸不服儿。 “她咋这么早就走了哩?不是大丫头还有一个多月才生的吗?她倒好,那么早离了家,家里的事儿她算是不管了?全往我一个人身上摞!” 金老大抬脚照着她的腿上就是一脚:“除了瞎咧咧你还会干啥?叫你干点儿活儿就说二话?伸手管人家要银子的时侯你咋不咧咧哩?去去去,赶紧忙你的去,少在这里嘀嘀咕咕的碍眼!” 细寡妇被他踹了一屁股灰,拉着个老长脸去院子里干活去了。 ** 春天到了,黑峰山里头那个养灵芝的基地更加热闹了。 柳翠娥走了之后,金一秤连着在这里窝了好几天,把种植灵芝的事情给铺派停当了,又去三叔和三婶娘的养参场看一看。 只见一棵棵参苗就这么一阵子竟然都长了快有一拃长,三婶娘整天伺弄着这些东西,高兴得嘴都合不上。 三叔在一旁给她打下手,一副妇唱夫随的样子。 看着这两个人现如今那一副和谐的模样,金一秤突然想起一个事儿来。 “三叔,三婶娘,你俩啥时侯再到里正那儿把你们的婚书重新签一下啊?老这么非法同居着好象也不对啊?” 金老三憨憨地一笑,摸了摸头顶那长一片短一片的头发岔子:“等俺的头发再长长呗,现如今这个样子,实在是见不了人啊。” 张兰草也不说话,只管笑,私下里,张兰草对金一秤说:“其实俺还真不赶着跟你三叔提领婚书的事儿哩。” 金一秤有点奇怪:“三婶娘,你这是为啥啊?你一个女人家现如今没名没份地跟着我三叔,传出去不还是你吃亏?” 张兰草道:“一秤,你年纪还小,有的事你不知道,现如今我是在自己的籍上,可若是跟你三叔领了婚书,我的籍就又得迁回老宅子去,那样一来,我就得到你奶奶身边服侍着,还得种老宅子的地,那咱们这片参地可就又不能管了。与其这样,我还不如不给他领那个婚书呢。再说……” 说到这里,张兰草的笑容里头带上了一点自信的小得意:“再说,你三叔如今可粘着俺哩,俺走一步他就跟一步,有没有那张婚书,倒是也就不算啥了。” 仔细一想,也是,只要人家两口子恩爱着,有没有那张婚书,还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 过年得到不少分红的伙伴们如今斗志昂扬,新一岔的菌种刚撒上没几天的功夫,都已经冒出了比针尖还要大一点的菌丝了,按照现在的天气,顶多再过两个月今年的第一批灵芝就会丰收,到时侯湿货妥妥能收快两千斤,晒干了也得有四百斤往上。那可全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周大勇叫兄弟们在基地附近扎足了篱笆,挡住了通往基地的路,每天派上两个人站在路口轮流值岗,不是咱们的人全都不准上来。 今天是张破仓和黄四毛两个人值岗。 一人抱着一把削了尖的竹竿,躺坐在路边的树枝子上晒着太阳说闲话,突然看见不远处的山路上走过来一个穿红着绿的大姑娘。 啊哟喂,这道风景可新鲜。 咱们基地里现如今全都是老爷们,就一秤姐一个大姑娘还是老大心尖儿上的人,没有人敢上前惦记。 那……这个大姑娘是谁啊?她咋能摸到基地里来? 看看那一身衣服穿的,上面是件大红色的绫子布小袄,下面是一条翠绿翠绿的大裙子,头上是两枝鹅黄色的绢花。在黑沟子村这种地方,敢这么打扮的姑娘可不多。 难不成是里正家那几个城里来的亲戚?依,那她也不可能找到这地方来吧? 待到那姑娘走近了,张破仓和黄四毛的眼睛都瞧直了,只见这姑娘不但穿红着绿打扮的俏,这模样看上去也很是标志。 皮肤虽然不算白,但是脸蛋圆乎乎的,皮肤紧绷又有光泽,两只眼睛不算大,却水汪汪的极有精神,鼻梁翘挺,嘴唇红润,连带着一对银耳环的耳垂子都饱满圆润得招人稀罕,特别是那个身段。 黑沟子村地方穷,大多数小姑娘都跟金一秤这副身材似的,前板后平发育不良,可是眼前这位姑娘虽然顶多十五六的年纪,可是那一对裹在红袄里的胸已经颇有规模,随着她上山的步伐,颤得那叫个一波三折。 第277章旧识 张破仓的眼睛珠子都快掉出来了,黄四毛的口水从大张着的嘴里流出来,一直滴到了脚面上。 更奇的是,这位漂亮的大姑娘走到近前,很是熟络地和他们两个人打起了招呼:“是你们两个啊?俺家大勇哥在不?” 依,这个姑娘竟然认识自己?她还说要找老大?难不成这位是老大家里的亲戚?表姐还是表妹啥的? 黄四毛赶快擦干了下巴上的口水连声道:“这位姑娘,您是找老大啊?他这会儿正在寨子里呢,请问您是……他家里的哪一个啊?” 那姑娘当即可就恼了:“连我都认不出来了?真是瞎了你们两个的狗眼!” 一看美女发脾气,张破仓赶快说好话:“啊哟,难不成您是我们大哥的亲戚啊?那这么着,您在这儿等会儿,我这就上去找他去。” “不用了,我自己进去找他去。”美女一边说一边迈开步子就往里走…… 基地的小木屋里,周大勇正在和金一秤两个人看着图纸算帐。 “咱们这一回是把以前的种植规模给扩大了四五倍,可是人手还是以前那些人,过一阵子菌种全都出来,活儿可就更多了,咱们手里的兄弟们都能忙得过来吗?”金一秤皱着眉头道,“要不然咱们再去村儿里多找几个人手?” 周大勇想了想:“那这样以来会不会就不保密了啊?别的我倒是不怕,就是怕人多嘴杂,万一再有哪个好事的把事儿给宣扬出去,再招人妒忌惹出别的麻烦来。” 金一秤想了想道:“要不然就找咱们自己兄弟们的家人来帮忙?大家连成一气,都不往外走漏风声,不就行了?” 周大勇还没开口,突然听到门外吵吵闹闹的。 黄四毛的声音连不迭地道:“喂,这位姑娘,这位大美女,您可别乱闯啊!我们大哥正在跟我们大姐一起商量事儿呢。” 一个女子不耐烦的声音道:“你们大姐,你们大姐又是哪一个?” 声音听上去象是有点熟悉,但是一时也想不起来是谁,周大勇眉头一挑,这个人是谁啊?口气这么嚣张? 周大勇开了门:“什么事?” 那女子回头一看他,脸色立马就温软了下来,柔柔地叫了一声:“大勇哥……” 周大勇皱着眉头看了她半天,隐约感觉有点面熟,但是实在想不起来这个人是谁,犹犹豫豫地问了句:“你是……哪位?” 美女羞羞达达的低了头:“大勇哥,瞧你,怎么连自己的媳妇都不认识了?” 媳妇?!这个女人在胡说八道啥呢?周大勇有点紧张地回头看了屋子里的金一秤一眼,只见金一秤正抱着肩膀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周大勇脸一红,厉声冲着周围的人问道:“喂,是谁把这个女人给放进来的?” 黄四毛张口结舌地道:“大……大哥,这位大姐刚才到山底下问起你,我们说你在,她就非要冲进来找你,怎么拦都拦不住。” 张破仓赶快道:“啊哟,大哥,你看你这么凶干啥?人家一个大美女来找你,你咋还不高兴了哩?” 周大勇没好气地看了这姑娘一眼:“喂,你到底是谁啊?找我有啥事儿就直说,别胡扯什么乱七八糟的。” 大姑娘的眼眶突然红了红,娇滴滴地叫了一声:“大勇哥,咋会连你也不认识我了啊……” 金一秤把屋里的东西收拾完,出门照着周大勇的身上拍了一下道:“喂,干啥这么凶啊?这是自己人。” 大姑娘一看见金一秤,很是惊喜地叫了一声:“一秤,你也在这儿啊?”跑过去一把挽了金一秤的胳膊。 周大勇有点呆:“一秤,你们两个这是……认识?” 金一秤抬手照着周大勇的额头上一敲:“我说周大勇,你还真是眼睛被面条给糊住了?这不是李月春吗?” “李月春?!” 在场的所有人同时张大了嘴巴。 黄四毛的口水又快流到脚背上了,跑过来围着李月春上上下下地看了半晌,突然一拍额头:“啊哟,你还真是李月春啊?唉唉,大哥,真是她,她真是李月春唉!” 张破仓的眼睛也给瞪圆了,盯着李月春看得挪不开眼睛:老天爷,往常那个村儿里出了名的又胖又丑的丫头现在咋会变得这么好看啊?往常就她那么一身横肉,打扮起来就跟个大花灯笼似的,人一笑就彻底找不着眼睛在哪儿了,现如今人一瘦下来,身段也苗条了,五官也精致了,就这么一打扮就跟那城里来的姑娘似的,咋看咋俊俏。 张破仓张口结舌地看着李月春,喃声道:“啊哟,月春,没想到你现在变得这么好看了,大哥,你还真是个有福气的人。” 周大勇原本还一脸吃惊地看着李月春,一听张破仓这话,立马就恼了,冲着他一声低吼:“又在胡扯啥呢你?” 金一秤一脸得意地道:“大勇?怎么样?你想不到吧?月春可是个极有毅力的人,这回为了叫自己瘦下来,可是下了苦功夫的。现如今怎么样?妥妥的大美女一个,在这村儿里数不着第一,也能数着第二了吧?我的功劳,怎么样?” 周大勇挠了挠头皮,干巴巴地一笑:“嗯,我知道,就你有本事。” 金一秤呵呵一笑,冲着李月春的手背上拍了几下:“好了,你和大勇你们就先聊吧,我这会儿得回去收拾一下东西,上周家屯去。” 李月春小声问:“一秤,你去周家屯干啥?” 金一秤道:“我大姐这不是快生孩子了吗?我是觉着乡下那些稳婆的手艺不放心,我想过去看看,实在不行,我就亲自给她接生。” 李月春一下子就急了:“啊哟,一秤,你在说啥哩?哪儿有个大姑娘给人家接生的道理?当心自己也晦气,人家婆家人也忌讳。” 第278章接生 “怎么你也这么说啊?”金一秤一脸无奈地叹了口气,“前几天我想跟我娘一起过去的时侯,我娘也是这么说的,可是话说回来了,那可是我亲姐,我哪怕是叫别人忌讳着也得亲自管,所以我就叫我娘先走,我后走,免得一路上唠叨,好了,不说了,我得先走了,你们先唠。” 金一秤把自己那个小包袱往肩膀上一背就往山下走,周大勇追上去:“一秤,我送你。”金一秤压根没听见,早就一溜烟地跑下山了。 李月春一脸春色地看了周大勇一眼:“大勇哥,你们在这儿种仙草的事儿,一秤都告诉我了,真没想到,你这么有能耐,能在山里干出这么大的事业来。唉,大勇哥,你们这儿地方挺大的吧?带我四处转转可好?” 周大勇一脸落陌地看着金一秤远处的身影,心里有点发闷,说了一句:“我没空,你叫破仓和四毛带你转去吧。”转身进屋算帐去了。 ** “亲家母,我不是跟你吹啊,这给孩子接生,那可是门手艺。咱们家周老太太知道,我娘当年就是个接生的,经过她手的孩子没有上千个,也得有几百个。 我是十几岁就跟着她,帮我娘提个篮子啊,拿个剪刀什么的,现如今干稳婆这么多年,接生过的孩子,咋的也有上百个了。所以这个事儿啊,你就放一百个心,全都包在我身上就成。” 稳婆子拿手抠出卡在牙里面的一根韭菜往地上一弹,说得那叫个满脸自信。 柳翠娥赶快道:“昨个儿我来的时侯,亲家母就跟我说了,你娘就是她未过门时的好姐妹,你这手艺是跟你娘学的,肯定也错不了,我家大丫可是头回生孩子,将来啊,可是千万千万要拜托你了啊。” 稳婆子呲着黄板牙一笑:“亲家母,这话您都不用交待,咱们谁跟谁啊不是?我还真不怕跟您说,这一个月生孩子的人本是多得很,我们本村里面约着叫我在旁边守着的都不下三五家呢。可是云奎一说去接我,我嗑都没打,直接就坐车回来了,为的是啥啊?就冲的是咱们两家这份交情呗!” 柳翠娥连声道:“是是是,您这份情我们铁定是领的,我们家大丫这阵子该吃什么不该吃什么,该怎么躺怎么睡的你都跟她好好说说。” 稳婆子笑着摇了摇头,眼底浮起一抹妒忌:“唉,要说你们家丫头这个命也算是好得很呢。咱们乡下人,家里穷的女人身子没一个这么金贵的,家里富的呢也没几个把女人捧在头顶这么宠着的。 偏是你们家大女婿,是个真心从骨子里头痛媳妇的,唉,也是她命好呗。不过话说回来了,女人生孩子就是一大关,我这手艺我是能保证,只是还得看她的造化哩。” 两个人只管这么聊着天,没有人注意到一个瘦小的人影悄没声地进了院子,一头就钻进了金大丫的房间里。 金大丫正坐在炕上绣东西,看见来人,惊了一跳:“小妹,你咋来了?” “嘘,姐,别出声,当心叫咱娘听见!”金一秤赶快上前一把捂了金大丫的嘴。 金大丫躲开她的手,急声道:“你这丫头,你偷着自己往这儿跑个啥?咱娘不知道你过来吧?” 金一秤道:“我是不放心你,总想过来看看,可是娘就是不许,还说你生孩子的时侯,我靠近了对我不好。” “本来就不好!”金大丫一把推开她的手:“你赶快给我回去!大姑娘家家的,连看见婆娘的大肚子都是不体面,更别说要来替我接生了,要是叫人知道,你这辈子都嫁不出去。” “姐,咋你她这么说啊?” “行了,小妹,别的事儿,姐依你,这个事儿,姐是一万个不依你。你姐夫已经提前把产婆子给请到家里来了,只要我随时想生,她随时都能招呼,断然出不了差错的。你不用担心,但是我生孩子的时侯你在旁边,传出去你这一辈子都晦气。” “姐……” “行了,一秤,我不跟你说了,你给我赶快走!”金大丫不留情面,抬手就要下炕往外推金一秤,金一秤连忙道:“好了好了,姐,你别动,我走,我走还不成吗?你别着急下地了。唉……害我急急忙忙地这么跑来。” 金一秤垂头丧气地出了门,怕被别人看见,用包袱挡着脸跟作贼似的出了门。 金大丫不放心,一会儿周云奎进了屋,又叫他追出去看看小妹是不是真的乖乖的走了。 周云奎出去转了一圈,刚好看到金一秤用个包袱挡着脸正往村口转悠呢。 “小妹,要不然我雇个车送你吧。” 金一秤回头一看是周云奎当即就笑了:“姐夫,我刚才就是骗我姐呢,现如今可是她经历的这辈子最大的一回事儿,我怎么也得在附近守着才放心啊。” 周云奎有点为难:“可是你一个姑娘家……” 金一秤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大姐夫,别再给我提什么嫁不出去的话了,反正我是不信那个邪。不如这样吧,我就在这儿村儿里附近守着转悠着。得了我姐母子平安的消息我再走,你看成不?” 周云奎拗不过她,就从怀里掏出一把银钱来:“你一个女孩子别在村儿里面瞎转悠,村儿口那里有个干店,就是供过路行脚的商客住宿打尖的,你先在那儿凑和几晚再说。” 金一秤也不推辞,大大方方地收了那把钱,道:“行,大姐夫,那我姐那儿你就仔细着点,有了消息,及时告诉我。”周云奎应了,转身回家去了。 其实有的话,金一秤是憋在心里没有说。 第279章举子 金大丫怎么说也才十六七岁,骨架子还没有长开,股盆也小,这样的身材生头胎铁定是要受罪的,刚才她本来进房想要再动手检查一下姐姐的肚子,看看胎位正不正呢,没成想还没有开口就叫姐姐给赶出来了。 现在她的身子这个样子,自己断然不能和她硬别着,但是金一秤出来的时侯,看了院子里那个稳婆子一眼,她更加不放心了。 那婆子的年纪有三十多岁了,一脸厚粉说句话都直掉碴,那脑袋也不知道多久没有洗过了,一头的头油,为了盖上那股子臭味,还特地抹了厚厚的桂花膏在上面,离老远看着就象戴着个铜盔似的。 手就象鸟的爪子似的,又黑又干枯,指尖盖里面全是黑灰,小么指上还留着三寸长的厚指甲。 给产妇接生可是天大的事儿,这么不注意卫生的人,连产房都不该叫她进,还能叫她给姐接生?! 可是现在依着金一秤的身份,这话她还真不好说,还是自己就在附近守着别走开,万一听到有动静,就赶快赶过去帮忙,不叫那个脏婆子沾手接生的事儿就好。 金一秤顺着路往村口的干店里面走,突然听到前面不远处锣鼓喧天的。 金一秤走过去一看,是一众人抬着一根合抱之粗的圆木正在往村口的那座山上走。 目测那根柱子得有一千多斤重吧?那帮汉子们齐声喊着号子往前走着,身上的汗珠子成串落在地上。。 队伍前面有不少人腰里扎着红绸子敲锣打鼓的在前面引路,后面还有一堆人呼呼喝喝在喊加油的,旁边还围着一大群男男女女伸着脖子看热闹的,那场面就象过年赶庙会似的。 金一秤伸着脖子跟在后面看了半晌,也没有看明白这些人是要干啥,随便拉了身边的一个人问道:“不年不节的,这些人弄得这么热闹是要干嘛呢?” 那人回头看了金一秤一眼,动了动嘴唇没有答应。 金一秤这才看清自己拉着的是一位二十来岁的年轻男子,一身书生打扮,眉目生得很是清朗,金一秤自知失礼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对不住啊,刚才没看清楚,拉错人了。” 那个书生没有说话,他旁边站着的一位中年妇人笑道:“这位姑娘你是外乡来的吧,他们这是要给龙王庙里头加梁呢。” “为什么要给龙王庙里头加梁?”金一秤问道。 那妇人笑了:“去年一年风调雨顺,咱们附近的几家屯子里头收成都好得很,几个顿子里的长辈商量了一下,说这全都托了龙王爷保佑的福。 今年过完年,叫家家户户都兑了些粮食,要重修龙王高庙,给龙王庙的庙堂再加一道大梁,这会儿啊,他们抬的是庙里的大梁,一会儿吉时到了,就要行大礼挑大梁呢。” 正说话间,只见那一众汉子已然将那根大梁抬到了山顶的龙王庙门前,用几块青砖支起来横在庙门前头。 几个屯子里头的长辈们排成一排,每个人手里都抓着一柱香,最前面站着一个道士,手里拿着一把桃木剑又是舞又是唱,一会儿焚符,一会儿起舞,嘴里面还念念有词的。 一众大姑娘小媳妇还有婆子大姨,农夫汉子们全都聚在那台子下面仰着脸,一脸虔诚地观望着。 那年轻人扶了一把身边这位妇人的手,道:“嫂娘,一会儿就要举行祭礼了,咱们再往前走走吧。” 那妇人往后看了一眼:“铎儿?怎么这么半天没有看到阿福呢?他是去哪儿了?” 年轻道:“今儿个人多,怕是他停马车得停上一阵子了,要不然咱们先一起往上走走?” 那妇人冲着身后的金一秤笑了笑道:“小姑娘,你是一个人来的?你的家人呢?” 金一秤道:“她们都忙,就我一个人过来看热闹了。” 那妇人道:“今个儿人多,你一个小姑娘,莫叫人挤着碰着了,一会儿就随着跟我们一起吧,铎儿,你仔细护着这位小姑娘一点。” 那个叫铎儿的年轻男子应一声,用自己的肩膀把身边的几个人顶开,护着嫂子和金一秤往山上走。 秀姑子今儿个也由自己家嫂子陪着出来看热闹,离老远先看到了那个俊朗的书生,当即心头一热,把嫂子的衣服角扯了扯道:“嫂子,你看那个后生是不是就是邻村的那个举子叫张铎的,他今天也过来了啊?” 秀姑子的嫂子眯着眼看了看:“唉,别说,还真是,他身边护着的不就是他那个寡嫂李氏吗?依,旁边跟的那个小姑娘是谁啊?” 秀姑子仔细看了一下,立马没好气地道:“那不是周云奎的小姨子吗?她咋会和张铎在一起的?” 秀姑子脸上立马又恨又妒的满脸恶毒,象她这把年纪的大龄剩女,最关心的就是附近十里八乡年轻英俊的后生,这个张铎要是说起来,附近没人不知道的。 他自打三岁上就没有了爹娘,是叫大哥长嫂给带大的,结果到了五岁上,大哥也死了,全仗着他长嫂一个人经营着先夫留下的田产,又是当爹又是当妈的把张铎给拉扯大,还从牙缝里面省出钱来,供养他读书写字。 这个张铎也是个有志气的,前几年硬是考上了个举子,今年春闱的时侯还赴京考了一次会试,眼前还不知道是个啥名次,不过乡里人都说,依着他的能耐,考个等同进士出身可是没有问题的。 这样的人中龙凤,就连县太爷都亲自点名表彰过他呢,他简直就是这附近几个村子里共同的骄傲啊。 她周云奎的小姨子又算是哪根葱哪棵蒜?就能和人家呆在一起了? 第280章庙会 秀姑子扯了扯嫂子的衣服角一脸冷笑地道:“哟,看不出来啊,她金大丫是个会抿巴男人的,她这个小妹子也不差给她啊。你瞧瞧,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她照着人家张铎的肩膀上来回蹭了几回了?小黄毛丫头才多大点儿?这么有心计?见了好男人就会往上贴了?哼,不要脸!” 听她这么一说,她嫂子也就着了意,只见金一秤个子瘦小,身上还背着个小包袱,许是里面的东西挺金贵的,生怕被别的人给挤掉了,就把包袱取下来在怀里给抱紧了,这样一来,手就腾不出来了,由着身边的人把她给挤来挤去的。 张铎身量要高一点,一手护着自己的嫂娘,一手护着瘦小的金一秤,被周围的人挤了几下,就把胳膊给收了收,离远处看,就象是在抱着金一秤似的。 这一下,连秀姑的嫂子也妒忌得眼珠子都红了,连声道:“可不是?瞅着那小丫头年纪也不大啊?她怎么就敢一个劲地往人家张铎怀里挤啊?啊哟哟,还当真是个不要脸的小蹄子呢!” 姑嫂两个找到了共同的话题,瞬时亲热得就跟那骨肉相连的亲姐妹似的,你一言来我一语,就比着谁说话更刻薄难听。 周围的人听她们姑嫂两个叽叽喳喳的一说,也都止不住往张铎和金一秤的方向看。 果然看到张铎在全力护着那个小姑娘,那个小姑娘果然是在有意无意地往他身上蹭。一时之间,所有七姑八婆连妒带恨,什么样的恶毒话都一起往外喷。 什么小姑娘家家的不知道自爱,出门看热闹也不叫家人跟着,找个机会就往男人身上贴之类的话一句连着一句的,秀姑子趁机又把金大丫又给损了几道,直引着别人说老金家的丫头都有心计,惯会勾引男人的。 对于这些人的议论,金一秤根本一个字儿也没有听到,眼看着周围的人太多,硬生生地把人给挤出一身汗来,可是离那庙堂还有那么远。金一秤把身子往路边闪了闪道:“算了算了,挤不上去我也不挤了,这位大娘,您和这位哥哥上去看吧,我就在这儿随便看个热闹就得了。” 那妇人也被挤得满头都是汗,扯了扯张铎的衣袖道:“铎儿,实在没有想到今儿个的人会这么多,我也不往上走了,也随着这位姑娘在这路边站着看一眼就好了,顺便等等阿福。” 张铎闻言护着两个女人在路边站好了,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道:“我们都在这里等着吧,阿福怕是也快要上来了。” 身边的人还在乌乌湍湍地往上挤,突然听得庙台前头一阵鼓声响。 众人仰脸一看,只见庙前那个平台上面,道士把手上的桃木剑一收,扯着嗓子大声道:“吉时已到,起梁!” 那二十个汉子一起将那个房梁打横了一挑,喊着号子就要往庙堂里面走,鼓乐声响起,人群再次沸腾,一群人挤着拥着就要到庙前面抢着上头几柱香。 那根横梁长得很,前头的已经进了庙堂里面,后面的半根还在庙前。一众人冲上前去一起往香炉前头挤,挤来挤去的,就挤到了后面几个抬大梁的汉子身上。 汉子们一边大喊着“别挤了!”一边腾出手来推这些来回乱挤的人。 突然听到“格崩”一声响,那个抬着大梁的绳子突然被挤断,合抱之粗的大梁顺着绳索就滑了出来,象一匹脱缰的野马般顺着台阶就往下滚。 台阶上面满满当当的全是人,前面的人还在香炉前面挤着要上香,后面的人伸着脖子还要往上拥,耳听得前面有人尖叫,接下来就看到那一根合抱之粗的巨大柱子顺着台阶扑面砸过来,台阶下面挤着的众人齐声发出一声惊呼,却一个个全都躲不开。那根巨大的横梁滚落下来,转眼把几个人当场碾成了肉泥。 倾刻之间,石阶上面血肉横飞,伴着一群人的连声惨叫和哀号,那根沾满了血肉的横梁又以奔马之势顺着石阶急速滚落下去,冲着台阶下面的另一群人一路碾压过去。 原本热闹喜庆的场面,瞬时变得如同人间炼狱,那些挤在台阶上的民众前面人挤人,后面人挨人,最下面的人还不知道上面出了什么事,依然在晕着头往上挤。伴着一声又一声的惨叫,煞那之间又是一片血肉横飞,那一根木梁就象一只刚出笼的猛兽一路碾杀着众人的身躯,继续往台阶下面冲。 张铎也吓得脸色苍白,拼命把怀里这两个妇人往路边推,可是那木梁偏就象是长了眼睛似的,直冲着金一秤三个人的方向硬生生地砸了过来。 “啊!”金一秤吓得一把捂住眼睛,身边那个妇人也被吓得失了颜色。 正在千钧一发之即,突然听到耳边传来一声暴喝,一个黑色的身影从石阶下面凌空而起,拼着自己的躯体硬生生地冲着那个木梁全力撞了过去。 只听“噗”的一声闷响,那根巨大的横梁也被他这一下子直接撞到了石阶一旁的悬崖边上,轰然一声落了下去。那人嗓子里发现一声闷哼,旋即落在地上死死地护住身后的张铎和那名妇人。 “阿福!”那妇人变了脸色,一把上前一把扶住这名黑衣的男子。 张铎也上前一把扶住他的肩膀连声问道:“阿福,你现在怎么样?” 阿福想要说上一声:“没事儿。”可是刚一张嘴,胸口就是一痛,嘴里立马喷出一口血来。 金一秤惊了一跳,赶快对身边这两个人道:“他适才那一下被撞得不轻,怕是有内脏出血,你们先扶着他坐下。” 第281章断腿 张铎和那妇人一起扶着阿福的手坐在石阶上,金一秤伸手给阿福把了把脉,又检查了一下他的胸口,这才松了一口气,往他的嘴里塞了一颗丸药,道:“这位大哥的功夫相当不错,相信是有内力护持,所以刚才那一击也只是震伤了他肺部的毛细血管,身体整体没有大碍,你们叫他仔细歇上一会儿,认真调息养神便好。这颗药是给我一个药罐子朋友配的,惯能养气安神,你把这丸药给吃上,相信过一会儿就会好了。” 那妇人有点吃惊地看了金一秤一眼:“想不到,你这姑娘小小年纪竟然懂得医术?” 那个阿福把丸药乖乖吃下,过了一会儿脸色果然好得多了。 张铎问他:“阿福,适才不是就是叫你去停个车马吗?怎么这么晚了才上来?你知道刚才嫂娘有多担心?” 阿福不好意思地道:“二少爷,适才山下人实在太多,我找停车的地方耽误了一会儿,上来的时侯,又看到个卖桂花糕的,想着大少奶奶爱吃,我就给她买来了。” 说到这里,阿福这才象是刚刚想起什么来,拿手往怀里一摸,只见刚才用荷叶仔细包好的那块桂花糕早就被撞了个稀巴烂,糊得满胸口都是。 众人全都有点哭笑不得。那位大少奶奶道:“只要众人全都没事就好,阿福,这回真是多亏了你了。” 正说话见突然听到石阶上的人群又自闹成一团,一群人又哭着喊着往石阶下面冲过来。 原来是刚才那根木梁刚被撞飞,众人全都惊得不知所措,怔了半晌,这才纷纷回过神来,只管哭的哭喊的喊的就往山下逃。 底下那些走得慢得全都被上面那些往下跑的人来回推踩得跌跌撞撞的,更有那些受了重伤不能动的,躺在路中间,不一时又被那些人急匆匆冲下来的脚步来回踩踏得惨叫连连。 金一秤见状赶快冲了出去,一手护住身边一个比自己还要瘦小的孩子,一边大声叫道: “冷静点,大家全都冷静点,那个大梁已经落下去了,不会再伤人,现场所有人保持镇定,不要逃,以免发生二次踩踏,加倍伤人!” 可是周围的人早已经被吓得慌了神,哪一个也不肯听她的,还是继续哭喊着象潮水一样往台阶下面跑。 金一秤被周围的人流裹着脚下踉跄,连鞋都被踩得找不到了,脚背上也被那些人结结实实地踩了好几下。 张铎见状,赶快冲到她身边,举起右手冲着众人大声叫道:“各位乡亲,我是新科举子张铎,请大家现在镇定一点,危险已经过去了,大家不要惊慌,尽量呆在原地,有伤痛的,等待人前来救治,没有伤痛的,也请就近看一看,身边有没有需要帮助的人,不要急着逃走!” 庙台上的里正和几个长辈也总算是回过神来了,大声叫道:“众位乡亲都不要惊慌,新科举子官老爷在呢,大家全都听他的话就好!” 听到新科举子官老爷几个字,适才只顾胡乱奔逃的人瞬时安静下来不少,里正三步两步跑过来,一把抓住张铎的手连声道:“举子大人,您看现在咱们该怎么办?” 张铎道:“里正大叔,请你现在叫几个人出来引导着现场轻微受伤的人有序撤离,余下有重伤的人呆在原地等待救援。另外现在叫几个腿脚快的小伙子赶快把附近几个村子里的郎中药士全都叫过来,叫他们把治疗外伤的药物也一并带好。” 里正顿了一下,有点为难地道:“举子大人,这附近的郎中本是不少的,只是在场这么多伤者,那药钱还有诊金这个……” 一句话把张铎也给说得怔住了。 金一秤弯腰钻到人群里面找到自己的鞋子,一边跷着腿往脚上套,一边冷声笑道:“你们能花那么多钱给龙王庙上大梁,龙王不是照样降祸给你们了?有那么多钱,先治好眼前这些人不行吗?” 里正回头看了她一眼,立时恼道:“你这个小丫头片子,咋敢当着龙王爷的面说这个话哩?你当心龙王爷怪罪。” 金一秤穿好了鞋,低下头解开身上的包袱给身边几个受伤的人处理伤口,根本就懒得理他。 张铎道:“这位姑娘说得有道理,今日本是为给龙王庙加梁,未想却遭此惨祸,可见单纯烧香拜神未必灵验,不如将那笔银钱先拿出来救人再说。” 听举子老爷这么说了,里正也没话可说了,转身叫人去村子里四处寻郎中去了。 金一秤三下两下把面前那个妇人头上的伤口给包好,又转身折到另外一位抱着腿大声喊痛的汉子旁边,身边这个男人的刚被不知道是被撞在了哪里,左边那条腿竟然是整个反过来的,从他自己的角度来看,他的脚尖完全朝向身后了。 金一秤仔细检查了一下,安慰道:“你不用害怕,你这条腿表面上被砸得血肉模糊的,其实里面的骨头没有伤到,只是关节扭曲了,你现在咬牙忍一下,我帮你正过来。” 抬眼看了一眼张铎,金一秤道:“这位公子,你帮我把他的肩膀扶一下,叫他不要乱动。” 站在张铎身后的阿福闻言,赶快道:“小少爷,这种事您可不能伸手,叫我来。” 阿福走过去从背后牢牢抱住那男人的肩膀。 眼看着金一秤已经将自己那条血淋淋的腿抱在怀里,那个男人吓得直瞪眼睛:“喂,我说你这小丫头你要干啥?你可别碰我的腿。” 金一秤仰起脸突然冲天空一指:“唉,龙王爷显灵了!” 那男人刚一抬头,突然听到自己的那条腿“嚓”的一声脆响。 “啊哟,你这个死丫头片子!你说了不叫你碰我的腿的,你竟然还一定要碰,你看我不……” 第282章断腿2 那个男人话还没有骂完,突然就住了嘴,低下头一脸惊异地看向自己的那条伤腿,只见刚才还冲向身后的脚尖,此时已经完全正常了。 金一秤把他的腿放下,熟练地往他的伤口上撒了点药又给包扎了一下,站起来拍了拍手道:“好了,现在你的腿已经完全没事儿了,站起来走两步试试。” 那男人一脸疑惑地试着站起来,扶着树竟然还能颤巍巍地能往前迈步子行走了。 一旁的张铎咂着舌尖暗暗称奇。 金一秤把手里的包袱递到阿福面前:“这里面是些治外伤的药,你四处看看,有哪一个人出血特别严重的,就用这个给他敷上,要是有严重处理不了的,就赶快叫我。” “是。”阿福收了那个包袱,侍着张铎到一旁的干净地方坐好,自己则冲到人群里面去救人去了。 转眼几个乡里的郎中也都到了,众人一起救治,眼前的混乱局面很快就被稳住了。 张铎回到那中年妇人身边,那妇人从身后的包袱里取出一件干净的褂子递到他手上:“铎儿,你这件衣服沾了血迹,赶快换一换吧,你可是举子老爷,众人面前万万要注意自己的仪表。” “是。”张铎取了那件衣服正要往身上披,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惨叫。 “啊,快来人啊,快点来救人啊!” 张铎一回头,不由得又被眼前的情形给吓了一跳,只见一个少妇怀里抱着一个血淋淋的女人,那个女人的两条腿被碾得血肉模糊,白森森的骨头碴子从翻开的肉糊里面直戳出来,而伤者本人早已痛得昏迷了过去。 金一秤也听见了动静,走过去蹲在那个女人面前给她仔细检查了一下,抬头问那个少妇道:“你是伤者的什么人?” 那少妇哭道:“小姑娘,我认识你,你是金大丫的妹子,我们是一个屯的,她叫秀姑子,我是她嫂子,你瞧瞧我家小姑的这两条腿还有救不?” 金一秤翻着秀姑子的眼皮看了看,又仔细按了按她的脉搏,又照着她腿上的几处伤口来回翻检了几下,金一秤的脸色变了变:“你小姑是不是平时很爱吃甜食?” 那少妇哭着点头:“是,我家里种的是蔗园,我男人是养蜂的,平素里我小姑就爱吃甜东西。” “这下可就麻烦了。”金一秤皱着眉头道:“若是寻常的体质,有了骨伤,只要及时复位接骨就好,可是你小姑有糖尿病史,所以必须赶快把她这两条腿截掉,这样才能保得她一条命在。” “啥?!”那少妇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抖着身子大声叫道:“你是说,要把她的腿给……给活生生地锯了?我说小姑娘,我适才不是已经看到你把别人已经别把身子后面的断腿都给扳过来了吗? 现在,你看能不能把她的骨头给接上,哪怕是跛着,能叫她继续走路都行。我家小姑她还没有找到婆家呢,你把她的腿一锯她的后半辈子可就全完了啊!” “不行,她的腿必须截。”金一秤一边从怀里取刀具,一边道:“她有糖尿病,血液极易感染,我趁着她的伤口组织还没有坏死,先把她这条腿给卸了,再赶快帮她缝合伤口止血防止血液坏死,这样怕是还能保得她一条命在,若是慢上一点,怕她很快就会没命!” 那少妇当即吓得傻了,一把拦着金一秤连声嚷嚷道:“那可不行啊,你要是把她的腿给卸了,她这后半辈子就再也嫁不出去了,我们这一家人还不得养活她一辈子啊?那还不如现在就叫她死了干净!” 那个妇人话一说完,竟然站起来试图要把秀姑子往肩膀上背。 秀姑子原本昏迷着,被那妇人扯起来,身上吃了痛,人反倒是醒过来了,张口叫了一声:“嫂子,我痛……”低头一眼看见了自己那两条血肉模糊的腿,秀姑子立时吓得快要疯了,直着嗓子惨叫道:“我的腿!我的腿咋断成这样了啊?嫂子,你这是要带我上哪儿去?你救救我,你快点救救我啊!” 秀姑子一手扯着那妇人的头发,一边大声哭喊一边左右挣扎。 她这么一闹腾那妇人也背不了她了,反手抓住她的肩膀,倒退着把她往石阶下面拖,嘴里说道:“秀姑子,你喊啥?你自己伸着脖子要来看热闹,还硬是要扯了我来,我没有被你连累死便是万幸。 今个龙王庙就是想叫几个活人当祭品里,就是看中你这两条腿了,你嚷嚷死也没有用。趁着现在还有口气,你先随我一起回家去,死在自己家里的炕上,也好过死在这荒岗石阶上。” 随着她的一通拉扯,那秀姑子的身子又被扯远了几步,下半身的血肉模糊了一路。 秀姑子连声呼喊,她那两条腿的下半截,虽然骨头断了,但是借着些皮肉筋膜还能连在身上,被她嫂子扯着强行拖行了几步,左边的小腿竟然“扑”的一声落到了地上,带着一只穿着绣花鞋的脚落在石阶当中。 周围的人全都捂了脸,一个个地闪到一边去,不忍心再看。 这位妇人偏是个有能耐的,场面如此惊悚也依然坚持着要把秀姑子给拖回家去。 一直站在一旁的金一秤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上前一把扯了那妇人,厉声道:“喂,你这妇人你到底是在做什么?她的腿伤成这样,本身就极易感染,你还要这般硬拖,这不是活活要她的命吗?” 那个妇人狠声道:“不用你管,你既然治不了她的腿,那就别管我怎么对她,你给我闪开!” 话一说完,那妇人把金一秤狠狠地一推,又象拖死猪一样把秀姑子往石阶下面拖。 第283章去腿 周围的那些人全都看不下去了,有人在一旁道:“你这妇人怎么这么狠心?还当真要硬生生把她给拖死?适才那小姑娘不是已经说了吗?若是及时把她的腿给截掉,说不定还能保得她一条命在?你这般死拉硬扯,怕是到不了山下,这个女人就彻底没命了。” 秀姑子虽然被扯得呼爹喊娘地叫痛,但是脑子也有几分清楚,一听众人的话,立马回过神来了,拼尽全力地挣扎道:“嫂子,你把手松开,叫那金大丫的小姨子快来救我,我不要腿了,我要命,我要命啊……” 那妇人哪里肯听她的,还是拼尽了全力要将她给拖下山去。 金一秤手里举着手术刀,眼看着面前这位妇人死命拖着那女子往石阶下面走,却也无力制止。 自己这具身子只有十二岁,哪里能争得过这么凶悍的妇人。 象她这种人,自己前世也见过不少,有的家属是怕病人花钱连夜把重病号偷着往家里运,更有甚者一看医疗费用太高,家属直接把病人往医院里面一扔,自己先跑了。金一秤对于这位悍妇实在是无力吐槽,只能转身先去救治旁边的人去了。 张铎的嫂娘也看不下去了,走过来劝那妇人道:“你这妇人为何这般不晓事?这位姑娘是好心要救你家小姑,你这般死拦活拦的耽误了功夫,她可不就要丢了性命?” 那个妇人早已没有了理智,血红着眼睛大声叫道:“你们这些人不必养她,定然说得轻巧!我家小姑要是已经许下了婆家,这会儿谁要卸她的胳膊卸她的腿,我怎么都不拦着,可是她眼前还没有找着婆家呢。 这两条腿一去,她这辈子可不就要一直赖在娘家了,什么活儿也干不了了,我们一家老小还得养着她这么个废人! 凭啥啊?各家的日子都已经够苦的了,我们还再多拖一个没有腿的累赘,还不如叫她现在就死了算了呢!你们全都给我闪开,今儿个若是有人敢拦我,我便跟他拼命。” 张铎站在嫂娘身边真想当面骂在这个少妇脸上,眼前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啊。这个妇人竟然为了怕给自己找麻烦,恨不得别人现在就死了的好。这都是什么人性? 忌着自己是个男人,又是有功名在身的举子,与这样的乡野村妇争吵实在太失体统。张铎只能黑着脸狠狠地瞪着那名妇人。 秀姑子回过神来一眼看见他,拼着老命上前一把抓住张铎的袍角,连声哀号道:“举子大人,你救救我,腿我不要了,我要命,求你给我留条命吧。” 一旁的阿福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上前把秀姑子的嫂子往旁边一推,大声道:“你这妇人还有人性没有?你小姑子现如今情况如此凶险,若是你再这么硬扯下去,指不定她马上就得死,你这和当场杀了她有什么不一样?” 那妇人一看阿福凶悍,也不敢再和他强别,虽不还嘴可还是死死地扯着秀姑子的肩膀不肯松手。 张铎回头对着金一秤道:“小姑娘,我们莫再理那个妇人了,人命关天,你此时只管开始救这个女人就好。” 那妇人被众人一通抢白,又被举人老爷的下人吼了这么一通,也不敢再来抢人,黑着脸咕哝了一句:“你们要救她,你们且救去,救过来了,我们家也不养。”话一说完,把手一甩拧头就往山下跑去。 金一秤从包袱里取出一包麻沸散来,用水化开了交到张铎手上:“这位公子,这是麻药,一会儿只要这位姑娘开始喊痛,你就赶快把这碗药给她灌下去,万万不要耽搁。” “好。”张铎接了药碗把秀姑子一手托在怀里,牢牢制住。 金一秤取出刀具,将秀姑子的裤管往上挽了几下,当即就一刀切了下去。 “扑”的一声,鲜血直溅出五步之外,周围的人尖叫着往四周躲了几步,不一时又全都重新围过来,伸长了脖子看金一秤下刀。 秀姑子腿上的伤口已经发黑,局部坏肉已经开始坏死失去知觉,切的时侯,她也感觉不到痛,待到金一秤一刀落到她的好肉上,她张嘴就是一声惨叫。 张铎不敢耽搁,赶快把手里的碗凑到她嘴边:“来,张开嘴,喝下一口。” 秀姑子这才意识过来抱着自己的竟然是那位朝思暮想的张举人,当即很听话地张嘴喝下大口药来。 药一入喉身子就苦得身子一烫,过上一阵,却象是感觉自己的灵魂正从现在的身体里面抽离出来,适才的种种疼痛突然一下子都感觉不到了,人的意识却意外清醒起来。 金一秤低下头一脸镇定地下刀,面对那满腿成团的血肉筋骨,目不斜视,游刃有余。 而张铎却早已看不下去了,他原本就是一个书生,几时见过这样的场面?强撑着在旁边帮金一秤递了会儿刀子,渐渐感觉到眼前发花,喉咙里发痒想吐,连人都有些站不住了。 一旁的几名郎中赶快上前替换了他给金一秤打下手。 张铎的嫂娘喃声道:“想不到这位姑娘看上去这般年轻,倒是有如此手段,铎儿,你适才可听出她是哪里人了吗?” 张铎道:“我偶尔听得别人说她是周家屯什么人的小姨子,是来此地串门的。” 嫂娘默默地点了点头:“今天幸亏有她在,要不然,就适才那番场面,怕是又要多妄死几条人命了。铎儿,今日你及时出面安定民心,做得很好。晚一些若是在场这些人所需的药费太多,里正他们一时负担不起,咱们家也出上一些吧,这些草民伤者实在可怜。” 第284章难产 张铎连连点头:“是,嫂娘。”冲着正在做手术的金一秤看了一眼,又一脸的不可思议地道,“那个女人适才惨叫成那样,如今腿被彻底御掉了,反倒是一脸平和,未见她再喊痛,适才那一小碗药糊竟然这般厉害?这个小姑娘还当真是个人物。” 正说话间,金一秤已经把秀姑子的两条腿从膝盖处都给卸下来了,把伤口处理完毕,冲着周围的人问:“你们谁知道这位秀姑子的家是哪儿的?帮忙把她给送回去吧。”人群中有不少是周家屯的,闻听此言都自告奋勇地上前将秀姑子往家里送。 金一秤抬手抚了一把脸上流下来的汗珠,抬起头四处打量了一圈。 张铎的嫂娘看她满身满手都是血迹,也不敢往跟前凑,抬手推了阿福一把:“阿福,你去问问那位姑娘需要什么?” 阿福听话地跑到金一秤旁边:“姑娘,可有什么事情想要吩咐。” 金一秤有点不好意思地一笑,从怀里摸出一把铜板来:“这位大叔,我忙活到这会儿有点饿了,刚才我在山底下看到个卖大肠卤煮的不错,要不然麻烦您去给我带一份过来?” 接了那一把血淋淋的铜钱,阿福转身去往山下买卤煮,捧着那一大碗红乎乎油腻腻的卤大肠往山上走,阿福的眉头明显皱了皱,这姑娘刚才给人卸掉了两条腿,此时她自己满身血迹,周围也全都是血腥味,她竟然还能吃得下油腻腻红乎乎的卤煮? 金一秤双手接了那碗卤煮,低头给阿福道了个谢,折身找了个干净地方坐下来,埋头就是一通大嚼。 旁边有个山野郎中正在给一个汉子治伤口,眼看着那汉子头面上的血怎么流都止不住,禁不住大声叫道:“那位姑娘,这人头上的血止不住!” 金一秤抬手抚了一把油糊糊的嘴角,盯着那男子血淋淋的脑袋看了一眼,道:“没事,他的情况不严重,人的头面部血管最为丰富,一旦伤到,很容易血流满面,但是实际上没有大碍,你用淡盐水给他洗干净头面上的血再用上我配的止血药,铁定药到病除。” 金一秤一边说一边继续往嘴里塞东西吃,完全没有被眼前这副血淋淋的场景影响到胃口。 转眼石阶上的人被救治的差不多了,两个负责打理现场的草药堂小厮颤着手把那个装了两条腿的筐子摆到金一秤面前:“这位小姑娘,你看这两条腿怎么办?” 金一秤嘴里还含着一截油花花的大肠,抬头冲着那两条腿看了一眼,道:“人家的腿当然是交给人家自己处置呀,怎么刚才把人送回去的时侯,没把腿也一起带走?” 那两个小厮皱着眉头直咧嘴:“适才送那个女人回家的那些人哪一个也不肯带啊,都说看着范怵。” 金一秤想了一下,道:“听她说话的意思好象是和我姐夫他们是一个村儿的。那你们用布把这两条腿给裹一下吧,一会儿我回家顺便给她带回去。” 这个小姑娘一会儿要亲自把那两条断腿背在身上回村儿?那两个小厮随便脑补了一下,汗毛就立了一后背,强忍着恶心去找破布裹那两条断腿。 金一秤吃完了卤煮,刚想从地上站起来,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个焦急的声音:“一秤,我可算找到你了!快点跟我回去!” 金一秤一回头,只见周云奎急火火地跑过来,一把扯着她就往回走:“你快点跟我回去吧,你大姐这会儿看上去危险得很。” 金一秤急声问道:“我姐不是还要过几天才生的吗?难不成是要提前了?” 周云奎的眼泪混着热汗流了满脸,说话都有点结结巴巴的了:“那稳婆子说你姐的肚子一直落不下来,她就出主意叫拿擀面杖往下擀擀,结果才擀了几下,你姐突然就叫了一声痛,下身开始流血,这一会儿满屋子的人已经乱成一团了。” “这个死婆子,她这不是胡闹吗?”金一秤急得跳脚大骂。 离周家的宅子还有老远,就听到里面吵吵闹闹乱成一团。 一群人围守在门前,耳听得屋子里面金大丫大呼小叫的,全都急得两眼冒火却也都帮不上忙。 柳翠娥耳听着女儿的惨叫,心痛得快要晕过去了,连声叫道:“大丫头啊,你别再喊了,用足了力气往下生啊,只要孩子一落了地,你们两个就都不受罪了。” 周家老太太也拭着眼角在旁边劝:“大丫,我的好儿媳哟,你是个有福的,孩子也是个有福的,你用足了力气生啊,别再喊了,再喊也不济事啊!” 许是听到门外的动静,或是金大丫喊了半天自己也累了,渐渐的声音就低了下去。只留下那个产婆子竭斯底里地叫喊着:“我说周金氏,你用力啊,用力啊,你不用力,这孩子怎么能下得来啊!” 伴着屋子里乒乓直响,谁也不知道里面到底是发生了什么,门外的人一个个的全都揪着一颗心伸着脖子在外头等。 周云奎扯着金一秤下了车,二话不说就往屋子里冲。 周家老太太上前一把扯了他:“云奎,你这是干啥哩?” 周云奎心痛得直掉眼泪:“我进去陪着大丫去,她受这么大的罪,我哪儿能只在外面等。” 周老太太照着周云奎的身上就拍了一巴掌:“胡扯啥哩?女人生孩子是这天底下最晦气的事儿,你一个大老爷们沾不得!” 柳翠娥也一把扯了金一秤的手,连声道:“三丫头,你咋过来了?我不是说了不叫你来的吗?你姐生孩子,你哪儿能往跟前凑?” 金一秤急得直跺脚:“娘,现在都到什么时侯了?我大姐那么危险,我哪儿还能顾得上那么多?”话一说完,把柳翠娥的手一挣,金一秤推开门就进了屋。 第285章两条命 进屋里打眼一看,金一秤立马火冒三丈,只见金大丫倒在炕上已经痛得人事不省,而那个稳婆子竟然正骑在金大丫的身上,一边用个大擀面杖擀她的肚子一边嘴里念念有辞: “我金擀擀银擀擀,阎王爷身边的小鬼赶一赶,今儿个周金氏要生孩子,你们这些阎王小鬼哟,千万千万高抬贵手,放了她们娘俩一条命……啊哟!” 稳婆子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金一秤一把揪住头发从炕上摔了下来。 稳婆子吓了一跳,指着金一秤的鼻子大声骂道:“喂,你是哪儿来的死丫头,我正给人家接生哩,你来搞啥乱?一会儿他们娘两个出了事儿,当心他们叫你偿命!” 金一秤抬手抚了一把脸上急出来的眼泪,咬着牙回骂道:“你这个死婆子,人命关天的事儿也敢随便下手,要是我姐和我外甥有了什么事,你信不信我先叫你偿命!?这里的事情交给我,你给我哪儿凉快上哪儿蹲着去!” 那婆子一听这话可就急了,难不成这小丫头是个来抢生意的? 稳婆子站起来一把揪住金一秤的头发就来撕打:“你这个小丫头片子,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你才多大啊?就敢抢老娘我的饭碗,告诉你,老周家许下我的一百个鸡蛋,十扎挂面半串钱,死死活活已经定下是我的了,你这个小丫头片子抢不走!” 金一秤到底个子小,一时被这个婆子缠住也动弹不得,眼看着金大丫已经迷迷糊糊地看不出个死活了,身子下面的血不停地淌,竟然已经把褥子给打湿了。 金一秤急得眼泪直流,一边用力和稳婆子撕打,一边大声喊着:“大姐夫,快点进来把这个疯婆子弄出去,她在这儿会害死我姐的!” 周云奎不顾母亲的阻拦,冲进来抓起那个婆子提到门外直接给扔了到了地上,折身还想再进门,已经被周家老太太一把扯了袖子:“云奎,你这是干啥哩?三丫头叫你进你就进?进去了还要打产婆子?当心送子娘娘怪罪你,降祸给他们娘俩!” 那婆子被摔了个四脚朝天还是直着嗓子喊:“我可出了大力了啊,是你们把我给扔出来不叫我管的,不管他们母子能不能平安,早先许给我的东西,你们一件也不能少了我的。” 周云奎现在一把掐死那个婆子的心都有了,一心惦着大丫想要再进产房去看看,无奈被老娘死死地抓着手就是动弹不得,只能趴在窗户上连声问着:“大丫,大丫你咋样了?你好些了不?” 屋子里的金大丫适才已经被那产婆子折腾得半死,此时血得流得太多,人的意识也有点不太清醒,明明听到周云奎在叫她,干张了张嘴,却也发不出声音来。 金一秤的脸上已经被那婆子给抓破了好几处,满脸的血迹连擦也顾不得擦一下,就扑到金大丫的床头,连声唤她:“姐,你醒醒,你赶快应一声!” 金大丫慢慢地张开眼睛,看清了面前的人,有气无力地道:“三丫头,姐不是叫你走的吗?你咋又回来了?当心叫别人知道了,你就……” “姐,我要再不来,你和我外甥你们两个就真的危险了,你把这个参片给含上,尽量保持清醒,我这会儿给你检查一下胎位。”金一秤把手里的参片塞到金大丫嘴里,一边把手摸向金大丫的肚子。隆起的腹部已经变得硬梆梆的,金一秤用手来回摸了几下,当即吓得白了脸,孩子的胎位现在严重不正,头朝上脚朝下,怕是要难产。 金一秤吓得差点哭出来,低头对金大丫道:“大姐,孩子现在情况很危险,看来只能选择剖腹产了……” 金大丫看着金一秤,忍着痛道:“小妹,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你记住姐一句话,要是万不得已,记住保孩子。” 金一秤的眼泪立时就下来了,逼着自己镇定下来道:“姐,你放心,我一定拼尽全力保你母子平安。” 金一秤伸手取下背上的包裹,将刀具全都取好了摆在一边,又冲门外叫道:“大姐夫,多备点烧酒送进来要快。” 这边周云奎取了烧酒,又被周家老太太劈手夺下,只叫周家大嫂子给送进去,金一秤准备好了所有的东西,突然一拍脑门连连地叫起苦来。 “这可怎么办?适才为了给秀姑子治腿,那一碗麻沸全都被她给喝了,没有麻沸,姐可怎么动手术啊?” 金一秤当即急得团团转,金大丫忍着腹痛问她:“一秤,你怎么了?” 金一秤急得满脸是汗:“姐,麻药没了,一会儿我要在你肚子上开口子,那还不活活痛死你啊。” 金大丫虚弱地道:“一秤,你别管姐,先把孩子给救出来再说,姐忍得了痛。” 金一秤手里拿着刀,对着金大丫的肚皮比划了半天,怎么也不敢下刀。 又是一股钻心的阵痛,金大丫能感觉到孩子现在的情况很不妙,把金一秤的手一握,急声道:“小妹,下刀吧,姐不怕痛,你只要保住了孩子就好。” “大姐!”金一秤的手直抖,转身从桌子上拿了一大碗烧酒递到金大丫嘴边,“姐,喝下一大碗酒,我给你做手术。” 金大丫低头将一大碗酒喝下去,金一秤拿起手里的刀子冲着金大丫的肚子就划了下去。 “啊!”肚子一被划开,就是一股锥心的疼痛,金大丫眼前一黑,痛得几乎晕了过去。 听到金大丫那一声惨叫,周云奎惊了一跳,急得想要往里冲,却被一群女人们紧紧拉住。 身后那个稳婆子穷喊了半晌,眼看还是没有人理她,转手扯着周家老太太的手大声叫唤:“我说周家老太太,咱们两家人的交情可是有年头了吧?要不是你叫你儿子提前赶着大车去接我,我咋的也不会到咱们家来吧?我们村儿今年生孩子的都有好几个,我咋独独上了你们家?还不是图着这么多年咱们两家人的交情? 适才我在里面使了那么大劲,正帮你儿媳妇接生呢,那个疯丫头突然就冲进来了,她还打我!我可把话说在头里了啊,这一会儿怕是你那个儿媳妇凶险得很,万一得罪了送子娘娘,叫他们娘两个送了命,那可怪不得我,你早先许下我的东西,可得全给了我……” “你这个死婆娘在说啥哩?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宰了你!”周云奎红着眼珠子就冲了过来,抓着那婆子就要动手打。 周家老太太死死活活地把儿子给拦住了,连声道:“我说云奎啊,你说你发啥疯哩?从古至今从来都没有未出阁的大姑娘进产房的理儿,你咋就把一秤给送进去了哩?这万一得罪了送子娘娘,那可是立马就会出人命的事儿啊。” 周云奎抚了一把脸上的泪,道:“我原本也不要想叫小姨子去的,可是那会儿听到大丫在屋子里叫得惨得实在是听不下去了,这才出去唤得她,小姨子哪怕是个姑娘家,可是这见识并不比咱们少,娘,你忘了吗?我起先的腿瘸着就是叫她给我治好了,大丫此的情形怕是也只有小姨子治得了她。” 柳翠娥适才已经彻底慌了神,她是上了点年纪的人,自然是知道乡下人的规矩,大姑娘进产房,不止是对她自己的名声不好,就连人家婆家人也是一并忌讳的。金一秤一心惦记着金大丫硬要往产房里面冲,这若是她们母子平安还好,若是损了其中的任何一个,或者是两个都损了,怕是这个黑锅全都要扣到她金一秤身上了。 这么一想,柳翠娥也彻底没有了主意,跪在地上,流着泪连声道:“大慈大悲的送子观音娘娘啊,您可千万千万求求大丫她们母子吧。一秤这个丫头年纪小不懂事,若是有什么冲撞到您的地方您千万别怪罪,千万千万保得大丫母子平安啊。” 周老太太闻言也是听得眼泪哗哗的,站在她身后的那个稳婆子眼见着所有人都乱了心神,赶快又伸着脖子撺掇道:“我说周家三少爷,你口口声声说我不会接生,我适才在里面的时侯,你们家媳妇能哭也能喊,咋会这一会儿她就不出声了哩?” 一句话说得所有人都慌了神。 周家老太太拄着拐杖就要进门去,嘴里说道:“这个事不对,我得进去看看去,咋会这房里一点动静也没有了哩?我那好儿媳还有我那金孙子,你们可千万别有事儿啊……” 第286章折腾 老太太热泪纵横得刚要推门,突然听到屋子里“哇”的一声啼哭,声音响亮得惊人。 门外正自乱成一团的女人们,听了门里的动静,全都惊得呆住了,转瞬之后,所有人全都高兴得跳了起来。 周老太太喜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望天祝祷道:“感谢送子观音娘娘哟,叫我这好儿媳母子平安,改天我一定去您那观音堂里给您好好上上供。” 早已担心得没有了魂魄的柳翠娥,也总算是回过神来了,也一把跪在地上,和周家老太太一起磕起头来。 周云奎一下子扑到门上,大声叫道:“大丫,大丫,你还好不?” 屋子里半天没有动静,过了一会儿,门开了。 金一秤扶着门道:“姐夫,你可以进来了。” 周家老太太忌着那产房血气重,想要拦儿子一下,周云奎已经一个箭步跨进门内。 眼看着床上虚弱的妻子和襁褓里那个血乎乎的孩子,周云奎的眼泪深着脸颊直淌,抚着妻子的脸颊连声道:“大丫,都怪我,叫你受了这个罪。” 金大丫的肚子刚被缝上,饶是金一秤的手法再熟练,动作再快,她适才也承受了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此时看到了丈夫和孩子,却好象一切都值了,虚弱地道:“云奎哥,说啥傻话哩?孩子平安就好。” 周云奎双手抱着软和和的一团,看着脸色惨白的妻子,心头瞬时五味杂陈。 无论如何,金大丫和孩子总算都没事了,金一秤松了口气,抬手抚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想起来刚才那个稳婆子的手段心里又是窝火,适才要是不是自己及时赶回来,指不定大姐和大外甥现在怎么样呢。 想起来这个事儿,金一秤气得把门一拉,冲着门外的人问道:“刚才那个稳婆呢?她上哪儿去了?我有话要问她!” 众人适才只顾着高兴,听到金一秤这么一问这才回过神儿来。 周家大嫂回头看了一圈,道:“依,适才还听着她在这儿吵吵嚷嚷的要给她许下的鸡蛋挂面还有半吊钱啥的,就这么会儿功夫咋就不见人了?” 周家四弟妹撇着嘴道:“她还好意思要啊?在里面瞎鼓捣了那么久都没给老三家里的接生出来,反倒叫人家娘两个一起凶险成那样,这还好意思要东西,那脸皮也太厚了吧?” 周家老太太此时也回过味儿来了,摔着拐杖连声道:“这妇人当真不是个良人,早先忌着两家人的交情,我那么礼遇她。 她倒好,一心就图着那么点吃喝和银钱,身上有多大能耐自己不知道啊?今儿个是我这三儿媳和我的宝贝金孙没事儿,若是有一点事儿,看我怎么和她算帐。” 柳翠娥上前一把握了金一秤的手连声道:“三丫头,看看你这一脸汗,你姐这会儿她怎么样了?” 金一秤道:“放心吧,娘,姐姐这一会儿挺好的,晚一会儿你身上用烧酒消完了毒也可以进去看看她。小家伙也很好,健健康康,白白胖胖的呢。” 周家老太太走过来一把拉了金一秤的手,连道:“亲家丫头哟,说到底这回还是幸亏有你,适才你进去的时侯,我听了那个婆子的话,还怨了你几句。可是到最后还是托着你救了我家宝贝孙子一命哟。我说一秤丫头,你可真是我们周家的大恩人啊,老太太我郑重地谢谢你了。” 老太太一边说一边就要往地上跪着行礼。 柳翠娥赶快一把扯住她,连声道:“啊哟,亲家母您可使不得,她一个小丫头片子哪受得起您的大礼啊。” 金一秤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周家奶奶,我问您一句话,我云奎哥前两个妻子要生孩子的时侯也是请的这个婆子吗?” 周家老太太道:“你云奎哥的前两个女人是请的是这个稳婆子的娘,现如今她娘岁数大了,我就请的她来,没想到她竟然会是个这般不着调的。” 金一秤苦笑道:“亲家奶奶,其实她娘也是个一样不着调的,适才进了产房看到她怎么给我大姐接生,我才算是明白云奎哥那两个妻子怎么会刚生完孩子之后没两年就全都死了。” 一番话说得众人全都一惊,周家大嫂连声道:“亲家小妹,你这话怎么讲啊?” 金一秤道:“这个婆子口口声声说她娘这辈子亲手接生过多少孩子,却从来没有提过经过她们的手死去的产妇有多少个。 乡下的产妇命不值钱,大多数人家一出事都说要保孩子不保大人,所以在生产的时侯,他们就用力地折磨产妇的肚子,只想叫孩子顺利出生,完全不管产妇的死活。 想来当初玉姐和平哥的娘在生他们的时侯也遇到了和我姐同样的情况,稳婆拼命折腾她们的肚子,把胎儿强行挤出腹腔,产妇的子宫因此造成产重脱垂又没有及时复位,所以孩子一生下来,她们也留下了严重的后疾,活不过几年,人就不行了。大姐夫白背了这个克妻的名声这么多年,其实全是怪这些乡下稳婆子接生的手法不当。” 看着众人似懂非懂的眼神,金一秤暗自叹了一口气,这些乡下地方自古就是由这些野蛮的稳婆子们来接生的,她们的所谓手艺完全没有医学根据,却个个都贪图着产妇家里给的那些银钱米面,全都拍着胸脯夸大自己的能耐。 为了证明自己的“手艺”,她们常常会在产房里弄出更大的动静来,拼命地折腾产妇,造成自己很辛苦的假象,只是为了让产妇家里看到自己的“辛苦”,多给自己打赏,产妇的死活她们才不管呢。 老周家是这周家屯里的富户,向来出得起银钱,请得起最好的稳婆。 这些稳婆们为了表现自己的劳动付出值得对方给的价钱,就更加卖力地在产房里面折腾,周云奎前面那两个女人其实都是被这些产婆们给折腾死的。 第287章狗腿 金一秤唠唠叨叨地说了许久,面前这些女人们的眼神里面依然满是迷茫,金一秤明白,要跟这些乡下女人完全讲清女人的生殖构造实在是太难了一些,既然如此还是先忙自己的事儿吧。 金一秤走到大门口四下里找了一圈,奇怪地道:“咦,谁看见我刚才回来背的那个破布包子了?我刚才一进门就给放在这儿了。” 院子里的女人们一起看过来,都说没有留意,金一秤来来回回找了一大圈,也没有找到那个破布包裹。 玉姐领着平哥进了门,看到金一秤咕哝着要找什么破布包裹 。 平哥道:“小姨,我刚才看到那个稳婆子怀里抱着个破布包裹一路小跑着走了,不知道是不是你说的那个。” 金一秤抚着后脑勺一脸惊悸:“是她给拿走了?啊哟,看看这事儿整的。” 稳婆子抱着个破布包裹一路小跑出了周家屯,咬着牙骂道:“黑心歪尖儿的老周家,许下我的东西不给我,反倒叫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来抢我的饭碗?!全都叫猪油蒙了心吧? 哼,要不是我刚才一个劲地在那产房里使劲儿,哪儿能保得了她们母子平安?此时我把力气出完了,我把功劳立下了,你们倒是去领那个丫头片子的情了?我呸!一群糊涂没眼界的女人,老娘我还不跟你们玩儿了呢!” 伸手照着怀里的包裹上用力捏了几下,那婆子又自一脸贪婪地笑道:“哼,你们想点老娘的便宜,我偏就叫你们占不着?这两条羊腿摸起来挺肥的,怕是比那挂面鸡蛋要值钱不少,干脆我就拿了这两条羊腿抵我的工钱,哼,想白使唤我这一回,门儿都没有!” 转眼走过了一片高梁地,那婆子眼看着身后没有人跟过来,打量着到个没有人的地方,把这个破布包裹给打开,好好看看里面这两条羊腿肥成啥样。 稳婆子把那个包裹在怀里抱紧了,鬼鬼祟祟地进了高梁地,几分钟之后,一声犀利的惨叫从那高梁地里传了出来,稳婆子直眉瞪地看着手里那一对裹着三寸金莲的小脚,吓得两眼一翻,直接晕过去了…… ** 龙王庙的惨案过后的第三天,也就是金大丫的儿子出生后第三天。 天空突然下起了暴雨。 初春的时节,下这么大雨的情形可不多见。 有不少人说,龙王爷这是打算降罪给附近十里八乡的人了,先是在上大梁那一天,收了那么多人的血肉当作供品,接下来又是大雨倾盆,怕是今年的收成要不好。 风言风语一时之间传得沸沸扬扬,村民们不免人心惶惶。 转眼金大丫出了月子,身子骨没啥事儿了,金一秤娘两个就赶快回去呢,没成想这大雨竟然一下就是二十来天,路上泥泞得走不动,硬是把这娘两个给隔在周家屯回不去了。 柳翠娥把手里的活计放下来,盯着窗户外面飘泼似的大雨,连声叹着气:“这场雨下得古怪,往年的春天几时过这么大的雨?家里的地就快要种了,光留你爹一个人在家他能行吗?” 金一秤坐在炕上磕瓜子:“我二姐不是也在家的吗?细寡妇也在,金石头也在,咋就是留着我爹一个人了?” 柳翠娥道:“绣坊里的活计赶的紧,你二姐也得忙,细寡妇得照顾大宝小宝,哪儿能顾得上帮你爹种地,再说了,地里的活儿指着他金石头能行吗?说到底不还是得靠你爹?” 金一秤停了磕瓜子的手认真地看了母亲几眼:“娘,你这惦记地里的活儿是假,想我爹了才是真的吧?” 柳翠娥红着脸照着她身上就拍了一巴掌:“死丫头,又说风话呢。” 金一秤斜着身子继续嬉皮笑脸:“哟哟哟,娘,你没想我爹,你那个脸是红啥呢?不过娘,我是当真想不通,那么多年,我爹对咱们娘几个真是说不上好,要说全是因为我们几个全都是姑娘,叫他脸上不好看了?好象也不是。娘,你们两个当年到底是怎么了?我爹为啥那些年不怎么待见你?” 柳翠娥正了正颜色:“三丫头,你不知道,其实你爹骨子里并不是一个刻薄的人,这么多年来,对我不冷不热,也不全是因为你们三个都是女孩子的原因,是因为……是因为他心里一直都以为我是在怪他的。” “依?这话怎么讲?” 金一秤伸长了脖子一脸八卦的看着母亲,等着她往下说。可是柳翠娥偏就不再继续说了,低下头专心做针线。 金一秤看娘这表情,猜想她是担心今年这雨水太大,会叫家里的庄稼受损,便枕着娘的腿慢慢地躺下,安慰道:“娘,你别担心,地里的收成不好了,不是还有我山里的收成吗?天气潮湿多雨刚好适才灵芝草生长,只要这一批货出来,又是妥妥的千把两银子进帐,咱们家不用着急。” 柳翠娥笑着点了点她的脑门:“你这个丫头啊,就是本事大。” 听着门外的雨声,柳翠娥的心思已经飞回到了许多年以前。 多年前也是这样的一场大雨叫她的家乡受了灾,从此家破人亡,那一年,她也还是个小姑娘,也就是跟金大丫差不多大,从那一场洪水当中死里逃生出来,流落到黑沟子村,嫁给了金老大。 众人都说依着她的容貌哪怕是村儿里的富户也能随便挑的,就是因为金老大酒后失行,强要了她的身子,她是逼不得己这才嫁给了他。只有柳翠娥自己知道,当初被金老爷子收留的之后,她就有心要以身相许报答这一家人的救命之恩。 之所以金老大的前几次表白,她没有同意,只是因为她一直没有想起来自己的娘家到底是哪儿的,父母到底是谁,一个姑娘家就这么随随便便就答应下来了亲事,实在是有失体面。 第288章讹人 可是后来,金老大喝醉了酒,一个没忍住直接把她给强了,柳翠娥心里觉得委屈,自己一个孤女流落在外,无依无靠的,原本一心信任着,想要托付终身的男子也反过来欺负自己,当时就想不开,只想一死了之。 被救下来之后,她也一直闷闷不乐的,勉强答应嫁给金老大,日后也总是显得别别扭扭的。 金老大到底是个粗人,他哪儿会明白那么多的女人心思,只当是柳翠娥心里根本就不喜欢他,更何况,待到两个人成亲之后,金老大又从金老太太嘴里听说,金老二也惦记着柳翠娥呢,再加上柳翠娥到了自己家里除了自己的名字,别的什么都不记得,也难说以往那么多年她会不会有别的相好。她一个女人,到底心里装着多少事儿,存着多少个男人啊? 人这一颗心啊,怕的就是乱猜忌,一来二去的,两个人的心就猜得越来越远了,直到后来细寡妇进了门,再中间多加挑三窝四几回,他们两个人的夫妻感情就算是完全破裂了。 金一秤想通以上这些问题的时侯,是在和金大丫彻底沟通之后,金大丫到底比她大上几岁,当了母亲之后在心理上也发生了不小的变化,对于男女之间的情感理解怎么也比金一秤这个低情商的小动物要强一点。 “说到底咱们爹娘之间也不是完全没有感情的,说来说去,还是咱爹不对,他就不该娶细寡妇进门。那个女人一进门,他跟娘还能落着好吗?”金一秤忿忿不平地道。 金大丫道:“小妹,其实之前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是现在我长大一些了,和娘聊得也深一些了,有的事情我倒是也想开了些,细寡妇这个人哪怕再不好,也是大宝和小宝的亲娘,大宝和小宝可是咱们的亲弟弟,将来也是能顶住门市的人。 既然一家人到了一起也就是个缘份,能一起善待她还是一起善待她吧,你看爹现在和娘不是也比以前好多了吗?人心到底什么样,早几年看不出来,时间久了也就能看出来了。你哪怕是心里再烦金石头和细寡妇也得也得在面子上过得去,大家到底还是一家人啊。” 金一秤斜了斜嘴角:“不管你们怎么说,反正我就是觉着男人纳妾是恶习,咱爹要是不纳妾,哪儿有后来那么多事儿,对了,我进城的时侯都听说了,当今的陛下龙子骥都不纳妾呢。” “嘘!小丫头片子别胡说。”金大丫吓得一把捂了金一秤的嘴,连声道“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片子敢枉议当今的圣上和皇后,难不成是不想活了?” 转手抱起襁褓里的孩子,轻轻拍了几下,金大丫又一脸老成地道:“小妹,你可得记住,哪怕你再有能耐,你也是个女孩子,作为女人啥都不重要,找个真心痛自己的男人才最重要呢,我可听咱娘说了,咱们村那个周大勇是不是对你很好……” “咚咚咚!” 金大丫的话还没有说完,突然听到门外有人砸门,有个中年男子的声音在雨地里大声吼道:“周云奎,人我们给你们家送过来了,当奴当妾当通房随得你们,反正这个累赘我们家不接!” 金一秤皱着眉头看向金大丫:“咋回事儿?我这是听错了没?那个人说是给我大姐夫送啥来的?奴?妾?通房?” 金大丫的脸色也变了变,适才刚提到男人纳妾的事儿,转眼就有人要来给自己家男人送妾了? 眼看金大丫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金一秤赶快道:“姐,你别着急,我这会儿先出去看看到底是咋回事儿再说。” 门外的雨还没停,金一秤打了个伞走到大门口,只见老周家的人都打着伞出来了,周云奎站在正门前头冲着面前的几个人厉声道:“你们这些人到我门上胡说八道些什么?我媳妇刚生完孩子,这会儿还在炕上躺着的,哪一个说要纳妾了?” 对面站着的黑壮汉子一声狞笑:“你周云奎是没说你要纳妾,我们是一片好心给你们送来的!” 那汉子话一说完,把身子一转,将后背的背篓取下来往地上一放。 周围的人不由得全都捂着嘴发出一声惊呼,只见那背篓里塞着的是一个脸色惨白的女人。 周云奎一下子就火了,厉声道:“喂,张自柱,你这是干啥哩?张秀姑她可是你亲妹妹!如今受了点伤,你就把她这么往篓子里一装就往外扔,你拿当她牲口呢?” 张秀姑惨白着脸睁开眼睛看了看周围的人,嘴角勉强动了两下,眼泪就顺着雨水一起流了下来,此时的她已经没有了腿,只留下上半身的躯干,被这么往篓子里面一塞再一扔,真的就跟个待宰的牲口一样了。 张自柱那张黑脸上露出几分嫌恶来,一脸恶毒地道:“秀姑子她如今这个样子,怕是连个牲口都不如了吧?周云奎我问你,是谁把她害成如今这副样子的,啊?” 周云奎恼道:“你妹子不是前几日去龙王庙前赶会叫大梁给砸成这样的吗?你今天上门问我这话,你算是啥意思?” “我呸!”张自柱一口浓痰唾在地上,一脸横肉抖着,继续破口大骂道:“我那婆娘回来都跟我说了,秀姑子她如今弄成这个样子,全都是被你那个小姨子给害的。 当时那石阶上倒了那么多人,可不是有人伤得比她秀姑子还要重的?怎么偏偏就她出手把秀姑子的腿给卸了?你说说,这算咋回事?是不是因为秀姑之前和你有过婚约?她故意替她姐报复秀姑子呢?!” 这简直就是讹人啊! 金一秤气得一跺脚,把手里的油纸伞一丢就要上前那个黑脸汉子理论。 第289章晦气 金一秤刚一迈步子就被一旁的周家老太太扯住了衣服角,老太太一脸淡定地看着那个大叫大嚷的男人,道:“三丫头你莫过去,叫你大姐夫应付就是。” 周云奎低头看了秀姑子一眼,心里早就明白了八九分,抬头问那黑脸汉子道:“张自柱,明人不说暗话,到底我当初是否真的与她秀姑子有过婚约,这村儿里所有人都知道,我不用多和你费话,我且问你,现在你把你这个半死不活的妹子扔到我们家门口,到底是打算怎么办?” 张自柱仰脸一笑:“咋办?她秀姑子是叫你的小姨我子给害成这样的,活该叫你养活她一辈子。别打量着把个半死不活的人抬回家了,就想拖累老子我!” 周云奎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张自柱:“我说柱子,咱们一个屯子里住的也有几十年了吧?我咋不知道你是个这号人哩?你妹子平时手脚好着的时侯,你们也千般好万般好的,如今她这身子一残疾了,你就拿着她随便往外扔,你还有点人性不?” 张自柱一摆手:“我今个来不是和你说废话的,反正就是这么个事儿,秀姑子的腿是叫你小姨子给弄掉的,原本还能挣不少嫁妆的大姑娘如今也不值钱了。 人我给你送来了,少说不要,你给我十两银子算是补了她的嫁妆,至于她这后半辈子,你们家的人也给我养着她去,我可不背这个累赘。” 话一说完,张自柱拿脚照着那背篓上一踢,那个背篓就着泥地往前滑了几步,向前一仰,“扑”的一声就倒在了地上。 背篓里面那个只有半截身子的秀姑子当时就被摔了个嘴啃泥,用胳膊强挣着从那篓子里头爬出来,扭头拼命地大声骂道:“张自柱,你妹子我算是亲眼看透你了,往后你这个不要脸的混蛋东西哪怕是死了烂了臭了,也别指望你妹子我看你一眼。” 张自柱耳听得自己家妹子高一声低一声地骂着,竟然脸不红耳不臊的,厚着脸皮道:“秀姑子你可别怨我,把你给害得腿都没有的人不是我,再说了,你不就是喜欢周云奎吗?现如今我把你送到他门上了,只要他把那十两银子的聘礼给我,我现在立马就走人,成就了你们两个人的好事,叫他娶你当妾。可若是他不给这十两银子的话,哼哼,我张自柱也不是好惹的……” 秀姑子身上被雨水打得湿透了,两截断腿浸在泥水里,整个人身上滚得没有一个好地方。张自柱却连看也不看她一眼,从自己家婆娘手里接过一根钉耙在手里握紧了,一脸狞笑地道:“周云奎,你若聪明,把人收了,把钱赔了,我们今儿个这事儿也算是结了,赶儿明儿个见了面,我还得叫你一个妹夫,咱们两家也算是体面亲戚。可若是你横竖不领人不给钱的话,嘿,我就带着我这些亲戚们一起给你说道说道!” 这个张自柱向来就是屯子里出了名的地头蛇,臭无赖,以往那么多年,周云奎没怎么和他打过交道。今天一见面,才知道此人无耻到什么程度,那一天在龙王庙的事情,周云奎早就听说了,据说当时张自柱的媳妇一听说秀姑子的腿保不住,当场就说还不如让她死了的好。 如今秀姑子被救回来,堪堪保住一条命,他张自柱又怕往后养活她,想方设法地把她往外推,如今这是强讹到自己家门上来了。 周云奎冲着他身后那些强壮声势的张家亲戚们淡淡地瞟了一眼,道:“张自柱,你这话吓唬不住我,我周云奎随着马帮走了那么多年,什么样的阵仗没有见过?想打架我自然不会怕你,你有你身后有那些人,我们老周家的哥几个也不是吃素的。 你妹子这腿是由我小姨子给她治的,这事儿的确是不假,可我小姨子是为了保着她的一条命在,这件事哪怕是举子老爷都可以替我们作证。这件事情你若是硬要夹缠,咱们就一起到官府去理论理论去!” 一番话把张自柱给将住了,他周云奎都能搬出举子老爷作证来,看来这事儿闹大了自己占不了光,今个这十两银子是不好讹了。 张自柱往后退了半步,继续不要脸地道:“那你周云奎要是这么说的话,我也不与你多论,钱你可以不赔给我,这个人你得收了,反正她秀姑子就是你的人,你得认。” “我凭什么收她?”周云奎气得一声大吼“你们自己家里的女人自己养活去,为啥非要往我门前扔?” 张自柱一看他动了气,知道再缠下去对自己一点好处也没有了,一边死皮赖脸地狞笑着,一边往后退:“反正人我给你丢这儿了,你养活她也得养活,不养活她,她也是你的!” 眼看着周云奎气势汹汹地往前走,张自柱也不敢恋战,把手里的武器一收,一边急急忙忙地往回跑,一边伸着脖子道:“周云奎,人我是给你送来了,你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你也别打量着改天能把她给我送回去。嘿,你要敢把她秀姑子往回送,我就敢叫她饿死在大门口我都不开门!” 秀姑子眼看着自己家亲哥哥亲嫂子落荒而逃的身影,连恨带气,疯了似的用双手扯着自己的头发,连声道:“我说张自柱,你到底还是不是人啊?畜牲都比你强百倍!” 雨水灌进她大声哭号的嘴里,又呛得她大声咳嗽起来。本来就是大伤之后堪堪保住一条命的人,被这雨水一浇再一呛,整个人的脸瞬时苍白成了一张纸。 周云奎低头看了她一眼,知道她若是继续在这雨水里躺着怕是小命不保,真叫她死在自己家门前,平白的添了晦气不说,还叫乡里添了闲话。 周云奎几步走过去,把那秀姑子从地上扯起来重新装回到篓子里,用手一提就往前走。 第290章救治 那秀姑子却一把扯了他的袖子,连声道:“云奎哥,你这是要把我给送回去?我哥嫂适才那个样子你已经是看到了,若是你强把我送回去,怕是他们由着这雨水把我给淋死,也断然不会叫我进门的。与其如此,你还不如直接把我给杀了,免得再看他们那张臭脸。” 听她这么一嚷,周云奎瞬时也没有了主意。 周家老太太摔着拐杖在他身后道:“云奎,凡事儿都要讲个理儿,她秀姑子好着的时侯,和咱们家也没有半分纠扯,此时她的腿坏了,也赖不着咱们一分,这个闲事咱们本就不该管,用不着犹豫心软。老二,你过来,你和老三一起把这个女人给送回家去,他们家若是想要闹,咱们也不怕他们,总有个天理王法在。” 秀姑子一看这是老周家的人真要把自己往回送了,当场哭得嗓子都哑了,扯着周云奎的袖子连声道:“云奎哥,我求你了,你别把我送回去,我这腿虽然坏了,但是我还有个女人身子啊,你把我留下来,我给你当奴当妾,只要平素里给我一口吃的不叫我饿死都行,云奎哥,你可千万留我一条命。” 周云奎原本心下还有几分同情她,一听她这话,当时就恼了,把手一甩,道:“二哥,走,咱们一起把这个女人给送她家里去,莫叫她在这里瞎喊,坏我名声。”不顾秀姑子扯着嗓子不停地喊叫,周老二上前一把将那个装人的篓子给提在手里,扯着周云奎就要去送人。 金一秤看着眼前的情形,多少有点心怀不忍,冲着周家老太太道:“亲家奶奶,那个女人的哥嫂那般不良,难道这里的里正都不管?” 周家老太太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一边扯着她的手往回走一边道:“你这小丫头片子虽然有能耐,但是有的事情你见识的还是少些。 若是这个女人往年父母还在的时侯,或者还有个人肯护着顾着她,她也未必落得如此田地,可是现如今她那父母都不在了,她也没有找着合适的夫家,在她哥哥家吃住,怎么着都算是个外人。 若是手脚还是好的,活计也能多干一些,那他们还能容她。可是看她现如今的光景,就是个累赘了,谁家还会留她呢?今天他们家人上咱们家闹的这么一场,若是咱们就此把她留下来了,平白的倒是给咱们自己家找了话柄,往后你姐夫和你姐在这村里都抬不起头来。此一番咱们是必须把她给送回去。” 看到金一秤的脸色不好,周老太太照着她的肩膀上轻轻拍了几下,道:“好孩子,这个事儿不怪你,你本是好心救她一命的,但是当不住你治了她的病,却治不了她的命。她秀姑子或许就是命该如此吧。” 大雨终于停了,喜鹊跳上翠绿的枝头吱吱喳喳地叫闹个不停。 屋子里又传出来周云奎和金大丫逗弄孩子的嬉笑声,今天上午那一起事件,仿佛只是那张家人即兴表演的一场闹剧,根本没有影响到周家的人。 可是金一秤坐在屋子里,怎么着都感觉到心里头不舒服。 毕竟那个秀姑子是自己亲手救回来的人,她没有死在自己的手术刀下,却死于亲人的遗弃和虐待,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这比让她直接死了更加痛苦。 想了半晌,金一秤换了一双踩水用的厚底草鞋向着老张家走去。 离得老远就看到老张家门前的那棵大槐树底下围着一群小孩子,指着篓子里的秀姑子叽叽喳喳地叫着:“半截婆娘,半截婆娘……”一边说还一边用手里的枯枝烂叶砸她。 金一秤上前斥散了那帮孩子,低头却见秀姑子就坐在那个篓子里,一双胳膊伸出筐外支持着勉强叫自己不要往地上倒,身边放着一个破碗,里面那半碗稀饭已经落满了灰土烂叶。 对面那扇张宅的大门闭得死死的,没有任何一个人出来看她一眼。 金一秤走到秀姑子的身边,把手里的白面饼子递给她。 秀姑子顺着那个饼子看到金一秤的脸,咬着牙凄凉地一笑:“看到我这个样子,你是不是后悔把我救过来了?” 金一秤反问她:“那你现在后悔当初叫我救你了吗?” 秀姑子盯紧了面前那两扇死闭着的大门,神色凄惶地一笑:“不后悔,至少我现在还活着,我还能看到这些人的真面目。哼,当初爹死的时侯,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是他张自柱对着爹娘赌咒发誓说要照顾我,将来一定要给我找个好婆家,我爹才把我的嫁妆都交给他保管。现如今我的腿一坏,彻底找不到婆家了,他要是不想照顾我,把那些妆全都给我叫我自己谋条活路也行啊。就这么把我往外一扔不管我,他们两口子的良心,这是叫狗吃了不?” 金一秤刚才已经见识过那个张自柱的无耻嘴脸了,可是此时也不好再和秀姑子再多说什么,只把眼睛看向她藏在筐子里的身体。 “适才你在水里泡了那么半晌,我帮你再看看腿上的伤口吧,切莫叫再感染化脓。” 金一秤弯下腰,秀姑子撑着她的肩膀从篓子里出来,金一秤看了看她断腿的地方,好在自己配的那些外敷的药物极其好用,前几天伤口截面也恢复得差不多了,可是今天这么一折腾,原来伤着的地方又多了几处擦伤,此时汩汩地往外流着血。 金一秤知道她体质特殊,有了外伤极易感染,赶快把身后的包袱取下来,认真地给秀姑子处理起伤口来。 秀姑子看着她这个样子,心里多少有点过意不去:“小姑娘,咱们这么非亲非故的,其实,你是不必多管我的。我如今被弄成这个样子,完全没有能力去报答你。再加上,其实以前我对你大姐也不好,还在背地里说过她不少坏话……” 第291章殴打 金一秤抬头看了她一眼:“怎么了?这会儿知道内疚了?” 秀姑子苦笑了一声:“报应吧,这就是老天爷在报应我妒忌败坏金大丫呢,这些全都是我的报应。” “知道是自己的报应就好,往后留着那张嘴就别再说别人坏话了,既然如今还留着一条命在,就想想往后的日子怎么过。” “过?还能怎么过?我这个人已经都剩下半截子了,将来,我又能怎么样?”秀姑子阴森森地盯着对面的门,“我就在这里呆着,天天看着张自柱他们一家人出出进进,我就让他们心里活活范着恶心去。” 剧烈创伤后应激障碍是一种很常见的心理疾病,金一秤虽然选修过心理学,知道依据她现在这种情况实在是不好救治,只能先治好她的伤腿,一切再慢慢来了。 金一秤把秀姑子的腿给处理干净,又从身后的包袱里取了两件干衣服给她披上,安慰道:“你现在先不要想那么多,你的腿只是从膝盖之下被截了,如果创面完全恢复了之后,架上双拐多加练习未必就完全不能走路,眼前你还是先安心养病吧,往后我每天都会来给你送东西吃的。” 秀姑子抬眼看她:“小姑娘,你是说我还有可能再站起来继续走路?” 金一秤点了点头:“好好锻炼,一切皆有可能,别轻易放弃自己。” 第二天,金一秤照样去给秀姑子送吃的,顺便给她检查伤腿。 金大丫和柳翠娥是两个心肠好得没了底的人,听说金一秤在暗地里照顾秀姑子,就把自己的那些旧衣服啥的叫金一秤给秀姑子拿过去。 细心的柳翠娥还特地用旧棉裤给秀姑子改了个垫子叫她垫在身子底下,用手撑着走路。 在金一秤的细心照顾下,秀姑子腿上的伤口一天一天地好了起来,这一天穿上柳翠娥给她做的垫子也能用手撑着来回走上几步了。 金一秤笑道:“秀姑子,你看看我说啥,你如今只是膝盖以下的位置没了,可也未必就真的完全没有能力走路了不是?” 秀姑子感动地看了金一秤一眼:“一秤,你和你姐还有你娘都是这天底下最好的人,是我以前……” 金一秤白了她一眼:“你看看你,我都说过你多少回了,万事往前看,老提以前的事儿干啥?唉,对了,昨儿个我娘还说叫我问问你,你会做绣活儿不,我娘跟我二姐现在都在帮城里的绣活儿呢,要是绣活儿干的好,工钱给的可不低,一点也不比种地差呢。” 秀姑子的眼睛一亮,连声道:“我会做绣活儿,俺娘活着的时侯教过我,我绣的花儿啊草的都挺好的,只是我那手艺也只是普通的乡下手艺,太复杂的绣工我也不会啊。” “没事儿,俺娘说了她愿意教你,你有基础,肯定一学就会。” “啊哟,一秤,那我真是得谢你了。” “谢我的话你以后留着慢慢说,明儿个我带我娘来见见你吧,顺便给你拿点针线布料啥的,你先绣着试试,有啥不会绣的地方,叫俺娘指点你……” 两个人正在热热闹闹地说着话,突然听到对面那扇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张自柱家的婆娘李氏出了门,将锅里的剩饭剩菜往门前那个破了角的烂瓦罐里面一倒,招呼着家里那条秃了毛的大黄狗过来吃。 抬头看见秀姑子正在和金一秤说话,李氏恶狠狠地剜了她们两个人一眼,嘴里不干不净地骂道:“混得连条狗都不如了,还死赖在别人家门口碍眼。真是个没脸的货!剩菜剩饭老娘我喂了狗我都不喂你!” 秀姑子气得脸色惨白,迎头骂回去:“那只狗见了我还知道摇尾巴呢,它还认识我是老张家的人,你这种人连条狗都不如!” 李氏当即把那个破锅往地上一摔挽了挽袖子就冲了过来,冲着秀姑子的脸上就是一个大耳刮子:“不要脸的臭婆娘!拖累娘家的赔钱货!你还有脸骂人?怎么不死了去?” 金一秤气得上前一把拦了那个妇人,恼道:“你这妇人在干什么?你小姑如今已经这个样子了,你还狠心打她,你还有人性不?” 李氏劈头就啐了她一大口:“我呸,你当你自己是个啥好东西啊?会了点邪性的医术就不认识你自己是谁了?哈,就是个不要脸的小贱货,和你姐一样会勾扯男人。 龙王庙前头我们全村儿的人都瞧见了,一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就知道往男人怀里钻了?啊哟哟,大姑娘家还给自己的亲姐姐接生,你们一家人还要点脸要点皮不?还在这里装好人,你给我……” 李氏的话还没有骂完,就听到旁边的秀姑子一声暴喝,拼尽了全身的力气,用脑袋冲着她的肚子就撞了过去。 李氏没有想到她有这一招,当是就被她给撞了个四脚朝天。 秀姑子强撑着自己那个只有半截的身子,舞着双手冲着李氏一通打一通挠,嘴里连声骂道:“你这个不要脸的老母狗,张开嘴就乱咬人。你和张自柱那两个畜牲看我这样把我扔出门外不管不顾也就罢了,人家金一秤娘几个帮我一把,你还把她们也一并给骂了。今儿个我就撕烂你这张嘴,也不叫你埋汰好人。” 李氏没有想到面前这个只留下半截身子的女人竟然会有这么大的力气,一个不防备,脸上就被抓破了好几道。这婆子自然不是个能吃亏的,三舞两舞的又占了上风,将秀姑子一把按在地上就左右开弓地一通乱打,嘴里还骂着:“不要脸的贱蹄子,这话不是当天你跟我说的?这会儿我照你的话原样骂出来,你还和我急了,我呸,你这个死扫把星,死贱货!” 第292章恶徒 眼看这两个女人打得不可开交,金一秤强拉了几下都拉不开这两个人,眼看着那妇人李氏把秀姑子压在身子下面按得死死的照着她脸上一通挠,金一秤起了急,拿起手肘照着那妇人后劲上的大椎穴上用力一砸。 那妇人头顶一眩,彻底失了力气。 金一秤赶快把秀姑子从她身子底下抽出来,拖到一边。 秀姑子喘匀了气,抬手照着自己的脸上就抽了两耳光,指着李氏的鼻子大声骂道:“我骂过一秤娘几个的话,我自己掌我自己的嘴。你要是再骂她们,我照样和你玩命!” 适才那一通搏斗,没叫李氏占着太大便宜,这一会儿晕头转向地在地上坐着喘了几口气,站起来,把脚一跺大声骂道:“秀姑子,你不得好死!” 转身一别一别地回了院子,把个大门给闩得死紧,又摔摔打打地咒骂着秀姑子。 秀姑子耳听着她一声声地駡着自己,流着眼泪却笑了:“哼,我知道我得不得好死,可是哪怕是我死了,也得要你们这一家人当垫背。” 金一秤取出身上的药末来给她敷了脸上的伤口,叹了口气道:“行了秀姑子,别和她们这些人呕气,反正她们也不叫你进门,你在哪儿呆着不是呆着?晚一点怕是还会下雨,我先给你找个背雨的地方吧?” 秀姑子冲着她笑了笑:“我没事儿,这门口挺好的,前几天邻居们心好给我搭了个小棚子,要是一会儿下雨了,我就到那棚子底下呆着去。你不用担心我。” 金一秤知道她脾气倔,也就没有再多说什么,把那些吃的和草药给她留下自己也就转身回家了。 晚饭的时侯,金一秤把今天的事儿给柳翠娥和金大丫说了,两个人都觉得不可思议。 金大丫头上绑着个防风的布带子,看上去就跟个小老太太似的,听了金一秤的话,满心不忍的:“想不到张自柱能坏成这样啊?往日里还整天在这屯子里也人五人六的充老大呢,如今就纵着他家的婆娘这么欺负他妹子,他也不管?” 金一秤往嘴里塞了一大口饼子:“他能管他妹子?你是没看见那一天他把他妹子扔到咱们家门口时的那副嘴脸呢,当真是畜牲都不如。” 金大丫就叹了一口气:“唉,早知道这样,还不如那一天就叫云奎哥把她给留下来呢……” 周云奎刚吃完饭,正在一旁喝水呢,听了金大丫的话,嘴里的水喷了自己一身,一边找着手巾给自己擦,一边怨道:“大丫,你胡扯啥哩?哪儿有你这样的婆娘?鼓着自己家男人往家里留女人?” 周云奎的样子逗得满屋子人全都笑了,柳翠娥拍着金大丫的胳膊道:“你这个傻丫头啊,光顾着自己心眼儿好了,说话就没个路数了?” 金大丫也知道自己是说错话了,也赶快和周云奎赔不是。周云奎哪儿会怨她,过来揉着她的脑袋又骂了几句傻婆娘。 金一秤小声问柳翠娥:“娘,秀姑子都这么惨了,她哥嫂还这般欺负她,当真就算是没有人管了?我听秀姑子说她爹娘没死的时侯还给她留下了一些嫁妆,现如今也被张自柱夫妇理直气壮地给占着用着,完了还天天巴不得她早死。唉,我说这还有没有天理王法了?” 周云奎在一旁接话道:“正是因为张自柱占了她妹子的那些嫁妆,这才更加恨不得她早死呢。若是以往她腿脚好的时侯,还能把她嫁个好人家,多上一户亲戚,再赚一点聘礼。他张自柱还觉得自己不亏。如今秀姑子弄成这个样子,婆家是铁定找不着了,赚聘礼的事儿也彻底没了谱,他还不天天盼着她这个妹子早点死了,好完全占了她的嫁妆?” 金大丫一听这话,又在皱着眉头叹气。 周云奎看了看妻子那张写满了不忍的脸,笑了笑道:“大丫,你也别太难过,今儿个我们哥几个和村儿里几个平日里处得不错的人都已经商量好了,张自柱这个事儿办的太没有人性,明儿个我们就一起到里正面前去告他去。断然由不得他继续这么欺负人。” 金大丫听了这话,立时心里就舒坦了,抱着周云奎的腰连声道:“啊哟,云奎哥,你可真好。” 柳翠娥不好意思看他俩,只管低着头催金一秤赶快吃饭。 与此同时,张自柱家的宅子里头,李氏伸长了脖子叫张自柱看自己脸上的伤: “她金一秤这算是啥意思啊?送到她姐夫门前了,他们给退回来。到如今又假腥腥地天天来给秀姑送吃的送穿的,还给她治腿看病?嘿,这小丫头片子是干啥呢?这是故意到咱们门前下咱们脸的是不?” 张自柱喝饱了酒,剔着牙黑着脸冲着自己家婆娘道:“按我说,你当时就该连那个死丫头一并给打了,叫她小丫头片子多管闲事!当初那秀姑那个死丫头片子直接死在龙王庙前头不就死了?把她给弄得半死不活的,半截子人,抬出来叫恶心咱们?” 李氏指着自己那一脸伤疤,委屈道:“你算是不知道你那个妹子有多凶,人都只剩下半截了,偏是身上还有几把子力气,我还没说那个金一秤几句呢,她扑上来拼了老命的就打我,你瞧瞧,你瞧瞧,我这一脸伤,全都是被那个死丫头给抓出来的。” 张自柱此时喝了几两酒,正自热血上头,一看见自己家婆娘那张脸丑成那样,当即可就火了,把桌子一拍,站起来骂道:“这个死丫头,好死不死地腻在这门口,白给咱们添恶心。天上咋不下来一道老雷劈死她哩?不行,我得治她,我得拿出点当大哥的威严来,叫这死丫头片子给我找恶心!” 张自柱话一说完,随手抄了根大棍子,一脚踢开大门冲着秀姑子藏身的小棚子里头就冲了过去。 第293章大火 秀姑子正躲在那个棚子底下就着凉水啃干饼子,突然感觉到眼前一黑,那棚子的顶子被人一棍子扫掉,整个棚子立时就塌了。 秀姑子还没有回过神来,身上就结结实实地挨了几棍子,张自柱一脸酒气,冲着自己的妹子破口大骂道:“丧门败家的死玩艺儿!人都只剩下半截子了你咋不去死哩?还天天赖在我家门口给老子我添恶心?你嫂子今天骂你几句,你还敢动手打她?你反了是不是?” 秀姑子被他打得满地乱滚,梗着脖子骂道:“张自柱你还是不是人?这是我自己的家,你把我强扔出来,我现如今只余下半条命了,却也未吃着你一口饭,未喝着你一口水,你还纵着你家的婆娘来打我。叫爹娘的在天之灵看到,你不怕天打雷劈吗?” 张自柱耳听得妹子把死去的爹娘都搬出来了,竟然也不怕,脸不红耳不臊的一边继续打自己的妹子,一边继续骂道:“你这个死贱蹄子是没吃我的,没喝我的,那你凭啥赖在我家门前丢我的人?你还敢提爹娘?我告诉你,哪怕是爹娘还活着,看你这般半死不活地拖累一家人,也不会叫你进门的!哼,还敢打你嫂子?你这个贱货,今天我就一棒子打死了你,叫你去找咱们爹娘去!” 张自柱舞着手里的棍子不一会儿就把秀姑子给打得头破血流的,最后还是周围的邻居看不下去出门制止,他这才住了手,被一群人拉着劝着回家了。 秀姑子趴在地上,唯一藏身的小棚子也被砸了个稀烂,就连那个装水用的小破瓮也被张自柱给打成了一堆渣。 附近的几户邻家的妇人上前把秀姑子从地上扶了起来,帮她整理了一下那一地零乱的东西。虽然都觉得张自柱那个人彻底不是个东西,可是忌着他的淫威,众人也不敢多说什么。 张自柱夫妇两个人回了家,又在宅子里骂骂咧咧了好一会儿,这才关上门歇息。 天气刚刚晴了几晌,一轮难得的明月从云彩里钻了出来,风吹着四周的树木哗啪啪作响。 秀姑子一个人窝在墙角,混身是伤,头上刚被打出来的一个血窟隆不停地往外冒着血。 秀姑子咬着牙用一把稻草把那伤口抚上,强行止了血,用手撑着地从院墙上的狗洞那里钻了进去,院子里的狗认识她,不但没有叫,还过来用头蹭了蹭她的脸。 秀姑子笑着摸了摸那只狗的脑袋,对它说了句:“你有人性,你比房里那一对狗男女要强多了,说他们是狗都对不起你。”回头冲着那个狗洞看了一眼:“你快点走吧,别在这里呆了,免得一会儿再连累了你。” 狗没有听懂她的话,站在原地眨着一对小狗眼看她。 秀姑子用手撑着身子走到灶房里头,取了火折子握在掌心,冲着房檐底下放柴草的地方一步一步地挪了过去…… 金一秤舒舒服服地躺在被子里头偎在娘肩膀上撒娇:“娘,今儿个我跟秀姑子说了,你肯教她绣花儿的手艺,明儿个天好,咱们一起过去看看她,再给她留点绣活儿做,人一但有了事情做,就不会总是胡思乱想了,对往后的生活也会更有信心。“ 柳翠娥抚着她的脑袋:“好,娘都依你,明儿个我就教那个秀姑子绣东西去。只要她的手艺好,将来城城绣坊的活儿咱们就分她一半,叫她也能自己挣钱养活自己,不靠她那个坏哥哥,她也就不用受气了。” 金一秤看着窗外明亮的月色,舒服地叹了一口气:“过几日天气晴了,路也好了,娘咱们就回家吧?唉,你看看要拐到镇上给爹和二姐带点啥不?” 柳翠娥道:“家里啥也不缺了,花那个钱干啥?” “这可不一样。”金一秤抚着自己的头发梢道,“礼物是份心意,跟花钱多少没啥关系,你这几天整天惦记着爹,他也不知道啊,你就得买了东西给他,叫他知道知道才成。” “死丫头,又说风话呢?”柳翠娥的脸又红了。 “娘,我说你就别装了,感情这东西吧,也得适当表白才成,反正这事儿我作主了,明儿个咱们就先转到县城去遛遛去,给爹买上二两好烟草带回去,我就说是你给他买的。” “就你懂得多。”柳翠娥照着她的眉心点了一下,转身吹熄了灯:“都依你,明儿个咱们上镇上瞅瞅也行,刚好家里还缺着点东西哩。” 娘两个偎着身子刚在被子里躺舒服了,刚一合眼,突然听到门外头人声一片,有人在大声呼喊着:“不好了,着火了,老张家全都着起来了!” 众人一惊,一起披了衣服下地往门外跑,只见远远的,张家的老宅子里头火光冲天,男人女人的惨叫不绝于耳。 村民们想要冲进去去救,却发现大门已经被人从里面给堵死了。 李氏的头发都被点着了,象个恶鬼一样嘶喊着:“秀姑子,你这个疯子,你这个死丫头,你死死地抱着我干啥?你想死也别扯着我作垫背的啊?” 秀姑子点完火就一直守在卧室门口,待到李氏和张自柱两个人急急忙忙地冲出来,伸出手就死死地扯着他们两个人的腿。任凭他们两个怎么挣扎踢打也绝然不肯松手。 转眼屋子里的所有东西全都烧了起来,屋顶上的火团大片落下来,将三个人的身上全都点着了。 张自柱拼尽了所有的力气挣开秀姑的手往门外冲,可是头上和身上也全都是火,秀姑子刚使出全身的力气抱着李氏,专往着火的地方滚。 大门被从里面死死顶上了,张自柱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把大门给打开,待到冲到门外的时侯,全身的皮肤都已经被烧得焦黑,由周围的人一起给扑打灭了衣服和头发上的火,他整个人早已是半熟的了。 第294章遇见 身后的那间旧宅转眼间化为一片火海,李氏的惨叫和秀姑子癫狂的大笑声混合在一起,一起被埋葬在滔天大火之中。 张自柱的眼皮已经被烧掉,两只大眼珠子干瞪在眼眶里面,盯着已经被烧塌的房子流出一串血泪…… 周围的人眼看着这一出人间惨剧哪一个也不敢再上前去,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张自柱干晌在地上,过了一个多时辰,这才彻底断了气。而房子里面的李氏和秀姑子已经相互搂抱着被烧成了两块火炭。 ** 太阳穿透了厚厚的云彩往凡间看了一眼,就又躲进了云层里。金一秤嘴里叼着一根野草,眯眼看向天上的云,心里还是哽得有点难受。 柳翠娥在一旁故意给她找话:“一秤啊,前面就是镇集了,你瞧瞧想买点啥?” 金一秤闷哼了一声:“嗯,我有钱,娘,你想买啥就买啥。” 柳翠娥看了她一眼:“对了,一秤,上回咱们给你爹买烟丝的地方在哪儿,你还记得不?唉,你说我咋不记路啊?” 金一秤随口道:“嗯。” 柳翠娥又道:“上回你姐从城里回来给我带的花边不错,你知道她是在哪儿买的不?一会儿我想再买点。” 金一秤随便一答:“大概是知道吧。” 柳翠娥看了她一眼,皱着眉头不说话了。昨天秀姑子出事儿之后,金一秤一直心里头不舒服,走在路上也一直没有个笑脸,柳翠娥生怕她被怄出病来,这才提议直接到县城里头来逛逛。 两个人都从周家屯离开那么久了,她这脸上还是一个笑模样也没有,柳翠娥的眼圈有点红。 金一秤又仰着脸看了一会儿云彩,这才感觉到母亲有点不高兴了,赶快坐起来抚着娘的肩膀冲着她笑了笑:“行了,娘,我仔细想想还能知道那个地方在哪儿,我一会儿带你去。” 总算是看到她笑了,柳翠娥的心里头总算松快不少,拍着她的手道:“三丫头,我知道你心里难过,秀姑子弄成这样,完全是因为她和她兄嫂之间的积怨太深了。许是前世的孽债吧,你治了她的病,救了她的命,却了改不了她的命啊,你说是不是?” 金一秤冲着母亲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转眼马车进了县城,看到大街上人来人往的人,金一秤心里头那份憋闷好歹是轻松点了,伸着脖子看看这个瞅瞅那个。 正了最热门的正街里头,金一秤扶着娘下了车,付了车钱,带她到上回买烟草的地方走。 刚走了几步,柳翠娥突然一扯金一秤的袖子,指着前面问:“一秤,你看看那个人咋长得那么象你二姐哩?” “老张家的糖人向来做得精致,但是说到好吃,还得数王二麻家的龙须酥,我这会儿带你过去尝尝?”周傲文道。 金二丫盯着手里那个小糖人稀罕得连眼珠子都不会转了:“那个老张的手艺怎么这么好?做的这个偷油的老鼠也实在是太象了吧?我刚才只是眨了眨眼,他怎么就做好了呢?” 周傲文看着她这个娇憨的样子,只觉得心里头暖和的直痒痒,抬头往前看了一眼,道:“前面有卖糖葫芦的,你吃吗?我给你买一个。” 金二丫最爱吃甜东西了,一看见那一串串红彤彤的糖葫芦,立时高兴得眼前一亮:“嗯,我要甜山楂的。” 周傲文笑了笑,叫金二丫在原地等着,自己过去给她买糖葫芦吃。 看着他风度翩翩的背影,金二丫的心头莫名地跳了几跳,一时也说不清是为什么,就是看见他心里头就觉得美得很。 远远地看着周傲文走到那个卖糖葫芦的人面前,举起一根山楂的对着她比了比,金二丫赶快冲着他点了点头,又发现那个糖葫芦架上还别着一排山楂中间夹着核桃仁儿的,眼睛珠子不由得又多留连了几眼。 周傲文笑了笑,掏出钱一下子把两根全都给买了,举在手里往回走。 金二丫的心里头又是陡然一烫,看向周傲文的眼神里表情更加复杂了。 眼看着他高大的身影一步步的走近,金二丫的心也跳得越来越快,赶快折身背对着他深吸了两口气努力叫自己平复了情绪,一抬头却与前面的房檐底下站的两个人迎了个对视。 柳翠娥看了看从远处走过来的周傲文,盯着金二丫的目光一分分地冷了下来。 金一秤冲着金二丫眨了眨眼,虽然没说话,却满脸都是“你们两个铁定有故事”的八卦表情。 “娘,小妹,你们俩咋来了……”金二丫一下子被窘住了,脸瞬时涨得通红。 周傲文转眼走到了面前,刚要把糖葫芦彺金二丫手里递,一回头就看到柳翠娥和金一秤。 周傲文的神色一僵,一丝尴尬从脸上闪过,可还是很快镇定了下来,彬彬有礼地上前冲着柳翠娥道了一声好。 伸手不打笑面人,虽然感觉眼前这个场面不太应该,可是柳翠娥也不好开口斥他,只向着金二丫道:“一个大姑家,在大街上闲转悠什么?跟娘回去。” 周傲文听出来这话不太客气,也不敢再多嘴,站在旁边一直目送她们娘几个离开。 金二丫被娘扯着手往前走着,还是忍不住回头冲着周傲文看了一眼,周傲文冲着她翘唇一笑,金二丫有点委屈地撇了撇嘴角。 一直扯着女儿走过了两条街,柳翠娥才把手松开,问道:“二丫,这到底是咋回事儿?” 金二丫捏着自己的衣服角,眼圈都有点红了,蚊呐着道:“前几天不是一直在下雨吗?我的绣活儿没有往城里送,眼看着今儿个天好了,我就给送过来了呗。” 柳翠娥板了脸:“我不是问的这个,你问的是你和周傲文在一起干啥呢?” 金二丫立马急得眼泪花花的:“我……我这不是一个人进的县城吗?我人生地不熟的,就认识傲文哥一个人,我送完了绣品我就……” 第295章礼物 “你管他叫啥?”柳翠娥一下子火了“二丫头你是不是不知道你自己是谁了?你管人家周秀才叫啥呢?这平白无故的和他满大街乱转悠我且不说你了,你还和他扯着哥哥妹妹的了是吧?我看我平日里是把你们给纵坏了,我今天我就,我就……” 柳翠娥低着头就四处找家伙,眼看着墙角有个破笤帚,弯腰拿起来就要往金二丫身上招呼。 金一秤赶快一把抓了母亲的手,连声道:“唉,我说娘,咱们好好说话,你别动手啊。说不定姐就是一不留神和周傲文在路上碰见的呗?你说这乡里乡亲的,能叫人家连个招呼都不打?” 柳翠娥闻言怔了怔,问金二丫:“你和周秀才是半路上刚碰见的?” 金一秤赶快回头对着金二丫用力眨眼睛。 金二丫眼泪流了满脸,硬着脖子点了点头。 柳翠娥的气这才算是消了点,把笤帚往地上一扔,继续斥道:“那也不对!你们在街上碰见了,随便打个招呼不就行了?还一起吃吃喝喝的?还叫人家给你买东西?这要是传到咱们村儿里头去,你这个大姑娘家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金二丫头低得下巴都快挨着胸口了,想起来周傲文心里头说不出来的难受,刚才娘就这么把自己一扯就往回走了,连句话也没有来得及跟他说,刚才他还问自己啥时侯再过来找他呢,刚才只管看着卖糖人的,没有答他,这会儿想起来了,心里揪得直难受。 眼看着女儿半天不说话,只管掉眼泪,柳翠娥又是心痛又是着急,上前照着金二丫的胳膊上不轻不重地拧了一下,训道:“娘问你话呢,你咋不知道答?我就问你,你就跟着那个周秀才满大街走,要是叫外人看见说三道四的,我说你这个脸面你还……” “啊哟,娘,你快看天上的云彩。”金一秤扯着母亲的手冲着天上就是一声惊呼。 柳翠娥头也不回地训她:“你别给我打岔,我跟你姐说话呢。” “啊哟,娘,不是我说这会儿云彩咋就越积越厚了啊?是不是一会儿还要再下雨啊?我说娘,咱们可不敢耽搁,得赶快找个地方住下避雨,要不然等晚一点,雨下大了,咱们连落脚的地方都找不到。” 也不等柳翠娥答应,金一秤一把扯了柳翠娥,一把扯了二姐,伸着脖子就找住的地方去了。 三个人刚在客栈里头落了脚,雨还真是说下就下了,这一下起来还就淅淅沥沥的不肯停,大有连绵之势。 金一秤一边帮着伙计布菜,一边冲着母亲一脸殷勤道:“娘,你瞅瞅,我刚才就说要下雨了吧幸亏咱们先行一步找到了落脚的地方,要不然这会儿铁定得变落汤鸡。” 柳翠娥嗯了一声,抬头看了对面的金二丫一眼。 自打进门,就没看到这个丫头再露出过笑脸,难不成是适才自己的话说得重了,伤着她了? 柳翠娥心里有点后悔,夹了一块肉放到金二丫碗里:“二丫,吃菜……” 金二丫低着头,眼泪还在眼眶里头打转,心思也不知道还在哪一方留连着呢。 金一秤赶快在桌子底下踩了她一脚,金二丫这才回过神来,小声说了句:“谢谢娘。”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一顿饭吃下来,娘三个人的气氛缓和的多了,柳翠娥知道二丫头向来是个听话懂事的,自己今儿个的话已经说得够重的了,训得也是够狠的了。想必她自然会得个教训,以后不会再做这么没有规矩的事儿了。 抬头看看外面的天,雨还是下个不停,一转眼,刚干下来的街道又泥泞一片。 城里的路尚且如此,乡下的泥土路就更不用说了,别说是车马不好走,怕是连人一步步淌回去都是难的。 柳翠娥着急着想早点回去,此时也只能望着天干叹气。 金一秤劝她:“娘,老天爷想下雨,你着急也没用啊,不如就安心地这城里住上一段日子,我也刚好能就近打听打听附近药铺子里头的草药都是啥价钱。” 柳翠娥的眉头还是不展:“雨下成这样,也不知道家里的地都种得咋样了。二丫,你来的时侯,家里咋样?你爹把地都种上没有?” 金二丫收回神思,小声道:“你和小妹走了之后,家里就一直下大雨,地里根本就下不去人,庄稼也种不上。前个放了晴,我爹招呼了我二叔三叔和四叔抢着把地里的庄稼都给播上了。” 柳翠娥这才算是松了口气。 金一秤偎着窗台磕瓜子:“那金石头哩?他这个夯货光在家里吃了?爹种地没叫他?” 金二丫道:“金石头这阵子神出鬼没的,也不知道在干啥。” 金一秤斜着嘴角吐瓜子壳:“就他这样的,他娘还一个劲地张罗着花大价钱给他找媳妇成家呢,我看啊,他咋着也就是个烂泥糊不上墙,瞎子点灯笼白费蜡,谁家的姑娘瞎了眼这才嫁给他呢。” 金一秤从炕头上跳下来,打开包袱看自己适才买的那几两好烟丝。 “嗯,上好的云南滇丝,用红糖炒的,又香又甜,爹一定喜欢。依,这个新烟袋锅子是哪儿来的?” 柳翠娥脸一红,上前一把抢了那个新烟锅子在手里:“你这个死丫头,闲翻腾啥哩?” “哟哟哟,娘,你脸红啥啊?”金一秤盯着母亲的脸,没大没小地笑着:“就我挑烟丝那么一会儿功夫,你这是又拐到哪儿去了?还特地挑了个最好的黄铜的烟锅子。啊哟哟,叫我瞧瞧。这东西可不便宜吧?前儿个说给您买个新钗子您都舍不得呢,给我爹花钱,你倒是舍得了。” 第296章重病 柳翠娥被羞得脸红,追着金一秤打到:“你这个死丫头片子,我平日里纵着你真是把你给惯坏了,连娘你也敢笑,你信不信我打你一顿。” 金一秤一边笑一边往金二丫身子后头躲,一时之间,满屋子的欢声笑语。 ** “我啊,暗地里往老白家都跑了不下八百趟,这才算是把那白姑娘的爹娘给感动了,昨儿个人家托谢媒婆给我传了个话过来,说是人家白姑娘愿意跟了咱们家石头,过几天抽个空就叫咱们两口子先过去看看,两家的大人先见个面,把那该说的话给说道说道。” 细寡妇亲手给金老大装好了烟锅里的烟丝,一脸殷勤地递到他手上:“按说,这也是件好事儿不是?您看咱俩啥时侯过去?” 金老大接了烟锅子板着脸哼了一声:“少跟我扯那里格棱,按这乡下人的规矩,上人家门上看闺女咋的也得给人家先封个大红包。可是人家家里人到底许不许这门亲,还是两说儿呢。指不定就是个肉包子打狗,赔钱的买卖,这样的事儿我才不想去哩。” 细寡妇继续陪笑脸:“孩子他爹,看你这话说哩?接照咱们乡下人的规矩,亲家上门第一回叫个‘毛看’,封红包也是图个喜气不是?这后面还有个‘再看’,‘三看’,哪一回也不能空着手去不是? 哪怕咱们不说这老白家的闺女,说了别人家的闺女,这样的规矩她也省不下啊?既然早晚就是这么个事儿,那咱们就去一趟呗,我可是打听透了,人家老白家也是个家景好的,将来两家人成了亲戚,这离得也近,农忙的时侯相互之间有个照应也挺好的不是?你咋还能心痛那么点红包钱哩?” 金老大就着烟锅子吸了一口,鼻孔里面直冒黑烟:“哼,你倒是会为你那个不成器的儿子打点,那他哩?他金石头说啥了?这么多天了,面也不露一下,往地里下庄稼种那一回,我四处找遍了都寻不着他。 这会儿,外面下那么大的雨,他这是又死到哪儿去了?你叫他过来给我说句话,到底这老白家的亲事成不成的,你叫他自己来找我。” 细寡妇干着嗓子笑了两声:“我适才还看见他呢,这会儿怕是……哦,对了,他说是河里一涨水,怕是有大鱼要冲下来,怕是冒雨上河里抓鱼给您表孝心去了。 我知道你这是心里是忌着他跟麻不红那一档子事儿断不了呢,可是我最近也打听过了,那个麻小红早就随着黄郎中家的大儿子上城里去了,如今连个人影都不见,金石头哪儿还能再跟她勾扯啊? 我说孩子他爹,你就放一百条心吧,金石头他知道个好歹,只要有个好媳妇一进门,断然能收住他的心,往后再不会扯猫搭狗的给自己找不自在了。” 金老大黑着脸吸了半天的烟,思前想后了半晌,到底把腿一拍,从箱子底下翻出二三十两银子往炕上一甩:“横顺就是这么点钱了,你去跟那老白家的人说,咱们家里娶不起那五十几两银子的闺女,她要是想嫁过来,就嫁,她要是不愿意嫁。那她还寻更好的人家去。为了给他金石头找个媳妇,我也算是人至义尽了。往后他的事儿,你莫要再来烦我。” 话一说完,金老大从炕上站起来,取了蓑衣草鞋穿好,径自去老宅和哥儿几个一起商量过几天补种看苗的事儿了。 细寡妇盯着炕上那些白花花的银子看了半晌:“好歹有这二三十两银子了,我就再去跟老白家说说去,指不定,人家一松口就把闺女给嫁过来了呢,唉,金石头啊,娘为你还真是操碎了心哟。” 细寡妇把那些银子依样在柜子底下藏好了,去金石头房里一看,发现他还没回来。 细寡妇心里头起了膈应,也取了一把伞出门去寻他了。 一下雨,破窖淍里头就积了半窖的水,一脚淌下去,直没到膝盖上面。 麻小红缩着身子在那砌砖台上蹲紧了,可这身上还是一阵一阵地在发冷,前几天,半夜里突然下了大雨,麻小红被那突然冲进来的水给淹了一下,当时就着了风寒,连着这么多天了,也不会好,又是咳又是喘又是混身发热。 金石头一天跑三趟来看她,给她拿吃的,喂姜汤,可是这么多天过去了,她象是一分也好不起来的样子。 早几天金石头就说要带麻小红去黄郎中家看病,可是麻小红忌着之前的黄大郎的事情死活不肯去,眼看这个病是拖得一天比一天更重了。 适才金石头回家,特地用羊骨头配生姜熬了汤冒着雨端过来,想叫麻小红赶快趁热喝下去发一发汗,结果刚走到窖里头,脚底下就是一滑,连人带汤一起跌到了水里,半天都站不起来。 金石头一看那一瓮子汤洒了,气得站起来骂了好几句脏话,再一抬头,只见麻小红抱着腿缩在砖台上,脸色腊黄,闭着眼睛,连气息都是弱的。 金石头吓了一跳,赶快跑过去一把抱了她:“小红,小红,你快点醒醒,你这是咋的了?可是刚才又发热病了?” 麻小红睁开眼睛有气无力地看了他一眼:“石头,你别管我了,我这个病怕是好不了了。” 金石头的眼泪立马就下来了:“小红,看你说的是啥话啊?有我在,哪儿能叫你病死?我这就带你出去看病去。” 金石头一边说一边把麻小红往肩膀上背,两个人淌着没膝的水就往窖外头走。 头上冰冷的雨水一浇,麻小红眼睛一翻,人又晕了过去。 金石头背着她一路狂奔到黄郎中家里,冲着大门就是一通猛砸。 第297章重伤 “黄郎中,黄大伯,你快点开门啊,救救命,有人要不好了。” 黄郎中家里的婆娘听到动静,踮巴着小脚来开了门,打眼一看金石头后背上背的是谁,当时脸可就黑下来了,冲着金石头骂道:“金石头,你这个人咋这么不知道好歹哩?下着大雨,你背着这个骚货破鞋上俺的门上来干啥?”话一说完,那婆娘照着地上啐了一口就要关门。 金石头急忙把脚死死地抵在门上一边道:“黄婶娘,俺求求你了,小红她现在快要病死了,你就发发善心给她开上一服药吧。我有钱,我身上有钱,多少药钱我都出得起,只求你叫俺黄老伯赶快救救她啊。” 黄婆娘一脸嫌弃地瞪了麻小红一眼,咕哝道:“哼,这哪儿是钱的事儿,是她麻小红自己不是个东西,勾搭着俺家的……” “咳!”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干咳,黄郎中背着手走了出来,照着自己家婆娘斥了一句:“胡扯啥哩?回屋忙你的去。” 黄婆娘不服,梗着脖子道:“老头子,咋着?你还真打算给这个破鞋女人看病啊?你忘了大郎要不是因为她会叫……” 黄郎中冲着她狠瞪了一眼,那婆娘禁了声,一肚子不忿地回屋去了。 黄郎中冲着麻小红瞟了一眼,故意一脸为难地道:“石头啊,不是伯不近人情,是大伯我实在没有那个本事给这个女人啊。现在整个黑沟子村的人谁不知道,我黄某人就是个不学无术的乡野村夫,那医术真是连你那小妹子金一秤的一根小手指头都比不上啊……” “伯,你可千万别说这个话!”金石头上前一把抓了黄郎中的手,急声道:“伯,你是前辈,你是神医,俺家金一秤那个死丫头片子就不是个好东西,她就是个只会瞎忽悠的货。伯,你别跟她一般见识,你就看在我的面子上好好给麻小红看看吧。算是,算是我求你了啊……” 金石头说着说着就跪到了地上,拿额头在门槛上磕得砰砰直响。 “啧,你这个孩子,你看看你。”黄郎中假模假样地眯着眼睛,一脸为难地道,“石头啊,不是伯我不给你这个面子,是你那小妹子太不给我面子了。现如今我这个名声已经被她给彻底败坏了,我哪儿还有脸再给你们家的人治病? 我说,你也别在这儿费功夫了,趁着现在那个谁不是还有口气吗?你赶快把她给背走吧,实在不行,就到城里瞧瞧去,那儿有本事的大夫多,好过你赖在这里,万一把她给拖死了,到了你妹子嘴里还不定又说是我不会治病把她给耽误了呢。” 不顾金石头苦苦哀求,黄郎中把大门一推,硬生生地把金石头那个血淋淋的额头从门槛上挤了下去,紧紧地把大门一闩,回屋去了。 金石头张着大嘴在原地号了半晌叫了半晌,再也没有人前来开门。 早己瘫作一堆的麻小红又迎着风咳了几声,有气无力地道:“石头啊,你别再管我了,回家去吧,你娘还在等着你呢。你好歹还有你娘痛你,等你,我呢……呵呵,这就是我的命了。你就……你就赶快走吧。” 金石头一把将麻小红抱在怀里,哭得涕零滂沱:“小红,你放心,我一定不会叫你死的。我……我现在就回去找我娘要银子去,然后,我就背着你进城,我去找最好的大夫给你治病,我一定会把你给治好的。” 金石头把麻小红抱起来,找了个背雨的地方把她给藏好了,又脱了自己身上的衣服给她盖好,掉头就往家里跑。 进了门,刚好院子里一个人也没有。 金石头一脚就揣开了里屋的门,抡起半块砖头三两下把那个柜子的锁给砸开,抓起里面那二三十两银子正要往门外跑,突然看见一个黑影堵住了门。 金老大一声暴喝:“金石头,你又来偷家里的银子!?” 金石头吓得心头一颤,身子立马就矮下了半截:“爹,我……我取了这银子是要救命去!” “救命?”金老大的眉头拧成一团“你这不是好好的吗?你拿钱要是去救谁的命?” “我……”金石头脑袋一缩,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可还是死死的攥着那一把银子不松手。 金老大立马就火了:“金石头,王八蛋,你可别告诉我又是要取了这些银子去跟那个麻小红厮混的,上回就是因为你偷拿了家里的银子,逼得老子把大丫都给卖了,这一回你还是死性不改啊!你把这银子给老子放下,你给我放下!” 金老大一边说一边就上去抢那把银子。 金石头咬着牙拼着命的左挣右挣,金老大抢不过,反倒被他一把给推了个趔趄。 金老大气极,脱了脚上的鞋就要来抽金石头。 金石头早已红了眼,嘴里骂道:“我去你娘的吧!”抬脚照着金老大的胸口就狠踹了一脚。 金老大被他这一脚给踢倒在地,后脑勺结结实实地磕在炕沿上,睁着大眼睛骂了一句:“金石头你这个畜……” 一个“牲”字还没有出口,金老大就倒在地上全身痉挛起来。 金石头扭头就往门外跑。 刚跑到大门口就与一个人撞了个满怀。 细寡妇手里的伞被撞到地上了,扶着肚子定睛看清了面前的人,立马开口骂道:“金石头,你这个兔崽子死到哪儿去了?咋这一会儿才回?你见过你爹没?他有话要问你呢……” 金石头哪儿肯理她?抬手把她一推,掉头就跑到了雨幕里。 细寡妇追了他几步没追上,只得先自回房,刚一进门就被眼前的情形吓了一跳,只见金老大瞪圆了眼睛倒在地上,屋子里的血迹乱成一团,柜子箱子上的锁也全都被砸开了。 第298章丧事 “孩子他爹,你这是咋的了?”细寡妇吓得一下子扑在金老大身上。 金老大抖着嘴唇指了指门外:“是金石头他……他杀……杀我!”话音一落,金老大手一垂,就这么大睁着眼睛断气了。 “孩子他爹!”细寡妇吓得一声尖叫,突然感觉到肚子痛得直抽抽,低头一看,两腿间冒出一股子又一股子的血水来。 “啊!”细寡妇一声惨叫,眼睛一翻也晕过去了…… ** 柳翠娥半夜里做了一个恶梦,总是感觉着心里头不踏实,第二天,也不管雨停不停,执意雇了辆车就往家里走。金一秤和金二丫也不知道娘到底是怎么了,只得跟着她往家里去,待到娘三个坐着车子来回颠巴着到了家,一进门就听到里面哭声一片。 金老二给他们娘三个开了门,红着眼睛说了一句:“大嫂,你咋……你咋现在才回来啊?大哥他昨儿个晚上,刚断气。” “你说啥?”柳翠娥瞪大了眼睛,一把扯住金老二的袖子连声问道“她二叔,你说啥?我走的时侯,孩子他爹还好好的,他咋会一转眼就……就……” 柳翠娥抖着嘴唇再也问不下去,金一秤和金二丫也吓了一跳,金一秤把身上的包袱一甩,抬脚就往灵堂里头冲。 柳翠娥由金二丫挽着,也深一脚浅一脚地往灵堂走。 进了门,看到在棺材里头已经被装殓整齐的金老三,柳翠娥整个人就彻底瘫软在地上再也站不起来了,张着大嘴硬是哭不出声音来,只有眼泪在止不住地淌。 金二丫扶着娘的肩膀,也自哭了个昏天黑地。 金一秤的心里突然憋屈得难受,一步步地向前走着,盯着棺材里躺着的父亲,只觉得这一切就象是在作梦一样。 临走前他不是还刚给了娘几两银子吗?不是他还刚和娘亲口说过,自己养活的这三个闺女一点都不比儿子差吗? 仿佛就在昨天,他还穿着县太爷给的旧衣服在院子里来回转着圈,显摆给乡亲们看。 仿佛就在昨天,他还跟着自己到青观松里去偷看三叔那个剃得乌七八糟的脑袋。隔着门缝,他明明想笑,还要用力忍着,反手照自己的脑袋上弹了一指头,假装生气地骂:都是你引得他来出家! 仿佛就在昨天,他接了自己双手递给他的银子,脸上写满了愧疚,却还在强撑着一个家长的威严,等到了晚上吃饭的时侯,他却刻意地把那盘肉菜往自己面前挪了挪。 金一秤原本以为自己对这个男人从来都没有感情,她管他叫一声爹,只是因为身份使然。 直到这一刻,看到这个暴躁强硬的男人安静地躺在棺材里的时侯,她才发现,她实际上那么在意他,那么在意他在自己生活里所扮演的那个角色,有这个男人的存在,才代表着自己有着一个完整的家。 “爹……”金一秤走到棺材边上想要伸手摸一摸父亲的脸。 细寡妇虚弱地走上前一把将她的手扯过来,拉着她跪到灵堂前面:“三丫头,活人的眼泪不能沾到亡人身上,你赶快跪下,给你爹好好磕几个头。” 金一秤失了神一样地跪在父亲灵前,转眼看向细寡妇:“我这爹这是咋没的?” 细寡妇展着脸上的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昨儿个雨下得大,我担心庄稼地里刚下的种被冲出来了就去地里转了一圈,等我回来的时侯,就看到你爹倒在地上,炕沿上一堆血迹。 脚上那双草鞋满是泥,还在地上滑了那么长的一道。想来你爹进屋脚底下的泥没蹭净,就这么直接滑倒,刚好磕在炕沿上了。我这一着急,肚子里的孩子……也跟着掉了……”细寡妇捂着脸,哭天号地的可怜。 柳翠娥怀里紧紧地抱着刚给丈夫买的新烟锅,干张着大嘴却连号也号不出来,整颗心象是被生生撕裂了一般。 这一场丧事主要由金老二操办,金老三带着张兰草也从山上下来了,哥几个里头,金老大和金老三的感情最好,此时看着大哥就这么直挺挺地躺着,金老三怎么也接受不了,就顶了那么个奇形怪状的脑袋天天在灵前守着。张兰草心痛他,可是也知道劝不了他,也就天天在这里守着,陪着柳翠娥,帮忙照顾照顾家事。 柳翠娥第二天就已经卧床不起了,倒是细寡妇强撑着个小产的身子里里外外地操持个不停,接待前来吊唁的乡亲们,把每一家给的银钱托金老三记了,再如数全都交到柳翠娥手上。 这天一大早,细寡妇进了房,先问了问柳翠娥的身子咋样,又道:“大姐,有件事儿我得跟你商量一下,我想给他爹做场法事,您看咱们是请和尚好,还是请道士好?” 柳翠娥强撑着身子坐起来,道:“我是个不中用的,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一转眼我就先倒了,这里里外外的全要靠你张罗。这丧事儿上是请和尚还是请道士,你就自己拿主意吧。” 细寡妇为难:“大姐,看你这话说的,他爹不在了,你就是主母,我一个当妾的能拿啥主意啊?你要一时没想好,那我就先出去跟他叔们商量商量,一会儿再给你个信儿。” 临出门又照着桌子上放着的药碗摸了几把,冲金一秤道:“三丫头啊,这药都快凉了,赶快照顾着你娘喝,你爹一走,家里的天就塌下一半来,往后就得我和你娘我们相互撑着过日子了。” 按手展了展眼角,细寡妇出了门。 金一秤盯着她的背影看了看,又看了看她仔细放在桌子上的银钱和帐目:“她这几天咋这么好啊?忙里忙外的不说,对娘还恭敬成这样?” 第299章吊孝 柳翠娥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她可怜,刚掉了孩子,又要操心这么多的事儿,一秤啊,家里的天塌了,余下的这些人就得相互支撑着过了。三丫头,以后你对她也得客气着点。” 家里出事儿第三天,周大勇带着弟兄们全都下山来了。 谁也没有想到事儿能闹成这样,周大勇看着眼睛哭得红红的金一秤,心痛得不得了,也不知道该咋安慰,想了半天,这才道:“一秤,你这边有啥叫弟兄们帮忙的不?要是有,你尽管吩咐。” 金一秤摇了摇头:“眼前有叔叔们在呢,大事儿我都不用操心,只要照顾好娘的身子就行。” 周大勇点了点头:“也是,亏得你还有几个叔叔,要不然依着你们家现在的情形,连个长子也没有,那真是没人主持体面了。” 金一秤的眼皮一跳,突然想起件事情来,径自走到细寡妇面前问:“金石头呢?爹出事了,咋这么多天都没见他?” 细寡妇答道:“这事儿怪了我了,你爹出事儿前一天给了我几十两银子,说是他也觉得老白家的丫头不错,叫赶快把这门亲事给定下来。我和你爹都惦记着地里的事儿没有功夫去,我就把这银子给了金石头,叫他拿着先到老白家谈这个事儿。那天雨下得大,我还特地告诉他慢点走,不着急,实在不行就在白家庄多住个几天,把事儿说清了办明白了再回来。想必这一会儿他还没有得到信吧?” 话一说完,细寡妇又抬起手抚了一把眼泪:“石头常说他自己的亲爹他都不记得了,只记得你爹,这还盼着给他养老送终,好好尽尽孝心呢,结果这一转眼,可就……可就……天人永隔了,竟然是连你爹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上啊。” 细寡妇话一说完,又抱着膝盖在地上大号起来。 女人们惯常都是会哭的,她这么一哭,刚刚安静下来的院子里面又热闹了。 王金枝看见细寡妇哭,自己也跟着号了起,老四家里的眼泪窝子也浅,听了王金枝这么哭,自己也跟着哭,接下来张兰草,金二丫,带着在病床上的柳翠娥也都放开嗓子哭个不停。 男人们看着女人们哭成这样,把往日里与金老大的所有恩怨都放下了,只念着他平日里的好来,也都低着头抹着眼泪哭了起来。 金老二和金老三商量着,就这两天取个日子就给老大下葬吧,丧事弄得体面些,大哥这一辈子都好面子,把他走的这件事儿给弄得动静大点好。最后经过所有兄弟同意,金老二拍板,这一场丧事一定得办得好,办得体面,办得对得起大哥。那就是连和尚带道士各请一拨,再带着戏台班子一起请过来,在村儿里的法事做够七天,戏唱够二十一天,好好送一送大哥。 就这么着,金老大被风风光光地下了葬,一边是从十里外吉庆寺里请来的二十个小和尚,一边是从二十里外的老君庵请的二十个小道士。 一路敲锣打鼓,念太上老君名号的念太上老君名号,诵地藏王菩萨神威的诵地藏王菩萨神威,后面还跟着个戏班子,领头的那个唱的是那一出诸葛亮吊孝。释道儒三家和谐并存,共同发送金老大,场面热闹得整个小山村几乎都沸腾了,想必金老大在天有灵看见这一幕也会安息了吧。 下葬的这一天,金一秤和金二丫一左一右地搀着母亲,跟在队伍后面往前走,打眼一看,总觉得在前面领队的道士当中有个人不太一样。 虽然穿着和别人一样的道袍,可是他的口型跟姿态和周围的人完全不一致。 别的人都是摇头晃脑念得往生咒,他却是张牙舞爪,嘴里的那个调儿怎么老往诸葛亮吊孝上跑? 金一秤走近了仔细一看,不由得吃了一惊:“云中子,你过来凑啥热闹?” 云中子适才在丧宴上蹭了不少酒喝,这一会儿道袍刚穿上,暂时没有找到角色感觉,抬头瞪了金一秤一眼:“去,小丫头片子,没看见我正开工的吗?没时间给你穷白话。” 话一说完,又摇头晃脑地唱:“随大夫来到了灵堂门前,见此情不由我暗自心寒。四处里静悄悄人影不见,想必是有埋伏与我为难。我的四将军呐,千万间剑不离手,你手不要离剑呐……” 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忽忽悠悠的极有节奏感,把旁边认真诵经的小道士全都给带偏了,手里的䥽和铙全都不在鼓点上,嘴里诵的往生咒也是东一句西一句的,全都不对了。 金一秤哭笑不得,一把把他给扯了出来:“云中子别在这里瞎胡闹了,这阵子你这是上哪儿去了?你师弟的病你也不问了?一回来就在我们家瞎闹腾?” 云中子白了她一眼:“我师弟有你照顾着不是活的挺好的吗?我还操啥心?昨儿个我听说你们黑沟子村里有人要办丧事,我还以为是要给他办呢,就赶紧过来看看。这一看吧,啊哟,原来死的是你爹啊!这倒是挺好的,挺好的!” 金一秤火了:“云中子!什么叫我爹死了挺好?” 云中子一捂嘴角:“哟,我得赶快接着诵经去了,要不然一会儿他们庵里人不管我酒喝。” 话一说完,把头一低,又混到队伍里瞎唱去了。 金一秤气得叉着腰在原地想了半晌,怕是老君庵里临时接了这么大的活儿人手不够,所以把云中子拉来凑数的。罢了罢了,反正是场热闹,早点把丧事办完了,再扯着他好好商量商量青檀该怎么办。心里这么嘀咕着,就陪着娘一起往坟地走。 第300章坟地 没成想刚到坟地,云中子又闹腾起来了,从队伍里冲将出来,站在那坟场当中跳着脚乍乎:“金老三,要是不冲你,你大哥这坟地的事儿我断然不发一句话。外面的人想请我看个阴宅没有一百两银子,我才不给他看呢。 也是冲着咱们哥俩喝过那么几场酒,你大哥这个事儿我才说两句。不是我说,你们早先给他选的这处坟地,就是个狼子窝,子孙里头净出那反咬一口的白眼狼……” 生怕别人不信,云中子还特地跳到已经挖好的墓穴里面躺了躺,扯着嗓子喊道:“唉,你们瞧瞧,你们瞧瞧,这地方躺着能舒服吗?我进来躺一会儿就头晕恶心又耳鸣的?你们还硬要把你们老大往这埋,可是想叫他到了阴间夜夜都不安生?” “你这个疯道士找打是不是?”金老二一下子就火了,捋着袖子就要上去揍云中子:“这是我家里的祖坟坟地,祖祖辈辈的人都在这里埋的,俺大哥是俺们这辈的老大,该着他埋在这个位置上,你这个疯道子在这儿胡沁个啥?” 云中子从土坑里蹦出来,斜了金老二一眼,取下酒葫芦就喝了一大口,呲着白森森的牙笑道:“喂,小子,别和你爷爷我横,真要动个手,你不够爷爷我一个小手指头弹的!” “你!”金老二和金老四抄了一根耙子就要上前打云中子,却被金老三一把给拦了,回头冲着云中子道:“道长,今儿个是我们家的大日子,你莫在这里瞎闹了,你就看在咱们两个人的交情份上,消消停停到一边歇上一会儿,一会儿我大哥安生被下了葬,我再请你喝酒。” 一听到喝酒俩字,云中子理智多了,把袖子一甩:“罢了罢了,金老三,你也是个糊涂的,你爱把你大哥埋这儿你尽管埋,反正不出一年,铁定得被水给淹了,你随便埋去。” 金老二和金老四恨得直想当面抽死这个酒鬼,细寡妇上前一把拦了他二人,连声道:“行了行了,这个道士在这十里八乡出了名的疯子,咱们和他计较个啥,还是赶快给你大哥下葬吧,莫叫误了时辰。” 云中子冲着细寡妇瞪了一眼,嘴里骂了句:“败家婆娘。”站起来别着气一路往山上走,一直走到半山腰的那棵大槐树底下,冲着金老三扯着嗓子喊:“老三,冲着咱们哥俩的交情,我给你指点一下,想叫你大哥不被水淹,你得把他埋在这儿!” 半山腰里头全是乱石,根本就不是埋人的地方,再说了,乡下人都知道槐树又叫挂魂树,死人埋在那附近那是阴魂被锁住无法超生的。云中子竟然说叫把金老大给埋在那儿,所有人都火了,族里几个年轻人已经看不下去了,抡着锄头就想上前来削他。 云中子虽然疯却也不傻,断然不吃眼前亏,把脚一跺转身又跑了。 葬礼上算是多了一出闹剧,转眼一切按步就班地举行。 金老大被下葬之后,众人在坟地里大哭了一场,算是彻底送走了他。 金家的老太太岁数大了,又是向来最痛爱这个大儿子,当即就哭得背过去好几场,口口声声念叨着自己这个最孝顺的大儿子去了,自己干嘛还要活着啊? 众人劝着陪着好几天,老太太这才算是缓过来一点,可是这神智明显恍惚起来了。柳翠娥叫金一秤上老宅子给奶奶开上几服药,再顺便服侍她几天。 金一秤无法,只得到老宅子服侍老太太,耳听着老太太整天嘴不闲着,嘀嘀咕咕地说着金老大往日的事情,从他一落地开始讲,讲到他长大娶媳妇,又讲到他怎么帮自己主持这个家,给兄弟姐妹们帮衬。 说着说着老太太就动了情,流着眼泪道:“老大这个人啊,就是嘴不好,脾气不好,实际上要说孝顺他才是这几个孩子当中头一个呢,那一天下着大雨,他还撑着伞到老宅子来看我,张开嘴就是第一句:娘,我上回叫一秤给你从城里带回来的阿胶你吃完了不?我叫一秤再给你捎点? 唉,你瞅瞅,你爹那个人有多孝顺?常人说得好,百善孝为先啊,你爹那个人哪怕是别的地方有毛病,可是这孝顺他可是占了第一条的呐。” 金一秤听得心里难受,也就低着头熬药没接岔。 金老太太又道:“后来,我就跟他说,我说阿胶膏子那东西,我吃得多了也上火,你范不着去花那个钱,我就瞧着李家老太太他儿子刚从城里给她买了个新发箍回来,那个款式也新鲜,我瞧着那上面还镶着银珠子呢,要不然下回你叫一秤进城去帮我捎一个回来?” 金一秤挑了挑眉头没说话,金老太太就继续自言自语:“你爹当时可就笑了呢,他说了,一秤那个孩子哪儿会知道您喜欢啥?我那柜子里头还有二三十两银子呢,我这会儿给你取个几两过来,您想买啥您自己挑去呗。 这么说着,他就又冒着雨走了,结果他这一走,竟然是再也没回来,后来我一打听啊,他就是那天下午没的啊…… 你说说,你说说,我要是我当时不与他扯那句闲话,他也就不会冒雨去取那几个钱,我这……我这个大儿子,他也就不会磕了那一下,就送了命啊……” 金老太太话一说完,又捂着嘴哭得前仰后合。 金一秤慢慢地停下了熬药的手:“奶,你说啥,我爹不在的那一天,他说……他柜子里头还有二三十两银子,他要给你取几两过来?” 金家老太太点了点头:“嗯,你爹他就是这么说的,三丫头啊,你爹说要给我买那个发箍的,如今他不在了,要不然,你给我买一个……” 第301章发箍 金一秤盯着金老太太的眼睛又问了一遍:“奶,你仔细想想,我爹当时话是怎么和你说的?是说他柜子里还有二三十两银子,还是说还有几两银子?” 金老太太眨了眨眼:“许是二三十两银子?啊,或者是还有几两银子,反正他说他有银子,他要给我买,啊哟,我那个苦命的老大哟,你咋就这么走了啊?你给我许下的那个发箍子我可找谁要去啊,呜呜呜……” 金一秤有点泄气,刚才奶奶那句话好象有问题。因为昨天细寡妇跟自己说当天爹来老宅子前是先把那二三十两银子全都给了她,她又交给金石头叫他去相媳妇的。要是这么说的话,爹不可能还跟奶奶说自己手里还有二三十两银子。 可要是说他那里还有几两银子的话,倒是极有可能,因为爹是个孝子,看出来老太太喜欢那样东西,立马回家取银子给奶奶也是极有可能的。如此说来,看来还是自己多想了。 金一秤把药给倒出来,双手递到奶奶面前:“奶,先别哭了,喝药吧。” 金老太太接了药碗,刚喝了一口张嘴就骂道:“死妖精片子,你这是成心要烫死奶奶我还是咋的?把药煮得这么烫,啊?咋不死了你去哩?” 金一秤苦笑:“奶,要是我真死了,你那个银发箍就真的没有人给你买了啊。你还是乖乖地把药给喝完,明儿个我进城给你买新发箍去。” 晚上金一秤回了家,心里还是有点嘀嘀咕咕的,看到细寡妇不在,便径自推开门进了她的房间。 平日里爹都是和细寡妇住在一起的,房间里的东西也全都由细寡妇来收拾,那个时常用来放贵重东西的大红箱子就完好地放在炕头上,上面还压着几件衣服。上面的锁也是完好的,难不成真是自己多想了? “咦,三丫头你回来了?”细寡妇突然进了门“你不是在老宅子看你奶吗?她这会咋样了?” 金一秤回头看向细寡妇,却见她还是一脸平和地笑着。 见金一秤看她,细寡妇继续问道:“去那屋看你娘没有?适才我听你姐说她胸口有点闷。” 金一秤低头嗯了一声:“我奶没事,我给她开过药了。” “唉,你奶奶没事儿就好,你还是多照应着你娘吧,眼前你爹这一走,一大家子的事儿都得叫她作主了。” 细寡妇叹了一口气,走到那个大红柜子前头,掏出钥匙把锁给打开,当着金一秤的面把里面的东西来回理了理,道:“你爹平日里就喜欢把他值钱的物件放在这个柜子里头,现如今他没了,我把这柜子里的东西翻了翻拣了拣,又看见两对银镯子,两把小银锁,那两个小银锁是他年前给大宝和小宝打的,那两个银镯子想来是给你们姐两个打的吧,你这会儿过来了,也一并给你姐捎过去吧。唉……” 细寡妇把东西都取出来,又依然把那个箱子给锁好了,就连钥匙也一并递到了金一秤手上:“三丫头啊,往后你爹没了,大宝还小,这个家就该着由你娘来当,这个钥匙,你也一起给你娘捎过去吧。” 金一秤迎面看了她一眼,只见细寡妇的眼睛里闪烁着难得一见的诚恳温和的光芒,倒使得她那张脸彻底陌生起来了。金一秤接了东西,径自回了娘的屋。 “娘,我总觉得细寡妇这个人不对劲儿。” “一秤,你咋又说这个话?” “她最近好得有点反常。” 柳翠娥叹了一口气:“这人的性子啊,早晚都是会转的,以往那么多年,她仗着有你爹宠她,我也处处让着她,她不知道天高地厚,做事张狂了些也是有的。可是现如今你爹一死,她就彻底失了依仗,大宝小宝还小,金石头那个小子也指望不上,除了能和咱们走得近点,她还有啥主意啊? 三丫头,你也别再多想了,到底她是大宝小宝的娘,咱们就算是冲着大宝小宝的面子,往后也得对她客气着点,既然如今她主动上门示好了,你也别把脸子摆得太硬了,同在一个屋檐下,怎么都得相互帮衬着啊。” 看着门外还在淅淅沥沥下着的雨,柳翠娥又叹了一口气:“咱们刚到家就出了这样的事儿,忌着你姐还没有出月子,我也没敢叫人捎信给她。等过几天天晴了,你找人捎个信儿到周家屯去吧。” ** 那一天,金石头背着麻小红冒着雨连夜进了城。 天不亮就砸开了一家最大的医馆铺子求人家给麻小红治病。 那家郎中给麻小红仔细诊了诊脉,说:“你这个汉子咋到现在才带着她来就医?她这个病早被诊治上一分,就比现在要好治得多。” 金石头眼眶含泪:“并非是我不给她治,是我那个妹子是个扫把星,硬是把村儿里唯一的一个郎中给得罪人家,人家不肯给我女人治病。” 那郎中也就没有再多说话,摇了摇头到一旁陪药去了。 金石头走到麻小红身边,一把握着她的手:“小红,你现在感觉着怎么样了?” 麻小红睁开眼看着他:“石头,我没死?我到底是被你给救得活过来了?” 金石头哭得鼻泣一把泪一把的:“这一回还得怪金一秤那个死丫头,要不是她乱得罪人,哪儿能叫你受这么大的罪?适才那郎中都说了,晚来一分,怕是你的命就当真危险了。这个金一秤,我早晚回去跟她算这笔帐!” 正要去取药的掌柜听了他这句话,突然脸色一怔,又向着他们两个多看了几眼。 一碗汤药煮好了,金石头扶着麻小红叫她把药给喝了,麻小红的脸色这才算是转过来一点。 第302章迁坟 麻小红苦笑着冲金石头摇了摇头:“石头啊,你说你这是图啥哩?我这样的一个身子,我叫我死了烂了,又能咋着?非要为了救我冒这么大一个险,现如今你这家还回得去吗?” 金石头笑着宽慰她:“小红,你别怕,哪怕咱们回不去,我也有办法,我身上带的有钱……” 麻小红苦笑:“你这些钱还能是打哪儿来的?还不是从你爹那儿偷的?你这一回怕是为了我彻底回不了家了吧?” 提起爹,金石头的脸明显哆嗦了一下,回想起那一天自己从家里抢钱的情形,吓得脸都变色了。 “这位小哥,请问你可是从黑沟子村里来的?” 身后突然有人说话,金石头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壮着胆子回头看了一眼,却见一位穿着极为体面的中年男子正在低头和自己说话,那神色倒是也和气得很,不象是来抓自己的。 可是这个人自己明显不认识他啊。 金石头赶快从地上站起来,试探着问道:“我……我认识你吗?” 那人笑了笑:“这位小哥大概是不认识我,但是适才你们提到的那个叫金一秤的姑娘,我却是认识的,难不成你也是从黑沟子村里来的?你们之间熟不熟啊?” 金石头嗫嚅着嘴唇不敢答应,一时也不知道眼前这个人是福还是祸。 麻小红在一旁看了这个人穿得体面,强撑着身子坐起来,扯了金石头一把:“石头,你没看着这位贵人问你话呢?你咋不开口啊?” 不等金石头说话,麻小红先就冲着那人一笑:“你说的那个丫头我们是认识的,正是我男人的妹。” “哦……”那人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们两个人一眼,道:“唉,实在是想不到啊,那个金一秤不过是十来岁的年纪,可是这心思竟然是那般奸滑。 之前我二人曾有过生意的往来,我看那姑娘面相单纯,年纪也不大,所以也未以常人之心去防她,实在是没有想到啊……呵呵,说来惭愧,我这么一个行走生意场上这么多年的人,竟然是叫她摆了我一道,呵呵,好笑好笑。” 金石头一听这话赶快摆手:“这位先生,你莫听我媳妇瞎说,金一秤她跟我不是一个爹妈生的,我们两个人只是在一个屋檐底下呆了几年而已,我们俩可是一点关系也没有。 她骗你的钱我们可没有见着一分,更没有花着一分,她的事儿和我们可没有一点关系。” 钱千一看这二人误会了,赶快摆手道:“二位莫急,二位莫急,我适才只是听说你们是一个地方的,所以这才开口多问了几句,断然没有叫你们替她偿还的意思。 只是看着您二位心思宽厚,却风尘赴赴,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难处,某虽是个生意人,却向来喜欢救人于危难,也最爱结交象这位小哥一样憨厚耿直的君子,你们要是有什么难处,只管跟我说来,能帮得上你们的,我定然出手帮忙。” 金石头赶快道:“我们的难处,就是被金一秤那个扫把星给逼出来的,那个死丫头向来最爱逞强得罪人,把我们村里头唯一的一个郎中都给得罪死了,害得我媳妇都快病死了,人家都不肯给她治,差点就把我媳妇给害死。哼,这个金一秤,她要是被我给抓住,我铁定把她给……” 提起金一秤,金石头就恨得直咬牙,把拳头握得直发白。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啊?”钱千眉头一扬,冲着金石头拱手道:“二位,不如我们借一步说话?您再给我仔细讲讲,那个丫头平日里都做了些什么……” 金石头一听这人是冲着金一秤来的,彻底放下了戒心,把麻小红扶起来,两个人一起随着钱千往后堂走去…… ** 难得天气又晴了下来,太阳总算是在云层里头露了脸。 青檀支着画板子在树林子里们作画。 金一秤躺在一旁的树枝子上叼着根草看天上的太阳。 基地新一岔的灵芝草收获了,湿货直接收了一千多斤,前几天天阴着,生怕灵芝草不能及时晒干,多才多艺的周大勇竟然找邻村的铁匠给设计了一个大转炉,外面套一锅圈,里面又套了一个内胆,不叫灵芝草直接遇上明火,只是靠借着两边空气中夹着的热气来把灵芝草给烘干。 据说这份灵感来自于周大勇他爹过年炒干货的那个锅子。 可是这个锅子更大些,一次烘的灵芝更多些。 灵芝被烘干了之后一过秤,足足四百八十五两七钱,又是一堆白花花的纹银在招手了。 周大勇知道金一秤这阵子心里头不痛快,特地叫她在家守着,自己带着一群兄弟去城里和尹青交接。 大队人马一走,整个基地突然就空下来了。 金一秤看了青檀一眼:“听说你前阵子又晕了两回?幸亏大勇叫杨八妮一直守着你才没出大事儿?” 青檀低头画画:“嗯,是晕了几回,不过也无大碍。”在纸上又细描了两下,“想来是可以落得好死。” 金一秤有点无语:“你师兄也是的,前几天明明在我爹的丧事上见了他一回,原想着把他扯回来照顾你的,万一你真的突然那个啥了……你身边也会有个亲人,没成想,他在我爹的坟地里闹了一圈,人就又跑了。” 青檀住了笔:“在你爹的坟地上闹?他闹了什么?” 金一秤苦笑:“他说我爹选的地方风水不好,叫赶快把坟给迁走。” 青檀问:“他说叫你们迁到哪儿了吗?” “说了,说叫迁到半山腰的老槐树底下,为了这事儿我那叔叔们气得差点打他。且不说那老槐树底下是不是有忌讳,单说那半山腰里石头那么多,怎么挖坟坑都是个问题。” 第303章腿 “我劝你们最好按照他说的去做。”青檀道,“云中子这个人并不象你们表面上看的那么胡闹。怕是因为之前和你三叔有些交情,不忍心看他把自己最看重的大哥埋在不该埋的地方,这才特地去指点的。” 金一秤有点难以置信:“你是说云中子当真看出那块地的风水有问题来了?” 青檀淡然一笑:“云中子精通阴阳数术,城里的富商请他看风水断阴阳全是千金起价。要不然就他那一副疯疯癫癫的样子凭什么总是可以弄到最好的酒和最好的茶?” 青檀再次低下头专心画画:“当初他之所以带我到这么偏僻的地方,就是因为他替我掐算出来,能救我性命的贵人,该在此处,后来我们就遇见了你……” “哇塞,这么邪门?”金一秤摸着脑袋一脸的受宠若惊:“原来我就是你的贵人啊!” 青檀冷哼一声没答话。 金一秤又在自言自语:“对啊对啊,我怎么忘了,他的武功还好得很呢!看来他果然是位高人!那……那我现在就跟我三叔说这个事儿去。” 金一秤赶快下山找到金老三,把云中子的话一起又分析了一下,又把青檀的话也一一转答。 金老三挺为难:“要是真如云中子所说大哥埋的那个地方是个极凶的所在,我们的确是该给他迁一下坟。只是一来我们家祖坟就在那一处,全是按辈份和位次排的,大哥的坟地早已是定好了的地方,二来……云道长指的那一处地方也没有办法埋人啊。乡里人都知道,大槐树底下是凶地,埋的人死后都难以超生,更何况那地方全是石头,哪怕是刨出一个坑来,也不好下葬啊。” 金一秤道:“云中子虽然这个人看上去疯癫,可是他办事也不是完全没有章法,他既然那么说了,那铁定得是有道理的啊。” 张兰草想了一下,道:“老三,云道长既然把话给说到哪儿了,那咱们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那棵槐树不好,咱们把那棵槐树给起了不就好了?石头坑再难挖,咱们也能在上面给大哥凿出一眼穴来。大哥生前就对你不错,死后你为他做这么一件事又算是咋了?” 金老三皱着眉:“那这事儿要是叫家里人知道了,那还不闹翻了天啊?” 金一秤道:“那就别叫他们知道!三叔,老宅子里头也就你和我三婶是俩明白人,别的人啊,越搅和事儿越乱,不如就今天晚上,咱们连夜把我爹的坟给起开,偷着给他找个地方给安葬了得了。这事儿就不叫别人知道不就好了?” 金老三思前想后了半晌,最终把脚一跺:“行,就这么办!今天晚上,咱们就给大哥起坟!” 几个人就这么说定了,借了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悄悄地把金老大的坟给起到了云中之原先指定的那个半山腰的地方。树也给起了,地方也给整平了。 万万没想到,头天晚上那个坟刚被移好,天上就又下了场大雨,山顶滑坡,彻底把他们埋金老大的地方给盖了个严实,再也找不着那个新坟在哪儿了。 这一下可就尴尬了,金一秤闭了嘴再也不敢出声,金老三心里拧巴得真恨不得暗地里抽自己几耳把子,明知道云中子那个人一喝醉了酒就没谱,自己怎么就被猪油蒙了心信了他的话呢?这要是万一叫家里人知道自己把大哥给迁坟迁得找不到了,不说别人,娘都得一把把自己给掐死了。 不过好在金一秤办事儿挺妥贴的,虽然把棺材移走了,可是那个坟也重新给填平了,从外面看,看不出什么来,所以这件事情,金一秤和金老三全都闭口不提了。 周大勇把灵芝妥妥地卖出去,收了一大把银票装在怀里,领着一众兄弟们在城里又晃悠了一大圈。 这帮乡下孩子,全都穷人家的出身,别说是他们自己了,就连他们的爹娘怕是一辈子也没有进过城里几回。 这一会儿跟在老大后头看什么都新鲜。再加上周大勇这个人也向来义气,兄弟们想吃什么喝什么全都自己先花钱请他们了,他们的钱还没有分还装在怀里一文未动。 这些孩子们已经手里提的大包小包的了,高兴得眼睛都找不到了。 黄二毛嘴里嚼着炸糖糕,直着眼睛看前面那两个女人的屁股:“乖乖,城里就是好,连娘们儿的屁股都比咱们黑沟子村的女人大三套。” 杨八妮过去照着他的脑袋上就拍了一把掌:“进个城你咋看啥都是好的了?这城里的王八都比你家里的大三辈了?切,这样的屁股谁没有啊?我三姐的都比她们大。” 黄二毛不服气:“你三姐的屁股大,可是她不会扭啊,你看看人家那屁股扭的,啊哟喂,一步路都走出几道儿弯儿来,真真是赶上那水蛇腰了。” “那叫水蛇腰吗?没见识,那叫水桶腰,扁担腿,不是她会扭,是她裙子底下的腿并不齐,走路费劲着呢。切,看女人你能有我能?我家里女人多着哩!” 前面正在走路的那个女人突然把脸一转,银盆脸上两条倒挂的八字眉一竖,厉声道:“几个乡下兔崽子胡咧咧啥哩?信不信我一会儿叫人打烂你们的嘴,乡巴佬,你们懂啥啊?都敢说老娘的屁股老娘的腿?!” 另一个女人也转过脸大声骂道:“就是,乡巴佬你们懂个啥?老娘这是扁担腿吗?这是标准的仙鹤腿,一群乡下佬,我呸!” 黄二毛和杨八妮被两个女人嘴里的口水喷了一脸,也不敢还嘴,木着脸怯怯地往后闪。 第304章基地 周大勇不高兴了,上前把两个兄弟往身后一挡,抱着肩膀道:“喂,你们两个女人凶啥啊?俺的兄弟说自己的,又没有指着名道着姓说着你们。 你们张嘴就一口一个乡巴佬地骂他们,到底是谁没规矩啊?再说了,你说你是扁担腿还是什么仙鹤腿的,谁看着了?要不然你这会就把你那裙子提出来,叫咱们众人都开开眼,到底是啥腿,咱们大家众一起给评定评定?” “哈哈哈哈!”周围的人一起发出一阵轰笑。 周大勇身后的众兄弟们一起哄笑着冲那两个女人叫唤:“对啊,对啊,到底是啥腿,我们也没有看着啊?快把你那裙子提起来,叫我们都开开眼,一起评定评定!” 那两个妇人被抢白了一个大红脸,小声骂了他们几句乡下土鳖赶快走了。 周大勇回头对黄二毛和杨八妮笑了笑:“别理她们,走,咱们到前面的茶楼里头去,大哥请你们吃这城里最好的茶点。 周大勇带着兄弟们在茶楼里要了一个最好的雅间坐了,从怀里掏出银票开始给众人分。 周大勇先把那些银票分成两摞,一摞直接给弟兄们每个人都发到手上,另一摞则装到自己怀里,给众人说明了,这些钱是要替弟兄们存起来的,将来还要一起干个大事儿用,免得直接发到你们手里,叫你们全都给花干喽。 黄二毛赶快巴结:“大哥说是啥就是啥,莫说是替我们哥几个存起来了,哪怕是大哥您存起来将来娶一秤姐用,俺们也不说啥。” 周大勇当即就红了脸:“人家一秤也不是个贪财的主儿,小爷我也有的是钱,老子娶她还用花你们的钱?” “那是那是,大哥哪儿会是缺钱的人啊?”黄二毛赶快一脸殷勤地给周大勇倒茶。 一旁的杨八妮玩着自己的发梢问:“大勇哥,你要是真娶了一秤姐,那月春姐可咋整啊?昨儿个还过来呢,趁着你没在就缠了我们兄弟们半晌,四处打听你平日里爱吃什么,爱玩什么,爱用什么,还特地量了你鞋和衣服的尺寸说要回去给你做新的去呢。” 周大勇一口热茶呛出来:“她咋又来了?我不是说过以后没事别放她进来的吗?” 张破仓挠着下巴一脸谄笑:“大哥,你为啥对月春这样哩?俺看着月春嫂子比一秤嫂子好看。” 杨八妮白了他一眼:“啥样眼神啊?一秤姐比月春好看多了,你就是盯着月春那一对大奶子瞅得挪不开眼了吧?” 黄二毛擦了一把嘴角的口水:“反正俺看着一秤嫂子也好看,月春嫂子也好看,她们俩哪一个跟了俺,俺睡觉都得笑醒喽。” 几个人一起抬手照着黄二毛的脑袋上就敲:“臭小子你找死呢吧?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老大的女人也敢乱惦记。” 几个人又闹了半晌。 黄二毛又道:“大哥,俺有件事儿想求你。前阵子我爹问我这阵子在干啥,咋老瞅着我手里有钱花哩?我就说我在跟着你学做生意呢,具体是啥生意,我也没往细了讲。 后来我爹就说了,我大伯家的两个哥哥现如今也大了,想要出去找个活儿干吧,他们一来没有手艺,二来也不认字,到了城里还是下苦力,一年到头也挣不着几个钱,还叫人呼来喝去的。 可是要是一直在乡下种地吧,不是我说,就他们家那几亩薄田,种一年都不够他们家那爷几个能吃上几顿饱饭呢,大哥,前儿个我不是听一秤姐说,咱们现在活儿多了吗?要不然就叫那两个堂哥也跟着咱们干?” 周大勇挑了挑眉毛,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一旁的杨八妮用手捋了捋头发辫:“按说咱们这儿的确也缺人,前阵子连着阴雨天,咱们哥几个没明没夜地干,还是有一批芝草没及时烘干,硬是发了霉呢,要是咱们的人手多了,怕是也就没这样的事儿了。” 李破缸也在一旁道:“这一回咱们收的芝草多,种子也留得好,一秤姐说了,下一批怕是种的还要比这回再多个几棚子,老大,要是照这么着,咱们的人手还当真是不太够啊。” 周大勇抱着肩膀想了一会儿:“你说的这些事,我倒是也想过了,只是一来咱们这是做的独一份的买卖,万一叫外人进来了,把咱们的秘方盗了去,怕是不好。二来,这个事儿万一传扬得大了,叫附近的人知道,少不得有人眼红,再挑三窝四的搞出事情也麻烦。所以我就想着,怎么办这个事儿好呢?” 杨八妮想了一会儿,突然一拍脑袋:“依,大哥,我有个主意,咱们自己人作保往咱们园子里招人怎么样? 就象黄二毛适才说过的,他有两个堂哥要来,那就当面立下字据,叫他黄二毛作保啊,将来万一是他堂哥往外泄了秘方偷了种子,咱们就拿他黄二毛试问。 赶明儿个,我要是再把我那几个姐姐招到园子里头来,就立下字据由我来作保,万一是她们几个七嘴八舌地往外走漏了消息,那就找我! 再后天,李破缸也有亲戚朋友要进来,那也与他们立下字据,万一是从他们那儿出了事,也叫他李破缸担责任。 这么一来,园子里的人多了,可是全是一个托着另一个来的,全都能查着根知道底,不管是从哪儿招惹来了麻烦,咱们全都拿着这个人是谁,大哥,您看这么做怎么样?” 众人一听,这个主意还当真不错。周大勇当即拍板,就这么着办,各位兄弟回家全都各自介绍自己家里最靠谱的亲戚朋友过来帮忙,给的工钱是最优厚的,但是要个个有人担保。 眨眼间,基地的人数又多出一倍来,种植的规模也扩大了一倍多。 第305章表白 眼看着基地场面越来越红火,生意也越做越顺,众人心里头全都暖洋洋的,杨八妮暗地里跟周大勇说:“大勇哥,不是我说你,平日里那么有主意有担当的一个人,咋轮到自己的事儿上反倒是怂了。过了年一秤可是十三岁了,指不定哪一天家里就给她许下人家了……您开口,我知道你想说啥,你是觉得一秤姐那个人有主意,家里左右不了她,可是你也得想想,一秤姐模样长得好又成干,不定别人心里也喜欢着她的呗……唉,你别拿这眼神儿看我,我没说青檀喜欢她,青檀是个和尚,你老防着他干啥啊?我说的是村儿里别的人。 大哥你英明神武是不假,可是有的事儿啊,你得得早点打量着点,一秤姐这么好的姑娘可不是那么好娶回家的,更何况还有个李月春天天在你眼前晃悠着,不定哪一天就叫一秤姐心里梗上了,你再跟她表白,那时侯说不定她就有了别的心思了呢。” 耳听得杨八妮说话这么头头是道的,周大勇也感觉正是这么个理儿。 唉,要不然,就抽个时间赶快冲一秤表白着? ** 金一秤盯着那个大转炉左右看了半晌,啧着唇叹道:“我说周大勇,你还真是个人才,手底下的人也能管得这么好不说,还能设计出这么精妙的物件来,不是我说,大勇,你要是晚生个几百年,也绝对得是个出色的企业领导人唉,我说就这么个精巧的大转炉,你是怎么设计出来的?这个工艺看上去挺复杂的啊!” 周大勇没完全听懂她在说什么,全当都是在夸自己的呗。 周大勇摸着后脑勺嘿嘿一笑:“其实这东西一来是我自己设计,二来也在于我这回在省城找的那个铁匠铺子靠谱,我说我这东西画得古怪,怕是不好打,人家竟然全都给照着图打出来了,严丝合鏠一点都不差的呢。说到底啊,还是钱花够了,只要钱到位,想做什么样的东西都没问题。” “想做什么样的东西都没问题吗?”金一秤抚着下巴,又眯住了眼睛“看来我还真是看轻这个时代的手工业水平了。” 周大勇给她倒了杯茶放到面前:“一秤,过了年你也十三岁了是吧?我也十六了,昨儿个我娘还跟我说,说……我那个,我的终身大事也该办一办了,后来我就想到了你……” 金一秤只顾仰着脸寻思自己的事儿,完全没有听到周大勇在说什么。 周大勇的舌头在嘴里转了好几圈,暗骂自己的嘴怎么又突然笨得跟棉裤似的?趁着这会儿没别人可赶快向一秤表白啊,直接把话给说透了。 往后不管那个月春再怎么来缠,也能直接堵了众人的嘴,自己再也不用搭理她了。 要不然就依着那个大胖丫头苦缠苦缠的劲,自己甩也甩不掉,轰又不好轰,叫兄弟们落下了话柄到底是不好。 周大通干张了张嘴,看着面前的金一秤那一脸呆萌,有的话还是不好出口。 真是该死,平日里和兄弟在一起,自己说什么话都溜溜和和,理直气壮的,昨儿个当众说了娶了金一秤的时侯,也一点都没有心虚啊? 怎么到了这个当口,心里那句话憋得直发闷,它就是出不了口呢? 周大勇心里起急,这话在肚子里头憋了快一年了,现如今自己也算是有钱有事业有兄弟了,和金一秤相处得也是很愉快,不如就借着这个机会当场表白了得了。 想到这里,周大勇把手里的杯子一举,仰着头把水全喝干了,深吸一口气,道:“一秤,这么说吧,我,喜欢你!” 金一秤托着下巴慢悠悠地抬起头来:“啊?我知道啊。” 周大勇的脸呆住:“你知道?” 金一秤一笑:“这有什么奇怪的?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啊,要不然我能找你做生意?”又低头仔细地看着手里的图纸“大勇,你说我要是画个比这个更精妙的设备,你找的那个铁匠能做出来吗?” 周大勇有点急了:“一秤,你到底有没有听懂我在说啥?我说的那个喜欢,不是你想的那个喜欢,我是说……我想娶你!” “啥?!”金一秤一下子瞪圆了眼睛,抬手摸了摸周大勇的额头,“大勇,大白天的你发啥疯呢?你说你要娶谁?”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周大勇也彻底豁出去了,站起来把金一秤的手一握:“一秤,这么说吧,我喜欢你,我想娶你,以前是你岁数小,我不好意思跟你说,现在过了一年了,咱们也都长大了,有的话,我也不能老憋在心里了。” 金一秤的表情象是快要哭出来了:“大哥,过了一年我也才十三岁啊,你竟然要娶我,简直就是禽兽啊。” 周大勇急红了脸:“一秤,你胡扯啥哩?咱们村多少女孩子不到十岁就许下婆家了?你今年就十三了,我说我想娶你,又不是叫你眼前就过门,咱们也可以先定亲啊。 我都想好了,我娘那个人脾气不好,成亲以后咱们两个人单过,你想在黑沟子村住也行,你想去城里住也行,反正我现在手里头有钱了,在哪儿买处宅子都不是问题。 往后,我就招呼着买卖上的事儿,你就在家里好好研究一下医术医理,闲了就给人家瞧个病啥的,最重要的事儿还是相夫教子,给俺生娃。 一秤,你看你就长得这么好看,我周大勇也算得上相貌堂堂,咱们两个要是成了家,最少得生上七八个孩子吧,男孩子都叫长得象我,女孩子都叫长得象你……” 第306章母亲 金一秤这一下是真的要哭出来了,自己刚才明明正看着图纸寻思做一个血液透析机的事儿,怎么一转眼自己都要有七八个孩子了,还是和周大勇生的! 金一秤稍微脑补了一下那个情况,就吓得连连往后退:“我说大勇,你先冷静点,你叫我好好理理,我……我们两个要生……啊哟,老天爷,我怎么一听你说的这个事儿我就混身直起鸡皮疙瘩呢?” 周大勇追着她道:“一秤,我知道你是个女孩子家,你不好意思说这个事儿,这事儿你就交给我,我今儿个已经跟你提了,明儿个我再找你娘好好聊聊……” “千万别去!”金一秤一把扯了周大勇的袖子,“我爹刚死,你就去和我娘扯这个,你不怕天打雷劈啊?” “哟,我把这事儿给忘了。”周大勇一拍后脑勺,“你爹刚不在,按说三年之内就操办咱们两个人的亲事是不妥,那要不然这样,咱们俩先来个私定终身,你身上的信物给我一件,我身上的信物给你一件,就在今儿个咱们先把咱们两个的事儿给定下来再说。明儿个我再找你娘谈,反正先定婚,三年之后再成亲也不晚。” 金一秤是妥妥的被周大勇给气笑了:“我说大勇啊,咱们两个私定什么终身哟?咱们两个平时明明处得象兄弟似的,怎么突然就要生儿育女了呢? 唉,大勇,不是我说,你啊,要是最近戏文看多了,想找人演一出私定终身的戏码,找杨八妮都比找我更靠谱。咱们两个的亲事先不提了好不好?你先跟我说说你这个机器是在哪儿定做的?我想做一个更复杂的去。” 周大勇:“……” ** “这个东西就叫作血液透析机!”金一秤把自己从省城定做的的那个大型设备往屋子里一放,瞬时叫所有人都惊得呆住了眼睛。 杨八妮摸着自己的发梢问:“一秤姐,你弄的这是个啥新鲜玩艺啊?透啥机?这是干啥用的?” 金一秤道:“透析是指溶质通过半透膜,从高浓度溶液向低浓度方向运动,血液透析包括溶质的移动和水的移动,即血液和透析液在透析器内借半透膜接触和浓度梯度进行物质交换,使血液中的代谢废物和过多的电解质向透析液移动,透析液中的钙离子、碱基等向血液中移动……简单地来说就是这个的血液里面有着不干净的东西,需要用这个东西洗一下,所以就用到了这个机器。” 众人还是听得一头雾水,倒是杨八妮从里面听明白出来个一二三来了:“一秤姐,难不成你这是要把一个人身上的血全都给抽出来洗一遍?” 金一秤一竖大拇指:“还是八妮聪明,我就是这个意思。” “咦!”众人一起往后闪了闪,看着面前那个古怪的物件直捋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杨八妮后背上汗毛直立:“一秤姐,你可别开玩笑了,这人身上的血还抽出来的洗的?你可别是血没洗干净,再把人给抽死喽。” 金一秤叹了一口气:“其实我也知道这么做很冒险,万一这个机器做得不过关,或者那个人的体质承受不住,说不定这一下就能弄死了他,但是,还能有什么办法呢?冒险也得试一下啊,谁叫他身上中的毒那么麻烦呢。” 众人全都不说话了,一起把眼睛看向一旁椅子上端正坐着的青檀。 青檀低头看杯子里的茶叶,根本就不理会金一秤在说啥。 金一秤拍了拍手底下那个新做的机器:“怎么样?青檀试一试吧?把你身体里面的毒血给抽出来,到这个机器里面转一圈,指不定就能把你身上的毒都给解了呢?” 青檀垂着眼睛淡然地抿了一口茶:“指不定能把毒给解了?那指定是不是也叫人当场就没命了,是不是?” “这个嘛,嘿嘿。”金一秤笑得有点勉强:“这倒是也有可能,要是换了是别人,我未必叫他亲自来试验这个法子,但是您不是已经这样了吗?要不然就再贡献一把?帮我试试这个机器好不好用?万一试好了,那可就造福万民了啊。” 青檀把手里的杯子放下,走到那个怪模怪样的机器面前敲了几下,机器很配合地发出了破铜烂铁的铮鸣之音。 青檀点了点头:“嗯,这个东西看上去还当真不错。八妮啊,你昨儿个说什么?咱们山上磨的豆浆老是带渣儿,你看用这个东西滤一下怎么样?” “啊哟,这感情好!”杨八妮眼睛一亮,上前一把把那个机器给抱到了怀里。 “这个东西要是用来滤豆渣,那铁定得好使,有了这个货啊,咱们山上自己也能做出最好吃的豆腐了和最好喝的豆浆了,再也不用跑到山底下去买了。啊哟,我说青檀哥,还是你聪明。” 杨八妮话一说完,和众人一起抢了那个“透析机”欢天喜地的就往门外跑,金一秤拉也拉不住,抢也抢不过来,气得直跳脚。 眼看着那一帮坏小子抱着自己辛苦设计的机器上磨房磨豆浆去了,金一秤气得鼻子都快歪了,冲到青檀面前指着他的鼻子道:“我说青檀,你可别不知道好歹,虽然我做的这个机器在这个世界里算是头一例,但是在另外的世界里,却是经过许多人亲身验证过的。 虽然咱们现在医学用的材料设备不算齐全,但是我手里的各色原始草药多啊,由我亲手配出来的透析液说不定治疗效果更好,你怎么就不能放手叫我试试呢?万一要是成功了,我可就名垂史册,造福千秋了啊?” 金一秤一边说得口沫横飞,一边扯着青檀叫他看自己手上的药方:“你看看这一味药叫什么?叫天凌草,医书上记载的早就失传了,我是根据我以前背过的那些古籍上记载的特征和药性,翻山越岭的这才找到它啊,传说它可以凉血解毒,克制你体内的寒毒是最好的了,但是它又会破坏胃粘膜,直接让你喝下去怕是会喝死你,所以我就用来做透析液。 你再看看这个叫什么?九转还阳草,这种草一旦碰到伤口上,血液就不会凝固,一直能把人给流死,用来配在透析液里面不是刚好可以防止血液半路凝固吗?这么草药毒药,我全都配齐了得多不容易啊?你竟然都不用?我说青檀,你实在是太不知道好坏了!” 金一秤把那个药方拿在手里舞得哗哗直响,青檀斜着眼睛瞟了她一眼。 金一秤看他不信,又从怀里抽出那张图纸来说得口沫横飞的:“还有,你看看我画的这副图弤,上面每一分每一寸都是按照科学的设计原理来的,更不要说我还花了快六十两银子做的这个机器啊! 我说青檀,六十两啊,那得是多少钱?我爹在地里扒一辈子都未必存得下这么多!为了给你找两条质量好的输液管我还特地找了两条牛血管安在里面,每天用生物油去搽它……” 青檀越听越恶心,鼻子里头喷出一串冷气,冷冰冰地甩了一句:“顶着个牛头还想唱大戏,真当你自己有那份材料啊?”把她手里舞着的那两张纸一扯,仰着脸就出了门。 “喂,你说谁是牛头呢?出家人要修口的不是吧?青檀,你别不知道好歹!” 金一秤叉着腰连声怒吼,青檀根本连理都不理她,径自出了门,刚走两步,就觉得自己的胸口闷得生痛,害怕被身后那个小女人看见,青檀深吸一口气,强撑着精神快步走回房里,一下子倒在床上,全身的肌肉又剧烈地痛疼起来。 最近的毒发作得越来越频繁了,看来自己就是劫数到了。就这么归尘归土吧,只是那个叫自己又爱又恨,梦萦魂牵的女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了。 窗棂里吹进一阵风,将墙上挂着的那一副观音画像吹得哗哗作响。 画中那个女人的眉目渐自生动起来,象极了在自己梦里不停出现的样子。 “皇后娘娘,该喝参茶了。” “首辅大人,最近朝里的政务可曾得心应手啊?” “雨清,你又淘气成这样,叫朕怎么说你好?” …… 那就是她啊,如观音般高贵美丽,又有着如此变幻莫测的身份,她是他最爱的母亲,是把自己带到这个世界里的人,可是她却那样狠心抛弃了自己,甚至在自己还在她肚子里的时侯,她就想要杀了自己…… 一滴眼泪顺着眼眶缓缓滑落。 “娘,我快要死了,这样,便是如你所愿了吧?你和你的陛下必将终成眷属,永世相伴……” ** 第307章分地 晚饭是每人一碗豆浆。 金一秤端着碗,眼看着自己花重金定做的医疗设备被当成厨房用品来用,心头痛得滴血。 偏这满屋子的爷们咕噜咕噜喝得一个比一个响,油饼配豆浆一个个吃得满嘴油花花的。 周大勇看出来金一秤有点不高兴,赶快又给她碗里头添了点热的:“一秤,豆浆这东西吃凉了不好,你趁热喝,别说,你做的这个东西真是挺好用的,用来滤豆浆连细渣都没有,就是下浆的时侯慢了点。” “噗。”杨八妮他们几个忍不住笑,嘴里的豆浆喷了一地。 周大勇也不知道他们在笑什么,有点不高兴地横了众人一眼。所有人都赶快忍了笑闭上嘴专心喝豆浆。 金一秤心里头更憋屈了:“在一个荒蛮的时代,想要推动点科学的进步,实在是太难了。唉,时也,运也,命也……” 金一秤正自摇头慨叹不止,突然看到黄二毛急匆匆地冲了进来,叫道:“一秤姐,山底下有人来找你,说是叫你赶快上里正家里去哩。” “里正?我去里正家干啥啊?” “我也不知道啊,是你娘叫我们来的,就说是事儿急得很,叫你赶快过去。” ** “依着咱们黑沟子村儿的祖制,但凡家中长子去世的,他的家业需要再重新分配,若是他的长子已经年满十八岁的,那就由他的长子全数继承。 若是他的长子未满十八岁的,家业将由叔父代管,至长子长到十八岁,再交还回去。至于女儿们,无权承继父亲的家业,就连自己的一切嫁妆身资,也全都由承继人代管,待长子长到十八岁,由对方一并处置。” 里正大叔眯着眼睛读乡约上的条款。 金一秤和金二丫陪着娘亲坐在底下低头听着。 细寡妇扯着大宝和小宝坐在柳翠娥身后也是一言不发。 金老二,金老三和金老四坐在上首的位置,几个人全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都没有开口说话。 里正放下乡约,冲着金大宝看了两眼,道:“金细氏?现如今你那长子是几岁了?” 细寡妇道:“过了年刚好十二岁。” 里正点了点头,把眼神看向金老二:“他二叔,这孩子还有六年成人,怕是这产业得由你们哥几个得代管了。” 金老二点了点头:“以往大哥在的时侯,我也不怎么觉得,如今他这一走,家里的所有事都落到我身上,我这才知道有个大哥在前头顶着万事是轻省不少。 如今他走了,他的家人孩子产业,我们代为照管一下也是应该的。里正大叔你帮我看看,我大哥那名下还有多少亩地?” 里正翻了翻手里的册子:“有良田十六亩,劣田三亩,水田一亩半。” 哥几个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金老二冲金老四道:“大哥一走,他家里也没有劳力,这些地万一顾不上荒了岂不可惜?要不然咱们哥几个分了就给种了吧?老四你要几亩啥地,你说话?” 金老四道:“二哥,我只会种好地,你要是把劣田给了我那不白瞎了?我肯定是只能要好地啊。” 王金枝站在自己家男人后面,翻着眼珠子撇嘴角:“切,光分好地,你可是不傻。” 金老四全当没有听见她的话。 金老二又把脸转身金老三:“老三,你要哪几亩?” 金老三道:“二哥你看着分吧,你给我几亩,我就要几亩呗。” 金老二又转脸,作势和里正商量了几句,又和金老四聊了几句,这才清了清嗓子道:“既然大家都说叫我拿主意,那我就说几句话。 这个庄稼地啊,也跟牲口一样,越是那好牲口越是得有那好把式来伺弄,要不然良田也能给种荒喽。 老三啊,这么多年了,你一直在城里干活计,家里活你是荒下了是不少,那好地交给你,你也未必能给种好喽,要不然那几亩劣田你先收了?种着先试试看看,万一种好了,明年我再把好地分给你几亩,你看行不?” 金老三抬眼看了金老二一眼,故意咧着嘴一笑:“二哥,你想多了吧,我虽然不会种地,但是俺家兰草种地可是一把好手啊,哪怕你把那十几亩良田全都分给了俺们家,我们两个也能把他给伺弄起来。” “凭啥良田都给你啊?”金老四一下子就急了,伸着脖子道“别以为大哥办丧事的时侯,你多出了一两半银子了,你就得占大份了,大哥的地那得均匀着分!” 老四媳妇平时不说话,这会儿也急了,冲着金老三道:“三叔,你前阵子不是都说要出家去了吗?这回家里有地了,你又回来分?你这已经一只脚迈进了佛门的人,来争个啥良田啊?有几亩劣地先种着就算是不错了。” “可不是?!”王金枝也一亮嗓门“老三啊,不是我说你,去年年底不是你吵吵八火的,要与人家张兰草和离的吗?如今那张兰草已经不在咱们老金家的户籍上了,就连今儿个里正来咱们这儿谈家里,都没有人叫她。 你这会儿又扯出来她会种地有啥用?我说句不好听的,她算是这一家的哪一个啊?她算是你金老三的啥人啊?你们俩现在无媒无聘的勾扯着,就已经够丢人的了。还在这事儿上把她给搬出来。嘿,当着里正叔的面,我都替你臊得慌。” 王金枝向来伶牙俐齿嘴不饶人,老四家里的向来因为这个事儿不待见她,没成想,这关键时侯倒是能替自己争利益了。 老四家里的赶快往王金枝身边凑了凑,道:“对啊,二嫂说得是,且不说这出家这个事儿了,就算是和离这事儿,你也不该再把人家张兰草再扯进来,就图着多分几亩好地。” 第308章分地二 金老三原本就没惦记过大哥名下那几亩地,他和张兰草在山里头开荒种参种得挺愉快的,可是这会儿一看老二和老四两家人一起挤兑自己,立马就火了。站起来道:“你们这俩婆娘是什么意思?适才里正叔咋说的?这些地只是咱们这些当叔叔的代管,到大宝十八岁的时侯还要还他的是不是?你们这一会儿就分得这么仔细,可是往后都不打算还人家了? 我金老三本是不图这几亩地的好坏的,叫俺种俺就种,不叫俺种俺也不多说啥,可是这话我得替大哥问清了,这些地到底算是咋回事儿?是你们直接给分走了年底收成和人家一家人没有关系了?还是说你们替金大宝代种,过年了这收成还归人家娘儿几个?” “这……”其他几个人脸上立时都变了颜色,金老二和金老四同时都不开口了。 细寡妇赶快在柳翠娥身后捅了几下,连声道:“他大娘,你赶快出面说几句话啊?要不然一会儿他们几个人一起上,真的把咱们家的地都给分完了,那大宝小宝他们哥俩还吃啥啊?” 柳翠娥抬头看了众人一眼,道:“里正大叔啊,适才老三这话说得对,俺家的地你说是叫他叔叔们代管俺也没有意见,只是这地分出去了,这收成算谁的?俺家孤儿寡母的,就指着这些地活命呢,你们要是全都给分走了,俺们娘几个的口粮打哪儿来?” 金老二和金老四还没说话,王金枝已经一下子跳了出来:“啊哟大嫂子啊,您要是这么说的话,那我就得先说道几句了。我们几家子和你们家可不一样,和人家老三那样的‘城里人’也不一样。 我们两家人,可都是在土里刨食的没眼界人,离了这个地可就活也活不了了。 大哥多有能耐啊,怕是暗地里已经把你们娘几个的银钱都给留够了,这会儿您又当着我们的面哭这个穷,这个可就……呵呵呵…… 别的咱们且不说,那一回在老宅子,是不是三丫头他亲口说的,你绣上一个画屏,人家就给了十五两银子? 啧啧啧……各位都听听啊,就做了那么点针线活,大嫂你就能挣十五两,这一年下来咋的不得挣个百八十两的啊?您是能指着这几亩薄田活着的人? 再说了,你那三个闺女一个女婿,那也都是能耐人啊,咱们黑沟子村儿里谁不知道三丫头的大名?这样的能人还能叫她娘饿着?嘿嘿嘿,我说大嫂子,您就算是可怜可怜我们几家人,把地就这么给我们了吧?就别在这装穷卖苦的了。” 眼看老三要张嘴,王金枝直接把手一摆:“啊哟,我说老三你也别开口了,不是我说你,你一个大老爷们儿在外面孤独惯了,哪儿明白这持家过日子的事儿啊? 有我们两家人在,你就别急着插嘴,先把自己家那点闲事儿给捋把捋把,好好地捋巴齐了再说吧。我都不怕跟你说,就你和张兰草那点事儿啊,那乡里乡亲的传的别提多难听了,我都替你们两个人臊得慌……” 王金枝那张嘴就是一副生化武器,冲着金老三一通猛喷,就把他给堵得再也没话说了,只得抱着膀子在一旁鼓着嘴憋气。 王金枝一通毒气撒完,一脸阴笑地往自己家男人身后一站,与老四家里的紧紧团结在一起。 柳翠娥气得胸口发闷,明知道这些地说起来是叫他们托管着,怕是往后再也要不回来了,只要自己一松口金老大拼了一辈子挣的那些好地,怕是都要被别人给瓜分了。 可是这个王金枝的嘴实在是太厉害,自己说哪儿她堵哪儿,再加上对方两家人全是男男女女老的少的拉家带口一起上,就这么气势汹汹地逼在那里。 自己这边只有两个妇人一个丫头两个小孩子,哪怕是加上金老三,也显得那般势力悬殊,再看看里正不停地与金老二交换眼神的样子,明显这是打算偏袒他们那一拨人的。那接下来,这个话可该咋接,才能把地给保住啊?! 柳翠娥回头看了看细寡妇,细寡妇自从金老大出事儿后是出奇地低调,平日里好象在心虚着什么似的,万事不再出头了。 柳翠娥深吸了一口气,打算好好和这些人讲讲道理:“王金枝,话不能这么说,咱们在场的都是体面上,所有人做事儿都得是讲个良心,这个理儿他怎么也不能偏向一边儿去……” 里正突然一挑眉毛:“他大哥家里的,你这话是啥意思啊?啥叫他这个理儿偏向一边儿去了? 难不成你是想说我这个理儿主得不正?嘿?!我说你这话可不对吧?我这是一片好心,拿着乡约乡契过来好心给你们一家人断家事,这扯来扯去,我这个里正当的,我的理儿还不正了?这个事儿你说得可不对吧?!” 柳翠娥被他激得心里发苦,赶快道:“啊哟,里正伯,我说的话不是这个意思啊……” 眼看这柳翠娥被里正随便几耙子几锤就给砸得蒙了圈,完全乱了章法套路,那几个人心里暗笑。 金老二抬手就把那几张地契给抓在了手里:“里正伯,想来俺大嫂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她一个妇人一遇到这种事儿就缺了主意,要不然,这个大主意,还是请您来帮我们拿一下?” 里正与金老二把双弹簧演得正嗨,此时不想轻易放弃演技,一边连连摆手,一边道:“我不拿,我不拿,你们自己家的事儿自己家平去,我本是一片好心,就这么着扯来扯去,倒象是我没存着好意了,故意偏向你们哪一方了。你们家这个闲事,我还当真就不管了呢。” “哟,里正大爷,这是啥事儿您不打算管了啊?” 门帘子一掀,从门外探进个毛绒绒的脑袋来。金一秤抬手抹了一把嘴上的油饼碴子,走到柳翠娥面前一把拉了她的手:“娘,你叫人上山找我,这是有急事儿?” 第309章分地三 柳翠娥和细寡妇一见她,两个人象是突然看到了救星一样。 细寡妇压着嗓子赶快催道:“三丫头,你快说话,快说话,一定得把你爹的地给全都保住喽。” “保地?”金一秤回头看了满屋子人一眼:“咱们家要保地干啥啊?我爹他都不在了,这地咱们家也种不了啊。” 柳翠娥急得一巴掌打在她身上:“死丫头,你咋一进门就说疯话哩,那可是你爹一辈子的心血。” 金一秤闪身往旁边躲:“正是因为那是我爹一辈子的心血,我才不能把它给荒了啊,既然咱们自己种不了,那就给别人呗,叫别人种,也好过荒了啊。” 柳翠娥差点被气得晕过去,细寡妇也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金一秤,可也只敢张张嘴,不敢开口说狠话。 金二丫急了,冲着金一秤恼道:“小妹,你咋是个这哩?我不会说话不对应对大场面,娘这才叫你来,你来了咋就只管拆台哩?” 那边的几个人全都是一脸看热闹的表情。 王金枝又得了机灵,伸鼻子现眼地道:“大嫂,你瞧瞧我说啥来着?你们家这个三丫头,那就是有能耐,那就是有眼界,那就是不一般! 人家说话,一句就说到点子上了,你们家这几个人眼前哪一个象是会种地的?与其叫大哥那些地荒着,还不如交给俺们种哩,俺们种了也不算是白糟蹋了啊。” “对啊。”金一秤一拍手背,直接冲着里正道:“里正大爷,这一会儿咱们就一起把乡契给写了吧!为了不叫我爹的心血给荒废了,这些地,我们这几年都不种了,全都交给合适的人种去,可行?” “三丫头,你给我闭嘴!”柳翠娥气得一口气儿上不来,眼前一黑就往椅子上一倒。金二丫和细寡妇一边抬手给她捋胸口,一边冲着金一秤猛瞪眼,实在是想不出来她今天这是吃了什么药了,怎么这么不正常? 难不成是她觉得自己本事大了,地里的收成她看不上? 可是这地里的收成她看不上,这地也是金老大一辈子的命根子啊,现在他还尸骨未寒,就连这么点家业就守不住了? 金老二翘着嘴角一笑:“三丫头啊,二叔看了,你们家也就你是个撑门面的,那就叫里正叔现在就把乡契给写了?叫我们种?” 金一秤眨了眨眼睛:“你们?你们是谁啊?” 金老二噎住:“你说我们是谁,我们是你二叔和四叔啊。” 金一秤一摆手:“我没问这个,我是问叫你们种我爹留下的地这个事儿合适吗?” 金老二当时就急了:“三丫头,你这叫啥话?” 金一秤摆了摆手示意他冷静:“二叔四叔,刚才我的话,你们可曾听清楚了?我说的是把我们家的地交给合适的人去种,我可没说叫你去种啊。 唉,二叔四叔,你们先别着急着说话。听我仔细给你们分析分析,你们看看你们自己合适不合适。 我适才来的时侯,又到老宅子转了一圈,还和周围的人仔细打听了一下。 当年爷爷留下来的地不过是二十来亩,我爹分家分出来的时侯,奶奶心痛他,就给他分了七亩半,余下的十二亩半是留给老宅子的,三叔这么多年不在家,那些地一直是由你和我四叔经营,可有此事吗?” 金老二点了点头:“是啊,可是这个事儿关今个这事儿啥关系啊?” 金一秤抬了抬手:“二叔您听我继续往下说。我爹这个人虽然脾气不好,可他还真是个合格的庄稼汉,平日里把种庄稼当成了自己的第一生命,一心扑到地里经营那些庄稼收成,把那几亩地给伺弄得一天比一天好。为了多置几亩地,还逼着我们一家人还全都省吃俭用的。 前几年我们娘几个过的那日子,我也就不提了。 就这样我爹忙的时侯去种地,闲的时侯就去给人家干木工活,自己连口烟也舍不得抽,就在地头上卷巴烟草叶子抽,把那张脸都给熏黑了,手里有点钱全都拿去置地买地了,硬是把我们家的地从七亩半置备到了十六亩良田,还带两亩水田还有前年刚开的那一亩半劣田。 现在请问二叔您一句,老宅子那十二亩半地现在是多少?好象还是十二亩半吧?就这份把式,请问你们两家人适合种地吗?” 局面似乎一下子就被扳过来了,里正悬在空中正要往乡契上签约的手也堪堪地放了下来,把眼睛看向金老二和金老四。 金老二的脸红了红:“我们哥儿几个再不会种,怕是也会比你强!你这个小丫头片子懂个啥?” “非也非也!”金一秤慢悠悠地一摆手:“你们比我强,可是有人比你们强,我们这些地不会种,可是我们会交给会种的人啊,我们凭什么交给你们? 我说二叔四叔,闲着没事儿啊,您二位还是多管管自己家那几亩地上的事儿吧。 把自己的地给经营妥当了比啥都强,这会儿强挣着把我们家的地给弄走了,你们也未必种得好,反倒叫乡里乡亲的人笑话说你们贪多了嚼不烂,自己家的地都捋不齐还去惦记侄女家的地,这事儿传出去,那名声也不好听啊。” 一番话,堵得金老二和金老四全都没有了脾气,王金枝横空出世,指着金一秤的鼻子就开始骂:“三丫头,你这个死丫头片子,这会儿是大人在说话,你一个乳臭没干的黄毛丫头来插个啥话?还不哪儿凉快哪呆着去?” 金一秤拿着手在鼻子底下扇了扇,皱着眉头冲着金老二道:“二叔啊,没事儿多管管我二婶那张嘴吧,迎风都能臭死人。 正面话反面话可都叫她给说尽了,老大个人了,早十几年就满十八了吧?她可是个成年人,成年人得为自己的话负责任。 刚才一进门,连声说我有见识,有眼界,我们家的事儿我也作得了主,我也说得上话,这咋一转眼就全变了哩?我又成个黄毛丫头说不得了。 唉,二叔,二婶这毛病要是不改,将来传出去,人家可就说我们老金家的人车轱辘嘴,反过来倒过去的瞎说,说的话连个屁都不顶了不是?” 第310章分地四 “你!?”王金枝被金一秤这个嘴给当时堵了个没脾气,她虽然牙尖嘴利出了名的刻薄,可是她刻薄归刻薄,逻辑能力不行,金一秤打蛇打七寸,句句都能卡着她,最后还能再恶心着她两句,哪怕她平时那个嘴巴再恶毒也完全不是对手了。 眼看着老二家里的三下两下败下阵来,老四家里的就上了。 老四媳妇把胸一挺,冲着金一秤道:“三丫头,有你这么和叔叔婶婶说话的吗?里正伯就在这儿坐着,你这个小丫头片子就这么不懂理数? 再说了,大宝现如今不满十八岁,由叔叔们托管家业,那是咱们村儿里乡契上写着的,咱们只管按着规矩来,怎么到了你们家就这么难弄了?按照道理来的事儿,说过来翻过去,还象是谁欺负谁了似的?这也真是……嘿……三丫头啊,别当自己个儿能耐,你再能耐也能耐不过一个公理去!” 金老四也赶快在后面帮腔:“对,我媳妇说得对,你三丫头再能耐,你也能耐不过一个公理去!大宝不满十八岁以前,这些地就得叫我们给管着,你说破大天都没有用!” 金老二也和王金枝突然找到了依仗,几个人一起喊:“对,就是这么个话,侄子岁数小,就叫得叔叔帮着管家业!就是这么个理儿!” 金一秤抬手抠了抠耳朵:“里正大爷,他们这是在急啥啊?我说我不叫叔叔代管了吗?” 回头看了一眼金老三,金一秤一挥手:“三叔,到你了,上!” 金老三刚才一直在袖着手听热闹,耳听得身边金一秤和众人掐得激烈,那叫一个求锤得锤,指哪儿砸哪儿。一个小丫头片子一张嘴,直凿得对方连大带小十来张嘴只有招架之功,完全没有还手之力。自己脑子里这几根筋却是左扭吧右扭吧怎么扭吧都跟不上趟儿,突然听到金一秤开口叫自己,金老三有点不知所措地:“啥?” 金一秤回头看了他一眼:“三叔,你不是也我叔吗?我爹留下的地全都交给你托管,不必再麻烦别人了,就这么定了!” “凭啥交给他啊?!他金老三种过几天地?” “对啊,他金老三成天在城里呆着,根本就不会种地,大哥的地凭啥交给他?” “对,就是这么个理儿,我说金一秤,你别以为你三叔平日里和你走得近点,你就偏向他了,告诉你,我们不服!” “切,一个小黄毛丫头,还能来作叔叔们的主了,翻天了是不是?” “就是,大哥在的时侯没少管教她,还是叫这个丫头瞪鼻子上脸无法无天了。” 对面的两家人一下子就全都炸开了,众人越说越热闹。 王金枝作势又要往地上躺,连哭带号地来上一场哭情戏,老四家里的把孩子抱在怀里,伸着脖子吵得热闹,金老二和金老四也急了,扯不了金一秤就转手去扯里正,一个劲地表白着自己才有地的操控权。 里正已经被他们给彻底吵蒙了,来的时侯就想着这事儿不难办,依着金老二许下的那些情面,把地一判给他们哥俩也就没事儿了。 柳翠娥是主母,可是她那个脾气向来软,细寡妇是个妾,这里根本就没有她说话的份,余下的全是些孩子,哪一个也不成问题,说到底也是自己这个当里正的一句话的事儿。 往年村儿里这样的事儿那是当真出了不少。全是正当年的男人突然不在了,留下幼子孤母,为防家财被外姓人强占,这些田产都是要交给孩子的叔叔来代管的。 叔叔们代管了田地,回过头来克扣了那幼儿寡妇的吃喝,最后强占了人家地的事有没有? 说实话,不但有,还当真不少。可是村里人向来没说过二话。 为什么啊? 因为乡里人讲了:那地被自己家的叔叔伯伯们强点了,也是在一个血缘里留着哩,没有便宜了外姓人,要是留给那孤儿寡母,万一是叫外人给强占了,这一家人不得哭死了? 所以乡约上就有了这一条,这么多年来,也就是照这么着办的,怎么到了他金老大家里,这事儿就难办成这样了? 里正也感觉自己脑子里那几根筋明显是不够用了,要是再叫这些人扯把几下,怕是自己这个脑袋都要炸开了,别说平事儿,自己就得先晕喽。 金一秤抱着肩膀,眼看着对面的人闹得差不多了,这才开口:“里正大爷,咱们这么说吧。您手里那个乡约我是认的,叫叔叔代我们看管家业,我也认。 只是我不同意别的人来看管我爹的遗产,我只认我三叔,一来我爹生前也就和我三叔最好,相信他在天之灵,也更希望我三叔来照顾我们。 第二,我三叔现在单身汉一个,无儿无女,他来看管我们的家业,定然不会克扣了我们几个……” “谁说你三叔单身汉一个?他不是还有张兰草的吗?”王金枝跳出来大声吼道。 金一秤又在冲着她冷笑:“二婶,你又来说车轱辘话?刚才不是你说人家两个人和离了,张兰草不算咱们家的人吗?这会又出来这么一句?真拿自己的话当放屁了?” “你?!”王金枝被堵了个没脾气,当即眼珠子往中间一对,翻着白眼儿晕过去了。 她一彻底闭嘴,场面可就安静下来不少,金一秤冲着里正一抱拳:“里正大爷,您是我们黑沟子村里的表率,向来心思最为清明的人物。 您手里所持的乡约,我们也愿意遵守,第一我们家大宝不满十八岁的时侯,这些家业田产自然该由成年的叔叔代管,但是这上面并没有写具体由哪一个叔叔代管,我们就只有找那个最为合适的。 二叔和四叔名下全都有地,也有家也有孩子,他们自己的事儿都未必管得过来,怎么还能顾得上我们? 只有我三叔名下没有一亩地,连个家也没有,家业交给他我们这才算是放心。这本是一件合情合理的事情,哪里就难办了呢? 里正大爷,您现在只管按照规矩把乡契给写好就成,这件事儿哪怕是说到县太爷那里,我们娘几个也占着理呢。” 第311章城里人 “这个……”里正手里执着笔,看了看金老二和金老四,又看了看金一秤和金老三,还是犹豫着不敢下笔。 金一秤想了想,走到里正旁边,趴在他的耳朵上小声说了几句。 里正突然间眉目一亮:“三丫头,你说的这话可当真?” 金一秤一点头:“当一百个真!” 里正当即站起来一拍桌子:“三丫头的话句句在理,即合公理也合乡约里的规矩,那就按她说的这么办,他三叔就是最适合接管老大家里的地,这事儿就这么定下了!” 当即把印泥一取,照着乡契上就盖上了自己的盖。 这一下金老二和金老四两家人是彻底没戏了。 金一秤走回到母亲身边慢悠悠地坐下,看着里正主持着所有人往乡契上按手印,柳翠娥拉了拉她的衣服:“你这个丫头,你又使的什么主意叫里正突然就向着咱们了?” 金一秤抿着嘴一笑,压低声音说:“还记得我从县城里带回来的那几件县太爷的衣服不?就是我爹整天象宝贝似地供起来的那几件?我刚才跟里正说,我可以作主把那几件衣服全都送给他,但凡村子里有大事儿,他穿上县太爷的衣服亲自主持,这样在村儿里办事儿可就更有官威了!” “那几件衣服?!”柳翠娥掩着口看向女儿,实在想不到她竟然用几件衣服就把里正给彻底收买了。 自从金老大不在之后,他的那些旧衣服全都拿去给兄弟几个分了,单是那几件县太爷的衣服怎么分都分不均,为了几件衣服他们哥儿几个差点翻脸,害得柳翠娥是给这个也不是,给那个也不对,生怕一个分不好,情份落不着,又招了得罪。实在没想到金一秤拿这么几件衣服直接许给了里正,这样谁也不得罪不说,还帮自己把事儿给圆了。 柳翠娥连声道:“你这个丫头啊,就你鬼心眼儿多。” 一件事情就此圆满,所有的地都由金老三代为监管,哥儿几个都在乡契上按了手印,往后再也不能就此争执。 待到他们轮流把手印都给按齐了,众人全都松了一口气,柳翠娥站起来携着家人就要往外走。 众人刚刚走出门外,却见大门一扇,走进一众人来,当头那个穿着长衫的上前一揖,道:“各位,请问里正在家吗?” 看这些人穿得都极为体面,说话也是县里的口音,金一秤想着是里正在城里的体面亲戚,赶快伸着脖子往门里头招呼:“里正大爷,有人找。” 里正闻言走了出来,看到面前这些体面人物,却是一怔:“请问各位是……” 领头的那一位谦和地一笑:“我们几位是受了金老大长子的委托,特地到您这里,处理他父亲家里的遗产和其他产业的,另外他家里的有一些生意杂务也要一并处理一下。” 一句话说得众人全都是一头雾水。 金一秤回头看了大宝一眼,一脸疑惑:“这些人都是你请的?你这小子能耐不小啊?” 大宝急得都快哭出来了:“姐,这些人俺全都没见过啊,咋能说是俺请的哩?” 里正向前拱手一礼道:“诸位,适才我们在房里正是议这件事情的,此时已经写好了乡契,一切都已成定论了啊。” “果真如此吗?”领头的那个人文质彬彬地一笑:“这个可就不合常理了吧?要知道金老大的长子金石头还没有给出意见,他的产业怎么可以随便由人作主呢?” 长子金石头? 金一秤的眉头剧烈地一跳,下意识地回头看向细寡妇,却见她的脸色也是一片茫然。看自己看她,细寡妇的眼神明显地缩了缩,胆怯地把头一低:“三丫头,你看我干啥,我……我可啥也不知道啊!” 不待众人再开口,那众人已经被里正恭敬地迎到里屋里去了…… ** “我昨儿个去看了,新建那几个棚子通风挺好的,阳光也充足,就是一秤姐说要消……消……啊对了,是说要先消毒,前几天叫我带着几个人往地上撒了点石灰屑,散了几天的气儿,也该是能用了吧?” 杨八妮翘着手指头往不远处指点着叫周大勇看。 周大勇问:“那你的意思是说,今个就把新菌种搬进去?” 杨八妮抬头看了看天:“今天这个雨水实在是多得很,雨说下就下,趁着这几天天气好,能搬就赶快搬吧,晚一些怕是又要变天。” 周大勇点了点头:“行啊,你看着办吧,搬货的时侯你仔细点,有不少人是新来的,叫咱们的老人多带着他们点。” “得嘞!我这就去!”杨八妮领了命正要去招呼人,突然听到栅栏外面吵吵闹闹的。 一群人推开拼命拦在他们面前的黄二毛和张破仓强行进了院子。 “什么人?!这是来干什么的?”周大勇上前一步,厉声喝问。 黄二毛急得一脸汗:“老大,就是这些人非要往咱们基地里头闯,我们怎么拦都不行,非说要找你!” 周大勇冲着这群人打量了几眼,只见打前的那一个身上是一件灰白色长实用,刀削脸,三角眼,青白脸色,神态很是不善,而后面跟着的那一群人全都身着黑色短打,一个个全都气势汹汹的。 周大勇一时看不透他们的底细,开口问道:“你们是什么人?凭什么往我们的地方闯?” 那个刀削脸汉子一脸狞笑:“你们的地方?哈?谁能证明这是你们的地方了?这山头上可写着你们的名字了?告诉你们这个地方爷已经买下了,今天就是叫你们彻底滚蛋的!” 这地方叫他买下来了?!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周大勇脸色一变,把手背往后面一招,四面八方的兄弟们全聚了过来,拢在他身后。 第312章奸计 周大勇冲着对面这些人道:“这块地方是我们先占了的,谁也买不走,你们这些人,从哪儿来的滚回到哪儿去,若是想在本地强占了我们的家业,那也得问问我身后这些兄弟们同不同意啊!” 杨八妮先一个站起来呼应:“对!你得先问问我们兄弟们同不同意再说!” 黄二毛也赶快擦了一把涕冲上前去:“对,你们是哪里来的混人?也敢到我们黑沟子村来占地方,也不先打听打听我们大哥是谁!” “大哥?”刀削脸斜着眼睛冲着周大勇一打量:“嘿,你这小子就是这里的大哥啊? 切,乳臭未干的毛孩子,你们懂什么啊?你还真当这地方谁占着就是谁的了?那我要是到县衙门前撒泡尿那县府衙门难不成就得归我了?嘿嘿嘿,小子,看看,看看我手里的这是什么!” 那人把手往后一递,身后有人把一张东西递了过来。 那人拿着东西往周大勇脸前抖了抖:“看见了吗?这个山头爷包了,这是刚在县太爷面前画的押,你们这里的里正也给我们按了手印,这个山的前前后后所有的东西全都归了我们,你们这些人,赶快给我滚!” 周大勇冲着那人手里的地契看了一眼,心里立时就是明白了几分,看来是自己和一秤在这里种灵芝的事情叫人给泄露出去了,这些人先一步跑到县衙里面办了这张地契,其实就是图着来强抢咱们的这些营生来的。 周大勇心里暗自打鼓,那人又把肩膀一闪:“唉,小子,我说的话,你听明白了吧?现如今是你们占了我们的地方,我这租子且不收你们的了,你们赶快收拾了东西给我滚,赶快滚!晚上一分,老子可就要动手了!” 刀削脸话音一落,他身后的那几个人转身就开始四处砸东西。 周大勇立时就火了:“你们他娘的给老子住手!你说这个山被你们给包了,县太爷认了,小爷我可没认,敢把我们往外撵,也得看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弟兄们,操家伙,和他们拼了!” 身后的兄弟们得了令,抄扁担的抄扁担,拿木棍的拿棍,手里有什么就拿什么,冲上去就和这些人打了起来。 这些人完全没有想到这些半大孩子们会这么有血性,不但没被自己给吓唬住,反倒说动手就动手了,适才那向个只管耀武扬威乱打乱砸的人先就被几个人围住一通暴打。 周大勇扯着适才那个刀削脸按在地上就是一通胖揍。 那个人赶快把地契往怀里一边顾着头满地打滚,一边道:“喂,我说你们这些毛孩子怎么目无王法啊?你们占了爷的地盘种仙草,爷轰你们走,你们还动手?喂,赶快住手,要不然我叫县太爷带人来抓你们,啊哟,我的肚子,喂,我说你还敢打我啊?!” 身后的人早已混战成一团,周大勇一边扯着这个人痛殴,一边大骂:“王八蛋,说实话了吧?说,是哪个人告诉你们我们在这里种仙草的?你现在老老实实说出来,小爷我饶你不死,要不然,你信不信小爷我把你们这些人的肠子都给挤出来挂到树上去。” 这帮乡下野孩子,要论读书写字哪一个也不成。 要论打群架,附近十里八乡没有一拨人能抵得住他们的,何况这是欺负到他们门上要抢他们辛苦经营出来的东西?此时一个个的全都使出了十成十的力气,饶是面前这些人再凶悍,也抵不过在场的人多,手法野,不一会儿,这帮人可就招架不住了。 那一群人被撕的撕扯的扯完全递不上招儿。 大小伙子打架狠自不必说,场子里那几个女人竟然也都不是一般战士。 杨八妮那几个姐姐刚被他给招过来到山上做饭,这会儿拿擀面杖的拿擀面杖,拿笊篱的拿笊篱,杨四妮最凶狠,举着个着了火的柴棒子,冲着杨六妮和杨七妮按着的那个男人就杀了过去,一把火先把他的头发给烧了个精光,又把他裤子给扒下来,在他屁股上来回烙了几个黑印子,烫得那人鬼哭狼号的还不算,完了还直接把人给扔到了臭水沟子里头。 张兰草听见动静也从山上跑下来了,也不走近,把手里的狗绳子给撒开了,说了一声:“赛虎子,上。” 那个比牛犊子还要壮的赛虎子冲到人群里面冲着那群人就是一通咬,对方彻底就乱了阵法,鬼哭狼号得连连败下阵来。 青檀今天一大早去山上画画去了,这会儿听到动静赶回来,就看到了眼前这一副乱相,当时就惊呆了。 眼看着周大勇打人打红了眼,正要操起一块石头往手下抓的那个人脑袋上招呼,青檀上前一把抓了他的手:“大勇,你这是在干什么?当心闹出人命来!” 周大勇咬着牙又照着那个人身上踢了几脚:“青檀,你别拦着我,这些混蛋欠收拾,拿着地契来赶老子,今天老子就先把他们这群人全都给埋在这儿再说!” 地契?青檀一愕,瞬时明白了几分,把周大勇的手腕一抓大声道:“大勇,快点叫大家住手!你们这样闹下去,怕是要出大事儿!” 此时所有人都急红了眼,哪一个也听不见他说,众人只管拳打脚踢的冲着这帮恶人一通招呼,眼看就要得胜在望,却见不远处,一众黑衣衙役冲着这个方向疾奔而来。 青檀知道事情不妙,把周大勇的手一扯:“快跟我走!”折身扯着周大勇就往后山跑,杨八妮和黄二毛两个也不知道到底是出了啥事儿,也跟着周大勇往后山跑。 周大勇被青檀扯得起急,连声问他:“青檀,正打着架呢,你来扯我干啥?我哪儿能闪下兄弟们不管?” 青檀急得眉头直皱:“周大勇啊周大勇,你中了那些奸人的计了!” 第313章体面人物 青檀引着他们堪堪地度过一条河,刚把身子隐到一丛林子里面,却听到身后传来衙役们的声音:“你们这些暴民全都给我住手!适才有人到官府报案!说是有一群乡下暴民目无王法,要强占了这个山头!来人啊,把这些打架斗殴的人全都给我拿下!” 周大勇听到了动静,立时明白过来,原来自己果然是中计了啊! 耳听得兄弟们连声哀号着鸣冤叫屈,却被那些如狼似虎的衙役们一通棍棒招呼得呼爹喊娘的,周大勇的心都快碎了,梗着脖子就要回去救兄弟们。 青檀一把扯了他:“周大勇,你给我冷静一点,现在哪怕你出去了,又能当什么事儿?那些人就是报定了主意挖了坑叫你们跳,好强占了你们的生意,你这会儿出去,运气好的话是和那些人一起被收监,运气不好的话,他们先就一刀结果了你,再给你扣个抗命拒捕的罪名!” 黄二毛一听这话吓得直哭:“大哥,这可咋办啊?俺刚把俺伯家的两个堂哥都给弄进来,一转眼他们两个就先被抓了,回去俺爹和俺伯铁定要剥了俺的皮啊!” 杨八妮也满脸是泪:“俺那几个姐也在里面呢,这回一并都给抓了,万一叫进了大牢,她们往后还咋找婆家啊?” 身边这两个人一哭,周大勇也乱了章法,回头看向青檀:“青檀,那你看眼前的事儿,可该咋办?我可怎么去救他们啊?” “我劝你还是先想想你自己该怎么办吧。”青檀坐在地上喘均了气息道:“这些人的手段太毒了,这一回不止是要抢了你们的营生,连后路也要给你断了。这一下,全村儿的孩子们都跟着你周大勇受了牵连,你就是全村的罪人,怕是这些兄弟的家里人恨不得现在就撕了你,眼前的当务之急,你还是先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吧。” 周大勇连愧带悔,突然一拍额头:“啊哟,一秤,一秤可咋办啊?你说这些人是有阴谋要害咱们,那一秤也断然跑不了了啊!” …… ** “这乡约乡契上写得明白,若是长子未满十八岁,亡父名下的产业可以由叔父代管。可是现如今这金家的长子明明已经满了十八岁,他的产业为何还要叫别人代管呢?” 身着青白色长衫的男子抬头看向里正。 里正挠了挠脑袋:“你说金老大的长子满了十八岁?哦,您是说他那个继子金石头吧?啊,那是这么回事儿,前几年呢金老大纳了个妾,唉,对,就是那位,旁村儿的细寡妇。” 那人顺着里正的手指一看,给细寡妇点了点头,算是一礼。 细寡妇听说他是替金石头来的,诧异之余也不免嘀咕,金石头几时在城里结交上这么体面的人物了? 里正继续道:“这细寡妇呢,带了一个儿子过来,直接就入了金老大家里的籍,当时金老大只有三个女人,却没有儿子,所以就以长子的名义落了户。可是后来……”里正顿了顿,又道:“可是后来金石头这个孩子出了点事,他曾经自己在村头大声叫唤说自己和老金家没有半分血脉关系,要主动断了与老金家的籍,全村儿的人都听到了。 当时金老大也挺生气的,还特地跑到我面前来说要销了他在自己户名上的籍,可是当时我一时事儿多,就把这个事儿给忘了,金老大出事儿前,他还特地来找我一回,说是金石头的婚事自己也给他安置停当了,自己作为继父也算是仁至义尽,只要他成了家,立马就与他分开单过,叫我单独再给金石头立个籍,把他的名字从自己的户上给除去。” “哦?”青白长衫的淡然抿了一口茶水“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金老大不是突然就出了事儿了呢?不过他临死前有话给我,我就得照他说的办啊,所以这老金家的长子不能是他金石头,得是金大宝。” 青白长衫冷声一笑:“如此说来,他这个籍还没有从金老大户上销去。金老大给您说下的这些话,当时可有人证吗?” 里正怔了一下:“这个,倒是没有。” 那人将手一拍:“如此说来,怎么不算是取消了金石头的长子籍了呢?一来没有人证,二来,这户籍上也没有他金老大亲自按的手印啊。” “这个……”里正一时语结。 金一秤一看这形势不对,立马站出来道:“这位先生,请问您是哪一位啊?” 那人抬眼看了她一下:“我是县城里的讼师,由金石头委托我到这里来处置他的家务事的。” 讼师?金石头还会请讼师了? 金一秤心头一谔。 对于金石头她实在是太了解了,那就是个好吃懒做占小便宜没出息的货,哪怕是身上有钱,怕是也想不起来要请讼师来处理家务事,这个事儿背后有阴谋。 果然,里正被这人三句两句就给证得哑口无言了,再加上对方是城里来的,又是职业的讼师,里正登时就对面前这个人敬畏的很,赶快站起来拱手礼道:“那么依着这位先生来看,这件事儿该是如何来断呢?” 那人笑了笑:“那自然是依着公理来断。第一,这金石头就是户籍上原主的长子身份,白纸黑字写得分明,这一点没有什么异议吧? 第二,乡约上有云,原主死亡之后他的所有财产分配权交由其已经年满十八岁的长子了,也有这一条吧? 也就是说,眼前先主金老大的所有田产家业包括名下各位子女的嫁妆聘礼,全都应该交由本户的长子金石头打理!” 第314章翻脸不认人 “我不同意!”金老三突然站出来,大声道,“我大哥的田产家业,凭什么由着他一个外姓人前来继承打理?当着众人的面,我也不怕和各位说。 那个金石头他办的事儿也实在是没情理!当初就为了一个戏子,硬是偷了家里的几两银子跑了,逼得我大哥卖了我大侄女儿。 后来呢,我三侄女儿范了点事儿,他怕惹上官司,先在村里大喊大叫地要和我们老金家断了所有的关系。 我还不怕跟我们说,也就是我大哥这个人缺儿子欠儿子了,非要认下他,要是换了我,当时我就把他给轰出去了。后来他在外面实在混不下去,又回来了,我大哥也是心软,生怕他离了这个门没有活路这才收留他的。 可是心里早就不拿他当长子看了,过年喝酒的时侯,我大哥就说过,想早点叫他金石头出去自立门户。自然会给他先娶下媳妇,再给他二亩地,盖上间瓦房,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青白长衫淡定地听他说完:“这位先生,您说的这些话,有可能是真有可能是假,有可能有依据,有可能没依据,但是,对待原主遗产这件事情,我们只认那几个白纸黑字。” 一把拿了乡约,一手持了户籍谱,那人又自慢声道:“这上面白纸黑字写得分明,条条框框列得仔细,原主金老大名下的长子就是金石头,不管他是否与他有真实的血脉,金石头就是长子!” “你们!”金老三气极,回头看向金老二和金老四“二哥,四弟,你们咋一句话也不说?难道就依着一个外姓人强占了咱们金家的产业?” 金老二冷笑了一声不说话,金老四把脖子别到一边。 王金枝咬着牙一脸刻薄:“哟,他三叔,你这一会儿想起我们来了?适才分地的时侯咋一句也不为我们说话啊?我们这会儿把那家业和地争过来,不还是交给你吗?有那会儿功夫我们理好我们自己家里的事儿不是更好?” “二嫂,你怎么……我说二哥,四弟,大哥往日对咱们几个不薄,这会儿你们当真一句公道话也不替他的家人说?” 金老四站起来慢悠悠地说:“我说什么啊?这里轮得着我们说话了吗?三丫头多能耐啊?还轮得着我们这些当叔叔的替人家说公道话?媳妇,走,抱上孩子回家!” 两家人一转眼走得连个人影也没有,金老三气急,把脚一跺:“你们全都这么绝是吧?好,我这就和你们一起回老宅子,咱们当着娘的面好好评评理去!三丫头,看好你娘,三叔到老宅子替你们要个公道去!” 金老三话一说完,也大步往老宅子里走去。 细寡妇适才已经站在后头听明白了,看来这些人真的全都是替金石头出头的,悄悄地扯了两个孩子走到那青白长衫的人面前:“这位先生,您真是我们家石头请来的。” 那人回身一礼:“这位夫人,您就是金石头的生母吧?正是他托我们过来的。” 细寡妇放了心,又压着嗓子问:“那石头他现在……” 那人道:“他最近在城里还有一些事情没有办完,特叫我先来安置你们。” 细寡妇这一下是彻底放心了,扯着两个孩子站在那人身后,就等着听他安置。 柳翠娥这边已经慌了神,扯了扯金一秤的衣袖道:“一秤,这个事儿不对啊,你爹的家业和房产凭啥叫他金石头承继?他们要是现在就把家业全都给了大宝小宝我都不说啥,要是给了金石头我就是不服得很。” 金一秤没吭声,因为眼前的情况她也是一百个看不懂。虽然从情理上来讲,他金石头是一万个不该承继家业,但是眼前这些人办事有条理得很,每一句话都有讲究,自己冒然开口和他们怼,怕是不但要不到继承权,还会叫他们拿着把柄反治自己一道。所以眼前,还是先认真观察着,不多话为好。 那个人三下两下给里正办好了手续,在这乡契上以金石头的名义签了字画了押,如数领了金老大名下的所有房契地契换成了金石头的名字。 这才转身对着细寡妇道:“金细氏,您现在就带着两个孩子随我走吧。” “好好好。”细寡妇一路小跑地随着那人就走。 大宝和小宝扯了扯她的衣服角:“娘,大娘和姐姐们呢?咱们不得叫上她们一起走啊?” 细寡妇把两个孩子往身边一扯:“叫你们走就快走,你们俩哪儿来那么多话。” 细寡妇领着俩孩子直接把柳翠娥娘几个一甩,随着那几个人一并扬长而去。 金一秤一声冷笑,扯着柳翠娥和金二丫也一起跟上:“走,瞧瞧他们到底在搞什么鬼。” 那几个人引着细寡妇和大宝小宝一进院子,立时就要关大门。 金一秤上前一把把门撑住:“喂,什么意思啊?哪怕现在他金石头承继了我爹留下来的家产,但是我们这些也是金家的人啊,你们凭什么不叫我们进自己家的门?” 那人笑道:“姑娘怕是误会了,我可未曾说过是不许你们几位进自己家的门,只是金石头托我给各位捎来了新的家规,你们几位要进门可以!,但是从今往后就只能进后门,至于住的地方嘛,后院那个草屋子就是。” “你们……你们也太欺负人了!”柳翠娥当时就气急了,指着院子里的细寡妇道:“细儿,你出来给我们说句公道话,他金石头往日里做下的事情我且不论,他是不是真的该当这个家我也不和你讲。 只说你前几日要给他说亲,我和二丫一秤我们娘三个把我们身上的所有银子全都拿出来叫你们使了,现如今这金石头刚当上家,就要把我们往草屋子里头撵?天下可有这样的道理?” 第315章逃 细寡妇这一会儿便是缓过气儿来了,将前几日那一副畏畏缩缩的神态一收,冷笑道:“她大娘啊,你要是不提这个事儿呢,我也就啥话都不说了。可是你既然当面提出来了,我也正想和你说道两句呢。 但凡是咱们黑沟子村里头的人,谁不知道你们娘三个能耐啊?不说你和二丫你们两个随便做上一件绣活就十几两银子,几十两银子地挣,单说你们家三丫头,那就不是个俗物啊。平日里看着小丫头没干过啥,可是这口袋里的银钱,从来没有少过,她能是个缺钱的? 之前我想给我们家石头说门亲事,张嘴借你们点私房钱使使,你可倒好,表面的话说得光堂透亮,背地里捂着自己的口袋捂得紧,我都把话给说到那个份儿上了,你们还是不肯借,我能说什么啊? 哈,说起来是在一个屋檐底下住着的,说起来也都是一家人。你们娘三个凭什么就背着防着当我们娘几个是贼一样?平日里一句实话都没有给我们说过也就算了,管你们借点银子你们都隔着几道肚皮?这会儿您叫我给您说公道话?哈,那话我也就只能这么说了,您可就听着吧!” 话一说完,细寡妇把眼睛一翻,满脸小人得志翻脸不认人的德性,大摇大摆地进屋去了。 大宝眼看着母亲进了屋,一把将堵着门口的人给推开,扯着柳翠娥的袖子道:“大娘,姐姐,你们进屋,他们不叫你们进,我叫你们进,你们住我和小宝的房,吃我的小宝的饭,不理我大哥就行!” 细寡妇的声音隔着窗户传出来:“大宝,你给我滚过来?这里轮得到你说话不?你爹刚不在,你连娘的话也不听了?!赶快给我进屋来。” 柳翠娥满脸是泪,抬手摸了一把金大宝的脑袋:“好孩子,大娘不进了,这个家给弄成这样,大娘再进这个门也就没意思了。” 金一秤反倒把脚一抬就往院子里走,当即就被那个青白长衫的人给拦住了:“唉,这位姑娘,刚才你没听见啊?这个门你进不得?” 金一秤把他的手一推:“此处不养姑自有养姑处,我们才不稀罕进这个门呢,我就是进门取我自己的东西。” 青白长衫一笑:“这位姑娘,怕是你适才没有把话给听明白,如今这个院子里的一切都归金石头所有,这里面已经没有‘你的’东西了。” “我去你妈的吧!”金一秤立时火冒三丈,冲着那人的肚子就一脚踹了过去 “喂,你这个丫头要干啥?”旁边的几个人一起来拦她。 金一秤这一会儿也被气得红了眼,冲着这帮子人连踢带咬的。 那个青白长衫被人从地上扶了起来,摆了摆手道:“罢了罢了,把她们几个给撵出去就得了,不必动手。” 几个人一抬手,拎着瘦小的金一秤就给丢到了门外,砰的一声就关上了门。 金一秤从地上爬起来,又冲上去大力拍门:“喂,你们这些混蛋,把我的东西还给我,我的医书,我的针灸刀具,还有我的钱,我娘的绣品。喂,你们开门啊!” 门里头的人根本就不理她,过了一会儿,隔着院墙把她们娘几个的包袱扔了出来。 里面就是些旧衣服旧鞋和一些不值钱的玩艺,银子和银票是一点也没有见。 金一秤的医书被隔着院墙一扔,就被扔破了好几本,散了一地,刀具和针灸也掉得东一件西一件的,过了半晌这才拣齐。 金一秤气得肚子痛,把那些东西全都拣起来收在一起,过去挽了母亲的手道:“娘,趁着天没黑,咱们先找地方落脚去,这地方先叫他们占一下,改天这个帐,我铁定要和他们再清算。” 柳翠娥和金二丫擦干净了脸上的泪,正要随着她往前走。 突然看到前面跑过来一个人,一把扯了金一秤,急声道着:“三丫头,快跑,有人要抓你!” 娘三个一怔,还没有回过神来,那个人已经一把扯了金一秤就开始往远处跑,原来是张兰草。 张兰草一边扯着金一秤往前跑一边道:“三丫头,刚才园子里来了一群人拿着地契要强占了咱们的山,大勇领着人和他们打起来了,刚打到一半,突然就闯进来一群衙役,说是人家拿的是县太爷亲手签的地契,咱们打人家赶人家就是和县太爷过去,要把所有打架闹事的人都给抓走。还好青檀机灵,一看事儿不对,先一步扯着周大勇跑了,可是余下的人都被县里来的衙役给拘起来了。 他们原本还说要来抓我,亏得我那赛虎子厉害,连着咬伤了好几个衙役,我这才能跑出来,现在已经有人供出来在那山上牵头种仙草的人一个是你,一个是周大勇。 这会儿有一拨衙役已经去了周家粮栈,要先去拿了周大勇,另外一拨人立马就要来拿你,三丫头,你可赶快找个地方躲起来吧,万不能被他们给拘着了。”张兰草扯着金一秤一路跑到村儿外的大路上,又把身上的几把铜钱拿出来全都塞到她手里。 金一秤算是差不多听明白是啥事儿了,不免急道:“我要是跑了,我娘还有我二姐他们两个可咋办啊?” “有我和你三叔在,还能不顾她们两个吗?有我们两个一口吃的,定然会留给她们一碗的。三丫头你就别在这里傻愣着了,你就赶快跑吧,保命要紧!”张兰草照着金一秤身上又推了一把,跺着脚催着她赶快跑。 金一秤调头往村子外面跑了好远,直到实在是跑不动了,这才找了个柴草垛把身子给藏了个紧,抱着膝盖大口喘气,抬手抚了一把脸,这才发现满脸都是水迹,有汗也有泪。 第316章被抓 现在完全可以断定,自己是被人给算计了,单独他一个金石头断然想不出这么周密的计策,先是叫人替他占了老金家的所有家产,把自己和娘都赶得走投无路,另一边又叫人占了自己和周大勇的山头,抢走了自己正在经营的生意。 金一秤想到了钱千,上回自己在城里得罪过他,当时他就已经摞下狠话说叫自己走着瞧,当时自己并没有多想,难不成,这一回的事情和他会有关系?可是他是怎么会找到金石头的,金石头这么久不露面,连爹不在了,他都没有回来…… 冥冥之中仿佛有一根线在牵着金一秤往某个方向想,可是略一思索那根线却象是突然又断了。 “喂,你们别抓我们的孩子,我说各位官爷,这里面铁定是有误会的,咱们有什么事儿好商量,你们可千万别抓走我们的孩子啊。” 身后突然传来几声哭喊,金一秤吓了一跳,赶快把身子在草垛里面藏紧。 “少废话,你们的孩子这回办的事儿可不小,现在一个个全都要抓回到县衙里面去问话!” 那些衙役一边粗鲁地冲着这些乡下人呼喝,一边冲着身边的押着的孩子们身上又抽了几棍子,几个孩子吃不住痛,哭爹喊娘地号了起来。 这一次被抓的人里头,差不多黑沟子村里面各家各户的孩子都有,此时被这些衙役象蚂蚱一样用绳子串成一串,用棍棒驱赶着往县城里走。可叫整个村的人全都慌了神。 里正被众人拥着,紧赶着领头的衙役说好话:“我说这位官爷,咱们商量商量成不成?不是我说,您瞅瞅,这一回被抓的全都是些半大的孩子们,这些孩子们能范下多大的事儿,那铁定是被人给撺掇的呗。您看这样成不成?您先把他们给放了,有啥事儿咱们再慢慢理。” 那衙役一声冷笑:“他们都是孩子?哈,那一个个的办的可都是大人都办不了的事儿!人家县城里的老爷拿着县太爷盖过章的地契上门来收自己租下的地方,他们二话不说就把人家给打了!这个胆子也实在是大了吧?算是彻底目无王法了吧?人还不大,一个个的胆子倒是都不小,这一回要是轻易放了他们,往后这一个个的还能得了?!” 里正赶快陪笑脸:“官爷,您听我说,他是这么个事儿,我们这黑沟子村里的人都穷得很,识字儿的大人都没几个呢,别说是这些孩子们了。许是那位城里的老爷把地契给拿出来了,我们这儿的孩子们不认识哩。 您说这孩子们平日里都在山里头玩惯了,这会儿突然赶他们走,他们自然不乐意,这三下两下的起了冲突,他们也不是故意的啊。您就念在他们是初范,就把他们给放了吧,我领着全黑沟子村的人给官老爷您跪下了。” 衙役把手一挥:“你跪也没用,这帮小子可一个个都不简单,你说他们不识字?你自己看看,这是从他们房里搜出来的帐本,这一条条一列列写得可都清清楚楚的,什么人干什么活儿,一个月给他们多少月钱,他们种下多少芝草,收成有多少,全都写得仔细,这象是不识字的人办的事儿吗?所以今儿个这件事儿,你们谁说情也没有用,我定然要把他们都带回衙门里细审的!” 里正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种仙草?您是说这些孩子们是扎着堆在山里头种仙草了?” 那衙役冷声笑道:“怎么着?你们自己都想不到吧?就你们村的这些半大小子们,粘上几根毛儿比猴儿都精,这办的压根也不是小孩子能干的事儿,所以说,你们也别拿他们年纪小不懂事儿来扯幌子,这个事儿横顺小不了,你们且等着吧,这件案子县太爷可说了他要亲自审!怕是将来这些小屁孩儿身上的官司哪一个都不会小喽! 行了行了,前面的别挡着道儿了,带着他们赶快走,要是再有人敢上前拉拉扯扯拦着我们的话,以同罪论处,全都上衙门里面给我呆着去!走!给我快点儿!” 那衙役连喝带吓,直把里正也给吓得再也不敢张嘴,众人不敢再拦他们,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那群凶狠的衙役带着哭号着的孩子们一起上了路。 孩子们的父母家人全都哭得倒在地上站不起来,这一下子被带走的几乎是全村的孩子们啊,他们要是一有事儿,怕是整个黑沟子村就要绝后了啊! 有几家人的婆娘已经哭得鼻脸乌青地倒在地上站都站起不来了。 人群里头突然有人大声说了一句:“好端端的孩子们,怎么会想到山里私自种仙草的?那定然是有人撺掇的,要是被我们知道他是谁,看我们不把他们给千刀万剐了去!” 立马就有人呼应:“嘿,适才衙门里的老爷们不是都说了吗?这撺掇着孩子们领头打人的就是他周大勇,另一个就是她金一秤了,这会儿事情一出来,他们两个人一个也不见,就叫咱们的孩子们去顶缸?到底下哪儿有这样的道理?” 正坐在地上哭天号地的几个妇人突然就得了机灵,忽地一声从地上跳起来,在声叫道:“啊哟,可不是?!那种仙草的事儿,不就是只有她金一秤才会的吗?这个丫头向来和那个周大勇扯扯拉拉不清不楚的,怕是这一回就是他们两个算计好了,联手要坑咱们的孩子们的!” 有个婆子跳出来,叉着腰大声骂道“对!我这会儿也才想起来,上回她金三丫头被官府的人抓走,不就是因为私自种仙草叫人家给揭出来的吗?现如今她没事出来了,倒是会来祸害咱们一个村的孩子们了!啊哟,这个扫把星,要是叫咱们抓了她,铁定要把她给剥皮沉塘,给咱们一个村儿里面的孩子们报仇!” 第317章入狱 金一秤躲在暗处,吓得头皮上冷汗直冒。幸亏刚才张兰草跑过来给自己报信儿,要是刚才自己没跑,被这些暴民给抓住,怕是此时已经被丧失理智的父母们给活活打死了。 想到这里,又自恨得咬牙,怪不得那个青白长衫的人堵着门不叫自己进家呢,原来也是已经算计好了的,就是打算叫自己连个藏身的地方都没有,直接落到乡民们手上不得好死呢! “钱千,金石头,你们两个畜牲等着,这个仇,我铁定得报!”金一秤咬着牙,狠狠地拳头给握了个紧。 全村儿的人全都炸开了锅,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 有人大声提议道:“她金一秤跑了,周大勇这会儿也没有个人影,显然这件事情就是他们两个计划好了的,就是想要坑了咱们全村儿的人。 可是咱们黑沟子村的所有人也不是就由着他们两个想怎么坑就怎么坑的。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们俩跑了,他们的家人还在呢! 走,咱们大家伙儿现在就到他们两个的家里去,咱们就当面锣对面鼓地对质一番,叫他们把那两个人给咱们交出来!” “对,现在咱们就去找他们去!这事儿铁定没完!” 所有人都被愤怒点着了,众人浩浩荡荡地先要往金一秤家里去,走了几步有人提醒,金一秤娘几个已经被细寡妇给赶出门外了,这会儿也不知道在哪儿落脚,不如先去找周大勇,反正他们家的家业大,他的家人断然不会舍了那么大的家业躲出去。 于是众人又折返回来,先冲着周大勇家里的粮栈去了。 金一秤躲在柴草堆后面,越看越着急,娘和二姐那个性子自己向来是最清楚的,以往那么多年向来是逆来顺受惯了,现在在自己的熏陶下性子比以往好了不少,表面上是知道反抗了,可是骨子里还是没有大主意的人,要是全村的人一起找她们的麻烦,依着她们两个人的心性,怎么能抵挡得住? 金一秤越想越心焦,把心一横将面前挡着的柴草一把推开,冲着前面浩浩荡荡走远的人就要喊:“我金一秤在这儿呢,有什么事儿冲我来,别去难为我的家人。” 刚一张嘴,突然从背后伸出一只大手来,一把卡了她的脖子,把她拖到了一旁的树林子里头…… ** “这一张是你爹的房契,这一张是你爹的地契,这一张,是你们家的所有财产明目。从今天开始,你金石头就是你们老金家名正言顺的继承人。这些家业产业,全都归你。” 钱千将面前的几张房契地契郑重递到金石头的眼前,满脸微笑。 金石头把手在身上反复抹了几遍,这才双手接过钱千递过来的那几张纸,拿在鼻子底下仔细端详。 尽管他不识字,但是“房契”和“地契”那几个字他是认识的,还有最下面自己的名字“金石头”那三个字他也是认识的。 这房契和地契上面都写的有自己的名字,上面还有里正盖着的红彤彤的印章,看来,这些东西从今往后就彻底属于我金石头一个人的了! 金石头捧着那几张纸契,一时之间激动得说不出话来,麻小红碰了碰他:“石头,看你,这是高兴傻了不是?还不赶快谢谢人家钱老板?” 金石头这才回过神来,赶快把那几张纸往怀里一装,跪在地上就给钱千磕了个头,热泪盈眶地道:“我金石头谢过钱老板了,钱老板您这么帮我,您简直就是我的重生父母,再长爷娘,往后……往后您就是我亲爹,想叫我干啥,就是您一句话的事儿,上刀山下油锅,我金石头万死不辞!” “啊哟哟,石头兄弟,你说这个话可就见外了嘛,快起来快起来……”钱千一脸热笑地把金石头从地上拉起来,抬手给他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土,一脸亲切地道:“石头兄弟啊,还是那句话,我钱某人为人最讲义气,生平也最重‘诚信厚道’几个字。从今往后,你我二人就是朋友了,彼此之间相互照应着,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何必如此客气。来来来,为了庆祝石头兄弟争得自己应该争得的名份,拿到原本就是属于自己的东西,我钱某人今日作东,咱们好好痛饮一杯可好?” 麻小红赶快在一旁聪明地开口道:“那是那是,钱老板您为人忠诚耿直,这只要长着眼睛的人,全都能看得出来啊!也就是她金一秤那个死丫头,有眼不识金镶玉,错把泰山当巫山。硬是把您这么个实诚厚道的大财主给得罪了,实在是该死的很。 别看都姓金,我们家石头可跟她不一样,我们就是老实厚道的本份人。只要认定了您钱老板这个朋友,那是掏心掏肺地要和您打这个交道,有什么事,您只管开口,我们两个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钱千又笑得一双精明老鼠眼儿眯成了两道缝,一边扯着金石头入席就座一边连声道:“小红姑娘这个话说得对,朋友之间嘛,定然是是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这样下去方才长远。眼前咱们先把面前这杯酒给喝下了,我钱某人还当真有一事相求。” 金石头当即把胸脯拍得砰砰直响:“钱老板,有事儿您说话,刀山火海,我金石头替你趟了。” “石头兄弟啊,前阵子从您和小红姑娘那里得到了线索,我们这才一路跟踪追查,找到了他们一起种植仙草的地方。也顺利地把那些帮他们种植仙草的人都给抓了个正着,如今我也在县太爷那里打好了招呼,说叫要多关他们几日,顺便从他们嘴里把他们种植仙草的秘方给抠出来。 可是昨儿个县衙里头传出话来,说是这帮孩子们虽然年纪不大,但是那一个个的骨头还都硬得很,在那牢里面,吓了吓了,打也打了。可是一个个的,就是咬着牙不开口。全都咬死了说是不知道怎么种的。 这个事儿,可就叫我范了难了。若是不能把他们的法子给套出来的话,怕是咱们也只是落着眼前这一回的收成,要想把这个生意彻底变成咱们的,就得知道这种植仙草的秘方到底是什么才成。 我今个找你来,也是想叫你帮我想想办法,怎么把这些孩子们的嘴都给撬开,把这种植仙草的方法给问出来。” 第318章挨打 金石头想了一会儿:“钱老板说的这个事儿,我清楚。平日里跟着他周大勇混得近的那帮孩子,我金石头是清楚的,一个个的全都是村儿里头的滚刀肉,打小儿就被吓大打大的,在衙门里头被打得轻了,对他们也不济事。要是下手重了,都是些半大孩子,万一伤一个死一个的,县太爷也怕会惹上麻烦,所以这个事儿就变得难办了,是这个理不?” 钱千一竖大拇指:“石头兄弟果然是个明白人!” 金石头笑了:“再加上这一回虽然抓的人多,但是这秘方也未必是个个全都知道,得是跟他周大勇混得最铁的那几个才知道一点。可惜这几个人啊,一个个都跟是那滚刀肉似的,别说是打他们吓他们,怕是这会儿真说要杀了他们,为了和周大勇的义气,怕是他们也未必就会把秘方给轻易说出来。” 钱千眉头一耸:“哦?难不成如此说来,咱们还真就套不出他们的实话来了?” 金石头皱着眉头喝了几口酒,阴着脸一笑:“嘿嘿,办法那铁定是有的!钱老板,明儿个你就叫衙门里头的人再到黑沟子村里面去一趟,就说是他们这些人的父母管教不当,纵子行凶,要把他们给带到牢里一并定罪!嘿嘿,别看这帮小子们个个皮实,但是对他们的爹娘可是一个比一个孝顺,只要在他们老子身上动了刑,那定然是有什么,他们就说什么了……” “啊哟,石头兄弟,果然是条妙计啊!”钱千闻言大喜,“那就依着石头兄弟您的主意办,事成之后,别的不说,那个黑沟子村里面养仙草的事儿我就全都交给石头兄弟你了,得到的利润,我给你抽上一成!” 第二天,县衙监狱的门一开,又给塞进几个人进来。牢里关着的孩子们打眼一看,全都炸了锅了。 张破仓从地上一下子蹦了起来,冲到牢门前面就喊:“爹,你咋进来了哩?” 李破缸也被吓坏了:“爹,你……你咋也进来了?” 周大头冲着那间牢房里看了一眼,也立马给吓哭了:“唉,我说爹,咋会还有你哩?你被关进来干啥啊?” 那间牢房里的几个老爷子捂着刚被打了的屁股,冲着这群孩子们骂道:“小兔崽子,你说我们是怎么进来的?还不是你们这些混蛋办的好事?背着老子在山上种仙草,叫官府的人给查着了,连累了自己不说,还连爹都一起坑了,真是一帮逆子,败家玩艺儿!” 张破仓噙着眼泪,嗫嚅着小声道:“爹,我们几个种仙草,这也不是坏事儿啊,再说了,大勇哥都给我们工钱了,你们不也花着了吗?” “屁!蠢小子!被人家给卖了你们还替人家数钱哩!”张破仓的爹捂着红肿的屁股,梗着脖子骂道:“适才我们进来的时侯,那官老爷都跟我们说了,说这仙草可主贵着哩,在城里那一株就能卖上一两多银子,你们好好想想,你们替他周大勇和金一秤种出多少棵仙草了?他们挣了多少钱?分给你们的又是多少?哼,不开窍的死玩艺儿!” 李破缸赶快大声道:“伯,话可不是这么说哩啊,俺大哥说了,那钱不会一下子全都发给俺们,怕俺们一下子都给花干净喽,他会替俺们把钱给存起来,将来把生意做大了都给俺们算股份哩。” “我呸!啥股?屁股!”李破缸的爹也跳着脚骂起来,话一说完,屁股上又火烧了似的痛。李破缸的爹换了个姿势趴好,又接着骂道: “他周大勇是你的啥人啊?他说啥你就信啥啊?现如今你瞅瞅,你们这一个个的都被抓起来了,他人哩?他咋脚底下一抹油就跑了哩?还有那个金一秤,她咋也不见了哩? 哼,不是我说,怕是这事儿啊,压根就没那么简单。是他金一秤和周大勇两个人眼看钱挣的多了,自己眼红了,后悔一开始给你们许下的银钱许多了,这才扒了个坑叫你们往里头跳哩。 这一会儿,你们全都被抓到这儿来了,他们两个人把钱巻,满世界快活去了。留下你们这些人在牢里替他们俩顶缸,哼,你们就接着傻去吧你们!” 孩子们一下子全都急了:“你们别这么说俺大哥和一秤姐,他们俩才不是这号人哩!他们现在肯定会想办法救我们的。” 这边的几个大人一起冷笑:“哼,等着被他们救?你们几个全都做你们的清秋大梦去吧,你们就在这里面挨着打受着饿,还牵连着老子跟你们一起受苦,他们照样连个头也不会冒!” 孩子们还是不服,叽叽喳喳地吵成一团,表示完全信任周大勇和金一秤。 钱千和金石头在牢外面听里面的动静听得仔细,钱千皱着眉头道:“依,看不出来啊,这个金三丫头和他周大勇能把这些孩子们给拢得这么好?” 金石头咬着牙笑:“好?哼哼,钱老板,你看着吧,再好的关系也经不起挑拨,他们这些人跟他周大勇好不了几天了。” 第二天,牢里被关的那帮孩子们一个也没有挨打,倒是那几个刚被关进去的大人都被拖出来各自结结实实地挨了一顿暴打。 一通板子挨完,几老爷子被重新扔回到牢里,一个个扯着嗓子直喊痛。 张破仓急得直流眼泪,连声叫着:“爹,你怎么样了?爹,你叫他们有啥事儿冲着我来啊,他们打你干啥?爹,你跟我说说话啊,你到底伤得重不重啊?” 张破仓的爹趴在地上,有气无力地道:“行了,破仓,你也别管你老爹我了,反正我就是一把老骨头了,横顺离死也不远了。你就继续守着你那点义气吧,啥也别说,就在牢里呆好,哪怕明儿个你爹被他们打死在大街上,你也别来收尸!” 第319章泄秘 “爹,看看你都说了些啥话啊。”张破仓跪在地上哭得泪流满面的。 李破缸也在一旁哭,一边哭一边冲着自己的父亲打量,李破缸的爹长得瘦,身子骨也不如其他几个男人壮,这会儿挨了打,连喊个痛都上上气儿接不上下气,听得人直揪心。 李破缸呜呜咽咽地哭了一会儿,对父亲问道:“爹,刚才他们打你的时侯,说没说怎么才肯放你们出去?只要他们提出来,我们铁定办。” 李破缸的爹没好气地道:“适才那些人说了,要不是因为你们这些人嘴太硬,问啥不说啥,俺们也不会被抓进来,这会儿想出去也不难,只要人家问你们啥你们照实说了就成。” 李破缸直接闭了嘴,和张破仓两个人互视了一眼,全都不说话了。 自从关进来那天起,这里面的人全都被带出去,挨个问那些仙草到底是怎么种出来的。 这些孩子们有的是真的不知道,张破仓和李破缸都是周大勇身边的得力干将,金一秤配营养基和采种撒种的时侯也不背着他们,所以那仙草是怎么种的,他们俩还当真是知道一些。 可是之前哥几个私底下都发过毒誓的,这种仙草的技术,只能是自己家最铁的兄弟知道,要是有人露出去一个字,所有人都饶不了他们! 可是现如今…… 张破仓和李破缸相互对视了一眼,两个人的心里头都有点动摇,要是那些打全是挨在他们自己身上的,哪怕是叫他们给打残了打死了,这些事儿也是不能往外说的。 但是想不到,这些人会是这么狠,竟然是把自己的爹给抓了进来,天天打。老爹都已经那么大的岁数了,哪儿能挨得了这么重的刑? 但凡是这样讲义气的孩子们,全都重亲情,有孝心,平素里再淘气,也把父母看得重,此时看到他们天天因为自己挨板子,张破仓和李破缸的心里头真是比被刀子割了还难受。 一旁的周大头也一个劲地掉眼泪,他平素里不爱说话,虽然和周大勇的关系也挺不错的,但是种仙草的事他虽然知道一点,但是知道的并不仔细,此时看着张破仓和李破缸的表情,已经料定了他们两个知道的比自己多。不由得压低了嗓子劝道:“我说破仓,破缸,你们两个也别苦撑着了,没看咱们的爹都快叫人给打得没气儿了吗?要是你们两个知道啥就赶快说出来呗?只要别叫老爹受苦,哪怕是回来叫大哥打咱们一顿骂咱们一顿也行啊!” 张破仓抬起哭得红肿的眼睛冲着周大头就是一声吼:“滚,这可是咱们发家致富的手艺,老大交待过了,打死都不能说。” 一旁的李破缸反倒是想了半天:“仓,你说,大哥是和金一秤一起把咱们给坑了不?” 张破仓迎面就啐了他一口:“滚,胡扯啥哩?咱大哥是那号人不?” 李破缸抬手擦了脸上的口水,梗着脖子哭道:“他不是那号人,金一秤是哪号人你知道不?咱大哥啥事都听那个金一秤的,她金一秤说往东大哥就不往西哩。说不定是她金一秤哄住了大哥叫把咱们弄到牢里,他们两个想卷钱跑哩。” “滚,这话我不信,反正我怀疑谁也不会怀疑咱大哥,他就不是那号人!” 李破缸冲着旁边那间牢房里看了一眼,听见自己老爹的叫声更惨了。 李破缸心痛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要真不是他们两个合伙坑咱们,那为啥事儿一出来他们俩一个人影也不见?就把咱们扔在这里活受罪?还有,哪怕他们两个人跑了,他们的家人也在啊!为啥现如今咱们的爹和兄弟都叫送到牢里来了,他们的家人反倒没事儿?这个事儿该咋说哩?” 张破仓张了张嘴,到底没话说,每个人的心里都止不住起了点小心思。 第二天一大早,那些衙役们开了牢门,正要把几个老爷子往门外提,这边的牢里头,李破缸先就吼了一声:“你们想问啥?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你们别再打我爹了。” 这边的周大头也赶快站起来:“唉,我知道的东西也不多,不过我全都跟你们说,你们也别打我爹了。” 张破仓急得从地上跳起来,冲着这两个人连踢带踹的叫他们两个人闭嘴。 那边张破仓的爹一眼看见,立马气得破口大骂:“仓,你这只白眼狼,别的人都知道救自己的爹,你这个小王八蛋连你亲爹都不顾。 王八羔子小畜牲,老子白养你了,来吧,你们这些衙役直接把我拖出去给砍了吧,免得叫我家这个小畜牲看见他爹碍了眼。” 张破仓委屈得直哭:“爹啊,你看看你说得是啥话啊!” 旁边的周大头和李破缸赶快劝他,说是大哥平日里还是还教咱们对爹娘要孝顺的吗?眼前不是咱们不义气,实在是咱们不能不顾老爹的死活啊。 张破仓哭了一场,也就认了,当天和周大头李破缸三个人把知道的怎么种仙草和维护仙草的事儿全都给说了。 钱千得了他们三个人口供,仔细一看,极为周全。不由得大喜,暗地里给县太爷方文信塞了不少好处,这才放了这些孩子们和那几个家人回家。 前脚把人都给放回去,后脚金石头也领着麻小红风风光光地回了村儿,拿着钱千给的银子再次在当地招兵买马,占了原先周大勇他们建的那个基地,拿着从孩子们嘴里骗出来的方子,彻底把种植仙草的地方弄成钱老板的了! ** 再说金一秤这边。 那天眼看着一群人要去找自己家人的麻烦,金一秤一时冲动就要冲出来挡事情,突然被一个人给牢牢地扯住拉到了林子里面。 待到那些人全都走远,这个人才把金一秤放开。 第320章求援 金一秤这才看清拉扯自己的人竟然是青檀。 金一秤恼道:“青檀,你拉着我干什么呢?难道你没有看到他们那些人要去找我家人还有大勇家人的麻烦?!” “那你又能怎么样?”青檀看着她冷笑:“事儿已经惹出来了,你出面除了能叫那些暴民把你给乱拳打死解恨之外,还有别的办法吗?” 金一秤怔住:“那我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去欺负我娘和我二姐啊。” 青檀扯着她往小路上走:“放心吧,你二姐和你娘没有那么傻,知道你跑了她们反倒放心不少,眼前最少有你三叔和三婶娘能顾着她们一道,实在不行,不是还有你大姐夫家里可以避避的吗? 可你若是出面,那些暴民气成那样,怕是当场不把你给打成个重伤,也少不得羞辱你一番,到时侯你娘和你二姐岂不是更加心痛? 至于周大勇你更不用担心,那货从小到大没少惹祸,叫一个村儿的人上门来找着算帐也不是第一回了,周掌柜的夫妇自然知道该如何应付,当务之急,还是你们两个先想办法藏身,然后商量一下如何翻盘才好。” 青檀领着金一秤七拐八拐地转了好几圈,这才绕到了林子深处的一间小房子里。 那个小房子是早先青檀出门画画的时侯一个落脚的地方,地方藏匿存的有食物有水,刚好适合他们几个人藏身。 余下的几日几个人吃住都在这个小房子里,每日由青檀出去到村子里打听些许消息。 不出几天,消息带回来了,那个金石头不但成为金老大名正言顺的继承人,还接收代管了咱们种植园。这还不算,他还出面将以前种植园里的几个骨干给请了回来,叫这些人继续协助他经营。 一开始那些孩子们忌着周大勇交待过的话都不肯回去,可是当不住家里人见钱眼开,一听说金石头给开的工钱好,打着逼着又把孩子们给送了回去,协助他金石头开园子种仙草。 眼前的事儿就是明摆着的了,那一天突然到黑沟子村来的两拨人,根本上就是一拨人啊。 一拨去替他金石头认定金家长子的身份,要金老大家的财产继承权,好把金一秤赶出家门,另一拨赶到园子里,逼着周大勇出手打人,把事儿给闹大,好借机把人全都抓走。 这样以来,一,可以把金一秤逼得走投无路,身无分文连个家也不敢回,亲人也不敢见。二来可以叫周大勇他们两个背下所有的黑锅,得罪了全村儿的人。第三,借着他这些孩子们投入牢里的机会,连打带吓带挑拨,把种植灵芝草的秘密都给套出来。 此计一出,即整了金一秤,也得了种植园,更重要的是加种植的技术和人力资源都一起掌握了。 这背后操控着一切的人,一石三鸟,本小利大,给自己弄了个世上一等一大赚不赔的的行当。而这其中的关键人物竟然是他金石头! 想明白了一切的金一秤,这会儿气得头顶冒青烟:“好啊,你个钱千,你果然是个有办法的,我千算万算,怎么也想不到你竟然能利用金石头这个王八蛋来彻底弄我这一道啊!” 周大勇他们几个并不知道这个叫钱千的人是谁,但是看他操控这一切的手段,也能猜得出来,这定然是个极为有势力有背景的一个人物。 杨八妮道:“那难道咱们就吃这么个哑巴亏了?要知道,那园子可是一秤姐和大勇哥领着咱们一草一木亲手搭建出来的,凭什么就叫他们给抢了去?” 黄二毛也气得直蹦:“对,他们凭什么啊?咱们亲手弄出来的生意,叫他们给抢了不说,还把咱们给赶得没有活路,这不活活欺负人吗?实在不行,咱们就到县城里面告他们去!我就不信,这还没有天理王法了?” “这个世道上,偏还就是没有天理王法了。”青檀慢悠悠地开了口:“你们仔细想想,那个姓钱的虽然是利用了金石头,反过来算计了你们,但是说来说去人家办的事情只是缺德,却每一件都不犯法。 倒是你们几个,无视县太爷亲手签字盖章的地契,把那几个城里来的人给打成了重伤。这会你们去打官司,怕是人家先要治你们个强占土地,无视官威的罪名。 再说了,那个姓钱的既然已经提前挖好了所有的坑等你们跳,官府那里铁定已经提前打点好了,你们这会儿去告官,怕也是自投罗网!” 这一下,所有人都不说话了。 周大勇道:“那现在咱们怎么办?总不能一直都躲在这里吧?” 金一秤这会儿是没折了,其他两个人也都没有了主意。 过了一会儿,还是青檀开口道:“事到如今有两条路,第一条,你们在这里再躲上两天,待到村儿里人怒火都平息了,就各自回家,从今往后好自为之,别再与那些人为难,全当吃个哑巴亏……” “那不行!”周大勇当即一挥手“这口气,小爷我可咽不下。现如今我弄不了那个姓钱的,我也先要把金石头那个王八蛋给揪出来暴打一顿,先出出气再说。” 青檀摇了摇头,一脸“我就知道是这个结果”的表情。 金一秤苦笑一声:“行了吧,大勇。那个金石头现如今可不是以前的那个金石头了,如今他依附着那个姓钱的,那个人在背后给他足够的人力财力支撑,定然也少不了在背地里指点着他。如今你打上他一顿,怕是除了给你自己和家人招惹事非之外,没有别的结果。” 杨八妮赶快问:“那青檀哥,不是还有另外一个办法的吗?” 青檀看了金一秤一眼:“我记得你以前好象说过,帮你收着灵芝草往外卖的那个人是府台大人身边的人?” 第321章进城 金一秤和周大勇两个人同时一怔,随即眼前一亮。 “对啊!”周大勇一拍大腿:“咱们怎么把那个人给忘了啊?有省台大人身边这个人帮咱们撑腰,还用怕他那个姓钱的?” 金一秤一脸祟拜地看着青檀:“青檀,我实在是太佩服你了,你说你一个出家人,为什么思想会有这么龌龊?我们想不到可以利用的人你倒是第一个想到了。” 青檀看了她一眼:“金一秤,会说话你就说,不会说话你就闭嘴好吗?” 杨八妮赶快站到中间打哈哈:“好了好了,无论如何现在主意已经摆在这儿了,那现在咱们事不宜迟?赶快就动身上省城找人去吧!” 黄二毛站在原地犹豫了半晌,吞吞吐吐地道:“大哥,要不然你们去,我就不去了吧……” 见众人一起看他,黄二毛红了脸:“大勇哥,俺爹现如今年纪大了,身边离不得人……” 杨八妮急道:“唉,我说黄二毛,你咋也变得跟山上那几个人一样没义气了?” “八妮!”周大勇一口打断了他的话,转脸对黄二毛道:“没事儿,二毛,我明白,你爹就你这一个儿子,你老是跟着我们跑来跑去的,他还得操你的心。你就先回去吧,你平安了,我们也能放心些。” 黄二毛含着眼泪点了点头:“大哥,我知道了,那你们……保重!” 黄二毛出了门,深一脚浅一脚地往村子里的方向走。余下的人开始收始路上吃的干粮,只有青檀坐着不动,一副事不关己的德性。 金一秤看着他这样,有点奇怪:“青檀你呆着干啥?赶快收拾东西和我们一起走啊?” 青檀瞥了她一眼:“你们走你们的,与我何干?” 杨八妮停了收拾东西的手:“咋,青檀哥,你不跟我们一起去啊?那万一你身体再不舒服,谁在你身边照顾你啊。” 青檀用眼角夹了金一秤一下:“我是怕跟有些人在一起,我会更加不舒服。” 金一秤一脸无辜地看着他,挺奇怪自己这是又怎么招着他了。 杨八妮是标准外貌协会的成员,不论男女,只要脸长得好看的他都喜欢,这段时间相处下来,感觉着青檀也不象外人传说的那样阴邪难相处,私心里倒是越来越喜欢他了。 杨八妮上去扯了扯青檀的袖子,陪着笑脸道:“行了,青檀哥,咱们好男不跟女斗,一秤姐虽然说话不好听,可是她心里是向着你的。你不知道为了你给治病她可想了不少法子了呢。你啊别和她治气,咱们一起走,路上人多点,也能多点照应。” 青檀仰着脸又摆了一会儿谱儿,这才道:“叫我跟你们一起走也行,不过这一路上你叫那个女人管好她的嘴,别说那些招人烦的话!” “我说青檀你为什么总是针对我啊?我说什么了我?”金一秤一脸委屈,梗着脖子就打算给青檀讲道理。 青檀一看见她张嘴,二话不说,背上自己的小包袱,先一步走了。 金一秤追在他身子后面叨叨:“喂,青檀,你别走啊,你说我说哪句话不好听了?什么叫良药苦口利于病?什么叫忠言逆耳利于行?我一个济世救人的良医,我还能毒舌了我?唉,你这话可不对啊,我说,我说你别走那么快,你等会儿,这个儿咱们仔细理论理论……你说我说话烦着你了,到底是我哪一句烦着你了,啊?” 待到青檀和金一秤全都出了门,周大勇一脸埋怨地看着杨八妮:“青檀说他不去就不去呗,你非要叫他一起去是啥意思?” 杨八妮可就笑了:“我说大哥,你身上有钱吗?” 周大勇脸一呆,他还真没有。 杨八妮一拍手:“这不就结了?你没钱,我没钱,一秤姐刚被赶出家门那更不会有钱。这一路上咱们吃啥喝啥啊?你别看青檀是个和尙他可精着呢,昨个我可看见他那怀里有个荷包袋里,看着鼓鼓囊囊的,咱们啥都不图,就图他这一种给咱们花钱行不?” 周大勇这是彻底没话说了。 还真是得佩服杨八妮的细心,这货就是长着个男儿身子女儿心,果然,青檀身上带着银子呢,出了黑沟子村,直接花钱雇了一辆车,连夜就往省城走,一刻钟也没有耽搁。 等到了省城天刚擦黑了,城门已经关了。 几个人饿得前心贴后心,只得就近找了个小客栈,一进门二话不说,先点了一桌子菜,一通狼吞虎咽之后这才问掌柜的有房间没有。 掌柜的打量了他们一眼,道:“各位客官对不住,我们这儿只有一间房了,你们这两男两女的,住着也不方便啊。” 杨八妮急了,翘着兰花指甩了掌柜的一个大白眼:“你这掌柜的会说话不?这是两男两女啊?这不三男一女吗?” 掌柜的一怔,冲着金一秤就陪了个笑脸:“啊哟,对不住啊,这位小哥,我没看出来您也是个男的。” 青檀“扑”的一声就笑了,眼睛不规矩地冲着金一秤的胸口扫了一眼。 金一秤被他这一眼看出一肚子邪火来,强忍着气冲着掌柜的道:“我说掌柜的,不管我们几男几女,一间房横顺是不够的,要不然再帮我们几个想想办法,再给腾一间出来?” 掌柜的有点为难:“这位小哥,真对不住,要是有房我咋会能不给你们哩?这会儿是真没有。” 周大勇站起来道:“那算了,实在不行咱们出去找找,看别家还有房没。” 那掌柜的就笑了:“这位小哥,这会儿天已经这么晚了,怕是别的店住的比我这儿还满呢。” 周大勇不信,出去转了一圈,挨家客栈问,还果真是一家比一家满。 第322章馒头 周大勇垂头丧气地走回来,说:“既然这么着,那一秤你自己住那一间房吧,我们三个随便找个柴草堆挤挤去,反正几个糙老爷们挤一挤也不怕冷。” 青檀抱着肩膀坐着不动:“是你们不怕冷,我却是怕冷的。” 周大勇有点生气地看了他一眼:“唉,青檀,我说你什么意思啊?一个大老爷们你就不能让着人家女孩子一点?” 金一秤赶快劝周大勇:“大勇,你别和他争,他有病!” 青檀刚把杯子给举起来喝了一口茶,又被金一秤一句话给憋得呛回来了,瞪圆了眼睛看她。 金一秤很是善解人意地瞅了他一眼:“没关系,青檀,你有病,我理解你!” 青檀砰地一声把杯子放回桌上,被硬生生逼出内伤来。 金一秤站起来,取了自己的包袱就要往后院走。 杨八妮赶快一把扯了她:“啊哟,一秤姐,你还真一个住在院子里去啊?怎么说你也是个大姑娘,我们三个大老爷们哪儿能叫你一个姑娘家往院子里睡?” 金一秤很是通情达理地道:“你们是三个人,而我只是一个人,三比一,那间房怎么说也是该你三个一起住。何况,你们几个当中有个人还有病。 ——掌柜的,告诉我你们这儿的柴草堆在哪儿?” 金一秤提着自己的小包袱随着掌柜的上后厨找柴草堆去了,余下的三个男人干瞪眼,周大勇一肚子不满地看了青檀一眼,满心满眼瞧不起这样喜欢和女人争高低的男人。 青檀肚子里更憋气,刚才他明明是在故意气金一秤的,结果反被金一秤一脸淡定地骂了几句有病,倒是把自己给甩了个难堪。 杨八妮看了这两个男人一眼,道:“那个,大勇哥,青檀哥,你们两个人先回房,我去看看一秤还需要啥不。” 话一说完,杨八妮径自到后院找金一秤去了。 金一秤已经在一脸淡定地整理那个柴草堆了。 杨八妮走到她身后:“一秤姐,你……你还真住在这儿啊?” 金一秤回头看他:“对啊,怎么了?” 杨八妮有点不好意思:“其实青檀他刚才是和你开玩笑呢,他不是想和你争那一间房。” 金一秤大大方方地一摆手:“没事儿,我不跟他计较。” 金一秤自以为刚才自己的表现实在是得体得不能再得体了,怎么说这一路上所有的费用都是花的人家青檀的钱,那么事事处处让着人家有什么不对呢?更何况,人家还有病! 杨八妮想了想道:“要不然这样吧,一会儿我们一起回房去,叫掌柜的给咱们房里再拼一张床,在中间搭个布帘。你住一边,我们仨住一边儿。” 金一秤摇了摇头:“这种天气也不冷,住外面也挺好的,我才不稀罕跟你们三个大老爷们住一块儿呢。行了,八妮,我没事儿,你回去吧,早点歇着,明天一早咱们早点进城。” 杨八妮还是感觉三个大老爷们住房,叫人家一个大姑住外面挺不合适的,打量着要不然给掌柜的加点钱,怎么着也叫金一秤到伙房住着也好啊。 突然听到后院里传来一声厉吼:“死丫头片子,要死了你?连个馒头都拿不好?” 接下来就是噼噼啪啪几声巴掌响,一个女孩子在压抑着声音哭,那个妇人却还是在恶骂不止:“你还哭?你瞅瞅?厨下就这么一个好面馒头了,我拿过来叫你吃,你反倒好,手一抖就给掉到地上去了。我说你这个丫头啊,你咋长着长着人又回去了哩?” 小姑娘哭得抽抽答答的:“娘,你光打……打……打我,这个馒头又不是我故……意掉的。” 小姑娘大着舌头刚争辩了几句,又听得几声巴掌的脆响,那个妇人恨铁不成钢地骂道:“我说你胖你还立马就喘上了?适才说你越长越回去,你连话也说不清了。 我要是再多骂你几句,是不是你还打算钻回老娘的肚子里头重新投上一回胎啊?赶快把地上那个馒头给捡起来吃干净了!再敢糟蹋粮食,老娘我就打你死。” 金一秤和杨八妮两个人扒着后院的门缝往里看,只见一个十一二岁的小丫头抬手把脸上的鼻涕和眼泪一把抹到脸蛋子上,蹲在地上开始捡馒头。 可也就是怪了,馒头离她手指头尖儿就那么一寸远的地方,小丫头伸手够了一回又够了一回硬是三五回才把那个馒头够在手里头。 旁边那个妇人在水盆子里埋头搓洗衣服,咬着牙骂:“真不知道生你这个丫头片子有啥用,别人家的孩子象你这么大的,家里的活儿全都能帮着干了。 你倒好,一天比一天懒,原本还会帮娘扫个地做个饭啥的,现如今呢,叫你扫地你握不着扫帚,叫你端饭,你撒一桌子。就连吃个馒头你都叫掉到地上,真不知道要你这个死丫头片子干啥使?” 那妇人气极败坏,一边低着头搓洗着床单和衣裳一边嘴里骂骂咧咧个不停,小丫头就抱着个馒头坐在门槛上,一口一口地咬着,眼泪还是止不住地往嘴里流。 杨八妮看着有点不忍心,小声道:“这个妇人嘴咋阵碎哩?她骂得我头都痛了,别说那么个小丫头片子了。啊哟,你瞅,这才刚咬了几口啊?她手里的馒头就又掉地上了。” 金一秤皱着眉头又看了那个小姑娘几眼,止不住一步步地走近了看她。 那妇人正在埋头洗着衣服,突然看到眼前站了两个大姑娘,张嘴就问:“喂,你们是在这儿住店的?客房在前头,这里私宅,可不能乱闯。” 金一秤看了那个小姑娘一眼,问她:“这位夫人,这个小姑娘是你的女儿?她这个样子有多久了?” 第323章猪肉 那妇人回头看了女儿一眼,这才发现她又把馒头给掉了,当即就又火了,扬起巴掌又想上去打:“我说你这个死丫头片子是故意的?” 金一秤一把拉了她的手腕:“这位夫人先不要急着打孩子,你先告诉我,她这样总是掉东西,拿不住东西有多久了?” 那妇人想了一下,道:“也没多久,就是从去年八月十五过来之后,刚开始我们也没觉得,想着孩子小,顶多是懒,不想干活,这才故意掉东掉西的。没成想越是不理她,她倒是越发上脸了,现在连吃个馒头都掉,唉,这可把我给气的。” 金一秤皱了皱眉头:“去年八月十五的时侯,这个孩子可曾被磕碰过头部?” 那妇人想了一下:“没有,这个丫头从小就乖的很,不怎么猴皮,就是懒。唉,我说你们两个有事没有?要是没事儿就赶快走,我还有活计要忙呢,你们别在这里碍事。” 那妇人一边说,一边就要上前赶人。 金一秤却绕过她的身子,径直走到了那个小丫头面前,伸出一根手指在她眼前比了比:“小姑娘,你能不能告诉我,这是几?” 那个小丫头看了看母亲,摇了摇头不敢说话。 那妇人更急了:“我说你这个死丫头片子,你装懒也就罢了啊?还当着外人的面故意丢人是不是?这不是一吗?你三岁的时侯就认识这个数了。” 金一秤回头看了那个妇人一眼,又冲着杨八妮指了指道:“看见那位姐姐了吗?她手里有糖,你现在要是能一条直线走到她面前去,她就给你糖吃。” 小姑娘用力舔了舔嘴唇,真的站起来向前走了。 可是这个时侯,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她的眼睛明明是看向杨八妮的,可是脚尖却朝向另外一个方向,明明是想向杨八妮走,可是偏偏是走到了杨八妮旁边的地方冲前伸手一抱,她自然就扑了个空,身子直直地摔到了地方。 那妇人吃惊得一把掩了口:“啊哟,你这个丫头可是傻了啊,叫你去找人,你在空中瞎摸个啥啊?” 金一秤看了她一眼:“这位夫人,你现在知道了吧?你女儿其实并不是在装懒,她是脑子出现了问题,导致的眼睛和身体不协调。所以我才问你她这种情况有多久了,之前可曾头上受过伤。” 那妇人急得眼泪都快下来了,低着头仔细想了一会儿,道:“没有啊,真没有,我们家这个孩子向来乖得很,有了啥事儿都跟我说,她要是真的头上受过伤,我怎么会不知道呢?” 生怕金一秤不信,那妇人赶快蹲到那个小姑娘面前,尽量放柔了声音道:“喂,丫儿,你跟娘好好说说,你的头到底磕到哪儿过不?” “没……没有。”小丫头摇了摇头。 金一秤沉吟了一下,走到那个小姑娘面前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又把她往光线好的地方扯了扯,翻着她的眼皮看了看,又照着她的肚子上用力摸了几下,突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难办了,这一下还真是难办了。” 那妇人急忙扯着她的手问:“小姑娘,我家丫头这个咋的了?她是咋会落下这种病的哩?” 金一秤看了她一眼:“这位夫人,我且问你,你家里平常都是向什么人买猪肉的?可曾经吃过一些来历不明的肉?” 那个妇人一怔,正要张口说话,却见那个饭店掌柜的突然从里屋走了出来,冲着那妇人吼道:“唉,叫你好好洗衣服哩,你在这儿胡咧咧啥?还不好好干你的活儿去?” “孩子他爹,是这位姑娘看出来咱们家丫头不对劲了,这才问……” “问问问,问啥问?”掌柜的走过来没好气地看了金一秤一眼“唉,我说你这小哥也真是的,你是个男人穿个女人衣服四处闲逛也就罢了,你咋还专跟俺家女人没话找话的哩?唉,哪怕你岁数不大,也得知道个男女大防吧?你自己说叫俺给你找个柴草垛凑和一宿,俺给你找了,这会儿你还伸着脖子到俺后院瞎扯,这个事儿他咋着也不合礼数吧?” 那妇人一听自己男人这个话,当即吃了一惊:“依,你是说这个姑娘她是个男人扮的?” 那掌柜的早就把她扯着往堂屋里头一推,把那个小丫头也给拎起来往堂屋里头一甩:“男男男,男啥男?就你话多,该忙啥忙啥去,胡咧咧个啥哩?” 掌柜的回过头连推再轰把金一秤他们两个往门外头一赶,转手砰地一声关上了门,压着嗓子就在屋里骂道:“你这个死婆娘,就你话多,和你说过多少回别提那个肉……你咋就不听哩?” 那妇人急着争辩:“可是适才那个人说你闺女她……” “她她她,她咋了?她就是懒,就是笨,这算啥毛病啊?还真叫人家三忽悠两忽悠啥话都往外说了?笨死你个死婆娘哩!” 金一秤摇了摇头和杨八妮一起往柴草堆那个方向走。 杨八妮奇道:“一秤姐,到底是咋回事儿啊?那个男的为啥突然发这么大的脾气?那个小姑娘到底是啥病啊?” 金一秤苦笑了一声,突然问道:“今天晚上,咱们在他店里没有点肉菜吧?” 杨八妮摇了摇头:“没点,刚开始我想点一着,可是后来一想这一路上都花的不是咱们自己的钱,不如省着点,光吃点素的就得了。” 金一秤叹了口气:“省一点还真是对了,刚才那个小丫头的病,还真就是吃肉吃出来的病。” “啥?”杨八妮吃了一惊“人吃肉还会把脑子吃坏?” 第324章确诊 金一秤点了点头:“刚开始,我也只是猜测,可是这适才一看到这位掌柜的表情却是可以作实了。他们这些客栈的老板为了图着多赚钱,就会买一些来历不明的肉。有的屠户家里养的猪感染了严重的寄生虫,就会杀掉贱卖。怕是刚才那位商户图便宜买了这样的猪肉,结果,他们这样做不但是害了别人,更是害了自己,适才那位小姑娘就是因为吃了这样的猪肉才病了的。” “啊哟,这么恶心?”杨八妮一把捂住嘴,恶心得脸都绿了。 金一秤道:“在猪身上的寄生虫当中最厉害的数猪肉绦虫。 这种虫子的虫卵一般是寄生在猪的肌肉里头,人吃了这种虫子的虫卵,使它进去体内进行生长繁殖,一段时间之后,虫体成熟开始在人的肠道内播卵,虫卵又穿透肠壁进入血液,随着身体血液循环进入人体的各个组织,重新寄生,但是很不幸,它们最喜欢的组织之一,偏偏就是人的大脑。” 金一秤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冲着杨八妮眨了眨眼睛。 杨八妮随便脑补了一下,体内有一只大虫子正在四处播卵,卵又随着血液四处跑,最后竟然又落到脑子里的情形,当即恶得就是一声干呕。 金一秤道:“刚才那个小姑娘的情况已经很严重了,怕是虫卵已经开始破裂孵化,压迫到了她的视神经,所以她的手眼无法协调,又进入了她大脑的威尔尼克区,所以她连说话都已经不清楚了,可惜她的那个父亲却是个蠢货,女儿明明已经病得这么严重了,竟然还在拼命隐瞒实情。” 杨八妮问金一秤:“一秤,按你说那个小姑娘的情况已经这么严重了,那她还有救不?” 金一秤道:“救,倒是也有救,只是麻烦得很……” 金一秤闭了嘴没有再往下说,现在那个掌柜的明显讳疾忌医,自己若是强要治她,怕是对方不但不许,还会强生事端,眼前自己身上的麻烦已经解决不清了,哪里还有能力再去顾别人呢?或许,这也是那个掌柜的该受此报吧。 两个人又闲聊了几句,杨八妮又细心地把房里的被褥拿来几床帮金一秤在草堆上铺平了,这才回房。 一脚踏进房门,杨八妮就感觉到房间里的气氛有点不太对劲。 只见周大勇抱着肩膀在一边的床上坐着冷冰冰地看向青檀。 青檀则是一脸的不以为然,一边拿着杯子喝茶,一边翻看也不知道从哪儿找到的一本书。 杨八妮干笑了两声道:“哟,都没有睡呢?” 周大勇冷着脸道:“看见有人的,小爷我闷得睡不着。” 青檀低头看书,根本就不接岔。 杨八妮走过去拉了拉周大勇的袖子,小声道:“大勇哥,你这是干啥呢?自己家兄弟,有话好好说,别伤了和气。” “我今天还偏就要给他伤这个和气了。”周大勇对着青檀就数道开了,“青檀,我就问你,俺家一秤到底是哪儿得罪你了?你有病了,她给你治,怕你一个人在青松观里没有人照顾,还特地把你送到我们山上,托着我们所有的兄弟照顾你。 不是我说,她对我都没有对你这么好吧?你可倒好,她给你治病,还得天天跟着你说好话,你一个不高兴还冲她甩脸子,男人有你这样的不?” 一听这话,青檀反倒笑了:“大勇,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我和她金一秤走得近了,对她的笑脸多一些,你就黑着脸拿着眼睛剜我,我说话抢白她,不给她好脸色了,你又拿话怼我。 我理她了,你说我跟她说话多了,我不理她了,你又说我对她摔脸子了。我说周大勇,我倒要问问你,我要怎么做,才算是能衬着你的意啊?” 一番话直接把周大勇给怼了个没脾气。 “我……”嗓子里打了个梗,周大勇继续和青檀讲道理,“我这不是替一秤不服气吗?就拿刚才的事儿来说吧,她一个大姑娘,你就真好意思叫她自己住到院子里去?你还说你不是在故意欺负她?” 提起这个事儿来,青檀到底有点气短,拿起杯子挡了挡嘴角,低声咕哝了一句:“不是她自己要住的吗?” 周大勇还想继续再叨叨,杨八妮赶快扯了扯他的袖子,拼命向他使眼角,意思是:“别再说了,花着人家的钱呢,一秤都不说啥,咱们更不好把关系给搞僵了。” 周大勇还是放心不下金一秤,闷着气坐了一会儿,又站起来寻思着上院子里看看金一秤去,屁股刚往起一抬,突然听到后院里头一声惨叫:“啊,丫头,你咋了,你咋了,你可别吓唬娘啊!” 杨八妮怔了一下,这个声音象是刚才那个妇人的。 接下来是那个掌柜的声音:“丫儿,丫儿,你别吓唬爹,你好好给爹说句话,喂,你这是咋了……啊哟,我的丫儿你咋说抽抽就抽抽上了啊?……唉,我说你这婆娘,你不去替丫头儿请郎中,你往前院跑什么去?” …… 后院子里头一边脚步杂沓,耳听得那夫妇两个大呼小叫的。 金一秤刚在草堆上躺好了睡着,突然听到这样的动静,刚睁开眼人还没有坐起来,那个妇人已经一下子冲了过来,一把扯起她的胳膊就往后院扯:“我说这位小男子哟,你可赶快救救我们家丫儿吧,她刚才刚睡下,这会儿竟然整个人都抽抽起来了。” 金一秤被扯得脚底下连跟头,待到进了房门到看眼前的情形,也不由得惊了一吓。 只见那个小姑娘躺在床上,嘴里头吐着白沫,斜着下巴张着嘴,梗着脖子猛往上翻白眼。那副表情就跟吊死鬼一样。 第325章神医 她爹在一旁拼命地按着她,可是这丫头伸胳膊蹬脚,身子扭曲着来回在床上翻腾,那个力气大得竟然是连按也按不住,整个人就象是鬼上身了一样。 金一秤吓了一跳,赶快跑过去,取了一旁挂着的毛巾折了几折塞到那丫头的嘴里,防止她咬着舌头。 那个妇人吓得话都不会说了,连声道:“小丫头,啊,不是,小男子,我家丫儿到底是哪儿的病啊?她咋突然之间就翻白眼了哩?” 金一秤一边用手死命地按住那丫头的身子,防止她的肌肉因为过分抽搐而变得僵硬,一边道:“你们家丫头是吃了你们家买的那些黑心肉了。 你们做这一行生意的怎么会不知道?但凡是猪肉贱卖铁定是有原因,要么是瘟死的猪,要么是有寄生虫,贪小便宜吃大亏,你这丫头是叫猪身上的寄生虫钻到脑子里去了。” “啥?!”那妇人惊得张圆了嘴,片刻之后,张牙舞爪地冲着自己家男人去挠了过去。 “我叫你这个死该天杀的丧良心,当初我就说过不叫你买那些黑心屠户送上来的便宜肉,你还死活不听我的,口口声声说是没事没事,来来往往的客人就是做的一锤子买卖,哪怕真是出了事儿官府也查不到咱们头上。 这样的钱咱们不赚白不赚。可是你看看眼前这算是啥事儿?你没坑着别人,咋就叫咱们家闺女先遭了报应!?” 那男人一个躲闪不及,脸上已经被女人结结实实地给挠花了几道,一边捉着女人的手拼命反抗,一边连声道:“行了,憨婆娘,事儿已经出来了,你光打我有啥用?还不赶快叫人家替咱们想想办法?” 金一秤苦笑:“你家丫头已经抽抽成这样了,说明大脑里的寄生虫已经破坏了大面积的神经组织,现在再说要治怕是不容易了。你说你们两个先不要打了,先叫我那几个朋友把我的药具全都取下来再说。” 金一秤在那个小姑娘身上又是按又是点,连着揉搓了好几处的穴位。 那个丫头的抽搐癫痫的症状象是减轻了一些,只是两只眼睛还在一个劲地往上翻,脸色也是青白青白的,样子看上去十分吓人。 那个妇人不一会儿就把东西给取过来了。 周大勇,青檀和杨八妮他们几个也一起到了门外。 周大勇冲着里头问:“一秤,里面情况咋样?你一个人能处理得来不?” 金一秤回道:“怕是我一个人处理不好,你也进来帮个忙吧。” 周大勇抬脚就要往屋子里进,那掌柜的突然又犹豫了:“这位客官,那位帮俺家闺女治病的好歹是个半大的小子,年岁小着哩,叫别人看见他给俺家闺女治病了,也不损俺家的名声。可是小哥您这么人高马大的爷们进了屋,对俺家丫头又是摸又是看的,怕是不好吧?” 周大勇被当头臊了个大红脸,梗着脖子半天说不出话来。 杨八妮一看这形致,自告奋勇地道:“那既然这样,还是叫我进去帮一秤姐的忙吧。” 那掌柜的也不拦他,由着他扭着屁股进了房门。 金钱秤紧盯着那个小丫头的脸色冲着杨八妮一伸手:“银针,要最长的那一根。” 杨八妮赶快打开包袱取了一根银针递过去,金一秤拿着那根针冲着小丫头的眉心就刺了进去。 那妇人吓得一声惊叫差点晕过去。 掌柜的哆嗦着嘴唇道:“我说小小子儿,你这是……你这是干啥呢?那么长的一根银针捅到俺闺女脑子里,可不就把她的脑子给捅坏了?” 金一秤不抬头:“这就怕我把她给捅坏了?我告诉你,这一根还不够呢,怕是还要好几针才行。”话一说完,又取了几根银针出来,对着小丫头的天灵穴,百会穴,太阳穴分别又刺进去几针。 掌柜的两口子是吓得彻底不敢看了,捂着眼睛站在旁边直筛糠。 杨八妮被他们两个人给聒噪得烦闷,冲着他们两个人一脸不耐烦地道:“喂,我说你们两个别不知道好歹,俺家一秤姐可是观音大世身边的药神童子下凡,这医术断然了得得很。 今天是你们运气好,遇着我们了,要不然依着你们家小丫头现在这副情形,怕是连今夜都过不去。唉,我说你们两个别在这里哆哆嗦嗦的碍眼了,这会儿赶快的取点上好的烧酒,再烧上点热水,对了,还有这灯,灯也给我们多取几盏过来,好方便我们家一秤姐看病。” 那两个人这才回过神来,忙不迭地出了门去准备东西去了。 金一秤问杨八妮:“你怎么知道我一会儿要用到热水和烧酒?” 杨八妮笑了笑:“我可不知道,我是看着他们两个缺德冒烟卖病猪肉的站在眼前嫌恶心,故意把他们两个人给支开呢。啊哟,一秤姐,这丫头不抽抽了,你看,你看她那眼珠子也翻下来了。” 杨八妮指着床上的小丫头一通叫唤,只见那个小丫头明显停止了抽搐,眼睛也不再一个劲地往上翻了,但是神智还是明显的不太清明。 金一秤展了一把头上的汗,这才放慢了下针的速度:“看来我刚才的判断是正确的。 这个小丫头的眼睛和手没有办法协调,很有可能是大脑皮质上的枕叶受到了损害,所以我及时把针从她的眉心穿刺进去,刺激他的枕叶神经兴奋,调动细胞及时对抗损伤。 而她今天下午已经出现了部分失语的症状,说明她大脑内的威尔尼克区也出现了问题,所以我就从她的脑后下针,刺激这一部分受损的区域赶快复苏。 而她刚才出现了全身的抽搐,则是主管躯体反应的顶叶和中央后回出现了问题,所以我从她的天灵下针,及时刺激这两个区域,叫它们及时恢复功能。从她眼前的情状来看,我的判断基本没有出错。” 第326章吃粥 杨八妮一脸祟拜地看着金一秤:“啊哟,一秤姐,你是说的啥哟,我咋一句也听不懂哩?” 金一秤擦了一把额头的汗,冲着她一笑:“嗯,你要是听不懂也就对了,这些研究成果怕是要千百年后才能大白于世的,现在你就全当自己是听了个热闹吧。” 金一秤一边说话一边反复揉搓小姑娘的手脚和小腿,慢慢的,刚才因为全身抽搐而僵硬扭曲的肌肉也慢慢地放松下来了。 杨八妮一边学着她的样子给那个小丫头做按摩一边道:“一秤姐,你也教我医术吧?我算看出来了,学医就是好,关键的时侯就是能救命。” 金一秤笑了笑:“行啊,我看你这个人也挺细心的,应该也是个学医的料,有空了我就教你。” “好嘞!”杨八妮高兴得眼睛笑成了一对弯月芽。 不一会儿掌柜的夫妇回来了,一个手里捧着大水盆,一个手里提着烧酒,身后还跟着两个小伙计,每人手里拿着几个油灯。 进门看到床上躺着的女儿已经不抽抽了,脸色也过来劲儿了,神智虽然还不是很清明,但是眼睛子已经不再一下一下地往上面翻了。 两口子这才算是松下一口气来,那妇人上前,一把抓了女儿的手就大声哭了出来:“啊哟,我的丫儿哟,都怪娘,都怪娘啊,娘一直都以为你是因为懒,不想帮娘干活儿这才总是装着拿不住东西的,万万没有想到,你是真的脑子里出了毛病哟。 娘平日里那般说你骂你有时侯急了还动手打你,真真是太不应该了,千错万错都是娘的错啊。好在现在你已经好了,真是观音菩萨保佑,叫她身边的童子下凡来救了你的命。” 金一秤在一旁苦笑:“我说这位夫人,我现在只是用银针暂时止住了她的症状,不叫她继续发作而已,至于她的病根本就没有除根,只要我把针一拨,怕是她还会复发。” “啊?”那掌柜的一声惊呼,“那你这个针就别拨了呗,俺就叫俺闺女整天带着,这东西它又不碍事。” 杨八妮当真是对这掌柜的无语了,冷哼一声道:“你想得倒是容易,哪怕不拨针,怕是她还要继续范病。” 金一秤冲这掌柜的道:“有笔墨吗?我现在给你开个药方子,你先连夜给抓回来吧,病因我已经跟你说了,这个丫头是吃了不该吃的肉,让猪肉里的寄生虫进到自己肚子里面去了,然后那只虫子在她的肚子里头产卵,卵又进了脑子里头,进而孵化成幼虫,幼虫不停长大,损伤和压迫了她的脑神经,然后……” 话还没有说完,那个掌柜的两口子已经一把捂着嘴到门外嗷嗷嗷地吐去了。 那两个拿着灯的小伙计相互看了一眼,很有几分幸灾乐祸地道:“嘿,幸亏掌柜的给咱们的伙食差,只有素菜没有肉,咱们得不了这个病。啊哟,真恶心,往后我这辈子是再也不吃猪肉了。” “可不是?以往咱们还羡慕他们一家三口有肉吃呢,原来他们吃的肉这么恶心啊?往后是送到我嘴边我也不吃了。” 待到那两个人吐够了重新进了门,那妇人勉强喘匀了气息,接了金一秤递过来的药方问:“小男子,小先生,要是依着这个方子吃,我女儿的病就可以好起来吗?” “不可以。”金一秤道,“这个药方只是把她肚子里的虫子和虫卵全都给打下来,至于已经进到她的内脏以及大脑里的虫卵怕是就不好杀死了。眼前也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往后的事情就要全凭着她的造化了。” 掌柜的两口子悔不当初。那个男的当即甩了自己几个耳刮子,提着灯笼出去抓药去了。 这一边这个老板娘一看女儿眼前没事儿了,连夜把在走廊里头搭了一架上好的顶子床,让她住,顶子床上盖着厚厚的布幔就跟一单间小房子似的,住着暖和又干净。 也不用和那个三个男人挤一位屋,住的还干净舒服,金一秤伸了个懒腰,舒舒服服地睡了一大觉。 第二天一大早,小二就给送上了精米粥和花油卷,小二口口声声说这是掌柜的奉送的,怕他们几个有心里障碍,小二还一再重审:“这些花卷用的都是素油和猪肉一点也不沾边。” 听他这么一解释,金一秤反倒没啥胃口了,对那个小二道:“回去和你们家掌柜的说用滚过的盐水把所有碰过生猪肉的刀和案板都好好煮煮烫烫再用。” 那小二连连点头称是。 杨八妮昨天全程在场,听金一秤详细地讲了那么多病情,这会儿当真是啥东西也吃不下。 青檀和周大勇两个人不知道其中细节,倒是吃得十分香甜。 香喷喷的米粥刚进了嘴里,那个掌柜的突然张牙舞爪地就冲了进来,对着屋子里的人就是一声大吼:“拉了,我闺女拉了!拉了那么大一盆白花花的虫!” “噗!” 青檀和周大勇面对面坐着,嘴里的粥同时喷了对方一脸。 金一秤和杨八妮想笑,都给拼命忍住了。 金一秤站起来道:“嗯,我过去看看。” 杨八妮一把扯了她:“一秤姐,这东西去看啥啊?多恶心?” 金一秤道:“你是不知道有的寄生虫生命力极为顽强,要是全虫下不来,留着一个脑袋挂在肠壁上,单那个脑袋还会继续繁殖,所以我得看看那条虫子到底整体下来没有,如果没有,还得再调整药剂量。” 杨八妮尽管恶心,但是想起来昨天还说要跟着金一秤学医的事儿,干脆把牙一咬:“一秤姐,等等我,我跟你一起去。” 金一秤和杨八妮出了门,只留下房间里的两个男人十分嫌弃地互视了一会儿,站起来各自去洗脸。 第327章尹青 白花花的一盆绦虫,又把掌柜的那两口子给恶心得又吐了半晌。 金一秤检查了一下那些虫子的量,又在药方上做了些调整,叮嘱掌柜的再多叫丫头吃上几天,务必把消化道里的虫子先给打扫干净,至于血液和脏器里的那些虫子和虫卵就得在药方里面加点微量的毒素一点点杀死它们了。这个过程相当漫长,金一秤一再叮嘱这掌柜的两口子必须有足够的耐心。 临走的时侯,掌柜的两口子怎么也不肯收他们的钱,反倒一个劲地要留他们多住几天,房钱全免,还管饭。 金一秤他们几个一想到他们家小姑娘那白花花的一盆子,说什么也不肯在他们店里继续呆了,结了帐就赶快跑。 一行人步履匆匆地进了城,这才发现……省城原来这么大啊?! 比县城不知道大了多少倍热闹了多少倍。 周大勇和杨八妮的眼睛又明显地使不过来了,伸着脖子瞪着眼,当真是看啥都新鲜。 “乖乖,怪不得咱们乡下人有了钱都想进县城里,县城里的人有了本事又想进省城哩。原来省城这么大,这么热闹,这么好看啊。啊哟,你们看前面那个楼,那咋嫩高哩?” 杨八妮指着不远处的高楼瞪着眼睛直叫唤。 青檀道:“那个是钟鼓楼,按照规秩,每个城市里都该分别立一个钟楼和一个鼓楼,为了向民众报时用。 根据城市的大小,这些楼的高度也有讲究,象县城那么大的地方钟鼓楼的高度不得高于三丈五,省城的钟鼓楼高度不得超过六丈七。而京城的钟鼓楼就在京城正中间的位置,高度是九丈九。” 杨八妮立时一脸祟拜地看向青檀:“啊哟,青檀哥,你竟然连这个都知道?你也太了不起了。” 周大勇不服,故意小声咕哝:“切,说得好象他去过京城似的,就会吹。” 青檀明明听见了他说的话,也只是抖了抖唇角。 一行人穿大街走小巷一路打听一路问,这才到了府衙前面,看看这府衙门也比县衙门大那么啊。 这几个人商量了半天,最后决定由周大勇上前去打听。 那府衙里的门房都傲气得很,一看周大勇的打扮就料定他是乡下来的,连声道:“不知道不知道,我们府衙里头没有这个人。” 周大勇觉着挺奇怪的:“咋会没有这个人,上个月这个人还和我在县城里头碰过面,我记得当时我还问过他一句,现在住在哪儿,他说他就是住在府衙里头啊?” 那门房满脸不耐烦:“切,我们府衙里住的哪些人我全都清楚得很,唯独你说的这人,名字我连听都没有听说过,你铁定是找错人了。” 不等周大勇再问,那人手中的棍子一抬就把他给轰了出来,在他身后把角门一关。 周大勇一肚子疑惑,站在门前不肯走,还是旁边一个摆摊卖凉茶的老太太开口问他:“这位小哥,你找的那个人怕是以前府台大人身边的人吧?” 周大勇听不懂:“以前的府台大人?啥意思啊?” “啊哟,原来这么大的事儿你都不知道啊?”那婆子压低声音道,“前阵子原来的府台大人好象是范了点事儿,连夜被调离了,他身边那些人怕是一个个的也脱不了干系,全都跟着他一起走了呗。现在这府衙里住着的可是新一任的府台大人了。” “啊?这么大的事儿,我咋一点消息也不知道啊?” 那婆子笑道:“唉,想来是你们住的那个地方天高皇帝远,没听说呗。 这官场里的事儿哪儿能是你一个乡下后生能看得明白的?老婆子我在这府衙边上看了几十年凉茶,这才算是看出点道道来。 别看这个府衙门威风的很,这个官老爷体面,那个官老爷威风,说到底啊,还不是那铁打的衙门流水的官?这万岁爷用着你那一会儿,你自然是有一万个体面,待到万岁爷不用你了,立马就能把你给换下来喽。你说官老爷尚且如此,他身边的那些人呢? 怕是官老爷一走,他们也跟着走,哪怕不能跟着走,怕也是就地一散火,该上哪儿忙活就上哪儿忙活去了呗?” 周大勇不死心又仔细问了几句。 说起来也是巧了,就是在自己和尹青交接完上回的灵芝草之后没几天,原来的那位府台大人就出事儿了。 现在外面的人也不知道他到底范的是啥事儿,就知道一夜之间人被调走了,带着他手底下所有的人也都随着他一起调走了。 新来了一位府台大人就地填了他的位置,带的是人家自己的人。 周大勇回来把这个消息一说,所有人都有点傻眼。 杨八妮着急道:“那按这么说来,算是彻底没有人来给咱们作主了?咱们的冤情没处诉了不说,就连该着咱们自己的产业以后也就经营不成了呗?” 金一秤眯着眼睛打量着府衙上头那个“正大光明”的匾额,苦笑着道:“我上回见了那个府台大人,看他那行事作派就不象个稳重的,可是实在没有想到他竟然会倒台的这么快。幸亏我当时聪明没有同意到他府上作府医,要不然,怕是如今也要和他一起跑路喽。可惜了那个尹青,好明白一个人,怎么就这么被他给牵连了。” 周大勇郁闷地蹲在地上抱着头直挠脑袋,这一回的事情说起来也怪他。 要不是他一时冲动打了那些上山抢生意的人,怕是兄弟们也不会被抓走,更不会得罪了整个村儿的人,害得连金一秤也叫一个村儿里的人给恨上了。 原想着,只要一找到尹青,托着他在府台大人面前多多美言几句,替自己翻了案。只要一回到黑沟子村重新拾起买卖继续经营,要不了多久就可以东山再起,到时侯,再带着兄弟们把那金山银山给挣回来,全都交给金一秤,好好补偿她这一回受到的惊吓。 可是实在没有想到,尹青竟然也走了。 第328章吃饭 现如今几个人困在这里,怕是连回去的路费都不够。就这么在省城里面干吊着,家里那边也不知道怎么样了。这可怎么办啊? 周大勇抱着脑袋想了半晌,突然站起来一拍巴掌:“他娘的,活人不能叫尿憋死了,实在不行,小爷这会儿就到府衙那里击鼓喊冤去!我就把府台大人给叫出来,叫他秉公处置了咱们的案子先。” “真要说到秉公处置,怕是第一个先要被处置的就是你了。”青檀慢悠悠地开了口,“原本就是你先动手打人,叫人家抓了把柄,你这一会儿还击鼓喊冤,不是自投罗网又是什么?” 周大勇梗着脖子道:“那就叫府台大人把我给抓了砍了呗,只要能叫他把产业还给兄弟们,再替一秤在村儿里主持个清白,我这条命就算是赔上又如何?” 青檀还是一副慢悠悠的语气:“你这一条命赔上还真不能如何,这产业也照样回不到兄弟们手上。” 周大勇真是恨死青檀这张嘴了,自己心里憋闷着,哪怕是说说气话,他也是指哪儿堵哪儿,成心给自己添不自在的不是?要不是忌着之前在山上他救了自己那一道,这一回路上又全是花的他的钱,周大勇早就把他给一把按在地上,把他那个秃头敲出一堆包了。 可是青檀更气人的地方还在后面,他这个人处处招人恨,可偏偏时时有主意。 “依着我的主意,咱们不如先在省城呆下来,先避避风头再说。反正黑沟子村儿你们现在回不去,县城那地方是姓钱的地盘,也未必安全,算来算去,还就算是省城这里更适合咱们呆一阵。” 看到金一秤和杨八妮两个人频频点头的样子,周大勇更加没好气:“咋啥话都叫你说了哩?咱们回了县城还有找我大哥帮忙,省城这种地方你有一个熟人不?” 青檀瞥了他一眼,根本就不屑于开口,抬脚就顺着大街往前走了。 杨八妮当场怔住了,一脸花痴的祟拜:“依,难不成青檀哥在省城还有熟人哩?他可真有本事。” 金一秤道:“反正这个货整天阴道道的,却总能绝处逢生另避蹊径,走,赶快跟上他。” 两个人一商量,跟着青檀就走,周大勇在后面气得一头火,咽着干醋大声喊:“喂,一秤,八妮,你们真跟他走?不跟我回县城了?别怪我没提醒你们,这省城里头说不定比县城里头更复杂危险,跟着他可不如跟着我。” 眼看着那几个人根本就不理他,周大勇又连着喊了几嗓子:“喂,一秤,你不听我的是吧?你早晚得后悔。喂,我说八妮,到底谁才是你老大?你跟着那个秃驴,你都不跟我?” 杨八妮听周大勇吼得好笑,正要转身回去扯着他一起走,突看到青檀身子一转进了一个巷子,一股浓烈的脂粉味扑面而来,满街都是翩翩红袖随风摆,酥胸玉臂四处招摇。 杨八妮喜得大张着嘴,下巴都差点掉到地上,瞬时把周大勇给忘了个干净,挣着脖子就冲着青檀追了过去:“啊哟,青檀哥,你真有能耐,能叫咱们在这种地方落脚啊?我的老天爷,我真是祟拜死你了!” 金一秤眼看着前面那两个人影顺着那春风十里的地方就钻了过去,头也不回,金一秤也有点傻眼了。 这边周大勇还在黑着脸站在巷子口别气,金一秤叹了一口气,折身回去扯了周大勇的袖子:“行了,大勇,咱们既然一起出来的,就别计较那么多了,既然他青檀在省城有熟人,我们不妨就跟着他,说不定能找到别的出路呢。” 听到金一秤这么说,周大勇好歹是挣回来点面子:“一秤,你说啥就是啥,俺听你的,不过话我得给你太说明白了。别看青檀那个人救了我,可是我总觉得他那个人古怪得很,你别跟他走得近。” 金一秤赶快帮他顺气:“对,他那个人就是不招人喜欢,不过他不是有病吗?咱们让着他就好。” 周大勇这才算是彻底放开了脸,高高兴兴地把身后的小包袱往肩上耸耸道:“行,那咱们就跟着他,先找到个地方落脚再说!” ** “你这个死兔崽子别不知道好歹,现在人家金石头是金家名正言顺的当家人,人家还在城里交着有能耐的朋友了,人家在那山里头种仙草点名叫你们几个去,工钱开得那么好,你们几个还摆上架子不去了? 你们还真当你们自己挺是盘菜哩?烂狗肉上不了席面的东西,都别他娘的给脸不要脸了,打明儿个起,你们一个个的都到那黑峰山上干活去。给这么好的工钱都不去干,猪油蒙了心是不是?” 黄老四指着儿子和两个侄子的鼻子骂得口沫横飞。 黄二毛就是别着脑袋不肯应,气得黄老四脱下鞋就想追着打他。 黄二毛的两个堂哥赶快把叔父给拦下了,转脸劝黄二毛道:“二毛,行了,你就别倔了,都是一样的活儿,跟着谁干不是干啊?那个金石头给的工钱也不比老大给的少啊。” 黄二毛眼泪直在眼眶里头打转:“你们咋能说这话哩?这生意本来就是大哥带着俺们兄弟们一起干起来的,现在被他金石头给设计抢了,我还去帮他干活?我……我这对得起大哥不?” “别提你那个大哥了!”黄老四的鞋底子擦着黄二毛的头顶就飞了过来。 “出了事儿他早跑了,倒是把你们都给丢下来下了大牢,现如今你们还信他?我呸! 我可跟你说,往日里跟你一起在山上的兄弟,现在可是有不少已经又回去干活儿去了。你要是再晚一点去,怕是要么没有你的位置,要么啊,工钱就没有那么高了。死缺心眼儿的东西,还叫老子咋说你。” 第329章贱蹄子招眼 两个堂哥也在一旁使劲地劝黄二毛:“行了,二毛别这么死心眼儿了,啥都没有挣钱重要,再说了,回去干活的又不是就你一个,我们昨儿个都打听了,象他张破仓啊,李破缸啊,黄阿斗啊,周大头啊,他们都回去了。人家都没那么多讲究,你说你瞎讲究啥哩?” 黄二毛拗不过众人,只得不情不愿地跟着两个堂哥一起上山了。 金石头现如今可是彻底和以前不一样了,绫子布的小褂子一穿,学着城里的老爷们也弄了个小紫砂壶托在手里,整天仰着脸在种植园里头四处转悠着,说说这个,骂骂那个,端地一副地主小老爷的样子。 看着他那一副欠打的德性,就来气。 李破缸拱在棚架子后面斜着眼睛骂:“啥东西啊?抢了老大的生意倒是叫你拽成这了?脸仰个比个牛蛋还要高,算是不知道你小子是哪一个了?” 张破仓照着他的后脑勺上就是一巴掌:“我呸,这一会儿你会说他抢了老大生意了,在牢里的时侯伸着脖子把咱们的秘方供出去的难道不是你?哼,你看老大将来回来了咋收拾你。” 李破缸委屈得很:“张破仓,你也少说这话,把秘方供出去的事儿,你也有份哩,大哥要是问起来,我就说是你也说了。” 张破仓登时没了脾气:“我那不是看不下俺爹跟着俺下牢里受罪不是?大哥是个孝子,平日里老教育咱们孝顺爹娘哩,这个事儿就算是你说了,他也不会怪俺。” 听他这么一说,李破缸和一直不说话的周大头也算是在心里找回了一点平衡,全都在嘴里哼哈了几句,自己当时实在是看不下老爹挨打,要是大哥就是个重情义的孝子,想来不会怪罪咱们。 正说话间,只见黄二毛提个桶进来了,拿着毛巾开始往菌棚上淋水。 众看见他倒是有点意外。张破仓问:“唉,二毛,俺们不是看见你跟着大哥一起跑了吗?你咋也回来了?唉,我说,你咋也帮金石头干活儿了哩?” 黄二毛原本不想说的,无耐这几个货一边一个把他挤得紧,只得气短地道:“俺本来是跟着大哥一起逃出去的了,可是后来……俺惦记不下俺爹,眼瞅着你们全都被放回来都没事儿了,所以俺也就回来了。” “好啊,你个黄二毛!你就这么把大哥给丢下了?你咋阵没义气哩?”张破仓立马义愤填膺。 “就是!俺要是当初跟着大哥一起逃出去的,打死俺俺都不回来,大哥上哪儿俺上哪儿。”李破缸也说得义正严辞的。 黄二毛的头低得更狠了,一看见他这样,张破仓和李破缸更来气了。这阵子他们两个一直在心里后悔着在牢里把秘方卖了的事儿,不知道在肚子里骂过自己多少回没义气,出卖了大哥和大哥的秘方,此时一看到个比自己更加没有义气的黄二毛。两个人的腰杆一下子就硬挺起来了。揪着黄二毛的耳朵又把他给骂了个痛快,半个半假地照着他身上踹了几脚,这才算是心里头平衡些了。 黄二毛心里委屈,可是也只能挨着,谁叫自己惦记着爹把大哥给甩了回家了呢。眼前虽然自己是一万个不想再帮那个金石头干活,奈何家里老爹死逼活逼的,自己不来也不行啊。 黄二毛几个人心里全都憋屈着,可是为了钱和家人的压力也不得不低头,迫不得已全都为虎作伥了。 ** 黑沟子村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与以往最为不同的是,以往被全村儿的人都看不起的二流子,拖油瓶,钻破鞋裤裆的金石头突然摇身一变成为了全村最受人关注的人。 就连里正都在背地里说过不止一回,那天替他金石头在自己面前要说法的,可是城里一等一的讼师,那说话办事可是有板有眼的,一看就是读过书的人,来头不小。 金石头能托得起这样的人物给自己要家产,那铁定是在城里混得很不错了啊! 更有人从县城里头带回消息来,说是那个种植园的幕后大老板可是这县城里面一等一的大财主,那和金石头可是八拜之交,两个人好得直穿一条裤子,那个关系可铁着呢。 这话一在村儿里头传开了,可叫所有人都高看了他金石头好几眼,哪怕是以往再看不起他的人现在都在赶前忙后地巴结着他,求着他在黑峰山那个种仙草的地方给自己家的人留个活儿干。谁不知道这种仙草的活儿最挣钱啊?一个半大孩子一年的月钱都顶上两个庄稼汉在地里刨腾一年的哩。这样的财神爷,谁见了谁不得巴结? 不但是金石头得了脸面,就连那个千人指万人骂的麻小红,如今也体面起来了。 其实往日里她干的那些烂事儿,除了金石头和老金家的人不知道,村里的人都知道。她的那些光荣事迹早就叫村儿里这些七姑八婆的都给嚼熟吵烂了。 可是当不住如今人家走了运啊,人家依傍的那个金石头突然之间就这么咸鱼翻身变成富户地主了,这麻小红的身份自然也就不一样了呗,往日里没少戳她脊梁骨的那些婆子们如今都在想方设法的巴结她呢。 听说里正家的婆娘有天半夜里还特地给她麻小红送了一块布料过去,说是想托着她给金石头说说话叫自己有个娘家侄子也到那种仙草的地方找个活计哩…… 那边金石头都风光成那样了,细寡妇种那眼皮子浅的女人更是恨不得也把自己的脸仰得高些,好跟着自己那个有能耐的儿子多占上一点风光。 可惜啊,算起来她已经是第二回当寡妇的女人了,这寡妇二嫁,二嫁的男人还死了,难说不是叫她给克的。 所以这人细寡妇哪怕是心里再想得瑟也得给忍着。 顶多是在素色的孝服里头套上件水红色的小褂子,至于大宝小宝,平素里也是穿着孝服出出进进的。这就更显得那个穿红着绿的麻小红扎眼了。 第330章表白 明知道麻小红是个臭不要脸的贱蹄子,细寡妇也就不和她当面掐,暗地里细寡妇把金石头一通数落:“我说石头啊,你跟我说实话,那一天你回来抢了你爹的钱,是不是还是为的这个狐狸精?” 说起那个事儿来,金石头到底有点心虚:“那咋是我抢我爹的钱哩,早先不是说好了那钱是叫我娶媳妇使的吗?我提前来拿了,他还硬要拦?我这一失手就……” “你这个孽障哟!”细寡妇气得照着金石头上的身上就捶了几下“我早就说过那个女人就是个丧门败家的狐狸精,说了多少回不叫你跟她打交道,你咋就是不听哩?硬是还活活地打死了你爹,你这……你这不怕天打雷劈啊?” “他又不是我亲爹?我那亲爹早死了!”金石头梗着脖子倔,“再说了,他要是不死,这家业能轮得着我?能轮得着你?不是我说,就三丫头那个狠辣样儿,早晚在这个家里把你我给挤兑死,到如今你还怨上我了?” 细寡妇怔了怔:“可是金老大他到底是你的养父,往日里对你也算是不错,你回来了,也该着到他坟头上去拜祭拜祭,怎么着你也是承继的他的家业,莫叫村儿里头的人骂你没良心。” “现在谁会骂我?娘,你也太没有眼界了。现如今这些人,个顶个的巴结我都巴结不过来呢。为什么啊?因为你儿子我有能耐了啊。” “那你也得去拜祭一下,免得叫村儿里人说你……” 细寡妇正在接着数叨,突然听到隔壁房里传来一个娇滴滴的声音:“石头啊,在干嘛呢?你过来一下。” 只要一听见麻小红的声音,金石头的骨头立马就酥了,连声叫着:“唉唉唉,我就来,我就来,你等着我一会儿啊。” 这边忙不迭地下炕穿了鞋就往那个房里跑。 细寡妇恨得直咬牙:“瞅你那个没出息的样儿!算是叫那个狐狸精把你给勾得没了魂了?难不成你还真要娶了她啊?” 金石头哪儿还顾得上细寡妇说什么,趿着鞋欢天喜地的就往麻小红的房里跑。 正了房门只见麻小红斜着身子歪在炕上,一件玫红色的衫子松松地披在身上,露出里面穿得松散的中衣,雪白的胸脯若隐若现的。 金石头立马就象那动情的疯狗似的,冲着麻小红就扑了过去,抱着她就要办事儿。 麻小红把他的脸一挡,似笑非笑地问他:“在那屋跟你娘说啥话呢?说这么久?” “没说啥没说啥,就是两句闲话呗。”金石头一边毛手毛脚地往下扯麻小红的衣服,一边道。 麻小红脸一放:“去,你啊,少蒙我,刚才你娘说的那句话我可听见了,她明明在问你难不成你还要娶我啊?我说你咋就不答话啊?你是不敢答吧?” 金石头怔了怔:“哟,小红,你咋了?你咋突然说这个话啊?” 麻小红坐起来把他往旁边一推,冷着脸笑道:“哼,我咋了,我就是问你一句实话。你金大少爷如今是什么样的人啊?你能看得上我这个戏子?顶多只是图着我这个身子会伺弄你罢了。 别当我不知道,你娘可是嘴里一句一个狐狸精地骂着我呢,怕是一天天的恨不得咒得我早死,既然这样,我还呆在这里干啥啊?横顺你不会娶一个戏子进门。趁着你娘给你寻的那一房好媳妇没进门,我自己早点走了的好,免得叫人家正房进了门,先损得我个没脸,再来害我个没命!” 麻小红话一说完,坐起来捂着脸就开始呜呜呜地哭。 金石头是爱死她胸前这一对玩艺了,刚才一进门就惦记着把她给扑倒了就连摸带啃呢,这会儿一看见她哭,赶快就上前一把把她抱住,嘴里连声哄着:“啊哟,小红啊,看看你都说了些啥啊?我金石头对你到底咋样难道你看不出来?那一天为了救你,我连我爹都给杀……” 麻小红的脸色突然一变,金石头也吓得一下子住了口。 麻小红盯着金石头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金石头,你刚才说啥?你口口声声说的爱我,你可不许骗我,是不是那个金老大根本不是自己滑倒的,是你把他给害死的?” 金石头眼看是瞒不住了,干脆坐起来道:“对,麻小红,既然你不信我金石头对你的这一份心,我也就彻底实话实说了吧,那一天我看你实在是病得太重,就回来想偷了家里的钱去给你看病去,结果我爹他就非要拦我,我这失手把他一推他就……小红,我为了你连这种事儿都做了,还能证明不了我这一颗心吗?难不成,这样了你还要疑我?” 麻小红不说话,眯着眼睛看了金石头一会儿,这才一脸温软地道:“石头,真没想到,你对我竟然会这么好。” 金石头一把抓了她的手按在胸前:“小红,这一下,你算是明白我对你到底有多好了吧?这样,你要是还疑我,我就……” 麻小红一把掩了他的口,小声嗔道:“石头,瞧你,我这不是就随便问了你一句吗?你这么着急干啥?你对我的好,我又怎么会不知道,我只是怕……” 麻小红的眼泪说来就来,耸着小肩膀翘着手指展眼泪:“我就是怕你娘她嫌弃我,急着给你娶个正房的媳妇进门,就要把我往外赶,说来说去,我还不是因为舍不得你?” 第331章进城 听她这么一表白,金石头的骨头彻底酥了,把麻小红搂在怀里就是一通揉搓:“小红,你别担心,你放心吧,我什么女人都不娶,我这辈子只要你这一个女人。” 麻小红伸出食指照着他的胸口上点点点:“你啊,就说疯话吧,再怎么说我也是个戏子,名声又不好,这正经人家哪儿会娶我这样的女人进门,你那个新媳妇早晚是得娶进来的,只要人家进了门,我又算是哪一个了啊?” “不管是哪个女人进了门,你都得是我心尖子上的那一个!小红,你放心,哪怕我将来被我娘给逼得紧了,必须得娶了一个女人了,我也得叫她敬着你让着你,天天巴结着你,管你叫大姐,小红,你放心吧,我啊,铁定会爱你一辈子的。” 麻小红抬眼看着他,把那双手一伸一把就揽了金石头的脖子,抱着他就亲了个嘴儿:“石头,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房间里的动静转眼就不一样了,金石头把麻小红按在炕上就开始忙活,麻小红也是拿出来了混身的本事殷勤奉迎。一转眼,两个又舒坦得狂喊浪叫起来。 细寡妇在房里听了这个动静,恨得牙根直痒,真骂这个金石头太没良心,自己的爹死了这才多久啊?你小子纵着那个不要脸的女人在宅子里头穿红着绿地四处招摇着进进出出的也就罢了,大白天的弄这事儿你们两个还大呼小叫的,也不怕村儿里人知道了狠戳你们的脊梁骨! 说来说去,还是麻小红这个狐狸精闹的,留着这个贱女人在宅子里,早晚会害了金石头的,不行,自己一定得想个办法,赶快把这个女人给赶走! 金家宅子里的两个女人明争暗斗,怕是要憋出一场大戏来。 那边柳翠娥领着金二丫就住在张兰草在山脚下买的那一小处宅子里,屋子本来就小,她们娘两个一住进来,金老三只有搬回老宅子去了。 这天一大早,柳翠娥早早起床和金二丫一起去后山拾了两捆柴火背回来,刚走到院门口就听到灶房里面有人说话。 张兰草说:“三哥,你别再往这里背粮食了,我们的粮食够吃。” 金老三说:“张兰草,你这米缸见底了,你还死撑个啥哩?这里住的是我大嫂和我二侄女,我这是给她们拿吃的哩。” 看张兰草低着头不说话,金老三嘿嘿嘿干笑了几声,从怀里摸出来个小手帕子:“昨儿个我进城特地给你买的,你瞅瞅喜欢不?” 张兰草一脸心痛地看着他:“三哥,你这是又进城干苦力活儿去了?我都说了我这儿的钱够使,之前一秤给的那些我还剩的有。” 金老三照着自己家女人的额头上点了点:“你这个傻婆娘过了年长心眼儿了?会给你男人说瞎话了?你过了年还剩几个钱我会不知道?够你们三吃几顿啊?三张嘴吃饭能跟你一张嘴吃饭一样不?” 张兰草的眼圈说红就红了,伸手解了金老三的衣服就往他肩膀上看:“城里那苦力活儿多累,你瞅瞅,你这肩膀上都被磨出血泡来了。我就说不叫你去干哩,你还非要去。哪怕是米面不多了,横顺就能饿着我们三个了?后山的野菜还不多的是?” 金老三捉了她的手:“你说这话是故意寒碜你男人哩?有你男人在,还能叫你饿了肚子?行了,别哭了,本来就长得难看,再一哭就更丑了。” 张兰草含着泪笑着捶他:“滚,你才难看哩,黑不溜秋的还剃个鬼头,光腚汉子嫌婆娘丑,也不瞅瞅你自己长啥样。” 金老三厚着脸皮往她面前凑:“不丑不丑,俺家婆娘不丑,叫俺凑近了仔细看看,来来来,过来亲个嘴,你躲啥,快点着哩,这几天没见你了,你男人都快憋坏了,你还躲……” 张兰草被他逗得起急,红着脸骂:“三哥,别闹,当心一会儿大姐和二丫她们回来看着。” 金老三急火上身哪儿顾得上这些,一把把张兰草按在柴草堆上就要忙自己的。 柳翠娥扯着金二丫刚开始在偷听,知道老三为了养活这三个女人偷着去城里干苦力活,正自心下愧疚着,突然听到这样的动静,当即脸就红透了,金二丫也臊得手脚没地方放。娘两个赶快把身上的柴火往地上一放,折了身就往院子外头走。 金老三正按着张兰草在柴草堆里头耍赖,突然听到门外有动静,两个人赶快理好了衣服出来瞅,只看见柳翠娥和金二丫两个人连赶带逃的背影。 张兰草臊脖子根儿红,照着金老三身上就捶打了几下:“叫你别闹你非要闹,叫嫂子和二侄女看见了,往后咱还作人不?” 金老三也被臊得不轻,冲着自己家女人做了个鬼脸,一路小跑逃回家去了,接下来几天都不好意思再上门。 余下来的几天,柳翠娥和金二丫见了张兰草也是别别扭扭的,这一天晚上,吃完了饭,柳翠娥尽管委婉的和张兰草说想去大丫那儿住几天去。 张兰草知道人家娘俩是叫自己给臊着了,心里连愧带羞的,连头也不敢抬,只敢红着脸劝:“大嫂,这住的好好的,你咋突然说走哩?” 柳翠娥赶快解释:“兰草啊,你别多想,我是真的这阵子想大丫了,前一番因为她坐着月子,她爹不在了我都不敢叫她知道,只叫人给云奎捎了个信儿。云奎也只是匆匆忙忙地过来给她爹行了个礼就走了,他们家的事儿我也没敢细问。这么久都不见面了,也不知道她和孩子都咋样了,我这心里头实在是惦记得很,这才总想过去看看的。” 第332章进城 金二丫也赶快在一旁帮腔:“是啊是啊,三婶娘你是不知道,小妹都说了,俺姐刚生的那个宝宝长得好看着哩,我都老想赶快过去瞅瞅。” 张兰草本来嘴就笨,一听她们娘两个这么说了,也不知道该咋劝了。 柳翠娥又赶快道:“兰草,一来是俺们娘两个实在是想大丫想孩子了,另外也是瞧着村儿里这阵子动静不太好,许多人家里都恨着俺家三丫头,捎带着连你也不待见了。 我们两个出趟门,一来避避村儿里人的口舌,二来也想出门打听打听一秤到底去哪儿了,你说她一个姑娘家,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也不知道她到底现如今咋样,我这当娘的心里头总是不踏实。” 听她这么一说,张兰草也实在是没话讲了,只得开解她:“大嫂,你放心吧,三丫头那个人能耐着哩,我听说周大勇也一起躲了,说不定他们两个现在就在一起呢,相互间有个照应,不会有啥事儿的。” 听她这么一说,柳翠娥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她三婶娘,你要是说了这个话,我心里就更不放心了,周大勇这个孩子的确是不错,人品上我也放心。可是一来三丫头到底是个姑娘家,传出来是跟个男子跑来,往后这个名声也就彻底坏了。 二来,你是不知道,周掌柜家里的婆娘恨我们家一秤恨得跟什么似的,要是叫她遇见了一秤,怕是更要说些难听话了。反正啊,我这个心里就是不踏实得很,不出去找找她,我这心里头就是不安稳。” 张兰草知道这娘两个是诚心想走了,也就不说啥了,把家里的干粮都给打理了一大包,叫她们娘两个带上,临走又把手里仅有的几个铜板硬塞到她们两个人手里,叫她们在路上使。 第二天一大早,柳翠娥领着金二丫就出了门,说是先去金大丫家里看看,其实就是个幌子。 哪怕周云奎再孝顺,有些忌讳也是要讲的。金老大刚不在,娘两个身上都带的是重孝,三年之内是不能串亲戚的,所以金大丫那里根不去不得。 娘两个思来想去,这黑沟子村已经呆不下去了,金大丫那里又去不了,干脆直接上县城去吧。 好歹之前两个人还在城里的绣坊那儿做过活计,这回找他们再好好说说,多揽点活儿计,少说也能先挣几个小钱,勉强顾得上两张嘴。依着三丫头的机灵性,怕她也是到城里想法子找活路去了,要是运气好,说不定还能在城里碰上她。 这边这娘两个雇了车往城里去。 那边周掌柜的两口子生意也不做了,把门一关,带着三儿子也上县城里去找周傲文去了。 前几天村儿里人闹得那么凶,口口声声说周大勇和着金一秤把整个黑沟子村里的孩子们都给坑到牢里了。 周婆娘这才知道周大勇被金一秤那个扫把星给勾着闯了这么大的祸,当时就气得晕过去了。 要不是周掌柜的在这村儿里头做生意做了这么多年,人缘为得也不错,再加上人家家里还出了个有功名的秀才,连里正都伸着脖子想要巴结他,怕是那一天晚上,被村民一起砸了门店出气都有可能。 眼看着他们这么一闹,家里的生意是彻底做不下去了。 周掌柜的干脆把店门一关,带着行李细软老婆孩子一起到城里投奔周傲文去了。 周傲文到现在才知道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听爹娘的意思,要不是周大勇机灵跑得快,那一天要是被抓要么被当作主犯送到衙役里判刑,要么被人给当场打死。 周傲文听了也是生气,这个二弟向来办事冲动不经脑子,全仗着义气做事,真是叫人不省心,听说那个叫金一秤的女子也有份,周傲文不由得有点奇怪:“娘,那个叫金一秤的女孩子我也见过的,虽然人看着与村儿里别的小孩子有点不太一样,可是也不象个奸恶之人啊,怎么会做一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儿?” “她才不是损人不利己呢,那个死丫头,她是专坑人,就利己。”周婆娘一听人提到金一秤,那是气不打一处来,拍着胸口就开始数叨:“早先我说啥来着?傲文,我是不是当着你的面就说过你弟,叫他别跟那个金一秤来往的?我就说这丫头是个扫把星,专门坑大勇的,可是他还不信,你也说我,说那丫头没那么坏。 到现在看看怎么样?是不是叫娘全都给说中了? 她金一秤是个啥人啊?一落地就能克得她娘差点送了命!那能是个啥好货?后来又不知道是咋回事学了一身奇奇怪怪的医术,又是给人开肚子,又是给人取瘤子,又是在自己家炕头上种仙草的。 之前那一回,她被下了大牢,我说啥来着?我是不是说大勇和她走得近了早晚也得惹上官司?当时你还挡着我,说我说的不对。现如今怎么着?可就是被我给说着了?可怜咱们家大勇那个傻孩子啊,就是不听我的话,非要和那个死丫头片子往一起扯,这一下,家也回不了了,还被官府的人四处通缉,昨儿个金石头还跟旁人说呢,说是这个案子不算完。 从犯是被放出来了,可是咱们家大勇和金一秤那两个主犯,谁也跑不了!只要一被抓到,铁定得被送到衙门里头去,可怜我的大勇哟,你咋就非得往这绝路上走啊,你这一出事儿,可叫娘怎么办哟……” 周婆娘说到伤心之处,拍着大腿就是一阵号。 周掌柜在一旁袖着手道:“行了,他娘,你把事儿给孩子说清就得了呗,你自己号个啥,当心气坏了身子,孩子还得操你的心。 那个金一秤虽然心眼儿坏,坑了咱们家大勇,她自己也没有落着好不是?现如今不但她自己回不了家,连她娘和她姐也没地方去了,听说就在张兰草那个草棚子里凑和着过日子呢。” 第333章落脚 周傲文眉头一耸,尽量不动声色:“娘,按说这一回的事儿虽然闹得大,但是和她娘和她二姐也没有什么关系啊?怎么会连她们两个都回不了家了?” 周婆娘止住号啕,一脸解恨地道:“报应,这就叫个报应!这就是她金一秤坑了咱们家大勇,老天爷故意报应她呢,傲文你是不知道啊。就在出事儿当天,城里来了一拨人,穿得那叫一个体面,当时啊……” 周傲文这才发现自己的母亲这么有说书的天份,带着对周大勇的怨,带着对金一秤的恨,带着眼看着别人倒霉的幸灾乐祸,把金一秤娘几个怎么被金石头从城里请来的人夺走了家产,赶出家门被人逼得走投无路的事情说得声情并茂的。 周傲文强压了心里头对金二丫的惦记,极力安抚了母亲,又在离县学近的地方租了一下处院子先安置他们住下。自己则折身出了门,径自向那绣坊里头去了。 根据周傲文的推测,柳翠娥和金二丫眼前没有了生活来源,向来主意最多的金一秤又不在身边,相信她们现在唯一的生路就是还到绣坊里头找活儿干。 周傲文暗地里交待了纺坊的掌柜,只要金二丫到绣坊里来,一定要及时通知自己。 周傲文从绣坊里面出来,顺带着买了一些酒菜熟食,想要回去陪着爹娘喝上一口小酒,压压惊,顺便给周傲斌也买几本书,打量着既然家里一时半会儿回不去,不如明天开始就近给他找个私塾先上着,免得叫因为家里的事儿耽搁了小弟的学业。 东西刚买齐正要往家走,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唤他:“傲文,这么巧啊?你也出来买东西?” 回头一看却是孟雨萱。 周傲文放下手里的东西就回了个礼:“孟小姐好。” 孟雨萱皱了眉,娇声道:“傲文,一阵子不见,怎么你连和我说话都生分了许多?我爹昨儿个还提起你呢,说你前几日送来的书稿我爹已经叫人赶着印了,那些书商们刚得了消息就抢着来订,先是定金就已经付下了不少,我爹还说你要是再不去啊,他就得亲自去找你,给你送银子了。” 周傲文笑了笑:“哪儿敢有劳孟老板亲自上门来送,那些银子先在你们柜上存着,改天我自己去取就好。” 孟雨萱冲着他手边放着的一堆东西打量了一眼:“你怎么买了这么多东西啊?可是家里来了客人?” 周傲文道:“是我家人一起过来小住几日。” “哦。”孟雨萱点了点头,低头翻了翻周傲文买的几本小书,“依,这练字格是给谁买的啊?” 周傲文道:“是给我小弟买的,虽然是在这里小住,但是我想着他的功课不能耽搁,最好就近找个私塾先叫他上着,免得闲得久了,叫他生了惫懒,往后更加不用功夫了。” 孟雨萱可就笑了:“这私塾还用你再找吗?难道你忘了,我们家书馆就是代开私塾的?请的全都是这城里一等一的好先生,你家小弟想要来上,不过是我爹一句话的事儿,还用你再费心?” 周傲文拱手谢道:“若是孟老板肯帮这个忙那是最好了。” 孟雨萱一张俏脸笑得比花儿好看:“好说好说,我爹说了,年轻人里面他最为欣赏你,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我爹他定然鼎力相助。” 两个人又自寒暄了几句,这才各自散了。 周傲文回到家把已经替周傲斌找到私塾的事儿说了,当即就迎来他一声哀号:“我说大哥,你咋这么会落井下石啊?我这离乡背井的,心头愁绪正浓,你不许我好好缓上几日,先就给我往火坑里推啊?” 周傲文哭笑不得:“看来那几天私塾没白上,还会拽词了?这离乡背井用得适当,可是这心头的愁绪又是从何而起啊?” 周傲斌托着下巴苦着脸:“哥,你说往后咱们要是在城里常住了,是不是我就再也见不着黄小丫了啊?” 这可把周傲文给逗的。 周掌柜的照着周傲斌的脑袋上就是一个大暴栗:“臭小子,个儿不大你心思还不少哩?你大哥还没说着媳妇,你小子就开始惦记着黄小丫了?还不赶快帮你娘端饭去?闲白话个啥?” 周婆娘把碗碟全都摆齐了,招呼着众人一起来吃饭,饭桌上又问:“傲文啊,适才你爹提了一句,我还真想起来了,过了年你都多大了?说起来快二十岁的人了,在咱们乡下那娃子都能抱上好几个了,前几年我是想着你一心要求功名就没有催你,眼看就把你给耽误了。 您看,娘如今进了城,也没有别的事儿干,要不然,我就近给你打听着?有了合适的姑娘,我就先替你给留意着?唉,傲文啊,你跟娘好好说说,你喜欢啥样的女孩子?长脸的还是圆脸的?胖的还是瘦的?是要那知书答礼的,还是要那种贤惠持家的?” 周傲文一口饭倒噎在嗓子里,伸了伸脖子才给咽下去:“娘,这个事儿,先不急吧?眼前你们先过来,还是先把这边的生活给安置住再说,唉,对了,您前儿个说什么?大勇当时挺机灵的直接跑了,你知道他是跑到哪儿去了吗?” …… ** 杨八妮本来是冲着那个春风十里的美妙胡同跟着青檀走的,打定了主意就是想到温柔乡里落脚。 可是实在没有想到青檀七拐八拐竟然是把自己给带到了这么个地方,这算是啥地方啊?庙,庵堂? 杨八妮四处打量了一眼,象是被人当头淋了一桶冷水,心里那份美满的热情与期待瞬时凉透。金一秤也觉得这个地方古怪,伸着脖子四处打量。只当这处小庙就建在闹市的一角,虽然地方不算大,但是庙堂上还挺干净的,饰着的朱纱彩幡颜色也很鲜艳,堂上供着的那位竟然是个眉清目秀的大姑娘。 ……这种地方当真可以住人吗? 第334章火神 周大勇在他们身后抱着肩膀笑得幸灾乐祸:“啊哟,青檀,这么好的地方你是怎么找到的?唉,这上面敬的是哪个神啊?别的庙里头的神象都呲牙咧嘴的挺吓人,这里头怎么是敬了个大姑娘啊?” “这是火神。”青檀一边说一边径自走到供台上,端着各色供品就放到众人面前:“饿了吧?先吃。” 大家都有点傻眼,金一秤四处看了一圈:“青檀,你保证在这儿吃供品不会被人打吗?” 青檀看了她一眼,先取了一块点心放在嘴里嚼着,感觉有点干巴,又径自去供台上取了一壶酒和几个小杯子下来,每个人面前倒了一杯酒。众人试着沾了沾唇,竟然是上好的黄米酒啊。 跑了一天了,又累又饿,所有人一下子放下了所有的忌讳,盘腿坐在庙堂正中连喝带嚼的。 肚子里被东西垫巴住了,青檀这才向大家解释道:“每个城市里,最繁华的地方都是店铺林立,当然也少不了象春风十里这样的巷子。这种地方最怕的就是火,所以也就少不得建下一座火神庙来贡奉火神。火神庙里的供品是可以让人吃的,人们管这个叫‘嚼灾’。” 杨八妮嘴里头塞满了点心,话都说不清了还在拍青檀的马屁:“啊哟,青檀哥,你真是懂的太多了,你可真了不起。” 周大勇就着糕饼喝米酒也不忘了怼青檀:“别的地方也有火神庙,咋就没有听说有‘嚼灾’这个典故哩?可千万别叫咱们把东西给吃到一半,再叫人家给抓起来打上一顿。” 青檀看了他一眼,继续慢悠悠地道:“其实嚼灾只是一个典故。根本的原因是:这种烟花巷子一般都连着赌场巷子。 一边是女色,一边是赌局,都是勾着人倾家荡产的地方,时常有人将身上的金银细软全都给花光了,又被那些店家给赶了出来这才想起来上了当。人一旦被逼上了绝境,就会挺而走险,所以那些赌局的老板和花楼里的老鸨们就在这火神庙里放足了供品酒水,又找了个嚼灾的由头给这些人。 万一他们实在是走投无路了,可以在这里寻到东西裹腹。人的肚子一旦吃饱,也就不会做太极端的事情,那些娼楼赌场里的麻烦也会少上许多。” 金一秤捧着手里被咬了一半的豆沙饼直发怔:“青檀,你是说咱们现在吃的这些东西,是人家用来打发那些败家子儿的?” 周大勇也把吃东西的手给停了下来,脸上隐约浮起被人给耍了的表情。 青檀冷声一笑:“败家子儿?这个说法有趣。”抬头看了金一秤一眼,“你还真以为你不是啊。” 嘴里的豆沙馅一下子梗住了喉咙,金一秤有点憋气。 周大勇把手里的东西丢回盘子里,冷着脸道:“青檀,你这是啥意思,你到底想要骂谁是败家子?” 青檀冷笑一声道:“我好心好意带你们找东西填肚子,你们一个个的还长气势了?都已经走到这一步还在瞎讲究?金一秤,周大勇,我是拿你们当朋友才来帮你们,别这么不知道好歹的行不行?” 周大勇的驴脾气一下子上来了,站起来冷声道:“青檀,我们要是不把你当朋友,当初就不会把你给接到山上来。这一路你是照顾了我们不少,我们本是领你的情的,可是你这么事事处处的总是针对我们。我们也就和你一起呆不下去了,干脆就此一拍两散了吧,一秤,咱们走!” 金一秤伸着脖子老半天,总算是把那半口豆沙包子给咽下去了,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算了吧,大勇,其实他倒是也没说错,我本来就算是个败家子……” “一秤,你……” 金一秤苦笑一声,又拿了一块糕饭往嘴里塞:“原本想叫我娘和我姐过上好日子,如今倒是好,自己弄得走投无路的不说,连我娘和我姐也都被连累了,到现在都不知道她们两个过得怎么样,有没有被村里头的人难为。要是我这样的人不算败家子儿,谁又算是败家子儿呢?” 金一秤说着说着就红了眼眶:“行了,什么都别说了,眼前先把肚子都给填饱,明儿个咱们再想别的办法,青檀说得对,村子里眼前咱们几个回不去,县城里面钱千的手段比咱们多,还是省城地方大,机会也多些。我就不信依着我的医术还能被那些人给逼得山穷水尽了?” 周大勇和杨八妮两个人对视了一眼,也都重新坐下来,周大勇给金一秤倒了一杯酒:“一秤,咱们既然来了省城也不能白来这么一趟,省城的机会多的是,咱们多打听着点,说不定就找着一条明路了呢。” 杨八妮也赶快道:“是啊,是啊,一秤姐,你的医术那么好,想在省城里找个活计有什么难的。 依着你的医术,妥妥的能在省城最的医馆里面当个首席坐堂郎中,我和大勇哥呢就在那医馆里头打打杂,青檀小师父有才啊,画画的那么好,铁定有好多人求着他做画呢。 啊哟,说着说着,这眼前的路不就开了吗?来来来,一秤姐,大勇哥,青檀哥,我来敬你们一杯,祝咱们明天就旗开得胜,各自找到最好的活计,要不了多久,咱们就一起回黑沟子村,东山再起!” 气氛转眼间又变得欢乐起来了,周大勇和杨八妮两个人比着吹牛,说是将来在省城混得有多好,再次回到黑沟子村儿,先吊打金石头那个王八蛋,再杀到县城里找钱千那个混蛋算帐,所有欠自己的叫这些人全都连本带利的给带喽。 第335章梦话 事实证明,吹牛的确可以帮助大家恢复信心。 听着他们海吹了一阵,金一秤的心里头敞亮多了,想起自己的医术来那是自信满满,对啊。我是谁啊,医界圣手金一秤,医界翘楚,小手一挥什么疑难杂症都不算事儿,在这省城里头混碗饭还能难吗? 重拾信心的金一秤,吃饱喝足了,把嘴一抹,随着杨八妮和周大勇一起吹牛吹了个痛快,就等着明天一大早就到省城最大的医馆里面去大展拳脚呢。 杨八妮把庙堂正中的供桌底下收拾干净了,又把几个蒲给摆整齐了叫金一秤睡。自己则和周大勇在墙根挤挤睡了。 更深露重,一股小风吹过,刮得庙堂上的红烛闪了几闪,屋顶上的猫象是被什么东西给惊吓了,怪叫一声蹿得远了。 青檀向来觉儿少,找个了蒲团垫了,正在直着身子打座,突然听到供桌下面传来“格支格支”的声音,象是有只耗子在那里磨牙。 青檀冲着那个方向咳了几声,想把那只耗子给吓走。没想成那磨牙的声音不但不停,反倒更大了。 青檀这才想起来,供堂下面躺着的不是金一秤吗?原来是她在磨牙。 青檀感觉到有点好笑,走到供桌前面,把桌布往上拉了拉,眯着眼看里面躺着的那个人。 只见金一秤抱着肩膀缩着身子躺在蒲团上面,皱着眉头把牙齿咬得格格生响。 青檀原来以为她是晚上吃得多了,这才磨牙,仔细听了一会儿,只见这个小人咬一会儿牙嘴城还咕吃穿用度着骂两声,象是在说什么:钱千,金石头,畜牲,王八蛋,抢老娘的生意什么的…… 青檀忍不住想笔,平日里看上去挺大大咧咧的,原来骨子里还是个小女人啊,拿着眼前的敌人没办法,就在梦里骂街出气。 金一秤在梦里骂骂咧咧了好一阵,这才住了嘴,把鼻子耸了耸,突然委屈地叫了一声娘,又把脑袋往怀里窝了窝,眼角象是晶晶莹莹的。平日里再伶牙俐齿的不讨人喜欢,再怎么说也只是个十三岁的孩子,这天连生变故,她肩膀上的压力的确是大了些。 心里升起一种怪怪的感觉,青檀发现自己竟然是在心痛这个丫头,这是又魔障了? 青檀重新放下桌布,自嘲地一笑正要转身走开,脚底顿了一下,又把身上那件僧袍脱下来了。 “没出息的,免得一会儿冷了又要叫娘。”青檀重新掀开桌布,钻到桌子底下,打算给金一秤盖上…… 金一秤是个具有跳跃性思维的人,在梦里也在不停地换地图,刚开始是梦到和金石头钱千对薄公堂,自己伶牙俐齿慷慨陈辞,直引得白白胖胖的府台大人和高高瘦瘦的师爷引着一群威武的衙役们站到自己身后,挽着袖子舞着小手,随着自己的节奏一起喊:“钱千败类,金石头混蛋,钱千败类,金石头混蛋!”场面极有节奏感。 下一分钟,金一秤又梦到了娘亲和姐姐在四处找自己,急得眼泪哗哗的,自己连声喊着娘,可娘就是听不见。 一转眼功夫突然又梦到云中子,云中子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又流蹿回来了,卡着自己的脖子问有没有找到治青檀的好法子。 金一秤不知道是自己把脖子勾得太低了影响了呼吸,只当是梦里的云中子卡着自己的脖子想要自己的命,为了不被他给掐死,金一秤挣扎了一下,翻了个身就是一声喊:“青檀那头秃驴倔得要死不肯配合治疗,你掐死我又有什么用?” 话一骂完,人也醒了,呼的一声坐起来,脑袋在供桌上“咚”的一声就碰了个结实。 金一秤叫了一声:“真倒霉!”抬头就看见了青檀那张黑得象锅底一样的脸。 金一秤惊了一跳,以为自己还是在作梦,抬手摸了摸额头上的包,感觉到火辣辣的痛,这才发现不是在作梦。 看到青檀举着僧袍的姿势有点奇怪,金一秤问他:“青檀,深更半夜你不睡觉,在这儿瞪着我干啥?” 青檀要往她身上盖僧袍的手还在往前伸着,却迎面听来了一声好骂,立时气得肝都颤了。 把僧袍重新披回到自己的身上,咬着牙道:“金一秤,你这个人很无聊是不是?做梦都要骂人?!” 金一秤一把捂住了嘴,刚才那一句梦话不会刚好被他给听见了吧?啊哟,看他的脸色,我肯定骂得声音还不小,说的话还挺清楚的,怪不得他能气成这个样儿。 金一秤咽了咽口水:“这个……那个……啊哟,晚上吃多了,肚子痛,厕所在哪儿,我要去上厕所……” 金一秤捂着肚子从供桌底下爬出来,伸着脖子就往门外跑。 青檀鼓着肚子抚着额头生闷气:这个金一秤,就是个嘴欠儿的主儿,我刚才是怎么脑子抽了去心痛她?好心替她盖衣服,又给自己找顿骂,我还真是魔障了! ** “仲景堂!”一听这个名字就很高大上,里面铁定需要能力出众的大夫。 金一秤把身上那件已经穿得有点味,还明显脏兮兮皱巴巴的衣服往下扯了扯展平了,昂首阔步地就走了进去。 仲景堂里坐满了等待诊治的病人。 金一秤径自向里面走,有个小伙计迎了出来:“这位小姑娘,你要找哪位大夫?” 金一秤仰着脸问道:“你们这里需要首席坐堂郎中吗?” 小伙计看了她一眼:“小姑娘,是你家里有人得了很难治的病症吗?一定要找我们这儿的首席坐堂郎中?他的诊金可是很贵的。” “贵就对了。”金一秤高兴地一拍巴掌,“我不是来找首席坐堂郎中的,我是来当首席坐堂郎中的,这位小哥,你能不能先跟我讲讲,首席坐堂郎中一个月是多少银子?一个月结一回啊?还是半个月结一回啊?” 第336章叫板 小伙计盯着金一秤看了一会儿,确定她脑子没毛病之后,淡定地冲身后招了招手。 转眼一位人高马大的壮汉走了过来,冲着金一秤粗鲁地问道:“喂,小丫头,你刚才说来干啥?” 金一秤看这大汉说话不客气,自然也就没有好气:“我说你是不是管事的啊?你说了算不算?我要当这里的首席坐堂郎中,叫你们管事来跟我说话。” “……”壮汉一半脸上的肌肉明显地抽搐了几下,然后把手一挥一把抓住了金一秤的领子…… 青檀上一旁的书馆里面看书去了,周大勇和杨八妮两个人抱着肩膀在对面的屋檐底下晒太阳。 杨八妮说:“大哥,我现在真是感觉咱们来省城是来对了!那黑沟子村才多大啊?哪怕咱们在那儿挣得钱再多,又花不出去。 这省城可就不一样了,你看看这一街两行的商铺,卖啥的都有。你再看看这人来人往,人家都穿的是啥,用的是啥,更别提那酒楼里头吃的是啥了。 我觉着吧,咱们不如就在这省城先找个地方扎根落脚,你看我一秤姐医术这么说,转眼就能成这仲景堂里一等一的首席郎中了。你呢,讲义气有人缘还读过书,青檀的画还画的好,咱们几个凑一块儿,咋的也能干出一番大事儿来。” 周大勇只顾盯着街上这些花里胡哨的门面看,随便嗯了一声也没接话,突然听见仲景堂里头吵吵嚷嚷的,象是金一秤在扯着嗓子喊。 那个彪形大汉提着金一秤的领子正要把她往门外扔,金一秤却是抱着门柱子死活不走,嘴里大呼小叫地和那个人讲道理:“我说你们这些人讲不讲道理啊?我就是好心好意来应聘的,还不快叫你们老板出来见我?咋还把我往外扔哩?” 那壮汉的一脸横肉直颤:“小丫头片子,我不管你是真疯还是装傻,你现在赶快给我滚出去,别挡着我们家做生意,一个小丫头片子要来给我们当首席郎中?当我们仲景堂是什么地方啊?这里可是省城头一号的医馆。” 金一秤死死地抱着柱子,就是不肯走,嘴里大声嚷着:“我找的就是你们这里一等一的医馆啊,普通的医馆哪里配得上我的手艺?喂,你把你们老板叫出来跟我说话。” 那壮汉把她抱着门柱的手指头一根一根掰开,又把她提起来往外一扔:“知道我们老板是哪一个吗?你就敢叫他来见你?你可就去你的吧!” 金一秤只觉得身子一轻,整个人就凌空飞了出去。 幸亏周大勇和杨八妮离远处看到情况不对,看到那人一抬手,两个人一起往前冲上来接金一秤。 只听“扑通”一声,三个人撞在一起跌倒在大街上,倒是把一旁做生意的小贩吓了一跳。 金一秤气得要死,站起来冲着那仲景堂的大门骂道:“喂,你们这些人别有眼不识金镶玉,姐姐我上你们门上要给你们做首席医师是给你们面子呢,你们今天轰我出来,我不和你们计较,改天你们想要找我这么好的郎中,断然是找不着了。” 旁边卖瓜子儿的婆子“扑”的一声就笑出声来了,指着金一秤道:“啊哟哟,这大清早的,还真有人来发魔怔哟,小姑娘家家的,牙长齐了没?就敢来给仲景堂的人当首席郎中?你知道人家现在的首席郎中是谁不?那可是宫里退下来的太医,正经七品半的官职呢。” 金一秤不服气:“正七品半的太医又怎么了?咱们又没有当面比试过,谁知道我会不会比他强?他们这就把我往外赶,这也太……太不近人情了吧?” 一旁卖凉茶的大爷就笑了:“这个小丫头啊,还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什么样的牛都敢吹啊!咱们先不论医术如何?你先打量打量,哪个医馆里头会请个女郎中的?” “哈哈哈哈……” 旁边围着看热闹的人也都笑了,围着金一秤他们几个象是看耍猴似地看着,七嘴八舌地说着这是从哪儿来的乡下孩子,家里也不管管,大清早的就站在大街上胡吹牛,也不怕闪着他们几个的小腰。 杨八妮不服气,伸着兰花指和众人争辩:“喂,你们这些人,可别有眼不识泰山,我们家一秤姐的医术,稳胜这里的什么什么首席郎中了,他们轰了我们一秤姐走,早晚要自己后悔。” 人群里面又发出一声轰笑,周大勇把金一秤护在身后:“一秤,咱们别和这些傻子们治气,他们看不上你的医术,是他们瞎了眼,咱们再上别的医馆看看去。” 金一秤偏就来气了呢,站起来一跳脚:“嘿,我今天还就不走了呢,我今儿个非得给他们比出个高低来不行了!”回头问杨八妮:“八妮哥,青檀呢?他上哪儿去了?” 杨八妮冲着一旁的书馆里面一指:“在那儿看书呢。” 金一秤挽了挽袖子就进了书馆,过了一会儿,拿了两张横幅走了出来。 只见上面写着两行大字,第一行是:“医界圣手金一秤。” 第二行是:“包治百医无效退款。” 周大勇和杨八妮互视一眼,全都倒吸了一口冷气,尽管都知道金一秤医术还不错,但是写出这样的横幗好象也太狂了一点吧?抬头只见青檀正靠在书馆的门槛上,看着举着横幅的金一秤咬着牙齿冷笑,明显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 金一秤把那一对横幅用竹竿挑了,站在仲景堂旁边就开始给自己揽生意,刚张了张嘴还没有开始吆喝呢,身后那个卖瓜子的妇人就不高兴了。 “唉,我说你这个小丫头,你要想摆摊就往旁边闪闪,横幅扯得这么大,你都挡着我们做生意了。” 第337章我要生 金一秤往左边闪了闪,那个卖凉茶的大爷又不高兴了:“唉唉唉,谁家跑出来的野孩子,咋就没有人管了哩?扯着这么大的横幅满大街招摇啥?喂,你也别挨着我的摊子站,我这摊子小,怕会被你给挡着。” 金一秤又走了两步,那个卖菜的汉子也不高兴了:“唉呀,你这小丫头乱挤啥哩?这里没有你挂横幅行医的地方,你往一边闪去。” 金一秤自己举着个横幅,不知不觉就被人挤出几十米远,眼看着离着仲景堂的门面越来越远,连个人气都蹭不上了,金一秤是怎么也不肯再往后退了,抱定了主意,死活站在原处不走了。 她站的这个地方,刚好是个卖茶叶的店铺门口。 门面看上去挺旧的,招牌也不大,被旁边那些门面光彩的大店铺挤得几乎找不到,生意也明显冷清得很,店里就一位老爷子坐在堂上左手拿着个杯子,右手数着几把棋子玩,影影绰绰地感觉门前站了个人,那人手里好象还拿着个什么东西招来招去的。 老爷子老眼昏花看不清楚,待到走出门外这才看出来,是个十二三岁的小黄毛丫头举着个旗子在给自己揽生意。那旗子上一边写着“医界圣手金一秤”,另一边写着“包治百病无效退款”。 老爷子看了看那两面旗,又看了看金一秤的脸,“扑哧”一声就笑出声来了:“我说这位小丫头,这上面写着的医界圣手金一秤不会就是你吧?” 金一秤以为他又是来赶自己走的,当即把胸一挺:“就是我,咋了?” 啊哟喂,看看这个小模样,还没有个鸡毛掸子高呢,就敢自称医界圣手了?还敢说能治百病?这个小丫头也太有意思了吧? 老爷子把手一摆笑了笑,满脸闲得无聊正着急,刚好找到个热闹看的喜悦表情:“没咋没咋,我是看这几个字儿写的挺好的,就过来问问,你要是想在这儿摆摊,那你就摆吧,让老夫我也见识见识医界圣手的手段。” 老爷子干脆也不进屋了,端了杯茶就坐在门口看着金一秤摆摊。 金一秤举着两面旗子在路中间站直了,那架势就跟闹海的哪吒似的。 来来往往有不少人路过,有的是盯着她的旗子看了看,再盯着她看上几眼,嘻笑着说上几句风凉话就走了,有的压根就嫌她碍事,推着她叫她把旗子收收,别挡着过路的马车。 总之一个上午了,南来北往路过的人是不少,可就是没有一个来看病的。 旁边的老爷子就这么在一边坐着喝茶,眼瞅着这个小丫头片子从一开始的昂首挺胸斗志昂扬,到后来东张西望目光飘离,再到后来,许是举着那两行字举得手有点困了,小丫头片子把两个旗子靠墙放着,自己也往后退了一步靠着墙站。 再往后…… 快到晌午,这丫头片子看样子是有点饿,蹲在地上捂着肚子,拿着个草枝子在地上划来划去的,偶尔站起来冲着路过的人问上一句:“喂,你有病吗?我能治唉……” 路上看了她一眼,张嘴就是一声骂:“说谁有病呢?我看你才有病!” 金一秤被对方的唾沫星子喷了一脸,一脸无奈地擦了擦,又蹲回墙角去了。 这个小丫头子,真是太逗了。老爷子抱着肩膀看着金一秤,咧着嘴呵呵直乐,反正店里整天没有啥生意,有这个小丫头片子在眼前逗着,倒是刚好可以就着茶水消磨一下时光。 周大勇和杨八妮两个离得老远看着金一秤,心里头老大的不舒服:“大勇哥,是不是昨天晚上咱们两个为了给一秤姐宽心,把牛皮给吹得大了点啊?我咋也觉得一秤姐这一会儿的气势有点不对劲儿哩?医界圣手?她也真敢给自己封名号,包治百病?她这咋听咋象是在吹牛皮啊。” 周大勇:“这几天她心里头也闷着呢,怕是刚才又被仲景堂里的人说了两句风凉话,彻底气着了,你说这仲景堂的人也是,不用一秤就不用一秤呗,把她往外扔个啥啊?就是气人!” 杨八妮恼道:“就是的,大勇哥,他们不想用一秤姐就不用呗?把她往外扔个啥啊?他们这么欺负人可不对,咱们两个得进去闹他们一场,给一秤姐报仇!” 杨八妮扒在周大勇的耳朵上就是一通嘀咕,周大勇眼睛一亮,连声叫着杨八妮这个主意出得好,两个人把身子一转就进了一旁的巷子里头。 青檀原本抱着肩膀从远处看金一秤摆摊,眼瞅着她的气焰一分分地往下落,原本昂首挺胸要与仲景堂比个高低的,不一会儿就自己蹲到墙角去了,托着个下巴左顾右盼,就跟个被霜打了的小茄子似的。 青檀一脸地幸灾乐祸,刚才她叫自己写了那么个张狂的旗子,青檀已经料到会是这个结果了,这会儿看到她这么怂头耷脑的正好解气。 “小丫头片子,叫你作梦还不忘了骂我,就该叫你吃点亏,好好杀杀你的气焰。”青檀一翘唇角正要折身继续去书馆里头看书,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在大声喊:“快让让,快让让,我媳妇感觉不好了,得赶快叫仲景堂的首席医师来治治。” 一回头,只见周大勇携着杨八妮的手一边嚷着一边往这里跑,周大勇也不知道从哪儿找了个破草帽戴在头上,杨八妮还给自己脑袋上裹了个花头巾,一边被周大勇拉着手往前跑,一边捂着肚子直叫唤:“啊哟,不行了,啊哟,我肚子痛,啊哟,我说男人啊,你说我是不是快生了啊?” 周大勇一手扯着杨八妮,一手扒拉开仲景堂门外排队的人就往里挤,还不忘了在嘴里数叨她:“生啥生?你到生的时侯了吗?昨儿不是大夫说你才怀了两个多月的身子吗?” 第338章难产 “啊哟,我的老天爷啊,这明明不到生的时侯,这咋我的肚子就能痛成这样啊?啊,不对,孩子在动啊,啊哟我的天神姥姥啊,他怎么踢我踢得这么厉害啊?是不是他急着想出来啊?啊哟,我说孩子他爹,我是不是要死了啊!”杨八妮的五官挤成一团,捂着自己那个平坦坦的肚子叫得要死要活的。 “噗!” 青檀一个没忍住,直接就笑场了。 这两个人,他们这是又要闹哪出儿啊? 仲景堂里的小伙计看见他们两个冲进来赶快就迎了上来:“二位,你们这是怎么了?” 周大勇抚了一把汗,一脸焦急地道:“这位小哥,我媳妇这都怀孕快三个月了,刚才洗衣服的时侯在地上滑了一跤,这会儿一站起来就说自己肚子痛,我就赶快把他给送过来了。” 那小伙计一听也吓白了脸,赶快把他们往堂里面让。 两位老郎中正在低头开方子,看见周大勇和杨八妮两个人大呼小叫地走进来,便迎上去问:“怎么回事?” 杨八妮捂着自己的肚子就大呼小叫的:“啊哟,我要生,我要生,我要生孩子了!” 周大勇按着她就大声劝:“你不能生,不能生,你还不到时侯啊!” 一听说是孕妇的事情,一个年纪最大的郎中自动上前,余下的几个年轻的学徒自动退后几步,在现场观摩学习。 须发皆白老郎中皱着眉头看向一旁的小伙计:“他们到底是怎么了?” 小伙计道:“刚才我听这位相公说,他家娘子有快三个月的身孕了,刚才洗衣服滑了一跤。” 老郎中脸色一变:“啊哟,这可不是小事儿啊,赶快把这位夫人扶到床上去。” 杨八妮一路哭着喊着的被人给扶到了床上躺下,老郎中伸手把了把他的脉,两道花白的眉毛就皱到了一起:“依,他这个脉象怎么不象个孕妇,倒象是个……” 老郎中眯起昏花的老眼冲着平躺在床上的杨八妮仔细地看了过去。 杨八妮生怕他看到自己上唇上刚刚冒出来的几根细绒毛来,张开大嘴,“啊啾”一声,冲着老郎中的脸就打了个大喷嚏。 老郎中一捂脸,一下子就离他远了。 杨八妮继续在床上打着滚喊痛,周大勇的眼珠子都是红的,连声叫道:“老先生,我娘子说他肚子痛,他肚子痛,你快点帮他看看啊。” 老郎中伸出手来冲着杨八妮的肚子就摸了下去。 杨八妮被他摸得想笑,又赶快憋住了,继续张着嘴喊叫。 老郎中照着杨八妮的肚子上揉了几下,回头问周大勇:“你确定你家娘子已经有了快三个月的身孕?” 周大勇拼命点头:“对,我确定!我去外地干活这都有半年多没回家了,刚才一进家门,我娘就亲口告诉我的,我家娘子已经有快三个月的身孕了!几个大夫都看过,是真的!” “啊?”周围人的表情突然都变得异常古怪。 杨八妮赶快翘起半花指冲着周大勇的眉头就敲了一下:“你这个死没良心的东西,你不记得你中间还回来过一回啊?” 周大勇这才明白周围人的眼神为什么那么怪了,赶快改口:“对对对,我中间回来过一回,我一走,我媳妇就有了。” 老郎中松了一口气,顺着杨八妮的肚子继续往下摸,一边摸一边自言自语地道:“这个事儿按说不对啊,若是女子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那胎胞就已经成形了,怎么会一点也摸不到呢。” 杨八妮和周大勇偷着对视了一眼,全都强憋着笑,暗自得意自己的戏演得实在是精彩的很。 杨八妮故意又长叹了一声,娇滴滴地问那个老郎中:“老先生,我这到底是怎么样了?我肚子里的孩子还能保得住吗?” 老郎中侧着头一脸沉思地照着他的肚子上继续往上摸,嘴里小声叨叨着:“怪了啊,怎么会摸不到呢。”手往下一伸,老郎中突然就摸到了一个了不得的东西!吓得老郎中“啊!”的一声惊叫。 杨八妮正在和周大勇两个人挤眉弄眼的偷着笑呢,突然之间重要部位被人一把抓住,杨八妮的整张脸陡然扭曲了起来,梗着脖子就想起来:“啊啊……哦……老郎中,你这是摸摸摸……摸的……什么啊?!” 老郎中的脸色已经彻底变了,冲着身后那些学徒们一摆手:“了不得了,了不得了,孩子已经下来了,我已经摸到他的腿了,你们几个……你们几个快点,快点去备热水,烧汤药,产妇有危险!” 老郎中一着急,手上又用了一把力。 杨八妮“嗷”的一声惨叫,差点痛得背过气去。 老郎中半闭着眼,低头冲着杨八妮道:“喂,你这妇人,我已经摸到孩子的腿了,怕是你这个胎儿留不住,你得用力把他给生下来。我在这里用力把他往下扯,你就使劲,记住了吗?” “扯?!啊,不,我……”杨八妮吓得说话都结巴了,那老郎中抓着他的家伙就是用力一扯。 “啊!”杨八妮惨叫一声,差点痛得口吐白沫晕过去。 周大勇在旁边看得裆部一紧,嘴都咧开了,赶快就要伸手拦着那位老郎中:“郎中,郎中,算了算了,我媳妇害怕,我们不治了,我们回家去,我们不治了行不行?” 老郎中把脸一板:“你这后生怎么这么不晓事?这会儿他们母子这般危险,要是孩子下不来,怕是大人也要没命,你说你们几个赶快把他给我推出去,我现在就帮这妇人把孩子给扯下来。” 又要扯? 周大勇吓得后背一抽,只见杨八妮梗着脖子又是一声惨叫:“啊!大勇哥,救命啊!” 第339章蛋痛 周大勇被杨八妮的惨状吓得脸都白了,下意识地夹紧了双腿,冲上前去拦那个郎中,身后走过来两个学徒把他的胳膊一架:“产妇现在很危险,你在旁边呆着不合适,赶快出去!”话一说完,几个人抓着周大勇,直接把他给扔出了门外,转手又把门给关了个结实。 周大勇虽然人高马大,但是当不住人家对方人多,被人家扔出门外摔了个嘴啃泥,赶快从地上爬起来去拍门:“喂,我说你们快点开门把我媳妇给放出来,我们不治了,我们不治了行不行?” 门被关得死死的,里面的人忙成一片,哪里顾得上理他。 杨八妮在门里头叫得那叫一个犀利凄惨。 老郎中抹了一把头上的汗:“腿又出来点了!比刚才又伸长出许多,喂,你们几个把热水烧好没有?对了,把我的刀也给拿过来。” 还要拿刀? 杨八妮当场吓得脸都绿了,挣扎着就要起来:“我不治了,我不治了,我害怕,我害怕,我说相公啊,你快来救我啊!” 几个学徒一起上前把他死死按住。 老郎中突然咦了一声:“孩子不该是有两条腿吗?怎么这么久了只出来一条?那一条呢?看来是把产妇的产门太窄,只能出来一条,我说你们几个赶快把刀给取过来,我帮他把产门给切开,把另一条腿也给扯出来才成。” 老郎中死死抓着杨八妮的手一松,转手掂了刀,作势就要去解杨八妮的裤子。 刀子的寒光在眼前一闪,杨八妮吓得“嗷”的一声,挣尽了所有的力气那床上跳下来,伸着脖子就往门外跑。 门一打开就把站在外面狠拍门的周大勇怼了个跟头,两个人从地上爬起来,身上的灰也来不及扑,头也不回地就往门外逃。 身后的老郎中悠长地叹了一口气,晃着手里的刀冲着两个人的背影直笑:“哼,乳臭未干的臭小子,竟然敢到我们仲景堂来捣蛋?今天没有把你给骟了,算是你运气好。哼!” 周大勇和杨八妮两个人连滚带趴地逃出来,连着逃出了两条街还是惊魂未定。 杨八妮把手伸到裤裆里头仔细摸了半天,这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抹了一把头上的汗,哆哆嗦嗦地连声道:“还好还好,没缺啥少啥,刚才那个老爷子把手里的刀一亮,差点把我的蛋给吓掉喽。” 周大勇喘匀了气息,顺着墙根就坐到了地上,拍着胸口道:“啊哟我的天啊,别说拿刀了,看见他扯了你那几把,我都被吓得痛了,我的老天爷,这省城里的人都精,看来一个个的都不好骗。” 两个人四处看了看,确定身后没有人追过来,这才站起来相互扶着往回走。走到街里边的时侯,天已经黑了,只见金一秤抱着肩膀还在那个地方蹲着,东张西望的,显然是一张生意也没有开。 茶铺里的老爷子看了她一会儿:“小丫头,天黑了,怕是没有人来看病了,要不然,你明天再过来?” 金一秤摇了摇头,抽了抽鼻子没说话。 老爷子有点不忍心:“小丫头,外头冷,要不然到我店里坐坐,喝杯热茶先暖暖身子。” 金一秤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还是摇头:“没事儿,大爷,我再等会儿,说不定,晚一点会有人来看病的。” 老爷子有点不解:“我说小丫头,你真的会看病啊?” 金一秤点了点头。 老爷子想了下,道:“小丫头,要不然你就先帮我看看?算是你今天的开张第一笔生意?” 金一秤抬头看了老爷子一眼,只见他慈眉善目的,满脸都是和气。 金一秤心里头有点感动:“老爷子,您没病,身体挺好的,只是看你面颊有些暗红发紫,怕是偶尔心悸心痛。这个问题也不算大,只要平时情绪平和,多喝养心安神的茶就可以治了。” 老爷子暗自一惊:“依,原来你这丫头果然懂医术啊?” 金一秤笑了笑没答话,继续往大路上看,无论如何今天是第一天开张做生意,怎么着也得挣几个钱回去。哥儿几个不能一直在火神庙里呆着吧? 老爷子看她脾气执拗,想来没有做到第一笔生意不会听劝,也就不再多说什么,回房把门板给上上,自己就先打烊了。 金一秤还在执着地等着病患,周大勇和杨八妮两个人离远处看着她,心里满是心痛。 “大勇哥,一秤姐的性子要强得很,怕是今儿个叫仲景堂里的人给伤着了。” 周大勇默默地看着金一秤,心里头说不清是什么滋味,你说往日里我怎么就不用功读书呢?哪怕不会读书,我会个啥手艺也行啊?到了省城这种地方怎么的也能挣点钱养活着金一秤,不叫她一个女孩子出面找活儿干。可是现在…… 周大勇默默地握紧了拳头,明天哪怕是出门去找个卖苦力的活儿呢,也得先想办法挣点钱来,最少得先叫哥儿几个能吃上一口饱饭。 一辆精巧的马车从身边驶过,杨八妮拉着周大勇往路边闪了闪,耳听着马车里面传来一声女子的娇呼,似是压抑着喊了几声痛,却又道:“算了,回去吧,仲景堂里的郎中再老是个男子,这样的病症,他到底看不得。” 车里有位年岁大点的妇人声音传出来:“少夫人,您这都痛成什么样子?若是继续撑下去怕是会成恶疾,夫人,我不是吓唬你,我娘家老家就有个妇人是这么着没的,最后那个罪受的啊……啊哟哟,奴婢多嘴奴婢多嘴,真不该在少夫人面前说这个话,奴婢这也是担心您的身子不是?” 那年轻妇人的声音缓了缓,却还是痛得一直在倒吸气。 第340章乳疾 马车一直走到仲景堂前方才停下,却见此时已经打了烊。 车帘子一掀,露出一位年轻妇人的脸来,对着仲景堂上紧闭的大门看了看,倒象是松了一口气似的道:“看来今天来得晚了,诊治不得了,还是回去吧……”话没说完,又痛得“啊哟”一声。 车子里的婆子又在劝:“少夫人啊,这门虽然关着,也是能叫开的,您这个毛病真的不能再耽搁了,那堂里的郎中虽然男的,可是看病这个事儿,也不能太讲究男女的不是?” 那妇人的声音显然是又犹豫了。 周大勇和杨八妮站得不远,把那马车里面说话的声音听了个仔细。 周大勇还没有回过神来,杨八妮已经跑出去了,冲着车子里的妇人道:“这位姐姐,你可是有什么病不好找男郎中看?” 那妇人吃了一惊,回头看了看她没有说话,可是挑着车帘的手也没有放下。 杨八妮赶快捋了捋自己的头发:“我也是,我也是有病,可是不想叫这里的郎中看,咱们女人嘛,到底和他们有分别,哪怕是那里面的郎中再老也是个男的是不是?” 那妇人的眸子一缩,有点无奈地皱紧了眉头,显然身上不舒服得很。 杨八妮赶快冲着不远处的金一秤一指:“可是后来我的病全都是被那个小姑娘给治好的,别看她年纪不大,治女人身上的病,治得可好了呢。要不然,你也叫她看看?” 那妇人顺着她的手往远处一看,果然看到墙角里蹲着一个瘦小的女孩子。 车子里的婆子已经不耐烦起来:“喂,你这小丫头片子是哪儿来的?就敢胡乱给人揽生意?我家少夫人的身子可娇贵着呢,哪儿能是随便叫人治?” 杨八妮那可是个能说会道的,当即就冷笑道:“哟,你们家少夫人的身子是娇贵,不能叫人随便治,倒是舍得叫这仲景堂里的老男人随便摸?” “你这丫头!”那婆子当即就火了。 年轻的贵妇一抬手止了那婆子,冲着杨八妮道:“既然你说那个姑娘会看病,那就叫她过来给我看看吧。” “好嘞!”杨八妮喜得一笑,快步跑到金一秤面前就去拉她:“一秤,到你展身手的时侯了,我给你找了个好主顾,一看就是有钱人……” 金一秤被扯到那妇人的马车前面,那贵妇冲着她打量了一会儿:“你这个小丫头会看病?” 金一秤点了点头。 马车里的婆子又开始多嘴:“少夫人,你看这个小丫头片子顶多十二三岁,她这个样子哪儿会看病啊,我说咱们还是别叫她们给骗了,还是叫这堂里的首席郎中给诊了才好。” 金一秤慢悠悠地道:“你们怕我看不好,可以先不给我钱,等到我治好了再给钱。” 车里的人怔了怔,过了一会儿,那贵妇冲身边的婆子道:“你先下去吧?叫那个小丫头上来。” 那婆子不情不愿地下了车,还不忘回头瞪了金一秤一眼,嘴上不说,脸上写着:“你可当心着点,要是把人给治坏了,我们饶不了你。” 金一秤完全无视她的眼神,径自上了车淡定地冲着那位妇人看了看,问道:“您是哪儿不舒服啊?” 那妇人的脸色微微红了红,抬手在胸口的位置比量了一下:“就是这里胀痛得难受,前几日不觉得有什么,这几天竟然是一到晚上,痛得连觉也睡不着了。” 金一秤冲着她胸口的位置看了一下,抬手就摸了上去。 那个妇人一急,说了一声:“你……”接下来又痛得啊哟一声。 金一秤随便摸了一下,心里就有数了:“前阵子你是不是生了一场闷气?” “哦?”那妇人暗自吃了一惊,却没有开口。 马车外面的婆子神色也是一愕,暗道没想到这个小丫头还真有两把刷子啊。 金一秤不说话,又抓起那妇人的手看了两眼,只见上面有些瓦楞形的条纹。 金一秤道:“你这个病不难诊断,就是普通的乳腺增生,这种病的成因有很多。 不过刚才一上车我就看到你的脸色很不好,明显发黯发黄,说明你的肝不太好。 你说话的气息微弱同时还经常叹气,说明你气息凝滞内里,说普通话就是生了一场说不得的闷气。 再加上你的指甲盖上有瓦楞状的条纹,证明你的肝气不舒,导致肝脏供血不足。 肝又与胃相连,想来,你是因为生了一场闷气,使得肝气内滞,胃口也不好,所以这才得了乳癖。” 那妇人的脸色变得愈发惊讶,实在没有想到这个小姑娘竟然是这般厉害,就这么随便看了几眼,竟然就找到自己的病根在哪里了。 前阵子自己的夫君恋上了一名出身低贱的女子,竟然一定要把她给娶回家里来当妾。自己还没有开口劝他两句,就叫婆母给知道了,把自己叫过去就是好一顿数落,口口声声地说自己是个妒妇,眼里容不得别人……难听的话了一箩筐,可是自己又不敢反驳一句,一回来这妇人就被气着了。 连着好几日茶饭不思,又过了几日就得了这乳房涨痛的病,可是妇人家得了这个病又没有地方治去,一直的拖到了现在,实在没有想到,眼前这个小姑娘就这么随便地一看又一摸竟然就找到病根了。 那妇人问道:“小姑娘,我这个病可好治吗?” 金一秤一伸手,从怀里取出炭笔和纸来,架在一旁的小矮几上就开始写:“你这个病是从肝胃上起的,自然就从肝胃入手。乳头属肝,乳房属胃,把肝胃的气血给调理好了,你的病也自然就好了。 现在我以逍遥散作为主方,再加上全虫,三棱,莪术,生牡蛎,海藻,昆布这几样,你回去一天一副,分两次服用,三天之后有了好转再来找我,我再给你调方子。 这一次我就不收你的诊金了,等这个方子有效了我再收你的钱。” 金一秤话一说完,把方子往前一递,径自下了车。 第341章大主顾 那妇人把车帘掀开,冲着她道:“小姑娘,看来你对你的医术很是自信,只是看病哪能不给诊金的,这个钱袋你收好,若是我的病好了,自然还有重赏。” 话一说完,妇人把手一挥,那婆子赶快接了钱袋子递到金一秤手上,又踮着小脚上了车,一行人很快走远了。 待到那个马车走远,金一秤赶快把手里的钱袋子给打开,迎着灯光仔细照了照:“啊哟,老天爷,土豪一只啊,白花花的全是银子,八妮,你可真能耐,竟然帮我拉这么大一个客户。” 杨八妮也笑了:“一秤姐,还得是你的医术好,一下子就说到那妇人的病根了,这一下她可就服了吧?” 两个人高高兴兴地往回走,找到还在街角缩着的周大勇,金一秤把手里的钱袋子给他看:“大勇,你瞧瞧,咱们挣着钱了呢,晚上可得吃顿好的。” 周大勇干巴巴地笑了笑:“嗯,一秤,还是你厉害。” 三个人一起往火神庙里走,刚一进门就看到青檀面前摆了个小桌子,上面有酒有菜的。 周大勇抢白他:“哟,就这败家子的饭,你还吃上瘾了?一秤刚才的生意开张了,叫咱们晚上一起出去吃呢。” 青檀不看他,默默地把几个杯子里的酒添满:“这些吃的,是我今天在书馆里头抄了一天的书挣的,可不是你说的败家子饭。” 周大勇看了看那一桌子菜,心里头更加不舒服了。 杨八妮看出他不自在,赶快拉着他和金一秤一起坐下来,连声道:“好事儿啊,你们看看,我昨儿个怎么说的?省城这么大,到处都是机会吧?一转眼咱们都挣着钱了不是?大勇哥,明儿个咱们两人也出去找活儿去,哪怕找不来好的,也能找来差的啊?咱们几个扬眉吐气的日子还在后头呢。” 听他这么一说,周大勇心里这才算是舒服点了,一顿饭也算是吃得和乐融洽。 第二天一大早,金一秤又神采奕奕地去原地摆摊,茶叶店的老爷子一见她就笑:“哟,小丫头,昨儿个守到那么晚,开张了没有啊?” 金一秤笑得一脸得意:“开张了,还是个大买卖呢,今儿个指定还能等来大主顾。” 老爷子呵呵笑了一会儿,也进屋去忙自己的去了。 杨八妮也过来给她帮忙,一边帮着给她招揽生意,一边想着跟她多学点手艺。 青檀照旧去旁边的书馆里面做抄写,周大勇一大早就走了,顺着街找活儿干。要说干活儿这个事儿他是不挑的,只要眼前能挣着钱,哪怕是苦力活儿也愿意干,也该着他运气好,从街这头找到街那头,竟然遇着个粮栈缺个记帐的,这可就是周大勇的老本行了,二话不说就能上岗,工钱不算高,但是也是有了个落脚的地方,这样一来,心里头也就不慌了。 金一秤经过沉痛的反思,把那两面招摇的大旗给取下来了,叫青檀给自己写了个简单的“医”字挂在竹竿上,这样反倒招揽了两三个人过来叫她看病。 有杨八妮在一旁和她说着话,聊着天,时间过得也不难耐,到了晚上好歹是挣了十来个小铜板。 到了第三天,两个人刚把旗子给挂在墙上开张,立马有一辆马车停在了面前,车上一个婆子冲着他们两个人直摆手:“小姑娘,快点把摊收起来,我们家夫人叫我来请你们呢。” 两个人定睛一看,这婆子不是别人,正是前天贵妇身边的那位。 金一秤和杨八妮相视一笑,当即把那面小旗子一收,抬脚上了马车。 那婆子今天的态度可与那天有天壤之别,一张大脸笑得十分灿烂:“两位姑娘啊,不瞒你们说,那一天回去我们家少夫人就按照你们说的方子给吃了,当天晚上就睡了个好觉,又连着吃了两天,那情致看着竟然象是大好了。因为还有点病根没去,这才特地叫我来请你们。” 杨八妮笑得一脸得意:“那还用问?我们家一秤姐是谁啊?那可是医界圣……” 金一秤赶快用手肘碰了碰她,意思是前阵子咱们把大话给吹过了,吓得没有人敢来看病了,这一回还是低调点吧。 杨八妮会意,也就没有多说什么。 车子径自进了一所大宅院,一下车,杨八妮的下巴又快叫震掉了。 “啊哟,我的老天爷,你们家这宅子咋这么大啊?” 那婆子又笑了:“小丫头,这才哪儿到哪儿啊?你们随着我来,这里面的园子比这里还大还好看呢。” 那婆子一边说一边引着他们两个往内宅里面走。 堪堪地转过了两道花门,这才看到个仙境似的大院落,园子里的花草争奇斗妍的,别提多好看了,杨八妮和金一秤两个人四处转着脑袋到处打量,只觉得眼睛不够使。 住这样园子的人家得是多有钱啊?看这院子修得又气派又雅致,亭台楼阁杂相错,处处都是养眼的风景。 两个人大张着嘴就象两个乡巴佬似的仰着脸四处观望,突然听到前面传来一声银铃儿似的娇唤:“啊哟,是苏嬷嬷啊,这么一大早的,您这是去哪儿了?” 迎面只见一位娇滴滴的美人儿由一群丫环拥着站在门廊上,身上穿着一件大红色的衣裙,一抹纤腰束得紧致,那肤色凝白如同细瓷,五官玲珑精致,眉间一点莲形的花钿饰得妖娆,纤纤玉手中握着一把描金饰玉的牙骨扇,冲着那婆子笑咪咪地打招呼。这分颜色,真是那月宫里的嫦娥见了都要愧三分的。 杨八妮不由得看直了眼,口水也止不住在嘴角打晃。 第342章宅斗 苏嬷嬷弯腰回了个礼:“二夫人好,今儿个出去替夫人办点事儿。” “哦。”二夫人那双美丽的眸子里头闪出一抹意味深长,娇声道:“苏嬷嬷,前儿几个我听说姐姐身子这阵子一直不大好,我就惦记着想过去看看,可是又一直抽不出空儿来。 昨儿个晚上老爷宿在我那儿,我还特意跟老爷说,姐姐这段日子身上不痛快,要不然你就别老是上我这儿来了,有空儿也多去陪陪姐姐吧。” 二夫人的眉梢一挑,故意顿了顿:“当时老爷就生气了,连声骂着我说,你若是自己惫懒,嫌服侍着我太累,直说就罢了,别把什么事儿都扯到你姐姐那儿去,她那个人啊,向来是最为贤惠大气的了,哪儿会因为我到你这儿多住了几晚就生气?啊哟,苏嬷嬷,你瞅瞅,我这么一番好心,倒是给自己讨了顿骂,可把我给委屈死了呢。” 二夫人娇声娇气地扭着身子叫冤枉,可是那眉心眼角无处不闪烁着得意。 苏嬷嬷在肚子里反反复复地骂了几十遍:“臭不要脸的狐狸精!” 可是这脸上还是堆出一副热笑来:“啊哟哟,有了二夫人的这份心就实在是太叫人感动了,昨儿个我们家夫人还说呢,也亏得有您进了门,帮助着照顾老爷,她这才更放心了些。啊哟,这会儿时辰不早了,我怕夫人等得着急,我们就先走了一步了啊。” 二夫人挡在路中间不让开,冲着金一秤和杨八妮又仔细打量了几眼:“这两位……可是嬷嬷刚在府外买回来的小丫头?啊哟哟,苏嬷嬷你也真是的,外面买回来的丫头也不洗干净了再带进来?就她们这一副土里土气的样子,直接带到内宅,万一腌臜了姐姐可怎么好?” 啊哟,我去,这是骂谁腌臜呢? 杨八妮的脸色一变,止不住就想还嘴,金一秤反倒把他的手腕一按,暗示他不要说话,抬头冲着二夫人的脸仔细看了两眼,反倒对着她翘唇一笑。 二夫人根本连看也不看她们两个人一眼,带着一堆小丫环,摇着扇子,千娇百媚地就走了。 待到她走远,苏嬷嬷这才咬着牙骂了一句:“什么玩艺啊,我呸!” 领着金一秤和杨八妮进了夫人的房间,苏嬷嬷少不得又把适才遇到二夫人的事情给说了说,特别是二夫人声称自己劝老爷的那一段。苏嬷嬷说得是声情并茂口沫横飞的:“夫人,你知道当时我听了她那个话可把我给气坏了,当着她的面我也不好说什么,可是我肚子里可是没少骂她。 横顺你算个什么东西啊?这合府上下哪个不知道你的底细?一个堂子里头卖唱的,仗着会唱两首曲子,仗着自己长了一副妖精样,仗着自己会不要脸地贴男人,你就真当你是裹脚布当头巾子使,一步登天了?嘿,德性吧她!” 贵夫人听了这些话,也是气得肚子鼓鼓的,拍着胸脯子顺了半天的气,又由婆子侍着喝下了半杯参茶,这脸色才算是勉强缓过来一点。 待到夫人的气息勉强平复下来了,那婆子回头冲着金一秤一招手:“小姑娘,你走得近一点。过来给夫人诊脉。” 苏嬷嬷把脉枕给放到桌子上,又将夫人的手给安置好了,招呼着金一秤在夫人对面坐好,就引着杨八妮在外头等。 金一秤认真地给这位妇人诊了诊脉,道:“嗯,看来我开的药很对你的症,今天的症状看上去比上回好多了。我再给你开上几服药,你接着吃上一阵子,想必过上几天,你这个病就能再好些。” 金一秤取了笔墨就开始写方子。 那妇人道:“小姑娘,您是说我要吃上几天才能再好些?那几时这个病才能除根啊?” 金一秤笑着摇了摇头:“想要除根,怕是有点难,你还是先安心吃药吧。你这个病说白了就是气出来的,你要是还这么继续爱生气的话,怕是这个病得一阵子治了。” 那妇人默了一会儿:“小姑娘,我看你年纪也不大,倒是个有能耐的,你那一日是怎么看出来我是生了几场气的?” 金一秤低着头认真写方子,淡然一笑:“我不但知道你是生了几场气得的这个病,我还知道你这是气打哪儿来的呢。可是因为刚才那位二夫人?” 那妇人垂了头,黯着脸色不说话。 金一秤继续道:“我向来不喜欢八卦别人的家事,只是眼前的这件事情,如果不根治,怕是会影响我的治疗效果,所以我才多嘴说上几句。 要想你的病赶快好,第一件事就是按我的医嘱按时吃药,第二件事呢……就是把你身边这位苏嬷嬷给换到别的地方去,先别叫她在你身边再来回晃悠着了。” “苏嬷嬷?”那妇人奇道,“你适才不是说我这场气是从二夫人那儿来的吗?为何这会儿又叫我先打发了苏嬷嬷?” 金一秤笑了:“夫人,你再好好想想,关于二夫人的所有闲事,都是谁说给你听的?” 那妇人怔住。 金一秤又道:“所谓此症本为心头起,要想医病先医心。我现在已经知道你是为了二夫人的事情在赌气,哪怕这一会儿我说些好听的把你给开解了,改天又有人在你面前不停地聒噪她的事,你不还是照样给自己添堵吗?我这边给你治着病,你那边给自己添着堵,这个病几时才会好?” 那妇人不由得红了眼圈,满心委屈地道:“可是……可是适才你不是也亲眼见了吗?那个女人就是这么蹬鼻子上脸地欺负人!我都那般一句话都说不得她了,她还要在苏嬷嬷面前说这样的话来激我,我哪儿能不气?” 第343章致富之路 金一秤一拍手背:“我说我的夫人哟,你这下看出来她是故意在气你的了?可是这话要是传不到你耳朵里面去,上哪儿就能气着你? 你身边的这个婆子的确是忠心,可是当不住她爱说嘴啊。今天那个女人气你一回,她过来添油加醋地告诉你,明天那个女人再气你一回,再叫这婆子把这个事儿翻过来倒过去地反覆说几回,你再气上几场,人家那边一兵一卒未损,你这边倒是气得人仰马翻的,你说你们俩谁划算?” 那妇人呆着脸想了半晌,总算是想明白点了:“可是……可是我也不能就由着她这么蹬鼻子上脸啊?小姑娘,我看你是个有见识的,你给我出个主意,叫我怎么把那个死狐狸精给治住。” 金一秤笑得一脸崩溃:“我说姐姐啊,我只是个大夫,我又不是个道士,抓狐狸精这种事儿我可不在行。您要想治住她啊?其实很简单。 那就是好好活着,开开心心健健康康地活着。只要你在,她就横顺不能占了你的位置,一辈子也就是给别人当妾的命!你想想,是不是单这一招儿就能气死她了?” 那妇人闻言,瞬时耳目一亮:“对啊,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那个女人三番五次地这么气我,不就是打算把我给气死了,好来占着我的位置吗? 哈,这一下我可就想明白了,打明儿个起,我就精精神神的,出门就专到她眼前去晃悠,我就得告诉所有人,我不但没病,我还活得精神活得好呢。我就要叫她恨得要死也弄不着我,我……我先就这么急死她,我气死她!” “这就对了!有了这样的心态,还能发愁咱们病不好?咱们不但病好了,咱们还得长命百岁呢,看谁耗得起谁。” “对,就是!”那贵妇人止不住咧着嘴格格格地笑出声来。 笑了半晌,那妇人这才感觉到自己有些失态,拿着袖子把脸一掩,陪礼道:“啊哟,小姑娘,你这番话实在是太说到我心里头去了,我这一不留神就失了礼。” 转手又把一个大钱袋子递了过来:“小姑娘,这一回你不但治了我身上的病,就连我心里的病也一并给治了,实在是太感谢你了。这袋银子你好好收着。往后有了事情你就尽管来找我,我姓杨,你叫我一声杨姐姐就好。” 金一秤也不推辞,大大方方地把那个钱袋子一接,起身告辞。 那妇人又叫婆子把她们两个恭恭敬敬地给送回去。 这一路上,那个婆子嘴就不肯闲着,少不得又唠唠叨叨地骂着那个二夫人不是个东西,把自己家夫人给气成了这样。 金一秤不理她,倒是杨八妮还气着那个二夫人说自己腌臜的话,对那婆子的话很是赞同。 待到了地方,马车走了,金一秤把手里的钱袋子一亮:“八妮,今儿个的收获不错吧?看了这些钱是不是也没有那么生气了?叫那个女人埋汰两句就埋汰两句呗,你还和她认真啊?” 杨八妮接了那个钱袋子一摇就喜得眉开眼笑的:“啊哟,一秤,你可真有本事,又挣这么多钱。嗨,其实刚才我也不是真生气,我就是觉得那个女人吧,也太仗势欺人了点。” “别和她计较,横顺她也好不了多久的。”金一秤一边动手整理自己的药摊子一边在嘴里小声咕哝:“之前我只是在书中看到有人这么治娼妓的,今天才算是看到现实版的了,真是可怕得很。” “啊,什么东西可怕啊?”杨八妮追问道。 金一秤叹了一口气:“你道那个二夫人颜容那般艳丽是天生的吗?其实并非如此,医书上记录过一种病例,说是一些高档的妓楼里面私藏着一种方子,可以叫女子的皮肤凝白如玉,无瑕无疵,还可以使她的身段纤瘦窈窕,只是这种方子极为伤人,一旦服用就有依赖,万一停了药容貌不但会损得厉害,而且还会得了血亏之症。 可是如果长期服用的话,这种女人是要不上孩子的。所以我才说那个女人可怜得很,仗着容貌美丽可以得了主人的喜爱,可是在这种深宅大户里面,要是没有个孩子怕是处境会越来越凄惨。你看她现在一时得意,可是越往后她的日子就越难过,孩子和美貌,你说,她会选哪一个?” 杨八妮怔住了:“怪不得你刚才还冲着她笑了笑呢,我就说嘛,这种女人仗着自己好看就肆意轻贱人的,你还冲她笑什么?原来你是看着她可怜啊。” 金一秤笑了:“对啊,所以说嘛,凡事都是有得有失,算了不说她了,八妮,先把钱袋子打开,看看咱们这一回又挣了多少。” …… 这一天金一秤又接诊了几个病人,全都是些普通的病症。说起来也赚不上几个钱。可是第二天,大主顾又来了,这一回竟然还是带着另外一位贵夫人来的。 贵妇杨氏引着自另一位脸上饰着面纱的富贵夫人下了马车,直接到了金一秤的摊子前面道:“金姑娘,这位是李夫人,她最近有点不舒服,烦请你来给她看看。” 那位姓李的贵妇隔着面纱看了金一秤一眼,满心犹疑,原本以为象杨氏这样的贵门女子介绍的神医怎么也得是相当体面的吧? 实在没有想到竟然是个十来岁的乡下丫头,一身衣裳又土又旧的不说,还连个象样的门面都没有,竟然是在路边摆摊的。 看到她神色犹豫,杨氏赶快道:“李夫人,你别看这位小姑娘年纪不大,医术却是好得很,我上回病得那么久,她几服药就给治好了。” 李夫人不好直接拒了杨氏的好意思,只得婉转地道:“这个……在大街上看病,好象是不太方便吧?要不然,我们就改日再……” 第344章主顾 “没事没事,我们可以到屋里谈!”杨八妮生怕跑了主顾,赶快连声招呼道:“咱们可以到这茶铺子里面说话?我再请姐姐们喝上一壶好茶?” 杨八妮转身冲着正在眯着眼睛看热闹的老爷子叫了一句:“柳大爷,我们借你的茶铺坐一坐可好?” “好好好,好得很!”整天没生意闲极了无聊的柳老爷子赶快应道,“请几位夫人上坐,我这就去给您几位泡上一壶好茶来。” 李夫人不好再拒,只得勉为其难地与杨氏一起走进了茶铺子。 说来也怪了,整天看着柳老爷子店里没有啥生意,可是看着他也从来不着急,没想到他铺子里的茶叶这么好啊?一壶好茶冲出来,满屋子都是香的。 柳老爷子是个仔细人,知道给女子看病自己在旁边站着怕是不方便,把茶一冲好,就又坐到门外晒太阳去了。 杨八妮服侍好了众人,也随着柳老爷子一起到门外去了,一边陪着柳老爷子说闲话,一边招揽着生意卖一些金一秤昨天连夜配的小药膏子啥的。 这边李夫人抿了几口茶,还是不肯把脸上的面纱取下来。 杨氏劝道:“李姐姐,这位金姑娘不是外人,我也就有什么话直说了吧。若不是神医,我断然不会介绍给你的。至于这位小姑娘,人品也好得很,哪怕今天看到了什么,也断然不会说出去的,你只管把面纱取下来就好。” 李夫人又犹豫了一会儿,虽然心下很不相信金一秤这个小毛孩子会有什么好医术,但是也不好强驳了杨氏的面子,只得把那个面纱取了下来,指着自己面颊上起来的黑斑道:“小丫头,你看我脸上的黑斑能治吗?” 金一秤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儿,只见那夫人的容貌生得很是端正,皮肤也算得上白皙,可是两颊上的黑斑起得一块又一块的,用了上好的粉也掩不住,一坨连着又一坨就象白布上面落了墨点子一样,的确很是难看。 金一秤问她:“这位夫人,你脸上这个黑斑长了有多久了?” 那妇人道:“我这个黑斑未嫁人时就是有的,只是当时还不是很严重,只是这两年倒更加严重了,看了许多名医也不见好。 今年年初有人介绍了个宫里的太医给我,说是他那里有一个方子,用来抹脸可以叫皮肤雪白,还能除斑,我花重金买了他一盒用了。这皮肤倒是白了不少,便是这斑还是不去,反倒越来越多了。” 金一秤抬起手,给那妇人诊了诊脉:“你为了治这个斑怕是还用过别的方子吧?” 那妇人一点头:“也用了,也有名医说我这是气血不活,给我开了不少活血化淤的方子,可是我喝了之后,不但不见作用,好象连月信都不怎么准了。” 金一秤叹了一口气:“夫人,你是不是从小就经常心口痛?” 那妇人一怔,不由得点了点头:“是,我未出阁里就时常心口痛,可是这和我脸上的斑有什么关系啊?” 金一秤笑了:“其实你脸上的斑就是因为你的心疾引起的,常人用来涂抹的药物只是治标不治本,自然起不了作用,而刚才你说过有人给你开了些活血化淤的方子,则是刚好用错了方法。 人的面色是心脏功能的外在表现。当心脏气血充足,血脉通畅的时侯,一个人就会气色红润无斑,而你自幼就有心疾,心疾不愈,心脏供血不力,你的脸色肯定不会好看,长的斑也会越来越多。 可是现在你遇到的大夫,全是冲着你的斑来的,根本就没找到你出斑的根本原因,自然是越治斑越多了。” 一番话立马叫那位妇人佩服得连连点头:“正是正是,我每每去看郎中,都是冲着我的斑去的,却没有一个人因为我的斑而想到我的心疾上来,可不就是不见效了?” 金一秤一边开始低头写方子,一边道:“既然确定了病根,那这个病也就好治了,我这会儿就给你开上一个调理心脏功能的良方,你回去喝上一阵,那些斑点自然会淡下许多。到了那个时侯,你再来找我。” 金一秤三下两下开好了药方,递到那妇人手上。 那妇人一看就是个出身富贵的,花钱自然也大方得很,二话不说又是一大袋银钱奉上,扯着杨氏千恩万谢的:“啊哟,杨姐姐啊,幸亏你给我介绍了这名小神医,她的方子要是管用,可就算是救了我的命了,唉,当着你的面我也不怕说。我脸上的这个斑要是还不好,怕是我们家老爷也要学着你家的那位纳个娇妾进门彻底冷落我了……” 那妇人话一说完,就先自己掩了口,看着杨氏一眼,满脸不自在地道:“啊哟,杨姐姐,我这一高兴,嘴上就没有个把门的了,您可别往心里去啊。” 杨氏当即大大方方地一笑:“无妨无妨,你说了这话我也不气,反正咱们这些当大房的啊,就得活得好好的,守好自己的位置,长命百岁的,哪怕是有些狐狸精进了门咱们也不怕她们,哼,活活地耗到她们年老色衰,她也就是个妾!” 这话说得真是解恨,两个正房贵妇当即找到了共同的话题。 “就是就是,咱们只要活得结实漂亮,叫那些狐狸一个个气死,她们也照样做不了大!” 两个女人手拉着手说说笑笑地出了门,一眼看到正在和杨八妮闲话的柳老爷子,杨氏道:“这位掌柜,适才你那个茶好喝得很,麻烦您给我装上两斤。” 李氏也道:“对,给我也装上两斤。” “好好好,两位夫人请稍侯,我这就给您二位包茶去。”柳老爷子难得有两笔这么好的买卖,当即乐呵呵地进店里包茶去了。 第345章表白成了吗? 两位贵夫人欢天喜地地回去了。 杨八妮喜得直拍手:“柳老爷子您瞧瞧,好人自然有好报吧?您借了地方叫我们家一秤神医来看病,转眼你就也有大买卖来了不是?” 柳老爷子笑得慈祥:“是啊,是啊,本来就是帮人如助己,好修为自然有好缘份。” 眼看天色不早了,杨八妮和金一秤收了摊,打算今天早点回去。 柳老爷子问道:“两位小姑娘,你们家不是省城的,平时都住哪儿了?是在亲戚家里?” 杨八妮就笑了:“我们几个乡下孩子哪会在省城有亲戚,这几天一直在火神庙里头住着呢。” “火神庙?”柳老爷子皱了眉“那种地方,你们两个女孩子家一起住着,怕是不安全吧。” 金一秤道:“不止我们两个,还有两个男的,我们四个人相互照应着,没事。” 柳老爷子沉吟了一会儿:“一秤啊,这几天我也看了,你们这两个小姑娘不是那种奸滑的人,想必你们的朋友也是不错的,老汉我家里倒是有几间房子空着,要是你们不嫌弃的话,去我那儿住也成,咱们素日里也能有个照应。” 杨八妮眼睛一亮:“依,那感情好啊,我就先谢过柳老伯了。” 金一秤道:“柳老爷子,我们这么多人突然到你家里去,会不会叨扰到府上的人啊?” 柳老爷子摆着手道:“不叨扰不叨扰,老爷子我啊,还就是喜欢个热闹,不如这一会儿,就把你们那两个朋友一起给叫上,我带你们一起回我那宅子里头看看?” 金一秤看出来这位柳老爷子是诚心相邀,也就不再客套,叫杨八妮去叫了青檀和周大勇一起回柳老爷子家里去住。 柳老爷子实在没有想到,这四个人里面竟然还有一个和尚,虽然有点意外,但是看到青檀生得眉目端正清朗,为人又很是有礼,气质也极为斯文贵气,也就没有多说什么,径自领着这些人回了自己的宅子。 等到了柳府一看,金一秤又是吃了一惊。 这位柳老爷子的门店虽然不起眼,平日里为人也很低调,却没有想到他们有的宅子会是这么大! 家里也使唤着几个下人,院落里头虽然布置的算不上富贵,但是这家俱摆设,吃的用的也都算精细。 柳老爷子看出来几个人面带疑惑,便自解释道:“老夫我年轻的时侯与家兄一起走南闯北地做些茶叶生意,倒是也积下一些家底。现如今年纪大了,就将生意都交给了两个儿子去做,自己就不再操心了。 前几年,他们两个在京城的生意做得不错,便把家眷也一起带了去,原本说是叫我一起过去的,只是我舍不得当初与家兄开着的这个小铺子,执意要留下来。平日里守着个茶叶铺子全当解闷,反正是自己家里的门店,也不用出什么租金,我就全当打发一下日子呗。” 青檀止不住赞道:“老施主果然是位有大智慧的君子,凡事看得开了,方有这份淡雅的心态。” “不敢不敢。”柳老爷子连连摆手“只是年纪大了,日子过得惫懒了而已。平日里我这个宅子里面哪儿都好,就是人少了太素净,你们几个来了,咱们刚好热闹热闹,平日里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吩咐下人们去打点就好。” 金一秤赶快把钱袋子给掏出来:“老爷子,您刚才说的就是把房子租给我们住的,这个租金,你怎么着也得先收下,要不然你这么好的地方我们可不敢住。” 柳老爷子呵呵直笑:“我就是喜欢你这个丫头的性子,好好好,这个租金定然是要收的,那就先收你们四个人一个月的吧,连饭钱带房租,一两银子多不多?” 金一秤一边大大方方地往外掏钱一边道:“不多不多,我们四个人的呢,连吃带住的,按着省城的物价该是这个价钱。” 一众人又说了会儿闲话,下人们也把几间房给布置好了,引着他们几个下去歇息。 到了晚上,金一秤刚刚洗好了下准备睡下,突然听到外面有人在敲门。 “谁啊?” “是我,大勇。” “哦,你进来吧,门没锁。” 周大勇进了门,看到金一秤披散着头发正坐在桌子前面看医书,周大勇走到她面前,把手里的一把铜板递过去:“一秤,这是我这几天挣下来的工钱,你先拿着。” 金一秤有点奇怪:“大勇,你这是干嘛呢?” 周大勇脸色一红:“我们几个大老爷们哪儿能靠你养着?这种事儿我可做不出来。” 金一秤有点哭笑不得:“大勇,谁说我要养你们了,咱们是一起出来的,花谁的钱不是一样?这些钱你自己先拿着吧,等我的钱不够了,我再管你要。” 周大勇有点急了:“一秤你说这话,难不成是嫌我挣的少?” “啊哟,大勇,我可没有这个意思。” 周大勇不敢看金一秤的眼睛,别着脖子道:“一秤,反正……虽然我挣的钱不多,不过,我敢说我这辈子挣的每一文钱都会留着给你花。我让你拿着,你就赶快拿着就好。” 话一说完,周大勇站起来就往门外逃。 金一秤看着桌子上一堆铜板眨了眨眼睛,满脸不解:“这辈子?挣的每一文钱?都留着……给我花?周大勇,你这……也太大方了吧?” 周大勇逃也似地回了房,心里头还是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青檀倚在自己的床上在看书,看到周大勇进来,青檀慢悠悠地开了口:“怎么样?表白成了吗?” 第346章白小兰 周大勇激住:“我表白?我表白啥了?我是觉着咱们几个大老爷们花着人家一个女孩子的钱不地道。这才把钱给一秤送过去的。” 青檀的眼睛看着书,继续把话说得慢悠悠的:“哦,原来是这样啊?那怎么还会有‘一辈子挣的每一文钱都给你花’,啧,一辈子啊……” “你!”周大勇一下子就急了“偷听我们两个说话?青檀,你不地道吧?” 青檀耸了耸肩膀,继续看书:“她的窗子在开着,我的窗子也没关,两间房墙挨着墙,窗靠着窗,有声音硬要飘到我的耳朵里,我就只有听一听喽。” 周大勇被怄得有点窝火:“青檀,你到底是啥意思?” “我能有什么意思?”青檀笑得云淡风轻,“只是觉得一辈子长了点,你这个愿许得有点久。” 周大勇盯着青檀的脸看了一会儿,突然一声冷笑:“青檀,实话实说吧?你是不是也喜欢一秤?所以才故意说话这么阴阳怪气的?” 青檀的眼睛从书本上抬起来,转脸四十五度以一种看怪物的表情看着周大勇:“周大勇,你是说:我,喜欢……谁?” 周大勇抱着肩膀一声冷笑:“嘿,男子汉大丈夫,敢喜欢就敢认啊。” 青檀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嗯,如果说把一辈子的钱都交给一个女人管着就叫喜欢的话,那说不定,我勉强可以算是喜欢她了!” “青檀!你这个死不正经的花和尚!”周大勇气得一拍桌子就站了起来:“这下你承认了吧?你一个出家人,你有邪念,你竟然对我们家金一秤动心思,你,你就不怕天打雷劈啊?” 青檀仰着脸看着周大勇:“我说你急什么?我只是说如果……如果说把一辈子的钱都交给一个女人保管的话,我倒是可以做得到,我总共也就只有几个月的活头儿了。我的钱交给一个女人保管几个月又有什么难的呢? 可是你这一辈子可就长了,金一秤这样的女孩子,算不得有多好,你可千万别把话给说满了将来后悔。” 周大勇把手一挥:“青檀,你少来这一套,反正一秤在我眼里就是最好的,比她好上一千倍的女人我也看不上,青檀,实话实说吧,你是不是也喜欢金一秤?要是喜欢,咱们两个从今天开始公平竞争。” 青檀摸着自己被剃得溜干净的脑袋笑得肩膀直抖:“周大勇啊周大勇,跟着你们在一起的这几个月我笑出来的时侯比我以往十几年加起来的都多。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我的命原本就不长,我还打算在后面这几个月里头过得舒心一点,拜托你可别再拿这种话逗我了,说不定我没有病死先就被你给笑死了。” 周大勇盯着他认真地看了一会儿:“青檀,你是说真的?你真的对我们家一秤,没有动过心?” “没有没有,真的没有。”青檀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举起一只手认真发誓。 周大勇的心这才算是放下来了,唇角止不住地往上勾了勾:“嗯,你要是这么说的话,我就信你,其实之前我一直以为你们两个……唉,算了,是我多想了,青檀,从今往后我们还是好兄弟。” 周大勇愉快地一笑,站起来吹熄了灯上床歇息。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青檀举起左手发誓的同时,右手在身后不自觉地握成了一个拳头,每一个指节都发白…… ** “要说父亲不在了,长子最少要丁忧三年这才能办婚事,要不然这种婚事就叫白门喜,极为不吉利的。 可是话说回来了,人家金石头现如今也风光了不是?之前找着你们老白家要结亲,你们今天推一句明天推一句的,就是舍不得把闺女给嫁过去。 现如今可好,金老大一不在,金石头一下子就成了当家人,承继了金老大留下来的所有家业不说,人家现如今还做着种仙草的大生意。 这十里八乡的不知道多少大姑娘惦记着想嫁他呢,我说您也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们啊,现如今这聘金我们是按你们的要求给备齐了,也拿来了,这诚意呢。自不必说,金大嫂子在这儿呢,她之前来过你们家多少回? 她对你们家姑娘有多看重?我就不必再多嘴了吧? 我说白老爹,事儿我已经给您摆在这儿了,可是大主意还是得您拿,您瞅瞅,咱们白丫头这门亲事,您到底是应还是不应啊?” 谢媒婆伸着脖子看向对面的白老爹,白老爹低着头抽上两口烟,再看看那一大盘白花花的银子,神色之间满是犹豫。 细寡妇坐在旁边不多说话,却也堆得满脸热笑。 白老爹抬头看了她一眼,开口道:“金家老嫂子,今儿个既然您亲自来了,那我就当面问你一句话,您也别嫌老汉我说话直。 我可听说你们家金石头现在屋子里可是有着一房女人的,我听说那个女人的身份还不怎么好?这要是我们家丫头嫁过去,这日子能过得成吗?” 细寡妇的一脸热笑瞬时僵在脸上,很是尴尬地呵呵了两声,道:“我说白家大哥啊,你这个话说到这儿了,我也真得替我们家石头给您解释解释了。 我们家金石头啊,原本是个本份孩子,人也厚道,也老实,现如今交上个城里来的朋友,那眼界也开了,路子也广了,就连那挣钱做生意的本事也是我们村儿里头一个的了。 你说这男人一旦有了本事啊,打着他主意的女人可就不是一个两个了,就跟那个麻小红似的,本来就是个戏子出身,一看见我们家金石头能耐,那是死贴活贴地贴上来,真是连甩都甩不掉啊。 我们家石头呢,又是个厚道憨直的性子,明知道这个女人是贴着他图着他几口吃喝的,可是也不好把她硬生生地往外赶。 暗地里,我也说过石头好几回。我就说他,你可别拿着好心办坏事儿,留着这个女人在家里,早晚是个祸害。 可是我们家石头就说了,她一个女人怪可怜的,要是硬赶出去,怕是饿死在大街上也没有人理,她想在这里呆着,也就是多管一口饭的事儿,待我正经娶了亲,我肯定得把她给打发了,啥也不说,我得先顾着我自己的正房婆娘啊。 所以说,老白大哥啊,您也不必过份介意这个事儿,只要咱们家丫头到了我们家,那铁定我会把她当亲闺女一样宠着,断然不叫任何人给了她气受,您就只管放一万个心!” 谢媒婆也赶快在一旁帮腔:“是啊是啊,白老爷子,当着明白人我也不说糊涂话,现如今哪个家境好的男人不纳个妾啊?那个麻小红,出身也就那样,哪怕赶不走,她也就是个妾。咱们闺女过了门,那可是正经八百的妻,又有婆婆这么宠着向着的,她还能吃了亏去?” 白老头盯着桌子上那几十两白花花的纹银又看了看,仔细寻思了一会儿,道:“既然您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那我就也愿意结你这个亲家,可是你可得说话算话,莫叫我家小兰到你们家受了委屈!” 细寡妇大喜,当即叫谢媒婆操持着写了婚书婚契,就连迎娶新娘子的时辰也都给一并定好了,就等着择个吉日迎娶新娘子进门了。 回到家,细寡妇把定下婚事的事儿给金石头说了。 金石头倒是不怎么当回事儿,反正眼前有麻小红天天在被窝里头抱着滚着,他心里也不惦记女人,至于娘给他说的下的是哪一户的女人那就随便她去呗。 反正娶妻这个大事儿早晚得办,全当圆个娘的心思,反正哪怕是成了亲,我爱往谁的被窝里头钻就往谁的被窝里头钻,你也管不着我。 至于麻小红,早就把这一切给看在眼睛里了,不是她不想硬着去拦这门亲事,而是她实在是拦不了这门亲事。 依着自己这个戏子的身份和那个破烂的名声,要想进老金家的门给他当个正妻,别说细寡妇会闹死闹活地闹翻天,怕是里正那里连个婚书都不给他们写。怕是最后自己这个身份没要成,反正叫村儿里头的人再指着自己当个笑料说上一阵。 可是他金石头早晚得娶妻,既然拦不住,那也就不拦了,随便你是哪个女人进了门,我也有把握把金石头死死地抓在我的掌心里! 第347章新婚当晚 一转眼就到了成亲这一天,头天晚上金石头还在麻小红的被窝里头滚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骑着马去接新娘子的时侯还是没精打彩的。 到了老白家还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整个人都是昏昏沉沉的,媒婆子叫他干啥就干啥。 进了白小兰的闺房,只见新娘子一身喜服坐在炕上等新郎,娇娇小小的身子,裹在大红色的衣裙里头看上去倒是也有几分招人痛。 金石头扯起媒婆递过来的红绸在一头牵了,引着新娘子往外走,待到过门槛的时侯,新娘子一弯腰,手里的红绸落了地。 金石头没多想,弯腰捡了红绸子随手递到她手上,新娘子伸出玉白色的小手按过那段红绸,刚涂过蔻丹的指尖露出一抹盈盈的粉,手指上的皮肤竟然细腻得就跟那刚切出来的水豆腐似的。金石头心里头一动,不自觉地朝着新娘子多看了几眼。 却见适才她一低头,头上的红盖头略往下滑了一些,落出新娘子的半个耳根还有一抹粉白粉白的脖子,啊哟,那叫一个娇嫩哟…… 金石头不知不觉地直住了眼,喜婆子赶快一把将红盖头给往下拉了拉,挡了那惊鸿一瞥的羞颜,转脸催着金石头:“新郎官发啥愣啊?还不快走?赶吉时哩。” 匆匆忙忙的就这么一眼,金石头象是就有些傻了,怪不得娘以往总说这个白家丫头有多好多好,原来就是长得挺白啊? 这一路上金石头的心里头就开始范嘀咕,这新娘子到底是长得啥样啊?到底真有娘说的那么好不?难不成长得比麻小红还好看? 待到回了家,家里的喜堂也置备齐了,因为还在金老大的丧期,所以这个婚事也不宜大办,也就是自己家里的几个亲戚来凑上一场热闹而已。 王金枝带着金老二过来了,看到细寡妇往老宅子送的礼挺厚的,金老四两口子也带着孩子来了,那边新娘子前来送亲的娘家人也来了几拨,几桌子一坐齐,热热闹闹地吃上一场,这场婚事也算是成了。 麻小红这一回倒是长眼色,一大早金石头去接亲,细寡妇直说叫她先出去,免得一会儿新娘子来了不好看。麻小红倒是意外地好说话,说闪出去就闪出去了,到邻村儿吃了一天的小酒听了一天的戏,眼瞅着天苍黑了才往回走。 待到宾客都送走了,金石头迫不及待地回到洞房里头,伸手就要用秤杆挑开了盖头看新娘子的脸。 秤秆子刚碰上火红的盖头,突然听到外面大门一响,有人高声唱着戏就进了门,张嘴就是那一段崔莺莺月下会张生。 “一轮明月照西厢,二八佳人巧梳妆,三请张生来赴宴,四顾无人跳粉墙,五更夫人知道信,六花板拷打草草审问红娘……唉,我说石头唉,石头啊,我的亲亲男人哟,我回来了,我喝醉了,你可快点过来接我一下啊!” 麻小红的声音里头三分醉态七分嗲,扶着门框就是几声娇呼。 金石头要去挑起新娘盖头的手在空中一顿,盖头下面的新娘子也有点变了脸色。 偏房里头的细寡妇已经叉着腰杀了出去,指着麻小红的鼻子训道:“麻小红,你啥意思啊?我今儿个不是已经把话给你说明白了吗?今儿个是石头要娶亲,你得出去避着,这一会儿你回来干啥,你到底是啥意思?” 麻小红冲着她的脸就打了个酒嗝:“啊哟,娘,你说你急个啥啊?石头哥他是娶了妻,可是也不能不要我这个妾啊。你叫我躲出去?我能躲哪儿去?这天黑了,我不得回来啊?” 细寡妇气得手直抖:“麻小红,你,你,你别给我装糊涂,今天晚上你要是敢瞎闹,你信不信我就敢对你用家法?” 麻小红斜着眼睛看着她笑:“啊哟,娘,你看看你急个啥?我也是个妾,你不也是个妾吗?大家都是妾,你咋就非得难为我呢?” 一句话可就把细寡妇彻底给惹火了,抬手冲着麻小红的脸就是一巴掌:“死贱蹄子,给脸不要脸了,是不是?” 麻小红喝了点酒,还当真是没有躲开这一巴掌,干脆就势往地上一倒,捂着脸就开始哭。 眼看着外头闹得太不象话,金石头把秤杆一放,赶快跑到院子里头劝:“我说娘,你这是干啥哩?我这刚一进洞房你们怎么又闹上了?” 细寡妇气得直喘,指着麻小红骂道:“石头啊石头,我早说叫你把这个女人给撵了,你一直说你舍不得,可是你瞧瞧她现如今这副德性,故意在你大喜的日子里面瞎折腾,我不教训她,她还得了?” 麻小红捂着脸坐在地上哭:“石头,今儿个是你大喜的日子,一大早我就听了娘的话躲出去了,可是这会儿天都黑透了,我还能到哪儿去?难不成,是新娘子进了门,就彻底容不下我了? 石头,你要真是这么说,前阵子我就走了,还会等到今天吗?我为了你什么都可以忍了,怎么你娘还一上来就动手呢?这到底还让不让我活了啊?” 一听到麻小红发嗲,金石头骨头就酥,冲着细寡妇道:“娘,你看你这是干啥哩?我早就说了这个亲我娶不娶都成,你做主叫我娶我就娶了呗,结果这新人一进门你就开始对小红动手了,你说,你咋这样啊?” 也不顾母亲那张黑漆漆的脸,金石头弯腰把麻小红一扶,一路挽着就往偏房走:“行了,小红,不哭不哭啊,你说你也是,天这么黑进了门就早点歇着呗,大呼小叫个啥啊?” 麻小红就势往金石头怀里一倒,在细寡妇看不见的地方照着金石头敏感的地方就是一通摸,压着嗓子道:“你说我大呼小叫个啥?我那是喝了两口酒,我又想你了……” 第348章美人儿啊 她嘴里那股子香甜的酒味往脸上一扑,金石头所有的骨气又全都跑光了,抱着麻小红进了房,把门一脚踢上,把麻小红往炕上一按,就开始忙自己的。 细寡妇被丢在门外气得脸色漆黑,叉着腰骂道:“我说金石头啊,你可真是傻到家了啊,今天是你啥日子啊?你该去那个女人房里吗?你……你早晚得气死老娘我啊!” 细寡妇摸着胸口在门前骂了半天,屋里那两个人只顾快乐自己的,哪里还顾得上她? 麻小红为了向新娘子示威,故意把动静弄得很大,叫得一嗓子比一嗓子高,完全把细寡妇的唠叨声给盖下去了。 细寡妇气得头都痛了,这个麻小红实在是太不要脸了,怎么金石头偏偏就傻得非得喜欢她呢? 左右寻思了一阵,细寡妇害怕新娘子心里头不舒服再给落下心病来,赶快折身去了新房里头,想要安慰新娘子几句,没成想进屋子里头一看,新娘子竟然自己倒在炕上睡着了,火红的盖头掉在一旁,和着衣服躺在锦被里睡得香甜。 看来这还真是个心大的。细寡妇这才算是松了一口气,忙了一整天,也实在是累,眼看新娘子没啥事儿,细寡妇也转身回房歇息。 这天晚上,金石头和麻小红免不得又是一阵胡闯。 待到早上醒过来,金石头自己也感觉着昨天晚上那个事儿办得有点不对。说起来昨天是自己娶媳妇,这咋又在麻小红被窝里头躺了一夜呢? 金石头回头看看麻小红还没醒,便自穿好了衣服,踮着脚下了地,出门就往新房里头摸了过去。 新房的门一打开,金石头就吓了一跳,只见床上的被褥理得整整齐齐的,新娘子却是连个人影也不见。 金石头吓得一拍额头,啊哟,莫不是昨天晚上自己冷落了她,新娘子一个想不开自己跑回娘家去了吧? 又一想,也不对,这里离她娘家可有几十里地呢,她又不认识路,黑更半夜的敢闲跑不? 啊哟,再不然,她会是昨天晚上被自己冷落了一时想不开……去河里寻了短见吧? 金石头当即吓出一身冷汗来,二话不说,转身就往门外跑。 人刚跑到门口,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大清早的,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声音脆格铮铮的,就跟那甜心小萝卜似的。 金石头一愕,止了脚步,慢慢地回过头来,却见身后站着一个俊俏的小媳妇,头上盘着整整齐齐的发髻,身上穿着一件水红色的小袄,一手端着咸菜,一手端着刚蒸好的花卷,眨巴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看向自己。 啊哟,我的老天爷哟,这是谁家的小媳妇,咋会好看成这样啊? 金石头腿肚子一软,脑子还是没有转过圈来。 只见那小媳妇又说话了:“饭做好了,你先吃,我这会儿先去叫娘去。” 金石头眼睛忽然一亮,难不成这个好看的小媳妇就是自己昨天娶回来的那个? 啊哟喂,自己这可不是平白的捡了个大宝贝? 金石头一时欢喜的不知道该说啥好,眼睁睁地瞧着眼前那个小美人儿纤腰一扭,跑到细寡妇的门前敲了几下,嘴里唤着:“娘,娘,不早了,该起床了,大弟不是还得上学堂的吗?” 细寡妇这才慌慌张张地醒过来,在房里梳洗了一下,领着大宝小宝出了门一看,这早饭全都摆好了。 这可把细寡妇给喜欢得哟,连声道:“啊哟哟,看看我这新儿媳,咋就这么好,温柔大方又贤惠,连个早饭都做得这么讲究,这小花卷是咋蒸的?这可费功夫得很吧?” 白家丫头岁数不大,可是说话办事却稳当得很,一边给众人发筷子一边道:“不费啥功夫,现在天气暖和,面也发起得快,不过是早上早起一会儿的事儿。” 细寡妇冲着早就看呆了金石头瞅了一眼,故意道:“唉哟哟,我们家小兰就是能干,石头啊,看看你多有福,娶了个这么好的媳妇。” 金石头看着白小兰那张俏生生的脸看得挪不开眼睛,连声说着:“嗯,是,是,我是有福气,小兰就是……好得很。” 吃完了饭,白小兰利利索索地开始收拾,金石头也赶快帮忙,白小兰就是淡淡地说了一句:“你去忙吧,我一个人就成。” 话一说完,东西也收拾完了,一个人端着就往厨下走。大宝和小宝也都吃好了,一个去学堂,一个由细寡妇照顾着出去玩。 转眼院子里就剩下了两个人,金石头探头探脑地跟到厨房里头,看着正在低头洗碗的白小兰,金石头就又呆了。 怪不得娘会认定了老白家的姑娘,连着跑上十几回地去相看呢,怪不得娘哪怕是家里那么穷都要逼着一家人凑足了几十两银子,专娶她回来呢。 原来这白小兰长得这般俊俏?那张小脸细白细白的不说,一双眼睛还水汪汪的又大又亮,还有那个小身段儿,这一身小红衣裳一穿,把那个腰身给衬的,那叫一个苗苗条条的招人痛。 金石头抚着自己的下巴不转眼珠子地盯着白小兰看。 转眼白小兰就把厨房给收拾干净了,捧着一堆碗碟要往架子上放,架子有点高,小丫头往上放碗多少有点吃力。 金石头赶快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一把帮她扶住了碗:“我来我来,家里的活儿哪儿能光叫你一个人干?” 白小兰也不和他强争,把身子往后闪了闪,又开始收拾案板。 金石头把碗给放好了,又转眼盯着小丫头看了几眼,没话找话地道:“小兰……依,你就是叫白小兰吧?这个名字真好听?是你爹给你起的,还是你娘给你起的?” 第349章周傲文 “嗯,俺娘给起的。”白小兰淡淡地应了一句,三下两下把案板也给收拾整齐了,闪身出了门就到院子里头找扫帚扫地。 金石头又追到了院子里,把白小兰手里的扫帚一抢:“小兰,你看看你,咋就光顾着干活哩?这家里的活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做,不是还有我娘的吗?唉,对了,我问你,你们家还有几口人啊?你爹你娘平日里都痛你不?你都爱吃点啥喝点啥?” 眼看金石头一步步地逼过来,嘴里的废话是一句连着又一句的,白小兰眼底的厌恶几乎掩不住了,都有点想开口骂他几句。 可是白小兰也明白,女人一旦嫁了人,男人就是自己的天,这个人虽然看上去不怎么正经,却也是爹给自己定下的男人,是不能轻易得罪的。 白小兰别着头又往井台子上走,作势要去打水,金石头又厚着脸皮跟过来,一把按了她去抓水桶的手:“我来我来,小兰,你别动手!” 一边说,一边把脸往白小兰跟前凑,白小兰正自急得走投无路的时侯,突然听到旁边的门“格支”一声响,一个女人开了门斜着身子往门框上一倚,懒洋洋地问道:“唉,大清早咱们吃什么啊?” 白小兰象是突然得了救星,折身就往新房里头跑,一进门,转手就把门给锁得死死的。 一看到白小兰跑了,金石头是要多失望有多失望,转脸一看麻小红,只见她正趿个鞋,头发也是散乱的,黄着一张脸一脸好奇地追着白小兰看。 金石头有点窝气:“饭在锅里呢,想吃你就自己热热去,我园子里还有事儿,先走了啊。” “哦。”麻小红懒洋洋地应了一声,趿着鞋去厨房找吃的,端起碗来喝了一大口粥,不由得赞道:“依,今儿个这粥好喝,细寡妇几时有了这么好的手艺了?” 又抬头冲着新房的门上看了几眼,咬着牙嘿嘿一笑:“小丫头片子,一嫁过来就守空房的滋味不好受吧?告诉你,金石头他是我的,老娘我早就把他给捏得死死的了,你再和我抢也没用!切!” 另一边。 那天柳翠娥领着金二丫进了城,两个人身上就余下几个铜板了,娘两个随便买了两个饼子垫巴了一下肚子就往绣坊里走。 刚到绣坊门口,刚好看到周傲文正在里头和掌柜的说话,金二丫眼睛一亮,抬脚就想跑过去和他打个招呼,却被柳翠娥一把拉了手就给扯到一旁的暗处:“二丫,你去干啥去?” “我……”金二丫一下子就红了脸“娘,不是你说咱们要到绣坊里去找活计的吗?咋这都到门口了,你反倒还不叫我进去了?” 柳翠娥冷声道:“你适才是想去绣坊里找活计?还是想进去和周傲文打招呼的?” 金二丫低着头不说话。 柳翠娥有点生气地把她的手一扯就往另一个方向走:“走,他们这儿的活计咱们不干了,县城里的绣坊又不是就他们一家?我就不信到别的人家就找不到活计?” 金二丫急得直掉眼泪,眼睁睁地瞧着周傲文从眼前走过去,干张了张嘴还是没敢喊他。 柳翠娥引着金二丫穿街过巷地到了另一个绣坊里头,把自己以往做的绣活儿拿出来叫人家看。 但凡是开绣坊的都有眼力的人,一眼看出来柳翠娥娘两个的手艺不错,当即就给了她们几件活计做。 柳翠娥看这掌柜的面善,便直说自己是从乡下来的,眼前没有地方住,能不能叫掌柜的帮忙给找个住的地方。 那掌柜的也是个厚道人,眼瞅着她们娘两个也不象坏人,便直说了,自己这店里晚上就空着,她们两个住在店里就成,晚上还能照顾着门,免得叫招了贼,白天要是没有地方去,还能坐在店里头干绣活儿,也能叫进来买货的人当场看看手艺。 柳翠娥千恩万谢的,当即就带着金二丫就直接在这个绣坊里头落了脚。 眼前吃住的事儿是暂时安置下了,可是金二丫照样不露笑脸,平日里干绣活的时侯也时常走神儿,柳翠娥知道她这心思是弯在哪儿了,待到周围没有人的时侯就数叨她:“二丫头,我说你,你也别不服,你现在是不是还惦记着想去找周傲文呢?娘可跟你直说了,你去找他,娘是一万个不许,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金二丫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娘,你这到底是为啥啊?要不是傲文哥之前帮咱们留意了这个绣坊里的活计,到这会儿咱们娘两个还走投无路呢,你咋还这么讨厌人家哩?” 柳翠娥叹了一口气,语重心肠地道:“二丫头,娘是打你这个岁数过来的人,咋会不知道女孩子到了你这个年纪是最容易对男人动心思的。 更别说那个周傲文,他长得又好又有学问,心思还细致,那断然是个最会讨女孩子喜欢的了。可是话说回来了,哪怕你当真对他动了心思,你们两个能成吗? 别的我且不说,你就看看眼前,他弟弟周大勇和你妹妹一起办的那场事儿,把这整个黑沟子村的人都给得罪了,现如今不止是咱们回不了家,就连他父母都把生意给关了。你自己想想,这得是多大的仇? 之前周大勇的娘是咋骂咱们家一秤的难不成你已经忘了?那一字字一句句的,够难听的吧? 也亏得是一秤那个丫头心大,向来不把那些话放到心里头去。可是二丫头,这会儿娘我就问你一句,这话要是叫傲文的娘当面骂到你的脸上,你能受得住不?” “我……”金二丫一下子就被激住了。 第350章问诊 柳翠娥又道:“现在你能明白娘为啥不叫你和他来往了吧?二丫头,听娘一句话,女人这一辈子最大的福气就是本份二字。咱们就得认清咱们自己的身份,知道哪条路能走,哪条路不能走,什么人的人能沾,什么样的人不能沾,总不能明瞅着眼前是个火坑还要往里头跳的吧?” 金二丫低着头不说话,一双小手把膝盖上的裙子抓得起了皱。 柳翠娥又道:“二丫头,你也不小了,过了今年,我攒点钱托媒人给你找个门当户对的好婆家,咱们也不图对方那男子长得有多好,有多大的功名,咱们就图个安安稳稳过日就行,成不?” 金二丫的眼泪止不住地掉了下来。到现在她才明白,其实自己一直是喜欢着周傲文的,那么那么地喜欢。 一开始只是感激他帮了自己,到了这一刻,金二丫这才明白,周傲文已经不知不觉地住到自己心里头去了,想起自己将来要硬把他给忘了,再去嫁了别的男人,金二丫的心里头就象是有根刀子在剜。 可是娘的话每一字每一句都说得对。 周傲文是周掌柜的夫妇的骄傲,哪怕是没有小妹的事儿,他们也断然不会叫他娶一个普通的乡下女孩子,自己对他的这份心,怕从一开始就是错了。 想通了这一节的金二丫把偷着给周傲文绣好的帕子给剪了个稀碎,又抱着枕头哭了几天,逼着自己安心在这绣坊里埋头做活计,再也不想念周傲文的事儿了。 ** 省城里头,金一秤的小医摊子是越来越红火。 原本门可罗雀的茶叶铺子前一大早就排起了长龙,来看病的竟然还是有钱人局多,那定然是杨氏和李夫人两个人的功劳。 省城贵圈里面的妇人们闲着没事儿干,就光落着四处约着闲逛喝茶聊天了,喝茶闲逛的时侯聊什么呢?除了家里的男人孩子婆婆妈妈小姑子,妻了妾了的那些闲事儿就是聊谁有病呗。 还别说,但凡是这富贵人,身上的毛病就是比穷人多。 这个当婆婆的说自己有眼疾,那个当小姑子的又说自己胃痛,这一家的贵妇人咳嗽的病刚好,那一家的夫人又头痛,一个圈里头连着另一个圈,消息传得那叫一个快。 有杨氏和李夫人这两个活广告在那儿摆着,不消几天,省城里的所有贵妇们全都组着团来看找金一秤病了。 金一秤一看她们来,肚子里可就笑了,当即就配了两份丸剂来,专门治这些贵妇病。 这两味药一个是逍遥散,一个就是乌鸡白凤丸,一个舒肝郁气,一个补益气血带治妇女病。 要说这些富贵婆娘们,说是日子过得舒坦是真舒坦,披金戴银吃香的喝辣的还不用干活儿。 说是日子过得不舒坦,也真是不舒坦。 大宅子里头规矩重是非多,吃饱了喝足了没事儿干,一帮子女人就关起门来宅斗玩儿。 宅斗可是个心力活儿,考验的就是智商情商和心理素质。 前面两样大多数宅门里头的女人都不缺,缺的都被整死了,余下的都是心力足的。 可是说到心理素质这个事儿,可就不是就人人都有了,所以说,宅们里面这些幸存的女人们少不得个个肝气郁结,肝气一不畅,自然血脉不通,气血一旦不通,各种妇女病也就来了。 逍遥散和乌鸡白凤丸两件药一搭配,十个贵妇九个半是对症的。 以往那么多年,仲景堂单指着这两个方子,就没少挣这些女人们的钱。 可是几乎就在一夜之间,仲景堂的生意突然就淡了不少,以前闲着没事儿就害病的一帮子贵妇们突然之间就全都不见了。原本热热闹闹的店堂突然就冷清下来了,倒是在离这里几十步外的一个小医摊子前面排起了长龙,目测排队的都是自己店里的老主顾,那些好车好马看着全都挺眼熟。 一大早,仲景堂的首席郎中领着一堆普通郎中聚在自己家门前伸着脖子冲着那个摊子看了半晌,皱眉摇头,真叫个百思不得其解。 到底是什么样的厉害人物啊?摆着一个破地摊就能抢了这省城里头装修第一,服务第一,资历第一的正经大医馆的生意?她这个能耐也实在是太大了点吧? 这边店里的小伙计已经将打听到的第一手的情报呈了上来:“摆摊的就是一个小丫头,看上去也顶多十二三岁,对了,前阵子她还非要到咱们这里来当首席郎中,当即就被咱们给赶出去了,后来她还写了两面大旗在街上举着要给人看病,后来也没有一个人理她,没成想就这么几天,她这生意说起来就起来了,还硬生生把咱们仲景堂的生意都给抢了。” 首席郎中一挑眉:“哦?当时她那旗子上写的什么,你可还记得?” 那伙计摸着后脑勺翻着眼睛想了一会儿:“好象是有两句话,第一句是:医界圣手金一秤,第二句是包治百病,无效退款。” “吞!”首席郎中一声冷笑,“乳臭未干的小丫头片子,她还真敢吹啊她?想必这个小丫头行医的手段很是一般,那吹牛的本事却是天下第一了。 那些妇道人家哪一个见过世面?不过是被她三句两句的牛皮给套住,哄了蒙了呗。 我且叫她这个小丫头再狂个几日,总能遇到她治不了的病,咱们权且就不理她,专等着叫她自己打了自己的脸去!哼!” 首席郎中一摆手,叫各位手下归位,嘱着各位好好诊治眼前堂上的这些病患,莫管其他。 第351章名声 “那些沽名钓誉之徒,断然是长久不了的,我们且由着她去张狂一阵也就罢了。”首席郎中抬手拈须,颇具超脱之态,一脸淡定地继续诊病。 堂上正在等待诊脉的一位病患冲另外一位病患小声道:“嘿,你这是第几次来诊病了?” 那人道:“第七回了。” “来了这么多次还没有看好啊?“ 那人苦着脸道:“可不是?这个医馆可是比别的地方看病贵多了,不说那首席郎中,就连一个普通郎中给看上一眼就得花上七个铜板,每一次开的药还多得很,可是吃了也未必见好。之后还得回回来,每一次又花钱……说实话,我都有点治不下去了。” “治不下去也得治啊!”旁边一个汉子叹了口气,“人这辈子最听话的就是得了病的时侯了,到了郞中手里,他叫你坐,你就得坐,他叫你躺你就得躺,他这会儿叫你脱裤子,那你就得脱……他叫你花钱啊,你还就非花不成了,没办法的事儿呗!” 旁边有个人突然道:“我咋听说这条街上还有个铺子?人家收的钱也没那么多,治得还挺好的。” 又有人插话道:“哪儿有铺子啊?这仲景堂在这条街上可是独一份的买卖,哪个医馆也不敢到这条街上来找死,你看看人家的门脸儿,再看看人家堂上这些人的体面,哪一个和人家对着开医馆的不被整死啊?” 那人赶快摆手:“不是不是,不是个铺子,听说是个小地摊,说是治病的是个小丫头,医术高得很,收的钱还不多,好象她那名字也起得挺古怪的,叫个金……金……啊,对了,叫金一秤!” 旁边立马有人接口:“对对对,是那个叫金一秤的,听说是个小丫头,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昨儿个我就跟我娘说了,要是仲景堂再治不了咱们的病了,咱们就试试那一家去。我娘还骂我,说我舍不得给她花钱,故意叫我上地摊子上看病呢。 咳,不是我说,你们来的时侯没看见?多少达官显贵的富人都在那儿排着队等着叫那个小丫头看呢,那医术断然就是好得很。” “有这事儿?”周围的人一下子全都瞪圆了眼睛,一起问道:“是哪一家啊?给我们指指呗,我们也去瞅瞅去。” 众人嘀嘀咕咕一通说,一转眼这在堂上等着的病患少了一大批人,全都伸着脖子到巷子口的地摊前头去排队去了。 这一下,就连首席郎中也有点坐不住了,气得站起来大声骂道:“岂有此理,简直岂有些理!我仲景堂成立这么多年了,还是第一次遇到如此胆大妄为之人,竟然敢到我对门来抢生意,简直就是……就是……” 德高望重的老郎中张了张嘴,怎么也拿不出一个合适的形容词来形容金一秤这叫个什么行为,只得拍着胸口直憋气。 突然听到门前有人一声大吼:“郎中,快点来救命啊,我爹他快不行了!” 声音大得如同巨雷落地,郎中们一回头,只见是隔了一条街的那位屠户周二,带着两个手下的伙计背着自己的老爹就进了门。 急火火地把老爹往病床上一放,周二一双沾满了猪血的大手一把就抓住了首席郎中的肩膀:“我说郎中先生,我爹他这会儿快在不好了,你可赶快看看他还有救不?” 这个周二是出了名的脾气暴躁,向来说话都没有慢声细语过,这一会儿想来是看到老爹病了,一下子就急了,说话更加是大腔大调毫无章法,一把满是血迹的大手把首席郎中给摇得几乎散了架。 “我爹前儿个还好好的,可是昨儿个突然之间就开始全身发热,到了晚上看东西也不清楚了,竟然还在不停地打摆子。我原本想着他就是着了风寒,就在巷口的郎中那些随便给他抓了点药,没成想,到了今天早上,我爹反倒病得更重了,这一会儿,您看看他……他现在竟然都有点人事不知了。” 周二急得眼泪哗哗的,老郎中冲着周家老爷子随便打量了一眼,便知道他这个病不好治,且不说是上了这么一大把年纪了,单是周二说的仅是一天之内这人就病得又是发热又是打摆子,吃了汤药反倒病得更重,就知道这个病怕是好不了。 病者最怕缠的就是这样的病人。 老郎中当即把眼睛一眯,干咳了几声道:“周二啊,你莫要着急,今天刚好我们堂子里头的人不坐诊,要关上店门把店里的药材对一下,要不然您先去别的地方找个郎中给看看?” “你说啥?”周二当时就火了“这一条街上除了你们仲景堂难不成还有别的医馆吗?” 老郎中赶快陪笑:“有有有,自然是有的,你出了门往左看,有一堆车马围着在排队的就是位名医,您没看看,我们这堂上都没有几个病患了?全都是冲着那位名医去的。你爹病得这么重,他可耽误不起,要不然您这会儿就赶快过去,叫那位神医先给你爹瞧瞧?赶早过去,你爹不是也早一点得救吗?” 周二也是一时急糊涂了,竟然没有听出来这郎中是在忽悠着把自己往门外推,招呼着两个伙计赶快把老爷子给抬上冲着金一秤的医摊就冲了过去。 金一秤正在给一个妇人治口疮,刚取了一包黄色药粉要往那妇人的嘴唇上按,突然一个人就横冲过来,一把抓子金一秤的领子,大声吼道:“你就是那个神医叫金一秤的?你赶快来看看我爹这是怎么了?” 金一秤手里的黄色草药粉子一把倒扣到了自己脸上,迷得连眼睛都睁不开,连着咳了好几声,这才缓过一口气来,周二已经领着两个小伙计强行插队,直接把后面的人都给挤了过去,把自己的爹硬生生地往地上一放,强行陈列在金一秤的眼前。 第352章猪瘟 金一秤抬手擦了一把脸,低头刚看了老爷子一眼,不由得就“啊哟”了一声。眼前这位老爷子明显病得不轻,只见他的脸色发红,头上冷汗不止,眼睛紧紧地闭着,咬着牙,拱着肩,身上不停地在发拌,就连本人的意识好象也不怎么清楚了。 金一秤翻开老爷子的眼皮仔细看了看,问道:“病人从发病到现在有多久了?中间可有什么特别的症状?” 周二急声道:“前儿个还好好的,昨儿个突然就发热,吃了药也不见效,这会儿反倒更严重了。您看看,啊哟,他这额头都直烫手!” 发病时间短,症状剧烈,病人在短时间内便意识昏聩,普通的风寒杂症可没有这么厉害的,难不成这老爷子是感染了什么稀奇古怪的病毒? 金一秤托着下巴一通寻思,竟然一时半会也想不清楚个病因来,抬头冲着周二打量了一眼,看到他腰里侧别着的那把杀猪刀,金一秤突然眼前一亮:“这位大哥,请问你平时是做什么职业的?” 周二答道:“我是个杀猪的,平时也养猪。” 金一秤又问:“你爹平日里和你一起住吗?这杀猪养猪的事情他也帮着你做了吗?” 周二道:“我爹和我住在一起,他养猪我杀猪,有时侯他也来给我打下手帮我杀猪。” 金一秤一拍手背,当即找到病根了:“我明白了,你爹得的不是别的病,得的就是猪瘟!” 周二:“??!!……” 周围突然就安静下来了,所有人一起看着周二那张凶狠的怪脸由红变白由白变紫,由紫变黑,一双铜铃大的眼珠子上慢慢地布满了血丝。 金一秤被他的样子惊了一跳,赶快往回退:“不是……我说,这位大哥,你别着急,你爹虽然是得了猪瘟,但是也未必不能治,但是治法肯定是和治猪不一样的,你得容我想一会儿!” “你这个畜牲,老子我要宰了你!”周二“刷”的一声从怀里抽出那把雪亮的杀猪刀来,追着金一秤就砍了过来。 金一秤吓得低头一躲,只感觉头皮一紧,一缕黑发顺着那刀锋,慢慢悠悠地飘落在地上。 金一秤吓得差点尿了裤子,杨八妮已经不顾一切地扑上来,一把抱住周二,大声喊:“一秤,快跑啊!” 周围的人惊叫着四散逃开,金一秤低头往人堆里面一钻就赶快跑。 身后的周二一把甩开了杨八妮,提着刀一边追杀金一秤一边在嘴里大声骂道:“乳臭未干的死黄毛丫头,牙都没长齐还敢出来充神医,我爹都快要病死了,你不说治病,张口就来骂他? 啥叫我爹得的是猪瘟啊?你这死丫头片子就是故意骂俺爹是猪的呗,你骂了俺爹是猪,那俺不也就是猪了?俺们全家不也都是猪了? 你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死丫头片子,老子今天不治上你一回,你就是不会长记性!看我现在不一把抓了你,先把你那两片胡说八道的嘴唇子给切下来!” 周二舞着手里的杀猪刀在身后穷追不舍,金一秤早就被吓破了胆,根本就顾不上和他解释,只管低着头尽量往人多的地方钻。 仲景堂的体面郎中们又在门口聚成一团,眼看着暴怒的周二拿着一口锋利的杀猪刀追着金一秤横劈竖砍,脸上全都露出了欣慰的表情。 首席的郎中先生当即就叹了一口气:“看看我适才说什么了?这吹牛打谎强求来的富贵岂能长久?医术不济,偏要夸大名声夺利,一转眼不就是给你自己招来灾祸了?好了好了,各位,今日我们就权且闭馆,待到明日,想来这条街上定然不会再有人来与我们抢生意了。” 身后众郎中无一不是满脸幸灾乐祸,眼瞅着金一秤的瘦小人影被人高马大的周二一路追杀着进了主街,转眼就埋入人海里面看不见了。 金一秤伸着脖子在前面没命地跑,周二在后面也是不要命地追。 金一秤嘴里大喊着:“救命啊,有人要杀人了,前面的人让一让千万不要挡着路啊!” 后面的周二大声喊着:“死丫头片子你别跳,你当街骂了俺爹是猪,你以为这事儿就算是完了?” 不远处的十字路口上,张铎引着阿福正自四处闲逛着体察民情民意,突然听到街道里面传来几声嘶喊,皱了皱眉头问:“阿福,前面出什么事了?” 阿福伸长了脖子照着人群里面一打量:“好象是一个壮汉,在追杀一个身材瘦小的女子。” 张铎当即恼道:“简直是岂有此理,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有人当街行凶杀人?可当本府治下之地没有王法吗?阿福,你现在立刻把那汉子给我拿住,将那女子给救下来,将他二人一并带到我面前来问话。” 金一秤跑了这么久,渐渐心慌气断,脚底下踩了个菜叶子突然一滑,整个人冲着地面就扑了过去,结结实实地摔了个嘴啃泥。 周二转眼杀到面前,一把抓住金一秤的领子,大声吼道:“这下你可跑不了了吧?我叫你这小丫头片子乱骂人,我先就削了你这张破嘴再说!” 话一说完,挥着手里的刀就要往下砍。 明晃晃的刀光在眼前恍过,金一秤两只眼珠子往中间一对,眼前一黑,身子当即就软了。 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身暴喝:“哪里来的蛮人,还不住手?!” 转眼一个人影杀到眼前,冲着周二的手腕上一拍,当即把他手里的杀猪刀给拍到了地上,接下来就是“通通”两拳分别打在周二的两只眼睛上。 周二人还没有回过神来,身子已经被人直接打趴在地,顶着两只迅速黑起来的熊猫眼,还是没有反应过来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353章入狱 金一秤明明看到那把刀冲着自己的脑袋劈了下来,可是一转眼身子却感觉到突然一轻,似是落入了什么人的怀里。 再一定神,面前出现了一张似曾相识的面孔,张勾起把她抱在怀里轻轻摇了摇,连声问道:“这位姑娘,你还好吗?” 金一秤强定了定神,这才算是恢复了一点神智:“哦,我,我没事。” 张铎转眼看向被阿福擒在手里的周二,厉声喝道:“你是哪里来的莽夫?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伤人?” 周二被阿福擒在手里动弹不得,可还是梗着脖子嘴硬:“不是我要伤人,是这个丫头出口伤人在先。” 金一秤被张铎扶好了,勉强站定,满脸冤枉地道:“我说实话我还有错了?你爹他得的就是猪瘟啊!” 周二当即又炸了:“你们听听,你们听听,这个丫头当着众人的面还敢骂俺爹是猪,你看我不……啊哟!” 周二刚想挣着站起来,当即就被阿福照着腿上踢了一脚,重新跪在了地上。 张铎皱着眉头看向金一秤,猛然想起来这个女孩子之前好象在庙会上见过的。 张铎问道:“这位姑娘,这个汉子虽然莽撞,看上去却也是位孝子,你当着他的面如此辱骂他的父亲,他怎会不气?你又为何要当众出口伤人,自找麻烦呢?” 金一秤急得脸红:“我说这位公子,我真的没有在骂他的父亲,他爹那个病本来就是猪瘟……唉,他是这么个事儿。适才我在街上好好地摆我的医摊,突然这个人就冲过来,二话不说把他父亲往我面前一放,就叫我来诊治。 我看他父亲的情况凶险,后面那么多病人排队我都没有管,先就给他爹治了。 可是他爹这个病也怪啊,整个人往我面前一拱,也不说话也不动,一边出汗一边流口水,嘴里头还哼哼哼的,我一时也断不定他到底是得了什么病啊。 直到问了他我才明白了,他们家是养猪杀猪的,平日里与猪接触的很多,这个季节刚好又是猪瘟发作的季节,他爹的这个病症就是和猪瘟完全一样,我就当即就断定他爹得的肯定是猪瘟!” 周围的人轰的一声全都笑了。 周二更加生气,大声骂道:“你放屁!俺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听说过猪瘟会传给人的!你治不了俺爹的病就说你治不了,何必如此骂人?我刚才真该一刀杀了你,以雪我耻!” 眼看和这个人说不通,金一秤急得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我说大哥,你以为猪身上的病就一定不会传给人吗?那你听说过疯牛病吗?就是牛身上的病传给人的?你又听说过禽流感吗?那是鸡身上的病也传给人了。你爹整天和猪在一起,得了猪瘟有什么难理解的?” “你这个死丫头,我要宰了你!”周二被阿福按得死死的,还是梗着脖子要来找金一秤拼命。 金一秤是彻底放弃和他沟通了,转身对着张铎道:“这位公子,我真的没有开玩笑,他们家老爷子的情况现在凶险得很,您要是不信,现在可以随我一起去看看,我可以证明他们家老爷子得的真的就是猪瘟。” 张铎之前是见识过金一秤手段的,知道她的医术不错,此时听她这么一说,当即把手一挥:“阿福,带上这个人咱们一起去看看那位老爷子到底得的是什么病,这位姑娘到底是故意出口伤人,还是另有因由。” 金一秤引着一众人往自己的医摊前面走。 周老爷子被扔在地上老半天了,这会儿的脸色比刚才更加难看,一边身子不地打摆子,一边闭着眼睛痛苦得哼哼唧唧的,竟然还伴有间歇性的抽搐痉挛。 一群人都围在旁边看热门,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救他的。 那两个猪肉行的小伙计满脸手足无措,刚才就看到自己家老板舞着杀猪刀去追杀那个小神医去了,倒是把自己的亲爹往这儿一扔就不管了。 这一会儿要是老爷子就这么被晾死了,这个事儿可算谁的? 小伙计正自面面相觑,为难着不知道该怎么办,突然一抬头,只见自己家老板又回来了,单手被人扭在背后,一副咬牙切齿要吃人的表情。 金一秤指着地上的老爷子叫张铎看:“这位公子,你瞅瞅这位老爷子现在的样子。混身发热,神智也不清明,一边出冷汗一边打摆子,还伴有间歇性抽搐,你再看看他的四脚不停地蜷缩着,手也抬不起来,眼睛也睁不开,最重要的是,他发病的时间极短,不过是一夜功夫就病成这样了,普通的伤寒哪儿会有这样的症状,这不就是和猪发瘟的症状是一样的吗?” 张铎看了那个老爷子一眼,问道:“那他现在这个病该是怎么治?” 金一秤苦笑着摇了摇头:“在正常情况下,动物身上的病症是不会传染给人的,一旦传染了,那铁定是病毒在人身体里面已经发生了变异,所以我只能是用治猪瘟的方法再加上治人瘟的方子在一起,给他治一下试试了,至于能不能治得好,也要看这位老爷子的造化。” 张铎回头看了那周二一眼,道:“你这汉子可听明白了?这位小姑娘的确是位懂医术的,你父亲的病得的的确有点奇怪,也有可能就是猪身上的瘟病传染给了人,你现在可否叫她先放手一试,来治一治你的父亲?” 周二不服气地又看了金一秤一眼:“你这丫头到底会治病不?你可别拿着俺爹的命当儿戏。” 金一秤还没有开口,周围的人已经忍不住说话了。 “我说你这汉子也实在是太莽撞了些吧?这位小姑娘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医术可好得很,我前阵子在仲景堂治了十来天都没有治好的伤寒,在她这里三服药就给我治好了。你倒是疑心人家的医术?” “可不是吗?这位小姑娘的医术就是不错,要不然我们也不会一大早的就来排队等着叫她看病啊?” “是啊是啊,你爹有病了,你本来也是有求于人的,人家刚说了两句话,你拿着刀就要砍人,唉,不是我说,若是你爹这会儿真出了什么事,也不是人家小姑娘没给你治好,就是你自己硬生生把你爹给耽误了这么老半天,把他给耽误死的。” 众人七嘴八舌这么一说,周二也有点后悔刚才自己那一副暴行,低着头不敢再说话了。 这边金一秤已经开出了方子,就是民间常用在猪身上治猪瘟的,中间又加了几味治疗人伤寒的药。 金一秤把方子递到杨八妮手上:“八妮哥,你先照这个方子把药给配了,熬出来叫这老爷子先喝上一半再说。” “好嘞。”杨八妮取了那个方子赶快去煮药。 不一时药煮好了,周老爷子已经热得迷迷糊糊的,抖得连牙齿都在打战,不时发出两声吭哧吭哧的猪哼。 周二走过去,一把扶起了老爷子的肩膀,试着往他嘴里灌了多半碗汤药。 过了一会儿,老爷子的脸色象是缓过来一点了,慢慢地睁开眼睛说了一声:“小二啊,我冷!” 周二惊喜得一下子睁圆了眼睛:“啊哟,我的爹,你可算是醒过来了,你这身上好点没有?你知道不知道你都昏迷了一天一夜了,你都快把儿子我给吓死了啊。”周二抱着自己的老爹喜极而泣。 金一秤原本挺生周二的气的,此时看到他这么有孝心,也突然生不起什么气来了,苦笑着对杨八妮说道:“把余下的汤药也给他吧,趁着这股劲一起喝下去,说不定到了晚上他还能再好上一点。” 杨八妮取了药,周二又帮着给老爷子喂上。 又观察了一阵子,周老爷子的脸色也缓过来了一些了,人也不继续发抖了,只是样子看上去还是虚弱得很。 周二总算是放下心来了,不好意思地冲金一秤道:“小姑娘,对不住,适才俺是错怪你了,俺在这里给您赔个不是,您别生俺的气,俺……” 金一秤一摆手打断了他的话:“这位小哥,你先别急着高兴,你爹这种病症也很是少见,我的建议是你们先别回家,先把你爹送到官府里面隔离起来再说。” “你说啥?”周二立马就急了“小丫头,俺爹犯啥罪了,你说要把他送到官府里头去?你……你这是故意报仇的是不是?” 第354章旧识 金一秤道:“你爹他的确没有犯罪,只是他身上得的病实在是太奇怪了。要知道猪瘟会相互传染,一头猪得了另外一头猪也会得,你爹意外感染了猪瘟,有可能会由一个人传给另外一个人。但凡是养过猪的人都知道,猪瘟一旦传染起来,速度是非常快的。一旦这位老爷子身上的瘟病以那样的速度传染,那么后果可就不堪设想。 所以我的建议就是把这位老爷子还有他身边与他有过亲密接触的人全都给隔离起来,统一观察一阵再说。” 周二又急了,跳着脚道:“不行,俺不你们把俺爹给送到衙门里面去,你们谁说也不行。” 金一秤看了他一眼:“很抱歉,恐怕不但是你爹,连你都要一并到衙门里面住几天了,他这几天还接触过什么人没有?那些人也最好一起被带过去仔细观察个几日再说。” “你……你这个丫头片子!你就是故意报复我的!你……你心眼太坏了你!”周二还想发火骂人。 张铎认真想了一会儿,道:“对,这位姑娘的话很有道理。来人啊!” 除着张铎一声呼喝,一队身着便服混在人群中的衙役纷纷站了出来:“属下在,请府台大人吩咐。” 张铎冲着地上的老爷子和周二一指:“现在,马上把这父子两个还有他们家里的伙计一起带到衙门里面单独看管起来,不要再叫任何人轻易接触他们,另外,速到这个人家里去,将他的家也圈禁起来,不要叫任何人随便出入靠近,至于这个人最近卖出去的猪肉,也尽快追回销毁。” “是,大人” 众衙役伏身领命,转眼就各自执行命令去了。 金一秤这才回过神来,原来面前的这一位年轻的公子竟然会是新来的府台大人啊,怪不得看着他有点眼熟。 啊?也不对,他是府台大人我也不该和他眼熟啊。难不成之前我们两个在哪儿见过?金一秤心头一阵愣怔。 直到看到张铎旁边站着的阿福,金一秤这才猛然想起之前的事情来,连连拍着脑门道:“啊哟,你不就是那个在龙王庙前面和嫂娘在一起的举子大人吗?” 张铎微微一笑:“难得姑娘还认识在下。” 金一秤赶快跪下行礼道:“民女拜见府台大人,请府台大人恕民女适才冲撞之罪。” 张铎笑了笑:“你适才不知道我的身份,又当何罪之有?不过你这小姑娘也的确有些手段,竟然还能想到此类病症要及时由官府隔离?” 金一秤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心说:上辈子我金一秤遇到的这种事情还少吗?你是不知道后世的人滥用抗生素引发的后果,每个人体内的病毒都在抗生素的刺激下不停地发作变异,变异发作,一拨比一拨更加强大。 二十年前可以用普通的青霉素治住的病毒,后来用先锋一号二号都治不住。 随便是个病毒引起的小感冒小发烧,不用最厉害的药就根本治不住,作为医界领军人物,每天都在和新生病毒打交道,遇到新型的传染类疾病先行隔离,这是最起码的医疗手段…… 金一秤只顾低着头沉思,待到杨八妮连着叫了她好几声这才回过神来。 原来府台大人已经随着下人一起加府了,还有周二父子还有他们那两个小伙计也一并被带走了。周围的人知道今天这个病断然是看不成,也都各自散了。 杨八妮试着问道:“一秤,难不成你和这位府台大人以前就认识?” 金一秤点了点头:“嗯,以前倒是也见过一回面,不过不熟。” 杨八妮高兴得一下子就跳了起来:“太好了,一秤,原来你和新上任的府台大人还有交情啊?这一下咱们的冤情可算是有人替咱们作主了。” 金一秤:“……”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啊? “你是说你之前就和这位府台大人打过交道,今天你没有认出他,倒是他先认出你了。当那个屠夫对着你一刀劈下来的时侯,是那个人及时出手,一把将你抱进了怀里躲过那个人迎面的一刀,救下你一命……这情节,在话本子里头倒是经常出现。”青檀盯着手里的茶杯,慢悠悠地呷了一口。 “抱进怀里不是重点,重点是人家今天要是不出手,我就没命了,更重要的是,他是府台大人,他能压着县令爷一头啊,有了他撑腰,我们是不是就不用怕钱千耍手段了?” 青檀唇角淡淡地一抿,抬眼和周大勇对视了一下。 周大勇心里的醋坛子早已翻了天,和金一秤的对话完全不在一个频点上:“那位府台大人多大岁数了?怕是个一把年纪的老头子了吧?那他还在大街上抱你?他还要不要脸了?” 杨八妮抢在前面道:“大勇哥,新来的府台大人没有那么老,挺年轻的。不但年轻,而且长得还挺好看,听说是新科的状元,斯斯文文白白净净的,今天他还当众夸赞一秤姐有医术,有手段,依着我看啊,他挺欣赏一秤姐的,一秤姐要是开口求他帮忙,他铁定会答应。不如明日,一秤姐你就去找找他吧,把咱们的案子跟他说上一说,说不定人家就肯替咱们作主了呢。” 青檀自己不开口,冲着周大勇微不可见地挑了挑眉梢。 周大勇干咳一声,正了颜色道:“一秤啊,虽然你和府台大人认识,但是你们两个人的交情也不算厚啊,就这么随便去麻烦人家怕是不合适吧?” 金一秤道:“我也是想到了这一层,所以才没有直接去找他,这不是就想和你们商量商量吗?你们看这个事儿怎么办才更合适?” 第355章玻璃男 青檀慢悠悠地道:“关键咱们不了解这位府台大人是什么样的人物,万一他和钱千那种人也有来往的话,会不会又是给咱们自己找麻烦?” 金一秤低着头想:“钱千不会本事这么大,连府台大人都能收买吧?要不然我明天先去找府台大人问问,先探探口风,然后再……” 周大勇一下子就急了:“一秤你可不能去!谁不知道官商是一家?他钱千为啥能那么轻巧地治住咱们,那是因为他和县太爷有关系啊!在县太爷那儿使点钱,什么路子都打通了,我说,你跟府台大人又不熟,就这么轻易去找他,万一他和县太爷通着气儿,不就是把咱们自己给卖了?” 青檀低头喝茶不说话,脸上的表情很以为然,杨八妮本来是想叫一秤赶快搭上府台大人这条线,好把咱们的产业给要回来的,可是眼瞅着面前这两个男人一唱一合的,都不叫金一秤去,他也只有闭上嘴不开口了。 金一秤低头想了半晌,最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算了算了,我和人家也只是认识而已,其实也说不上有多熟,随便麻烦人家也不好,这件事情咱们从新再议吧。” “唉,这就对了!”周大勇总算是松一口气。 青檀把手里的杯子放下,冲着周大勇一笑:“大勇,适才我过来的时侯,看到路口有个小书馆,里面卖的字画不错,一会儿你陪我过去看看?” 周大勇当即笑得一脸灿烂:“好啊,我也刚好想看书呢。” 两个男人说着话,就相互揽着肩膀有说有笑地往巷口走,金一秤看着他们两个的背影总是感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前两天这两个人不是还相互看着不顺眼的吗?怎么一转眼这么有默契了? 今天说到托府台大人办事的事儿,前几天他们不是还等着盼着这条线的吗?怎么一转眼,这关系到了眼前,他们两个又象商量好了似的都不肯使了呢? 金一秤怎么想也想不通,转脸去问杨八妮。 其实杨八妮心里头和明镜似的,还不是那两个男人在吃府台大人的醋呗?可是有的事儿哪怕看出来了,杨八妮也不能明说啊。 杨八妮冲着金一秤干笑了两声,道:“呵呵,一秤姐,难道你没有看出来大勇哥和青檀他们两个……呵呵,男人嘛,有时会有一点小心思的。这个你都看不懂?” “男人?小心思?” 金一秤冲着周大勇和青檀两个人的背影看了一会儿,只见前几天还剑拨弩张的两个人,这会儿是勾肩搭背有说有笑的那叫一个姿态亲密。 周大勇且不说,他对谁都挺好的。 青檀这个人可向来对万事寡淡得很,对谁的态度都冷淡。最近这是怎么了?自从到山上住了一阵子之后,话也说得也多了,笑容也勤了,特别是最近,只要一看见周大勇,他们两上就止不住眉来眼去的。再结合前阵子青檀动不动就看自己顺眼,总想讽刺挖苦自己几句的事情来…… 金一秤象是瞬间想明白了什么,一把拉了杨八妮的手,睁大眼睛问道:“八妮,你说他们两个前几天总是别别扭扭的相互讽刺挖苦,难不成是……因为我?” 杨八妮长长松了一口气:“一秤姐哟,你总算是看出来了?!” “啊哟!”金一秤拍着自己的额头连连懊悔:“瞧瞧我,一直都不明白为什么青檀老是看我不顺眼,原来是因为周大勇啊! 唉,你说他直说多好嘛,我早就说过我不喜欢周大勇的!他们两个人在一起,虽然在别人眼睛里面奇怪了一点,但是我这个人这么开明,我一定会接受他们的! 唉,这些男人啊。好了好了,八妮,我明白了,谢谢你告诉我真相,以后我一定要和周大勇保持充分的距离,千万不能和他走得太近了,免得再刺激到青檀……” 杨八妮一脸崩溃地看着金一秤,真是彻底无语了,我说金一秤哟,你那个脑子在治病的时侯那么好使,咋一到男男女女的事情上你就能糊涂成这样啊? ** 家里那一摊子事情早晚要回去处理的。从眼前的情况来看,收入稳定,积蓄在不断地往上增加,四个人的路费是早就够了,可是回去之后又该怎么办呢? 怎么才能把金石头和钱千这两个王八蛋一窝端尽?金石头那货的问题不大,倒是钱千那个人麻烦点,一来他有钱,二来他有势,最重要的,这个货以前已经被自己整过两回了,定然是对自己防得极紧,想要如何下手,还真得费点心思。还有府台大人这条线,到底是该不该用?又该怎么用呢? 金一秤托着下巴在面前的纸上用碳笔来回画着,思绪已经是百转千回。 远处突然驶来一辆马车,从车上下来的不是哪家贵妇的仆佣,却是两个衙役,说是昨天那几个被隔离的人刚又出现了新的情况,府台大人唤金一秤赶快过去看看。 一听说是病例的事儿,金一秤不敢耽搁,背着自己的小药箱就上了府台大人的马车。 急匆匆地赶到府衙,由衙役引到一间狱阁里头,只见周家老爷子精神头已经缓过来了,周二反倒病了,倒在床上一个劲儿地发抖出冷汗,嘴里也是哼哼唧唧地说胡话,四肢蜷缩,浑身高烧不退,症状和周老爷子昨天完全一样。 张铎由师爷陪着站在门外不敢靠近,金一秤对周二的病情都进行了进一步的诊断之后,出来对张铎道:“张大人,现在可以证明的是这种新型病症传染速度极快,发作的周期很短,一旦发病就会很严重。 为了不使这一种新型病毒快速扩散,当务之急要先派人把每家每户的猪都给检查一遍,一旦发现身上带有新型病毒的瘟猪,立马赶快杀掉深埋,至于那些有可能被感染上这种病毒的人,也最好全都带到府衙里面来做体检。” 第356章防疫 张铎点了点头道:“的确,昨天我也没有想到这种病会是如此厉害,初时看到那位老爷子病征减轻,我还以为这种病很好诊治,想来也不会有太大的麻烦。没想到这种病传染起来会是如此迅猛。你的建议很好,来人啊……” “大人且慢!”张铎身边的师爷突然开口道:“依小人之见,大人此时不宜这么做。” “为什么?”金一秤奇道,“这位先生,您难道没有看这种病发作起来情况有多么严重吗?短时间内人就会意识不清,接下来就是高烧晕厥意识不清,不到十二个时辰就会出现严重的抽搐,如果超出四十八个时辰也就是四天时间没有得到妥善医治的话,病人极有可能丧命,所以当务之急,必然是先做防治啊!” 师爷看了她一眼,道:“这位姑娘,你只是位医者,你自然会只从医者的角度来看眼前这件事情。但是你忽略了另外一个问题,我们家张大人,到本地上任不过是十几天的时间,政绩未显,民心未固,在这个时侯,为了几头猪就开始折腾全城百姓,难道就不怕被人诟病?” “诟病?这防治疫情的事情有什么好被诟病的?”金一秤明显有点想不通。 师爷发现跟她讲不通,也就不理她了,转身对着张铎道:“张大人,昨日衙役们匆匆统计了一下,止我们城内专职养猪杀猪的人就有几百户之多,而平民百姓中各家各户也都喜养猪。 粗粗算来,一个城里的猪怕是少说也有上万头了吧?如今要把这些猪全都赶出来一一排查翻检,这得需要多少人力物力? 再一个说来,本地产的土黑猪口感极好,所产的肉猪并非只销本省,仅是去年,邻省就从我省城里贩猪几千余头,实现的税利也颇为可观,一旦现在我们自己就大张旗鼓地说我们治下的猪有问题,将来的贸易必受影响,怕是这些屠户们的生意来年也就做了。这样一来,百姓们岂不会把这份帐全都算到了新老爷您的身上?” 张铎到底年轻,此时听了师爷说的话,心下不免犹豫起来。 那师爷又道:“另外,请恕小人直言,大人到任以来未曾有其他名令发布,第一步却是大张旗鼓地查杀畜类,这万一叫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加以夸张说辞,怕是对您的官声很不好听啊。” 这一下连金一秤是听明白了,也就是说,虽然明知道眼前猪流感的这件事情很严重。但是从一个为官者的角度来说,张铎上任的第一件事,不是和风细雨地理政,而是大张旗鼓地治猪,伤害了大多数人的利益,怕是极易引起当地民众的不满,一不留神就会落下一个“治猪府台”的花名,一辈子就得背着这个名声走了。 眼看张铎半晌不说话,金一秤默默地叹了一口气:看来昨天周大勇和青檀还是提醒对了,但凡是当官的哪一个不是为了自己的官声和政绩着想呢?自己就想着这个病万一扩散开来麻烦会非常大,怎么就不有想过人家当官的还要先考虑自己的前程和乌纱呢?为了几头猪,叫人家这一辈子的政治生涯都背上一个不雅的名号,这也说不过去啊。 看来,刚才自己的建议是白提了。 金一秤偷着叹了一口气,把药箱里往肩膀上一背:“大人,建议我只是提到这里,至于如何决断还要是看您,我这会儿先给那个病人诊脉,先失陪了。” 金一秤刚一迈步子,牢阁里又急急忙忙地跑出一个衙役来:“大人,不好了,昨天一起进来的那两个小伙计也突然病倒了,症状和昨天那个老爷子一模一样。” 金一秤陡然变色,看来这种病毒厉害得很,人和人之间的传播率几乎是百分之百! 金一秤随着那个衙役就往牢里跑,张铎抚着额头就在原地转了几个圈子,眉头锁得紧紧的,显然是有点没了主意。 那位师爷之前已经有十几年的从业经验,早将这宦海中的事情看得烂透,看到张铎犹豫,赶快凑上前来小声道:“大人莫慌,疫情这种事情,本来就是常见得很。现在我们只是早期发现了疫情,只要在小范围内加以控制,量力而行便好,万一将来疫情严重,上面也不能责怪我们失察失职。若是现在就大张旗鼓地去整治畜类,一来会叫民众失利,二来也对咱们的官声不好,这可是着实不妥得很啊?” “着实不妥?”张铎止住脚步,竖着眉头看他:“先生所说的不妥,仅仅是指的会对我的官声不利?还有使今年的税赋低于去年,而叫上司以为我张铎无能!所以我就应该眼睁睁地看着这疫情散播开去,使无数民众惨死而不顾?我说先生,这就是你的为官之道啊!” 那师爷正色道:“大人,小人我这可都是为了您好!大人年轻气盛,不知道这官场厉害!虽然您十几年来饱读诗书,又在殿试之中得了头名,但是您要知道,为官之道和圣贤学问完全是两码事,眼前这件事情虽然紧急,可是也不能……” “放肆!”张铎厉声道“难道为官之道不是为民?难道读圣贤书者不是为民?好了好了,我且不听你说这些官场学问了。来人啊!速速把刚才那位金姑娘给请出来,我们一起来商议一下如何防治疫情的大事!” 一看张铎发火,那师爷也急了:“大人,您可千万别不听劝啊!可要好好为自己想一想后果……” 张铎根本就不理会他又说些什么,当即把袖子一甩,折身回堂上去了。 金一秤刚把那两个人的病情也给稳定住,又被人一把扯到了堂上,开始和府台大人一起布署如何防止疫情扩散的事情。 第357章乞丐 对于控制疫情这种事情,金一秤上辈子可是有着丰富的经验,02年非典,自己就冲到第一线用中药方剂治住了不少病人。97年香港暴发第一例禽流感的时侯,金一秤当时刚好在那里开会,香港人口密度大,对于特殊疫情的处理更加有经验,金一秤当时也跟着他们学到了不少东西。 前世的记忆不但帮助了金一秤,也帮助了张铎。虽然张大人满腹诗书,但是处理突发事件的经验明显不足,有金秤在一旁帮忙,防治方案很快出台。 首先,传令下去,关闭城门不许任何人随意出入。 之后,各管事主薄先行领人按户薄上的记录,到所有屠户家里进行排查登记,发现有疑似疫情的病猪和病人先一并带回府来,一旦确定是得了新型猪流感,病猪就地屠宰深埋,病人就地隔离。 余下的一部分人,则由捕头带领着挨家挨户一边排查病猪和疑似病患,一边四处张贴告示讲明利害,要求民众主动配合。 金一秤陪着张铎一直在府衙里面忙碌到了天色黑透,属下又带来消息,从西城的一个小屠宰场里面发现了两名重度感染病例,这一次被感染的是一对夫妇。 丈夫是前天发的病,妻子是第二天发病,家里除了一个三岁的孩子外再也没有别人了,两个人相继病倒在家里,没有一个人知道,只有个不懂事的孩子在哇哇大哭。 若不是衙役们及时赶到,怕是这一对夫妇过了今晚就再无被抢救的可能,至于那个不到三岁的孩子,怕是也难逃一死。 接到这个报告,张铎和金一秤相视一眼,各自在心里暗道了一声“万幸”。若是再慢上一点儿,不止是又一出人间惨剧要发生,怕是一旦病人病重身亡,尸体没有得到及时处理,病毒会在尸体上肆意变异进化,若是二次散布开来,后果更加不敢想象。 那一家三口转眼被带了回来,服了金一秤配的药之后,也被送到后院隔离观察。 这一件事情刚刚被安置住,城外又传来消息,说是在城隍庙里面发现了不少乞丐,也都感染了疑似症状,怀疑是前一天他们集体食用了屠户丢弃的病死猪肉所致。 衙役们已经当即封锁了现场,只是发病的人实在是太多,不能一一带回,要金一秤亲自去现场察看。 金一秤闻言,二话不说背着小药箱就往城隍庙里跑。到地方一看,现场已经倒下了十几个乞丐,旁边几个人虽然症状轻一点,也明显都有被感染的迹象。 金一秤连头上的汗也顾不得擦,赶快把药箱取下来给那几个人确诊,又写了方子叫身后的衙役们赶快去抓药给众人服上。 忙忙碌碌了一整夜,最后还是有两个年纪大点的乞丐没有撑到第二天早上天亮就去世了,这种病的厉害程度显然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一直在府衙里面镇守着的张铎是天色大亮时方才得到消息,说是有人已经在感染了病毒的二十四个时辰内死掉。张铎实在没有想到,这种新型的瘟病竟然会是如此厉害,将手里的公务一放,也赶快抽身往城隍庙里赶,一脚踏下官轿,刚好看着那两具乞丐的尸体被抬出去火化。 张铎暗地里出了一身冷汗,如果昨天自己是听了那位师爷的官场经济学问,没有及时把疫情控制住,怕是这场瘟疫一旦暴发,就是全城蒙难,到时侯对于这个城里所有人都是一场灭顶之灾。 暗自在心里念了几声“万幸”的张铎抚了一把头上被惊出来的冷汗,转身问向手下:“那位金姑娘呢?她现在何处?” 从人冲着城隍庙的供桌下面指了指:“她昨天晚上熬了一夜实在是撑不住了,今天早上确定其他几个人的疫情已经被控制住之后,就到那个供桌下面歇着去了。” 在供桌下面歇着?张铎心里升起深深的自责,走到供桌旁边,掀开桌布看了看,只见供桌下面那个小人蜷在几个破烂的草垫子上睡得正香,身上就披了一件薄薄的单衣。 那么一个瘦小的丫头,自从昨天上午被自己叫到府衙之后,一天一夜了都没有再歇着过。 张铎心里头很是不是滋味:“她吃东西没有?” 属下挠了挠头:“昨天晚上太忙了没有顾得上吃,今天早上金姑娘自己去门口买了一份卤煮吃了。” 张铎恼道:“你们这些人是怎么办事的?我昨天是不是交待过要你们好好照顾金姑娘,怎么连饭都不给她准备,叫她一个人随便买东西吃?” 属下的人都不敢说话。 张铎转身吩咐道:“你们几下现在回到府里去,叫大夫人派两个手脚稳妥点的婆子过来服侍着金姑娘。对了有女孩子穿的衣服也带过来几件,要是晚一点她这里还忙不完的话,就近找个客栈叫她歇上一会儿,万不能再叫她这般辛苦着了。” 府衙里面的事情还多得很,张铎也不能多停,又自折身回府去了。 下人捎了信儿到府里,张铎的嫂娘李氏正坐在廊前与自家的婆子说闲话,突然听到有人进来,说是张铎叫自己吩咐两个婆子带上点吃的喝的和穿的到城外的城隍庙里去照顾一个姑娘。 捎信儿的人挺着急,李氏也就没有多问,叫两个婆子把东西给备齐了,自己也叫了车子跟上一起去了城隍庙。 到了庙里头一看,金一秤刚睡醒,从那供桌下面爬出来,头发上还沾着草屑,就又跑到那一堆乞丐中间给他们挨个把脉去了。 李氏打远了看着她有点眼熟,仔细一瞅,这不是之前在龙王庙前头遇到的那位姑娘吗?怎么这么巧又在这里给遇上了?找身边的下人一问,这个姑娘从昨天晚上就一直呆在这里了,忙到现在东西也没怎么吃,人也就是在供桌下面随便歇了不到一个时辰就又开始忙了。 第358章累倒 李氏怨道:“你们这些人也真是的,她哪怕医术再好,也只是个半大孩子,别的孩子象她这么大的时侯,还在爹娘的怀里面撒娇呢,你们倒是把这么大的摊子交给她一个人撑着?这城里不是还有别的郎中的吗?叫他们也过来一起治病救人啊!” 手下的人道:“夫人不知,这城里的郎中虽然多,会治这种病的却只有她一个,眼下这种病的根由还没有查清楚,只知道传染得很厉害,所以生人一般也不叫往跟前走,只有靠着这位姑娘一个人在这里忙了。” 李氏越听越心痛,要是自己的女儿还活着,眼前也是象金一秤这么大的年纪。可怜她还这么小怎么就一个人撑起了这么大的事儿? 李氏的眼圈红了红,冲着手底下的两个婆子道:“你们两个洗干净了手到金姑娘身边去陪着吧,她要什么你就给她取什么,万不要怠慢了。” 那两个婆子领了命,赶快到金一秤身边服侍着去了。 好在两个婆子干净利索,手脚也勤快。虽然别的忙帮不上,但是帮病人煮个药喂个水,收拾一下吐出来的秽物还是可以的。 到了傍晚的时侯,那十几个乞丐的病情总算是得到了有效的控制,别的地方也没有听说再发生新的疫情。 所有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金一秤把自己的药具给收拾好,到后面把李氏给自己带的那几件衣服给换上,又把自己脱下来的衣服给就地烧掉,金一秤就打量着想要回家去,人刚走到门口,突然感觉到头顶一晕,脚跟底下在发软。 李氏一直站在门口,打眼一看到金一秤的脸色不对,赶快上前一把扶了她,连声问道:“小姑娘,你是怎么了?” 金一秤抬起头冲着她笑了笑:“夫人,我没事儿,就是……困!”话一说完,人就软绵绵地冲着李氐的肩膀就倒下去了。 李氏吓了一跳,身边的婆子赶快摸了摸金一秤的脸,又仔细查看了一下,道:“夫人莫慌,这位姑娘不是被染了疫症,她只是连着忙了太久,太累,所以睡着了。” 李氏心痛地叹了一口气,叫她们两个把金一秤给抱到了车上,径自送到府衙的内宅里头去。 金一秤昨天一晚上都没有回来,杨八妮说是府台大人派人给叫走的,听到这个消息,周大勇和青檀两个人先就眼神古怪地互视了一眼 。杨八妮赶快解释:“天擦黑的时侯,我看到一秤还没回来,就特地到衙门里头跑了一趟,我还特地问那里的人了,原来是昨儿个感染猪瘟的老爷子病已经好了,可是他儿子却病了,他儿子病刚好,那两个伙计也病了。 这么一看啊,这个病可就麻烦了,一不留神就得四处传染,所以府台大人就把一秤姐给留下来了,要跟她一起商量怎么全城防治,怕是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我说大勇哥,你们两个不必担心,府台大人就是依着公事把一秤姐给叫走的,他们俩不会有别的事儿。” 周大勇脸一红:“我没当他们俩有别的事儿,我只是说……那个……这都忙了一天一夜了,咋还不叫人回来哩?一秤这吃的用的都没带,有人安置她吃住不?” 杨八妮可就笑了:“大勇哥,你想啊,府台大人亲自叫人来叫她,哪儿能不管她吃住?说不定那吃的住的比咱们家还好呢,怕是过了这几天事儿忙完了她就回来了,你们两个别担心。” 周大勇还是有点担心,不是担心金一秤,是担心那个张铎。 “小白脸儿都没有好心眼儿,特别是读书人,那心眼儿才叫个多呢,怕是那个府台大人就是看着咱们家一秤又有本事,长得又好看,故意找机会接近她呢,青檀,你说是不是?” 青檀一口茶差点被呛住:“金一秤那样算好看?你真当府台大人没有见过女人?” “青檀,你这话说的?他再见过女人,也未必见过咱们家一秤哪样儿的,你说她长得好看不?她那眼睛大吧?脸也白吧?还有那个,那个……反正我看着咱家一秤就是好看。” 青檀想起来金一秤那个小萝卜头样儿就想笑,前板后平的,哪儿个地方有看头了?那也叫好看?那也叫女人? 周大勇看到青檀撇着嘴笑得怪模怪样的,问他:“青檀你在想什么呢?” 青檀拿起杯子挡了嘴角:“没想什么,就是感觉柳老伯的茶当真不错。” ** 金一秤这一觉就睡到了下午才醒,伸了个懒腰睁开眼就看到床边坐着一个面容和善的妇人。 金一秤心里一惊,赶快坐起来:“啊哟,夫人,我怎么在您床上睡着了?” 那妇人看她醒了,连忙招着手叫旁边的婆子取参茶过来:“金姑娘,你是太累了,一出城隍庙倒在地上就睡着了。我就作主先把你给带回府里了,来,你起来先把参茶给喝了,我这就叫厨上给你下碗面去。” 金一秤这才认出来,这是府台大人的大嫂,立时有点不好意思起来:“啊哟,我这是又睡觉了啊?我以前就有这个毛病。累得过了,只要一放松下来,立马就能睡着。” 李氏道:“你这孩子也是的,再怎么能耐也只是这个年纪,哪儿这么累着自己?” 金一秤的心里头一阵暖,面前这个妇人与自己不过是见了几回面,话也没有说过几句,可是怎么就感觉到如此地亲切?看到她就象是看到了自己的母亲一样。 想起娘,金一秤又惦记她和姐姐惦记得眼眶有些发红,赶快把参茶给接下来,一口喝下。 参茶刚喝完,婆子把面也给端上了,细细的龙须面,里面还卧了两只香喷喷的荷包蛋。金一秤早就饿透了,不等那个妇人让,先就埋着头大口吃起面来。 第359章小小姐 那妇人就一直坐在旁边,满脸慈爱地看着她,那眼神就象在看自己的孩子一样。 金一秤三口两口吃完了面,正要告辞,只听外面的婆子叫道:“老爷回来了。” 门帘一闪,一身常服的张铎进了门,先是恭敬地给嫂子行了个礼,又冲着金一秤笑了笑,道:“这一趟,真是辛苦你了,适才我还在堂上办公务,嫂子就叫人去训了我一顿,说我不该把你这么个小孩子这般使唤,硬是叫你累倒在了城隍庙里头。 我自己一想,也觉得这事儿办得不够周全,事情一忙完就赶紧过来赔罪,一来是看看嫂子的气儿消了没有,二来,也得给你认真地赔个礼,是我怠慢了。” 金一秤赶快笑着摆手:“府台大人您可真是太客气了。刚才我还跟夫人说呢,我以前就有这个毛病,累的时侯精神亢奋,一旦松下劲儿来,立马就能睡着,怕是刚才夫人看到我那么能睡也被吓着了吧?” 一番话把所有人都给说得笑起来了。 张铎又把这两天的事情给李氏讲了讲,从那一天到市集上体察民意,意外地遇到了金一秤被那个屠户追打,到发现那个屠户的父亲竟然是感染了一种罕见的恶疾,幸亏金一秤巧施妙手治好了那个人的病,还提醒自己赶快把病人隔离观察。 再到昨天发现有人被感染得极为严重,当时师爷还劝自己这件事情先不要小题大作,免得惊忧了民众再对自己的官声不利,幸亏当时自己没有听他的,要不然这一回怕是真的要出大事了。 说来说去,还多亏了金一秤,这个小姑娘虽然年纪不大,却如此镇定机智,不但医术了得,对付这样的大场面竟然也有一套,给自己出具的几套方案全都得体得很。 李氏直听得一愣一愣的,心里头对金一秤更加刮目相看了。 张铎告诉金一秤,眼前疫情的事有完全过去,怕是还有不少善后的事务要处理,请她在府上多留几日,自己有事情要问她的话,也可以及时问,闲暇的时侯她也可以多陪嫂子说说话。 控制疫情是件大事,金一秤责无旁贷,再加上府台大人家里的伙食还挺不错的,正说话间又给上了两味小点心,每一份都可口得很,于是,金一秤也就不走了,叫别人给杨八妮捎了个信,还真就安心地在府衙里头住下了。 第二天一大早,金一秤早早起来,却发现李氏不在,只有个头发雪白的老太太在墙角摘豆角,仔细一问,说是李氏一大早由阿福陪着出去买菜去了。 “金姑娘你是不知道吧?我们家大夫人当真是那世上第一等贤惠的妇人,平日里勤俭得很,我们府中上下总共也只用了我们几个婆子下人,连个年轻的丫环小厮也没有,平日里买菜做饭经营家务这些事儿,有好些还是她自己动手的呢。” 这婆子一看就是个爱说话的,金一秤随便那么一问,她的话匣子可就全都打开了,一边伸手摘墙上的豆角,一边嘴也不闲着: “早年间我们大老爷不在了,大夫人一个女人带着自己的孩子和小叔子一起过日子,当时老夫人和老老爷还在呢,我们家夫人啊,是上顾着老,下顾着小,中间还得腾出功夫来顾家产。 金姑娘年岁小,怕是不知道,但凡一个家里的家主不在了,他那些七姑八姨,三叔四舅的个个都来上门找麻烦,总想找借口把人家家里的产业给瓜分喽。那些年啊,我们家夫人当真没少受他们的欺负。” 金一秤也帮着那婆子摘豆角,一边听着她唠叨。 “我们家夫人啊,当真是个巾幗里的英雄,虽然表面柔弱,骨子里可刚强着呢,一个女人硬是上顾着老的下顾着小的,把这一家的产业也给经营的妥妥的,断然没有叫家里那些亲戚们占了便宜去。 大老爷走后第二年,老太太和老老爷了不在了,只剩我们家夫人带着小小姐和咱们家老爷过日子。那个时侯老爷才八九岁,小小姐也才三岁多一点吧。 连着两年家里头一直丧事不断,开销也大,我们家夫人不得己变卖了些家业,后来,再加上二老爷读书,渐渐的,家里的家用也就有点紧了,家里的佣人全都叫散了,夫人知道我一个孤老太太没地方去,为了照顾我,就把我也给留在身边,没叫我走。 那个阿福倒是年轻力壮的,早年间就跟着大老爷跑生意的时侯,大老爷救过他的命,所以哪怕是家里开不出工钱了,他也没提过要走的事儿。 我们几个啊,就相互支应着过日子,后来眼看这日子过得越来越艰难,为了支持家用,夫人她还自己接了别人家的活计在家里做,结果……” 那婆子说到这里,止不住抬起手展了展眼角,小声哭道:“结果啊,夫人一个看不住,小小姐就跑出去了,待到中午,大人找着的时侯啊,那孩子的肚子都被水泡得老大,人早就没气了,当时可就把夫人给哭得死去活来的。 二老爷心里头也不好受,直说这个书自己不读了,要不是自己读书太费钱,夫人也不必天天忙活计,连小小姐都看不好。 结果,你都想不到啊。我们家夫人性子那么好的一个人,硬是拿着家里的扫帚把二老爷给打了一顿,告诉他,小小姐已经死了,哪怕现在你不读书,她还能活过来吗? 要是真的是心痛自己,心痛小小姐,那就去好好读书,往后再也不要提不读书的事儿,要不然不但是自己不会原谅他,就连小小姐都会一并怪他的。我们家二老爷就抱着小小姐的尸体大哭了一场,从此再加发奋,再也不提不读书的事了。 后来,我们家二老爷不到十六岁就中了秀才,第二年又中了举人,今年硬是金榜提名成了状元呢!你看看,二老爷,年纪轻轻地就得此功名,将来定然前途无量,我们家夫人也总算是熬到头了,成了正经八百的贵妇人了。” 那婆子说到这里,又长长地叹了口气,摇头赞道:“现如今我们家夫人的日子过得好了,可还是没有忘了自己的根本,平日里一再教导我们要勤俭持家,万不能眼看着二老爷一入仕途,我们就忘了作人的根本。金姑娘你听听,这得是多有德性的人,才能说出这么明白的话来。” 金一秤听了这话,心里头也对李氏敬佩不已,可是一想起来,这么个又优秀又美丽的女人从年轻的时侯就守寡,一直守到了现在又觉得于心不忍,止不住开口问道:“你们家夫人守寡那么多年了,如今小叔子也已经功成名就,她还这么年轻,就没打量着再给自己找一个伴?” 那婆子一怔,当即就虎了脸,斥道:“唉,我说你这丫头是咋说话呢?我们家夫人是那样的人吗?!你说这话可是故意埋汰她呢?” 金一秤一把捂了嘴,可是也没觉出来自己哪句话说错了。 那婆子狠狠地剜了金一秤一眼,一把抢过她手里持着的篮子,气得转过身子一别一别的就走了,一边走一边还在嘴里咕哝着:“难得我们家老爷和夫人这么看重你,你倒是说话这么不着调,这话要是传出去,叫别人怎么想我们夫人?这个丫头,真是不懂事……” 金一秤呆在原地一脸尴尬。在这个年代劝寡妇改嫁是十分不道德的行为,而寡妇改嫁也有“失节”的嫌疑。自己那句话本是为了李氏着想,可是叫别人听了倒是有在人家身后诟病之嫌。 仔细想了一会儿,金一秤开始往前院走,打量一会儿先一步见了李夫人就赶快找她把话给圆回来,莫叫那个婆子先一步乱说嘴,叫人家心里范了膈应。 府衙的后宅大得很,金一秤三转两转的就有点范迷糊,不知不觉竟然走到了大堂的后门,突然听得堂上“咚咚咚”几声鼓响,象是有人在大声喊冤枉。 金一秤探着脖子往堂上一看,只见张铎一身官服端坐在堂上,师爷站在他身后,身侧两班整齐,衙役们持手火棍一个个把腰杆挺得笔直。 金一秤一眼看得呆了,竟然忘了回避。只见平日里斯斯文文的张铎此时一身深蓝色的官袍加身,乌纱整齐地往堂上一坐,抬手叫将适才击鼓之人已经带上来。 转眼,只见一位乡下打扮的干瘦男子,与一个满身富贵打扮的白胖男人相互撕扯着就走了进来。 第360章狗肉火锅 在他们身后还有两个人用一块门板抬着个年轻男子,那男子明显脸色不正常,黑中范青的,两只眼睛不停地往上翻着,四肢抽搐,嘴巴里还在不停地往外喷着白沫。 张铎将手里的惊堂木一拍,厉声喝问道:“堂下所站何人?因为何事击鼓?” 那个乡下男子还没说话,一身富贵的白胖男子先就“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连声哭道:“我说府台大人,小人冤枉啊!” “你还敢说冤枉?”那个黑瘦男子当即就火了,冲着张铎结结实实地磕了一个响头,大声道:“请府台大人给小人做主,这个人他在城东开了一家狗肉火锅店,专卖被毒死的狗肉,今天中午我弟弟吃了,立马就中了毒,眼看我弟弟都快要没命了,他还敢说冤枉?!” 张铎冲着门板上躺着的那个年轻男子看了两眼,只见那名男子还在翻着白眼身体抽搐个不停,嘴里的白沫不停地往外喷,张铎一抬手,叫衙门里的府医过来:“你来看看,这名男子是否真的中了毒?” 府医走过来,翻着那男子的眼皮仔细查看了一会儿,又取出银针在他的胃腙和虎口处分别扎了一下,银针果然变黑了。 府医站起来拱手道:“大人,这名男子的确是中了毒。” 张铎问道:“可还有救?” 府医又仔细观察了一下那名男子的皮肤和牙齿,摇了摇头道:“虽然毒性不足以致命,但是看他现在抽搐得如此厉害,哪怕救过来,也是个废人了。我可以先用汤剂来缓解一下他体内的毒性,但是要把人给彻底治好,怕是不可能了。” 话音一落,旁边那位干瘦男子,立马伏在地上痛哭起来,嘴里连声喊着:“我可怜的弟弟哟,你这口狗肉可真是吃得冤枉哟。为了一口肉怎么就连命都给丢了啊?!” 旁边那个衣着光鲜的白胖男子垂头丧气地跪在一旁,显然是一脸委屈,却只管低着头叹气,除了不停地念着那一句“小人冤枉。”却是一句话别的话也没有了。 张铎一拍惊堂木,恼道:“你这奸商,眼前府医已经认定了此人有中毒的症状,而随从的衙役们也的确从你那火锅里验出了砒霜,眼前证据确凿,你怎么还敢抵速?还不赶快认罪伏法?” 白胖男子大声哭道:“我说府台大人,小人真的……真的没有卖被毒死的狗肉给他哟,他弟弟突然发病谁知道是哪里的原因?反正……反正真的不是因为吃了小人店里的狗肉啊,小人店里的那些肉,那是……那是断然没有一点问题的!” “狗掌柜的,你放屁!”那个乡下男子张嘴就啐了那个人一脸唾沫,大声骂道“你说你店里的狗肉没有问题。那你敢说你店里的狗肉都是从哪儿来的? 你店里的生意好得很,一天就卖出去的狗肉都不下一百斤。一天都卖一百多斤狗肉,一个月怎么不得一百来只狗杀?你且说说,你从哪儿找来的这么多狗的?还不是你们出去毒死了别人家的狗拿回来自己卖的? 结果这一回,你们毒死的狗肉处理不当,直接把我弟弟给吃死了,当着府台大人的面,你还敢抵赖?!” 一番话直说得那个胖掌柜脸上的表情极为复杂,显然是满腹委屈,有口难言。 满脸肥肉左抖右抖了好半晌,这胖掌柜的还是没有别的话说,又憋出来一句:“大人,小人我真是冤枉啊!”然后就一把拜伏在地上,哭哭泣泣的再也不敢抬头了。 “冤枉?你哪里冤枉?”那个干瘦男人继续厉声疾色地道:“你再冤枉,能有我小弟冤枉吗? 啊哟,我的弟弟哟,可怜你还不到二十岁啊,你这连个媳妇都没有娶上啊,要是因为一口狗肉就送了命,这可叫我怎么向死去的爹娘交待哟,我说我的亲弟唉,你才叫个冤枉啊!” 那干瘦男子,抱着自己的弟弟就是一通号啕,他怀里的人刚喝了解毒的汤药,可是眼睛还在不停地往上翻着,混身抽搐着,脸色还是黑一阵青的,一点也不见好。 张铎回头看向身后站着的师爷,那个师爷昨天被张铎当面抢白了一顿,表面上不说,其实心里头一直在别着气呢,此时明明看出此案有些蹊跷,却是故意不开口,只管皱着眉头看向堂下的两个人,假作沉思,对张铎看过的眼光不作任何理会。 张铎到底是年轻,虽然书读得够多,但是这处事智慧还是有的欠缺。此时看着堂下的几个人,其中一个人中毒明显,另外一个人言之凿凿就是证明那火锅里头的狗肉有问题,而那个胖掌柜的,从始至终,除了冤枉就是冤枉,一句有价值的辩辞都没有。 那定然就是这胖掌柜的有问题啊! 现下人证物证俱在,你掌柜的又拿不出证据来为自己辩解,显然案情已然明朗,哪里还由得你来喊冤? 张铎眉头一竖,将手抬起,拿起惊堂木就打算拍案定罪,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干咳,回头只见大堂的屏风后面伸出个小脑袋来,金一秤挤眉弄眼地冲着张铎比划道:“先别急着定罪,地上躺着的那个人有问题。” 张铎一怔,手里高高举起的惊堂木又给放下了,盯着那个大声哭号的黑瘦男子想了一会儿,又开口问道:“你这汉子,是几时与你弟弟一起去吃的狗肉?” 那汉子赶快答道:“今日午时去的。” “当时一同吃饭的还有多少人?” 那汉子想了想:“当时他们店里的人挺多的,我也不知道到底还有多少人。” 张铎又问:“既然当时吃饭的人挺多,为何偏偏就你弟弟一个人中了毒?” 第361章一瓢粪 那汉子一怔:“这……这个小人哪儿知道啊?怕是……怕是这位老板刚好给我们上的那一锅狗肉里的狗是被毒得更厉害些。” 那个白胖掌柜哭丧着脸道:“你这个人咋就会胡扯哩?我好狗肉火锅就是一大锅子腌好的料,狗肉也全都是煨在一起的,怎么会给你上的会给别人上的不一样?” “这个……这个我哪儿知道啊?反正我弟弟就是吃了你们店里的狗肉这才成这个样子的,反正这个事儿,你横顺赖不掉!” 张铎眉头一挑,心下略一沉吟,指着那个白胖掌柜的问道:“适才那人说你店里的狗肉每日都要卖出百十斤去,本官我也有些奇怪了,狗这东西又没有人养来专门杀了卖肉,你这一天的百十斤狗肉到底是从哪儿来的?” “大人,这个……”那掌柜眸子一缩,低下头来,半天不敢说话。 张铎一拍惊堂木,厉声喝道:“从实招来!” 两班衙役齐声喝起了堂威,那个白胖掌柜不敢再硬挺,只得哆哆嗦嗦地开口道:“大人,我招,我招……其实我……我店里卖的,根本就不是狗肉……那些……那些全是加了料的羊肉!” “噗!” 屏风后面的金一秤止不住耸着肩膀笑了起来,好一个挂狗头卖羊肉的掌柜啊,您还当真是作假界的一股清流! 张铎的眉头也止不住动了动,只觉得眼前这个人的话有点离谱的可笑。 那个胖掌柜的咽了咽口水正想继续开口,旁边那个黑瘦男子突然道:“你这掌柜的休得胡缠,往常就听说过挂羊头卖狗肉的,还真没有听说过挂狗头你卖羊肉的呢。 大人,你可千万别被他给骗了,咱们谁不知道那羊肉要比狗肉贵得多,哪个傻子会拿着羊肉充狗肉卖?” 那个白胖掌柜的叹了一口气,苦着脸继续道:“大人明鉴,虽然这市面上的羊肉是比狗肉贵,可是自我爹那辈起,就再也没有卖过狗肉了,卖的全是自己精心腌制过的羊肉。 为什么啊?就是因为这狗肉实在是太难找了啊!大人您也知道,哪怕是这省城里面家家都养狗,也顶多是几千头吧?我这一天就卖得出百十斤的狗肉去,哪怕是把一个城里的狗全都偷了,也不够我几个月卖的。 我爷爷早年间倒是真用狗肉做这个狗肉火锅,一开始就卖到三十文一锅,比旁边几家的价钱都贵,可是这火锅实在是太好吃了,我们不停地涨价,还是有人排着队来吃,渐渐的这狗肉就有点供不上了。 到了我爹这一辈,因为狗肉太难找,我们硬是把这价格又给翻了几倍,可还是有人天天堵着门排队要吃,一边吃,还一边骂我们黑心,说我们收的价钱贵了,可是骂完了,他们照样排着队等着来吃。 店里的生意好成那样,我们却也捉不来那么多的狗来凑锅子啊。实在不行,我爹就出了个主意,拿着羊肉充作狗肉去卖,没想到,不但没有一个人吃出来,反倒所有人都一个劲地说我们家的狗肉火锅做得最好,又嫩又香还没有臊味儿。 后来这几十年来,我们就一直挂着狗肉招牌在卖羊肉,大人,您想想,这羊肉都是用刀子现杀的,哪里会有毒?所以我就说我是真冤枉!我都快被冤枉死了!” 张铎忍不住想笑,把袖子举到眼前,假装遮着脸喝茶,余光憋见站在屏风后面的金一秤已经笑得前仰后合的,连站都站不住了。 张铎强定了定神,继续正色听那人为自己辩解。 那个白胖掌柜继续道:“我说的句句都是实话,大人你若是不信,我可以带你到城外的三十里铺那里找那个羊掌柜,我店里所有的肉都是从他那儿买的。我们这个交道已经打了好多年了,为了怕别人看出来我挂着狗头……啊,不是,我挂着狗肉招牌卖羊肉。每次我都是叫他把羊给开剖净了再给我送来,连个尾巴尖都不要留。他也一直都严守口风,您说我开门店卖羊肉都这么多年了,今儿个怎么就会在您弟弟这儿吃出事儿来了?” 那个黑瘦汉子突然就没话可说了,张口结舌了半晌,又梗着脖子道:“你……不管你卖的是啥肉,反正我弟弟是在你店里吃成这样的,这个事儿,你看你该咋办吧? 我可就这么一个弟弟啊?就因为吃了你两口肉,就吃成了这副德性,他这后半辈子谁养活他?谁照顾他啊?啊哟,我的好弟弟哟,你这个命,怎么就这么苦啊……”那个男人又扑在自己的弟弟身上就连哭带号的。 张铎皱着眉头看他,越看越感觉着不对劲,这个男人表现出来的样子对自己的弟弟这般看重,为何一直只是抱着他弟弟哭呢?眼看弟弟病成这样?为何不是先想着给他找个好郎中医治?而是把人给抬到堂上先来告状呢? 张铎突然之间恍然大悟,下意识地回头看了金一秤一眼,只见金一秤也正饶有兴趣地看着那个正在放声大哭的男人,明显已经看出端倪来了。 张铎清了清嗓子道:“金姑娘。” “啊?”金一秤正眯着眼睛看热闹看得有劲,突然听到张铎叫自己,赶快上前一步应道:“小人在。” 张铎冲着地上躺的那个人一指:“你过去仔细看看,那个人中的是什么样的毒,到底还有救没有。” “是。”金一秤躬身领命,跑到地上躺着的那个人身边翻着他的眼皮仔细看了看,站起来道:“大人,这个人的确是中了毒,而且胃里的毒素没有被清干净,所以现在当务之急是……” 金一秤说到这里,故意冲着那个全身抽搐的人看了一眼:“赶快从茅房里打出一瓢粪来,给他灌下去,好叫他把肚子里吃的有毒的东西都给吐出来。” 第362章夫人 “噗!”一旁站着的师爷已经忍不住笑出声来。 张铎也强压了唇角的笑道:“来人啊,照金姑娘说的去做。” 话音一落,地上躺着的那个人抽抽得更厉害了,本来已经翻上去的眼珠子突然转了下来,冲着抱着自己的黑瘦汉子一个劲地眨眼睛,不但眨眼,还摇头,一边摇头,一边全身上下继续抽,但是抽的频率明显和刚才不太一样。 眼看一直抱着自己的“大哥”张口结舌的顾不上说话,那个病人急得拿手就照大哥的身上猛掐了过去。 “唔……”黑瘦汉子强忍了痛,不停地冲着怀里抱着的“弟弟”眨眼睛,意思是忍一忍,千万忍一忍!万不能在这个时侯穿帮了。 这一切,坐在高处的张铎和站在近处的金一秤全都看得清清楚楚,两个人全都在绷紧了肚皮强忍着笑。 不一会儿,下人真的打了一瓢粪过来,金一秤赶快捂着鼻子赶快往一边闪。 两个衙役走进来,把那个人抬到堂外,一个人把他的的身子给捋直按紧了,另一个人用棍子撬开了他的牙,举着满瓢粪就往那人嘴里倒。 只听得“嗷”的一声,一直昏倒在地四肢抽搐的人突然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蹦起来,蹿到几步以外,抠着自己的嘴巴就狂吐不止。 他那哥哥捂着鼻子气得直跺脚,那个白胖老板这才算是回过神来,扯着那黑瘦的男人就打:“你这个混蛋,你这个混蛋,原来你是伙同你那弟弟一起假装中毒来讹我的啊,你害得我把我们家卖羊肉的事儿都给当堂说出来了,往后……往后我还怎么做生意啊?你看我不打死你这个混蛋,我打死你这个混蛋!” 那个黑瘦汉子抱着头,一边躲一边还嘴:“你打我?你还敢打我?你又好到哪儿去了?挂着狗肉的招牌卖羊肉,你也得一并受罚。” 台上的张铎早已忍俊不禁,努力正了正颜色,一拍惊堂木道 :“肃静!” 眼看着刚才那个人吐得胆汁都出来了,瘫倒在地,脸色惨白,却也不抽也不吐白沫更不翻眼睛了。就由几个衙役捏着鼻子把他给拖回堂内,连带着另一个黑瘦汉子和那个胖掌柜的也一起给带了进来。 案情很快真相大白了,那个黑瘦汉子和他那个装病的弟弟,就是两个惯犯,时常各地流蹿着到各个生意好的酒楼里头假装食物中毒讹诈,一般遇到这种事情,酒楼的老板都是出上几个钱破财消灾了事。 可是这一回偏就巧了,这两个人一说起吃狗肉中毒的事儿,那老板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十分紧张,满脸的难言之隐。 这两个人当即就以为他的狗肉里面铁定有问题,不如直接把动静闹得大一点,就此多讹点银子。 可是实在想不到,这个缺心眼儿老板之所以表情复杂,是因为他是挂着狗头卖的羊肉,这般奇葩的作假方式,实在是叫人始料未及。 那个人原本想要死撑到底的,可惜大粪一到了嘴里,他就再也装不下去了,直接把所有能招的全都给招了。 到了晚上,张铎把这件案子说给嫂娘听,直把所有人给笑得前仰后合的,眼看着向来端庄温雅的李氏也笑得上气不接下气,阿福奉了一杯茶水递到她手上:“大少奶奶,喝口茶顺顺。” 李氏抬手展了展眼角笑出来的眼泪,又问:“要说这案子里面,最有趣的就是这火锅店掌柜的了,若是你卖的是羊肉你直说便好了,何苦天天拿着贵肉充贱肉,反倒叫自己落了把柄?” 张铎笑道:“这个人说他祖辈经营的都是狗肉馆子,万一被人知道他是用羊肉充了狗肉,怕是祖宗们这么多年经营下来的招牌一下子就倒了,所以就一直不敢说。” 李氏又问:“可是,府医不是当堂诊出来那个人的确是中了毒吗?他怎么又会突然没事的?” 张铎把眼睛看向金一秤。 金一秤笑了笑:“夫人有所不知,毒物也是分很多种的,有的毒物一入口是直浸入到脾胃,有的毒物则是损害肝脏,有的毒物是坏了肾水,这些直接破坏脏器的毒药是最厉害的也最难解。 但也也有一种毒物是走的皮肤和经脉,表面上看去,中毒的现象最为严重,毒素也最容易被人验出来,但是治疗的方法反倒最为容易,因为它毒的位置最浅,也最容易解。那个人就是提前服下了这种毒药,但是他把剂量掌握得很好。一开始府医用银针刺下那个人的穴位的时侯,银针马上就变黑了,按照常理来说,就是代表他中的毒很重,但是实际上,他中的毒也只是留在这两个部位而已,并未伤及内里。让医者可以试出毒性却又不足以致命,只要出了公堂,他立时服下解药,这些毒立时就可以解除掉,人也就马上康复了。” 李氏连声道:“果然是世道险恶,这些人为了讹人钱财,还当是什么样的手段都敢用啊。” 张铎在一旁道:“这一回,金姑娘又在公堂上立一大功。” 金一秤笑着谦虚:“哪里哪里,我也只是看出来那个人中毒的表症和正常情况不同而已,这个案情可以真相大白,还是依赖大人您慧眼如炬啊。” 众人又说笑了一阵,张铎回书房看书去了。 晚上金一秤就直接宿到了李氏房里,李氏交待了婆子给金一秤打水洗漱,自己沐浴完了之后就坐在床头梳理自己的头发。 白天的李氏端庄优雅,梳着端正的“寡妇头”连头上戴着的首饰都只敢是乌木配素银的,耳环子上面连个翠色的珠玉都不敢有,衣裙也向来以素色为主,上面再绣上几枝寡淡淡的花枝子,连朵鲜艳的花朵都不敢有,整个人都看上去暮气沉沉的,再加上她个性内敛温雅,有好长一段时间,金一秤在心里都把她和自己的母亲放在一起比较。 正在此时的灯下,李氏把头发披散开来,身上随意地披了一件寝袍,用梳子一把一把地梳着那头乌黑的长发,象牙色的皮肤被烛光映得透亮,柳叶型的眉浅浅地弯着,一双好看的杏眼微微地垂下,鼻梁挺拨,嘴唇单薄浅红。整个人看上去娇态十足。 金一秤看着她,渐渐的,竟有些痴了。 李氏梳好了头发,却见金一秤还呆呆地站在那里,以为她是不好意思,便笑着向她伸出手来:“一秤,你还站着干什么?可是不习惯和别人一起睡?” 金一秤这才发现自己失态,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乖乖地脱了鞋子钻到被子里:“我在家也是和我娘还有我姐姐一起睡的,没有什么不习惯的,就是怕夫人你不习惯。” 李氏笑了笑,抬手帮她掩了掩被角:“一秤,你是怎么到省城来的?你年纪这么小,你娘怎么放心叫你一个人出来闯荡?” 金一秤叹了一口气:“这个事儿 ,说起来,可就话长了……” 李氏看到金一秤一副小大人的样子又觉得她可爱,一个十三岁的小丫头,一身医术,满脸与年纪不相妨的深沉老道,偶尔脸上露出些孩子气来,看着就叫人心痛。 李氏托着头静静地听着金一秤讲她的故事,从她和朋友在山里面经营起种植仙草的生意,到她的生意做得越来越大,叫城里做药材的人眼红。 再到自己的父亲意外死亡,被毫无血缘的兄长抢占了所有的家产,又被城里眼红自己的富商强夺了产业,无奈之下自己只有和朋友一起到省城找门路,而母亲和姐姐已经许久都没有联系上了。 李氏听了她的话,心中更加怜惜这个孩子:“实在想不到你小小年纪,竟然可以做下这般事业来,你说那灵芝仙草真的也可以种出来的吗?” “可以种出来的,不但是灵芝仙草,就连人参首乌也都是可以种的。只是种地的地方要有讲究,空气质量越好,水源越干净的地方,这些草药种出来的的质量也更好。 另外不能多上肥料,尽量叫它自然生长,这样种出来的药效不会比天然野生的差。我们村儿后面的黑峰山可是个好地方,山势高而险,毒物生长多,所以没有大型的猛兽,再加上山顶气侯寒冷,但是空气很干净,水源也干净,所以种出来的灵芝非常好,就连人参也长得不错。” 李氏直听得一愣一愣的,自己还是第一次听说那么多名贵的药材可以被种植出来,转而想到这个小丫头如此能干,却落得家业被夺无家可归的下场,心里不免又同情。 第363章回乡报仇 “一秤,没有想到你的年纪这么小,就已经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你看看有什么事情,是我可以帮得上忙,或者是铎儿可以帮得上忙的,就尽管开口。” 金一秤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当即摆手笑道:“夫人,实际上不瞒您说,前几天在大街上遇到张大人的时侯,我还真的想过要靠私人关系叫他帮我把家里那些破事儿都给清理了。 可是这几天打了打交道之后,才发现,是我自己想得太简单了。 之前虽然我那大哥施了手段夺了我的家产,但是从法律程序上来看,他完全没有错处,现在张大人若是遁着私情以官威压他,他自然不敢不把家产还我。但是这件事情万一传了出去,怕是会对张大人官声有损。 而那个夺了我们产业的人,我们明知道他是在县太爷那里使了手段,但是现在我们一来没有证据,二来人家是挖好了坑叫我们往里面跳的,我们已经跳进去了,输理的就是我们。 此时哪怕是叫张大人出面向县太爷问询此案,怕是说来说去,公道怕是也未必就在我们这边了。 所以这件事情还是交给我自己去处理吧,等完了疫情的事情,我就和我的朋友们回去,至于怎么处理这些事儿,我心里也初步有个思路了。” 看来这个小丫头还是个有骨气的,李氏拍了拍她露在被子外面的手:“难得你这个孩子如此懂事,知道站在别人的位置想事情,相信依着你的聪明,是可以处理好自己的事情的,如果真的到了万不得已,需要我们帮忙的时侯,你只管开口,我和铎儿一定会鼎力相助。” “那我就先谢谢夫人了。”金一秤冲着李氏笑了笑,灯光底下,李氏的眼睛笑得弯弯的,金一秤抬着头默默地看她,禁不住道:“夫人,你生得好美啊?” “哦?”李氏一愕,下意识地掩了掩自己的脸颊,腮边浮起两朵红云来“你这丫头,怎么突然没头没脑地说出这么一句来。” “真的,夫人,你真的很美的。鼻子和眉毛有点象我娘,眼睛和肤色象我二姐。我二姐长得可漂亮着呢,今年刚满十五岁,是我们姐三个当中皮肤最白,眼睛也最大的一个,不过她的嘴唇没有你好看。” 一番话又把李氏给逗得乐了:“你这丫头,拿我与你娘作比也就罢了,还拿着我和你那十五岁的姐姐相比,可是故意要臊我这个老太婆的?” “夫人管自己叫老太婆?”金一秤皱了眉头“在我眼睛,夫人您可是一点也不老啊,算来算去,您也不过是二十几岁的年纪,正是一个女人风华正茂的岁月,怎么就说自己老了?” 李氏的眸子黯了黯:“一秤,我已经是个寡妇了。” 金一秤想说,寡妇又怎么了?身为一个寡妇就要让自己的后半辈子这么惨惨淡淡地过了吗?生命多美好啊?世界多多彩啊?何苦自己把自己给圈禁在一个小牢笼里头呢? 想了想白天那个婆子狠剜自己几刀的眼神,金一秤又把话给咽了回去。 第二天一大早,李氏重新挽起了寡妇髻,又穿上了一身黯色的衣裙,重新变回了众人眼中端庄的寡妇李氏。经过几天的忙碍和排查,一场恐怖的疫情被及时扼杀在萌芽状态。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金一秤眼看着府里没有自己的事儿了,也就大大方方地告辞而去。 一脚迈进柳老爷子的宅第,就看到三个男人在院子里的石桌前面坐着,一起仰着脸看树上的喜鹊搭窝子。 金一秤凑过去冲了三个男人看了一眼:“喂,大白天的,你们一个个的不干活儿,都傻呆着在干嘛呢?” 杨八妮托着下巴看了她一眼:“一秤姐,我平日里就是帮你看看医摊照顾照顾病患收收钱什么的,你这么多天都不在家,医摊又出不了,我还能干点啥啊?” 那倒也是,金一秤冲着周大勇和青檀看了一眼:“那他们俩呢,怎么也不好好干活儿了?在这儿傻呆着干啥?” 杨八妮苦笑:“谁知道呢,这两天一直看着他们两个人就这么肩并肩地坐着,喝喝茶吃吃瓜子儿,也没见他们俩再干别的。” 金一秤盯着那两个男人看了一会儿,总觉得这两个人有点不正常。 自己已经进门老半天了,可是这两个男人始终没有往自己这个方向看上一眼,更是连一句招呼也没打。 周大勇磕着一把瓜子看看天,再看看鸟儿,又把瓜子递到青檀面前,青檀随手抓了一把瓜子,自己磕了几个,又给周大勇又添了添茶。 依,自己这才离开几天啊,这两个爷们就不认识我了?还是说这几天趁我不在,你们两个人的感情突飞猛进,更加眼里容不得别人了? 金一秤心里有点不舒服,拿着指节在桌子上来回敲了几下:“唉唉唉,我说两位帅哥,你们两个没有看见我回来啊?就光顾着磕瓜子儿了?” 周大勇这才象是刚看见她一样,慢悠悠地把脸转过来:“哦,你回来了。”然后又把脸转过去,继续看树上的鸟儿。 青檀则是根本连看也不看她一眼,低着头喝上一口水,又用胳膊肘碰了碰周大勇:“这种鸟儿好象不是喜鹊,好象是一种雉鸟,你看它的尾巴上还有亮蓝色。” 周大勇道:“依,你一说我还真发现,这种鸟就是和一般的喜鹊不太一样。” 金一秤有点生气,清了清嗓子大声道:“这几天,我仔细想过了,不能老是在省城呆着了,尽管这里的日子不难混,但是我们自己的正经事儿还没有办呢。属于咱们自己的产业咱们得给夺回来,属于咱们自己的公道,咱们也得自己去讨回来。” 第364章回乡 周大勇没吭声,青檀低着头冷笑了一声:“听你这个口气,看来是有主意了?怎么?在府衙里面呆了几日,和府台大人的关系处得不错?” 金一秤点了点头:“对,我们的关系是处得很愉快,但是这一回事儿,我不打算靠他,至于咱们怎么办,我已经有了具体的思路,明天,咱们就启程回县城去,该是叫那些坑害我们的人血债血偿的时侯了!” 金一秤拍着桌子说得情绪激昂,那两个男人照样磕着瓜子喝着茶,讨论着树上搭窝的鸟到底是什么样的品种,脸上依旧无波无澜。 金一秤真有急了:“喂,你们两个,我跟你们说话呢,你们有点反应好不好?” 青檀终于坐不住了,懒洋洋地站起来:“听到了,我们又不聋,你不就是说明天咱们一起回县城吗?走,大勇,咱们两个现在就回房……先收拾东西去。” “嗯,好。”周大勇站起来,乖乖地跟在青檀屁股后面走。 看看这一副夫唱妇随的样子,金一秤真是气得鼻子都歪了,回头问杨八妮:“我说八妮哥,这到底是怎么了?我走了这么多天了,一回来他们两个对我不理不问也就算了,我说我想到主意怎么报仇了,他们两个怎么还是一点反应也没有?他们这是怎么了?” 杨八妮耸了耸肩膀:“我哪儿知道了?我就知道,你住到府衙里面的前几天,他们两个还挺激动的,特别是大勇哥,又是蹦又是吵的,还口口声声说那个府台大人没操好心,故意找接口接近你,还声称要闯进府衙去把你给抢回来。可是这两天突然又不说了,整天就是这么着,和青檀喝喝茶聊聊天磕磕瓜子,完全一副世上有你没你都一样的德性。这个,就连我也看不明白了。” 男人啊,果然是世界上最善变的动物,看看周大勇移情别恋的这个速度哟。 金一秤心里头满是忿忿,压着嗓子骂道:“v好你个周大勇,我才离开几天啊?你就和青檀好成这样了?那就祝你们两个百年好合,白头偕老!” 周大勇扒着楼上的窗缝,偷看着金一秤那一脸忿忿然的表情,美得缩着肩膀咧着嘴嘻嘻嘻直笑。 “青檀,你这个主意真好,你看看,一秤一看我不怎么理她,她都生气了呢,嘻嘻,她生气是不是就代表她心里还是在乎我的啊?” 青檀把身上那件僧袍脱下来,转手换上一件干净的,一边系扣子一边冷笑:“哼,女人就是这样,你越是在意她,她越是轻视你。你仔细晾上她几天,她才知道珍惜你。” 周大勇连连点头:“就是就是,我就是以前对她太好了,所以她一直都没有觉出我的好来,这一回我就是故意晾她一晾,叫她也知道知道,象我这么好的男人,不好遇。” 青檀走到窗子前面,冲着楼下气鼓鼓的金一秤又瞥了两眼,冷声笑道:“哼,小丫头片子,毛儿都没长齐呢,哪儿知道男人在想什么?人家一叫,她就去,还在人家府里住上那么多天!?不知道天高地厚!” 周大勇也站到衣柜旁边给自己找衣服换:“对,就是不知道天高地厚,咱们两个就得给她点教训,叫她也知道知道,男人可不是都象咱们这么好!她要是再这么不听话,咱们也就不理她了!唉,对了,青檀,明天一早咱们上路,我穿哪件衣服好?啊,一秤明天肯定是穿她那件青色的衣裙,我也穿青色的好了,跟她刚好相配。” 青檀:“……” ** 白小兰有一双巧手,任是这乡下的粗面窝窝都能给做出花儿来。 红薯面的窝窝排一排,旁边是一排金黄色的玉米面窝窝,再一排就是白面做的小花卷。 蒸笼盖子一掀,金小宝就在娘的怀里直蹦达:“娘娘,我要吃,我要吃,给我拿个窝窝吃。” 细寡妇把他抱在怀里逗他:“想吃大嫂蒸的好窝窝,就多叫几声大嫂她就给你了。” 金小宝一路鹊跃:“大嫂,大嫂,我要吃窝窝,大嫂给我拿窝窝,大嫂,你最好了。” 白小兰细白细白的脸上笑出两上浅浅的梨窝来,转手用筷子串了一个玉米面窝窝放在碗里给他递了过去:“小弟,你先吃,当心烫啊。” 又给细寡妇也拿了一个装在碗里递过去:“娘,你也赶快吃。” 细寡妇看着她满脸都是暖暖的笑:“小兰啊,看来我真是没有走眼,你真算是个一等一的好媳妇,我们家石头,还当真是个有福气的人。” 白小兰嘴角翘了翘算是一笑,转手又把那一锅面窝窝都给拣起来到一边放好,将那一盘花油卷单拣起来别放了一盘盖上:“这一盘油卷给大宝吧,他读书累脑子,得多吃点好面补补。” 白小兰话音未落,有一个人突然一脚迈进了门。 “哟,这是啥味儿,咋这么香哩?” 麻小红耸着鼻子就凑到了灶台前面,抬手把那一盘花油卷一掀:“啊哟,花油卷,我最爱吃这个了。” 二话不说,麻小红端起那一盘花油卷,拈起一个花油卷就往嘴里塞。 细寡妇当时可就急了,上前一把打在她的手背上:“喂,干什么呢?一进门啥也不用拿起东西就吃?这是你该吃的东西吗?还不赶快给我放下?” 麻小红护着油卷盘子就往后闪,撇着嘴角道:“哟哟哟,凶啥呢?不就是吃你两花油卷吗?缸里的白面多的是,你们自己再蒸啊?几个花油卷也金贵成这样?真是小家子气。” 细寡妇指着她的鼻子骂:“你说谁小家子气呢?也不打眼看看你自己是谁?倒贴到门上就赶不走的货,整天屁事儿不干,还净吃嘴。缸里头有白面,你可自己去做啊? 干活儿的时侯没你,吃嘴的时侯,你倒是第一个,有娘生没娘教的野玩艺,就是欠收拾!” 第365章打架 麻小红原本张大了嘴往嘴里塞花油卷,突然到那一句有娘生没娘教的话,立马就火了,把手里的油卷往盘子里一扔,瞪圆了眼睛道:“你是说谁有娘生没娘教呢?我麻小红上了你们家的门,躺了你们家的炕,这身子叫你们家金石头玩了玩了弄了弄了,吃一口花卷,你还骂人,到底是谁有娘生没娘教啊?!” 白小兰听到麻小红嘴里骂得话太粗俗,赶快红着脸去扯细寡妇:“行了,娘,你别和她一样,她爱吃就叫她吃去呗,我洗洗手再给大宝蒸一锅,你别和她生气。” 看看白小兰这么懂事贤惠的样子,再看看麻小红那一副无赖的嘴脸,细寡妇当即可就火大了,指着麻小红的鼻子尖就骂道:“你不提这登门上炕的事儿,我还不和你急呢,既然你提出来了,我倒要好好问问你了。 我们家小兰可是石头明媒正娶的妻吧?你麻小红算是哪一个?当初我们家小兰进门之前我就说叫石头赶了你走,石头说是怕你一个女人太可怜,出了这个门,怕是连口饭都混不着,要饿死在村儿里,这才好收收留了你。 你啊撑死了也就是个妾,还是个送上门儿来的贱妾! 既然是个贱妾,你就得知道知道你自己的身份吧?你可倒好,平素里什么活儿也不干,就知道在金石头身边缠着发骚,平素里一回家务也不干,还要叫我们家白小兰做好了饭,叫你吃? 我们家小兰这个当正妻的,反倒要服侍你这个当妾的了?你……你算你娘的个什么东西啊!” 细寡妇气急了,也止不住暴起粗口来。 麻小红把油卷盘子转手往窗台上一放,抱着肩膀冷笑:“我算个什么东西?我不算个东西啊!你刚才不也说了吗?我就是个妾,我还是个贱妾呢。 这当妾的哪一个不贱啊?你细寡妇当你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啊?我现在使唤了白小兰,叫她白小兰服侍我,你看不下去了? 你怎么不看看你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啊?你不也是个妾吗?你不也是个贱妾吗?你以往少使人家柳翠娥了吗?人家柳翠娥少服侍你了吗?现如今金老大一死,你就把人家正妻给赶出去了,就你这样的,还好意思骂我? 到底是咱们两个人谁更贱啊?!我要是她娘的都不算个东西了,你老人家她娘的又算个什么东西?!” 细寡妇这辈子是恨的就是别人提自己是个妾的事儿,可是偏这个麻小红,自己一说她,她立马就拿这话来压自己,一句比一句扎心窝。 细寡妇彻底疯了,冲上去照着麻小红的脸上就是一耳光:“不要脸的贱蹄子,我叫你再目无尊长。” 没想到麻小红反手一耳光就抽到了她的脸上:“你算个什么尊长?横顺也是个没脸没皮的东西!当着金石头的面我给你留脸,你以为你还当真就能欺负着我了?!嘿,敢和我动手,我今天就叫你瞅瞅,我麻小红也不是那么好叫人欺负着的。” 细寡妇被麻小红反手一耳光打得蒙圈,转眼就“嗷”的一声炸了起来,跳起来抓着麻小红的头发照着她的脸上就挠了下去。 麻小红仗着个子比细寡妇高,反手把她的头发一抓,冲着她的脸上就是一通挠。 细寡妇虽然身子粗壮,可是怎么说也上了点年纪,这身段到底没有麻小红灵活,也就是仗着一股子狠劲在使蛮力。 麻小红虽然力气上不如细寡妇,但是打小是戏班子里头出来的人,以前跟着人家鬼混,没少被别人家的婆娘追着打,有着丰富的对敌经验。只要对方不是几个人一起上,一般情况下单挑还是可以抵挡几下的。 两个人不一时就缠斗起来。 金小宝在旁边吓得大张着嘴哇哇直哭,白小兰生怕那两个女人打架再伤着了小宝,先把他一把抱在怀里,站在一旁大声劲:“别打了,别打了!你们两个别再打了。” 那两个女人哪里肯听她的,一味连打带骂热闹得紧。 白小兰着了急,抱着小宝就往门外跑着去叫人拉架一脚踏出门外,刚好与一个人撞了个满怀,抬头一看,是金大宝刚放学。 白小兰象是一下子看到了救星,赶快扯了金大宝进院,连声道:“大宝,你快点劝劝,你娘和麻小红打起来了。” 院子里的两个女人缠成一团,细寡妇的衣服都被扯开了,鞋也打掉了,裹脚布松了一地,露出一双畸形的脚来。 麻小红脸上被挠得出了血,耳环子也被扯掉了,顺着耳朵垂血一直淌湿了半边身子。 眼看着这两个人打得实在没有体统,金大宝急得到一旁取了个扁担过来,照着麻小红的身上就拍了几下:“喂,你这个女人,还不赶快把我娘给松开?!” 麻小红适才以微弱的优势占了上锋,突然身上挨了几下,不由就失了手,叫细寡妇抓着她又抽了几个耳光。 白小兰赶快上前把细寡妇给扶起来,反倒被麻小红一手就给推了个跟斗:“咋着?一家人凑成伙打我一个呢?!” 白小兰这一跤摔得委屈!跌坐在地上眼泪花花的。 金大宝赶快上前,一把将她扶起来,将她和母亲一起护到身后,指着麻小红气哼哼地道:“你这个泼妇,干啥打俺大嫂?干啥打俺娘?” 金大宝过了年个头蹿了不少,十二岁的小孩子,倒是比细寡妇还要高出半个头了,手里举着扁担看上去倒是也有几分气势。 麻小红不敢再跟他动手,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扬着巴掌扯着嗓门号:“我打你娘了?来来来,你自己来看看,这就是我打你娘了?你自己亲眼瞅瞅,你娘把我打成啥样了?我好歹也是你大哥的女人吧?你这个当弟弟的进了门,不说来替我主持个公道,你先就黑白不分了?你们这一家子算是什么人啊?” 第366章内斗 金大宝气得脸红:“我们这一家子是什么样的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什么样的人,且不说我娘不会无缘无故地打你,哪怕是她打了你又如何?夫子曰:父母教, 须敬听, 父母责 ,须顺承。你倒好,我娘说你几句,你就敢和她动手,哪里有你这样的女人?” 金大宝一番话把麻小红说得哑口无言,张着嘴指着他的鼻子半天,却是一个字也还不了口。 “哼,你们这些全都不是好人,眼看着金石头不在家,你们全都合起伙儿来欺负我,我……我这就告诉石头去!”麻小红把手一甩脚一跺,干号着就了门:“啊哟,我是活不了了哟,石头啊,你们一家人都欺负我呀……” 眼看着麻小红哭着跑出门,细寡妇咬着牙骂道:“哼,死婆娘,早就该滚了,哼!” 白小兰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扶着细寡妇道:“娘,走,我扶着你进屋洗洗脸去。” 娘两个进了屋,金大宝懂事地把小宝领到自己房里,把他的手脸给洗干净又问了问他今天的事儿,这才到母亲房里来。 眼看着白小兰已经服侍着给娘的衣服给换好,头发也给梳理整齐了,自己也回房去换衣服。 金大宝这才怨道:“娘,你也是的,明知道那个女人那样儿,你不理她便是了,有什么事儿,叫大哥和她说去,你跟她动什么手?跌不跌身份?” 细寡妇急了:“大宝,你咋也这么说娘哩?你都不知道刚才那个女人是咋说娘的。你说平日里有你大哥护着,她好吃懒做的我也不说啥了,刚才你大嫂刚把一锅花卷给蒸好,说是要给你留的。那个女人进了门抢着就吃,连问也没问上一句。我上前说了她一句没规矩,她反口就骂我也是个妾,是我没规矩在先的,根本就管不得她,大宝,你听听她这话……” “她这话说得也不是全错。”金大宝苦笑一声,正色看向母亲“娘,你难道忘了自己是什么样的身份了吗?往日里大娘在的时侯,你又是怎么对她和姐姐们的?” 细寡妇当即呆了脸,转而恼道:“你……你这孩子你咋说这话哩?到底那个柳翠娥是你亲娘,还是我是你亲娘?” “不管谁是我亲娘,理儿都是这么个理儿!当初我大娘在的时侯,你对她不敬,总想明里暗里压着她一头也就罢了。如今我大哥一得势,你就把她们娘几个给赶出去,这难道就合规矩了?” “金大宝,有你这么和娘说话的吗?”细寡妇一下子跳到地上,叉着腰就开始冲着金大宝吼,“对,娘是个妾,娘,身份低,可是娘这么多年来,在这个家里头低声下气为的是什么,跟她柳翠娥争高争低又为的是什么?为的还不是你们几个?你们几个说出来是妾生的,连个嫡子的名份都占不上,我不把她柳翠娥给赶走,你们几个能抬得起头来吗?这一会儿,你小子日子过得舒坦了,人也活得体面了,你就反过来数叨你娘了?你这死兔崽子,你那良心是叫狗给吃了?” 细寡妇二话不说,指着金大宝就是一通狗血淋头的臭骂。 金大宝眼看着娘亲这么不讲理,心里头窝着气,掉头就往门外走,一脚迈到大门外面就被白小兰一把扯住:“大宝,这么晚了,你这是又要往哪儿去?” 金大宝别着脸恼道:“这个家里呆不得了,乌烟瘴气的!” 屋子里头,细寡妇又坐在炕头上拍着大腿高一声低一声的连骂带骂,直骂金大宝没良心的,遇事不为自己出头,反倒为外人说话,一口一个狼崽子小畜牲地骂着,完全不顾金大宝的脸面。 金大宝好歹也是十二岁的人了,半大小伙子脸皮重,又是在学堂里跟着夫子读过书的人,听着她这么高一声低一声地骂着,委屈得眼泪都在眼眶里头打转。 白小兰不忍心,转手把他给扯到伙房里,掩了门好声劝道:“行了,大宝,娘也挺不容易的,她心里窝着气,叫她骂上两句就骂上两句呗,你是个懂事的孩子,别和她治气。 我适才刚蒸好了窝窝和小花卷,我给你拿两个,你就着菜汤子赶快吃,吃完了,就回房里读成书去,娘骂一会儿,撒了气,也就完事儿了。你莫多理她就是。” 白小兰扯着金大宝在凳子上坐下,转手到锅里头去盛菜汤,又递了两个蒸得精精致致的小窝窝过来。 金大宝的心里头这才算是暖一点了,眼看这个家被金石头和细寡妇给弄得的,善良的大娘和姐姐们都不叫进门,反倒叫麻小红这么不体面的女人每天搅祸。 娘也就是表面厉害,骨子里永远是个糊涂女人,金石头表面上体面,其实骨子里头就是个狗仗人势的混蛋,外人看不出来,金大宝心里明镜似的。 这个家里,唯一明白的就是这个刚进门不久的大嫂了。 可惜大哥那个人一点主见也没有,整天被麻小红那样的女人牵着鼻子走,对大嫂也是千冷落万冷落的,这么好的女人嫁给他,真是可惜了。想到这里,心里又有点怨细寡妇,早知道大嫂这么好,你就不该把她说给大哥那么不争气的人! 金大宝气鼓鼓地吃完了饭,也自回房读书去了。 那边细寡妇骂了半晌,眼看着白小兰送了饭进来,又拉着她哭诉了一会儿,也把饭给吃了。 这边白小兰照顾着一家人把饭都给吃好,收拾干净,又哄着小宝玩。被麻小红推的那一下,跌得身上还是挺痛的,可是白小兰啥话都没说,把一切忙完了,自己这才回房休息。 第368章占着便宜了吗? 细寡妇干咽了咽气,又道:“哼,别的我不和你多说了,金石头,这新娘子接到家里有一阵子了吧?你可到人家房里歇过一回? 到现在怕是那小兰还是个姑娘身子吧?我说金石头啊金石头,你就是头猪啊,你房里放着珍珠宝贝一样的黄花姑娘你不沾,你天天晚上抱着个破罐子睡,你……你就是个傻子!” 金石头这才猛然回过神来。 对啊,我还有这么大一件事儿没办啊? 那个白小兰可是我名正言顺的女人啊,我咋不睡她啊? 细寡妇又照着金石头身上踹了一脚:“滚吧你,别在老娘眼前碍眼,一看见你老娘我就来气,没骨气的死玩艺!” 金石头抬手拍了拍腿上的灰,灰溜溜地从娘的房里出来,抬头就见麻小红抱着肩膀正靠在自己的房门上冷笑着看他呢,脸上写满了:“我就知道你不敢对你娘怎么样”的表情,就差直接说你金石头就会吹牛,骨子里就是个怂货了。 金石头被她的眼神一激,当即就有点急了,把腰杆一挺,对着院子里四处指了指,虚张生势地骂道:“这都算是啥事儿啊?大爷我整天忙着园子里的活儿活得要死,天天在外面挣着钱养着你们这一家子人,大爷我离开一会儿,个顶个的都给我生事!” 细寡妇关着门在屋子里不理他,麻小红一脸看热闹的表情死盯着金石头,就看他往下的戏该怎么演。 金石头被她盯得下不来台,把嗓子清了清,装模作样地冲着白小兰的房里喊:“当个女人,哪儿能这么不懂事?眼瞅着别人吵架了不说拉着,哪儿能还往上添偏手里?这是嫌事儿不够大啊?” 这话入了耳,麻小红可就露出笑脸来了,哪怕今天不能借着这场事儿叫金石头收拾了他娘,叫他先把他那个新媳妇给吓唬一顿也不错。 眼看着麻小红眼神里面满是鼓励,金石头挽了挽袖子,叉着腰装模作样地就去推白小兰的门:“咋的啊?自己家爷们在外头和你说话,你连个声儿都不出,这算是哪家的规矩?我说,你赶快把门给我开开。” 白小兰耳听得外面的动静,知道这是金石头冲着自己来了,心里面怕着,可是也不敢不给他开门。 眼看着金石头捶门捶得响了,白小兰在里面把门闩给拨开,金石头一把推开门却现白小兰眼眶里面含着泪,缩着肩膀就躲到了几步远的地方。 那个小脸叫灯光一照,真叫个楚楚可怜。 金石头一看见她这样就心中痒得难以自持,转手插上了门,装模作样地又冲着窗户外面吼了一嗓子:“真是的,没个家法了,大爷我要总是不管家,光顾着挣钱,看来是不成了!” 金石头一边说一边挽着袖子就往白小兰的身边凑。 白小兰眼看着他走近了,吓得把身子往旁边一躲,流着眼泪哭道:“你莫欺负人,今天的事儿,断然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要是有人拿着这事儿硬要讹我,我也不依!” 金石头一看她哭得可惜,那两条腿早就迈不动了,故意假装板着脸道:“你会说今儿个的事和你没关系,你咋表明和你没关系?你整天就顾着和我娘亲近,从来不往我身边凑,我哪儿知道,你是真心想和我过日子?还是不想真心和我过日子哩?” 白小兰眼出他满脸的不怀好意,当时就急了,把剪子一把抓起来:“金石头,俺把话给说在这里了,俺嫁过来,本是一门心思想把日子过好的。眼看着你天天和个窖姐亲近,俺也不说啥,只管本本份份地把这一家人给照顾好了就成。 现如今你倒好,听个戏子窖姐挑唆几句,就要拿着俺撒气,俺就算是不要这条命了,也由不得你们这么欺负!”小姑娘话一说完,拿起剪刀对着自己的脖子就开始比量。 这可把金石头给吓得,上前一把就把剪子给抢下来了,连声劝道:“啊哟哟,你这个傻丫头,你咋二话不说就动剪子哩?我是和你开玩笑呢,你的模样这般招人痛,我哪儿舍得说你?我这不是做做样子给……啊哟,给我娘看的吗?” 白小兰的气力到底抵不过他一个大男人,三下两下手里的剪刀被他给抢了过去,人也被他给一把按到了炕上。 白小兰只觉得他压着自己难受得很,一边拼命挣扎着一边不停地掉眼泪。 娇滴滴的小人入了怀,金石头的骨头都酥了,伸长脖子冲着白小兰的脸蛋就一口亲了下去,嘴里咕哝着:“啊哟,我的小宝贝儿,不哭不哭啊,来叫相公亲一个!” 白小兰本就心下烦闷着,感觉着金石头一口亲在自己脸上,当真是连恶心带恼火的,想也不想,抬起膝盖照着他的下身就直接顶了下去。 “啊哟!”金石头一下子倒在地上,捂着下身,痛得满地打滚。 白小兰心里头又是恶心又是生气,没好气地道:“金石头,你别当我这么好欺负,你……你给我出去!” “我……啊哟,我……你说你这个小丫头片子咋这么狠啊?!”金石头倒在地上连声惨叫。 细寡妇早就听到了动静,站在门外拍着门骂道:“金石头,你给我滚出来,自己一碗水端不平,连个戏子也管不好,就拿自己的媳妇出气?天底下有你这样的男人不?你把门给我打开,你给我滚出来。” 白小兰赶快上前开了门,金石头捂着自己连滚带趴地就跑回麻小红房里去了,进了门,只见麻小红抱着肩膀躺在被窝里头,黑着脸冲着他冷笑:“金石头啊金石头,刚才怎么样?占着便宜没有啊?” 第369章用强 金石头心里一虚,嘴硬道:“我能占啥便宜?我不就是给你出气去了吗?” 麻小红哧了一声:“我就是说你给我出气这个事儿,你占着便宜了吗?你还真当你自己是这一家的当家的啊?你也不打量打量,人家娘两个抱得可比你紧。 你娘你说不住,白小兰那个小丫头片子呢?连她都敢跟你倔嘴,金石头啊,你就看着吧,有你娘给那个小丫头片子撑腰,她早晚要上到你头上来!” 金石头呲牙咧嘴地上了炕,揉了好半天这才算是不痛了,麻小红唠唠叨叨地骂了他老半天,他一个字儿也没有听进去,满心满眼的全是刚才白小兰在自己怀里那一副娇滴滴的模样。 第二天一大早,白小兰照样起来照顾一家子人吃饭,金石头起了个早,进伙房和她打了招呼,想要和她多说两句话,又打量着麻小红那个醋坛子就在屋儿里,万一叫她一眼看见了,怕是又要闹。 于是,金石头大清早吃完了饭就出去了,四处转悠了一大圈,打量着麻小红出了门,他才又转悠回来。 早上把院子里都给收拾好了,白小兰就到细寡妇房里陪着她说话。 说起昨天晚上的事儿来,白小兰虽然心里头憋气,可还是挺感激细寡妇的。哪怕这个女人人品谈不上好,可是她对自己是当真不错,昨天晚上要不是她及时来拍门,还不一定金石头那个无赖真要做点啥呢。 这么想着,白小兰心里头直后怕,按说出嫁前娘已经跟自己说了不少,提起来这男女之间的“大事”她也是有心理准备的。 可是实在没有想到,昨天晚上金石头凑过来亲了自己那一下,能把自己给恶心成那样,昨天晚上白小兰关上门洗了十几次脸还是感觉着被他金石头给亲了的那一块儿皮肤脏得恶心,幸亏是成亲那天没有圆房,这要是真和这种人圆了房,不得把自己给恶心死啊?想着想着,白小兰的脸色就变了,想起金石头,真想这一会儿就赶快找个地方吐去。 细寡妇看着她的脸色不好,以为她还是在为昨天晚上的事儿生气呢,赶快劝道:“小兰啊,昨儿个那个事儿,你可别往心里去,石头那个孩子心底儿本是好的,就是麻小红那个狐狸精不要脸,整天缠着他挑唆的。 我也想了,咱们得赶快想个办法把她麻小红给赶走,别叫她再耽误你和金石头在一起。我啊,还指望着你早点和石头给我生个大胖孙子呢。” 想起来要和金石头生孩子,白小兰恶心得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涨红着脸混身不自在,细寡妇以为她是不好意思,赶快又连声讨好道:“啊哟哟,小兰啊,你看看你,这都成了亲,怎么还是个小姑娘模样?我就这么说一句你就脸红了?不是我说,那个麻小红为啥能赖上咱们家啊?还不是她会在床上服侍男人呗?我知道你小姑娘家家的,对这事儿不好意思,其实啊……” 细寡妇压低了嗓子正想继续给白小兰上课,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干咳一声就进了门:“哟,娘,在家呢?今儿个没出去?”冲着白小兰的身子又瞄了几眼,金石头贴出个热呵呵的笑脸来“哟,小兰,陪咱娘说话呢?” 白小兰一看见他就恶心,站起来就想走。 细寡妇见了金石头原本是想骂他的,抬头一看见他瞅着白小兰那个色眯眯的眼神,立马就明白过来了,这个货是色心起了呢。 眼看着白小兰要闪,细寡妇抬起手一把就按了她的手腕:“啊哟,小兰,你陪着你男人说会儿话,娘肚子痛,先上茅房去一趟,一会儿回来,咱们娘三个再慢慢说话。” 细寡妇踮着小脚一溜烟地跑了出去,金石头反倒一步步地欺身上前来,色眯眯地瞅着白小兰,笑道:“哟,小兰,你还在生着我的气呢?你说你这丫头,脾气咋就这么大哩?男人说你两句,你可就不高兴了?你咋不说昨儿晚上你还踢了我那一下呢,可把我给踢得,痛了大半宿。” 白小兰被他逼得没个退路,恶心得把脸别到一边去,皱着眉头道:“你有啥话,好好说不成?凑得这么近干啥?” 金石头继续死皮赖脸:“哟,小兰,你嫌我凑得近了?你不知道这已经拜了堂的两口子,还能再近着点呢?皮挨着皮肉挨着肉,那都不算近,再近啊还得是……嘿嘿嘿……啊哟,小兰啊,昨晚上你那一下子,可是当真踢痛我了,这会儿,我那儿还肿着呢,要不然,你摸摸。” 金石头说着话,猛不丁就拉了白小兰的手,厚颜无耻地就朝着自己身上按。白小兰连羞带恼,急着想把手给抽出来就去打金石头,万没有想到金石竟然这么不要脸,一手捉了她的手按在自己那里,伏身就把白小兰给压在了炕上。 白小兰急得眼泪都快下来了,一边拼着命地打他,一边大声骂道:“金石头,你别不要脸,有什么话好好说,你先把我给放开。” 金石头这会儿就象那发了情的狗似的,哪儿肯放她,一边不要脸地往她身上欺,一边厚着脸皮去扯她的衣服:“啊哟,我的小宝贝儿哟,你看看你喊个啥?没听俺娘适才没有跟你说?两口子在一起儿,这个事儿可是头一件。我今儿个就好好地痛一痛你,往后啊,你一个屋,麻小红一个屋,我痛完了她,再过来找你,实在不成,咱们三个合在一起玩儿,只要弄上一回,你就知道这个事儿的好了,往后,你不但不会骂我,还会上赶子往哥哥我身上贴呢。” 耳听着他满嘴的下流话说个不停,白小兰恨得牙根直痒,左挣右挣的挣不过他,只得扯着嗓子冲着门外喊:“娘,你快点过来!你莫叫这个人碰我。” 第371章杀人 一转眼金石头和细寡妇两个人一起动手,把麻小红给按在地上就是一顿拳打脚踢的。 麻小红只是个女人,怎么敌得过一个壮汉一个泼妇,不一时就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倒在地上起也起不来了。 细寡妇这才算是出了气,站在一旁喘着粗气道:“石头,啥也别说了,今儿个咱们就彻底把这个女人给轰出去,莫叫人家白小兰心里头范了恶心,招也不叫你招。” 金石头打累了打够了,这一会儿心里头倒是平静些了,看着倒在地上有一口气没一口气的麻小红问:“到底是我平日里太宠着你了,叫你这么不知道个天高地厚的,你这婆娘,你自己给我好好说说,你错了不?你当面给我娘磕头,认错!” 麻小红咬着嘴唇,血红着眼珠子就是不说话,那眼神狠得象刀子似的。 金石头看她这个一副狠样,心里又来气:“我说你这么瞪着我干啥?你早认个错,我能打你?” 麻小红咬着牙突然就笑起了来:“行啊,金石头,你能耐了是吧?你想赶我走是吧?好,我麻小红,现在就走,金石头你可别后悔!” 麻小红一边说一边强挣着从地上站了起来,抹了一把嘴角流出来的血,冲着细寡妇和金石头狠狠地剜了一眼,咬着牙狠声道:“金石头,我今儿个算是彻底看清楚你了,原本想着哪怕是天底下所有的男人都对我不好,你也会对我好。哪怕天底下所有的男人都没有真心,你也会对我有真心。 可是,我实在是没有想到,我还是错了。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白眼狼! 往日里只有我一个女人愿意跟你的时侯,你就对我一个人好,眼下屋子里又多了一个女人,你立马就变了脸色,把我往死地里逼了。 好,好好好,好得很,金石头,既然你不仁,那也就别怪我不义了,我现在就出了你们老金家的大门,我立马告诉所有人,你金石头亲手杀了自己的爹,这才强夺了他的家产,成了这一家的家主。我就叫所有人都瞅瞅,你金石头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头顶仿佛一声炸雷响,细寡妇吓得脸都白了,张口结舌地冲着金石头道:“石头,这个……这个女人在说啥?你……你把那事儿也告诉她了?我说,你咋是个傻子啊!?” 金石头万没有想到麻小红嘴里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当时吓得差点尿了裤子,那一天,自己本就是无意间说漏了嘴,叫麻小红听出了什么来。再加上当时他对麻小红那个心思当真是一心一意一辈子,她一追问,自己当时脑子一抽,直接就把实话都给说出来了。 实在想不到,现如今这么一翻脸,麻小红当即就威胁了他一把。 金石头吓白了脸,想着这会儿赶快把麻小红给拉住了好言劝慰一番莫叫她往外说去,可是眼看着麻小红拖着身子满头满脸都是血地往外走,金石头横顺也开不了口,因为他太了解麻小红这个脾气了,依着现在的情形,哪怕是把天底下所有的好话给说尽,麻小红也未必肯改口。 眼看着麻小红就要一脚踏出院门,金石头上前一把勒了她的脖子就把她往院子里头拖。 麻小红拼着老命地挣扎着,哑着嗓子骂道:“怎么着?金石头,难不成你这是要杀人灭口?” 一句话提醒了一直在旁边傻着脸的细寡妇,当即上前把门一关,从窗台上取了个绳子就过来往麻小红的脖子上绕了一圈,两只手扯着绳子的两头就用力拉。 麻小红当即眼睛就翻了上去,舞着手脚来回挣扎。 金石头的脑子乱了套,知道细寡妇是横了心的要杀麻小红,他也不拦,一门心思地想着麻小红刚才威胁他的那句话,越想就越害怕。 眼瞅着细寡妇咬着牙收绳子,绳子收得越来越紧,麻小红的身子在他怀里挣扎得越来越弱,直到最后,麻小红就这么瞪着两个血淋淋的眼珠子直视着他,慢慢的就不动了。 金石头这才回过神来,吓得“妈啊!”一声,把麻小红一把从自己怀里甩开,倒退着就往一边躲。 细寡妇这一会儿反倒镇定得很,嘴里骂着:“金石头,你怂啥啊?还不赶快过来帮娘把这死婆娘的尸首给装到麻袋里头去,趁着这会儿没人看见,一起把她给扔了埋了去!” 金石头抱着头直筛糠,根本连看都不敢看麻小红,就在昨天晚上,这个女人还在自己的身子底下疯了似的扭腰摆屁股,这一转眼,可就是一具血淋淋冷冰冰的尸首了。 细寡妇着了急,上前照着金石头的身上就拍了一下:“死怂货,瞅瞅你那个没出息的样儿,这个死娘们儿刚才说的啥你没听见?她既然已经知道了你爹被你杀了的事儿,早晚要把这事儿给捅出去的,你现在不杀她,她早晚要杀你!反正现如今她人也死了,你还不赶快帮着娘把她给抬出去扔了?能扔多远扔多远?!” 一句话提醒了金石头,是啊,他已经把麻小红给得罪了,往后哪怕自己再小心,也保不齐哪一天她就会把自己的事情说出去,如此说来,娘杀了麻小红是对的。 是的,是对的!麻小红该死,麻小红非死不可!不怪我们杀了她,要怪只能怪她自己,是她自己必须死,必须死…… 金石头壮足了胆子从地上爬起来,一步一步地往麻小红身边蹭,咬着牙把她的眼给合上,从旁边取了个麻袋就把她给装了个紧。 细寡妇之前处理过金老大那档子事儿,这一回已经有经验了,一边催着金石头趁着这会儿没有人看见,赶快把麻小红给扔到后山沟子里头去,一边打水清洗现场的血迹…… 第372章命案 另一边,白小兰掩着衣服没命地逃出家门,也辨不出个方向,晕着头只管跑。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实在是跑不动了,这才一下子跌坐在路边,吓得混身直抖。 直到今天,白小兰才算是彻底看清了细寡妇和金石头这一对母子的嘴脸,当真是无耻之极狠毒之极,刚才自己明明那般挣扎着,那个金石头还要强上,细寡妇就站在旁边看着,不但不阻止竟然还上来帮着他按自己,哪怕是有一点廉耻的人也断然不会这么做的,他们两个简直就是一对没有人性的禽兽啊! 实在是想不通当初爹为啥要把自己嫁到这样的人家来,难道就是图的那几十两银子吗?难道在爹的心里头,养活了十几年的女儿还不如那几十两银子重要? 眼下,自己又该怎么办呢?想起来那一对母子的嘴脸,白小兰只想吐,那个家无论如何是不能再回去了,那么现在自己又能去哪儿?娘家离这里还有几十里地,且不说自己身无分文,靠着这一双小脚能不能平安地跑回去,只说见到父亲,他真的会叫自己进门吗?哥嫂怕是一见自己进门,就是那一句嫁出去的女儿就是泼出去的水,哪怕是死了也不能再入娘家的坟地,一句话就又把自己给赶出来了。 怕是折腾来折腾去,还要再被娘家人给五花大绑地送回来。 思前想后都没有出路,白小兰抱着肩膀哭得手脚麻木不能自已,突然听到什么东西在不远处铮铮地响,接下来是孩子们一片雀跃的声音,白小兰吓了一跳,赶快把身子向后面的草垛里面躲。 原来是学堂里的孩子们下课了。 金大小宝和几个孩子们一起往家里走,同村的黄小麻子追着金大宝在问问题,金大宝象个小大人似的给他一一解答了,旁边的几个孩子也在追着金大宝叽叽喳喳地讨论着适才夫子在课堂上都讲了些什么。 金大宝象个小大人似的背着手,摇头晃脑地道:“夫子适才讲到孝与礼,讲的是古人敬重天地君亲师,《礼记》讲的就是礼,除了禽兽,凡是人类无不皆有礼敬,不过有精粗之分而已。人有礼敬必吉,家有礼敬能昌,国有礼敬自强,若无礼敬必乱……” 黄小麻子一脸祟拜地看着他:“大宝,你咋这么能哩?夫子讲了一遍你就全记住了?不象我,老是啥也记不住?” 金大宝笑了笑:“这些东西之前我三姐之前就给我讲过的,她说过中医和做人的观点本就是相通的,当人人知礼,君臣相和,夫妻相敬,母子相偕,则天下大治。人也是一样,若是脏腑平衡,气脉协调,人也就不会生病了……” 一群孩子们看着金大宝,全都是一脸佩服的表情。 一群孩子们叽叽喳喳地吵了一阵,也就各自散了。金大宝从旁边的田埂上拨了一根草梗叼在嘴里,哼着歌往家走,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弱弱的声音:“大弟……” 金大宝回头一看就惊了一跳:“大嫂,你怎么在这里啊?” 白小兰衣服和头发全都乱着,双眼红肿,脸上还满是泪痕,那个样子实在是太可怜了。 金大宝一脸关切地问:“大嫂,你这是咋了,可是有人欺负你了?” 听他这么一问,白小兰的眼泪立马就下来了,咬着嘴唇半天说不出话来。 金大宝随便想一下,就猜出来个八九,昨天晚上金石头站在院子里指桑骂槐那几句话他可全都听清楚了,当时心里就为大嫂不平着,可金石头现在是一家之主,连娘都得敬着他让着他,自己就更加不能说什么了。 大嫂这么好,凭什么叫大哥那种人渣给欺负着?看看大嫂现在的样子,明显是被吓得不敢回家了。 金大宝问:“大嫂,你这是害怕,不敢回家是不是?” 白小兰点了点头,金大宝道:“大嫂,你别怕,我带你去找个落脚的地方。” 张兰草正在地里做活计,突然看到金大宝带了个漂亮的小媳妇过来。 “大宝,这是谁啊?” “三婶娘,这是俺大哥金石头新娶的嫂子,这几天我大哥闹得不象话,叫俺大嫂也没办法回家了,我就叫她到你这儿住一阵子避避。” 张兰草看了白小兰一眼,只见她皎好的面孔上满是泪痕,低着头怯怯地站在那里,一看就是个贤惠懂事的孩子。 张兰草向来是知道细寡妇和金石头的人品,可惜了这么个花儿一样的女孩子落到了他们两个人手上,被欺负得不敢回家也就不奇怪了。 张兰草是个厚道的,当即道:“大宝,没事儿,就叫你大嫂先在我这儿住下吧。我来照顾她。” “谢谢三婶娘。”金大宝道了谢,又试着打听“三婶娘,我大娘和俺二姐最近有信儿了不?” 张兰草摇了摇头:“前阵子她们两个说是去你大姐家了,周家屯离咱们这儿有六十多里地呢,我总说叫你三叔过去看看她们两个呢,可是最近地里头的活儿太多,你三叔也抽不得空来,待到忙完了这一阵,我就叫你三叔过去瞅瞅去。” 看来大娘和二姐还是没有消息啊,那更不用说三姐了,也不知道她一个女孩子跑到哪儿去了。 金大宝小大人似地叹了一口气,站起来往家里走,白小兰一直追到门外:“大宝,要是你娘和你哥问起我来,你可千万别告诉他们我在这儿啊。” 金大宝听得心头不忍:“嗯,大嫂,我知道了,你放心吧。” 金大宝回了家,感觉着家里面出奇的安静,细寡妇领着小宝在屋子里做活计,看到自己也没有多说话,只说叫自己把饭给吃了就早点写字去,金石头也没见,那个麻小红更加没有看到人影。 金大宝松了一口气,无论如何,也没有人问起大嫂来,自己也就不必再扯谎了。 第373章饮酒 金石头这几天一直都魂不守舍,一闭上眼睛就看到麻小红那血淋淋的一张脸,瞪着一对死不瞑目的眼珠子看向自己。 连着发了几个晚上的恶梦,金石头是彻底不敢在家里头呆了,刚好这几天灵芝草要收了,金石头干脆就住到了园子里不回家了,一来是看着人们收仙草,二来园子里头人多阳气重,金石头好歹不那么害怕。 一袋又一袋的灵芝草烘干了被装上车,金石头亲自给钱千送去。 钱千一看到这么多上好的灵芝草,当即大喜,请了酒楼里最好的厨子,一定要留着金石头在自己家里吃上一顿饭。 金石头被丫环引着进了钱千的宅子,只看那飞檐走水雕梁画栋,那房子建得那叫一个气派又精巧,还真以为自己这是误入了仙境,再一脚踏进正堂里面,当即又惊得眼前一亮。 却见一方斗室并不算大,正对面挂的是一副珍珠穿成的帘子,珠帘后头正应着一架描着金的翡翠屏风,屏风前头是一架八仙桌,那桌子上摆着白玉盘,琉璃盏,各色珍馐美味。 桌子旁边站着个身着红衣裳的美貌小娘子,手里把着一把白玉酒壶,看到金石头过来,小娘子执着壶冲着他就是盈然一笑。 金石头正被这眼前的富贵惊得一愣又一愣,与那个小娘子互视了一眼,却是吓得一个愣怔差点跌倒,她笑起来的样子怎么这般象麻小红? 钱千以为金石头这个乡巴佬是被自己这满堂富贵给惊着了,当即哈哈一笑,执着他的手就往桌子前面让:“来来来,石头兄弟,快请入座,今日家宴,没有外人,石头兄弟只管放开了畅饮就好,玉如儿啊,还愣着干嘛?还不赶快请石头兄弟就座?” 那个穿着红衣的玉如儿娇里娇气地道了一声:“是。”侧着身子就坐到了金石头旁边,小手一抬,先就给他倒了一杯酒双手奉到他的面前:“金大爷,您可是我们老爷的座上贵宾,小女子我先敬您一杯。” 金石头怯着身子说了一声不敢,抬手去接她的酒杯,壮着胆子喝了一大,这心里头才算是不突突了。再抬头看那个玉如儿,与麻小红长得一点都不象,只是那眉眼之间的轻薄妖气与她有那么一分相似。 看来适才还是自己吓着自己了。 金石头强定了定神,抬手又喝下一杯,神思这才算是勉强定住。 钱千看他神态局捏,只当他是乡巴佬进城,不会玩这城里的姐儿,便叫那个玉如儿退到一边去,亲自上前执着酒壶给金石头倒酒。 金石头受宠若惊,赶快站起来,半躬着身子道:“啊哟,钱老板,咋能叫您亲自给我倒酒?” “石头兄弟说的是哪里话?你我二人朋友一场,你又帮我把种植仙草的园子弄得这么好,我怎么着不得多敬你几杯啊?请坐请坐,切勿拘礼,切勿拘礼。” 金石头只得半推半就地坐了,尖着唇将杯子里的一口酒全数饮下。 钱千笑道:“之前我就看出来,石头兄弟您是个能干的,果不其然啊,现如今这园子经营得如此之好,这一回的收成也当真是不错。 石头兄弟啊,我可打听过了,眼前这市场上仙草的价格那是一涨再涨,你看看下一季,能否再把那园子里的面积再给扩大一些?我们把这收成再给提高个一倍,你看怎么样啊?” 金石头道:“钱老板,横顺是您一句话的事儿。现在园子里的事儿我也已经摸清了,以前他周大勇手下的那些人,现如今也被我给管得服服贴贴的,您说要把园子扩大一倍,回去我就把那帮小子们给盯得再紧一点,活儿再催得急些,想必也不费什么大事。 我听手底下那些人们说了,天气越热越潮,这些仙草长得就越快越好。转眼就要入夏了,我把那些人给催一催赶一赶,叫他们把菌种备得再多一些,把地方再给扩一扩,赶上这一季,咱们多播种,想必再过三五个月,就能又大收一笔了。” 钱千闻言大喜,拍着金石头的手背连声道:“啊呀呀,石头兄弟,看来我还真是没有看错你啊,你这个人当真是个憨厚可靠又能干的,那园子里的事儿我可就全数交给你了,就等着下一岔收成下来,你我兄弟二人再联手挣一笔大的可好?” 金石头点着头连声奉迎:“那是那是,我金石头别的能耐没有,一是会种地,二来也能拢得住手下的那些人,只要您钱老板一句话,那定然是全力以赴万死不辞啊。” 钱千抚掌大笑:“有了石头兄弟这句话,我也就放心了,来人啊,给我取上三百两银票过来。” 那个玉如儿转手将托盘奉上,钱千将盘中一叠银票取了递到金石头手上,道:“石头兄弟,这三百两银子是拿去叫你帮我扩大种植园的,只要下一批的灵芝长得好,这银子我接着给你往上投。” 金石头接了那一把银票,当即眼睛都快直了,这一趟跑得可真是太划算了,一转眼就是几百两银子到手,这在乡下可是得几辈子也赚不齐的啊。 金石头把那些银票给装到怀里,当即把那表白忠诚的话说了一箩筐,就差现在就跪在地上管钱千叫爹了。 钱千一脸春风和煦,再次执壶又给金石头连敬几杯,酒足饭饱之后,钱千又冲着玉如儿递了个眼色。 玉如儿会意,当即娇滴滴地往金石头的怀里一偎,拿着一双小手就抚上了他的后背,嘴里娇声说道:“金大爷,今天吃得可好?玩得可还开心?若是我玉如儿有什么招呼不道的,您可得包涵,千万莫叫我们家钱大爷怪罪了我哟。” 第374章计策 软呼呼的身子一偎过来,金石头的骨头又酥了,玉如儿那一双手象是两条蛇,在他的后背上一游,金石头的魂都出了窍,哆嗦着嘴唇连说了几声:“不敢不敢,玉姑娘你当真是好得很,好得很……” 玉如儿一看他这个没见面世面的样子,心中暗笑,捧着他的脸当即就亲了一大口,连声娇笑道:“啊哟哟,我的金大爷哟,你这个人真是太好了。” 这一口香吻可直接叫金石头彻底丢了神,迷迷糊糊的,如果掉到了仙境里头,乖乖,原来女人是这般不一样的啊,以往只觉得那个麻小红骚得够味儿,没成想这天底下还有比她更骚更媚,更会拿捏男人的?叫她亲上一口便是这般销魂,若是到了床上,那可得…… 金石头抻着脖子就咽了几把口水。 钱千一看见他这样,便知道这人已经是自己手底下套牢的狗了,既然如此,也舍得多喂上他两块肉。 钱千冲着玉如儿将手一挥,玉如儿会意,挽着头重脚轻的金石头就往门外走:“金大爷,你可是喝得多了?奴家这就搀着您到隔壁歇一会儿去,一会儿到了床上啊,奴家再给你好好地舒舒筋骨,这样可好?” 金石头脚底下打着滑,身子早已同掉到了那云里雾里,身上贴着玉如儿的地方只觉得发烫又发烫,一进房门就狠不得一把把玉如儿给撕了拆了一口吞到肚子里。 门外突然吹来一阵风,床头上的灯一恍,金石头转手就把玉如儿给推到了床上,抬手正要去扒她的裤子,玉如儿娇声叫了一句:“啊哟,你可慢点啊!” 金石头一愣神,这声音咋这么象是麻小红,再一看玉如儿那张脸怎么突然就变成了麻小红,金石头被吓得腿肚子一抽,一屁股坐到地上,裤裆里面当即就湿了一大片。 玉如儿看他这个样子奇怪地从床上坐起来看他:“金大爷,你这是怎么了?” 金石头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过了半晌,这才算是缓过一口气来,也不敢再看玉如儿那一张脸,抬手把额头上的汗擦了擦,连声道:“玉姑娘,我刚想起来,还有什么事儿没有办完,我……我先走一步了。” 话一说完,连滚带趴地就逃了出去。 玉如儿莫名其妙地看了半晌,突然明白他这是怎么了?掩了自己的衣服一脸鄙薄地笑道:“切,一脸色相,偏是个没用的。” 整好了衣服,玉如儿又回到了钱千的房里,只见钱大爷此时吃饱喝足了,正倚在贵妃榻上眯着眼睛自言自语地直算计,抬头看到玉如儿进来,不免奇怪: “依,玉如儿,你怎么回来了?那小子这么快就完事儿了?” 玉如儿冷声一“哧”:“快什么快啊?这个货压根就不行,还没把我的裤子给扒下来呢,他就流了自己一裤裆。” 钱千闻言也是“扑哧”一声笑:“小妖精,说话越发没个正经了。” 两个人正自腻腻味味得难舍难分,突然听到门口的珠帘一响。 却是惠娘进来了,身上穿着一件玫红色的牡丹花纹蜀锦衣,耳朵上戴着一对大秦珠的耳坠子,满身的珠光宝气,可那脸上却是一丝笑意也没有。 进门看了二人一眼,惠娘没有说话。 玉如儿赶快从钱千的怀里溜出来,理了理妆容在一旁站好。 惠娘径自走到钱千面前,将手里的帐本递了过去:“老爷,这是上个月柜上的帐,请您过目。” 钱千把帐本子接过来粗粗一看:“你做事儿我放心,只要你看过没错就成,我就不必再细审了。” 惠娘不动声色地把手一闪,抬手从桌子上将帐本取了抱在怀里:“老爷,既然您没有意见,那明儿个我就依着这个数儿收房租去了?” 钱千冲着她一笑:“好,你看怎么办就怎么办。” 惠娘折身出了门,玉如儿这才松了一口气,重新偎到钱千的怀里来。 “啊哟哟,看看惠娘姐姐那张脸给板得,怎么象是咱们都欠了她多少钱没还似的,我还以为平素里她就对我一个人这样呢?没成想她对老爷们也是这样啊?嘿,不是我说,她如今那一身富贵体面哪一件不是您给的?她倒还不识抬举起来了呢。” 钱千干笑了一声道:“她也是个能干的,是老爷我之前做的那件事儿有点……不管怎么说,柜上的生意她一向都管得不错,在生意上也是个能干的,女人嘛,哪儿会没点脾气,何况又是个有能耐的女人,往后你见了她就让着她点,哪怕是她给你摔个脸子,你也莫跟她倔。” 惠娘下了楼,径自上了马车,吩咐着:“回店里去吧。” 车铃儿一串响,香车载着美人从眼前走过,从一旁角落的黑影里面闪出几个人来。 杨八妮冲着空气里耸着鼻子闻:“果然是大户人家的女人,迎风都飘出十里香来,那马车也好看,又轻巧又漂亮。看来那个钱千是真有钱,养的婊子都这般体面。” 金一秤道:“眼前可以确定的是,他金石头依仗的就是钱千的势力这才夺了咱们的产业。而且根据这几天咱们在县城里面打听到的消息来看,这个钱千的确是财雄势大,光在这县城里头就有七八家的药材分号,据说他也颇会走人情,把这官场的人也拢得极熟,私下里和县太爷方文修都能称兄道弟。” 青檀看了她一眼:“这些事情咱们之前不是就知道吗?你此时再提一遍有什么用?你不是说自己已经有办法了吗?现在可把你那办法拿出来说说?” 金一秤道:“我的办法就是:现在,杨八妮先想办法混到钱千的药行里面去,尽量找钱千的把柄,我不相信象他这种人品会老老实实的做生意,他那生意里面铁定有猫腻。” 第375章找东西 杨八妮打了个响指:“没问题,这个事儿我干得了。” 金一秤又道:“大勇,眼前黑沟子村里面的风声还未过去,你一旦露面,怕是会惊动钱千和金石头,所以你也得留在县城里面,暗中帮助杨八妮,有了什么消息就想办法及时告诉我。” 周大勇道:“没问题,那你呢?你上哪儿去?” 金一秤道:“我当然是先回黑沟子村了,嘿嘿,金石头他的种植园不是经营得不错吗?我就想办法先叫他那园子干不下去再说。” 周大勇不放心:“一秤,你可千万要小心,那个钱千可阴得很,金石头那个货也是骨子里头蔫坏蔫坏的,你可千万得防着他们两个。” 金一秤笑了:“放心吧,我一定会加倍小心的,再说了,还有青檀和我在一起呢,他这个人向来细致小心得很,有他陪着我不会有事。” 青檀慢悠悠地开了口:“我可没说我要跟你在一起,我倒是感觉在县城里呆着挺不错的。” 金一秤回头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周大勇,很是了然地点了点头:“我明白,我明白,其实我也想让你和周大勇呆在一起。但是你身上中着毒呢,万一你有个什么情况,我在旁边也可以及时处理啊,不过你放心,我们很快就可以再次碰头的,到那个时侯,你和周大勇两个想在一起呆多久就在一起呆多久。”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别扭,青檀的脑袋转回四十五度直视金一秤,迎住他的是金一秤那一副“你不必多说,我完全理解你们”的眼神。 青檀的感觉一下子就不好了:“金一秤,什么叫我和周大勇我们两个……” “好了好了,方案既然已经确定下来,那我们就不必再多耽误功夫了,八妮,这些钱你先拿着,到成衣铺里给自己挑一身体面的男装换上,对了,头发也得理理。” “明白,大勇哥,咱们两个一起去吧。” 周大勇还是有点不放心金一秤,又多唠叨了几句:“那一秤,你路上小心点儿。青檀,她一个女孩子家,你可多照应着她点,别叫她莽莽撞撞的又生事……” 随着周大勇不停的叨叨,金一秤那种“你和青檀的事情我懂,我全懂”的表情很快溢了个满脸,杨八妮实在是不忍直视她了,赶快扯着周大勇就往成衣铺里跑。 眼看着杨八妮扯着周大勇一路走远,金一秤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转身对青檀道:“咱们两个也赶快雇上一辆车,就往村儿里去吧。” 青檀抱着肩膀看她:“金一秤,你刚才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我不用着急,我们马上又会赶快碰头?什么叫到时侯我和周大勇一起想呆多久就呆多久?” 金一秤摆着手笑道:“啊哟,青檀你看看你,我不就是随便那么一说吗?你要是感觉不好意思,那我以后注意点不再说了,啊哟,天色不早了,咱们早点走吧,晚了,怕是不好雇车。” 金一秤话一说完,打头跑着去雇车。 青檀:“……”这货怎么就能又叫自己这么憋气又无语,偏还没有话来骂她? ** 掌柜的眯着眼睛打量坐在面前的这位年轻男子,这个孩子的面容看上去倒是也清秀整齐,这一身打扮也是干净利索的,可是为什么总觉得他身上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呢? 杨八妮冲着他软软地一笑,翘起手指,把桌子上掉着的一根头发给拣起来丢到地上。 掌柜的问:“以前可做过药行的伙计?” 杨八妮摇了摇头:“我没有做过药行的伙计,但是我在我们乡下的粮栈里当过伙计,秤我也看得懂,帐我也会记。” 掌柜的点了点头,又和他说了说了工钱的事儿,就叫柜上的老人领了他叫他到后头换身衣服,今儿个就开始上工。 杨八妮站起来冲着掌柜的道了声谢,扭着屁股就随着那伙计往门外走,门帘子一闪,刚好迎面就走进来一位贵妇人,冲着杨八妮打量了一眼,问:“这个人面生,可是新招过来的伙计?” 掌柜的忙道:“对,是今儿个才招进来的,我看他穿着挺干净,人也挺机灵的,就把他给留下来先用着试试。” 那妇人淡淡地哦了一声,径自去柜上查看帐本。 老伙计领着杨八妮出了门儿,杨八妮翘着手指直拍自己的胸口:“哟,看看这位夫人穿着打扮得这般体面,不会就是咱们柜上的老板娘吧?” 那伙计可就笑了:“看走眼了吧?这可不是老板娘,这是咱们老板从扬州买回来的妾。这个南方娘们儿可是精得很,帐管得好,生意也经营得仔细,这几个铺子里的生意,全都是她帮老板照看着,可算得上是咱们老板的左膀右臂呢。你往后要是见了她,可千万千万得客气着点,万不能给得罪了。” “是是是,这么美的贵妇人,我哪儿敢得罪啊。多谢小哥提醒。”杨八妮连连点头,又止不住回头隔着窗子冲着那妇人又多看了几眼。 ** 金一秤带着青檀连夜回到了黑沟子村儿,直接一头扎到了青松观里面。 青檀有点奇怪:“你这趟回来不先回去看看你娘他们吗?跟着我到这道观里面干什么?” 金一秤的脸色黯了黯;“有我三叔和三婶娘照顾着,我娘和我姐不会有事的。如果我现在去找她们,万一被人给发现了,反倒会给他们找麻烦。现在当务之急,是咱们把东西给带齐带够,明天一大早,你随着我一起去山里找一种东西去。” “你要到山里去找什么东西?” “我去找一种……那东西吧,不太好形容,明天你随我一起进山就知道了。” 第376章下一步棋 金一秤一边说一边把身上的干粮连着青松观里剩的那些粮食一起往包袱里面装:“你要是累了就早点歇着吧,明儿个天不亮咱们就得进山,怕是转悠上一整天都未必能找得到我要的东西,吃的东西得带够,对了,你这儿有多余的衣服没有也带上几件,万一晚上咱们不能及时回来,怕是还得在山里凑和一宿呢。对了,还有那个锅,锅也得带上,到了山里做饭使……” 青檀没理她,径自走到厨下,那几坛酒原样放在那没有动。 看来云中子一直没有回来,记得金一秤说过,在她父亲出殡那天,云中子回来了一回,还出主意叫她给父亲的坟地挪个地方。 为什么他当时一句话也没有问起自己? 这么久了,他也没有回到青松观来找过自己一回吗?难道是知道自己已经没有救了,所以连见上一面也不想? 一股淡淡的愁怅晕染了眉心的那一抹青莲,再过一个月就是自己的生辰了,以往那么多年,云中子从来不肯给自己过生辰,因为曾经有人说过青檀活不到二十岁。 下个月自己就整整二十岁了,那个诅咒会应验吗?如果它果然应验,自己的生命是不是真的只有余下的三十几天。留在世上的最后几日,该如何去过呢? 青檀突然就叹了一口气,回头看了一眼正在专心整理行李的金一秤。 或者她是对的吧,再到山里看一看溪水,听一听鸟鸣,闻一闻虫啼,吸一口山间的微风,让最自然干净的风景在记忆里,当成这辈子最后一份也是唯一的一份生辰礼物。 “佛祖,下一世,无论我生在哪里,都请让我认真地看一看我母亲的脸,让我亲口管她叫上一声娘亲。”青檀闭上双眼,在心里默默地祈祷。 ** 清晨的白雾在脚下缭绕,薄薄的露水打湿了衣襟。 金一秤背着个大药筐一边往山上走,一边随手采集草药。青檀背着沉甸甸的干粮和衣物跟随在她身后。 为了寻找金一秤嘴里那种神奇的宝贝,两个人天不亮就往山上走,走到半山腰的时侯,天色才渐渐露出点光线来。 这一路上,金一秤走走停停,在路边的树桩子上仔细查找翻拣,可是到了这一会儿功夫,她口口声声要寻的奇物却一直不见踪影。 转眼一轮红日升至天际,白雾被阳光驱散,万道金光倾泄下来,将附近的山峦都镀上了一层薄金。 金一秤的药篓里头已经装了半篓子各种各样的草药,可是她真正想找的东西,还是没有找到。看样子,还要继续往山上走了,青檀闭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身上的装备又往肩膀上耸了几下,感觉肩膀被压得发痛。 昨天晚上,金一秤把青松观里的所有吃的东西都给打在包袱里了,一定要逼着青檀把那些东西都给背上。 “我们要找的东西,恐怕不是那么容易可以找到的,有可能我们要在山里头住上几天,我们把吃的东西都给带上,这样有备无患。对了,被子,被子也背上一床万一天气突然变冷,我们也不至于太手足无措,啊,对了,说到变天,我们再带上一把油纸伞吧……” 在金一秤的指示下,青檀几乎把青松观里所有能背的东西都给背在身上了。 到这会儿已经爬山爬了几个时辰,青檀渐渐地感觉到有点力不从心,将那些东西从肩膀上卸下来放在脚底下,捶着自己的肩膀大口喘气。 若有若无的雾丝伴着大口的呼吸入肺里,带来阵阵清凉。脚下传来潺潺流水声,林子里响起几声清脆的鸟鸣,幽静的山林之间有了声音点缀,整个世界似乎随之鲜亮起来。 青檀努力调整好了呼吸,在心下仔细打量着,如果今天还是找不到金一秤要寻的东西的话,就先就近找个山洞落脚,免得一会儿太阳下了山连个山洞都不好找…… “啊哟,找到了,找到了,我找的东西就是它!”金一秤在身后一声惊呼。 回头一看,只见那个小人儿正蹲在一个木桩子底撅着屁股叫得一脸兴奋。 青檀心头不由得一喜,快步跑过去凑到她身边问:“你找到什么了?快点叫我看看。” 金一秤伸手指着面前一根破木桩子上长的一排小蘑菇一脸兴奋地道:“找到了,就是它们!这就是我一心想要找到的东西,我们的运气实在是太好了!” 青檀盯着那一堆蘑菇看了一眼,立时气得脸皮僵住。 眼前的这一丛东西叫作“狗尿台”,意思是它贱得很,叫狗随便洒上一泡尿,给木头上一点水份,就能长出这么一丛蘑菇来,这样的物种地乡下随处可见,金一秤竟然逼着自己带足了装备天不亮就翻山越岭地找,她这是脑子进水了,还是故意玩自己呢? “金一秤你是耍我的是不是?我那个青松观里面都不知道有多少这种东西,你竟然深更半夜就拉着我往山上爬,还逼着我背了那么多的东西!” 青檀气得把所有的东西往地上一摔:“金一秤,别告诉我,你连狗尿台都不认识?!” 眼看着青檀气呼呼的样子,金一秤赶快摇着头冲他解释:“不是的青檀,你听我说,这种狗尿台,和你青松观里的狗尿台可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我怎么看上去完全一样。” “这怎么能一样呢?”金一秤抬手把一根狗尿台摘下来小心翼翼地捧到青檀面前,一本正经地说:“你看,它绝对不是一根普通的狗尿台,它是一根……得了病的狗尿台!” “……” 青檀此时的心情已经不能用气愤来形容了,这个死丫头天不亮就把自己叫起来,逼着自己背了几十斤的东西往山顶爬,原来就是找这么一丛破烂,金一秤你那脑子有病吧?青檀咬着牙看向金一秤,恨不得在她脸上写上“智障”两个字。 “金一秤,你这么无聊有意思吗?” 金一秤一脸认真地看着他:“怎么会没有意思呢?青檀,你相信我,有了这几根宝贝,我们就已经成功了一半。接下来,就该走下一步棋了。” …… 第377章疯了 午时一刻,黄二毛照例挑着两个木桶到种植园后面的山泉里面打水浇灵芝,刚把木桶放在脚下,肩膀上突然被人给拍了一下。 黄二毛一回头就是满脸惊喜:“一秤姐!青檀哥!你们啥时侯回来的?大哥呢?八妮呢?你们没有在一起?” 黄二毛实在没有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他们俩,瞬时激动的眼睛都红了。 “嘘。”金一秤把手指往嘴唇上一比:“黄二毛,别激动,我来就问你两句话。” “一秤姐,你想问啥,你尽管问,只要俺知道的,全都告诉你。” 金一秤问:“黄二毛,你这阵子在这儿吃得好不好?住的好不好?” 黄二毛实在没有想到,金一秤最先问自己的竟然是这么两句,瞬时眼眶就红了:“一秤姐,你不怪俺背叛了你和大哥,到这园子里来干活,反倒关心俺吃得好不好住的好不好? 其实不是我说,现在这园子里头跟以前比差得实在是太多了。金石头平日里一直拿着俺们当牲口一样使,前几日收了一批灵芝,他硬是叫俺们几天几夜不睡觉,把那批货给采好烘好,要是手脚慢上一点就连打带骂的,还要扣工钱。要不是被俺爹逼着,俺才不到这园子里头来呢……” 黄二毛说着说着就掉了泪,拿着袖子在眼角展了展。 青檀一直站在他身后不说话,趁着他展眼角的功夫,把手在他那两个木桶里面各摸了一把。 金一秤劝黄二毛:“好了好了,二毛,别哭了,我今天回来就是来看看你和兄弟们过得好不好,眼看着你们没有继续被钱千和金石头难为我就放心了,你赶快回去吧。” “回去?”黄二毛奇道“一秤姐,你刚才不是说要有事儿问我的吗?你到底想问啥啊?” 金一秤:“我已经问过了啊,我就是问你过得好不好啊。” 黄二毛有点奇怪:“姐,你……你就问这个,难道你不问问金石头平时都干些啥?他又是几时和那个姓钱的见面,他们见了面都聊些……” “不问了不问了。”金一秤摆着手笑道,“那些事儿我知道了也没用,你赶快回去吧,免得出来的时间长了,他们看了你又要骂。” “哦,行,那一秤姐,我先回去了。”黄二毛低头把水给挑在肩膀上,一步三回头地往园子里面走。 目送着他走远,金一秤回头问青檀:“你刚才把东西给放到水里了吗?” “嗯。”青檀冷淡地点了点头,又忍不住问:“我说你出的这个主意真的有用吗?我怎么感觉这个法子很不靠谱呢?” “会有用的!你相信我!要不了几天,它这园子里定然要蒙上一场大难。金石头,你以为种灵芝会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吗?马上叫你哭都哭不出来了,嘿嘿嘿嘿……” 金一秤耸着肩膀,狎琐阴险地冷笑着就往山下走,转眼这个没心没肺的货已经自顾自地走出了十几步远了,一边走一边扯着嗓子瞎唱:“大王叫我来巡山呐,抓个和尚作晚餐……” 青檀眉心的一朵莲花又拧巴成了一团,心中陡然升起一股子烦闷。为什么金一秤总是这么欠抽呢?只要一看见她,就总想把她抓在手里狠狠地搓上一顿。 这种情绪是从什么时侯开始的? 似乎也不是从今天她坑着自己背了几十斤东西上山开始,好象早就很想搓她了。 就象那一天晚上,猛然听到她在供桌下面骂自己的时侯,自己当时怎么就没想到直接把她给按到供台下面,逼问她为什么骂自己呢? 还有就是那回亲手抓到她偷着解自己裤子,自己当时怎么不直接把她给一把按倒,厉声质问她为什么做这么下流的事呢? 或者应该再早一点,从她突然从树上掉下了落到自己怀里,害得自己被鸟啄的那一次,自己就应该狠狠地教训她质问她。 对了,还是那一回她在牢里诬蔑自己去嫖娼!当时自己气成那样,为什么不当面骂她一顿?或者直接动手,抓住她,按住她,好好地吓唬吓唬她……反正不管怎么样,就是要教训她!警告她!叫她不要以为自己可以这么放肆! …… 青檀猛然发现,在自己短暂的生命里,金一秤这个丫头是个极为恶劣的存在,只要她一出现,定然会叫自己淡定无波的心底生起一番起伏,她总是可以成功地叫自己愤怒,郁闷,尴尬,难堪,甚至叫自己几乎控制不住地想要一把捏死她。 就象现在,她就走在自己面前,摇头晃脑地哼着跑了调的歌,扭着瘦小扁平的屁股,怡然自得地堵在眼前的路上,不紧不慢地往前走,完全不知道她这个样子有多么招人恨! 青檀背着大包袱想要超到前面去,这样就不用看她了,可是这货就象是故意的一样,就挡在路中间扭来扭去地来回晃悠。 青檀的脚步没有顺利地超过她,反倒叫她那个瘦小柔软的身子又给挤了几回。 青檀的心里头掀起了一股又一股的狂风巨浪,很想现在就把她一把按在地上,把她给狠狠地按在怀里揉搓一顿,把她那一头乌亮的头发给揉得乱成一团,再把她那张雪白的小脸给捏出几道指痕,最好吓得她连声惊叫,一边挣扎一边喊…… 老天!青檀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我几时变得这么变态了?要是继续和这个死丫头离得这么近,我早晚得变成个疯子! 青檀伸出手,硬生生地把金一秤扯到自己身后:“别挡着路行不行?!”青檀没好气地吼了一句,迈开步子飞快地往前走去,逃命也似。 金一秤一脸无辜地看着他的背影,小声咕哝道:“喂,我好好走我的路,怎么又惹着你了啊?!” 第378章找快活 “我在他们的药局里呆了这么几天,平素里就是干些打扫的活儿,偶尔也帮着他们看看货,整理一下库房。我看的那个库房里面成麻袋装的都是些不怎么值钱的草药,有些是钱千收了往外卖的,有的是他自己的门店里面要销的。 这个钱千的生意做得是当真不小,光我在那儿看的几天,大料库里面,每天都有个一两千斤的进出,想来这个钱千做的不止是县城里的生意,怕是省城各处的生意他也都做得不少。” 杨八妮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感觉有点口渴,站起来给自己倒了杯水。 周大勇用指尖磕着桌面,慢慢地拧紧了眉头:“那库房里的草药你都排查过了吗?里面有什么古怪没有?” “没有。”杨八妮摇了摇头,“我前儿个还跟着掌柜的对货,暗地里把那些草药都一一给捡了捡,也摸了摸,依着一秤姐教我的办法都给分辩了一下,那些草药都没有问题,没有什么做假的痕迹。不过话又说回来了,那些草药的价钱也不高,横顺就是走个量,在这种东西上面做假也没有什么意思。所以我觉着吧,钱千能把生意做得这么大,挣下这么多钱,铁定是有别的机窍,未必就是在草药上做了假。” 周大勇想了会儿,摇了摇头:“不,一秤曾经给我说过,为了从她嘴里套出那个种灵芝草的方子来,钱千不惜买通官府和一群药行里的人联名污蔑将她下狱。 这种人的贪婪歹毒非止一般,另外那一天咱们也在他的宅子外面看了,他们家出出进进的下人少说也要有几十个,他那些家里人的用度也都体面得很,更何况他还要花钱去打点官府,这里面的开销又有多大? 若是依着他本本份份地做点草药生意,怕是也支应不了这么大的家业。所以我感觉他肯定有问题,八妮,你在那里呆了那么几天,还有什么别的发现没有?” 杨八妮托着下巴一通寻思,突然一拍脑门:“啊,对了,我昨儿个听那个带我的伙计说,除了我们眼前负责的这个大料库之外,别处还有一个细料库,但是这个细料库平日里管得紧得很,一般人根本不能接近。” 周大勇有点失望:“那你仔细想想,还有没有别的办法可以接近细料库?” “接近细料库的办法?”杨八妮拍着脑袋想了半天,还是摇了摇头“没有,我只知道那个细料库的大概位置在哪儿。但是我是铁定没有办法进去的,昨个儿那个伙计说了,不在他们行里干上三年五年以上的,都不叫走近细料库,更别提我这种只干了几天的了。 再则说了,哪怕咱们有办法接近,也没有办法进去仔细看啊,那个细料库的钥匙,就在我们老板娘身上戴着呢,别的人连碰都别想碰。” 周大勇问道:“你们老板娘?那是个什么人物?” 杨八妮笑了笑:“嗨,其实她算不得我们的老板娘,就是钱千在江南买下的一个妾,听说从十几岁就跟着他,向来最得钱千的信任,柜上的所有帐目啊什么的都归她管。啊,对了,咱们上回见过她的,就是咱们跟踪金石头那天,从钱千的宅子里出来,坐着香车走的那一个。” 周大勇眯着眼睛想了半晌,勉强是有点印象。那个女人穿着那么体面,出出进进都有人跟着,怎么才能接近她,把钥匙给偷过来呢? 周大勇的眉头又锁成了一团:“就你说的那个老板娘,她平日里都干些什么啊?” 杨八妮道:“她平日里就是几个店来回转着,对对帐算算帐什么的,听店里的伙计们说,以前她和掌柜的关系挺好,两个人还一起出去喝喝茶听听曲儿什么的,后来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两个人的关系淡了不少,闲下来的时侯就是我们老板娘一个人去东头的戏园子里头听听戏,吃个茶点什么的。唉,我听说我们家老板娘在那个戏园子里偷着包了个倌儿,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 听戏,吃茶点,包小倌…… 周大勇抚着下巴,渐渐地眯住了眼睛。 ** 眼前这所大宅子,据说是位大财主的,后世子孙家世没落了,就将这大宅子典当给了梨园行里的人,梨园行包下了整座大庭院,捧红了几个戏子,也带红了前后附近的所有院落。 园子里青砖铺地连小径,曲径幽处有风景,这一处连起那一处,那一处又通向另一边,曲曲折折的,不知道连起了多少典故在里面。 渐渐的,这戏园子里头,也就不止是听戏了。 这貌似来听戏的人,也不全是冲着戏来的了。 除了正庭正院里的戏台子每天都要唱上几场之外,别的院子里也都支起了小场子,若是有人想听,可以单独包下一间阁子,叫了自己喜欢的角儿单独唱给自己一个人听。 惠娘是年初才找到这个地方来的,初时只是听得一位姐妹随口说了一句,说是这个园子妙得很,除了几个角儿戏唱得好之外,还有许许多多的妙处。 惠娘就是从这脂粉行里走出去的人,哪儿能不知道这行里曲里拐弯儿的事情,如今听到有人神神秘秘地提起来,反倒觉得好笑。 男男女女之间,横顺就是那么点事儿呗。 男的有了钱,图了女人的姿色青春,花了银子来买。 女人有了钱呢,图着男人的精壮身子,也花点银子来图个开心,不管怎么说,现如今自己是那个花钱的主儿了,说来说去,这还是托了钱千的福。 第379章争冈吃醋 惠娘十三岁那年就被他从江南买了来,十五岁被他破了身,私下里已经将他当成了自己一辈子的男人,以往那么多年,他叫自己做什么,自己就做什么,对他完全是忠心无二,明知道他身边有这样那样的女人不停地来回转悠,惠娘也依然相信,自己对他的这份心他看得见,在他的心里头,自己也是有分量的。 可是实在是没有想到啊,他钱千竟然从别人嘴里随便听了一个方子就用拌着牛粪的秽物来羞辱自己。虽然后来他一再解释自己也是上了那个叫金一秤的小丫头的当。可是惠娘心里头那份恶心却是怎么也压不住。 她生在江南水乡,长在富贵之地,这辈子别的毛病没有,就是有点洁癖,可是钱千这个混蛋硬是就这么恶心了自己一道,害得自己现在一看见他,就能想到那一大盆子粪,往日里对他的所有情谊也都一并灰飞烟灭了。 “啊哟,少奶奶,您今儿个来得早!”戏园子里面的花婆子踮着小脚把惠娘迎入雅阁“知道少奶奶您今儿个要来,一大早我就叫人把这戏水阁给您留出来了,酒水茶点都是备的上好的,方官他这会儿还有一个场子没赶完,等到赶完了,马上就过来陪着您唱曲儿聊天。” 惠娘落了座,接过婆子递过来的茶水,冷笑了一声:“哟,看来方官儿还挺忙的啊?手里的生意这是一笔接着一笔的?” 婆子听出来这声音里有几分酸味儿,赶快陪上了笑脸:“也不是忙,少奶奶是知道的嘛,干我们这一行的,不能直着嗓子总是唱,唱上一场也得歇上一会儿,少奶奶您先喝茶,啊,对了,今儿个有人刚送来的果子不错,我叫人给你取来,唉,我说门口站着的那个,还傻呆着干啥?不赶快去取果子去?” 惠娘顺着那婆子的眼神就看见门口站着个小伙计,眼睛不由得一亮,这个小伙子生得眉眼如此周正?倒是比那个方官好看多了。 惠娘冲着那婆子一摆手:“罢了,就叫他留下来服侍着就好,你先去忙吧。” 那婆子应了声好,临走的时侯又冲着那伙计瞪了几眼,压着声音道:“好好把人给招呼好了,要不然,当心你小子的狗腿。” 假装成伙计的周大勇被她瞪出一肚子火气来,要不是今天有重任在身,早就吼这个死肥婆一嗓子了,你周大爷我几时受过这种气! 突然听到身后那妇人轻声唤道:“你这伙计是新来的?” 周大勇点了点头:“嗯。” “之前是在哪个堂子里干的?” 周大勇信口胡诌道 :“以前给人家饭铺子里面跑堂的。” 惠娘笑了笑:“过来给我沏壶茶。” “哦。” 周大勇乖乖地走过去,取了茶具作势开始泡茶,却把眼睛不停地往那妇人的腰上瞄。 杨八妮说过,这个女人管着店铺里所有的钥匙,也包括细料房的,这会儿看着她腰里有一块地方鼓囊囊的,想必就是钥匙吧?周大勇一边倒热水烫杯子了,一边冲着那个妇人的背影猛打量,那妇人回头,刚好与他撞了个对视。周大勇脸一红,赶快低下头来专心泡茶。 那妇人翘唇一笑,心中暗暗得意,看来你小子也对少奶奶我动心思了啊? 那妇人故意道:“依,今儿这果子也挺好的啊,过来给奶奶我弄个果子吃。” 周大勇放了茶壶又去取果子,那妇人就一直盯着他的脸看。 周大勇哪里是个会服侍人的人?直接从盘里拿出一个果子来,用衣裳袖子用力擦了几下递到惠娘面前:“少奶奶,请吃果子。” 惠娘眼睛里面春波涌动,假意恼道:“嗳,我说,你就是这么服侍客人吃果子的?这堂子里的婆子们都没有教你?这果子得先削了皮,再切成块儿,这才能往客人面前递呢。” 周大勇被这个女人盯得后背上直冒汗,硬着头皮取了刀子过来,三下两下把那个果子削了皮,又按在盘子里面切成几块,重新放到那妇人面前。 那妇人看了看那一盘子被切得七零八落的果子,却不动手,眼睛往旁边的牙签桶上一斜:“喂我。” 你这死娘们没长手啊?我都把果子切好了你还叫我喂你? 周大勇站在原地僵着脸不动,那妇人看他怯了,心中更觉得有趣:“怎么着?不会啊?要不然我把适才那婆子叫进来,叫她好好教教你?” 周大勇真想一把将那个果盘子给扣到她脑袋上去,可是想想那串钥匙…… 周大勇取了一根牙签过来,叉了块果子递到那妇人面前。 妇人抿着猩唇一笑,软绵绵地道:“喂我啊……”看到周大勇僵直着身子不动,那妇人把他的手一捉,带着他的手就往自己唇边送。 周大勇后背的鸡皮疙瘩翻过一浪又一浪,感觉着那妇人照着他的手背上抚了几下,脊梁骨都僵得格格生响,一眼看到旁边放着的果盘子,周大勇私下里打量着,要不要趁着这会儿没人一盘子将这娘们儿给打晕,然后抢了她身上的钥匙就跑…… “啊哟,少奶奶对不住,我来得晚了。”门口珠帘一声响,油头粉面地方官进了门,抬眼看到周大勇的手被惠娘握着往她嘴边送果子,不由得脸色一黯:“唉,你这小子是哪房里的?也敢乱走?”周大勇敢快收了手退到一边去。 惠娘看着方官冷笑:“哟,你还知道来啊?适才听那婆子说你今儿个傍上个有钱的太太,不来我这儿了呢。” 第380章脑袋 “啊哟哟,我的惠姐姐,您怎么说这个话啊?这再有钱的女人她也及不上您的半点美貌半点温柔,我哪儿能放着您这珍珠宝玉不搭理,去沾那些腌臜人呢。姐姐,你莫生气,我先给你倒上一杯热茶陪罪。唉,我说那个小子,你还傻呆着干啥?还不赶快把热茶给我取过来,叫我给少奶奶亲手倒上一杯?” 周大勇端着壶过去,正要往方官手里递的时侯,故意把手一翻,满壶热茶全都倾到了两个人身上。 方官和惠娘两个人“嗷”得一声喊,全都蹦了起来。 方官嘴里连迭声地骂道:“你这小子,怎么蠢成这样?看你把我这一身衣裳给浇得?啊哟,姐姐,对不住,这个小子不会服侍,把您这衣服也给弄脏了,您快点给脱下来,我好叫人给您洗洗。猪头脑袋的东西,连个活儿也不会干!” 方官一边说,一边手忙脚乱地服侍着那妇人脱衣服,那妇人外裳一脱,果然露出腰里那一串钥匙来,妇人跺着脚抖裙子上的茶叶,身上那一串钥匙哗啦啦直响。 周大勇眼睛一亮,也假意拿着一旁的手巾帮着给两个人擦,那个方官的嘴里还在骂个不停。 惠娘摆了摆手:“罢了罢了,你别骂他了,叫人把我这衣服给赶快洗净了烫干,莫耽误我一会儿回去穿就行。”妇人抬手把那一串钥匙和上裳全都脱下来放在一旁,拿着手帕去擦自己的裙子。 周大勇趁机把那团衣服和钥匙一抱就出了门,转过墙角取出印泥来,把每一把钥匙都在上面按下一个模子,又将那些衣服往厨下一丢,折身就出了门,找了个配钥匙的地方按着那模子一样打了一把。 当天晚上,杨八妮拿着那一串配好的钥匙,趁着半夜没人凑到细料库门前,将那一把钥匙挨个给试了一遍。 可是,任是上面的哪一把都打不开那细料库的门。 这一下杨八妮可是傻眼了。 “大勇哥,你当真把那一串钥匙都给印下来了?一把也没漏?” 周大勇也傻眼了:“你可挨个都试了?” 杨八妮连连点头:“挨个试了啊,哪一把都打不开!” 周大勇托着下巴想了一会儿:“看来细料库的钥匙根本就不在这一串钥匙里面,要不然她也不会那么轻易地就把钥匙随便一取就递给我了,看来这个女人还真是不简单。” 杨八妮摸了摸后脑勺:“那如果不在那一串钥匙里面,又能在哪儿啊?那细料库一天也得点上个好几回的,那个女人也总不能回回都叫人另取吧?” 周大勇道:“这么看来,那个细料库里的秘密绝对不小,八妮,你们明天再仔细打探打探,看看她到底是把钥匙给藏在哪儿了。” 第二天过了午时,那妇人把前头的帐算齐了,引着两个小厮到了细料库,走到库房门前,那妇人吩咐道:“你们两个在这儿等我。” 那两个小厮在外面止了步子,那妇人一个人走到细料库门前,四顾无人,将头上的钗子取下来,对着门上的锁眼儿一捅,细料库的门“卡”的一声就开了。 那妇人抬脚进了门,从里面把门给栓死了,开始点货清查帐目。 墙根底下的草垛子里头露出来一双眼睛,杨八妮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从早上现在,一直在这个草垛子里头猫着,总算是亲眼看到这个妇人是怎么开门的了。 乖乖,真是打死也不想到,她头上那枚钗子才是这库房的钥匙啊…… ** “赤金寿星笑口开,寿比南山景云辉。你女婿件件都听我,爹娘啊,养老要到我家来。 ……贤妻说,报答双亲宠和爱。为尽孝,虎丘山下造楼台……” 今天的方官涂脂抹粉,舞着水裙,一边装男一边装女,一个人把那个“五女拜寿”唱得热热闹闹的。 惠娘坐在底下笑得身子直打晃,从腰里抓出一把碎银子来撒到一旁的托盘里:“方官唱得好,这是赏你的,过来坐着歇会吧。” 方官收了水袖,伏身行了一礼:“谢姐姐打赏。”嬉笑一声就偎到惠娘身边来起腻。 惠娘看着他那一张饰了粉黛的脸,渐渐地觉得有些无趣,要是没有人比的话,这个方官还算是好看,可若是与昨天那个伙计一比较,就觉得他这张脸没法儿看了。细眉细眼儿的,没有一点男人味。 方官腻着脸笑:“姐姐,你真会痛人。哟,今儿个这桌子上的菜点得精致,这酒也好得很,来姐姐,我先敬您一杯。” 惠娘摇着帕子四处打量了一眼:“昨儿那个小伙计怎么不见啊?” 方官道:“今儿个我特地不叫他过来的,毛手毛脚的,哪儿还能叫他再来侍侯?” 惠娘回眼看他:“唱了半天,你也乏了吧?要不然,你先回去歇会儿?” 方官一怔,立时明白了她的意思,看来是和自己玩够了啊。 方官起身干巴巴地笑了两声:“行,那姐姐您先歇着,我先回去了。” 方官一出门,惠娘就冲身后的人吩咐道:“唤昨儿个那个伙计过来服侍。” 周大勇昨天弄脏了客人的衣服,今天本被罚到厨下干粗活儿了,心里正郁闷着不知道再怎么接近那个妇人呢,突然听说她来唤自己。 周大勇赶快换了身干净衣服就到了雅阁里头。只见惠娘一个人正托着腮帮子喝酒,看到周大勇进来,冲着他媚声一笑:“傻站着干什么?过来喝酒啊。” 周大勇一脚踏进门里,那妇人又道:“把门也给关上。” 周大勇反手关了门,坐到那妇人身边。 妇人执起酒壶给他倒了一杯:“来,陪我喝杯酒。”周大勇接了酒杯,那妇人迎着他一碰自己先就仰起脖子满饮了下去。 周大勇浅抿了一口酒,拿着眼睛冲着那婆娘的脑袋上就是一通打量。 老天乖乖哟,这婆娘的脑袋上到底插了多少东西哟? 第381章得手 金钗子,银簪子,玉篦子……还有那个带着一把穗子的是什么?那玩艺是叫个步摇吧?对了,还有那个象梳子一样的是个啥东西?一个脑袋上怎么能别这么多货?当自己那脑门子是卖糖葫芦的稻草桩子呢? 杨八妮就说这婆娘是把钥匙藏在头上了,可是他也没说到底哪一把是啊。 “瞎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把你手里的酒喝完?”惠娘看着周大勇催道。 “哦。”周大勇低着头喝完了酒,又象个木头桩子一样地坐着,暗自思量着怎么把那个钗子给拨下来一个一个看看。那妇人突然哧声一笑,转一把就揽了他的脖子,娇滴滴地问了一句:“喂,你这么僵着身子做什么?可是怕我吗?” 周大勇想要一把将这个女人给推开。抬眼看到她那一脑袋花胡遛哨的东西,原本推拒她的手反倒探到了她的身后:“我……不怕啊。” 那妇人轻声一笑,伸着脖子就把嘴唇凑到了他的耳边:“你若是不怕我,你就叫我一声好姐姐啊?” 一堆花胡遛哨的钗子直在眼前来回闪,周大勇嘴里随便应着:“啊,您是让我叫你好姐姐啊,那我就叫你一声,好姐姐……”一边说,手又偷着就往她那脑袋上探了探。 “嘻!”那妇人一声轻笑,反倒从他怀里闪出来了,照着他的肩膀上就捶了一把:“叫你叫你就叫,你倒是听话得很。” 周大勇一手落空,脸皮抖了几抖:“对啊对啊,你叫我叫,我就叫呗,怎么了?我叫得不好听?” 那妇人冲着他抛了个媚眼,暗道这小子倒是也机灵,是个好调教的,又将那杯子一端:“来,给我斟酒。” 几杯酒下肚,那妇人是彻底晕了,倒在周大勇的怀里腻腻味味哭个不停。 “你说我从十三岁就跟了他,这么多年了,该我出的力我出了,该我办的事我办了,一心一意地给他做妾,他在外面找什么样的女人我不管,他在这宅子里与谁勾搭着我也不论。我总想着,在他心里,可会把我放在不一样的位置上吧。可是没成想啊,没成想,他竟然把我往粪桶里面泡啊……” 惠娘搂着周大勇的脖子连哭带号,梨花带雨。 周大勇把双手绕到她身后,偷着从她脑袋上拨出来一根钗子仔细看了看,这一把不带齿,应该不是钥匙,周大勇把那根钗子原样插回去,继续再拨下一根…… 那个女人搂着他的脖子继续号:“你说,我这辈子过得冤不冤啊?我在他心里是不是连桶粪都不如啊?你说说,我要样貌有样貌,要才干有才干,他钱千为什么就这么着埋汰我啊。” 周大勇嘴里哼哼哈哈地应着,连着把这婆娘脑袋上的所有东西都拨了一遍又都给插回去了,这看上去哪一个都不是啊?杨八妮这货不会是又看错了吧? 那婆娘突然把头一抬,盯着他的眼睛道:“喂,我都哭了半晌了,你怎么连一句话也不说?怎么不知道劝劝我啊?” “啊?劝……”周大勇猛然回过神来,干巴巴地笑了两嗓子道:“这个……那个男人挺不是东西的,你就别跟他过了吧。” 惠娘突然闭了嘴,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会儿,脸上阴晴不定的。 周大勇心里有点怯:“哟,怎么着?我……我说错了?” 惠娘正了正颜色,转手给自己夹了一口菜。 “没错,可是也不对。”抬手抿了一口酒,“离了他,我也就管不了生意了,管不了生意,我也就没钱花了,没钱花,我还能上你这儿来与你聊这么一场?站起来给我揉揉肩膀,哭了半天,可累死我了。” “哦。”周大勇站起来,在这妇人身后给她捏肩膀。 惠娘喝了几口酒,朦胧着眼睛继续自言自语:“算了,什么也别说了,我还是跟着他钱千一起干那黑心的买卖吧,有个富贵就行,哼……” 周大勇站在她身后一边给她捏脖子一边盯着她的脑袋仔细看。 这婆娘的脑袋到底是啥玩艺做的啊?这能插的东西不也就那么几样了吗?你说那个钥匙她到底是藏在哪儿了? “嗯,舒服。”那妇人被按得滋润,把眼睛一闭一头倒在桌子上就睡着了。 眼看她睡熟了,周大勇干脆抱着她那个大脑袋在手里面来回拨拉着看。啊哟,这后脑底下硬的这一块是什么啊?周大勇指尖一伸,又从这妇人的头发底下又摸出一把钗子来,只见那把钗子是素银的,顶上是一朵不起眼的珠花,钗子下面还有齿,底下还有一根弹片。 “看来就是它了!”周大勇心头大喜,手一松,这婆娘的脑袋“梆当”一声又掉回到桌子上,哼了两声人还是没醒。 周大勇把那根钗子在印泥上反反正正地按下了几个印,又将那根钗子随便往那女人头顶上一插,抬脚就往门外跑,眼看一脚迈出戏园子的大门,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暴喝:“周大勇!你给我站住!” 周大勇回头一看,立马吓得膝盖一软…… ** “金老板,不好了,咱们那些灵芝草,一夜之间全都长了绿毛,还……还全都烂了。” 金石头当即吓了一跳,三步两步跑到棚子里面一看,瞬时也惊得呆了,只见昨天还长势喜人的灵芝草一夜之间全都起了一绿油油的毛,株体也开始萎缩霉烂,眼看这一棚子的灵芝草全都坏光了。 金石头跳着脚嚷道:”昨儿个到底是哪一个看棚子的?这到底是谁在祸害我的仙草?” 第382章钓鱼 几个人一起站出来:“昨天晚上是我们几个一起在看棚子的,全程连眼都没有合过。这棚子里一个外人来没有来过啊,哪一个会祸害咱们的仙草?” 金石头急得发疯,冲到各个棚架上去翻检那些灵芝,只见每一株灵芝都是从根部开始腐坏,渐渐的一直烂到了伞盖上,这样的品相还如何去交差!? 金石头急得在原地转了几圈,指着那几个人的鼻子问:“你们说说,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种情况,有法子治不?” 张破仓站出来道:“之前俺们跟着老大种灵芝的时侯,倒是偶尔也有一两棵芝草长成这个样子,一旦发现,一秤姐都叫我们赶快把它们给拨出来丢了,还叫把附近的那些灵芝并下面的培基也赶快给挖出来一并丢掉。” “那这……这些,你们也赶快把它们都给挖出一丢掉啊!” 几个人一脸为难地道:“金老板这一次病的芝草太多,要是挖的话可就得全挖干净一枚也留不得了。” “这可怎么是好?这可怎么是好?”金石头急得直拍自己的脑袋“钱老板刚给了我三百两银子,叫我把园子再扩大一倍。 我也拍着胸脯保证过了,今年五月定然能再交给他两千斤灵芝仙草来,怎么一转眼就了了这样的事情,这可叫我怎么向他交待啊!” 金石头在原地兜兜转转了好几圈还是没有主意,最后把脚一跺:“你们几个分头到四处去找,遇到周大勇或者金一秤他们中的任何一个,都把他给我客客气气地请回来,叫他们来帮咱们想办法。” 手下的人不敢耽误,全都分头去找人去了。 ** 转眼又是一个五月了,时间过得可真快。 金一秤躺在一根粗大的树枝上,眯着眼睛看着不远处那一丛繁复的木香。 “《三洞珠囊》云∶五香者,即青木香也。一株五根,一茎 五枝,一枝五叶,叶间五节,故名五香,烧之能上彻九天也。古方治痈疽有五香连翘汤,内用青木香……青檀,我怎么越看越觉得咱们黑沟子村是个好地方呢?你看看这些木香花,开得这么好看,若是拿来入药也是极好的。啊,对了,你最近胸口可又痛过吗?有没有再晕厥?” 青檀低着头专心在画板上描画,心不在焉地道:“嗯,没再痛过,好多了。” “当真?”金一秤高兴地一眨眼睛,掐着手指算了算:“按说现在是五月了,如果你到现在晕厥的次数没有增多,反倒减少了的话,说明我前期对你的治疗已经初见成效了,唉,晚上我再给你放放血吧,把丹田穴里的毒血都给放出来……” “不用!”青檀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我可不想再被人扒裤子。” “我说青檀,我真的只是想给你治病,你能不能别想得那么复杂……” 突然听到山后人声杂沓,显然是大队人马下了山。 金石头哑着嗓子在大声喊:“到我三婶娘家里仔细问问,还有……啊,对了,还有那个青松观,金一秤那丫头指不定会躲在那里头。” 隔着重重草木林,可以看到金石头正站在园子正中间气极败坏指手划脚,金一秤咬着牙一笑:“哼哼,我叫你美?这会儿你想起我来了?晚了八百年!” 青檀斜着眼睛看她:“你可别告诉我说,你早已经预料到今天他会叫人去青松观找我们,所以从昨晚开始就一定要宿在山上了。” 金一秤扯着他在林子深处藏好了身子,慢悠悠地道:“我要是说,我真的早就料到了呢? 那一天咱们找到的那几根狗尿台感染了一种叫作绿色木霉的菌毒,灵芝草只要一感染上这种东西,整个伞盖立时会呈现出一片绿色,然后分泌出毒素破坏寄主的菌丝和细胞质,使灵芝仙草从根部开始腐坏。 更重要的是这种菌毒的传染速度还快得很,一旦其中一棵被感染到,旁边的一窝都会被感染,若是一个棚子里面,同时感染了好几棵的话,这一棚子的灵芝草都要被坏掉了。总之一句话,金石头这回铁定是栽了,他那个种植园里面所有的灵芝马上全都得完蛋!” 金一秤笑得一脸得意:“那一天我叫你把那种绿色的菌毒偷着放到黄二毛的水桶里面,黄二毛回去又把那个已经感染了菌毒的水拿来浇灵芝,接下来,灵芝铁定大规模地溃烂腐坏呗。 钱千那种人我是最知道的了,金石头这一会儿能给他带来好处,他自然会对他抬举得很,只要金石头这一回把事情给搞砸了,他立马就会翻脸。 所以说,咱们两个就在这山里头躲好了,别叫那些人找到,过上几天,就能亲眼见证他金石头自取灭亡喽……” 青檀低着头作画没有言语,心中暗道这个丫头还真是有些能耐,这一招真可谓是不战而屈人之兵。 金一秤自言自语了一阵之后,突然感觉到肚子有点饿了。 “唉,青檀,别画了,咱们到河里去钓几条鱼吧?我今天中午给你做木香烤鱼怎么样?” 青檀不抬头:“被包里面有干粮,用火烤一下就好,何必一定要吃烤鱼。” 金一秤凑过来陪着笑脸:“啊哟,青檀,你看看咱们眼前已经大功告成了嘛,怎么着不得庆祝一下,不过是钓两条鱼而已嘛,累不着你的,好不好?” 她把两只手捧在胸前眨巴着眼睛一脸谄媚。 青檀看了她一眼,到底是被她这副吃货的表情给萌得乐了,把手里的画笔一放:“那可说好了,我只管钓鱼,别的我可什么都不管。” …… 第383章毛骨悚然 “扬鳍看腹白,颁首见颜酡。戏叶浮如镜,衔花掷似梭。何须烧尾去,自在胜登科……今天姐姐我就将你们烧尾去,你们就只管放心大胆地升天为龙吧。”金一秤看着火堆上架着的两条烤得金黄的鱼美得摇头晃脑。 青檀在一旁整理鱼钩和鱼线:“怀禅咏鱼诗该是这么背的吗?金一秤,作为一个吃货,你就不要再乱作风雅了。” 金一秤笑得呲牙咧嘴:“嘻嘻,一时高兴了,随便背两句呗。怀禅他老人家要是知道咱们会在吃鱼的时侯背他的诗,肯定也会很高兴的对不对,唉,这一条好了,给你……” 金一秤把一条鱼取下来,放在一块干净的大树叶上递给青檀。 青檀拿起那条鱼咬了一口,果然是鲜香适口,这个小丫头难得还有一份好厨艺。 “你是跟谁学的做饭?一个黑沟子村里面土生土长的小丫头怎么会有这么好的厨艺……你可别跟我说是观音大士在梦里指点了你,这么离谱的事情,我可一万个不信。” 金一秤低头吃鱼:“那万一真实的情况更加离谱呢?你信不信?” 青檀翘着手指挑鱼刺:“有多离谱,说来听听。” “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我来自几千年以后,到了我们那个年代,满大街跑得不是马车,而是四个轮子的汽车,不用马拉,烧点油就能跑得飞快。 我们那个时代想知道谁有病,也不用诊脉,只要把你按到一个机器上,左照照右照照,你的五脏六腑里面有什么病全都一清二楚。 象我这样的人,在那个时代是最吃香的,因为人们吃饱了喝足了没事儿干,就特别容易生病,所以每个人都把我这样的中西医圣手捧起来,供起来,平时看我都跟看神仙似的,等着叫我看病的人,从今年的八月十五都能排到明年的腊月十七去……” “金一秤,口气这么大,天上那么厚的云彩都被你给吹散了。” 金一秤仰脸看天:“哟,别说,昨个云彩还挺厚的,今个还当真就看见点太阳了。唉,青檀啊,你说这也怪了啊,今年的雨水怎么这么多啊?” 青檀:“女孩子家家的,整天一句实话也没有,真懒得理你。” 金一秤摇着头叹气;“唉,我就知道,我说了实话,也没有人信。那青檀你呢?你是怎么到这儿来的?别和我说什么云中子会看风水懂阴阳,告诉你可以在黑沟子村找到救命的贵人,这种话我也不信。” 青檀也摇了摇头:“其实我说的也是实话。” 金一秤把手里的鱼放下:“青檀,这样吧,咱们两个谁也别瞒谁了,每个人问对方个问题,对方一定要据实回答,不得隐瞒,好不好?” 青檀点了点头:“好,你先问。” 金一秤突然正色道:“你身上的毒到底是什么人下的?” 青檀凝了神:“是我的母亲。” “你的母亲?”金一秤吃了一惊。 “对。”青檀点了点头“她不希望我的出生破坏了她和当今陛下龙子骥的感情。” 金一秤呆住。 “现在该我问了。”青檀道“你的医术到底是跟谁学的。” 金一秤想了一下:“其实我就是带着上辈子的记忆过来的,我生活的那个年代,满大街跑的都是四个轮的汽车,拉车的不是马,是烧的油……喂,青檀,你去哪儿啊?” 青檀站起来就开始收拾东西:“我就知道你这样的人根本没有一句实话,你别再说了,我也不想听。” “不是的,青檀,喂,我真的没有骗你,我说的就是实话。” 青檀冷笑:“你要是觉得用自己的假话去骗别人的真话是件很有意思的事情的话,那请继续。怎么假你就怎么说,反正从现在开始,我也不会再有一句真话给你,你说的话,我也一个字都不会信。” “青檀,你背后有一只狼。” 青檀仰着脸笑:“好好好,这句谎话很好笑。还有别的假话吗?快点说来听听。” 金一秤抓着他的手臂用力摇了摇:“我说青檀,你千万别动,你后面真的有只狼,你一动,它真的会过来咬你的。” 青檀变了变脸色,金一秤伸出手指在嘴唇上压了压:“嘘,你别动,那头狼正在看着你呢,它……它估计好几天没吃东西了。啊哟,它的牙那么长,真的,真的好吓人……” 金一秤咬着自己的手指,吓得声音都在打颤,青檀的眸子一缩,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慢慢的把头转过去。 花木之间,一只灰色的身影“觫”的一声蹿了过去,却是一只长耳朵的兔子! 金一秤已经倒在地上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啊哟哟,青檀,你真是要逗死我了,你不是说我说的话你一个字也不信的吗?怎么偏偏我说真话你不信,说了假话就信了呢,哈哈哈,你真是太搞笑了。” 青檀气得面红耳赤,冲着金一秤骂了一句:“无聊!”把脚一跺转身就走。 金一秤赶快在后面追他:“喂,青檀,你别生气啊,我和你开玩笑的啊,谁叫刚才我说真话你不信的,喂,我说你别急着走啊。你刚才不是也没跟我说实话吗?你娘怎么会和陛下龙子骥有什么关系呢?难不成她是皇后杨雨清?喂,青檀,你别走,你停一下,等等我啊……啊,青檀,救命啊,有狼!” 有狼!有狼!你这个死丫头还想骗我? 青檀咬着牙冷笑,你当我还会再上你的当? 青檀快步往前走着,突然感觉身后一片安静,那个死丫头怎么会突然闭了嘴? 青檀下意识地止住步子,往身后看了一眼,不由得毛骨悚然。 第384章遇狼 只见一只狼就站在不远处的地方,张着大嘴,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金一秤,明显在找她身上下嘴的地方。 金一秤就可怜巴巴地站在原地,不敢说话,也不敢动,就这么和狼对视着。 似乎感觉到了青檀的存在,那只狼回头看了他一眼,目测了一下他和金一秤的距离,眼神中明显是在说:“不要多管闲事,我只是要那个女人而已。” 冷汗顺着青檀的脸颊流了下来,他还是第一次在黑沟子山里面看到狼,实在没有想到,这只狼竟然会是这么大,眼看着它一步步地往金一秤的方向走去。青檀弯下手拿了一根棒子在手里,冲着金一秤大叫了一声:“快跑!”冲着那匹狼就杀了过去。 那只狼纵身一跃,轻松闪开青檀手里的棒子,转身冲着他呲着牙,嗓子里呜呜地低声威胁着。 金一秤回过神来却也不跑,弯腰拣了块石头,嫌小又给丢了,转身去抓一根树枝,连着扯了几下扯不动,又给丢了,空着手在原地打转儿。 这个蠢货,她怎么还不跑啊? 青檀急得挥着手里的棒子又冲着那匹儿狼打了几下。 这头狼看出来青檀不好对付,转身又冲着金一秤扑了过去。 金一秤还在低着头找衬手的东西,突然感觉到眼前一黑,狼嘴里那股腥臭的热气已经扑到了眼前。 “啊!”金一秤一把捂住自己的眼睛把头别向一边,刚好把脖子上的动脉给露了出来。 狼头一甩,冲着她的脖子就咬了下去。 只听“扑”的一声闷响,象是什么东西撞到了狼的身上,金一秤猛然回头,只见青檀拼了全身的力气,一棒子打在狼身上,那只狼身上挨了一棒反口咬住青檀的胳膊,鲜血瞬时就沾满了整个衣袖。 “金一秤,你这个蠢货,你怎么不知道跑啊?你快点跑啊!” 青檀一边拼尽全力与狼搏斗,一边冲着金一秤大喊。 “我不走,我一走你就要被狼吃掉了!”金一秤弯腰拣起地上掉的棍子冲着狼身上就打了过去。 狼身上吃痛,打了个滚从地上爬起来,死死地咬着青檀的胳膊,倒拖着就把他往一旁的林子里面拖。鲜血顺着青檀的胳膊流了一路,金一秤手里舞着棍子追着那只狼打。 可是那只狼聪明得很,拧着身子来回跳了几下,金一秤一棍子也没有打到它的身上。 青檀冲着金一秤大声吼道:“金一秤,你他妈的傻是不是?万一这附近再有一匹狼跳出来怎么办?你还不赶快给我跑?跑啊?” 青檀的左手抓到一块石头,冲着那只狼的脑袋就砸了过去。 狼被他一下子打蒙,嘴下意识地张了一下,脚底下好象也是一软。 青檀趁机把胳膊从它的嘴里抽出来,拿着石头又追着它砸了几下。 金一秤的手脚总算是协调起来了,举起大棍子也追着狼打。 那只狼好象突然间就处在了下锋,步履蹒跚地地往后闪了几步,突然身子一晃,倒在地上口鼻流血,挣了几下就不动了。 金一秤呆了一下,丢了手里的棍子赶快去扶青檀,青檀脚底下一软,差点跌倒,冲着她骂了一句:“蠢货!刚才怎么不知道跑?” 金一秤撕下自己的衣服赶快给他包扎伤口:“我知道跑啊,可是我一跑,你就不就留下来喂狼了吗?万一你死了,我怎么向大勇交待?” 向周大勇交待?又关他什么事了?! 青檀头顶一沉,勉强站定,催着她道:“这里不安全,咱们得赶快离开。” 两个人相互搀扶着,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山下逃去,一直走去好远,这才发现一处猎户临时搭建的小屋,金一秤扶着青檀走进屋子里,赶快把他放倒在床上检查伤口。 青檀的右臂已经血肉模糊,被狼咬掉的一大块肉只留下一小半皮肤还在连着,伤口下面露出白森森的骨头来。 金一秤打了一盆清水过来:“青檀,我得先给你清洗一下伤口,你忍着啊。” “啊!”凉水打在伤口上痛得刺心,青檀绷紧了身子,强忍着痛。 金一秤三下两下给他处理干净了伤口,又打开门采了几味草药给他糊在伤口上包扎好,突然一拍脑袋:“啊哟,我知道刚才那只狼为什么突然死掉了,他不是被你的石头给砸死的,他是被你的血给毒死的。” 金一秤双手合十,望天祝祈道:“谢天谢地,谢天谢地,青檀,你体内的剧毒这一回是救了咱们一命,看看你多厉害,连那么大的狼都可以毒死,你才是这世上数一数二的毒物啊,青檀,我说你……喂,青檀你怎么了?” 铺天盖地的痛疼突然袭来,不止是受伤的右臂,而是那种可以将人完全裂开的痛,一股炽烈的热气堵在嗓子里面,胸口再次憋堵得喘不过气来。 又发作了,身上的毒又发作了,这会是最后一次吗?我的命该到此结束了吧? 青檀大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面前金一秤那张焦急的脸渐渐变得模糊,她的呼声也似远似近,青檀眼前一黑,再一次沉睡过去。 昏迷之中,他感觉到一对柔软的嘴唇再次贴了上来,向着他的嘴里大口吐气,憋闷着的胸口终于感觉到了一丝清明,那一对柔软的嘴唇象一瓣甘霖,将已然游离于驱体之外的意识牵扯回来…… ** ** “上皇,属下已经查过了,那个孩子是三年前送到青檀寺里来的,当时他身上已经中了剧毒。寺里的方丈给他诊过脉,推测是在他刚出母体里的时侯服食了剧寒的凉药,在毒药发作的瞬间,他身边的人又突然反悔,给他服下了剧热的火食丹,这才堪堪保住了他一条命……” 第385章往事 “火食丹?”龙瑾的眉头一动“那种丹药可是西域贡口!只有皇后娘娘那里有,难道这个孩子会是……” 刀疤刘低头不语。 龙瑾眸底的神色陡然复杂起来:“这件事情,陛下知道吗?” 刀疤刘道:“属下未向任何人提起。” 龙瑾脸上陡然升起怒气:“实在想不到这个女人竟然做出了如此淫邪之事!刘海,你现在就赶快把这个孩子送走,越远越好。今生今世都不要再叫杨雨清看见这个孩子!” “上皇,青檀寺的方丈曾经说过,这个孩子身中剧毒,如果没有人及时医治,怕是他根本活不过二十岁。而且,方丈也曾经说过,皇后娘娘也只是偶尔来看上他几回,并没有打算让他的身份公布……” “那也不能把他给留下来,此事一旦败露,便是天家最大的丑闻,你现在赶快把他给送出城去,越快越好!听懂了吗?另外,今日之事一定要保密,千万不能让杨雨清知道!” “是,属下明白……” ** “所以说你并没有骗我,你娘真的是皇后?” 看到青檀一本正经地眨了眨眼睛,金一秤倒吸了一口冷气。 “看来我还是诊断错了,我一直以为那些毒是有人在母体里面下的,没有想到,却是在你出生以后……唉,别说,这个手段也挺毒的。” 青檀盯着自己胳膊上的伤口,表情一派漠然。 金一秤又叹了一口气,“所以说,后来,云中子就将你带出京城了?从那儿以后你就再也没有见过你的师父,还有皇后娘娘?” 青檀开了口:“如你所见,云中子虽然整天看上去醉醺醺的,但是他的身手很好,而且,他的确精通阴阳数理,如果没有点真本事,怎么可能为太上皇效力?” “这么说,你和云中子并不是一伙的?那他为什么不杀了你,直接回去复命呢?” “太上皇当时只说叫他带我离开,但是并没有说要他杀了我。所以之后的头几年他就带着我四处游历,就等着我一死,他好回京城复命,可是时间久了,我们两个人相依为命成为习惯,他也就不想着让我死了,甚至背地里还在帮我寻医续命。” 金一秤摇了摇头:“世事果然难料,我真的没有想到,你娘会是当今的皇后杨雨清,我可是听说他和陛下的感情极好,陛下的后宫里面只有她一个女人。” 青檀低头看向面前的篝火:“这么多年,我们一直在民间行走,也听到过不少传闻。据说当年皇后娘娘女扮男妆入仕,与一名出身极低的男子相恋,两个人同吃同住,以断袖夫妇的名义出现在众人面前,后来皇后娘娘的女子身份暴露,陛下对她极为钟情,甚至为她休掉了自己的原配正妻。 后来,陛下娶了皇后,那名男人就不见了,有人说他死了,也有人说他看出来陛下对皇后娘娘极为深情,所以就自己走了。这么多年来,皇后一直没有停止过找他……你知道琴太傅吗?” 金一秤摇了摇头。 青檀继续道:“琴太傅也是一位神医,但她不会说话,一直跟在皇后娘娘身边,后来她也离开皇宫,据说就是为了去找当年那个人。” 金一秤把下巴放在自己的膝盖上:“那个人会是你爹吗?” 青檀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肯定不是陛下的儿子,不然太上皇也不会把我当成天家的耻辱。所以唯一的解释就是……我是皇后娘娘和别人生的孩子。我一落地,她也想要杀了我,但是后来又后悔了,我就侥幸活了下来,她把我放到了青檀寺让方丈照顾我,闲了也能来看上我几眼。”说到这里,青檀的嘴角浮起一抹苦笑:“小时侯,我问过方丈,我娘是谁?为什么我从来没有见过她。方丈就指着堂上的观音告诉我,我娘就是观音。” 金一秤恍然大悟:“怪不得你说你不信这世上有观音,可是你的观音却画得那么好。可是……你为什么一醒过来就和我说这些?” 篝火在她的眸中跳跃,青檀看了她一眼,又想起适才唇畔的那一抹柔软,将自己的生命从死亡的边界拉回来的那一汪甘霖…… 心口有些发软,他不敢多看她,又低头看面前的篝火:“你又救了我一回,但是,我的毒发作的一次比一次厉害,怕是撑不过这个月了。临死之前把这些话都给说出来,免得一口气憋着带到棺材气,死了也是个怨气重的鬼。” 金一秤想起来刚才咬了他一口自己先被毒死的狼,动了动嘴唇没有说话。 “太晚了,早些睡吧。”青檀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侧身在床上睡下。 金一秤用柴草在床边搭了一个地铺,把被子在上面铺好,也蜷着身子躺好,过了一会儿,金一秤又坐起来:“青檀,我和你说过的办法你真的不打算试试?” 青檀面向里躺着不回头:“什么办法?” “血液透析机啊。我上回的设计原理不是跟你讲明白了吗?那东西说不定真的有用?” 青檀笑了笑:“就是被八妮拿去装豆浆的那个?” 金一秤突然泄了气:“算了,大概是把我事情给想得太简单了,那种机器操作起来也是有风险的,还是不要叫你冒险了吧。” 金一秤把身上的衣服仔细裹了裹,倒在地铺上,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青檀感觉着她逐渐均匀地呼吸,默默地回过头来看她。这个奇怪的小丫头,竟然会想起那么奇怪的事情来忽悠自己,不用马拉的车,还能跑得飞快,四个轮子,要烧油…… 青檀哑然失笑,脚下的小人突然哼了一声,把脖子又往怀里勾了勾。 第386章干正事儿 她这是冷了吗? 青檀下了地,将自己身上的那件僧袍脱下来,盖到她的身上。 渐自微弱的火光映着她巴掌大的小脸,娇嫩的嘴唇薄薄地抿着,象是一道美味的甜点,散发着诱人的光。 鬼使神差般的,青檀伏下身去,在她的唇上轻轻地吻了吻。 就是这样的感觉,甘霖一样,可以救命的味道,叫人上瘾…… 青檀唇角一翘,抬手抚了抚她的头发,折身上床睡觉。 ** “周大勇,你到底在干什么?爹娘为了找你都快急疯了,你倒好,回了县城不说先和家里人联系,你跑到戏园子里头去找快活?!”周傲文瞪着周大勇气得面红耳赤的。 “我……”周大勇低着头唇角嗫嚅了几下,又一想,“唉,不对啊,大哥,你不也在这戏园子里头吗?你还好意思说我?” 周傲文气得胸口打结:“我和你不一样,我今日到这里来是与人有正事要办!” “傲文,事情还没有谈完,你怎么就先走了?”身后突然传来一个银铃儿似的声音。 转眼一位如花似玉的姑娘就走了出来,冲着周大勇上下打量了一番:“依,这位是……” 周大勇冲着这姑娘打眼一看,转脸对着周傲文就是一声冷哼:“原来正事长这样啊?怪不得要在这里办!” “你!”周傲文气得脸红,冲着周大勇狠狠地瞪了一眼,回头对孟雨萱道:“雨萱姑娘,这是我弟弟,没有想到今天能在这里看见他,我正要教训他呢。” 孟雨萱笑了:“哦,怪不得看你们二位长得这么象,适才戏园子的老板已经和我们谈妥了,你那个本子由他们改成戏曲来演,到时侯给咱们两成的抽头。” 周傲文浅施一礼:“烦请孟姑娘费心了。” 孟雨萱一脸的贤惠温婉:“你和我还用得着这么客气吗?对了,昨日学堂里的先生说了,傲斌这阵子的书读得挺好,字也写得不错,过了年可以叫他考个童生试试。对了,这阵子伯父伯母的身子可好?前个我爹还说叫我抽个时间上门去拜望一下呢……” 孟雨萱和周傲文继续客套,周大勇站在旁边把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个遍。 别说这姑娘长得这模样还当真不错,穿着也体面得很,看样子和大哥还挺熟的。怪不得他老是不回家,原来是在城里藏了这么个红颜知己啊? 嘿,真是会叫的狗不咬人,不叫的狗才会偷吃呢。 亏了娘前阵子还发愁他的婚事,看来这已经背地里勾搭好了啊?就这还有脸说我呢?切! 周傲文和孟雨萱说完了话,扯着周傲文就往家里走,一进家门,周婆娘“嗷”的一嗓子上来就把周大勇抱在怀里连揉带捶的。 “我说你这个没有良心的小兔崽子啊,你一跑就是几个月,你家也不回娘也不顾了,你就光和那个金一秤瞎胡混吧,早晚叫她把你给卖了你都不知道呢,你看看你,你都瘦成啥样了啊!” 周大勇咧着嘴笑:“啊哟,娘,行了,你哭个啥啊?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前阵子我还去了省城一趟呢,别说,省城那地方真大,真好,娘,改天我也带你去啊!” 周婆娘怒极反笑,抬手抹了脸上的泪又骂:“没良心的小兔崽子,跑得倒是够远!” 抬头看到周掌柜的,周大勇到底有点怯,矮着身子叫了一声:“爹。” 周掌柜的气得直喘,想上去直接踹他一顿吧,又舍不得,转脸问周傲文:“你是在哪儿找到他的?” “我是在……” “办正事儿的时侯遇见的。”周大勇抢在前面答道。 周傲文脸一黑,冲着他瞪了一眼。 周大勇斜着下巴,一眼看回去,大有一副“你要是敢揭我的老底,我也立马把你给卖了”的架势。 周傲文干咳一声:“是在街上偶尔遇见的。” 周婆娘赶快来打岔:“算了算了,不管怎么说人回来了就好,我说大勇这回你可好好长长记性吧,千万别再背着娘和那个金一秤瞎混了,你看看这一回把事儿给闹得,咱们家的生意都彻底做不下去了呢。唉,对了,你在省城都干什么了?跟娘好好说说……” ** “什么?你是说那几千斤灵芝全都被毁了?到底是什么人干的?”钱千一把抓住金石头的领子,急得脸都白了。 金石头吓得腿软:“我,我不知道啊,我叫手下所有人都查过了,咱们那个园子向来看得紧,从来没有叫任何人进去过,至于那些人我也都看得严得很,整天叫他们十二个时辰轮流值岗,相互监视,断然没有任何人有做手脚的机会啊。” 钱千一把松开他,兜头在屋子里头转了几圈:“会不会是你以前用的人和金一秤他们有关联,所以这才里应外合做下的手段。” “断然不会,断然不会!”金石头连连摆手“那几个我一直都看得紧得很,全都在他们身边安插了我自己的人,他们几个平日里只是干活,连闲话都不叫他们说上几句,平时更是连园子也不叫他们出的,他们怎么会和金一秤再有联系。 再说了,这个事儿出来之后,我就怕是金一秤做的手脚,叫人在村里村外全都找了,还在村子里放出话去,只要找到金一秤我就重重有赏,可是那么多时日过去了,连她的人影都不见啊。” “那周大勇呢?他回去没有?” “没有,也没有,我当时说的就是找到他们两个其中的哪一个都行,可是整个黑沟子村都翻遍了,连个人影也没有见。” 第387章毁掉芝园 钱千抬手直捶自己的脑袋,仔细寻思了半晌,钱千又道:“罢了罢了,这一季的灵芝草坏了就坏了吧,你现在能不能赶快把这些坏的全都丢掉,赶快再种上第二批,赶着现在天气潮热,叫它们快点长出来?” 金石头苦着脸快要哭出来了:“钱老板,这个主意当时我就想到了,我叫人把第一批灵芝仙草给拨了扔了,赶快又种下了第二批,可是……可是这第二批刚一种上,全都长了一层绿毛,这一回干脆是从一冒芽就开始长的,硬是一个也没有生成。” 钱千气得照着桌子上一拍大声吼道:“我说你是怎么干活的?我要你还有什么用?” 金石头被他这一吼,人又矮了半截,窝着身子小声道:“钱,钱老板,我真的是……真的是尽力了,这一回我是当真没有办法啊……” “没办法?哼!”钱千冲着金石头阴恻恻地一笑:“这一回的事情,哪怕不是你那个妹妹金一秤弄出来的,也断然和她脱不了干系,你现在就把她给我弄回来,叫她把这个事儿赶快给我平了!” 金石头哭道:“钱老板,您是知道的,上回咱们把园子要回来的时侯,就在村儿里闹了那么一场,当时她金一秤和周大勇两个人就呆不住,连夜跑了,到现在是一点消息都没有。您现在叫我上哪儿找她去啊?” 钱千咬着牙冲着金石头冷笑:“她跑了,她娘呢?她姐姐呢?我就不信,只要你拿住了这两个人,她金一秤会不出来!” “这……”金石头强咽了咽口水“钱老板,您别不信,她娘跟她姐姐也跑了,要不然我怎么会……” “那就把她们给我抓回来!”钱千一声大吼,双目尽赤:“我就不信,你手里握着她娘和她姐姐,她金一秤还敢不露面?!金石头,我现在可不是跟你商量着怎么办,我是直接就叫你这么办! 呵呵,金石头,别忘了,你亲口说要和金老大断绝关系的状子还在我手里握着呢。你信不信这件事情办不好,我立马叫人到官府告你强讹家产,欺辱主母弱妹?我现在就可以叫你什么都没有,立马就变成叫花子一个!!” 金石头当即就被吓蒙了:“钱老板,你……你可不能这么做啊?” “你要是把这件事情办不好,那我就能这么做!” 钱千死盯着金石头,眼看着他在自己面前变得越来越矮,最后一屁股坐在地上,钱千换了一副面孔又道:“石头,我本是不想这么对你的,但是你也得为我想想。当初这份生意,可是我投钱叫你做的吧?你那家业,也是我想办法给你夺回来的吧?现如今我给客户的话都已经许下去了,你那园子里偏又出了这样的事情,你叫我怎么办?反正话我已经给你说在这儿了,接下来该怎么去做,你自己心里有数!” 话一说完,钱千把袖子一甩,扭头出了门。 金石头在地上哆嗦了半天,才缓过神来,出了门就连滚带趴地就往家里跑。 一脚踏进门内,金石头就开始翻箱倒柜地收拾东西。 细寡妇上前一把扯了他:“石头,你这是咋的了?今儿个不是进城去了吗?咋会一回来啥话也不说,净收拾东西啊?” 金石头把她的手一甩,一边把家里值钱的物件都往包袱里装,一边道:“娘,你不知道,园子里头出大事儿了,我得赶快跑路,娘,你记住了,不管有谁问起来,你都说没有见过我。” 细寡妇一听这话头不对,当即一把握了他的手腕:“石头,到底出啥事儿了?你给娘好好说说,娘给你出主意。” 金石头被她握得挣不出手来,只得苦着脸道:“娘,这一回的事儿是真不小,你记得那个钱老板不?就是出钱叫我开仙草园子的那一个?上一季我的收成还挺好的,他还特地多给了我三百两银子叫我扩园子。 可是这一转眼,园子里的仙草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全都朽了烂了,眼看这一季一根仙草也交不上,他钱千立马就跟我翻脸了,口口声声要到官府告我,说我强取家产欺辱主母弱妹……嗨,娘,那个人可当真不是个好惹的,我看我还是先出去躲上一阵子的吧。” 细寡妇低着头略一寻思:“这事儿不对,石头,你这园子里的灵芝仙草种得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全都烂光了死光了?怕是那个三丫头暗地里做的手段吧?” 金石头直叹气:“唉,娘,你咋也这么说哩?钱老板也是这么想的,他还非叫我把三丫头给抓回来。可是,早在这事儿没出来前,她三丫头就跑了啊,到现在连个人影也没见。 这园子里的事儿是她弄出来的也好,不是她弄出来的也好,我就硬是找不着她啊,只要找不着她的人,那就铁定没有办法交差,我说娘,你也别拦我了,还是叫我出去避避吧。” 细寡妇皱着眉头一想:“依着你话里的意思,是不是说,只要咱们把三丫头给找出来,这个事儿你就能脱了干系?那个钱老板也就不找你的麻烦了?” 金石头苦笑:“是啊,话是这么说,可是这个事儿我也办不了啊?现如今别说是三丫头不见了,连她娘和她姐姐都不露面了,你说我上哪儿找她去?” 细寡妇阴道道地一笑:“哼,这事儿就愁上你了?没出息的东西,你只管把心搁到肚子里头,我自然有办法叫她们娘三个一起露面的……” “娘,你有主意?” “金石头,明儿个你就陪着我,一起到老宅子里头去守着。”细寡妇掐着手指头一算,“不出几天,她们娘三个,必定露面。” …… 第388章重逢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学堂里的先生摇头晃脑地读着书,下面一群熊孩子吱吱呀呀地跟着背。 周大勇走到门口就死活不进去了:“我说大哥,你这是玩儿我呢?我这么一大条,你叫我混在一堆小毛孩子里面去读《三字经》?” 周傲文抱着肩膀看他:“要不然,你打算怎么办?就天天在外面瞎混着?这一回爹娘因为你连生意都丢了,连家都回不去了,你还要胡闹到什么时侯?” “大哥,你叫我跟你说多少遍,我和一秤是被陷害的,之前那园子明明就是我们的,我们种仙草挣了不少钱呢,可是钱千那个混蛋,他买通了官府的人,强抢了我们的生意。我说大哥,你还是个读书人呢,你咋也跟着别人一起糊涂哩?” 周傲文向来知道自己这个弟弟向来是个爱惹事的货,只得耐着性子劝他:“大勇,你能不能懂点事儿?不管这件事情是不是官府处理不当,你害得爹娘没有办法做生意了是真吧? 你跑出这么久,你知不知道爹娘有多着急?现在你回来了,哪怕是作作样子,是不是也该老实呆上几天?你能不能别叫一家人再跟着担心吊胆了?” 说起这个来,周大勇是彻底没脾气了,昨儿晚上还听见爹娘在小声嘀咕,说是生意没了,在城里开销也大,老倚着傲文一个人又能有几个钱?怎么能供得上这一家人的吃喝?实在不行,打明儿个起,爹娘就打算先在街上摆个小摊子做点小营生,再谋划着找个小点的店面把生意再给做起来。 想起这个事儿来,周大勇心里的确挺不是滋味的。 “大哥,我今儿个还有点事儿没办完,要不然我先去办事儿,等回来,我就乖乖地呆在家里,读读书写写字,爹娘要是想做小生意的话,我就帮帮忙,可是这一会儿我是真的得先办事儿去。” 周傲文不依:“少来这一套,你是什么性子我还能不知道,这一会儿你说要办事儿,一眨眼功夫就又跑得找不着了,你给我乖乖地进去读书去。” 周大勇和他说不通,急得抓耳挠腮的,突然眼前一亮,指着不远处大喊了一声:“依,金二丫!” 周傲文眉头一跳,赶快回头去看,大街上人来人往,哪儿有金二丫的影子。再一转身,周大勇早就跑得没人影儿了。 金二丫提着个菜蓝子顺着街口买了点青菜豆腐和二斤小米,径自回了绣铺,娘正和绣铺的老板娘一起照顾生意。 那老板娘托着柳翠娥新绣的两个荷包冲着客人推销:“不怕不实识货,就怕货比货,不是我说,我们店里这两位绣娘的手艺那可是一等一的,您看看这针脚细得您都看不见吧?这上面的鸟好象一震翅膀就能飞了似的,所以说,你也别怪我这里一个荷包比别人家贵上两个铜板,这手艺在的不是?” 柳翠娥正在一旁整理货品,听到老板娘这么夸自己的手艺,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抬眼看到金二丫进了门,柳翠娥道:“二丫,我叫你买的东西你可买了?过几天回去要带上的。” 金二丫点了点头:“都买了,老板娘叫买的菜我也买了,我先到后头做饭去了。” 老板娘大清早就开了几笔张,这会儿心情好得很,冲着柳翠娥道:“啊哟哟,看来当初把你们娘两个给留在我这儿还当真是对了。 你们娘两个的手艺这么好,人品又好,平日里还勤快,手脚也利索,有了你们两个人在,真是叫我省心不少。” 柳翠娥笑了笑:“还要感谢老板娘收留我们,我们这才算是在这城里有了个落脚的地方。我刚好想和老板娘您说一声,再过几天,就是我们孩子他爹的百日祭了,我得带着她回去,店里的生意怕是得劳烦您多辛苦了。” 老板娘点了点头:“唉,说起来,你们娘两个也是可怜。您这一来一回的得几天啊,你知道我这店里头忙得很,都是你的老主顾,您可不能回去太久了。” 柳翠娥赶快笑:“不会太久的,回去行个礼也就回来了,我这几天提前把活计给赶上一赶,过几天走了也省心。” 老板娘点了点头:“行,那我把你的工钱先支给你们,你们这一路上也能宽绰点。” 柳翠娥道了谢,老板娘去后头取银子,柳翠娥刚把柜台给擦干净抬眼看见一个体体面面的公子进了门。 柳翠娥打眼一看,不由得黑了脸。 “伯母。”周傲文上前冲着柳翠娥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 柳翠娥有点尴尬:“是傲文啊?你这是……来买东西?” 周傲文摇了摇头:“大婶,我听说你和二丫你们遇到了点麻烦,从家里逃出来了,心里就一直惦记着,也不知道你们两个怎么样了,实在没有想到,你们在这里落了脚。” 柳翠娥下意识地冲着后头看了一眼,扯着周傲文的袖子就出了门。 “傲文啊,难得你还在心里还记挂着我们娘俩,大婶我谢谢你了。可是……”柳翠娥顿了顿“这一回俺们为啥从村儿里跑出来,怕是你也知道,就是因为我们家那个三丫头不懂事儿和你们家大勇一起开了个园子,把一个村儿的孩子们都给连累了,我听说,爹娘连生意也做不了,也一起进城来了?” 周傲文脸一红:“大婶,这事儿我问过大勇了,也未必就是他和一秤的错,这里面另有因由,我们以后再说,只是你和二丫你们两个人在这里这吃的住的……” 第389章强吻 柳翠娥一口打断了他的话:“傲文,大婶还是那句话,大婶谢谢你这么关心我们娘几个,当初要不是你来帮我们介绍这做绣品的活儿,我们娘两个也未必能想到这条活路来。 可是话说回来了,这个事儿不管是不是一秤和大勇的错,在你娘心里,咱们这个仇已经结下来了。 婶子这辈子别的没有,就是把这个脸面看得重很很,明知道你娘看不上我们娘几个,明里暗里没少我们一秤家的坏话,我也就不想和你们家的人多打交道了。” 周傲文的脸一红,满肚子的话被柳翠娥一口全都堵回去了。 柳翠娥心里头也有点不舒服,微微地叹了一口气道:“我和二丫在这里,吃的住的都还好,你也不用惦记,往后啊,你还是……别再来找我们了吧。” 话一说完,柳翠娥折身回了店里。 周傲文一个人站在门前尴尬了半晌,想要探个头进去看一眼金二丫,可是想想刚才柳翠娥把话说成那样,再多看上她一眼,怕是会有更不好听的话等着自己。 怔了半晌,周傲文叹了一口气,只得折身回去了。 金二丫已经把饭给做好了,又炒好了两个小菜,一边往桌子上摆筷子和碗碟,一边问:“娘,你刚才是在外面和谁说话呢?说了那么老半天。” “没谁,就是街口的那个卖菜的婶子。对了,我和老板娘说过了,过几天咱们就回去吧,你爹百天,咱们怎么也得送一送他。”想起来刚才周傲文往屋里看的那几眼,柳翠娥心里头又不踏实“干脆就明儿个吧,明儿一早咱们就一起雇个车回去。” 金二丫嗯了一声,低头扒了几口饭又说:“也不知道小妹现在上哪儿去了,爹百天,她会回来吗?” …… ** “青檀怎么样,现在手臂能抬起来了吗?”金一秤帮青檀换完了药问。 青檀试着抬了抬右臂:“还好,比我想象的好得快。” 金一秤咧着嘴一笑:“那是,我是谁啊,医界圣手金一秤,要不是时间赶得紧,有几味药品没采够,我管保叫你得伤好得更快一些。” 又吹上了!这个小丫头。 青檀笑了笑,没说话,抬起手来回动了动胳膊,又把右手仔细握了握,好象还是不太灵活,得再恢复一阵才能再拿起画笔了吧。 青檀的皮肤白,显得眉眼就越发地黑,那一对眸子垂着,眼睫毛又黑又厚地覆在眼皮上,再衬上眉心的那一抹青莲,整个人就象是从画儿上走下来的。 金一秤突然有点内疚,这么好看的一具身子,怎么偏就在胳膊上留了那么大的一个伤口。哪怕是治好了不影响他拿画笔,可是这皮肤上到底留了伤疤。 金一秤叹了一口气:“把你伤成这样,真对不住,希望大勇别因为这件事情怪我。” 怎么又提周大勇? 青檀拧紧了眉毛看她。 金一秤一脸愧疚地道:“来的时侯,我都一口保证要好好照顾你的,还说咱们会早点回去,你会和周大勇早些团聚,这一场眼,我不但没有照顾好你,还叫你的手也伤了。大勇要是知道了,肯定会不高兴的。” 金一秤低着头满脸懊悔地抠着自己的衣服角,抬头看到青檀越来越铁青的脸色,金一秤很是善解人意地笑了笑:“其实到现在我才知道,为什么你以前对我说话总是那么阴阳怪气的,我一直以为是因为你讨厌我呢。 可是昨天晚上你把你最大的秘密都告诉我了,我可以确定你不是因为讨厌我,才总是那么怪里怪气地和我说话的。你以前那么对我,是不是因为……周大勇他说喜欢我啊?” 她那一对水灵灵的大眼睛来回眨巴着。青檀抱着肩膀脸色越来越黑,心里重新升起一股把这个货按在怀里猛搓一顿的冲动。 看他不说话,金一秤又笑了笑:“其实,你是误会了,我和周大勇就象是兄弟一样,他那人讲义气,脑子也活络,对人也实诚。能交上他这样的朋友我感觉自己挺幸运的。 但是说到喜欢呢,我是真谈不上,我猜大勇也是和我一样的,他只是感觉我是个很好的朋友,其实这根本就谈不上是什么感情的对不对? 前阵子我看到你和他住在一个房里之后,你们两个人就越来越近了,他对我的态度好象有点疏远了,我猜他也是想明白对我的感情了吧……呵呵,其实我并不是个特别古板的人,我能理解你们两个,真的!” 她仰着脸看他,莹白的小脸上写满了“我懂你,我懂他,我懂你们的感情。” 又来了,这个货又来了。 她过上几天不叫自己怄上一场,气得自己胁骨痛,她还一脸无辜的样子真的就不是她了。 金一秤,你这个死丫头真是太欠搓了。 青檀然然把她往怀里一擒:“金一秤,你的意思是说,我喜欢的是周大勇对吧?” 金一秤不自在地挣了一下身子,青檀反倒搂得更紧了。 这个货怎么突然又发脾气了? 金一秤眼看着他那双满是怒火的眼睛越来越近,不由得有点害怕:“不是,青檀,你别生气,我知道你有了这个癖好肯定不希望别人知道,你放心我一定不会乱说的,我一定会……唔……” 嘴唇上陡然一凉,却是青檀一口吻了上来,把她余下的那些恼人的废话全都给堵了回去。 突如其来的亲吻像暴风雨般的让人措手不及,他的舌间在她的唇齿间摩挲,她脑中一片空白,呆愣愣地由着他的舌头撬开了自己的牙齿长驱直入,攻城掠地。 第390章娇小姐 一切发生得那么突然,金一秤整个人僵在那里,感觉着他唇舌间的索取,自己的身体也出现了一种本能的悸动。 耳边象是突然刮起了大风,眼前也变得一团漆黑,脚底下完全站不住,身子不自然地往他的身上倒。 上辈子守到三十二岁都没有送出去的初吻,突然间就没了?! 还是被一个和尚抢走的?老天爷! “砰!”金一秤的脑子里的弦儿好象突然全断了。 青檀用左臂紧紧地圈住这个瘦小的人,免得她站不住滑倒在地上,他的唇却一分也不客气,继续贪婪地索取着她的吻。 对,就是这个滋味,救命的甘霖,让人疯狂和上瘾的味道,如此美妙,何必放开?这个疯丫头,你是个傻子吗?糊里糊涂地说了多少混仗话? 我是疯了吗?竟然这么贪恋她的滋味? 好吧,疯了,那就疯吧…… 狂风暴雨般的深吻过后,他松开手臂,低头盯着她的眼睛,默默喘息着,她的脸上一片潮红,眼睛里满是迷茫与惊恍,怔了一会儿,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唇:“我明白了,你不喜欢周大勇,你,你其实还是喜欢女人的,对不对?” 这个蠢货啊? “闭上鸟儿嘴!”他咬着牙骂了她一句,低头再次狠狠吻上她的唇。上瘾,对,就是这么上瘾! 风声从耳边滑过,惊扰了树上的一对夜莺,伴着几声清脆的鸟鸣,那一对莺儿振翅飞远,只留下林中一对深吻的人…… ** “钥匙没问题,我已经进去看过了,这个钱千,心可不是一般的黑……” 杨八妮捧着茶盏子挡住嘴角,周大勇在一旁的桌子上跷着腿看着街上的行人,剥着花生往嘴里送:“看仔细了?” 杨八妮别着头往另一边看:“千真万确,我都是根据一秤姐教我的法子分辨的,错不了。” “好。”周大勇从怀里摸出来几个铜板往桌子上一放“你在那里再盯两天,我这就启程去省城给府台大人报个信儿去,这一回咱们就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嗯,路上小心点,早去早回。”杨八妮起身抖了抖衣服角,折身向着药行的方向走去。 周大勇用一个大草帽挡了脸,跑到街边雇了辆车就往省城去了。 周婆娘在家里又直着嗓子骂:“我说这个周大勇他早晚是得气死我哟,这刚在家里呆了一天,他怎么就又找不着人了?你说说这个兔崽子他这个心思到底是跑到哪儿去了?他怎么就这么不叫人省心啊?‘ 周傲文低着头坐在一旁,耳听得娘高一声低一声地骂周大勇,心思却早已跑到了金二丫身上。 实在没有想到今天可以在街上遇到她,紧赶慢赶跟到了那个绣坊里头,没想到却被柳翠娥一把给拦了下来。 柳翠娥话里的意思很明白,断然是不叫二丫再和自己有任何来往了,往后怕是想要见上她一面都是难的。 周傲文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周婆娘一把抓了周傲文的手:“傲文,今天大勇走的时侯说的什么?他是不是又去找那个金一秤去了?他是不是非要和那个金一秤在一起?” 周傲文苦笑:“行了,娘,你自己的儿子自己不明白吗?这么多年了,大勇他在家里老老实实呆过几天?哪怕不认识金一秤,他就在家里消停过吗?他这回要往外跑,你就由着他往外跑去,走投无路了,他就又回来了,你别操他的心。” 周婆娘还在捂着脸长一声短一声的号。 周傲斌在旁边低着头写字,突然抬头看了周傲文一眼:“哥,今儿个有人到学堂里找我,问咱们家住在哪儿?是个姑娘说是和你相熟的,姓孟。” 周婆娘陡然停止号叫,一把扯了周傲斌的手:“你说啥?是个什么样的姑娘和你大哥相熟?她长啥样啊?” “长得挺好看的,看年纪有个十七八岁,穿的也体面,说话看上去也挺讲究的,我们先生说了,我读书的那个私塾馆就是她们家开的,她是个大老板的独生女儿,家里头可有钱了呢。” 周婆娘回头看周傲文一脸的探询。 周傲文红着脸骂周傲斌:“叫你去学堂读书,你整天都操心什么乱七八糟的呢?赶快把字写完了我检查。” 周傲斌一脸委屈:“她要问我的嘛,还问我家在哪儿住了,我就直接告诉她了……” “你……” 周傲文还要再骂,周婆娘已经一把拉了他的手:“儿子,到底是咋回事儿啊?那个姓孟的姑娘是谁啊?她们家是做什么生意的大老板,她来打听咱们家做甚?她今年有多大了?许下亲事没有?她说和你相熟,你们认识多长时间了?” 周傲文被老娘一句连一句问的心慌,哭笑不得地糊弄了几句,突然听到门房有人唤道:“周秀才,有人找你。” 话音刚落,只见一个千娇百媚的千金小姐进了院子,身后跟着一堆丫环小厮,个个手里都提着礼物。 迎面看到和周傲文站在一起的周婆娘,千金小姐当即甜笑着施了一礼:“伯母好,我叫孟雨萱,是傲文的朋友,早就听说您和伯父过来了,到现在才来看您,真是失礼了。” 周傲斌冲着周婆娘挤眉弄眼地用口型比划:“就是她了。” 周婆娘一看到孟雨萱穿着打扮这么得体,人又这么温婉贤惠,当即就喜得不行,完全不理会周傲文那一脸不自在,一把扯着孟雨萱就往屋子里引。 第391章百天 “啊哟,不失礼不失礼。刚才我还和我们家傲文说起你呢,你们家是做大生意的吧?你们家在哪儿住啊?家里还有几口人?你和我们家傲文认识多久了?啊哟哟,你看你人来了就来了嘛,还带这么多东西,姑娘,你今年多大了……” 一眨眼的功夫,周婆娘就把孟雨萱家里的情况给问了个清清楚楚,当真是看着她越看越喜欢,恨不得现在就管她叫上一声儿媳了。 周傲文一脸崩溃地看着自己的母亲,干张了张嘴,却还是无话可说。 ** 被霉烂了的灵芝草成堆成堆地被扔到了后山。 原本热热闹闹的种植园,此时一片颓败。 黄二毛和李破缸两个人最后一次清理了种植棚,把园门一锁,随着所有人下了山。 事实证明,这种长绿毛的病一旦蔓延开来,所有的灵芝都保不住,所有的法子都用完了也照样救不活这些灵芝仙草。梦想中日进斗金的买卖转眼就完全没戏了,那些被逼着上山来干活的孩子们转眼又失业了,各自背了行李下山。 一直躲在另一个山头上观望的青檀和金一秤,目送着所有人远处,都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看来这一回金石头绝然是没有办法翻身了,接下来就看钱千怎么收拾他了吧。 “现在怎么办?回城里去吗?”青檀在身后问。 “嗯。”金一秤回头看了他一眼,迎上他的目光立马红了脸“嗯,回去吧,我们先和大勇他们会合,要是我猜得不错的话,现在他们那边应该也差不多拿到证据了吧?” 青檀看着她抿唇一笑,走过去牵上她的手:“那还等什么,一起走吧?” 心里没来由地乱扑腾,金一秤感觉到自己的呼吸系统和神经系统全都有点紊乱。 一根手指伸到她的下巴上,慢慢地抬起她的头:“怎么了?” “没什么,青檀,你知道我……我以前没有谈过恋爱,更没有和和尚谈过。我,我也不知道我们这个样子,到底算不算是在谈恋爱,还是说我们两个就是……就是随便吻了那么一下。” “噗。”青檀又笑了“你在说些什么呢?” 好吧好吧,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金一秤的脑子又不会转了。 “不喜欢我?”他板了脸。 “不是不喜欢。”金一秤有点着急。 “哦,那就是喜欢?”他微笑着看她。 金一秤低着头不说话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喜欢,反天昨天吻的那一下是挺爽的。 算了算了,还是先不要想那么多了吧,反正亲也亲了,抱也抱了,作为一个穿越过来的现代人,在这种事儿上矫情,反倒让古人耻笑。 “今天身上感觉好点没有?有没有再胸口痛。” 想起身上的毒,青檀的眸子黯了黯:“一秤,我……已经是个快要死的人了,昨天还那样对你,你要是恨我骂我,我也认了,不过我是真的……真的没有后悔那么做。” 金一秤把手一摆:“我也没后悔!不就是亲一下抱一下嘛,有什么大不了的,我不当回事,你也别当回事了。嗯,你身上的毒还没有清,别背那么多东西了,东西给我,我来帮你拿。”金一秤抬手抢走他身上的包袱,先一步顺着路就往前跑。 什么叫我不当回事,你也别当回事了?青檀在原地怔了半晌,越来越感觉这句话听着别扭。你是说你根本没把吻一下这件事当回事?还是说你根本没把我当回事?你是有多随便啊?这个死丫头,又欠搓了! ** “你们娘几个一走,算是没事儿了?老大这三七,五七,七七,全是他们哥几个给操持的,你这个当婆娘的,她那个当闺女的,往外面一躲,算是连个头也不露了?” 金老太太拍着床帮子指着柳翠娥的鼻子骂。 柳翠娥低着头满脸是泪:“娘,你说您别生气了,这事儿,是我们的错,可是当初要不是金石头把我们娘几个给赶出来,我们也不能……” “我呸!你又会赖到金石头身上?你咋不说说你那个宝贝闺女金一秤办的都是啥事儿哩?”金老太太劈头盖脸的又是一通骂“她和周大勇勾着手在山里头种东西,叫把这一个村儿里的孩子们都给连累了,他们两个人倒是一起跑了。 我说柳翠娥啊,你是不知道这村子里的人都说她的啥,那话别提多难听了!我就说,你是怎么教的闺女啊?” 柳翠娥流着眼泪,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金二丫虽然心里头气恼着奶奶说话偏颇不讲道理,可是忌着她是个长辈,自己也还不了口,只能是忍着气听着。 细寡妇和金石头就站在院子里头,耳听着金家老太太高一声低一声地骂着。 金石头有点存不住气:“娘,你不是说三丫头也会一起回来的吗?咋就不见她啊?” 细寡妇压着嗓子道:“那个丫头鬼得很,怕是这一回真的没和柳翠娥她们娘两个在一起,我是真没想到,你爹百天她都能躲着不回来。” 屋子里面的金老太太又在提高了嗓子骂人:“三丫头她人呢?她哪儿去了?把祸给惹足了,她算是彻底不露面了?她亲爹百天大祭她都不回来?” 柳翠娥怯着声音道:“娘,那一天官府来抓人的时侯,一秤就跑了,到现在不是杳无音信,我这心里也惦记她得很。” 金老太太还想继续开口骂,金老三已经在旁边听不下去了:“我说娘,你还有完没完了?我大嫂和二丫已经回来了不是吗?你还在这里不依不饶的。要是有办法,她们两个能走?你咋不问问,她们俩是怎么连家都回不了的?” 金老太太一怔,把眼睛看向门外。 第392章中计 细寡妇早就听到了动静,赶快就迎到了屋子里头:“啊哟,娘,这个事儿我刚好要解释解释呢。那一天城里来了几个人,说是要叫我们金石头承继家业,当时几个叔叔婶婶都在场的吧? 那一会儿我们可没说不叫大姐还有二丫头三丫头进门的吧?你们在场的人都听着的,我们一个字儿也没说吧? 可是后来,就出了那一档子事儿,一秤丫头得罪了整个村儿里的人,她自己跑了,可不就把麻烦给扔到咱们家了吗? 不是我说的不叫大姐和二丫进门,是大姐和二丫一进门,那少不了要叫乡亲们难为啊,既然如此,还不如叫她们两个出去避避风头呢。” 金老三抱着肩膀在旁边冷哼一声。 当着金家老太太的面,柳翠娥也懒得再和细寡妇多争执,只淡淡地向着金老三道:“三叔,该说的我也都说了,这会儿时间也不早了,咱们一起拿着祭口到老大坟头上去拜祭拜祭吧。” 提起这个事儿,金家老太太也顾不上去骂柳翠娥了,捂着嘴高一声低一声地就号了起来,一口一个自己那大儿子死得可怜,丢下了这么一大家子人怎么办。 金老三替柳翠娥提了祭品,引着金老二一家,金老四一家,大宝上学堂去了,细寡妇抱着小宝,引着金石头一起往金老大的坟地里走。 对着那个空坟众人行了祭拜大礼,也就各自散了。 金老三对柳翠娥道:“大嫂,既然回来了,就多住几天,别急着走了,兰草也说了,叫你们一回来就去她那儿……” 柳翠娥笑了笑:“她三叔,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你给兰草带个好儿,我们就不过去了。不瞒你说,我和二丫在城里头找了个绣坊,那个掌柜的老板娘人挺好的,管我们吃住不说,这给的工钱也不错。足够我们娘两个吃喝了。” 金老三问:“那三丫头呢?你们没在一起。” 柳翠娥就叹了口气:“这个丫头,向来主意大得很,那一天自从她跑了以后我们就没再见过面,原以为她会偷着回来呢,可是我这几天打听了一遍,村儿里的人都说没有见过她。 也不知道她现在……” 柳翠娥说着说着就红了眼圈。 金老三赶快劝道:“大嫂,你别担心,三丫头是个有能耐的,她不会有事儿。” 眼看着柳翠娥不跟自己回去,金老三也就不再强劝了,又嘱咐了几句,两方人都散了。 金二丫挽着柳翠娥往回走:“娘,咱们现在就回城里去吧?” 柳翠娥冲着自己家的老宅子又看了几眼,叹了一口气道:“眼看那个家已经容不下咱们了,还是早些回城里去的好。” 两个人相互搀扶着往回走,走到村子外面那条林荫路的时侯,突然从道边蹿出来个人来,迎着二人一脸热笑地道:“啊哟,大姐,二丫,这都回来了,咋不到咱们自己家坐坐去,调头就要走啊?” 柳翠娥看了她一眼,当即冷冰冰地道:“细寡妇,这种话你说出来不嫌自己恶心吗?” 细寡妇被她当头怼了一句,却也不恼,反倒迎面走得近了几步:“哟,大姐,你这是还怨着我呢?我适才在老宅子里头不是已经说了吗?当初不是我有心赶你们走,实在是看到村民们闹得不象样,怕他们到家里吓着孩子们了嘛。你瞅瞅大宝小宝还那么小,万一被吓着了,你也心痛不是?” 柳翠娥根本不看她,将金二丫的手一扯:“快点走吧,免得过一会儿雇不到车。” 细寡妇反倒把手一伸,把两个人硬生生拦住:“哟,大姐,你这是当真不跟我们回家喽?” 金二丫这一回是真恼了:“细寡妇,你有完没完,别这么假腥腥的,还不赶快把路给让开?” 细寡妇阴道道地一笑,不但没把路给让开,反倒向着两个人身后看了过去。 只见金石头手里拿着麻袋和绳子快步走了过来,柳翠娥和金二丫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呼喊,脑袋上分别就挨了一下,当即就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待到二人醒来的时侯,发现是在一间黑暗的小草屋里面。 柳翠娥看着对面凶神恶煞的金石头,吓得一把将金二丫抱在怀里,厉声道:“金石头,光天化日的你想干什么?” 金石头一声狞笑:“我想干什么?嘿嘿,我问你,为什么就你们两个人回来了?三丫头她人呢?” 柳翠娥道:“你那天把我们给赶出家里的时侯,三丫头就一个人先走了,到现在我就再也没有见过她。” 金石头明显不相信,狞笑着把手里的草绳“啪”地一甩:“不说实话是吧?你别以为我不敢对你对手,金一秤那个死丫头片子祸害了我的园子,现在不是我要找她,是钱老板要找她。你们要是聪明的话,就赶快告诉我她在哪儿,别等着我把你们两个给交到钱老板手上,到了那个时侯,他怎么对你们,我可就管不了了。” 金二丫指着金石头的鼻子大声骂道:“金石头,你简直没有人性!我爹刚死了不过一百天,你就强霸家产,欺辱我娘,你不怕他在天之灵会报应你吗?” “哈!”金石头仰天一笑“少拿着金老大吓唬我,告诉你,他是你爹,可不是我爹!当初他活着的时侯我叫他一声爹,那是给他面子呢。死把着自己那几个钱不放,最后我还不是……哼,少和我说废话,你们两个给我想清楚了,要是乖乖地告诉我三丫头在哪儿,咱们往后井水不犯河水,各走各的道。你们要是一定要护着那个死丫头的话,我就把你们两个人给关在这里活活饿死!给我那一园子的仙草报仇!哼!” 眼看着两个人怎么也不说金一秤在哪儿,不知道是真的不知道还是故意隐瞒,金石头恼羞成怒,冲上去一把将她们两个的嘴又给重新堵上,走出去把门给锁紧。 第393章假药 “所有的证据我全都掌据清楚了,他们放贵药品的地方我全进去过,一秤姐,你是不知道,这个钱千当真是个黑心的啊。” 杨八妮掰着手指头说得口沫横飞的:“他们把红薯切成块,染成黑色掺在首乌里面卖。还把独活切成片,冒充当归,五味子是用野生葡萄晒干的染上色冒充的,虎骨竟然是用黑狗的骨头烧透了做的。 更有甚者,他们竟然用红砖粉冒充海金沙!一秤姐,那海金沙可是用来治结石病的,这病人买回去细砖粉服用,这不就叫结石更严重了吗?” 金一秤哑然失笑:“哟,八妮哥,这阵子学得不错啊,连海金沙治什么病都学会了?” 杨八妮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这几天不是一直在药铺子里面帮忙吗?听到了郎中开方子,我也就跟着学一些,记一些。 啊哟,一秤姐,你是不知道这个钱千的心有多黑,他们铺子里头的沉香都卖到一两银子一钱了,这价格算是比黄金还要贵的吧?你知道他们是怎么弄的吗?他们竟然是用沉香油泡枯木头,一块枯木头泡出来成本不过是几十两银子,他们就敢卖上千两!一秤姐,你听听,这个货到底有多坏良心!” 金一秤点了点头:“看来这一切都与我预料到的一样,钱千如果只是做个普通的药材生意,他的生意不可能做得这么大。这一下证据确凿,看来马上就可以治他一道了。” “对!”杨八妮高兴地一拍桌子“我那一天把这些情况给大哥一说,他直接就到省城去了,到了今天想来他也该回来了。钱千做过的那些勾当,马上就要大白于天下了。” 杨八妮回过头,透过客栈的窗子看向对面钱千药行的金字招牌。 招牌下面各色客商来来往往络绎不绝。 惠娘和钱千两个人站在药行院子的正中央,指点着手底下的人搬搬抬抬,大包小包的货从细料房里取出来被送上马车,送出院子,一袋又一袋白花花的纹银如流水一般地往钱箱里面淌。 突然听到门外人声杂沓,有人在外面大声喝道:“奉府台大人的命令,前来查封钱氏药行!” 钱千和惠娘同时一惊,一起迎出门外,却见一群衙役捕快已经冲进门内,已经将柜台内的药箱和帐本全都给翻了乱七八糟。 钱千打眼一看,那个领头的捕头却脸生得很。 钱千赶快上前施了一礼:“这位大人,请叫手下人赶快住手,怕是这里面有什么误会啊。” “误会?”那人照着他的脸上淡淡地扫了一眼,冷哼一声道:“我们府台大人接到下面的人举报,说你这钱氏药行当中有制售假药的行径,特地遣我来这里察勘,到底是不会误会,怕是只有清查之后,才会知道!” 府台大人? 钱千惊了一吓,膝盖一弯差点跪下。 府台大人?府台大人怎么会突然清查自己药行的事情? 这里离省城可是远得很啊?要是这些人是县令大人派来的,怕是三两句好话一说,就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可是这府台大人……自己可是一点门路都没有啊。 惠娘一把挽了钱千,连声问道:“老爷,这些人……这些官府的人难道我们都没有打过交道,他们怎么会凶成这样?” 钱千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开口,后面已经有衙役跑出来大声道:“张捕头,适才我们在后院的库房里面发现了大量的假药。” 钱千身子一软直接瘫到在地上,一旁的惠娘也完全傻了。 张捕头将手一挥:“此时证据确凿,你二人还想抵赖吗?来人啊,将钱千和他的众位手下,全都用枷给枷了,带回县衙,先叫方文修方大人审上一番再说!” ** “万岁!” 几个酒碗碰在一起,烛光映红了在场所有人的笑脸。 周大勇站起来豪情万丈地道:“这一回,咱们能把他钱千的假药铺子一举捣毁,于公我们是做了一件为民除害的大好事,于私,我们是给咱们自己报了私仇。 叫这个小子心术不证,设计夺了咱们的园子,这一下,他可是彻底人财两空了吧?” “何止是人财两空?”杨八妮笑得红光满面“怕是这一回他还得吃上不小的官司呢,我可是在那细料库里面仔细查看过的,光他做的那个假药,少说也值上万两银子。 本朝有法度,凡是制售假药者必负重刑,何况他做假的数额还这么大?不管怎么说,这一回咱们一秤姐神机妙算,我提议,咱们一起敬一秤姐一杯。” “对,第一个就得敬一秤,对了,还有青檀,这一回陪着一秤回黑沟子村,你一路对她照顾得不少,自己也受了伤,无论如何我也得敬你。” 周大勇捧着酒碗迎着青檀就是一碰。 酒液四溅,沾湿了青檀的僧袍,看了周大勇一眼,青檀有点尴尬:“大勇,照顾她,是我应该的……” 杨八妮碰了碰金一秤:“一秤姐,你的脸怎么红了?你这不还是没喝酒的吧?来来来,我敬你一杯。” “对,一秤,我也得敬你一杯。”周大勇和青檀碰完酒,仰着脖子一口气喝下,又给自己满上了一碗“一秤,这一回咱们又分开了这么几天,其实我心里特别特别惦记你,嘿嘿,这一会儿看到咱们都平平安安地回来了,还办了这么大一件事儿,我也就彻底放心来,来,一秤,喝了这一杯酒,好好给我讲一讲,你们这一趟在黑沟子村儿的事。” 在黑沟子村儿的事儿…… 金一秤的脑子又被将住了,关于这一趟回黑沟子村的事儿,别的好象都已经模糊起来了,只有那一天那个突然出其来的吻,还有……青檀说过的那些奇奇怪怪的话。 第394章良计 看到金一秤一直低着头不说话,杨八妮感觉到有点奇怪,看了看青檀又看了看金一秤,杨八妮的心里莫名其妙地感觉到别扭。 “咳……”青檀在旁边干咳一声,抬头冲着周大勇一笑“大勇,别光顾着敬我们啊,这一回你更是大功一件呢,我听说你为了偷细料房的钥匙,可是费了很大的功夫。” “你说这个啊……”周大勇想起来自己碰那个婆娘喝酒那段,自己心里也有点膈应,赶快把手一摆:“小事小事,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青檀又道:“这一次钱千做假已经有了实证,只是我听说府台大人的人直接把他给送到县令那个初审,这个是怎么回事啊?” 周大勇道:“我今天去县衙里头打听了,说是这个事儿吧,是在咱们青山县被查出来的,所以县令爷这里得是初审备案,他这里做下的实证,下一步才是往省台大人那里报呢。” “哦?”青檀眉头一皱:“据我们所知,这个钱千与县太爷的关系可是很不一般的啊,会不会在这个环节上再出蹊跷?” 众人一起沉默了一会儿,金一秤道:“应该不会,因为之前我回来的时侯就曾经叫李氏传话给府台大人,说我这一回回来就是为找钱千强夺我们产业和做假的证据的,只要证据找到,我就立马来通知他们。 我想信府台大人那里会有准备,县令方文修想要私下里包庇钱千,怕不会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周大勇也赶快点头:“对,我连夜赶回府衙,告诉他们是一秤叫我去捎信的,府台大人当即就派人跟着我回来了,一点时辰都没有耽误,可见府台大人也是真心想要查证此案的。” 青檀心里其实还有顾虑,可是眼看着众人心情全都这么好,也就不便再多说什么,只淡淡地一笑道:“希望这一回还是我多虑了吧?无论如何,金石头这一回已经彻底得到了教训,他钱千此时怕是也吓得不轻,反正这一仗咱们是先胜了一局,来来来,一起喝酒,一起喝酒。” 话一说完,众人又重新高兴起来,推杯换盏喝得不亦乐乎。 ** 深夜,县衙,县太爷方文修的内宅里面。 钱千跪在地上,满脸是泪:“方兄啊,这一回你可一定得帮我,我这回铁定是被小人陷害啊。” 方文修苦笑道:“钱兄,非是我不帮你,是你这一回惹的事情实在是太大了,本官到现在还是想不通,你的事儿怎么会直接捅到了府台大人那里去的?你之前可曾得罪过府台大人吗?” 钱千哭得鼻涕都过了河:“方兄,何出此言啊?我的为人你向来是知道的,这官场里面的人,我能巴结攀附的,那定然是不遗余力啊,哪怕是攀附不上的,我也定然是会陪上一万个小心,我哪里敢去得罪,这一回定然是有人在陷害我啊!” 方文修凝眉:“钱兄,怕是你不知道,新来的府台大人就是我们本地上,他家离我们青山县还当真不远,就在邻县的一个村落,叫周家屯的,难不成是他之前身为平民之时,你们两家曾有私怨?” 钱千又搜肠刮肚了半晌还是毫无头绪,只得以额点地,连声道:“方兄,方大人,你救救我吧,我真的是想不起来有什么地方得罪过府台大人啊。 我更不知道他这一回怎么就专冲着我来了,我说方大人,实话和你说吧,我这产业里面,可是有着你们官家的一半呢,不止是您,还有其他几位大人暗地里的股份也有,万一我这回落了水,怕是……怕是也就保不得许多了啊。” 方文修眉头一竖:“钱千,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钱千抬手擦了一把鼻涕:“方大人,象我这样的人走南闯北的做生意,少不得要倚仗着你们官家。当初我在青城县的生意,哪一笔没有夫人在里面参一大股?要是此时这个事儿我栽进去了,我……我还真就只能是……有什么说什么了。” 他后面那句话虽然说得含糊,方文修也全都给听明白了,这个货打自己一上任,就没少过来巴结,私下里夫人在他那里参股,方文修自然是知道的,他钱千此时说出这个话来,怕也是被彻底吓破了胆。 方文修翘唇一笑:“行了,老钱,别哭了,我今天晚上既然偷着你把提出来那定然是有救你的心。只是,怕是要折你一条臂膀。我且问你,这柜上的生意平日里都是谁主管的?她对咱们的事情知道的有多少?” 钱千立马就回过味儿来了:“店里的生意都是交给惠娘管的,她只管生意上的往来,至于官场里面的交道,我从来没有跟她细说过。” 方文修把手一拍:“既然如此,明儿个上堂该如何去办,还用我再教你吗?还有到了府台大人那里,需要说什么,你心里也明白了吧?” 钱千恍然大悟,以额抢地,连声道:“小人懂了,谢方大人指点……” ** 第二天,钱千的案子先在县衙开审。这一次的案件涉及金额巨大的,又是药品做假这么敏感的话题,一个县城的人全都沸腃了。 一大早县衙外面就挤满了人,金一秤他们去的晚了一点怎么挤都没有挤进去,干脆也就不往前挤了,在旁边找了茶楼,四个人围着桌子坐了,一边喝茶嗑瓜子一边等里头的消息。 茶楼里面的人也挤得满满当当的。 旁边几个桌子上的人一边喝茶,一边聊个不停。 “要说这个钱千,还真不是个一般人,据说他少年时家里还穷得叮当响呢,后来跟着一个药行的掌柜做了两年伙计,那药行的掌柜的不在了,他就娶了他的独生女儿,承继了老丈人的家业,这才开始走南闯北地做生意,要说他也是个能耐的,没过几年,把这药材生意给做得大了不说,还涉猎了别的行业。现如今可以说是咱们青山县里的首富了吧?按说他赚的钱已经是几辈子都花不完了,竟然还会挺而走险,做这么黑心的买卖,还真是叫人想不到。” 第395章生意 旁边一个人就冷笑了:“这有什么想不到的,谁不知道这做生意的人就是利字打头,谁会嫌钱多呢?干这药材做假的买卖,利润暴得很,可那简直就是草菅人命,按我说,人就得把他给斩喽。” “斩喽?你想得容易。”有一个压低了哑子道“你们以为钱千的钱就是给他一个人挣的?你适才都说了,他挣的钱早就几辈子也花不完了,为什么还要作这么冒险的事情?其实这事儿还不是明摆着的吗?他的钱养的人可不止是一家子人……” 此话一出,在座里有的人是听明白了,有的人却还是不太明白,想要接着再往下追问几句,那人偏不说了,磕着瓜子又聊到了别的事儿上,说是西突国的国君赫赫兰暇无后,这阵子想从宗室子弟当中挑选一个合适的接班人,前前后后挑选了好几个全都不怎么中意,这几日到中原来与我朝的天子龙子骥商量,可是咱们的陛下龙子骥只顾着和皇后杨雨清恩爱,连大黎的国事都交给太子龙成鳌打理了,自然也就不怎么想操心别人的事儿,只建议赫赫兰暇在大黎多呆些时日,先散散心四处游历一番,国事交给那些后辈们打理历炼着就好,反正有大黎国的国威震守,西突国的哪一个人也不敢随便生事…… 眼看这话题不一时就转出十万八千里去,青檀几个人收回竖着偷听的耳朵。 周大勇道:“这一回的阵势这么大,来抓他钱千的又是府台大人的人,咱们又当场找出了铁证,想来要给他钱千定罪也不难吧?” 青檀抿了一口茶:“没听见刚才那个人说吗?钱千挣的钱,养的可不止是他们一家子人,想必这官场之上,也有不少人是吃了钱千的银子的,所以这个事儿会怎么判,此时也未必有定论。” 金一秤托着下巴寻思:“总不会连府台大人都吃了他的银子吧?我在府衙里住了不少时日,感觉府台大人和他嫂子都是很正直的人,这样的人也会吃黑钱?徇私情?” 杨八妮翘着兰花指磕瓜子:“反正这事儿不好说,但是无论如何,钱千这一回吃的亏不会小了,他金石头彻底失了靠山,那园子里的生意也彻底丢了。一秤姐,依着我看,咱们现在就赶快回黑沟子村,把咱们园子里的生意再给重新拣起来,趁着现在气侯好,赶快再多种几批芝草出来卖。” 金一秤耸了耸眉头不说话,周大勇给她面前的杯子里添了添:“一秤,你眼下是咋打算的?” “先回黑沟子村也好,我想先见见我娘和我姐姐。” “依?”杨八妮有点奇怪“这一回你们回黑沟子村没见着她们吗?” “没有,”金一秤摇了摇头“我回去的时侯生怕打草惊蛇,所以就一直没有见她们。我和青檀我们两个一直在山里躲着呢。”说起在山里躲着那几个字,青檀的唇角又止不住勾了勾,瞟到他的表情,金一秤的耳根又发热,转了头假装往门外看。 周大勇倒是突然想起一件事来:“那一天我好象在大街上见到金二丫了,那会儿,我正被我大哥给扯着呢,刚好看到金二丫提着个菜篮子从眼前过去,于是我就叫了她一声,她好象没听见,我哥愣怔了一下,我就赶快跑了。” 金一秤有点吃惊:“你是说我娘她们也到县城里来了?” 周大勇摇了摇头:“你娘来没来县城里,我不知道,但是我那一天看到的铁定是金二丫,一定不会错。” 金一秤松了一口气:“要是这么说的话,那我就放心了,眼前还是先找她们再说,对了,你知道她们现在住在哪儿吗?” 周大勇道:“我不知道她们住在哪儿,不过我大哥有可能会知道,那一天我偷看到他跟着你二姐跟了好长一段路。” “那太好了,大勇,一会儿你就回家帮我问问我娘和我二姐在哪儿好不好?” “没问题,我这就回去帮你问去。”周大勇取了自己的草帽把脸一挡,掉头地往家里跑。 杨八妮一直目送着他离开,转脸看了看青檀和金一秤,低下头给自己续了点茶水,继续垂着眼睛磕瓜子。 青檀给金一秤面前的杯子里面续了点茶:“要是你姐姐和你娘两个人都在县城里的话,接下来你还有什么打算?” 金一秤想了一下:“虽然灵芝草被毁了,但是园子还在,我想和大勇一起回去把咱们的兄弟们再给重新召集起来,接着种灵芝,反正我在省城那几天也打听过了,灵芝草的市场大着呢,只要咱们种,铁定有人收。” 青檀低头给自己添了添茶:“种灵芝草的事儿,大勇一个人就可以张罗,要是一心想挣钱的话,眼前倒是有一个机会,你只要抓住了,立时就能大赚一笔,比种灵芝还要赚得多。” 金一秤伸长着脖子问:“什么生意啊?说来听听。” 青檀冲着门外一瞥:“钱千是这个县城里面最大的药贩,这一次他卷入这么一场官司里面,且不说他能不能全身而退,最少可以确定的是他的药行生意一定是经营不下去的,而以往与他有关联的所有药行也都或轻或重地受到了牵连,未必都可以正常经营。 但是青山县的药材市场上的需求还是明摆着的。记得你在山里面跟我说过的吗?黑沟子附近的几座山里面净出好药材,你如果可以抓住这个机会,到附近的几个村子里大量地收购药材往县城贩卖的话,我保证你可以大赚一笔。” 金一秤高兴得耳目一亮:“哇塞,我说青檀,你的脑子怎么会这么好使啊?可是,要收药材我也得有本钱啊,眼前我身上的钱可不多。” 第396章实话实说 青檀翘唇一笑,从袖子里取出一张纸来:“这是我和书馆签下的契约,我给他们画的画是按销量抽头的。现在已经过去四五个月了,想来其中的抽头少说也积下有二百多两银子,那个书馆不远,离这里只有两条街,你现在拿着这个条子到那里去,直接就能把银子给取出来做生意用了。” 金一秤的两只眼睛立马变成了两只大元宝的形状:“我真是太祟拜你了,青檀,你等着,我现在就去取银子去。” “嗯,路上小心点。”青檀回了她一个微笑。 对上他的眸子,金一秤耳根一红,收了那张契约扭头就往门外跑。 青檀一直目送着她平安地过了马路,这才回过头来继续喝茶。 对面坐着的杨八妮突然清清地开了口:“青檀,你和一秤这是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青檀喝着茶也不抬头。 杨八妮笑了一声:“青檀,刚才你指点一秤姐去乡下收草药,其实就是故意不想让她和大哥一起经营仙草园子,对吗?” 青檀打眼看着门外的行人抿了抿唇角,不说话。 杨八妮继续道:“我不是大哥,古道热肠,对谁都实诚,看谁都好,有的事儿我是看出来了……直说吧,一秤是我大哥一直都喜欢着的女人,你要是偷着撬他的墙角,怕是不太好!” “我撬他的墙角,恐怕谈不上。”青檀回头看着杨八妮一笑,“据我所知,一秤一直以来只是把他当成哥哥来看。” “那或者是因为一秤姐年纪还小,有的事情她看不明白,但是这并不代表你就有机会了。”杨八妮直视着青檀的眼睛:“青檀,你是个和尚,你真的可以为一秤姐负责一辈子吗?” 青檀浅淡垂眸:“和尚也是可以还俗的。” “可是你还能活多久?”杨八妮的嗓子不自觉地高了起来。 “青檀,如果你好好的,我或许不会那么反对你和一秤姐在一起,可是你身上的毒可以解吗?如果一秤姐真的对你动了心,万一你突然走了,你让她怎么办?” 青檀端着杯子的手在空中顿住。 杨八妮长舒了一口气:“对不住,青檀,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一秤姐是个好人,你也是个好人,大哥,他更是个好得不能再好的人。 我真的不希望你们三个人因为一些事情闹得不愉快。青檀,有的东西,从一开始,你就是不该沾惹的,还是趁早放下吧。以后的日子里,我们几个人平和相处,不要牵扯太多割舍不掉的东西,好吗?” 青檀握着杯子的手微微一颤,再抬头时已经换上了往日里那一副万事寡淡的神情:“八妮,我猜你真的是想多了。诚如你所说,我是个将死之人,从一出生我就知道我的命长不了,这十几年,我早已经将所有的事情都看得极淡,女人这种东西,我接触过的怕是不比你少,金一秤在你大哥眼里是珍珠宝贝,但是对于我来说,也未必就有那么好。所以你担心的那件事情,是不会发生的,放心吧。” 杨八妮也笑了:“你要是这么说的话,那是我多虑了,青檀哥,我适才的话你别往心里去,我只是希望你们都好而已。” 青檀从袖子里摸出一把铜钱放在桌子上:“一会儿他们两个回来,你就告诉他们我去城里见几个旧识,晚上不回来了。” 青檀出门没多久,金一秤已经兴冲冲地跑回来了,拿着几张银票叫杨八妮看:“八妮哥,你瞅瞅,原来青檀这么有钱啊,刚才那书店的老板说了,先给我结上二百二十两,余下的款子叫我过几个月再去结去,还说青檀画的书特别好卖……依,青檀他人呢?” 杨八妮道:“他刚才走了,说是要到县城里去见个旧识,今天晚上不回来了。” “哦。”金一秤也没多想,把那几张银票折了仔细装进自己怀里。 杨八妮试探着问:“一秤,你还真要去收草药啊?” 金一秤点了点头:“对,我仔细想了一下,青檀说得对,这一回城里最大的药行被封了,药材市场上的供应就跟不上了,可是需求还是在啊?此时只要我抓紧时间收草药,铁定能大赚一笔!” 杨八妮皱着眉头看她:“一秤姐,你这么着急挣钱啊?” 金一秤抿了一口茶:“我得赶快赚上几千两银子来,然后到京城找到最好最好的工匠,给我做出一个血液透析机来。青檀的病等不了多久了,给他做血液透析,是唯一挽救他生命的办法。” 杨八妮盯着她的眼睛看了一会儿,最终淡淡地一笑:“嗯,一秤姐,我明白了,过几天咱们两个一起回去,你也教教我怎么分辨药材的好坏。” 两个人坐着说了会儿话,周大勇也回来了,进门就拍着自己的胸口大喘气:“吓死我了,晚一步又得叫我娘把我给抓回去。一秤,我问我大哥了,刚开始他还不好意思说。可是后来我说是你问的,他也就说了:那一天他的确是跟着二丫找到了她们住的地方。 可是没和二丫说上话就遇见你娘了,你娘说你爹百天她要带着你二姐回去,早几天就走了……” 金一秤一拍脑门:“啊哟,我怎么把这件大事儿给忘了!” 周大勇继续道:“后来我大哥算着时间你娘和你二姐该是办完事儿回来了,就又到那绣坊去找她们,那个老板娘说了,她也奇怪着呢,按着约好的时间早就该回来了,这怎么过了三天了还没有见她们回来。 我大哥原本以为是你娘交待了话,不叫说她们已经回来了,又和那老板娘聊了好一阵,发现确实你娘和你二姐没回来。 对了,我大哥还说了,他担心你娘和你二姐在那个绣坊里面过得委屈,还特地四处看了看。发现那个老板娘也是个好相处的,说话之间对你娘和你二姐也抬举得很,还在自己店里给她们安排了吃的住的地方,照顾得象一家人似的,按说,她们不该不回来啊!” 第397章乌鸦嘴 金一秤低着头想了一会儿:“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不对劲儿了,家已经被金石头和细寡妇给占了,我娘和我二姐断然不会再回去受他们的气,我三叔三婶那里是可以呆一下,但是依着我娘的脾气肯定不会呆得太久,要是在城里有了落脚的地方,她铁定会及时回来的……” 金一秤的眉头越皱越紧,直觉感觉到娘和二姐肯定是遇到了什么事儿。 “大勇,八妮哥,我觉得这个事儿不对得很,我想现在就回黑沟子村儿看看。” 大勇站起来就开始收拾东西:“行,一秤,咱们现在就回去。唉,对了,青檀呢?他怎么不见?” 杨八妮道:“你刚走他也走了,说是城里有个旧识要见一见,晚上就宿在人家那儿,不回来了。” “旧识?”周大勇的眉头耸了耸“他青檀在这县城里哪儿还有旧识?他不就认识那几个窖姐吗?总不会半道上把咱们给甩了,他自己跑去找乐子了吧?” 金一秤一个愣怔,手边的杯子“啪”的一声掉在地上摔成几瓣。 杨八妮照着周大勇身上一拍:“大勇哥,这都什么时侯了,你还胡扯这些闲话?现在当务之急,是咱们赶快回到黑沟子村去,看看柳大娘和二丫姐到底怎么样了。唉,我说一秤姐,你也别傻呆着了,赶快走吧,晚一些怕是车子都不好雇……” ** 茶台上的紫金香炉里面燃着上好的苏合香。门前的水晶珠帘被风一吹,发出细切的声响。 有一阵子不到怡红楼里来,她们这雅阁里的摆设好象又讲究了不少。 青檀坐在浴桶里,拿着木瓢往自己身上浇水。加了花瓣的温水浇在身上,感觉身体轻松了不少,就连心头的烦闷也一并给驱散了许多。 已经忘了上次这么舒服地泡热水澡是什么时侯的事情了,就记和这几个月来在青松观,在黑峰山,在省城,在路上不停地折腾,不停地跑。 青檀向来对万事寡淡,他喜欢安静,不喜欢来回走动,原本,他以为自己生命里的最后的几个月会呆在一个安静且干净的地方,喝喝茶,做做画,静静地等待死神的来临。 可惜事实刚好相反,在这短短的几个月里,他跟着金一秤跑了不少地方,风餐露宿,四处逃亡,竟然还被野狼咬了一口。 青檀在氤氲的蒸气里闭上眼睛,不自觉地翘起了嘴唇,金一秤,你这个小扫把星,自从我认识你,好象再也没有过过太平日子,今天我给你的那张条子你兑现了吗?看到那笔钱,你又美得咧着嘴直笑了吧? 金一秤,傻丫头,你等着,待我把这一笔银子给收好了就去找你,为了你,我决定再冒一次险…… 青檀抬起手抚掉脸上的水珠,从浴桶里面站起来,擦净了身子开始穿衣服。 房门“吱呀”一声响。雪娇的声音从屏风外面传进来:“青檀,我给你沏的茶送过来了。” “哦,放在那儿吧。” 雪娇的裙角悉悉索索地响,将那一壶茶泡好了倒上,人却还是没有走。 青檀把衣服穿好,绕出屏风,迎面就看到美人巧笑倩兮的脸庞:“青檀,你有一阵子不过来了。” 青檀道:“我这次来,就是收你们欠我的几十两画款。” 雪娇笑着叹了一口气,从袖子里取出银票递过来:“青檀,有的时侯,我真的不明白,你到底是不解风情呢,还是就是这个脾气呢。” 青檀目无表情地把银票接过来装在袖子里。 雪娇早已将一杯茶水奉到他的面前:“喝杯茶吧,我刚沏的。” 青檀接过杯子,奉到唇边呷了一口。 雪娇继续道:“这一次你打算在我这里多住几天吗?我昨天和妈妈说了,还按以前的学费付给你,一天一两纹银,你继续教我学画。可以吗?” “恐怕不行。”青檀放下杯子淡淡地道“我的时间不多了。” 雪娇脸上的表情微微一滞,转而又笑道:“那你只在这里呆一晚了吗?” 青檀默认。 雪娇将手里的茶壶盖子转了几转,浅声笑道:“再多喝一杯茶吧,上好的雪峰,我特地给你留的。” 眼看青檀低头抿了几口茶水,雪娇又将手边的一副画轴打开:“青檀,这是你走了之后,我认真习研画艺之后的新作,你来给我指点一下。” 青檀这才抬过头来,冲着那副画看了几眼:“比以前强了不少,看来是用心了。” “真的吗?”雪娇的脸上露出满满的欣喜,走到青檀旁边轻声问道,“你真的觉得我比以前强了很多。” 青檀抬起手冲着那副画上的某一处指了一下:“嗯,的确长进不少,你看这一处的运笔,还有那一处的收笔,显然都比以前……” 青檀突然住了口,因为他感觉到一双柔软的手轻轻地抚到了自己的后背上。 “青檀……”雪娇凑到他的耳边呵气如兰,她身上那一股若有若无的香味再次袭来,直叫人心头荡漾。 上回,金一秤曾经说过青楼里的女子常喜欢佩戴一种香囊,里面装的会有催情的东西,男人一旦靠近就很容易心猿意马,当时自己还骂她,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知道的事情也实在是太多了点。 当时她还不以为然地耸着肩膀道:“切,我是好心提醒你,别一不留神着了那些女人的道,嫖娼不成反被嫖。” …… 金一秤,你这个乌鸦嘴,貌似又说中了一回。 第398章春药 青檀的神思猛然一醒,下意识地想要躲开雪娇的手,身体却在止不住地发软。 “青檀……”雪娇的娇靥已经贴了上来,几乎与他鼻尖相触:“青檀,我对你的心,难道你真的不懂吗?难道你不明白,我是喜欢你的。” 她那两瓣香唇已经落在他的脸颊上,一股热气随着丹田一直往上升。青檀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他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手里握着的杯子:“雪娇,你是在用对付嫖客的手段来对付我吗?” 雪娇抬头看他,眼睛里莹然闪着泪光:“青檀,你不要这么说。我对你和对那些人是不一样的。 我们脂粉行里有脂粉行里的规矩,姐儿们身上的一切都能卖,唯独心,唯独情,千万不能动。 可是,自从遇见你的那一刻起,我就完全管不住我自己了,我的心随着你去了,我的情也跟着你走了,我苦求妈妈说我想跟你学画,其实那都是谎话,实际上我是为了找个机会和你在一起。 那一日,你叫我去官府帮你打听那个姓金的小丫头的事儿,我二话不说就去了,你以为我是为了求得你几副画吗?你错了,其实当时只要你对我开口,哪怕是上刀山下油锅我也会去的。 可是后来,我把事情打听出来了,你却一言不发地走了,一走就是这么久,再也没有音信。青檀,你告诉我,如果我们这里不是欠着你那几十两银子,你是不是一辈子都不会再回到这里来?再也不会见我?” 她柔软的身子贴过来,满脸深情。 雪娇自信,无论是哪一个男人面对自己这样一个千娇百媚女子的投怀送抱,绝对无法自持,更何况,他还提前喝下了一杯加过料的茶水。 春药继续在身体里面发酵,青檀的神色逐渐起了变化,他的手掌紧紧地握成一个拳头,他的呼吸也变得急促,可是为什么他的眼睛里面不是春情迷乱,而是隐忍着的愤怒。 雪娇满目柔情地看着他,迎上的却是他渐自冰冷的目光,而他的身体依然是僵直的,完全没有自己预料中下一步的动作。难道说他不行?雪娇愕然,悄悄把手冲着青檀的身下游走过去,却被青檀一把擒住。 “雪娇,你够了!”他冷冰冰地开了口。 雪娇怔住。 青檀冲着她冷笑:“雪娇,你刚才那番话虽然感人,便是我知道,你绝对不是第一次对别人这么说,而我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听到这种话。 你的话对我没有用,你杯子里的茶也是一样没有用。因为我的身上早就已经中了很重的毒,所以那些春药,除了让我死得更快一点之外,再也没有别的用处。” 雪娇的脸色陡然变得灰白:“青檀你……你是说真的?” 青檀叹了一口气:“原本,我还有几十天的寿命,就在今天我还在庆幸,在我死之前,我至少知道了喜欢一个女人是什么样的滋味。就在刚才我还在想,为了她我愿意试一试她那个离谱的建议,让自己努力活下去。” 他隔着衣衫抚着胸口藏着的那两张纸,一张是金一秤绘出的那个奇怪的“淲豆浆”的机器,而另一张是她写的药方。是的,为了她我原本打算试一试的,虽然很冒险,但是万一我可以活下去,我就具备了喜欢她的资格。 但是现在…… 他的唇角突然泛起一抹苦笑,我不过是过来收个旧帐,却真的差点被姐儿们给嫖了。而她给我下的这一杯春药,又将我的死期提前,看来我连最后争取一把的机会没有了。 这一切,大概就是命吧。 他抬起手默默地的推开贴在身上的女人,雪娇已然哭得泣零滂沱不能自已:“青檀,你说的是真的吗?我这杯茶……青檀,我真的只是喜欢你,我真的没有想到这样会害了你。” 身体在不停地发软,冷汗从后背上冒了出来,她的声音似远似近。 青檀打开门慢慢地走了出去,天空一轮朗月高悬,青檀踉跄着脚步往门外走去。 巷子狭窄而阴暗,身后的喧闹声渐行渐远,怡红楼,银钩赌场,春秋当,生死局都在这一条街上,这些铺子的正面喧闹繁华,这些铺子的背面阴冷晦暗。 脚上的僧履似有千斤重,呼吸也越来越闷沉。青檀捂着自己的胸口跌向一旁的小道里,按着自己的脖子大口喘息,如同一条离了水的鱼…… “钱老板,您不是进了衙门吗?几时出来的?这一回您的事闹得可不算小,整个县城都被惊动了。钱爷,咱们的交道可打了不是一天两天了,您办事向来严谨得很,怕是这一回着了小人的道儿了吧?” “哼,县令爷方文修与某可是生死弟兄,哪儿会眼睁睁看我落网?今日开堂公审不过是掩掩众人耳目而已。如今已经有那替罪的羔羊代我上路,钱爷我已经顺利脱身了。那些陷害我的人,现在爷就找她们算帐!” “钱爷,我们全都知道你的手段,你哪里会是那么容易被人算计的人,只是不知道到底是何人如此大胆,敢来算计您?” “那个丫头现已经被我给拿住了,联同那几个同伙也全都被我手下的人给扣在一个村子里。只是眼前扣着他们的那个人,不是个干惯这种活计的,我怕他办的事情不利索,再给落下把柄。这才找到了鬼头哥你,这会儿你便带着几个人随着我一起到黑沟子村里去,只要我当面把我想知道的事情全都给问出来,那几个人你们就一起给我一并……”钱千将手一横,做了一个杀人灭口的动作。 鬼头当即一点头:“明白,钱爷一句话,我和我的弟兄们定当尽心竭力,为您永绝后患!” 第399章被抓 “哗!” 一桶凉水迎面泼下来,金一秤一个激凌醒过来,发现自己和周大勇三个人正处在一座荒山上。 怎么回事?明明记得三个人一起雇了辆车子往黑沟子村赶,这一路上一直催着车夫快点,快点,再快点。 结果就在车子刚驶进黑沟子村的时侯,突然感觉到车身一顿,整辆车顺着一旁的深沟就翻了下去。车上的三个人完全没有防备,在那个车子里面打了几个滚眼前一黑就彻底晕过去了。 此时怎么会在这么荒凉的地方,而面前这个人是…… 金一秤定神一看,由惊得一个哆嗦:“金石头,你怎么会在这里?” 金石头咬牙一笑,又分别冲着周大勇和杨八妮各泼了一桶水。 杨八妮和周大勇也分别醒了过来,一看清面前的人也全都吃了一惊。 周大勇气得破口大骂:“金石头,你这个王八蛋竟然敢暗算我们,还不赶快上来把我们给解开? 金石头一脸狞笑:“你们这三个蠢货啊,和谁做对不好,竟然敢和钱老板做对,钱老板是什么样的人物啊?和县太爷都好得穿了一条裤子,你们敢胆去暗算他?嘿嘿,当真是嫌自己的命太长了! 实话告诉你们,你们在县衙外面瞎转悠的时侯就已经被钱爷的人给盯上了,你们坐的那辆马车早就有人在后面跟着。刚走到这黑沟子村的村口这马车不就照照地翻了沟里了?你们三个不就照照地掉到我石头大爷手里的了吗?哈!金一秤,周大勇,你们几个人没有料到这一步吧?!” 金一秤瞪着他道:“金石头,事到如今你竟然还在和钱千来往?以前你那园子里面有仙草出来的时侯,他是怎么对你的? 现如今你那园子里的仙草一坏,他定然会用了别的手段反逼你的对不对?难道你看不出来他一直拿你当狗使吗?你竟然还要听他的?你傻了是不是?” 金石头抬起手“啪”的一耳光抽在金一秤脸上,大声骂道:“我就知道是你这个扫把星搞得鬼,哼,你当我不知道呢,我那几十亩仙草怎么平白无故的全都从根烂到了头,一夜之间全都死光了?要是没有你使坏,哪儿会有这种事儿?嘿,我不提这岔,你可就先不打自招了?金一秤,今儿个我就照死里打你一顿,先给我那几十亩仙草报仇!” 金石头转手取了一根大棒子冲着金一秤劈头盖脸地就打了下来,周大勇的身子被捆着,拼命扑过去护在金一秤身上,身上结结实实地挨了好几下,周大勇咬着牙大声骂道:“金石头,你这个混蛋,对自己的妹子下这么狠的手,却死心踏地地给那个姓钱的当狗使!?我说你可好好醒醒吧,那个钱千的做假药的事情已经败露,现在人也被关到衙门里面了,你要是肯放了我们,我们也就放你一马,要不然,我们就把你和钱千勾结的事情全都说出去,我叫你也一并吃官司!” “叫我吃官司?哈哈哈,你看看那是谁!” 金石头把手一指,只见不远处的树林子里面闪出几个人来,领头的那一位正是钱千!而他身后的几个彪形大汉手里正押着两个被五花大绑的女人,是柳翠娥和金二丫! “娘,二姐!”金一秤急得一声大吼,想要站起来,身上又结结实实地挨了一脚。 钱千一抬手,手下押着着柳翠娥和金二丫慢悠悠地走了过来,她们两个人都被捆得结结实实的,嘴也被堵上了,一看到金一秤,柳翠娥和金二丫哭得泪如雨下,嘴里呜呜呜地发不出一丝声音来。 “喂,钱千,你我二人的恩怨,不关别人的事儿,你把我娘和我二姐给放了,余下的我们几个随便你如何处置。” “把她们给放了?”钱千斜着眼睛一笑:“可以啊,不过我有一个条件,金一秤,你必须告诉我你是怎么对我的那些仙草做的手脚,如果有任何隐瞒的话……” 钱千语气一顿,他身后的大汉将金二丫往手里一拎高高地举起来就伸到了悬崖外面。金二丫看了脚下一眼,立时吓得啊啊直叫,连脸都变颜色了。 金一秤赶快上前跪了跪,连声道:“钱千,你别伤害我二姐,我知道灵芝草的病该怎么治,我全都告诉你,你把我二姐给放下!” 钱千得意地一笑:“哦?说。” 金一秤深吸一口气:“你棚子里的灵芝草并不是我做的手脚,但是我刚才听到金石头说的话,猜到你的仙草是怎么突然烂掉的了,你现在把我二姐放开,把我娘也解开,我就告诉你所有的原因。” “还敢给我耍花招?”钱千愤然大怒“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他们几个全都给扔到山底下去?” 钱千一挥手,几个黑衣人上前作势要周大勇和杨八妮还有柳翠娥一起给扔到山底下去。 金一秤赶快伸着脖子喊:“钱千,我没骗你!我真的没有骗你!你的仙草之所以种不下去,是因为金石头在棚子里少做了一项重要的工作,这项工作以前我经常带着八妮一起做,别的人不知道,所以金石头就漏了这一项,这才叫仙草得病了!如果你们一开始把这项工作做好,我保证你们以后种的仙草都能丰收!” 杨八妮在她身后大喊:“一秤,你真的要把这个法子教给他们吗?那……那可是咱们的秘方!” 金一秤叹了口气:“事到如今也只有把这个法子告诉他们了,钱千,你听我的,你把他们都给放了,我把这个法子教给你,往后你想种多少灵芝就种多少灵芝,断然不会再遇到类似的事情发生!” 第400章嫖一下 钱千盯着她的眼睛与她对视了一会儿,最终把手一挥:“我谅你也不敢再多耍手段。” 几个人上前把周大勇和杨八妮身上的绳索给解开,又将他们和柳翠娥赶到一处由几个人看着,转手将一把钢刀架在金一秤的脖子上:“丫头,现在该说实话了吧?” 金一秤道:“其实金石头已经把我们的种植办法从兄弟们嘴里套出来的差不多了,只是他还缺了最重要的一步,就是消毒!” “消什么?毒?”钱千挑了挑眉头。 “是消毒!其实那些芝草只是染了一种病毒,这种病毒在菌类当中传染得极快。以前我们棚子里也发生过这种情况,一旦发现有灵芝感染了这种绿毛菌,就得赶快叫人把它连根挖掉扔出去,余下的赶快消毒,不然这种绿毛菌就会迅速蔓延,一夜之间毁掉棚内所有的植株……” 钱千眯了眯眼睛,显然是听进去了。 周大勇看着身后逼着的几把寒光闪闪的钢刀,压低嗓子道:“八妮,这个事儿不对,钱千带的这几个人个个身藏凶器,显然不是善类,他们摆明了就是要杀人灭口来的。只要拿着咱们逼着一秤把种仙草的所有法子都给说出来,就肯定会把咱们几个全都杀了灭口!” 杨八妮吓得腿直抖:“可是一秤姐要是不说,他们也会杀了咱们的啊,你看他们把咱们给带到这荒岗的悬崖边上,不就是图着好下手的吗?” 周大勇拿眼睛偷着向四处看了一圈,周围的人加上钱千和金石头足有十二个,那几个穿黑衣服的明显还都是练家子,自己这边总共五个人还有三个是女的,单凭着自己和杨八妮的身手怕是怎么也拼不过他们。这可怎么办啊? 周大勇急得头顶冒汗,突然看到旁边的山坡上闪出一角洁白的僧袍来,那人的身影向旁边一闪,隐在一块岩石后面…… “棚子在每一季大面积撒种之前都要先泼上烧酒,再用生石灰撒地。等十五日左右,叫那里面的酒气和石灰气一一散去,这才能放下培养基和菌种……” 钱千眯着眼:“我怎么才知道你说的是实话?” 金一秤道:“你可以问金石头,他刚接手种植棚的时侯,那棚子周围是不是有很多生石灰?我住的那间房里是不是有很多烈酒?可是后来,这些东西你们都用过吗?” 金石头抚着后脑勺想了一会儿,还真是这么回事儿。 钱千又问:“还有别的诀窍吗?你没有什么没说完的?” 金一秤道:“所有能说的我都说清楚了,其实种仙草不是个难事,你们只要把这项工作做好,以后都不会出什么大问题……现在,可以把我娘我姐还有我的兄弟们都给放了吧?” 钱千眯了眯眼睛,断定这一回金一秤是再也不敢说假话,回头看了身后的人一眼,把手一挥,那几个黑衣人把刀一挥,慢慢地举起来,对准了周大勇等人的头顶。 金一秤大喊:“喂,你们不是说要放了他们的吗?” “放了他们?”钱千目露凶光,“你们这几个混蛋,害得老子这一回赔了多少钱?我还会放了你们?做梦去吧!”放一说完,钱千“刷”地一声从腰里拨出一把匕首来,冲着金一秤就刺了过去。 突然听到身后传来“轰”的一声巨响。 周大勇大叫了一声“闪开!”护着身边的柳翠娥和金二丫就往一旁躲去。 一块巨石“轰隆隆”地从山坡上滚了下来,如同一头疯牛般冲着众人就滚落下来。 黑衣人吓了一跳,当即四散开来,可还是被石头当场砸死了几个人,余下的几个也纷纷受了重伤,周大勇和杨八妮趁着那几个人不注意,抢了两把钢刀,与余下的几个人力搏起来! 钱千被那个大石头落下的动静惊了一跳,刚一回头,身子就被金一秤站起来猛撞了一下,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上。 青檀三步两步跑过来,拿着手里的小刀把金一秤的身上的绳索给割开。 金一秤回头怨他:“你这半天跑到哪儿去了?怎么现在才来?” 青檀三下两下给她解开了绳子:“我去嫖了个娼……小心!”身后一个黑衣人一刀砍过来,青檀把金一秤一推,闪身与那个人力搏起来。 嫖娼?你这算是什么人品啊? 金一秤连惊带气,跺着脚骂:“病成这样了你还嫖?不要命了是不是?” 周大勇跑过来,一把护了她就往后跑:“一秤,赶快带着你娘和你二姐走,这里的事情交给我!”反手把她一推,周大勇手里提着钢刀和身后的人就是一通厮杀。 杨八妮过来一把扯了金一秤:“一秤姐,快点带着你娘和二姐走,到了山底下就赶快叫人来帮忙!” 金一秤不放心地看了青檀和周大勇一眼:“钱千的人多,你们三个抵不住的!你带我娘和我二姐先走,我留下来帮他们!” 杨八妮急得直跺脚:“一秤姐你傻了?你要是不走,她们两个能走吗?” “啊!” 躲在石头后面的金二丫一声惊呼,却是一个人拿着把钢刀冲着她们娘两个的头顶就削了过去,金二丫手忙脚乱地拿了个石头砸中了那个人的脸,那个人倒下去了,自己也吓得哇哇直哭,后面的柳翠娥更是吓得混身直筛糠。 杨八妮冲过去,冲着那人追着砍了几刀,回头冲着金一秤道:“一秤,快跑啊,这里交给我们!” 金一秤不敢耽搁,上前把娘和二姐的手一扯,顺着山路就跑了下去。金石头一看势头对自己不利,也脚底下抹油,转身就跑了。 第401章意外 余下的三个男人,背靠背奋力与钱千的人搏斗,对方到底人多,不一会儿,三个人就明显有点支撑不住了。青檀身子虚,拿着刀撑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周大勇一把护了他,一边和身边冲上来的人搏斗,一边骂道:“花和尚,嫖到这时侯才回来?不知道我们担心你啊?” 青檀嘴硬:“要不是我去嫖一下,还听不到钱千要算计你们呢,也就赶不及设这个机关救你们了!” 杨八妮一边和那些人对打一边道:“不错,这机关设得挺好,一下子就砸死好几个人呢,还重伤了几个,嘿嘿,余下的几个怎么办?咱们哥仨一人抵他们俩,不吃亏啊!” 钱千倒在地上,捂着刚才被青檀一刀划伤的手臂,跳着脚大骂:“杀,把他们几个全都给我杀干净了,还有那几个女的,别叫他们跑了,赶快去追啊!” 三个人对七个,明显不是对手,青檀灵机一动,突然拿起刀照着自己的左手掌心一划,刀刃上染了血,青檀抬手冲着对面杀过来的一个壮汉就削了过去。 刀锋划过那人的身子,在那个的手臂上割开一个小口,那人神色一滞转手举刀要砍,却突然身子一软,倒在地上就抽搐起来。 众人一愕,一时之间不敢再轻易上前。 青檀抬手把周大勇和杨八妮手里刀上都涂了点血:“我的血里有剧毒,只要他们沾上一点就必死无疑,咱们现在就只管拼命去杀就好,只要划开他们一寸皮肤,他们就得死!” 青檀的话明显吓了那些人一跳,刚才那个倒地的人抽搐了几下,两眼翻白彻底死掉了。余下的人不敢再轻易上前,钱千把手一挥:“你们几个追那几个女的去!”又有几个人调头去追金一秤她们去了。 青檀道:“八妮,大勇你们两个上去拦住那几个追一秤的人,剩下的这个人,交给我。”话一说完,先一步挻着刀冲着钱千就去了。 钱千吓得吱吱哇哇乱叫,一边叫手下的人赶快迎敌,一边就往山头上跑。 杨八妮身子瘦小腿脚快,先一步快跑就往山下追拦金一秤她们几个的那俩人。 周大勇留下来奋力与几个人对打,青檀就是死追着钱千一个,身后有人壮着胆子一刀砍过来,青檀没有躲过去,一刀被他砍在后背上,血瞬时溅出喷了那人一脸,却见那人捂着自己的眼睛就倒在地上,一通嘶吼,不一时就倒在地上不动了。 余下的人不敢再硬追青檀,眼看着混身血淋淋的他追着钱千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山顶跑。 钱千看着青檀偏要追着他一个人不放,吓得慌不择路跑得气喘吁吁,一直跑到了一处陡崖上,前面再也没有路了。 钱千背靠着一棵大树直发抖,转身指着青檀的鼻子道:“喂,你这个和尚,你别过来,你……你要是再敢往前走一步,你信不信,信不信我一刀杀了你?” 钱千亮出手里的匕首说得战战兢兢。 青檀满身是血,还是盯着他一步一步地逼了过来。 钱千盯着他手里那把带血的钢刀彻底被吓住了,颤着身子开始改口说好话:“我说……我说高僧,大人……你,你干嘛这么死追着我不放,我手下的那些人不是已经散了吗?金一秤她们不是已经跑了吗?我,我收手了还不行?我说你,你非得要逼死我吗?难道……难道你出家人就不能慈悲为怀放我一马?” 青檀走到他的面前,把手里的钢刀一把架到他的脖子上:“如果我慈悲为怀放你一马,就是给我自己的女人留后患,你觉得我会这么做吗?” 他的……女人?钱千眼看着面前这个手执钢刀面带狰狞的和尚,吓得七魂离世三魄出观,老天爷,这是个什么和尚啊?手里的匕首“当”的一声掉在地上,钱千的脸上彻底没有了人色。 青檀的手一动,刀刃划过钱千的皮肤,一抹辛辣的疼痛顺着那个伤口一直袭到心底。 “啊!” 钱千的嘴里发出一声恐惧的嘶吼,突然上前一把抱住青檀的身子大叫一声:“要死我也要和你一起死!” 话一说完,钱千纵身一跃,两个人相互搂抱着一起往悬崖下面跳了下去。 “青檀!” 周大勇顺着血迹找到山顶,正要上前帮着青檀把钱千给收拾掉,却终是晚了一步,眼看着他们两个人的身子搂抱着一起跌入深不见底的谷底。 周大勇扑到崖边大声嘶吼:“青檀,你这个畜牲,你他妈的骗我,你明明说地你不喜欢金一秤的,可是你现在才说她是你的女人,你明明就是喜欢她……青檀,你回来啊,兄弟!你别死!” 被钱千搂抱着急速落下的人听到了他的话,唇角默默一勾。 “兄弟,我没有骗你,我也是刚知道,原来我那么喜欢她……” 风声在耳边疾驰,眼前逐渐变得模糊,最终变成一片黑暗。 ** “乌梅,砂仁,龙胆草每样收够一百斤就先不要收了,先自打包叫黄二毛送到城里去交给大勇卖掉,白术,海马和黄芩还要再多收一些,昨个儿大勇带话过来说是这些货城里还有客户要定。” 金一秤游走在一包又一包的药材中间,忙得脚不沾地,抬手抓起几把草药在鼻子底下闻了闻,回头问道:“这一袋子草药是谁送来的?” 张破仓冲着身后一指:“是赵家屯里的人送来的。你看他们还送来了两车东西。” 金一秤走过去,冲着那几个人看了一眼:“你们是赵家屯来的?” 领头的一个中年汉子赶快道:“是是是,我们就是赵家屯来的,赶了几十里地往这儿送药材,您看看,我们这些药材的品相可都好得很,姑娘,您全都给收了吧。” 第402章假药 金一秤冲着他身后那满满一车货看了几眼:“你们几个不是赵家屯的,怕是城里以前和钱千那种人打过交道的人吧?现在钱千倒了,他的丑事暴了光,官府现在在城里把假药查得严了,你们做的这些假货没有地方销,所以就堆到我们这儿来了。” “这……”那个汉子脸一僵“你这姑娘,你可不能乱说话啊,你咋能证明俺们车上这些货都是假的?你要是敢信口雌黄,俺的兄弟们可不依!” 话一说完,他身后那几个汉子也一起围了上来,冲着金一秤指指点点地道:“对,小丫头,你要是随便说我们送上门来的货是假的,我们可不依。我们跑了几十里路送药来的可不容易,这些药,你得收!” 金一秤笑了笑,指着其中一个袋子里的东西问:“这一袋是什么?” 那汉子道:“我这一袋子可上好仙茅。” “仙茅?”金一秤可就笑了,用手指抓了一把托着手里冲着身边围着的人道:“你这根本不是仙茅,你这是地地道道的细白芍根,特地用颜料给闷黑了之后冒充仙茅卖的!” 金一秤手一扬,那一把草药往旁边的水坑里面一丢,不一时就看到那把草药的颜色被泡了下来,全都恢复了原本的面目,果然就是白芍的细根啊! 那几个人一看瞒不下去,赶快把那些东西一收,灰溜溜的全都跑了。 “一秤姐,你真能耐,他们做的这些假全都逃不过你的眼睛!”周大头跟在金一秤身后连声道。 金一秤道:“药材都是拿来救命的东西,是最不能含糊的了,你们这些人都仔细给把好了关,别管是谁送上门来的药,你们都要仔细审验,莫叫一分假货流进来。” “是,我知道了,一秤姐!”周大头转身去装草药。 门前还排着一条又一条的长龙,一个月前自己把要在村子里高价收草药的消息放出去之后,附近几个村子里的人都来了。 黑峰山上惯出好草药,以往那么多年,一来认识草药的人不多,二来也没有几个人会跑到这种地方来收,所以村民们都没有把那些山里的宝贝当成一回事。 如今金一秤不但四处散布消息高价来收,还叫手下的兄弟们带着乡亲们辨认草药,教给他们怎么去挖怎么去晾怎么去炮制,附近几个村里的村民全都卯足了精神,上山挖草药,不一个月的时间,附近的人送来的草药越来越多,就连远一点的药农也都特地赶来送货。 一切都和青檀预料到的一样,今年整个县城的药材行都受到了牵连,许多家药铺被官府撤查,连生意都做不成。可是市场的需求依然在,金一秤就拿着他那二百二十两银子当本金收的第一批药材,结果一到县城就被抢购一空,第二批,第三批的定单已经又压在手里了。 不过是一个月的时间,妥妥的上千两纹银进帐,后面还有大批定单压着手。 而另一边周大勇也没有闲着,到县太爷那里用一百两银子包下一座荒山五十年,叫杨八妮领着一群兄弟建起了一个新的种植基地。 这一回,大家有了经验也有了资金,建起来的基地更成规模,只要一投产,不出三个月妥妥的能收入一千多斤的干灵芝,转眼又是几千两银子到手了。 眼前的形势一片大好。 村里人也算是看出来了,这个金一秤和周大勇是两个真有能耐的,孩子们跟着他断然比跟着别的人强得多。 以往那些家里打着骂着不叫和金一秤来往的人家,如今也都把孩子们又给送来了。 都是周大勇往日里的兄弟,哪怕当时落难不得已把秘方卖了出去,如今周大勇也没有再和他们计较,照样收归旗下接着做自己的大事业。 所有人再次忙碌起来,周大勇支应着城里卖药的生意,杨八妮种植棚里忙个不停。 金一秤盯着一帮兄弟们把好关收草药,绝对不叫一丝不合格的东西溜进来。 每个人都尽量给自己找更多的事情做,这样,就没有时间多去想念青檀。 到了明天,就是他走的第二十一天了吧? 金一秤每天带着一众人去那山里面去挖药,不止一回试着往那处悬崖下面走,至少看看他的尸体落在哪儿,想尽办法把他的尸骨弄上来安葬才好。 可是那一处悬崖实在是太深太陡,灌木众生,荆棘密布,一眼望不到底,除了几块被棘荆扯得零碎的布料挂在树上,再也没有任何痕迹。不止是青檀的尸体没有找到,就连钱千也一样是尸骨无存…… 或者这就是命吧,他说过他活不过二十岁,哪怕是这一回不与钱千同归于尽,他体内的毒也不知道可以制住多久,或者无论如何结局都是一样…… “一秤啊,娘给你做了一碗鸡汤面,你赶快吃上,趁热!”柳翠娥端着一碗热面走过来。 金一秤端着面碗吃了一口,眼睛又落在一旁的帐上。 柳翠娥上前替她合上帐本:“专心吃饭,不急着赚钱。” 金一秤笑了笑,逼着自己开口吃面。 柳翠娥看着她就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我实在没有想到,大勇会这么义气,听说咱们遇到了事情,他竟然带着兄弟们这么奋不顾身地来救咱们,我听说那一天还折了一个兄弟,就是青松观里的小和尚?” 金一秤嘴里的面突然哽住,别过脸往一旁看。 “我听八妮说大勇背地里哭了好几场,回到城里之后非要请最好的道士和尚给那个小和尚超度,几个人都劝不住他,后来,还在县城的东郊给他建了一处空坟,一有功夫就跑到他的坟前去哭……” 金一秤咬着牙,强逼着自己把眼泪给咽下。 第403章大嫂 看到金一秤不说话,柳翠娥又道:“看来以往娘还是错了,之前娘一直不喜欢你和他多打交道,就怕他娘那个人实在是太难缠,万一你和他在一起了,他娘会说难听话。 可是现如今娘也算是看明白了,周大勇真是一心一意地对你好。女人这辈子啊,图的是个啥?不就是图着能遇见一个真心对自己好的男人吗? 一秤啊,娘今儿个把话说在这儿了,你和大勇的事儿,娘不拦着你们了。眼下你们两个合起伙做的生意也不错,年纪也登对,要是你们两个真想到一块儿的话,娘就破上这张老脸,自己去和周掌柜的说?” “娘,看你都说了些什么啊?”金一秤抬手擦干眼泪,回头对着母亲强挤出一个笑脸来:“我和大勇是兄弟,没有别的事儿,你别多想。” “一秤……” “对了,娘,金石头一直都没有露面吗?细寡妇呢?她也一直不肯说实话?” 柳翠娥气得摇了摇头:“那一天咱们逃出来之后,大勇就带着人四处找金石头,可是这村里村外全都翻遍了,就连他一直藏身的那个破窖也都找过了,可是连他的影子也没有见。 附近那些送药过来的人,也都答应帮着咱们找,可是这几个村子打听过来,都没有一个人看见他金石头的影子,怕是这个货又跑到别的地方躲起来了吧。” 金一秤点了点头:“嗯,那我叫大勇在县城多留意着他一点。” 柳翠娥道:“细寡妇一心惦记着大宝和小宝,她倒是没跑,但是她那个人,你还能不知道吗?整天嘴里都掏不出来一句实话的,都连着关了她这么多天了,她就是咬着牙不开口。” 金一秤想了一下:“她是这是看准了咱们不会拿她怎么样呢,也是,不管怎么说她也是大宝和小宝的娘,咱们就算是看着他们两个人的面子也不会把她给怎么样,关个几天也就放出来吧,我在村头儿给她盖上两间草房,叫她自己住去,往后别和咱们家的人多打交道就是。”回头看了一圈:“大宝呢,他怎么不见?” ** 金大宝帮张兰草劈完了一堆柴草又跑到厨下问:“大嫂,三婶,桶在哪儿?缸里的水不够了,我再去挑点去。” 张兰草过来一把抢了他身上的扁担:“行了大宝,你这一下学堂就在这儿忙,功课你不管了?我说你还是早点回家去吧,这些粗活儿留着你三叔回来,叫他干。” 金大宝把扁担重新拿在手上:“我三叔这几天不是帮我三姐在收药材的吗?我看他也可忙了哩,哪儿有功夫弄这些,我先帮你们把水给挑回来,免得你们两个女人到河边不方便。” 张兰草直笑:“啊哟哟,听听大宝说这话,你今年也才十二岁,光干粗活累得你再不长个了,你娘可不依我……” 张兰草话说到一半就掩了口,大宝娘的事儿村里都传遍了。她和金石头一起伙着城里那个卖假药的商人绑了柳翠娥和金二丫借此来要胁金一秤,还活活害死了青松观里的小和尚,现在村里头的人没有不骂他们娘两个的。 金大宝的脸色黯了黯:“我娘她是活该,大娘和姐姐们待我们不薄,可是她就听金石头的话,就知道欺负人!” 张兰草讪讪地笑了笑没开口。 白小兰在一旁小声道:“大宝,她到底是咱们的娘,你不该这么说她。”转身回房里拿了两个白面馒头包起来装到大宝的书包里:“把这两个馒头拿回去给娘吃吧,她被关着怕是心情不好,你给她送点吃的进去,再给她说上几句宽心的话,哪怕她的做的事儿再不对,你也是她的儿子,她也是你娘。” 金大宝收了那两个馒头折身回家,刚一进门就看到金一秤低着头在看院子里晾的几筺草药。 “大娘,二姐,三姐,我回来了。”金大宝从书包里把那两个白面馒头取出来,“我去看看我娘。” 金一秤看了他一眼:“这两个馒头是三婶娘给你的?” 金大宝摇了摇头:“不是,是我大嫂给的。” 白小兰?金一秤倒是听说过她,但是从来没有见过。 金一秤看着那两个馒头微微一笑:“你大嫂倒是个有孝心的。下回你见她就和她说一声吧,虽然和我金石头不太对付,但是我并不是个不容人的人,她要是想回来,随时回来都行,我和娘都欢迎她。” 金大宝摇了摇头:“三姐,你多想了,我大嫂不回来并不是因为你,是因为大哥和娘他们两个……”金大宝话说到一半就红了脸:“我先去看看娘。” 金一秤眼瞅着他进了关着细寡妇的屋子,和细寡妇刚说了两句话,细寡妇就开始呜呜咽咽地哭,连声控诉着金一秤母女三人怎么怎么对自己不好,金大宝只是为柳翠娥辩解了一句,立马就迎来了细寡妇摔盘子打碗的一通怒骂。 金大宝气了,背着书包转身走出来,回到自己的房里写字去了。 耳听得细寡妇还在高一嗓子低一嗓子地骂个不停,口口声声骂金大宝没良心,自己的娘和自己的大哥不顾,就由着别人家母女一直欺负到自己头上。 金一秤听了几句,细寡妇骂得虽然狠,但是哭得也挺惨的,看来对于自己的处境也是很不满意,如果她真的知道金石头在哪儿,怕是早就说了,憋到这一会儿还不肯招,怕是真的不知道吧?只是大宝刚才那一句……白小兰不肯回家是因为金石头和细寡妇? 难道自己和母亲不在家的这段时日里,他们之间又闹出了什么不愉快来? 第404章尸首 “哟,一秤,今儿个你不忙了?还过来看三婶娘?”张兰草接过金一秤手里递过来的礼物,笑道。 金一秤笑了:“昨儿个我听大宝说,小兰嫂子一直在你这儿住着,所以就过来看看你们两个。” 白小兰在房里听到动静,也赶快走了出来,对着金一秤笑了笑算是一礼,轻声叫了一句:“小妹,你来了。” 金一秤看了白小兰一眼就感觉到很亲切,这个姑娘一看就是个安份守己的人,叫细寡妇说给他金石头,真是白瞎了。 心里这么腹诽着,人已经被张兰草让到了屋子里。 房间里被收拾得干干净净的,金一秤在炕头上坐好了,张兰草笑道:“这阵子你三叔忙,十天半个月不回来一趟,多亏了有小兰跟我做伴,不是我说,小兰真是个好姑娘,人也勤快贤惠,手也巧得很,你看看她做的那些点心窝窝,又好吃又好看的。” 张兰草一边说一边把手边的一个碟子拿过来放在炕头上,让着金一秤吃点心。 金一秤笑了笑:“早就听说小兰嫂子是个又漂亮又贤惠的人,今儿个一见果然如此。小兰嫂子,今儿个我来就是想问你一句,你在家里住得好好的,为什么跑出来啊?我听邻居们说平日里细寡妇对你算是不错啊。难不成是金石头他欺负你了?” 白小兰的眼圈陡然一红,偏过身子半天没说话,眼泪止不住顺着脸颊滑了下来。 眼看金一秤是有话要问她,张兰草借故走了出去。 金一秤从怀里取出手帕递到白小兰手上:“嫂子,先擦擦眼泪,有啥委屈你慢慢说。” 白小兰接过帕子道了声谢,又捂着脸哭了一会儿,这才开口道:“小妹,你年纪小,有的话,我这个当嫂子的是不当和你说的,可是你今儿个既然问到这儿了,我也就不憋着了。金石头他……他不要脸!他娘还在一旁帮他!” 白小兰心里头的委屈窝了这么久,一直没有机会往外倒,今年看到金一秤问出来了,忍不住把所有的事儿都给倒出来了。 从金石头新婚之夜在麻小红的房里呆着就不出来,到后来对着自己耍无赖,明明看到自己不愿意,细寡妇不但不拦着他,还在旁边帮着扒裤子按腿。 白小兰越说越生气,最后竟然是哭不能自已。 “早在出嫁前,有些事情娘和嫂子也是私下里交待过的,对待男女之间的那个事儿,我也并不是太害怕。可是我实在想不到,新婚之夜金石头竟然是在钻到那个戏子的房里去了,连理也不理我。 我是好人家的女儿,为什么要受到他这样的羞辱,后来他怕是和那个戏子玩得腻了,就又来寻我,我这心里就一味地恶心着他。那一天他硬要……我就连骂带喊的,没想到娘进来了,不但不骂他,还帮他!后来,要是不是麻小红突然进来,打了金石头,骂了他娘,我也逃不出来了,怕是那一天就被他给……” 白小兰抖着肩膀哭得实在是说不下去,金一秤坐在旁边劝了她:“嫂子,他们娘两个那个人品我是知道的,做下这样无耻的事情来,的确是让人很难忍受。 嫂子,现如今金石头跑了,一直不敢回家,细寡妇这阵子我把她给关起来,叫她说出来金石头在哪儿,可是这么多天过去了,她一句话也不肯说,看来也是不知道金石头在哪儿。 这几天我想在别处买两间草房叫她出去住,免得乌烟瘴气地带坏了大宝和小宝,不管怎么说你是进了我们老金家的门,哪怕金石头不在家,你也是我们老金家的人。这两天你把东西收拾一下就回去住吧,我娘她也挺想见见你的。” 一番话说得白小兰心里头热乎乎的,只说自己再想想,就客客气气地把金一秤送了出来。 金一秤离了张兰草家往回走,一路上总觉得有个什么事儿在心里头绕,直到快到家的时侯,这才猛然一省。 麻小红!为什么一直没有见到她?金石头现在不会是和她在一起吧? 麻小红那种女人,金一秤实在是太了解了,金石头有油水的时侯,她会跟着,金石头一旦落了难,她比谁闪得都快,只要找到她,说不定能问出来金石头在哪儿。 主意一打定,第二天金一秤就放出消息来,叫所有的兄弟和附近的村民们一起帮着找麻小红。 到了第三天正午。突然有人带过来消息:麻小红找到了! 那是一处荒草地,平常根本就没有人来。 金一秤实在没有想到麻小红会是藏在这种地方,抬脚要往地里迈,被杨八妮一把扯住了:“一秤姐,她现在的样子难看得很,你别走近了,免得被吓到。” 金一秤道:“死人我见得比你多多了,哪怕她现在的样子再惨也吓不到我。我走近些还刚好能分析一下她的死因。” 麻小红的尸体最早是被个放羊的孩子给发现的,那孩子将那一群羊赶到草地里吃草,转眼就看到那群羊被惊吓得往回跑。 小孩子奇了怪,走到深草丛里面一看,差点被吓死,只见是一具女子的尸首,身上穿着件大红色的衣裙,头上垂着黑油油的大辫子,脚上穿着大红色的绣花鞋,身子已经烂了一多半,爬满了白花花的蛆虫。 那孩子吓得吱吱哇哇地哭着就往家里跑,跑回去连着发了几天的高烧。 家里人奇怪,顺着他放羊的地方找,这才算是找着那具尸首,有人认出来这女人身上的穿着打扮象是以前跟着金石头的那个戏子女人,听说金一秤这阵子四处放消息在找她,就赶快去给金一秤报信。 金一秤和杨八妮他们几个刚一走近,就被那股子臭味儿给熏得睁不开眼睛。 第405章沉冤 张破仓看了那个女人一眼叫了一声:“啊哟,我的娘啊。”腿一软,转身就跑到地头上吐去了。 杨八妮倒是壮着胆子一直跟在金一秤的身后,眼看着她从怀里取出个奇怪的东西戴在自己脸上又转手递给他一个:“这叫口罩,把这个东西给戴好,掩好口鼻。” 杨八妮强忍了恶心,将那个口罩戴在脸上,又看着金一秤取了一双细麻布做的手套戴在手上,蹲在麻小红的尸体旁边就开始来回翻检着看。 眼看着一团又一团的蛆虫顺着那双麻布手套几乎爬到了金一秤的手臂上,金一秤也只是把手腕甩了几下,把蛆虫抖掉又继续翻检。 “一秤姐,你看出什么来了?”杨八妮问道。 金一秤指着尸体脖子里那一块没有被完全腐烂掉的皮肉给他看:“淤痕伴有软组织挫伤。”又将那块皮肤挑开指着下面的喉骨给他看:“这一块的骨头明显塌陷错位,很明显麻小红是被人给勒死的。” “是谁和她有这么大的仇啊?”杨八妮有点奇怪“不会是这个女人又偷了谁家男人的汉子,叫人家的女人给看见了,亲手给杀了吧?” 金一秤想了想,没说话。 张破仓在旁边吐得够了,离得老远问:“一秤姐,现在咋办?报官吧?” 金一秤摇了摇头:“穷乡僻壤的小地方,一个作风不正派的女人被人杀了,在官府眼里就是一件非常微不足道的小事儿,报给他们也不过是派个人来看上一眼,随便给你个因由就草草结案了。 找到麻小红的事儿你们先不要张扬,咱们还是先找个地方把这个女人给埋了吧。” 几个草席随便一卷,几个人就地扒了个坑就把麻小红给埋了。 夜深人静。 细寡妇扒着窗户往外看了看了,院子里头静悄悄的,想来金一秤她们娘几个和孩子们都睡着了吧。 门从外面被上了锁,细寡妇照着窗子上用力推了几把,感觉有点松动,弯腰从脚底下找了一根棍子过来,对着那个窗缝用力地撬,只听“格”得一根响,窗栅被别断了一根,细寡妇探着身子就从那个空当里面往外挤。 刚把身子挤出去一半,突然听到耳边传来一阵呜咽:“呜……呜呜呜,我死得好惨啊。” 细寡妇一抬头,只见面前出现一个女人,身上穿着一件大红色的衣裙,头顶垂着一个油亮亮的大辫子。 麻小红?! “啊!”细寡妇吓得一声惨叫,强挣着又把脑袋从那个空档里面缩回来了。 只听院子里传来“嗒嗒嗒”几声响,却是有人趿着鞋在院子里走动的声音。 麻小红平日里最喜欢趿着鞋在院子里走来走去的,就是这个动静。 细寡妇吓得抱着自己的肩膀缩成一团,躲在角落里连个大气也不敢出。 耳听得那个声音越来越近,最终在门前面停住了。 细寡妇吓得当即尿了裤子,一边抱着肩膀往后面缩一边道:“喂,你是谁?你是三丫头是不是?你别在这里装神弄鬼的?我……我可不怕你!” 门外的人不说话,不一会儿门上就传来了“格格格”的声音,象是一个女人在用长长的指甲在抠门。 细寡妇吓破了胆,大声嚷道:“快点来人啊,有鬼啊,有鬼啊!” 院子里的人象是全都死掉了一样,没有一个人应声,就连大宝小宝也没有醒,四周还是一片沉寂与黑暗。 门被挠啊挠啊,渐渐地,竟然挠出一个洞来,一只女人的手伸了进来,冲着细寡妇就抓了过去。 那十个染得鲜红的指甲被月光映得如同血珠子一般,不是她麻小红的手又是哪一个?! 细寡妇“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把头磕得梆梆直响:“我说小红啊,娘错了,娘错了,是娘不该杀了你,可是娘这也是不得已啊。 你好歹是金石头女人,你怎么可以扬言把他杀了他爹的事情说出去呢?我这为了护着他,也只有杀了你了。 我说小红啊,你别怨娘,你千万千万别怨娘啊,娘儿明儿出去,就请那得道的高僧来给你超度,娘再到城隍庙那里上上十柱香,保佑你来世投生一个好人家,我说小红啊,你千万不要吓唬娘啊,娘……娘对不住你啊!啊!” 那个伸进来的手突然在半空中停住,然后软绵绵地垂了下来,过了一会儿,门开了,柳翠娥,金一秤,还有穿着一身鲜红衣服的金二丫,还有金老三四个人恶狠狠地瞪着细寡妇。 柳翠娥抖着嘴唇道:“细寡妇,你再说一遍,孩子他爹是被……是被金石头杀的?” 细寡妇一把捂住自己的嘴,一脸惊恐地看着面前的人:“你们……你们暗算我!”话一说完,挣起来朝着四个人猛冲过来,伸着脖子就想往站外逃。 金老三早就上前一把擒了她,抬手照着她的脸上就抽了几个大耳光,流着泪骂道:“好一个歹毒的妇人啊,你纵着金石头杀了我的大哥,竟然还敢叫他来谋夺家产!你们母子两个的良心,真是叫狗给吃了,说,金石头那个混蛋现在到底是藏在哪儿了?!” 细寡妇哪里还肯答话,呼天号地就地打滚死命挣着就想往门外逃。 柳翠娥捂着胸口哭得坐在地上:“老大啊,原来你竟然是如此冤死的啊!枉你生前对他们母子两个人这么好,他们两个竟然联手要了你的命啊!” 金一秤将母亲从地上扶起来:“原本我听了白小兰的话也只是怀疑她会知道麻小红的死因,实在没有想到就这么乍上她一下,她就把实话给说出来了。 麻小红就是他们杀的,实在没有想到就连爹都是他们杀的。娘,无论如何此事真相大白,你也不要太伤心了,明天咱们就报官!” 月光洒进院子里,照着细寡妇那一张已经惨得没有人色的脸。 金一秤看着她久久无语,她竟然害死了这辈子对她最好的男人,就为了金石头那个绝然不成器的货,狼,果然是喂不熟的。 第406章水灾 第二天,县衙门里的人接到报案,派了仵作前来勘验,麻小红的死因的确是被人给勒死的,又有大量的人证在场。 金一秤又将那些人引到了金老大的坟前,原本被山上的土被厚厚掩住的金老大的棺木接连被雨水冲了几个月又露出一个角来,几个人将那棺木往外一抬,从已经严重腐坏的尸身上可以看出来,死尸的胸骨曾经受到过重创,显然是外力所为。 此时人证物证俱在,细寡妇很快被定罪被带回衙门侯审,而金石头也被作为轼父的凶犯全城通缉。 金老大的棺木被重新整理好,正打算被埋入祖坟里面正式下葬,金一秤突然想起了云中子的话来。 “你们把他埋的地方,铁定得被水给淹掉,你们不听我的早晚得后悔。” 回头看了看坟地的所在,再看看头顶上黑压压的天,金一秤心里面突然就范了嘀咕。 “三叔,咱们还把爹埋在老地方吧,想来这几个月那个地方他已经住得习惯了,随便再搬家,怕是不好。” 金老三有点奇怪:“那个地方不就是云中子忽悠咱们随便找的吗?现如今刚好给你爹的坟重新起开,不如还是埋回老坟地里头,叫他与祖辈的人都团聚了吧。” 古人亲情观念最重,生前是一家人,死后也是要埋在一起的,金一秤也就没有再多说什么。由着他们把金老大重新埋回到祖坟里头,入土为安了。 细寡妇被带走后,天上的雨就一直下个不停,好在药材赶在上个月里已经收得差不多了,城里的定单也都交付清楚了,余下的单子约的是两个月之后再交付,眼前的事情也就不用那么急了。 细寡妇被带走之后,柳翠娥生怕大宝小宝心里头不舒服,天天把小宝抱在怀里哄着,没事了,也叫一秤多去找大宝聊上一聊,叫他心里放宽着点。 可是再怎么说,这也是两人孩子,小宝整天哭着找娘亲,大宝也天天沉着脸,晚上就躲在被子里面哭。 实在不行,金一秤又跑到张兰草家里一趟,亲自把白小兰给接了回来。 “我听大宝和小宝说了,你在家里这几个月,是他们感觉到家里最有人情味的时侯,现在虽然细寡妇被带走了,可你是他们的长嫂,不能不管他们两个吧?所以我还是请你回来,帮我们照顾好大宝小宝好吗?” 这话说得白小兰没有办法拒绝,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随着金一秤一起回了家。 接下来的几天,雨还是下个不停,地里的庄稼被雨水浇毁了一半,乡亲们都说幸亏今年金一秤提前在村里收了几批药材,叫乡亲们赚了一笔小钱,要不然就指着今年的粮食收成,怕是要抓瞎。 金一秤打着伞在河边信步游走,挽起的裤腿露出洁白的小腿,光脚穿着草鞋淌在没住了脚腕的河床上。 金一秤眯住眼睛,隐约看到在濛濛的雨雾之间,一个洁白的身影就站在对岸,信手往水里甩鱼钩。 “啊哟,咬钩了咬钩了,这一条鱼好大啊,青檀,你真厉害!”金一秤拍着手雀跃着。 对面的人冷冰冰地看了她一眼,嘴里骂了一声吃货,转过身大咧咧地坐下催着她赶快生火把鱼给烤好…… 一串水迹顺着额头滴落下来,沾湿了脸颊,对面只有灰蒙蒙的雨幕,再也没有那个人的影子。 他死了,他已经死了…… 从认识他的那一刻开始,就知道他的命不会长,他早晚会离开,可是为什么他真的走了,自己还是如此伤心? 这段时间,金一秤每天都叫自己忙个不停,不是为了赚钱,而是为了叫自己忙得任何事情都顾不上,这样才没有时间去想他。 “青檀,你这个混蛋!病成那样还要去嫖,活该你死掉,你这个短命鬼,你活该,你活该!” 眼泪终于决了堤,心里一直憋闷着的痛簌地蔓延开来。 金一秤坐在河边仰着脸放声大哭,冰冷的雨水倒灌进嘴里,混着又苦又咸的眼泪倒呛进嗓子。 金一秤哭得抽抽答答上气不接下气,她现在才明白,那个人在她的心里终是不一样的,不知道从什么时侯开始,她那么害怕他会死掉,那么担心他会突然离开自己。 当云中子已经答应不再拿着家人威胁自己的时侯,她还总是想把他留在身边,想尽办法去医治他,保护他,可是自己终于还是无能为力。 他突然之间就那么走了,然而,他却不是病死的,他的死是因为要救她…… 暴雨如同瓢泼般淋头浇下来,似乎要将这天地间的所有悲伤一并冲走,脚下的地面有微微的震动,平空里一声巨雷响过,震得耳畔嗡嗡作响。 金一秤下意识地闭了嘴,抬起头向四周看去,远处的天际黑成一片,奔腾的河水象一条发怒的巨龙一样疯狂地冲了过来,转眼眼就漫过河岸冲毁了不远处的稻田,掀翻田埂上的牛车,又在田里正在悠闲吃草的老水牛冲上半空。 “天啊!上游的堤坝决口了!” 金一秤跳起来冲着村子里面就跑了过去:“乡亲们,快点出来,上游涨水了,大水冲过来了!” 铺天盖地的恐慌瞬间席卷了整个村落,村里的人听到动静,全都跑了出来,当看到迎面而来的大浪,所有人都急了。 母亲抱起孩子,父亲背起老人,兄长拉起幼弟,舍不得牲口的老农拼着老命抽打着牛棚里的牲口…… 整个黑沟子村突然陷入了一片混乱。 金一秤一脚踏进家门,一股滔天的巨浪劈头打过来!整个人象是雨中的一片落叶一样被打翻在水里面,连着呛了几口水又被那股巨浪一把甩在墙上。 第407章金老太太 金一秤的耳目一起发蒙,身子不由自主地随着水流被冲向远处,却猛然感觉着一只大手从身后托住了自己的身子,把自己带到水面上来,回头一看那人却是杨八妮。 “八妮,你怎么在这里?”金一秤问。 “我们在半山腰里面种灵芝,听到山谷里面的大河轰隆隆直响,我们几个兄弟爬到山顶去看,就看到一道巨浪从远处涌过来。眼看着水就要冲回到村子里面,我就赶快过来告诉乡亲们一声,结果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一步!” 又一道大浪打过来,院墙轰然倒倒,两个人顺着水流就被冲了下去。 杨八妮托着金一秤,挣着脖子游到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上,抓着树枝站稳。 金一秤抬起头,看见柳翠娥挽着金二丫,白小兰抱着小宝扯着小宝他们几个在房顶上堪堪站定了,这才算是松了一口气,挽着杨八妮在树上站稳。 身边不停有人被水卷着从自己身边冲过,金一秤和杨八妮两个人尽量伸长手臂又拦住了几个人,也一起给拉到了树上,但是还是当不住一个又一个的人又被大水冲走。 目送着这一股大浪彻底走远,又呼啸着去摧毁了下一个村庄,金一秤骑在树上回望整个黑沟子村,早已变成了一片汪洋,那些幸存的人大张着嘴望天哀号,祈盼着大雨赶快停歇…… ** 张铎收到属下的报告,气得一拳打在面前的公案上:“方文修就任青山县县令以来,每年上面都拨给他大笔公款用作修筑堤筑,结果今年还是出现了这么大的事情。他方文修这个县令到底是怎么当的?来人啊,备马,我现在就亲自去青山县,当面拿他方文修试问。” 方文修得知府台大人要亲自到青山县问责,当时就吓得尿了裤子。 自从就任以来,方文修每天想的就是“捞钱”二字,除了与钱千等奸商联手,包庇他们制假售假之外,公务之中所有能捞钱的机会全都一概不放过。 自从他来了之后,青山县的大坝每年都要向上审报大修一回,可是每回都只是做做样子迷迷众人耳目随便敷衍一下就好,而大量的纹银全都装进了他自己的腰包里。 年初倒是有人建议,说今年怕是雨水重,提醒他把大堤给加固一下,当时他只顾着陪夫人和小妾挑首饰头面,只当是耳边刮过一阵风去,转脸就忘了。 结果一转眼,洵期到来,失修的大堤哪里抵得住汹涌的洪水,直接就苦了下游那十几个村落。 这一回死伤民众无数,良田被毁千亩,更别提这农屋田舍和别的损失了。 方文修自知难逃罪责,还不等张铎到,自己就先把那乌纱官服一取,主动跪在堂前请罪了。 张铎哪里还看他演戏,当场叫人把方文修拿下投入大牢,又责手下众人将他这么多年来修堤的帐务提出一一仔细核对。 自己则换了轻服骑了快马,带着人直接奔赴各受灾的村落里面现场察看灾情。 ** 洪水退去,黑沟子村已经是一片泥泞,金一秤搀扶着母亲一起在泥水里翻拣被水冲毁的物什儿,虽然家里的东西被损坏得不少,但是好在人都没事儿。 白小兰用布把金小宝缠在后背上,引着金大宝一起收拾家具,经过一天一夜的奋战,屋子也算是勉强收齐整齐,一家人好歹有个能落脚的地方了。 可是看看门外,田地里的庄稼都被冲了个一干二净,旁边几户的草房都被冲得塌掉了,几十户人家流留失所,只能临时搭上几个棚子勉强遮风蔽雨。 金一秤家后院的那间小草房也被冲塌了,折了不少药材,好在损失还不大,可是身边的那些邻居们好象一夜之间全都一无所有了。 柳翠娥心好,把自己家里的几间房子给挪出来,叫邻居里面几个身体不好的老人孩子们住,自己则带着所有的家人挤到了一间偏房里面。 “大嫂,大嫂,家里有姜汤不赶快给煮上一碗,娘……娘看上去有点不太好。” 一大早,金老三突然背着昏迷不醒的金家老太太引着张兰草深一脚浅一脚地跑进门。 柳翠娥吓了一跳,赶快打发着金一秤去烧姜汤。 几个人一起把金家老太太给放在炕上,连揉带掐了半晌,又喂了半碗姜汤下去,金老太太这才“嗷”的一声缓过气来。 睁眼一看到金老三,拉着他的手就开始哭:“啊哟,我的老三啊,我算看明白了,这一家子人还就你有点孝心了哟,你是不知道啊,娘这一回没被水淹死,倒是差点饿死在自己家里头哟!” 老太太拍着自己的大腿哭天号地的。 张兰草在一旁解释道:“发大水的时侯,三哥正在我那里帮我修补房顶,我在旁边给他递东西,所以大水冲过来那会我,我们两个没被淹着,等到水退了,家里的粮食全都被冲走了。 三哥领着我回老宅子去,说是想着老宅子地势高一些,怕是未必能淹着。结果进了门一看,就老太太一个人在地上躺着哭天号地的。 原来是大水冲过来的时侯,老四一家四口刚好回邻村娘家去了,二哥前阵子到县城里面送粮食还没有回来,王金枝领着三个小子在家里。 发水的时侯,房子倒是也没有被淹着,倒把王金枝给吓了一跳,口口声声地说着家里的地都被淹了,今年的收成怕是没有了,一看水退下去,撺掇着三个儿子把粮食袋子一背,她自己把那个小丫头片子一抱一家人全都跑了,倒是把老太太一个人给扔在家里头。 老太太追了他们半天没追上,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要不是金老三和张兰草两个人回去看看,怕是老太太一个人饿死在屋子里都没人知道。” 第408章府台大人 金家老太太到底是饿了好几天了,号了两嗓子也就号不动了,倒在炕有一口没一口地抽抽答答的倒吸气。 柳翠娥赶快催着金二丫和金一秤去做饭:“你们两个还傻呆着干啥?没看着奶奶都饿成啥样了?你三叔三婶怕是也饿了吧?赶快把家里的米都给煮上,叫他们几个人先吃。” 金一秤和金二丫两个人去厨下做饭,白小兰也赶快去帮忙。 张兰草有点不好意思:“大嫂,你看,我们几个说来就全都来了。你这里突然又多了我们这么多张嘴,家里头的粮食还够你们再吃几天啊?” 柳翠娥道:“咱们都是一家人说那么多干什么?反正这水已经退下去了,等路好走一些,我叫一秤和二丫到县城里头去,赶快买粮食,横顺不会叫咱们家断了炊烟。”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是金老三和张兰草心里头也明白,这么多村子一起受了灾,路也被冲毁了,想要出门买粮怕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所以吃饭的时侯,两个人都刻意少吃了几口就说是已经饱了,把饭都留给老人和孩子们吃。 即使如此,到了第三天,米缸还空了。 柳翠娥一大早把饭留给家里人,领着两个丫头出门去找吃的,好歹背后有个黑沟子山,山里别的没有,怕是野菜还是有的,运气好的话,还能拣点鸟蛋啥的来充饥,三个人刚进了山,迎面就跑过来个人,走近了一看,是杨八妮。 杨八妮把半袋米往金一秤的手里塞:“一秤姐,我就料定了你们家的粮食不够吃了,特地给你送半袋子过来的。” 柳翠娥赶快拦住他:“你这孩子又干啥?现如今这粮食多金贵?你们自己家里人都不够吃呢,还拿来给我们?” 杨八妮道:“婶子,这是我们种植园里面存的粮,我们那园子地势高,今年一点也没有被淹着,早先存的粮食也没受损。现如今我们弟兄几个商量着先把库里头存的粮食每个人平分了先叫家里人一起过了饥荒,我特地给一秤姐你们留了一份。拿回去先吃吧,先度过了这个当口再说。” 柳翠娥感动得不行,接了那半袋米抱在怀里。 金一秤问杨八妮:“咱们的兄弟们家里人都还好吗?大勇那里有消息没有?” 杨八妮叹了一口气:“这一回水灾实在是太突然,咱们的兄弟们当时在山里倒是没受啥损失可是等水退了到家里一看,唉…… 我四姐去我大姐家里串门子连着他们一家子人一起被洪水冲跑了,我六姐和我爹还有我八姐在家他们算是幸运点的没被水冲走,只是我爹那个人贪财,发水的时侯一定要先去牵驴,结果那个驴棚子倒了,把他给压在下面……人没了。” 杨八妮说着说着就红了眼眶,金一秤不忍心再问,又安慰了他几句,便扯着娘一回往家走。 两个人刚走到村子口,却见一阵人骑着快马进了村子,领头的那个年轻人衣冠楚楚英姿飒爽,他身后的众人一边往墙上张贴着安民告示一边冲着众人大声呼喝道:“府台大人张铎亲临灾区安抚民众,发放灾粮,现在你们各户灾民全都排好了队,按人头领取灾粮。” 话一说完,那一众人从马上下来,开始从身后的骡马背上往下卸粮袋。 村民们乌乌泱泱地挤过去,伸着一双双黑瘦的手,等着领粮食。 张铎被两人手的人下护着退后几步,站到人群外面看着众人发粮,一回头却看到不远处有三名女子正站在那里向这边打量。 张铎微微一愕,旋即走了过来。 “金姑娘,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你的家是这黑沟子村里的?”张铎问道。 金一秤冷冷地回道:“是的,府台大人。” 柳翠娥听说面前这位是府台大人,赶快扯着金二丫一起伏身下拜道:“民女叩见府台大人,请府台大人恕罪,一秤,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给府台大人施礼。” 张铎赶快一手拦住,连声道:“夫人您不必多礼,我和金姑娘是很要好的朋友,之前她帮过我一个大忙。” 和府台大人是朋友?柳翠娥愕然回头看看向金一秤,却见她看向张铎的眼神依然冰冷,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一秤,你和府台大人是朋友?” 金一秤突然厉声开口:“张大人,你到底是来晚了!那天我得到证据说钱千在青山县里面制假售假,还叫我的朋友周大勇连夜到府衙报你,可是你呢?那件事情你是怎么处理的?” 张铎怔住:“我……我如何处理了?我当时就派人到青山县来撤查此事了啊!而且主犯不是已经被带回省城,我亲自审问并且定刑了吗?” “哈哈哈!”金一秤仰天大笑,泪却模糊了眼睛:“张大人,你只是叫你的手下下来拿人,你却没有想到钱千他之所以可以在青山县里安然地制假售假,那定然是他和官府的人有所勾结! 结果,你的人前脚把他送进县衙,他后脚就跑了出来,他绑架了我娘和我姐姐,逼着我说出种植灵芝的所有秘方,最后……他还杀死了我的朋友!” “有这等事?!”张铎怔住。 金一秤低下头哭得不能自己:“如果你接到案子可以加以重视,而不是叫你手下的人随便来抓了人,就交给方文修那个贪官去处置。 他钱千怎么可能轻易从法网中逃脱还来继续害人? 他方文修和钱千勾手索贿的事情也可及时大白于天下!那么他方文修玩乎职守而使大坝失修的事情也就可以及时被发现! 可是你呢?张大人,你接到我们的举报,只管叫你手下的人随便敷衍,却不肯静心细察。是你!是你害死了我的朋友,还有这十几个村子里的上千灾民!” 第409章回城 “一秤,你疯了吗?竟然这样和府台大人说话?”柳翠娥吓白了脸,喝斥了金一秤又赶快冲着张铎点头哈腰地行礼:“张大人,对不住,孩子年纪小,这几天遇到的变故太大,受了点惊吓,所以说话有点糊涂了,大人,您大人有大量,请您千万不要和她计较。” 张铎低着头,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有愧疚,有自责,还有一点委屈。 金一秤抚了一把脸上的泪,转身跑去。 柳翠娥生怕她出事,也赶快冲着张铎施了一礼领着金二丫一起去追金一秤去了。 张铎的手下送来了几百斤粮食,又引着手下的人向下一个村子里走。 诚如金一秤所说,这一次受灾的村子足有十几座之多,所过之处,到处都是被冲倒的房屋和被冲毁的良田。 流民饥馑,食不果腹。 自己送来的那些粮食成为他们救命的稻草,所有领到粮食的民众无不一对张大人感恩戴德,只有张铎自己明白,这些民众本不该遭此大难,如果自己可以及时清查钱千一案,及时把方文修这个贪官抓出来,及时发现他玩乎职守,或者,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的确都是自己的错…… ** 家里头住满了人。除了自己的家人,还有柳翠娥好心收留的那些家人离散无家可归的老人和孩子。 自己这一大家子人挤在两间偏房里面几乎转不过身来。金家老太太一缓过气儿来就重操旧业,拍着胸脯和大腿不住嘴地骂,骂上一阵喝上几口汤药和煮好的小米粥,运足了底气再接着骂。骂天骂地,骂死去的金老爷子,骂自己命苦,骂的最多的还是撺掇着儿子们背着粮食逃跑的王金枝。 本来人就住得挤,叫她这么不住嘴地一骂,那房里简直更加呆不住人了。 金一秤翻出在柜子里没有被完全泡烂的几本医书看了几眼,就被老太太的声音给逼得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只得推说心里闷得很,要出去走走。 阴雨多日,老天终于开眼,叫天空中厚如棉被的阴云散出,让月亮在云层后面露出脸来。 地面上的泥泞渐渐干涸,村民们手中有了点口粮,总算是没有发生盗抢争斗之事。 有人在家里的原址上简单地搭了个草棚勉强度日,整个村子却再也不复往日的平静,老人的咳嗽,孩子的啼哭,妇人的掩泣,男人们长吁短叹。 金一秤闭着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抬起头来,却发现自己是走到了父亲的坟地旁边。 这一处依然是一片水洼。几块墓碑倒的倒歪的歪在水面上露出个头来。 古人本是最讲究阴宅风水的,但是此时却没有人顾得上理坟地里的积水,河水比以往宽出了几倍,刚好淹住了坟地所在的位置上。 金一秤猛然想起了云中子的话,抬起头愕然发现,这一次水最大的时侯,刚好是涨到了爹上次被埋住的地方。 “云中子精通阴阳,他说过的话未必就是醉话……他也说过我二十岁时是一大劫,如果可以平安度过,可以寿至古稀,如果度不过,那就是终年二十岁了。” 胸口再次痛得发闷,金一秤调头就往家里跑。 不能再在这里呆了,这里的一草一木全都有着他的影子,都会叫自己不自觉地想起他,这个妖僧,他到底是给自己施了什么样的魔法。忘了他吧,忘了他,只是被他吻了而已,这不算什么,他是不爱自己的,不然不会自己离开一会儿,他就去嫖娼。 自己也是不爱他的,只是平日里照顾得他久了,不愿意他死掉。 忘了吧,忘了吧,我金一秤向来不和任何人谈感情的,男人在自己的世界里本来就是多余的,我是医界圣手啊,我有的是医术,我现在还有了兄弟,还有了发财致富的路子,我为什么要为一个死去的人纠结痛苦? 快走吧,快走吧,不想他,再也不要想他…… 金一秤疾步跑回家,推开门就是一句话:“娘,明天跟我一起走吧,咱们到城里去,不在黑沟子村里呆了。” 这句话一落地,心里突然就不痛了,因为她迎上了满屋子人的眼睛。 或者惊慌,或者迷茫或都不知所措,所有人都已经连着几天没有怎么吃饱饭,个个脸上都有菜色。 是啊,心是来不及痛的,吃饱饭才最最重要。 金家老太太正在拍着床板骂街,突然听到金一秤说出这个话来,当即就是一怔:“三丫头,你说啥?到了城里,咱们能干啥营生啊?没房子没地的咱们去了能干啥?” 金一秤摇着头道:“不,黑沟子村,我是再也不想呆了,我就是要走,就是再也不呆了!” 金一秤坐到桌子前面给自己倒水喝,大口大口的凉水入了喉,心里那股子烦乱的痛这才算是缓下来一些了。 金二丫看了她一会儿回头看向母亲:“娘,小妹的话不错,咱们在城里也是有落脚的地方的,比在黑沟子村里头强。” 柳翠娥没说话,金家老太太立马就炸了:“咋?我说柳翠娥你们娘仨是啥意思啊?可是嫌弃老太太我吃了你们几口饭你们就烦了?厌了?想甩了我呢? 我刚才说啥来着?你们这帮人,全是一群白眼狼,净等着我老太太一伸腿一瞪眼,就不麻烦你们了呢。她王金枝不是个东西,你柳翠娥也一样!” 柳翠娥满脸委屈:“娘,您别着急,二丫和一秤说想到城里去落脚,但是也并没说不管你啊。大不了,咱们一块儿去。” 金老太太的脸色这才算是缓下一点了,可还是嘴硬:“你们说去城里就去城里了?我可听说了,这十里八乡的全都发了水,怕是到城里谋生活的人多得很,这人一多,活儿就难找,就怕你们进了城连口吃的都混不来。” 第410章进城二 金老三在一旁道:“娘,你想多了,三侄女有能耐着呢,她前阵子做的草药生意就不错,前几日我听八妮说城里有不少人净伸着脖子等着买一秤的草药呢,不说能发多大的财,怕是顾上你们几个人的吃喝没问题。” 老太太这才不说话了,金一秤喘匀了气息,道:“三叔,三婶,你们也一起去吧。我想了,村儿里的地被淹成这样,今年的收成算是完了。你们呆在这里怕是日子也不好过,不如跟我们一起到县城里头去。就象你说的,咱们那份生意哪怕是发不了大财,吃饱饭应该没啥问题。一家人之间相互有个照应也好。” 金老三还是有点不好意思,如今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金一秤的损失也不算小,突然这么多人一起到了城里,她的生意能负担得起这么多嘴吗? 柳翠娥生怕他不去,也赶快劝道:“他三叔,你也去吧,带上兰草一起,家里得有个成年男人顶门室的,光靠着我们一群女人哪儿行?” 金老三这才算是答应了。 柳翠娥站起来就开始收拾东西:“小兰,你把你的东西也收一收,把小宝和大宝的东西也带上,明儿个咱们一起走。” 白小兰有点犹豫:“大娘,我也去啊……去了城里我啥也不会,怕是还会给你和三妹妹加负担。” 柳翠娥笑着嗔她:“傻丫头,说啥呢?一家人谁就是谁的负担了,家里有你照应着,我都不知道轻省多少呢,啥也别说了,明儿个都一起走啊。” 转眼一家人开始打包袱收拾行李,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声唤:“大嫂,在家不?娘在你那儿不?” 柳翠娥把门一打开就吓了一跳:“啊哟,老四,你们两口这是……这是咋的了?” 只见金老四两口子满身泥泞一脸是伤,一个怀里抱着个丫头,另一个怀里抱着个小子,一身狼狈地就往屋子里扎,进门一看到坐在炕上的金老太太。 金老四坐在地上就开始哭:“啊哟,我的娘啊,我还以为这一回我是再也见不着你老人家了啊!” 一听见他哭,老太太也哭,老四家里的抱着两个孩子也一起哭。 众人哭了半晌,这才把话给说清楚了,那一天发大水的时侯刚好老四一家子在老丈人家呆着,水突然冲过来,把牛棚给吹倒了,老丈人也被水冲跑了,一家子人紧赶慢赶着上了房顶,这才算是堪堪保住一条命。 眼看着洪水退去,金老四着急着就领着一家人往回跑,结果到了半路上遇到一伙流民,把他们身上所有银子带上能吃的东西都给抢走了,要是不是老四媳妇护得紧,怕是两个孩子都要被他们给抢跑喽。 还好金老四身上有几把子力气,拼着老命与那些人搏斗,这才没叫老婆孩子被他们给伤着,一路上也不敢停,抢着小道跑回来,到老宅子一看,房子倒了好几间,就老太太那间房没事儿,可是屋里头也没有人一个人,缸里更没有一粒米,还以为这一家老小全都叫冲走了,情急之下,这才想到到金老大的宅子里来看看,万万没有想到一家人全在这里聚着呢。 一家人劫后余生,少不得恸哭一场。金家老太太抱着金老四又是一通哀号。 金老三在一旁劝道:“老四,你也别哭了,家里人全都没事儿就是万幸。你回来也刚好,一秤我们商量好了,明儿个一起进城去谋生活去,你要是想去也……” 金老三话没说完,张兰草就在后面扯他的衣服角。金老三赶快闭了嘴。 金一秤在一旁低着头不说话,金老四也有点尴尬。屋里面所有人都想起来金老大刚不在的时侯,金老二和金老四合着伙买通里正要占了他们家地的情形。 柳翠娥好说话,那个三丫头可是个最爱记仇的,说起来这一回进城是跟着她混呢,她要是不开口,自己也不好厚着脸皮就硬要跟上啊。 众人默了半晌,最后还是老四媳妇小声道:“三丫头,谁也想不到老天爷会突然降下这么个大灾下来啊,一夜之间家里的房子没了,地没了,连口吃的都没了……三丫头,四婶知道之前我们那么对你们娘几个是有点不应该,为了点地就……就……可是现如今我们也是没办法了啊,你别的不看,就看在你这一对弟弟妹妹的面子上,也……也收留我们吧。” 金老四老口子虽然算不上是大奸大恶之辈,也没有象王金枝似的那么嘴上不积德,但是平素里也没有少说过自己和娘亲一句坏话,自己岁数小没所谓,娘可一直对他们一家人不薄,可是他们背地里老是说娘亲是个扫把星,克死了金家老爷子又算个什么事?今天刚好金一秤还很心情不好,所以直接把脸别到一边去不说话, 眼看着老四家里的已经说话这么低声下气了,金一秤还不开口,柳翠娥心里有点过意不去,赶快道:“老四媳妇,你想多了,一秤只是一直没想好咱们这么多人进了城该怎么安置,断然没有不收留你们的意思,你赶快起来,抱着孩子坐在地上挺凉的。” 既然娘都已经这么说了,金一秤也就不好再继续板着脸,算是点头许他们入伙了。 第二天一大早,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开始收拾行李。家里的东西已经被冲得差不多啥也没有了,能带的也没几件。 金老四趁着众人不注意,又偷着跑回到老房里头,把房底下那几块青砖扒开,下面的一个陶瓮子给扒出来揣在怀里头,这些年他们两口子整天拿着孩子小开销多为借口,遇着啥事儿都不出头不花钱,倒是也存下了几两银子,现如今全都给装上身上,万一到了县城里,金一秤那个丫头突然翻了脸,自己这一家四口也不至于饿着了。 第411章进城三 杨八妮这几天又领着山上的兄弟们采了一车草药,刚好要往城里头送,一大早帮着给金一秤家也租了两架车,帮着她们一家人把行李装好了就一起上了路。 刚走到村口就看到路中间一个壮汉手里拿着半根草绳追着个婆娘又打又骂的,身后那几个小半大小子怀里抱着个空粮食袋子护着个吱吱哇哇哭的小丫头片子吓得嗷嗷喊着:“爹,别再打娘了,别打了别打了!” 仔细一看不正是金老二那一大家子人吗? 张兰草是个厚道的,一看王金枝被打得那叫一个惨,赶快跳下车子就去拦:“我说二哥,你这是干啥呢?大清早的咋把二嫂追着打成这样。” 王金枝被打得鼻青脸肿的,赶快往她身子后面躲,嘴里头大声喊着:“他三婶娘,你快救命啊,孩子他爹刚才说了家里头没粮食了,说要把我给宰了炖着吃呢,你赶快替我拦着他啊!” “噗!”金一秤一看这情形,挺不厚道地笑出声来。 金家老太太一看见王金枝就来气,照着地上狠啐一口张口骂道:“家里的粮食都叫你给抢走吃光了,不吃你吃谁?活该!” 金老二转着圈子还要追着王金枝打,嘴里头大声嚷着:“他三婶娘你别拦我!今天我就得把这个婆娘给宰喽,得给娘出气,这个死婆娘,当真是太不是东西了! 前几天我往县城送粮食,回来的路上被洪水给截住了,听城里的人说咱们家被淹了,可把我给急得不行,眼看着这水一退,路上能走人了,我这紧赶慢赶地就往家里头跑,昨天晚上一脚踏进村口,她们娘四个正在路上截着我呢。 说是家里头的房子叫大水冲了,粮食也没有了,实在呆不下去,叫我赶快带着他们往城里去。 我就问,娘呢?娘在哪儿呢?怎么就你们几个在这儿?娘没跟你们一起去?我这么开口一问,这婆娘立马不说话了。 我就觉得这事儿不对,连打带吓的,那三个兔崽子才算是说实话了。合着这一发水,你们把老娘一甩先顾着自己背着粮食袋子跑了啊?你们这是硬生生地要把娘给饿死啊?!” 一听到金老二说这话,金家老太太赶快拍着大腿就开始号,一嗓子又一嗓子地高声控诉王金枝的恶行,加倍烘托气氛。 金老二越听越气,冲上去照着王金枝的身上又狠喘了几脚,作势就要把手里的草绳往她脖子上绕着一把勒死她。 这可把王金枝彻底给吓破了胆,扑通一声跪在路边的泥坑里头“通通通”地冲着金家老太太直磕头:“我说娘啊,你替我给老二说几句好话吧,那一天我不是故意想要甩了您,我是实在是怕一发水这村儿里头的受灾的人家太多,人人都没有饭吃,万一有人起了心思开始挨家挨户抢粮食可咋办哩? 你说老二老三老四都不在家,万一家里这么点粮食全都叫人给抢了去,咱们一家人不就全都没有了活路吗? 娘啊,我真不是有心把你给留在老宅子里头饿死的啊,我是真的怕有人来抢粮食啊! 我说娘啊,你可千万给老二说句话啊。他是他一口气下不去把我给杀了,留下这几个没娘的孩子,可咋办啊?!” 王金枝不一会就把自己磕得满脸是血,身上也被泥水给浆得不象样。 车上的人都有点看不下去了,柳翠娥又心软,上前拉着金老二道:“行了,他二叔,这一场天灾来得实在太大,哪一个人心里头都是慌的,她二婶虽然是一时糊涂,可是好在咱娘不是也没事儿吗?你就消消气,饶了她一这回吧。” 王金枝赶快往前爬了几步,一把抱了柳翠娥的大腿:“大嫂,大嫂,你赶快在娘面前给我说几句好话,叫她别再怪我了,我以后是再也不敢做这样的事儿了。” 眼看他哭得这么惨,别的人也都不忍心看,金老三也在一旁劝道:“行了,二哥,不管咋说咱们一家人还都好好的,没出啥事儿,这也算是万幸了,你就消消气,别再和二嫂发脾气了,想来她往后再也不敢做这种事儿了。” 其他几个人也都跟着劝。 特别是柳翠娥,要是依着她,恨不得把这一个村里所有吃不上饭的人家都给带出去管饭去,此时一看到王金枝惨成这样,立马把她往日里对自己的刻薄全都忘了个干净,扯着金老二连迭声地叫他不要打了,横顺只是一袋子粮食,哪儿能因为这个叫孩子们没了娘,刚好我们一起要到县城去,你带着一家子和我们一起去吧,横顺只要有我们吃的,定然也得有你们一家子人吃的。 金老二这才算是停了手,回头问金一秤:“三丫头,你们这是要进城里去?” 金一秤点了点头,两个人的目光一触,金一秤好象想明白了点什么,二叔说是昨天晚上半夜就回来了,怎么一大清早追着打王金枝啊?还刚好是在自己一行人进城的路上?这不就是明摆着演了出苦肉计叫众人看的吗? 想明白了这么点事儿,金一秤也就笑了:“村里反正呆不下去了,二叔,要不然,咱们就一起进城去吧,不过你可得管好二婶那张嘴,别叫她说出什么我娘不爱听的话来。” 金老二这才算是松了一口气,道:“三丫头你放心,我肯定治好这个婆娘!” 一转眼这车上又多了五口人,往杨八妮的车上又坐了两个还是挺挤的。老金家全家的人就这么浩浩荡荡地进了城。 一脚踏进城门就被拥得连走都走不动了。 第412章鸡挠狗咬 附近的所有村落里遭了灾,就县城里面没事儿,无数无家可归的灾民全都往城里挤,转眼连大街上都没有下脚的地儿了。嘴上虽然不说,但是车上的每个人都在范嘀咕,眼前这城里的灾民那么多,一大家子人身上都没钱,到哪儿去找落脚的地方混口饱饭呢? 三架车千难万难地往城里头挤,快到中午的时侯才在一处店面前停下。 杨八妮下了车冲着店里喊了一声:“大哥,我把一秤姐一家人都给接过来了。” 转眼周大勇领着几个人从店里头跑出来,迎着金一秤就是一脸欣喜:“一秤,你回来了?哟,婶,二丫,唉,这一大家子人全都来了啊?” 金一秤下了车子冲着这店面打量:“大勇,这就是你刚开的店面?看上去不错啊。” 周大勇嘿嘿一笑:“一秤,这一回还真是叫你给说准了,城里头受钱千案牵连的药行不少,有好几家都跟着他一起吃了官司,我刚好就借着这个机会用挺便宜的价格就盘下来一间,你瞅瞅,这店面,这库房,都收拾得挺不错的吧?” 张破仓和李破缸两个人也赶快迎了出来:“一秤姐,你看,咱们的店面刚开张,这来定药的客商就排上长队了,这定单接得是一个又一个的,我们库房里的药材刚搬进去,又得赶快往客商车上搬了,这几天可把我们给忙坏了!” 金一秤笑了笑,冲着周大勇道:“还是你能干。” 一听到金一秤夸自己,周大勇高兴得红光满面的,一拍后脑勺道:“看我,光顾着和你说话了,这药行后面还有一家宅子,我也一并给买回来了,今天你们家里人一起过来,刚好能住下,来来来,赶快把行李弄下来,我领着你们过去。” 身后的一群人都被眼前的情形给唬得一愣一愣的,原本这一众人跟着金一秤就想着到城里头饿不死,有口饱饭吃上就行了,万没有想到,她已经和周大勇在城里弄下了这么大的事业。 看看这店面也不小啊,再到后面那小宅子里头一看,这日用摆设都是齐全的,这一转眼,可就连吃连喝的啥也不愁了。 金老二和金老四暗地里交换了一下眼神,心说:村里头都传着这个三丫头和周大勇不清白,看来真是不清白,要不然周大勇怎么会弄下这么大的宅子叫她住。不过也亏了她有这份能耐,总算是不用露宿街头了。 王金枝早就抢了几个包袱领着三个儿子冲到宅子里面,对宅子里的东西东摸摸西看看,陡然发出一声惊呼:“啊哟,这还是二层小楼呢?”话一说完,领着三个孩子就往楼上冲。 老四媳妇李喜鹊抱着儿子领着女儿下车慢了一点,刚把脚给站稳当,就被王金枝的小儿子绊了个趔趄,小家伙二话不说抢了奶奶腿上搭的那个小褥子就往楼上跑,一边跑一边大声喊:“住楼房喽,住楼房喽,俺家也住上楼房喽。” 老四家里的这才回过味儿来,一边扯着俩孩子往楼上跑一边道:“喂,俺家的丫头片子和小崽子天天得晾尿布褥子呢,得把那能晒得着太阳的那一间留给我们。” 金老三和张兰草扶着金老太太下了车,老太太这一会儿顾不上骂人,拄着拐杖就往正堂屋里走:“哪一间是堂屋?哪一间是我的房?唉,老三,把我那个狼皮褥子给拿上,我就从老宅子里头抢出来这一件好东西,还是你爹留给我的呢。” 一转眼,那几个人各自占各自的房,吱吱喳喳的满院子热闹得差点翻了天。 柳翠娥回头扯了白小兰的手:“小兰,你跟着我和二丫一秤咱们几个人住,叫大宝和小宝他们两个一间吧。” 话音没落,就听见楼上老四家里的和王金枝已经吵起来了。 “我说王金枝你啥意思啊?我刚才都说了家里的两个孩子东西得经常晾晒着,得找个能晒得着太阳的房间,你倒好,一上来先把这一间房给占着了?下蛋不勤你占窝快!” “哟,老四家里的,你这是要下蛋啊?你说占哪间就占哪间了?你们家那两个小崽子才多大?能占多大地方?我们这一大家里可六口人呢,这几个大小伙子个头都快赶得上他爹了,住那一间小的铁定得憋屈,那铁定得住东边这间大的啊。” “你王金枝挨多少打还是这副死德性,刚才就该叫二哥他一把勒死你这个不忠不孝的女人才好呢!” “喂,我说李喜鹊你……你这是没事儿找事呢?你当老娘我怕你啊?!”王金枝挽了挽袖子就要上前,李喜鹊也不示弱,直接把孩子往地上一放,扁起袖子就来应战。 金老二和金老四只顾着在院子里头四处转悠着看家什儿,一听到这个动静也呆不住了,赶快往楼上跑着去劝架。 金老太太把自己的狼皮褥子往炕头上一铺,算是占定了自己的位置,耳听得楼上鸡飞狗跳的,立时又得了精神,拍着大腿就开始骂:“你们这一群不叫人省心的小王八蛋哟,这才刚找着落脚的地方就又开始闹腾了,我说你们就是嫌老太太我命长哟!啊哟,我的个老天娘哟,老太太我咋就命这么苦?就生了你们这么一群不省心的玩艺哟……依,张兰草啊,你手边那个茶壶挺好看的,给娘打壶热水过来我试着先尝一口。” 一时之间,院子里再次呈现出金家老宅那副鸡挠狗咬的状态。 周大勇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哟,一秤,不知道你们这一大家子人都要过来,我这院子给你们备得小了。” 第413章丹参 金一秤道:“没事儿,我们这一家人都这样,习惯了就好。” 李破缸伸长脖子过来道:“一秤姐,你是不知道,那一天听说家里头发了大水,可把大哥给急坏了,伸着脖子非要骑着快马跑回去救你,我们一群人都拉不住。最后还是傲文可过来了,死按活按地把他给按下来。 说是咱们的兄弟们都在半山腰里,那地方怎么着也遭不了灾,看见家里头被淹第一件事铁定是先照顾你和你的家人,你们铁定会没事儿的。 后来傲文哥还给大哥提了个醒,说是家里这一回遭了大难,怕是地种不成了。你们这一家子女人肯定要回到城里来,叫他先把这住的地方给备好,再把做生意的门面给找好,这样你们一到就能安置住。 要不然,就说傲文哥是读书人呢,人家就是神机妙算,照照的,你们就全来了吧?” 正在一旁帮着整理东西的金二丫突然听到傲文哥几个字,手不由得顿了顿,神色也有点恍然。 周大勇笑道:“是啊,我大哥这个人厉害,所有的事儿他都料到了。”回头一看到金二丫,周大勇就笑了“二丫姐,我大哥还说了,叫你回来以后就过去找他,他有话……” 抬眼看到柳翠娥过来,金二丫赶快给周大勇递了个眼色,嘴里含糊了一句:“我知道了。”赶快拿了东西往屋子里走。 闹闹腾腾的一整天,宅子里的事情总算是安置住了。 只是真没有想到人会来得这么多,这一下房间就有点不够住。 金老三自告奋勇住到了店面的小隔间里头,说是晚上刚好能帮着看店,张兰草也赶快跟上,说是晚上和他一起看店。余下的几个女人和孩子在一楼的厢房里挤挤也都算是安置住了。 周大勇领着金一秤绕着店里和仓库里面转了一大圈,又说:“一秤,你这阵子瘦了啊?” 金一秤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瘦了吗?我没感觉啊?倒是大勇你,这阵子辛苦了。” 周大勇总觉得肚子里憋了很多话想说,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她所有的话都堵到嘴里出不来,仔细想了半晌,崩出来一句:“我在城外,给青檀修了个空坟……” 四周突然安静了,杨八妮盯着周大勇使劲给他使眼色,暗自埋怨他不该扯这个话题。 可是话已经出口了,周大勇也不打算收回来:“明儿个就是他七七了,咱们一起去看看他吧。” 金一秤面无波澜地回过头去整理柜上的那些药品:“该有的仪式不是都有了吗?多看一眼又如何?” “一秤,你不知道,其实青檀他……他……” 杨八妮一手拉了周大勇:“啊哟,大哥,我怎么刚想起来,昨儿个那个客户说要从咱们这儿定白芨的是不是?我刚好从山里带回一车来,你帮我看看够不够。” 杨八妮二话不说扯着周大勇就往门外走,金一秤转身继续一脸淡定地查看药材。 “大哥,你傻了是不是?一秤姐这几天刚好一点,你又在她面前提青檀?” 周大勇脸上的表情有点复杂:“八妮,有事儿你是不知道,青檀他已经不在了,可是他临死前说的那句话我听得很清楚,其实他心里也是……喜欢着一秤的。” “我知道,我早就知道!”杨八妮一口打断他的话。 迎上周大勇那满脸愕然,杨八妮别过脑袋不看他:“大哥,我就说你这个人看谁都好,对谁都好,你把青檀当兄弟,你是为了他好,你不想叫他的心意落了空,可是你也得想想,一秤姐如果心里真的有了他,对她是件好事吗?” 周大勇心里头陡然一空,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脸淡定地整理着药材的金一秤:“你是说青檀对一秤的心思,你也知道,那一秤对他呢?她不会是对他也……” “这个我没有看出来,我只知道,凡事要往后看!大哥,你心里头喜欢一秤姐,喜欢得不行了。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不让一秤姐也放心大胆地喜欢你呢?青檀他是咱们的好兄弟,可是他已经死了。 退一万步来讲,哪怕这一回他不是因为救一秤姐出了意外,他又能活上多久?他自己也明白这一点,所以这才一直隐忍着心里头的情义,不叫任何人知道。 你呢,你何苦在他死后要把这件事情说出来,叫一秤姐也在心里背上一笔债呢? 大哥,你是个那么好的人,一秤姐也是一个那么好的人,你们两个就平平安安地在一起,好好地经营你们的下半生。这样,青檀他在天之灵知道了,心里也会很安慰的,不是吗?” 周大勇怔然看向他,脑子里转了好几个圈,这才算是明白了一些事情。 对啊,青檀已经死了,哪怕此时自己将他对一秤的一番情义替他表白出来又如何呢?自己是喜欢着一秤的,那么那么的喜欢,如果青檀活着,知道了他也暗地里爱着金一秤,自己铁定会扯着把他痛殴一顿,可是他已经死了,他已经永远不可能陪在她身边,照顾她保护她了。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让金一秤完完全全地属于自己,爱上自己呢? 想通了这一节,周大勇猛然松了一口气:“对,八妮,我明白了,青檀的所有心意,我都会存在心里头,不再叫任何一个人知道。” ** 第二天一大早,金一秤就坐在药材行里面清点帐目。 张破仓跑进来:“一秤姐,刚才山东的几家客户到咱们这儿,指明了要咱们这里的丹参,一下子要拿三百斤呢!” 金一秤想了想:“你告诉他们咱们库房里面总共有三百斤丹参了?” 第414章县太爷 张破仓摇了摇头:“我没说咱们总共有多少货,我只说先要进来问问你。” “他还说要别的货没有?” 金一秤低头想了一下:“你告诉他咱们现在的货不齐,要过几天才能凑足所有的丹参,叫他先在城里等上两天再说。” 张破仓不解:“一秤姐,咱们库房里面明明有货的啊,我昨儿刚点了,足有五百来斤,够给他们了。你这么说,难道是不想做他们的生意?” 金一秤笑了笑:“刚好相反,我是太想做他们的生意了,这才告诉他们要他们再等两天呢,你就按着我说的跟他们说就好。” 张破仓“哦”了一声,出门去回话。 周大勇不解:“一秤,你为啥放着这么好的生意不做啊?难道是怕他们是钱千以前的客户,会在这笔生意里头搞鬼?” 金一秤笑了:“你想多了,生意上的事情和则来,不和则散,哪怕他们以前和钱千打过交道,也未必交情就能好到替他来搞鬼,呐,这里是张方子,你照着这上面写的先去库房里面点点,我想不出三天,他们这些山东的客户还要加上这些货,咱们提前得先给备足了。” 周大勇把那个方子接过来看了一眼:“ 丹皮,桅炭,甘草,竹叶,犀角,玄参,连翘,生地,黄芩,赤芍,桔梗……一秤,这方子里头的药不少啊?你确定他们全都会要?” 金一秤道:“不会要多的,也会要少的,你放心去备就好。我听说这一次山东有不少地方也发了水灾,常言道,大灾之后便是大瘟,怕是山东这一回受到瘟疫的地方也不会少。 这几味药都是防治瘟疫的方子里面少不了的东西。这位客商离开山东之时只怕当时水祸未至,他还不知道家里遭了灾,怕是住上个一两日,他们掌柜的消息就会传过来。到时侯这些草药他一定会一起买回去的。” 周大勇一拍巴掌:“一秤你真是太聪明了,我这就叫兄弟们去备。 另外,我还有一件事情想和你商量一下……你看方文修那个贪官被抓了,新来了一位王知县。 我就寻思了,之前咱们做生意就是因为没和官府的人通上消息,这才吃了那么一大亏,这一回咱们也得学着机灵点了。新官上任,咱们怎么着也得上门送点礼物——咱们可不是贿赂他们啊。咱们图的是往后官府里面有什么了什么消息,能有人给咱们提个醒。” 周大勇一边说一边从怀里取出几张银票来:“二百两纹银,不算多也不算少,我们今天晚上就去探探路怎么样?” 金一秤把身子往后背一靠,一脸赞许地看着周大勇:“大勇,你这心眼就是活!” 周大勇美得直咧嘴:“一秤,你要是同意了,那咱们两个一起到衙门里面拜会县太爷去,好不好?” 金一秤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要说到官府里面跑路子也是必不可少的,只是眼前咱们要送现银去,怕是那个官老爷不收,你忘了方文修是怎么出的事儿了?” 周大勇一怔:“哟,那咋办?” “不如咱们把这些银子换成东西送过去!” 到了县衙自报了家门,门人说县太爷刚好不在,去校场看民兵演习去了。 周大勇和金一秤调头又往校场走。 离得老远就看到校场上面烟尘翻滚,数十民兵扬威呐喊,由教头引着挥拳擦掌的,周大勇看得一头热血,也跟着比划了几下,又向身边的人打听:“县太爷上哪儿去了?” 有人冲着旁边一指:“县太爷在那儿呢。” 只见县太爷在那矮墙后面露出个脑袋来,面向周大勇的方向表情很是复杂。 周大勇怔了怔,想着这是和县太爷第一次见面,怎么着也得打个招呼啊,便恭敬地鞠了一躬叫了声:“县太爷好。” 县太爷的面部肌肉明显地抽动了几下,象是对着他笑了笑。 周大勇心头一喜,正要迈开步子往前走,却被金一秤一把拉住:“你干啥去?” 周大勇道:“没看见县太爷冲着咱们笑的呢?赶快过去打个招呼去。” 金一秤摇了摇头:“大勇,你想多了,县太爷是便秘呢。” 周大勇定了定神,这才发现县太爷呆的那半截矮墙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厕”字,看来他是在蹲坑。 果然县太爷脸上的表情又变了几瞬,双目暴跳,额上的青筋又蹦了几蹦,整个人象是突然长出了一口气,擦洗净了站起来系好了裤带,官威十足地从茅房里出来。 有从人禀道:“有两个城里做生意的药商来找您。” “又是药商!”县太爷最近被几笔案子给缠得头痛,直接把脸一黑:“不见!” 周大勇迎着风看懂了他的口型,也不顾那个方位气味不雅,捂着鼻子就奔了过去,迎面给县太爷鞠了个躬:“县太爷好,草民有礼了。” 县太爷脸上的肌肉又抖了几抖,看了他一眼,冷冰冰地把脸一板:“你就是这城里的药商?看上去是个会钻营的。本官素来最讨厌营营苟苟之辈。你若是卖药,只管货真假实童叟无欺便好,莫要想着到我面前来跑什么门路,本官我可不象上一任那个谁一样,轻易会被你们这些人给收买,早点死了那些心思去。” 话一说完,也不等周大勇开口,直接将手一挥:“送客。” 身后的几个人半拉半拦地就把周大勇给挡了回来。 周大勇伸着脖子还想再唤上几声:“县太爷……” 却见县太爷端着那一尊肥躯官威十足地往前迈了几步,突然左腿一抖整个人斜着身子就往一边倒。 第415章药方 手下众人赶快上前扶住,却见县太爷倒在地上一张胖脸向着一边就抽抽着歪了过去,嘴里流出长长一串口水,嘴里呜呜啦啦了几句,手和脚也一并抽抽着往一边偏。 下人立时手忙脚乱,有个小厮大声嚷道:“李教头,你快点过来,把县太爷给背起来送到堂上去。” 正在校场上带着民兵演习的李教头听到动静,赶快跑了过来,一看到县太爷这副德性,二话不说扯起他就要往肩膀上背。 金一秤一个箭步上前,一把按了那人的手:“喂,你别动他。” 李教头恼道:“你这丫头作什么?没看到县太爷病成这样了吗?还不赶快把他给送回到衙内去。” 金一秤大声道:“你别乱动他,县太爷这是刚才蹲坑太过用力,脑中风了!” 中风? 周围的人全都吓了一跳,全都不敢再乱动。 金一秤从怀里取出根银针来,冲着县太爷的两个耳垂后面分别刺了一针,又去扎他的十根手指:“大勇,你赶快把县太爷的鞋袜脱下来,在他的十个脚趾上也赶快各扎一针,挤出一滴血来。唉,那个谁……”回头冲着李教头道:“赶快到厨下取些蒜泥过来,要是有吴茱蓃粉的话就拿一小碗醋拌匀了做成小饼子给我拿过来,快去!” 那教头不明白她要这些东西干啥,听她语气急得很,也赶快去取了。 金一秤把县太爷的身子在地上放平了,给他的十根手指和耳垂上往外挤血,周大勇也学着她的样子,在县太爷的脚趾上分别刺出血来,也在用手往外挤。 不一时,教头拿着那些东西过来了。 金一秤先将那些用醋和好的吴茱蓃粉捏成两个小饼子贴在县太爷的脚心,又取了蒜泥掰开他的嘴往他的牙根上涂。 过了一会儿,县太爷的眼睛象是转回来了一些,那张扭曲着往一边斜的脸也慢慢有所恢复,半张着往外流口水的嘴也能闭上了。 “你……这个丫头是,是……” 县太爷吲里头含含糊糊的正要开口说话,金一秤赶快抬手止了他:“县令大人,您此时不宜开口,还是先由他们给你送回府里去吧。见过了夫人,咱们再说话。” 县太爷闭了嘴,又动了动眼珠子,感觉着眼珠子还是僵麻着不好动弹。 几个人抬了一架软轿过来。 周大勇和金一秤亲自跟着,一路上小心翼翼地把县太爷往府里头送。 待到回到府里,由夫人接着,县太爷的脸已经几乎完全扭回来了,张了张嘴刚才那股子不听使唤的劲儿象是过来一点了。 夫人赶快叫人把他扶到床上去休息,回头看向周大勇和金一秤:“你们二位是……” 周大勇道:“我们两个是这城里的药商,今天特来拜会县太爷,结果刚好看到他中了风,就赶快把他给送过来了。” “中风?”夫人立时吓得花容失色,转脸看了县太爷一眼疾声道:“啊哟,我的老天爷啊,老爷你咋也范也这个毛病啊?” 金一秤赶快劝道:“夫人莫慌,幸亏我们适才处理得当,想来这一会儿危险已经过去了,我给您开个药方,您现在赶快叫县太爷服下。” “啊哟,这位姑娘,真是谢谢你了。”夫人接过药方看了一眼,赶快叫身边的丫环们去取了煮上。 待到县太爷将那一服药剂服下,又歇息片刻,竟然已经可以下地行走了,夫人生怕他落下什么遗症来,赶快抱着他的脸左看右看,眼瞧着他这鼻子也没歪眼也没有斜,又连声道:“老爷,你说句话,你赶快说句话,八百标兵奔北坡,炮兵并排北边跑。炮兵怕把标兵碰,标兵怕碰炮兵炮……你快说,你快点说啊……” “八百标,标兵奔奔……啊哟,我说这个妇人胡闹些什么?这么饶口的话你叫我说?”县太爷将夫人手一把打开,整了整仪容,又复官家威严。 身后的小厮道:“夫人,这会大人眼看已经好多了,您就别着急了,适才在校场上那一会儿还当真把咱们给吓得不轻,幸亏有这位姑娘和这位老板在。” 夫人冲着金一秤点头一礼:“叫您二位见笑了,幸亏你们两个今天在,要不然,怕是当真要出大事儿,我们家的老太爷就是中了风在床上一躺就躺了几十年,年前刚走,我就生怕我们家老爷也……” 夫人说着说着就红了眼圈,周大勇赶快还礼:“夫人莫惊,咱们家县太爷是青天大老爷,咱们一县之父母,大德之人必有天佑,这眼看就有惊无险了不是?” 这番话说得着极为受用,县太爷干咳一声,冲着周大勇和金一秤看了一眼道:“看不出来,你们二位年纪轻轻,倒是也懂些医术,适才你们在场上说什么?有什么事要和本官讲?” 周大勇赶快又道:“之前听说大人上任,我们就早该来拜访您一下的。区区薄礼,请您收好。”周大勇一边说一边从怀里取出个礼单递出来。 “又是来这一套?”县太爷将桌子一拍脸正气地道“我就知道你们这些奸商上门除了贿赂定然没有别的事情,别以为你们适才救了本官一回,本官就领你们这个人情了,趁着本官没有彻底翻脸将你们乱棍打出之前,带着你们的东西赶快出去!滚!” 周大勇却不恼,继续陪着笑脸道:“大人请息怒,我们素知大人您清正廉洁,自然不敢用黄白之物贿赂于您,我们今天特地送来了一个药方,请您过目。” “药方?”县太爷眉头一抖有点听不明白。 第416章找他一下 周大勇继续道:“周边的村落里都发了水灾,灾情过后,有不少人纷纷已经感染了疫症,这疫症一旦传开,定然波及不小,所以我们今天就特地把这个防治疫症的方子给您送了来。另外,我们药行还特地捐献了几百斤草药,以供大人防疫之用。” “哦?”县太爷眉头一挑,犹犹豫豫地将他手里那个礼单接过来,喃声读道:“丹皮二钱,生石膏六钱,桅炭二钱,甘草一钱,竹叶一钱,犀角四钱,玄参……共六百服。你这方子可好用?” 金一秤上前一步道:“大人请放心,这个方子我以前用过很多次,冶疗疫症灵得很,大人现在只要将这些药物分发下去,定然可以及时止了疫情。” 县太爷眯着眼睛看了他二人一眼,脸上的神色这才缓了缓,点头道:“嗯,难得你二人这般有心,若是城里所有医药行里的人都有这份心意,想来那大灾之后的大疫防治也不是什么大事了,好,好得很。” 听到县太爷嘴里连说了几个好字,周大勇和金一秤心头一松,相视一眼笑了笑,周大勇又自上前一步:“县太爷,另外还有一件事情要请您帮忙。您看我们这个药行虽然是新开的,但是这个生意却是好得很,都有那山东跑来的客商等着买我们家的药材,可是呢我们家这个药材一时又供不上,所以,就得请您老人家帮我们个忙了。” 县太爷皱着眉头看他:“你家的药材供不上,我能帮上什么忙?” 周大勇道:“青天大老爷您看,现如今咱们这城里突然挤进来这么多的灾民,多是家中良田被毁,一时回不去的,我就想着啊,要不然叫他们一直去附近的山里采集草药?然后我们药铺里面高价回收可好? 可是这灾民人也实在是太多了,我们这铺子里头人手不够,要不然您老人家派上几个人帮我们给他们疏导疏导?” “咦……”县太爷把眼睛一眯,止不住对着周大勇多看了几眼。 眼看这个小子年纪也不大,这个心眼儿怎么会这是这般的活?眼前这些灾民天天挤在城里头都快把自己给愁死了。上面的张知府一个劲地要求自己要将这些灾民妥善安置,所以自己也不敢关上城门不叫他们进城。 可是这些流民一进城,万一这吃的喝的跟不上,立马就生事。 李教头天天带着一帮子人满城巡视着,还不时有盗抢的事情发生呢,还不全都是被这没饭吃没钱花给闹的? 要是依着这个小子的建议,这些灾民立马就有活儿干了,也有钱赚了,自己只是派出几个人去疏导一下不叫他们乱闯生事,这么多人的口粮问题还不全都解决了? 更绝的是,这孩子一张嘴不是给自己这个建议邀功,而是请自己“帮忙”。这个心思活络的?嘿,当真是招人稀罕。 不知不觉的县太爷的身子就往前探了探,脸上的表情也越来越柔和:“你叫什么名字?” 周大勇道:“草民周大勇,就在城东的五味堂,就是小人的药行。” 县太爷点了点头:“嗯,很好很好,这件事情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明日我就叫我衙内的捕快带人去找你,你们一起细议一下如何疏导灾民采药之事。” “好咧,那就谢过老爷您了。” 礼已经送到了,话也已经说通了,金一秤和周大勇二人也就不再多留,县太爷夫人又嘱家人一定将二人恭恭敬敬地送到衙门外头。 出门的时侯正午刚过,这一会儿天色已经擦黑了。 周大勇一边陪着金一秤往回走,一边问:“一秤,中风发作得这么快啊?我几乎是眼瞧着县太爷倒在地上就那么瘫下去的,也亏了你在旁边,要不然这一回他铁定得偏瘫,他这个官也就当到头了。” 金一秤笑道:“中风这种病常发于中老年人,你看看这位县太爷体态肥胖变异雍肿一看就是体内湿气重血压高,怕是他平日里吃的东西上还不注意,还加上了便秘的毛病,上厕所的时侯用力过猛,起来的时侯又不小心,最容易使卢颅内的毛细血管破裂造成中风。再加上他的家族里面还有病史,可以说这位县太爷就是妥妥的中风高危群体。幸亏刚才咱们及给他放血,要不然这一回他还真的是挺悬的。” 周大勇笑道:“不过也刚好,他这么一发病,咱们和他的关系反倒可以搭上了,以后与官府里面有了往来,也不怕有人在他们面前乱做手段。” 两个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转眼就到了药行前面。 金一秤问:“大勇,你这段时间回家去了吗?” 周大勇苦笑一声:“不回怎么行呢?我娘都快闹翻天了,那天我刚一回城,就被一直堵在城门口的我爹和我大哥给抓了个正着,我也不敢跟他们说咱们在黑沟子村发生的事儿,就告诉他们我手里有了些本钱,打算做些药品生意。 你不知道当时他们那是左盘问右盘问,就跟那审犯人似的,后来还多亏了我大哥在旁边说好话,他们才许着我到城里来卖药材做营生。 眼看着我那几车药材卖得快,也挺挣钱的,这才算是管得少了些,但是还免不了叫我每天按时走按时回,晨昏定省就跟那小媳妇似的。嗨!” 眼看着周大勇那一脸委屈,金一秤又笑:“好了大勇,不管怎么说一家人可以平平安安地在一起还是好的,以后咱们正常做着生意,一切都给经营好了,他们也就会放心了。” 周大勇又突然想起个什么事儿来:“对了,你回去和你二姐捎个信儿,就说我大哥有事儿要找她,叫她抽时间到县学里面去找他一下。” 第417章雨萱 金一秤问:“你哥要找我姐?有啥事儿啊?” 周大勇摇了摇头:“我大哥随便含糊了一句,好象是绣坊的老板那儿有个大活央了他好几回了,他实在抹不开面子,想央及着你姐姐一下。不过这个事儿你别和你娘说啊。她在别的绣坊里头有生意,同时兼做几个绣行里的活,叫她现在的老板知道了,怕是心里会不高兴。” 金一秤想了想,这话还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就点了点头:“行,这话我会带给她,这会儿时间不早了,你也早点回去吧。” 周大通折身往家走,走过一个街口的时侯隐约觉得身后象是有人在跟着,猛一回头,却是一个人影也不见,只有那墙角的几盏白灯笼被风吹得哗啦哗啦直响。 又低头往前走了几步,周大勇总是觉得心里头有点发毛,回头冲着空寂无人的街角看了半晌,确定那里连一个鬼影都没有。 “青檀,是你回来了吗?” 周大勇对着一片空气问道:“ 要是你回来了,就现身见个面吧,自己的兄弟,我不会害怕,不过你别轻易去找一秤,她一个女孩子,我怕她胆子小,被吓着。” 想起金一秤,周大勇心里又有点酸溜溜的,仔细一想,自己这是怎么了?老是吃一个死人的醋。 “放心吧,青檀,她现在很好,只要我在,不会再叫一个人欺负她,连带她的家人,我也会一并照顾好的。” 一阵阴风吹过,卷得墙角上的几个灯笼原地滴滴溜溜地打着转,终是再也没有别的声音。 周大勇叹了一口气,径自往家里走去。进门就听到屋里头说话的声音热热闹闹的,周大勇探头一看,只见周婆娘手里拿着一件新衣服叫得连迭声:“啊哟哟,我说雨萱啊,你来都来了,你干嘛带这么多东西啊?你瞅瞅你前几日给我买的那件细花的罩衫我还没穿上呢,你这又给我买了一件,啊哟,这得是杭绣的吧?看看这料子多好。” 娘对面那个俊俏的姑娘笑道:“伯母你喜欢就好,这两件衣服挂在成衣铺子里头,我一眼就相中了,可就是……”低下头又弱了弱声音“可就是我娘早几年就已经没了,看了这衣服这么好看,买回去,我家里却没有一个长辈能穿。犹豫了半晌,我还是给买下来了,我猜你穿上一定好看得很,我就全当是孝敬我娘了吧。” 啊哟,听听说话的这个肉麻劲? 周大勇撇了撇嘴上楼去了。 孟雨萱又问:“伯母,适才我进门怎么没有看到傲文哥啊?他这是还没有回来?” 周婆娘道:“早回来了,这会儿正在楼上看书呢,你看这孩子也是,整天不是看书就是写东西,偶尔出去闲逛逛,从来不见他跟什么人打交道。 不怕雨萱你笑话,我生的这三个儿子啊,一个人一样儿,我们家里这个老二是专好交朋友,对谁都义气,我们家傲文呢向来性格冷清得很,就是不爱跟人说话,就冲着他这么个清清冷冷的性子啊,真不知道谁家的姑娘肯嫁给他呢。” 孟雨萱就在一旁眯着眼睛浅笑,又跟周婆娘聊起来附近新开了个戏园子,里面的角儿都好得很,改天叫带上一家人一起去听戏。 周大勇一溜烟地上了楼,冲着周傲文道:“大哥,你那正事儿来了,怎么不下楼打个招呼去啊?” 周傲文怎么会不知道孟雨萱过来了?她这一进门就和娘扯唠得热热乎乎的,怕是附近的邻居们也都听见了。 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周傲文骂了一句:“废话。” 周大勇嘿嘿一笑:“大哥,今儿个我见一秤了,把你交待给我的话告诉她了,就是叫二丫去绣坊里的事儿……” 周傲文一省:“你见她了?” 周大勇:“见谁?一秤啊?我们俩还不天天见?不过你别告诉娘啊,省得她又起拗。” 周傲文咂唇:“我是问你见没见金二丫。” “她我倒是没见,前几天不是跟你说了吗?一秤这一回到城里来硬是把她们一大家子的人都给带来了,整个小院子都住满了,家里的活儿也就多了,怕是她二姐整天要和她娘一起做家务出不得门的吧。” 周傲文追问:“那我叫你带的话,一秤跟她说了没有?她说会到县学来找我了吗?” 周大勇随手翻书案上的书:“那我哪儿知道啊,我刚跟一秤说。依,大哥,你是有什么事儿啊?这么急着见她?” 周傲文把书从他手里抽回来,干咳一声道:“哦,没事,就是问问……” ** 这边厢,金一秤一脚刚踏进门内,突然听到耳边传来一声大吼:“我说你非得跟我过不去的是不是?” 金一秤平白的吓出一个哆嗦来,自己这都出去一整天,这是得罪谁了这是?进门就是一声吼。 回头一看,却是二婶娘王金枝叉着自己的大粗腰,横眉竖眼的,对面的四婶娘李喜鹊一脸冷笑着毫不示弱:“王金枝你急个什么啊?可是我刚才一下子踩了你的尾巴戳着你的痛处了?我不就说了一句你们家这三个崽子能吃没规矩了,你怎么就急成这样了?” 王金枝往上挽了挽袖子,仰着脸骂道:“我们家这三个儿子能吃,怎么了?那是我们老金家的血脉,那是我们老金家的孩子,他们能吃那是这一家人的福气,将来我们一个个长得人高马大的,都能给咱们老金家顶门市!你有本事叫你们家那一对小崽子也来吃啊?你吃不过我们你挑什么礼?” 第418章束脩 李喜鹊还在为昨天抢房间的事儿肚子里头憋着火呢,此时只管一味冷笑:“是,你们家那三个孩子能吃,要长个儿,就守地那个厨房门口,人家小兰蒸出来一锅窝窝,他们两个就吃一锅,再蒸出来一锅,他们又给抢了个溜干净,我说二嫂啊,家里现如今的粮油米面哪一分是你家里挣的,吃的不还是人家一秤的钱?你倒是不心痛!那你也该想想人家小兰又不是你儿媳妇,你使得倒是顺手。” 王金枝被说得脸上难看,回头照着三个崽子头上每人拍了一巴掌:“几个吃货,滚屋里吃去。” 最小的那个金吉祥三口两口把手里的窝窝给舔了个干净,伸长了脖子道:“小兰嫂子,你咋这么会做饭哩?做出来的黑面窝窝都好吃这样,比俺娘强多了,也比俺四婶强!” 白小兰一边手里头忙活个不停,一边回头道:“二婶四婶,你们别再吵了,我再蒸上一锅就好。”一边说又一边马不停蹄地开始忙活。 金二丫和柳翠娥也在一旁帮忙,院子里那两个人女人还是象斗鸡一样吵个不停。嘴里的词是变着花样地翻新,可是说来说去还是绕着那几个面窝窝的事儿,这个多吃一口了,那人少吃一口了,一家人这么能吃怎么就是不能干啊?你们家有本事也来吃啊?你们没本事吃你们挑什么挑啊? 干吵架不动手,面部表情挺丰富,讨论的还就是那么点鸡毛蒜皮子的事儿。 金一秤看她们两个吵得无聊,也转脸进了厨房:“还有啥需要帮忙的没有?” 柳翠娥道:“你都在外面忙了一天了,回来就先歇着吧,厨房里的事情,我们忙着就行。” 金一秤一看厨房里的人多,自己也没有下脚的地方又回头看了一圈:“大宝呢?他上哪儿去了?” 柳翠娥道:“适才看见他在廊下教着小宝写字儿呢……” 金一秤点了点头:“大宝到底是个懂事孩子。对了,今儿个我见大勇了,他说他弟在县城里最好的书馆里面读书,那里的先生都教得挺不错的,明儿个我想叫大宝也去,哪怕是家里出了点事情,也不能耽误了孩子读书不是?” 正在站外和李喜鹊吵得热火朝天的王金枝听见动静,赶快把脑袋探了进来:“一秤,你刚才说啥?叫大宝上哪儿读书?” 金一秤一掩口:“我没说啥啊。” 王金枝一头扎到厨房里,扯了金一秤的手就摇了几下:“啊哟,一秤啊,你刚才说的话二婶娘我可都听着了,你刚才是不是说叫大宝到学堂里读书?那学堂里头还有最好的先生? 你瞅瞅,我们家那三个崽子这也已经十来岁了,还是大字不识一个,平日里也没有个规矩,要不然,您就抬抬手,把他们三个也一并给送到学堂里面得了。” 金一秤皱着眉头看了一眼门外那几个追着打的猴,当即头都大了。 二婶娘家里这三只猴那是向来在村子里头野惯了,自从金一秤认识他们几个,从来没有看见他们三个能安安生生地在凳子上坐过一分钟的,就这种人要是送到学堂里头去,怕是要不了多久就得被先生们给打回来。 眼看着金一秤不说话,王金枝又赶快摇了摇她的手:“一秤啊,俗话说得好,这手心手背都得是肉啊,大宝说起来是你的亲弟,可是咱们家这几个离得也不远啊,一笔写不下两个金字,说到底咱们还是一家人,你啊,就行行好,明天啊,就把我们家那三个猴儿一起给送过去吧。” 金一秤抚着额头,耳听得院子里那三个祖宗大呼小叫的,一个头上顶着尿布,一个头上顶着个破水瓢,还有一个干脆把他爹的内裤给顶在脑袋上,手里舞着扫笤木棍和铁锹楼上楼下地跑着瞎吼,那动静闹得,脑仁都被他们给吵炸了。 眼看着王金枝那一脸殷切的目光,柳翠娥心里头有点下不去,劝道:“她二婶啊,这张嘴央个人是不难,只是这送孩子们去读书不是也得要钱吗? 刚才一秤都说了,那是县学里面最好的学堂,铁定得要不少银子的啊,这一下子四个孩子都去上,怕是这束脩上……” 王金枝立马涎着脸堆出一脸热笑来:“啊哟,我说我的大嫂子哟,你要是说这个话,我可得替咱们家一秤说两句了。今儿个一天,我可以这街坊里头都打听过了,咱们家一秤得是这女子当中的这一个!” 王金枝把大拇指一竖,又自一脸热笑地贴到了柳翠娥眼前:“咱们家一秤这个药行别看开得时间不长,那生意那叫一个好哟!我可听说了,这一条街上多少年的门市都被她给顶得没生意了,那真金白银哗啦哗啦的直往手里淌哟。就这几个束脩还能难得住她了?啊哟,我说大嫂子,你可就别逗我了……” 耳听得王金枝伶牙俐齿得巴得的,李喜鹊本想再怼她几句,可是听到最后“真金白银哗啦哗啦往手里淌”那几句,李喜鹊也不由得直住了眼睛。 眼看柳翠娥被王金枝给将得没话说了,金一秤苦笑道:“我刚才已经说过了,那个学堂是这个县城里面最好的,怕也不会是什么样的学生都收,大宝以前读过书,有基础,想来是入学不难,可是我那三个堂弟就……要不然这样吧?明天我把他们几个全都给领上,先生同意留了,我就把他们全都留在那学馆里读书,要是先生不收的话,那我也没折。” “啊哟,三丫头,有你这一句话婶子我就放心了。”王金枝的一张大脸立马笑成了一朵花,上前把柳翠娥的胳膊一拉:“大嫂,你看你都在厨下忙了这么久了,还是叫我来干吧,您赶快进屋去歇会儿,一秤这都忙了一天了,可想在你身边偎一会儿呢。这里就交给我,交给我……小兰啊,你看这火是不是得烧得再旺点啊?有啥活儿你只管支派着我干,婶子我啊,虽然这做饭的手艺不如你,我干点粗活儿还是行的。” 第419章能说 金一秤抚了抚发胀的额头,挽着母亲的手走出厨房。两个人进了自己的房间,柳翠娥就长叹了一口气:“这个王金枝脸皮好象有点厚了吧?适才我都把话说得那么明了,她咋还能硬讹着你给那三个崽子出学费哩?不是我说,你这生意刚开张,哪怕是再赚钱又能赚下多少?一家人连吃带喝的全都指着你的那点银子了,还要叫你给她那三个孩子出学费?” 金一秤苦笑:“二婶那个样儿咱们又不是不知道?她只要敢张开这个嘴,那就一定会死缠活缠地缠到底,你不怕她那张嘴,我是真怕了,就她刚才得吧得的那么一会儿,我脑仁儿都快炸了。 横顺花点钱的不是,她想送那三个祖宗上学堂那我就把他们三个给送去,至于人家先生收不收的,还两说呢。” 正说话间,突然听得门外传来一个甜腻腻的声音:“大嫂子,一秤,我能进来不?” 抬头却见老四家里的抱着孩子进了门,一脸甜笑地道:“哟,你们聊着呢?我不打扰你们吧?” 嘴里说着不打扰,人却直接往凳子上一坐就不走了。 金一秤有点不明白她的意思,站起来道:“四婶娘,你这是有话要跟我娘说?要不然我先出去。” “不是不是,我是有话要跟你说呢,刚好你娘在这儿,我也叫她帮我出个主意。” 李喜鹊从怀里掏出一对新袜子来,双手递到柳翠娥手上:“大嫂,我昨儿个看你脚上的那双袜子有点旧了,昨晚就连夜给你做了一双新的,你看看大小合适不?” 柳翠娥接了那双袜子道了声谢。 李喜鹊皱着眉头冲着柳翠娥道:“大嫂,私下里说一句,我二嫂那个人也太那个了,一秤的生意刚起步正忙着呢,哪儿有功夫管那些闲事,她倒是不怕张嘴!一上来就叫一秤给她家那三个小子找学堂上,她也真的!” 柳翠娥低着头不说话,金一秤料定李喜鹊还有下文。 果然,李喜鹊顿了一下又道:“一秤啊,今儿个见你那么早就走了,这么晚才回来,那店里头生意挺忙的吧?人手够不够?要不然叫你四叔明儿个去帮你?” 金一秤赶快道:“没事没事,店里头的事儿大勇都安置得挺好的,我们眼前不缺人手。” 李喜鹊道:“一秤,当着你娘的面,四婶也不怕说你一句,你啊还是年轻。哪里知道这合伙的生意是最难做的。 别的不说,我娘家的三哥四哥年前合伙在山上打石头做碾盘,就这么点小生意还当不住翻了脸呢,你是不知道我三嫂和四嫂最后闹得那个难看哟。 更何况那周大勇和咱们家还不沾亲不带故的,你眼前的生意做的这么大,身边不多留几个自己的人可不成!” 金一秤再次扶额,以前没怎么和老宅子这些女人们打交道,只知道那个王金枝是个难缠的,实在没有想到,李喜鹊平时不怎么说话,人却是精明到了骨子里。 看金一秤不说话,李喜鹊又把脸转向柳翠娥:“大嫂,你说我说的这个话对不?” 柳翠娥干巴巴地笑了笑:“她四婶啊,周大勇那个孩子很厚道的,在这做生意上断然不会亏了咱们家一秤,更何况还有她三叔在那儿看着呢不是?” “那我们家老四就更得去了!”李喜鹊说得斩钉截铁:“不是我说,三叔这个人吧,实诚是真实诚,可是他那个心眼儿也实在是太实诚了啊。 这做生意的事情上,光下蛮力可不成,得有眼力界,还得会操心,遇着事儿灵透点,多留几个心眼儿,断不能这合伙生意做下来,力,咱们出了,钱,都叫人家给赚了啊…… 大嫂,您先别急着开口,我并不是说大勇那个孩子真的就会坑咱们家一秤,我只是说打虎不离亲叔父,上阵还得上侄女儿兵!你四叔眼前闲着也不是闲着吗?叫他去店里替咱们家一秤多操着点心,多好!” 这一下柳翠娥也有点无语了,回头看向金一秤,金一秤想呆着脸装个傻不说话,李喜鹊偏就铁定了心要把自己家男人往她那个赚钱的店里头塞。 “一秤,这么说吧,你四叔我们两个这几天想了,这个家里头不能光花你一个人的钱,我们几个干兑着一张嘴啊。我们可不象有的人,说起来叫别人花钱送自己孩子上学的事儿她还理直气壮的…… 我和你四叔都是有脸面的人,今天我可就捅着他叫他赶快出门去找活儿干去了。可是如今这形势你也是知道的,外面的灾民那么多,这下力气的活儿都有人抢着干。 扛一天大包,落不着几个铜板,你四叔那个人吧,嘴又笨,不会上前和人家抢生意,这都出去一天了,连个扛包的活儿都没找着,适才还在屋子里头生闷气呢。 我说一秤啊,实在不行,你就高抬贵手,把你四叔给雇了吧,我们要的也不多,和外面扛包的一个价就成,一天三个铜板就行!” 柳翠娥赶快道:“啊哟,她四婶,你可别说这个话,老四怎么说也是一秤的四叔,哪儿能叫他干粗活还给那么几个工钱的呢?” 李喜鹊大喜:“哟,大嫂,依着你这么说,这是同意用我们家老四了,太好了,太好了,我这就告诉他去。” 话音一落,抱着孩子就往门外跑,生怕慢上一步,金一秤嘴里再蹦出来个“不”字。 柳翠娥张口结舌地看着她跑出去,苦着脸冲金一秤道:“一秤,娘这么一多嘴,是不是又给你找麻烦了?” “我是今儿个才知道我四婶娘原来这么能说啊。”金一秤摇着头直笑。 “娘,你别想多了,当初咱们同意把他们这几家子带到城里来,就该料到这一着了。她既然动了这个心思,那就叫四叔也上我那药材铺子里去帮忙呗。反正店里这阵子也忙,多一个人多一分力气。” 第420章上学 娘两个人相视一眼,全都摇着头苦笑。 第二天一大早,李喜鹊把金老四唯一的一件好衣服给他找出来穿上,把他那头发也给梳得立立整整的。 王金枝更是把自己家里那几个小子也给打扮了一番,一个个小脑袋梳得油光光的,也都背着书包昂首挺胸的就等着往学校去了。 金一秤盯着那个比自己还要高半头的大堂弟苦笑:“我说平安,你今年都快十五了吧?也要跟着我们上蒙班去?” 金平安把脑袋一扬:“那咋不行哩?他金如意和金吉祥都去了,我不去哪儿行?俺娘昨个都说了,城里的学堂一天管两顿饭,吃得比家里都好,还有那细面条下芝麻叶哩。” 啊哟,我去,合着就是图着那两顿饭去上学的啊?这吃货的气质暴露的真彻底。 金一秤又看了看鼻涕眼看就要过了河的三堂弟:“我说吉祥,今天要去见先生,不把你那鼻涕给擦干净了?” 吉祥一个深呼吸,只听“呼噜”一声响,那两道已经过了河的鼻涕硬是被他一把给吸了个溜干净。 “依!”金一秤被恶心得别着脖子直往后躲,再也不敢逗他们了。 倒是老二金如意象个靠谱的,把书包好好理了理:“三姐,咱们走吧,别叫走得晚了,误了时辰,先生再生气。” 那边白小兰把金大宝也给整理好了,临出门又特地把他的领子又给整了整:“大宝,今天第一天到学堂里面去,先生问了咱们什么,咱们就答什么,要是先生不问的话,咱们也不多嘴,可记住了?” “是,嫂子,你放心吧。” 金一秤领了家里这一群男丁,浩浩荡荡地出了门,先把金老四给领到柜上交给周大勇。 “大勇,这是我四叔,见过面的吧?麻烦你在店里给他找个活计干。” 周大勇当即迎出一脸热笑来:“哟,是四叔啊,您能到店里来,可是我们求之不得,我们正缺人手呢。您快里面边,你就和三叔干一样的活儿吧,看看库房就行,工钱我就照着给掌柜的工钱开给你。” 金老四当即高兴得眼睛都找不到了,点着头连声说好,伸着脖子就往仓库里面走。 金一秤有点急,偷着扯了扯周大勇的衣服角,压着嗓子道:“大勇,我只说叫你给他找个活儿,没说叫你把他留在库房里啊?我四叔和我三叔可不一样……” 周大勇憨厚地一笑:“有啥不一样的,都是你叔呗,放心吧一秤,我能照顾好他。” 周围的人太多,身后那几个小崽子又太闹,金一秤也不好把什么话都给说明了,只得先带着这几个孩子往学堂走。 王金枝生的那三个小崽子个顶个都精力旺盛得很,一上了大街就跟那撒了欢的野马一样,看见什么东西都要上去看看摸摸。 几个小爪子一伸就把人家路边摆的布料摊子上按了几个黑手印,引得那卖布的婆娘舞着手里的尺子追着就上前去打。 金一秤赶快上前给那婆娘抓了一把铜钱赔了个礼,那三个小崽子已经叽叽喳喳地笑着跑着,又把旁边一个菜摊子给挤翻了,摆摊的汉子上前抓住一个就踢,一看其中一个挨了打,旁边那两个倒是显出义气来了,一起上前扯那个衣服的扯那人的衣服,伸着脖子冲人家吐口水的伸着脖子冲人家吐口水。 金一秤和金大宝冲上去紧赶紧地才把这三个小兔崽子给扯住,赔给那个汉子不少钱,又说了一堆好话,人家才肯放手。 金一秤真是的怕了这三个小祖宗了,冲着金平安大声吼道:“我说平安,你都多大了?咋还办事儿这么不靠谱?出门上街不说领着你那两个弟弟,你还带着头惹事儿?你们这个样子,我还怎么带你们去学堂里读书?” 一听说不叫去学堂读书,金平安也有点急了,回头冲着金如意就骂道:“你妈那个x,你咋不管好金吉祥哩?叫他祸害人家的布?” 金如意把胸一挺,回口就是一句:“你妈那个骚x,你比我大,你咋不管他哩?” 金吉祥把嘴里头的大鼻涕又“哧溜”一声全吸到肚子里:“你们俩妈那个臭x,那个布摊子都不是我摸哩,那个菜摊子还是你们俩先上去祸害的哩,你们净讹我!” 一转眼三个小子谁也不服谁,对着用“妈了个x”的相互问侯。 金一秤简直快要疯了,大吼一声道:“你们三个能不能不要再骂得那么难听了?你们三个是亲兄弟,不都是一个妈生的吗?” 三个小兔崽子同时一愣,继而改口用奶奶相互问侯。 “你奶那个x”,“我去你奶那个x”,“我去你祖奶奶那个x”相互骂着还嫌不过瘾,三个熊孩子又在街当中相互推搡着对着骂,骂着骂着大概是觉得词汇量不够丰富。他们哥几个又开始自行发明创造,拿着家里的所有直系亲属相互问侯。 待到那句“我操你大爷”“我x你姐”一出口,金一秤实在是忍不了了,抬手照着他们几个人脸上各自抽了一巴掌,扯着嗓子吼道:“瞎骂什么呢?还有点体统没有了?” 三个熊孩子全都闭了嘴,娘说了,一秤姐现在是家里的财神爷,一家人吃的喝的都得指着她呢,再怎么着也不能叫她生气。 金一秤气得肚子鼓鼓的,叉着腰拍着胸口半天缓不过气来。 眼看离学堂也近了,金一秤对金大宝说:“大宝,前面一拐弯就是那个学堂了,你自己过去吧,先生要是问起来,就说是周傲文介绍过来的,先生就知道了。” 金大宝点了点头,背着书包先走了。 第421章细面条 这三个胎神一声欢呼也要跟着金大宝一起去,被金一秤一口给唤回来了:“喂,你们几个先别去,我有话和你们说。” 金平安伸着脖子看金大宝的身影:“姐,你有话赶快说呗,这都快晌午了,俺们去晚了,怕是那里的先生就不管饭了。” 得,你小子这目的还真是够明确的。 金一秤抚着额头强逼着自己镇定:“对啊,快吃饭了是吧?现在咱们到了学堂里面也赶不上开饭了,要不然我就带着你们到旁边的茶点铺子里先吃点点心去?” 三个熊孩子一怔,立马蹦得老高:“好耶,一秤姐,你真好,还带着我们吃点心。” 话一说完,三个人撒腿就往那茶点铺子里面跑。 金一秤苦笑着摇了摇头,也跟着他们往那点心铺子里面走。 三个猴儿一路欢呼冲到那点心铺子里头,吓得那掌柜的一个跟斗,还以为是那灾民里面的熊孩子要进门抢粮食呢,正要招呼着小二过来一起把他们往外赶,金一秤赶快进了门,对那掌柜的道:“莫惊莫惊,这是我们家的孩子,我带着他们过来吃点东西。”生怕掌柜的不信,金一秤赶快抓出一把银钱放在桌子上,叫给店里上好的点心每样来一份。 各色点心一上桌,这三个猴儿立马兴奋得眼睛都瞪圆了,站凳子的站凳子,扒桌子的扒桌子,伸长了手就开始抢。 金一秤强顶着旁边那个食客们异样的目光,赶快站起来镇压:“别抢别抢,都有都有,你们全都坐好了,稳当吃,今天管保叫你们吃个够。” 几个猴崽子叽叽喳喳地把那点心盘子里全都抢空了,左手抓着四五个,右手捧着两三个头都不抬地往嘴里塞。 金一秤生怕他们几个吃得这么急再被噎死,赶快又叫小伙计上了一壶茶,叫他们吃着再往下冲冲。 几盘子上好的点心进了肚,几个猴崽子是彻底舒坦了。 金吉祥把手里的豆沙包子馅吃得满脸,伸长脖子把嘴里的东西咽了,连声道:“一秤姐,你真好!给我们买这么好吃的东西,我最喜欢你了。现在我们都知道了,你根本不是扫把星,你是我们家的财神星。” 金一秤抱着肩膀苦笑:扫把星是你们说的,财神爷也是你们说的,你这小子还真是好收买。 金如意把手里的东西三口两口吃完,伸长了脖子眨着眼睛问:“一秤姐,你到底是干啥了?咋会挣这么多钱?还有那个周大勇,他咋对你那么好啊?那铺子他硬是要给你一半?” 金平安照着他的头上就拍了一下:“这你都看不出来?周大勇那是看上我三妹妹了呗,一个村儿的人都知道,合着你不知道啊?” 金一秤一声厉斥:“好好吃饭行不行?别再胡扯了?!” 几个猴儿总算是闭了嘴,一边接着吃点心一边伸头探脑的往街上看,不一会儿就全都笑的一脸猥琐。 “嘻,快看,那个小娘们的屁股咋那么大,那么会扭哩?” “切,那算是屁股大?还没有咱娘的屁股大哩。” “对,也没有咱娘会扭!” “你见过咱娘扭屁股了?我咋没见过哩?” “你们都给我闭嘴!”金一秤扯着嗓子就是一声嘶吼,颤着手指着金平安的鼻子骂道:“我说金平安,你……你好歹是个当哥哥的,你怎么就跟你弟弟们说这些啊?你也不怕把他们给带坏了?” 金平安一吐舌头,厚着脸皮嘿嘿嘿直笑,那两个小的也是一样笑得没脸没皮的。 金一秤彻底是溃崩了,就这三个兔崽子还硬要往学堂里面送?哪个先生教得了他们啊?王金枝是真敢冲着自己开口。 金一秤强逼着自己缓了几口气:“我说平安,如意,吉祥,我真心劝你们两句,吃完了这顿饭,咱们就回家好不好?这个上学的事儿,咱们就别提了,行吗?算是我替那学堂里的先生们求你们了。” “那可不成!”三个臭小子一起起哄:“反正俺娘昨个和你说好了,你就得把我们三个给送到学堂里头去,要是先生说不收,俺娘和俺们几个就接着闹你,一直闹到他收为止。” 金一秤快要哭出来了:“我说你们一家子人到底讲理不讲理啊?先生不收你们,你们来闹我?” 金平安斜着嘴角一副无赖相:“切,反正就是你的事儿,你应承了,就得办完。再说了,那金大宝是你弟,如意和吉祥也是你弟,俺比你大,还是你哥哩?一笔写不下俩金字,你凭啥不公平着来哩?眼看那个金大宝都吃上学堂里的细面条加芝麻叶了,你凭啥就不叫俺们几个去?偏心哩不是?” 第422章李教头 旁边那两个小子也赶快跟着起哄:“就是就是,金大宝都吃上细面条了,俺们也得吃,先生不收就是不成。” 金一秤彻底无语,把额头抵在桌面上,真叫个欲哭无泪。 那三个小子倒是不以为然,继续喝着水就着点心,看街上女人的大屁股,就等着一会儿金一秤带他们上学堂去。 “冲!” “哈!” “杀!” “哈!” “退!” “哈!” “走!” “哈!” 大街上突然传来几声呼喝,却是那李教头带着十几个新收的民兵在巡街,一边巡街一边喊着口令,引着手下的民兵们摆出几种姿势,一来为了巡防守街,二来也为了壮起声势,震摄不法之徒。 “啊哟,这些都是什么人啊?看上去好威风”金吉祥冲到窗户边上伸着脖子看那些手执棍棒的民兵,满脸惊羡。 “对啊对啊,你们看开打头的那个壮汉,一看就是个练家子,看那一身硬肉,真是太威猛了。”金如意也是一脸的祟拜。 金平安看这群人看得眼睛都舍不得转了,回头冲着金一秤问道:“一秤,这些都是啥人啊?他们咋都这么神气哩?” 金一秤目无表情地喝茶:“他们都是衙门里的人,领头的那个是教头,其余的是乡勇。” “哇,好厉害啊!”三个小崽子歪着脑袋捂着胸口看向李教头,敬仰之情如滔滔江水般绵延不绝“咱们要是能象他们那样就好了。” “是啊,啥时侯咱们能象他们一样那么威风啊?” 象他们一样?金一秤一个激凌坐直了身子,抬脚就往门外跑。 李教头正引着一帮乡勇摆姿势,冷不丁的就被人一把抓了手腕:“李教头,你好,这么巧,咱们又见面了?” 李教头愕然回头看了金一秤一眼:“你是……” “李教头你忘了?昨儿个咱们刚见过面,就是在校场上,县太爷突然中了风,是我给他治的。” “哦,原来是姑娘你啊。”李教头一拍额头当即想起来了“怎么这么巧,你今天来逛街啊。” 金一秤连连点头:“对对对,逛街呢,李教头,您这身功夫真好,您看看您带的这队人马实在太,太,太威风了!” 这话听着受用,冲着身后一指,李教头一脸骄傲:“嗯,你看这些乡勇到我手下不过半个月的时间,初时只是一帮乡野村夫,可是你现在看看,他们这一招一势的,很是象样了吧?” 金平安早已领着那两个弟弟一起跑了过来,伸着脖子道:“这位大叔,您是这衙门里的教头啊?怪不得您武功这么厉害,我们真是太佩服你了。你们就教教我们呗!” 金如意也赶快道:“对,教头大人,一看您这么威风,就知道你是这县城里面最厉害的人了,不对,你还是咱们这全省城,全天下最厉害的人呢,你就教教我们呗,我们都想跟你学。” 金吉祥也在旁边直蹦达:“是啊,教头大人,大英雄,大好汉,你就收了我们几个,好好教教我们呗。” 李教主被这几个熊孩子一通马屁给拍得有些飘飘然,皱了皱眉头道:“你们几个当真这么想学功夫啊?学功夫这个事儿可是苦得很。” “我们不怕苦!”三个熊孩子异口同声地道“只要能跟着您这位大英雄学武艺,再苦我们也不怕。” 金一秤心里头欢喜得都快要蹦起来了,却故意皱着眉头道:“喂,金平安,你们几个人别瞎闹了,人家李教头有正事儿,哪儿会有功夫教你们?” 李教头沉吟了一下,道:“最近县太爷倒是有意叫我在衙门内组建一只童子军,一来诱导孩子们强身健体,二来也能多教给他们一些忠教仁义,这几个人若是想来跟着我学的话,我倒也不是不能收,不过是你们的爹娘会同意吗?” “实在是太好了!”金平安二话不说,跪在地上就开始磕头:“大英雄在上,请受小的们一拜,从今往后,我们就跟着你混了!” 金如意和金吉祥也赶快学着金平安的样子往地上跪着行大礼,金吉祥硬是把自己的鼻涕泡都给磕出来。 金一秤看了看李教主,赔了个笑脸道:“教头大人,您看我这兄弟们这么有诚意,要不然,您就收了他们几个吧?” 李教头点了点头:“若是这几个孩子,真的有心随我习武,我倒是也能收了他们几个。” “太好了!”三个熊孩子立马象暴米花一样从地上弹了起来,抱在一起高兴得直蹦。 金一秤干咳一声道:“喂,你们三个要跟着李教头学艺,可是你们自己说的啊,改天到了你娘面前可不能再讹我,说是我叫你们去的。” 金平安一拍胸脯:“一秤,你放心,我们绝对不会把你给卖了的,我们都决定跟着大英雄学艺了,哪儿能连这么点仗义都没有?” 金一秤这才算是松下一口气来,冲着李教头施了一礼:“那就麻烦李教头了。” “好说好说!”李教头大手一挥“你们三个,赶快归队!” “是。”三个熊孩子冲到队伍当中就站定了,随着这帮子乡勇就开始比划,随着那一队人马呼喝着就往街里头走去。 我的苍天啊,总算是解脱了。 目送着那几个熊孩子走远,金一秤感觉到心里一块石头陡然落下,身心瞬时疲惫得不行,一摇三晃地回到店里对去了。 周大勇正带着一队人点货,看到金一秤进门,立马就高兴地迎了上来:“一秤,还真是叫你给说对了,那个山东的客商今天一大早就过了,除了那几百斤丹参又要了不少货,全是照着你昨天开的那个单子上定的。” 杨八妮也是笑:“是啊是啊,这一下咱们又做成了一大笔买卖,这库房转眼可就又空了。” 周大勇摆了摆手道:“不怕不怕,这空了的货啊,马上就又能补上了。” 第423章信 话音未落却见几位衙役进了门,客客气气地叫了一声:“周老板,县太爷叫我们几个过来,说是由您引着一起去疏导城里的灾民去城外采草药。” “正是正是。”周大勇抱拳还了一礼“那些需要采集的草药类目我们都已经备好了,咱们现在就走。” 话一说完,周大勇领了两名兄弟随着那几个衙役就一起出了门。 杨八妮直在后面看得一愣一愣的:“啊哟喂,看看我们家大哥这个能耐,竟然都能使动衙门里的人了?” 金一秤很以为然地点了点头:“昨天去见县太爷的时侯,我还真是没有想到大勇的脑子竟然这么活,还能想起来叫衙门里的人配合咱们引导灾民一起采药充实库存。他这样的人物不做生意那才是亏了。” 抬脚走进店里,只见金老三正在和兄弟们一起扛着大包搬抬货物,金老四跟在他后面手里拎着个小包,嘴里喋巴喋巴的不停:“三哥,不是我说你,咱们是一秤的家里人,好歹也算是这儿的半个老板了,你光干这些个粗活可不行啊,你得动脑子好好想想这里头的大事儿才对。” 金老三扛大包扛得满头是汗,也顾不上理他:“老四,这眼前最大的事儿就是这些粗活儿了,光指着兄弟们哪儿行,咱们也得多下力啊。” “啧啧啧,三哥,不是我说你,说起来你以往在县城里当了那么久的长工,按说这眼界得是比我们多得多才是吧?你这咋能光下死力,就是不动脑子哩,我说啊,你得多操点心,把这店里头来来往往的生意给摸熟了,再把这人该拉拢的就得往咱们这边拉啊……” 金一秤摇头苦笑了一声,折身去房里看书。 突然有一匹快马停在门前,马上下来一位驿卒进门就问:“请问金一秤金姑娘是在这里吗?” 杨八妮赶快迎了出去:“这位官爷,您这是找我们老板有事儿?” 驿卒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这是府台大人送过来的,请金姑娘亲启。” 杨八妮赶快把那封信给送到里间,金一秤听说是张铎送来的信,多少有点意外,打开看了两眼,又给合上了,对那驿丞道:“这位官爷,请您给府台大人捎个口信过去。我如今生活已经安置住了,家人也都很好。 那一场水灾虽然重,但是并没有给我们的生活带来太大的影响,现如今我们的生意做得也不错,就不烦请大人操心了。至于他说叫我们去省城的事情,眼前我们还顾不上。请您代为敬谢……” 那驿丞有点为难:“金姑娘,您就这一番话叫我们转答一下吗?要不然……您给府台大人正式回上一封信,我回去也好有个交待。” 金一秤一想,也是,进屋用碳笔歪歪扭扭地写了几行字,还是自己刚才那番话,用个信封封了交给那名驿丞。 杨八妮心里头有点不自在:“一秤姐,您这也太随意了吧?好歹是府台大人亲自请你到省城去,您不去也就算了,怎么回个信还能如些潦草,怎么着也得叫个字写得好的教书先生代笔吧?” 金一秤笑了笑:“横顺几句话而已,请个代笔的还要花钱,还净耽误功夫,能省一个子儿是一个子儿吧,眼前咱们的生意虽然好,可是当不住叫灾民采药是个大项,柜上的银子还是能紧着用就紧着用一些的好。” 杨八妮也就没有再多说话,折身去忙自己的去了。 金一秤又回到房里去翻医书。 金老四从房门后头探出半个脑袋来,看了看金一秤,又看了一眼那个扬鞭而去的驿丞,抚着下巴直摇头:“啊哟喂,看不出来这个三丫头竟然这么厉害,连府台大人亲自请她都这么带搭不理的?这个脾气也实在是太大了吧?” 到了晚上,周大勇兴冲冲地跑回来,进门就嚷:“八妮,你帮我查查帐上还有多少钱,全都给我取出来。” 杨八妮道:“加上今儿刚收的货款有一千八百来两。” 周大勇想了一下:“你给我一千五百两,我得赶快买粮食去,晚一点,怕是这城里的粮栈都要关门。” 金一秤奇道:“大勇,你怎么要这么多银子啊?光今天一天就收了这么多草药?” 周大勇一摇头:“没有,我今儿个领着那些灾民们出去转了,着实挖着不少药材,明儿个怕是会挖得更多,可是这一会儿天都黑了,他们连吃的住的都没有,我就叫人先在城外给他们搭了棚子叫他们住下,眼下他们不是还没吃的吗?我就再架几口粥锅,先把他们的饭给供上,叫他们拿着草药来换粥吃。 一来,咱们的药也收了,二来呢,也是帮县太爷办件好事儿啊!照着今儿这些人挖草药的速度我看了,要不了个把月,就能把这一千五两百两的药给挖齐喽,这一转手可就不是一千五百两了,怕是得三千两朝上。唉,我这么做,你看行吧?” 金一秤和杨八妮互视一眼,两个人都笑了。 金一秤摇头叹道:“看我今天说什么来着?大勇还真就是个做生意的料,这脑子转的圈一般人都赶不上,这个事儿没意见,你看怎么着都成。” 杨八妮就笑了:“成,大哥说啥就是啥,我这就跟着你一块儿去买粮食去。” 两个人高高兴兴地出了门,金一秤也起身往家走。 她前脚进门,金大宝也回来了正在院子里头和柳翠娥说话呢,看来是今天学堂里的书读得不错,先生们教是也好,这一天读下来,明显是受益匪浅。 王金枝在一旁伸着脖子问:“大宝,你回来了,我们家那三仨咋还没回来哩?难不成你们不是一路走的?” 第424章硬塞人 金大宝摇了摇头:“今天他们几个没有跟我一起……” “没跟你一起回来是吧?”金一秤伸着脖子就是一句“哟,是不是他们三个做功课做得慢了点,叫先生给留下来了,哟,饭是不是做好了?大宝你先去吃个馒头垫巴一下,读书多费脑子,铁定得是饿了。” 王金枝就在一旁拍着手笑:“啊哟哟,都是老金家的孩子,我就说嘛,大宝能读成书,我们家那仨也不会差啊?这刚进学堂功课做得慢点就慢点呗,往后就快了。” 话一说完也乐呵呵地往厨下走。 金一秤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生怕这刚才金大宝说漏了嘴,王金枝又是一通闹,怕是这晚上的饭都吃不安生。 正说话间,只见金平安,金如意和金吉祥三个人进了门,每个人都是一身臭汗满脸灰土,进门没精打彩的就是一句:“娘,有水不?俺们几个渴了。” 王金枝赶快从厨下迎了出来:“哟,你们三个人回来了,今天书读得怎么样啊?依,同样都是去读书去了,怎么人家大宝身上干干净净的,你们三个弄得灰土土的啊?先生叫你们三个干重活了?” 金平安拖着两条腿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娘,你别问了,我们几个累得很,先回房休息去了啊。” 话一说完,这三只一个连着一个的上了楼,显然是连说话的气力都没有了。 王金枝在底下仰着脖子问:“唉,你们三个不吃饭了?这都做好了呢。” 金平安含糊着回了一句:“我们都吃过了,就是累,困……” 话一说完,那三只一起往炕头上一倒全都睡过去了。 王金枝是一万个想不明白:“依,不就是读个书吗?咋会累成这样啊?”回头想找金一秤问问,她早就钻到房里去了。 王金枝心下起疑:“孩子他爹,我咋总觉得这个事儿不太对哩?” 金老二眯着眼睛看自己刚在街口买回来的那两条金鱼:“你咋那么多废话哩?我倒是觉得挺好的,这三只猴平日里一刻也不消停,刚读了一天的书,看上去就乖觉不少,看来这城里的先生就是不错。” 王金枝想了一会儿,也点了点头:“那倒也是。” 吃完了晚饭,金一秤正在房里陪着母亲和姐姐说话,王金枝突然拖着金老二一起进了门:“一秤啊,二婶娘我有个事想跟你说,你看,你那药材行里的生意不错,你三叔和你四叔都去你那店里帮忙了。 你二叔也不能老是闲呆着啊?打明儿个起,叫你二叔也一起去吧,搬的搬抬的抬的,赶上啥活儿都叫他一起干呗,这工钱嘛,呵呵,俺也不多要,能赶得上跟他三叔四叔一样就成。” 金一秤额头上起黑线,看来这是今天周大勇给四叔开高工钱的事儿叫王金枝给知道了,依着她那个性子哪儿会依?铁定得把二叔也给塞自己店里才成啊。 其实这店里头当真是用不了这么多的人,原来的兄弟们跟着周大勇都跟惯了,向来用得顺手,三叔自己干活儿就一个顶俩的。四叔今天在店里头已经仰着脸闲呆一天了,二叔要是去了,他也没活儿干啊。 想了一会儿,金一秤道:“二叔啊,其实咱们店里头眼前不缺别的人,就缺个记帐的,您要是会记帐的话,要不然就过来?” 金老二哪儿会记帐啊?明知道金一秤这是故意推自己的,金老二也就没说啥,摇了摇头道:“我不会记,既然你那不缺人,那我就上别的地方再找找活儿呗……” 王金枝可就不依了,直接把金老二的袖子一扯不叫他往下说:“你别说话!我说一秤啊,这个事儿,你可办得不太对啊? 同样都是叔叔,凭啥他金老三金老四都在你那儿找着活计了,你二叔就安置不下去了? 这都是你的亲叔叔哩,按说你二叔还比他们两个年岁大些,孩子多些,日子更不好些哩?你凭啥就光帮衬他们,就不帮衬俺们一家?难不成你是这心里头恶心着我们一家人了?明摆着不给我们家人面子呢?” 别说,其实我心里头还当真是挺恶心你们一家人呢,特别是你,还有那三个满口脏话的混小子。 眼看着金一秤不说话,金老二有点不自在,将王金枝的手一扯:“你看看你说的这是啥话哩?一秤没说不给我找活儿,是她店里现在没活儿,你硬逼她个啥哩?” 王金枝就是不松口:“她说她那店里没活,那咋那两个一找就有活儿了哩?咋咱们一张嘴就说没活儿哩?这不明摆着不你这个当叔叔的脸面呢?嘿,不是我说,一秤啊,你爹不在了,你二叔就是这一家的当家人,别的不说,这当家人的面子你得给吧?我总不能这么不敬尊长的吧?” 金一秤真是有点头痛,无奈王金枝那张嘴得巴得的逼得紧得很,抬手抚了抚额头:“二叔,我已经把话给说在这儿了,眼前店里面别的活儿是真没有,就是这几天啊,周大勇领着那些灾民们出去采草药去了,你要是想去啊,也在旁边帮个忙去,工钱……我们也给你开。” “行!”王金枝把胸一挺“这活儿我们也干,我就说吧,一家人,就是得一碗水端平。有了他们的位置,也得有我们的!” 就这么着,金老二被塞到金一秤的药行里头去了。 连着往铺子里头硬塞人,金一秤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周大勇倒是还笑眯眯的:“没啥,都是你的亲叔,短了哪一个都不好,他们想到咱们药行里头来就来呗,反正眼前咱们有生意在呢,谁也饿不着。” 金一秤苦笑:“大勇,其实做生意这个事儿挺费神的,偏是我这二叔和四叔我是知道的,就是两个庄稼汉,也不会干别的,就会下死力,可是眼下这下气力的人咱们有啊。你白养着他们,还给了那么高的工钱,我都觉得不好意思。” 第425章看戏 周大勇照样说得一脸豪气:“没事儿的一秤,你别想多了,咱们手里头那么多兄弟都能养得起,多两个人又怕啥?你就叫叔叔们放心呆在这里就好。凡事儿有我呢。”看了看金一秤的脸色“一秤,你今天有空不?我……我想请你去看戏。” “看戏?戏有什么好看的?”金一秤有点奇怪。 周大勇搓了搓手:“这个,这不是连着忙了这么多天了吧?你看眼前咱们这生意做得也顺,和县太爷那里打的交道也顺,怎么着不得小庆祝一下,你又不好别的,我就请你看场戏呗。” 看金一秤犹豫,杨八妮也赶快帮腔:“是啊是啊,一秤姐,你看看咱们这阵子忙的,都没有功夫休息,刚好眼前这么点一儿安置住了,要不然,咱们就一起去看场戏去呗。” 周大勇想了一下,又道:“对啊,你看婶子和二姐这阵子也天天忙,要不然把她们也给叫上呗?咱们一起去看看戏,再逛逛。” 金一秤想了一下,也是,家里现如今人这么多,整天闹闹腃腾的,叫上她们几个一起去散散心也好。 这个事儿金一秤没声张,就领了柳翠娥金二丫和白小兰三个一起出了门。 四个女人坐一辆车,周大勇带着杨八妮坐了另一辆。 在车上杨八妮道:“大勇哥,你总算是开窍了,知道光在心里头稀罕一秤姐不行了,就得找机会多接近她,接近她身边亲近的人才对呢。” 周大勇直挠头皮:“其实我也就是想着她这阵子挺累的,能领着她出来散散心也好。” 杨八妮就抿着嘴笑:“一会儿啊,你就护着那三个女人看戏,我呢,来回就跑个腿支应个人打个赏啥的,反正你得记住了,今儿个请的可是你的准丈母娘,就拣最好听的说,嘴巴可得放甜一点。” 说着说着就到了戏园子里头。周大勇早就定好了一个雅阁,先一步引着几个女人到了那个雅阁里头坐定了,杨八妮他们两个又是招呼着上果子的上果子,上茶点的上茶点。 直叫柳翠娥都不好意思了,连声道:“大勇啊,八妮啊,你们两个也别忙活了,一起坐下听戏吧。” 周大勇就挑了个离柳翠娥近一点的地方坐了,杨八妮就坐得离金一秤她们几个近点。一群人有说有笑的,净等着好戏开场。 另一边孟雨萱今天打扮得立立整整的,引着周婆娘也一起进了戏园子,两个人引着两个小丫环也在另一旁的雅阁里面坐了。 周婆娘今天特地穿了孟雨萱给自己买的那件新衣服,也学着城里的老太太在后脑上盘了个髻,还特地配了一枝银钗子。眼看着孟雨萱领着两个丫头,这举手投足都透着城里大家闺秀的端庄大气,当真是心下越看越稀罕,耳听着她伯母长,伯母短地连声唤着,周婆娘恨不得当场表白:“你直接管我叫一声娘就好了,我巴不得叫傲文赶快娶了你呢!” 可是再想想周傲文那个冷冷清清的劲儿,周婆娘也不好轻易开这个口,只得拉着孟雨萱的手,聊着说着,就差把她搂在怀里揉把几下了。 孟雨萱一看周婆娘的这个形致就知道自己这长辈路线走得挺好,虽然周傲文平时对自己都冷冷清清的,可是当不住这书馆里的交道他也得长打啊。 再加上这阵子自己也看出来了,周傲文断然是个孝子,对于自己这一对土包子出身的爹娘别提多看中了,前阵子听说这周氏夫妇想到街上摆摊做个小生意,他就赶快制止了,只说家里的家用是家里的长子,所有的事情自己一并担着,哪儿能叫父母再辛苦? 这几天又连着在书馆里签下了好几个本书,这阵子正没明没夜地写着呢。 要说这男人啊,长得帅很要紧,有能耐很要紧,最重要的,还是他得有责任感啊。难得他周傲文有担当,对父母孝顺,对幼弟还爱护,最重要的是他是当真有才华,爹私下里就说了,这个周傲文文采不是一般的好,哪怕将来不去考什么功名,单是写书就能挣下万贯家业来。 这样的男人,自己可是千万千万得把他给握紧了,攥住了!这可是自己一辈子的幸福呢! 孟雨萱心里头打定了主意,这辈子还就是认定他周傲文了,哪个女人也别来和自己抢! 金二丫有一阵子没上街了,自从到城里来了之后,天天就在和白小兰和娘一起忙家里的事儿,前几日听娘说她去把绣坊里的活儿也给辞了,毕竟家里人太多,光顾着这么多人的嘴就不是个小事儿,哪儿能光仗着白小兰一个人忙活。 金二丫每天都在家里头闷着,今天到了戏园子,这才算是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看着面前这些瓜子水果也都是新鲜的,戏还没开场,她这茶水就喝多了,站起来不好意思地道:“娘,你知不知道茅房在哪儿啊?我这水又喝多了。” 众人全都一起笑,杨八妮站起来道:“二丫,我知道在哪儿,我领你去。” 杨八妮虽然现在换上男子的装扮了,可是在所有人看来他还是有一副女儿心肠,当即金二丫就随着杨八妮一起出来了。 两个人一路有说有笑的,杨八妮试探着问:“二丫,你看看你娘今天对于我大哥这个安排她满意不?” 金二丫笑了笑:“我看娘挺高兴的。” 杨八妮就拍了拍胸口:“这就好,只要大婶开始喜欢大哥了,相信她就不会反对一秤姐和大哥在一起了,你说是不是啊?” 金二丫想起来以前娘和自己说过的话,又想起来了周傲文和自己,心里头陡然一空,没接口。 第426章鸭子 转眼到了园子后头,杨八妮冲着里头一指:“那里头就是了,你进去吧,我在这儿等着你。” 金二丫进了女厕,杨八妮就在外面摇头晃脑地看周围的花草,过一会儿金二丫出来了,对杨八妮道:“好了,走吧。” 杨八妮抬手从树上取了一朵石榴花下来对着金二丫一比:“好看不?” 金二丫点了点头:“好看。” 杨八妮抬手就往自己的头上别,金二丫赶快去打他的手:“啊哟,八妮,你这是干啥呢?你忘了你早就不是个女儿的装扮了,还是我们药行的半个大掌柜呢,还往自己头上别花?” 杨八妮一拍脑袋:“哟,我忘了,这朵花儿好看,丢了挺可惜的,给你吧。”话一说完,抬手帮金二丫往头顶上别花,别了之后又扯着她左看右看了半天,这才点了点头,满意地道:“二丫姐,你真好看。” 孟雨萱看了会儿戏,也有点内急,领着两个小丫环往后头走,一步迈进园子,就看到面前有一男一女有说有笑的,那个男子生得很是清秀,抬手往那个姑娘头上别着花,两个人笑得别提有多甜了。 孟雨萱淡淡地扫了他们一眼感觉到不对劲,这个丫头不就是上回和周傲文一起吃饭的时侯遇见的那个吗?那一天眼看着周傲文对这个丫头百般照拂的,怎么一转眼她就和别的男人这么亲热了? 这个事儿……怕是周傲文他不知道吧? 想起来那一天周傲文看着那丫头一脸体贴的样子,孟雨萱心里头连恨带妒的,她认识周傲文也有很长时间了,几时也没有见过他对哪个女子那么好过。看来这个女人完全不象自己之前想象得那么简单,她有手段着呢。 不行,这个事儿哪怕是不便直接告诉他周傲文,也得叫周婆娘知道,叫她心里头厌上了这个丫头,再把这话告诉周傲文,自己什么人都不得罪,也就把这个情敌给彻底打发走了。 对,就这么办。 孟雨萱冲着身后一招手:“琥珀,你随着那两个人,看看他们是坐在哪一间雅阁里了。” 周大勇服侍着一群女人听戏,眼看着壶里的茶淡了,取了那个壶到门外头刚想唤小厮添水,脚步迈得快了些,“扑”的一声就与人撞了个满怀,只听得对面传来一声娇呼:“啊哟,我的裙子。” 一抬头只见对着站着一个年轻的贵夫人,抖着裙子上的茶渣子直跺脚。 周大勇赶快上前陪礼:“啊哟,这位姑娘对不住啊,我这走路走得急了没看清,把您的裙子给弄脏了吧?我给您擦擦。” 那妇人正要发怒,抬眼看到周大勇的眉眼生得这般魁梧英俊,当即直住了眼睛,声音也软了几分:“我说你这个人,走路怎么不看路啊?” 周大勇连连低头赔礼:“对不住,对不住,这位少奶奶,我这走得急了一不小心,要不然我……我赔您一条裙子吧?” “那个……倒是不用了。”那妇人用扇子挡了脸,拿着一双杏目在他脸上来回扫着,眸子里头春波泛滥。 “啊哟,我说莺儿夫人啊,你走得那么快干什么?我都追不上你了。哟,这是谁这么不长眼睛啊?往你身上泼茶水?”身后快步走来一个人,抬头冲着周大勇一看,立时恼道:“怎么又是你啊?” 周大勇一怔,抬眼看了看这个人,只见他生得细眉细眼的,面似敷粉,可是自己显然不认识他啊。 那人一看身边这个妇人的眼神,立马醋坛子就翻了,冲着周大勇冷声一笑:“嘿,又玩照美女身上泼茶这一招?你小子为了勾引人,还当真不遗余力啊?” 周大勇立时就恼了:“你这个人是怎么说话的?我把你们的衣服给弄脏了,我赔你们一条就是,你为何这般出口伤人?” “哈?赔?你也得赔得起啊?”那人斜着眼睛笑得一脸轻蔑,“就你那一个在戏园子里头给人端茶倒水的小厮,你能赔得起什么啊?” 那妇人一愕,回头看他:“方官,你们认识啊?” 方官仰着脸一笑:“认识,怎么会不认识呢?我说莺儿夫人啊,你可别被这小子那一脸憨厚相给骗了,他就是做鸭子这个营生的,抢生意抢得可不要脸了!” “你!”周大勇挥拳想打,却突然怔住了,方官?好象有点印象了,不就是之前那个叫惠娘的在戏园子里头包的相好吗? 孟雨萱听了环丫的密报,知道了金二丫是在哪个房间坐,扯了个由头就带着周婆娘往这边走,有意叫她看看金二丫和别的年轻男人厮混的事实。 两个人手扯着手刚往这里迈步子,就看到前面围着几个人,吵吵嚷嚷的,周婆子一怔:“大勇?他咋在这儿啊?” 那个方官想起来上回自己被周大勇撬走了老主顾的事情就生气,扯着那妇人的衣袖道:“莺儿夫人,你可千万莫上当,这个小子我可认识,平素里装得一脸憨厚的样子,说是在我们戏园子里头当小厮,其实就是个当鸭子的。你看,刚才你这裙子被泼上了茶水,他立马说要赔你一条。 你自己都说不用了,他还在缠,图的是什么啊?不就是图的再从我手里抢一回主顾吗?嘿,我说小子,你这心眼儿可真是够野的啊?你当你的鸭子,我当我的倌儿,井水不犯河水的,凭什么,我一有了主顾你就来抢啊?!” “什么!?”周婆娘一声大吼冲进人群里头,扯着周大勇问,“大勇,你咋会在这儿啊?这个人他说的什么?你在这儿是当……当鸭子来了?” 周大勇一看见娘立马身子就短了半截:“娘,你咋在这儿啊?” 第427章打架 方官一看这形势,立马可就笑了:“哟,这位大婶,看来您还不知道啊?你这儿子可出息得很,怕是在家里说是出来当小厮,实际上,干的就是陪女人的活儿!切,有手段,不要脸!” “你这混蛋还敢胡说?!”周大勇挥着拳头就要往那个男人脸上打。 方官赶快闪开,冲着身边的一群人道:“哟哟哟,快看看,快看看,叫我说中了他还急了呢,嘿,你自己敢出来暗地里给人当鸭子,你就别怕我说!” “当……当……鸭子?!”周婆娘气得眼前一黑,差点就倒在地上,周大勇赶快扶了她:“娘,娘,你别听这个人胡说,你别着急啊你!” 金一秤她们几个本来正在房间里头坐着,听到门外的动静,不由得把门打开,冲着外面问道:“大勇,怎么了?” 周婆娘正被一口气堵了心差点背过去,抬头一看见金一秤立马火冒三丈:“金一秤?你也在这儿?周大勇,咋会事儿,你怎么还和她在一起啊?” 周大勇赶快解释:“娘,你先别着急,你听我慢慢说……” 方官一抬眼,只见那房门一开,里面走出一群女人来,年龄段各不相同,但是这样貌是一个比一个好。 方官生怕这事闹不起来,赶快拍着手道:“快看看快看看,还说自己不是当鸭子的?你不当鸭子你能一个人服侍得了这么多女人?嘿,我说你这生意也不差啊,那你还来抢我的人?” “让你这个畜牲再喷粪!”周大勇气得挥手冲着方官那张白脸上就是一拳。 周围的人立马乱作一团,方官那一张白脸立时肿了起来,伸着脖子哀号:“救命啊,来人啊,抢生意的鸭子要杀人了啊,快点来救救我啊!” 周大勇实在是气急了,把方官按在地上就是一通胖揍,谁拉也不行。 周婆娘一看到儿子发疯,急得直跳脚:“啊哟,我说大勇,你给我住手,你先别急着打人家,你先给我好好说说你到这戏园子里头当鸭子的事儿!” 杨八妮一看越说越乱,赶快上前来扯周婆娘:“大婶,你听我说,大哥真的没有在戏园子里头当鸭子,怕是他上回为了帮一秤姐拿证据这才……” “又是为了金一秤?!”周婆娘虎地回头狠瞪着金一秤,眼睛里面几乎冒出火来,想也不想冲着金一秤就扑了过去,连撕带打的:“我就知道你这个小妖精还要来勾扯我的儿子,前阵子我们家傲文说大勇在做药材生意我就觉着不对劲儿,说来说去,还是你撺掇的啊,我说你这个死丫头你到底要缠我们家大勇缠到什么时侯啊?你上回害得他无家可归差点坐了大牢,你这一回又害得他去当鸭子,我,我和你拼了!” 金一秤一个躲不及就被周婆娘给扯在手里,柳翠娥金二丫和白小兰三个人也急了,赶快上前拉架。 孟雨萱实在想不到事情会闹成这样,怎么说着说着,一群人就这么打起来了,生怕周婆娘被打伤着了没办法和周傲文交待,也引着丫环上前去护周婆娘。 杨八妮不认识孟雨萱,看到她突然领着两个小丫头卷入战斗,生怕她是那个白面娼官儿的人,想也没想,照着她的脚上就猛踩了几下。 孟雨萱当即痛得梨花带雨,抱着自己的脚直掉眼泪,孟雨萱身边的两个丫头一看见自己家的小姐吃了亏,也不示弱,冲着杨八妮就开始挠。 一时之间整个戏园子里头闹成了一锅粥。 这个打了那个,那个又踹了这个,几个女人缠成一团,护金一秤的护金一秤,扯周婆娘的扯周婆娘。 那边周大勇只顾追着那个白脸娼官打得过瘾,直揍得那小子哭爹喊娘的满园子跑。 那边的杨八妮生了个男人身子女儿心,原本不想和这几个女人动手的,可是这两个小丫头下手那叫一个狠啊,对着他身上那是连掐带拧的,杨八妮起了急,也使了手段自卫,不一会儿,孟雨萱主仆三人脸上也都挂了彩。 直到周傲文得到消息赶到现场的时侯,战斗刚刚告一段落。 周大勇早就把那个小白脸给打成猪头了,叫戏院子的老板给扯着,非要叫他赔药钱和园子里头被打坏的东西的钱。 胖乎乎的老板娘叉着腰指着周大勇喊:“这个方官可是我们园子里面的头牌!他那张脸可能给我们戏园子赚不少钱呢,你把他打成这样,要么你赔我们一千两银子,要么你自己过来给我当鸭子陪客人!” 周大勇气得一声暴喝:“你这婆娘还敢糟蹋我,你信不信我连你都打?” 那婆娘吓得脸一白,赶快往后躲:“反正,你得赔钱,你得赔钱,你就是得赔钱!你要是不赔钱,你就……”看了周大勇那张端正的脸,那婆娘突然口气就软了几分:“你陪我也行!” 周大勇看了她一眼,恶心得差点吐了:“我……我陪你?我……我呸!” 周傲文进门一看到这情形,气得胸闷,走过去把周大勇一扯:“你又在这里胡闹什么?!” 这边周婆娘头发也被人给扯乱了,新衣服也被人给扯坏了,脸上也被人给误伤了几块,正被孟雨萱陪着坐在一边掉着眼泪大喘气。 周傲文气得哭笑不得:“娘,你咋也弄成这样了?” 周婆娘抬手抹了一把鼻涕,冲着身后的那堆女人一指:“我咋弄成这样的?你问她们几个去?” 周傲文一抬头,正迎上金二丫看过来的眼神。 两个人的目光一碰,周傲文立马恍了神,脚步一迈就想走过去,金二丫却把眼睛一垂不再看他,冷冰冰地盯着自己的脚尖。 第428章说媒 柳翠娥引着一堆女人把金一秤在中间围了个紧,金一秤的眼睛被打出一个黑眼圈咧着嘴直吸溜,旁边的所有人脸上也都挂了点伤。 周傲文这番情形给激住了:“这到底是怎么了啊?” 杨八妮正被那两个小丫环给联手按住,拿着鞋底子照着他的脑袋上轮流抽:“叫你打我们家小姐,叫你打我们家小姐,我们打死你,打死你,打死你!” 周傲文上前一把将杨八妮从那两个小丫头手底下扯出来:“八妮,到底是咋回事?怎么给闹成这样的?” 杨八妮缩着脖子道:“这个……那个……说来话长啊。” 一旁的柳翠娥脸阴沉着,捧着金一秤的脸心痛得不行。 周傲文看她的脸色,也不好上前给她赔礼,只得挥了挥手道:“八妮,你先带着大婶她们一家人回去!大勇,你过来,扶着娘回家。这儿的事儿交给我。” 周大勇“哦”了一声,一脸歉意地看了金一秤一眼,金一秤赶快对着他比划:“我没事儿,别担心,先回去吧,改天再说。” 周大勇走到周婆娘面前:“娘,咱们先回去吧。” 周婆娘拍着胸口直哭:“我说周大勇啊周大勇,娘这条老命,早晚要被你给气死啊!” 周傲文走到孟雨萱面前,一脸愧疚:“雨萱,真对不住,我这个弟弟总惹事,害得你也被扰进来。” 孟雨萱抬手掩了掩被挠伤的脸颊:“没事的傲文哥,我是看到那些人一上来就打伯母,看不下去,这才护了伯母几下,可是实在是想不到,她们那些女人会是这么凶,一上来就乱打人。傲文哥,刚才那几个姑娘她们都是一家人吗?怎么她们家的门风会是这样?这也太凶悍了吧?” 周傲文不知道该怎么答:“对不住孟姑娘,这一回叫你受了惊,改天,我再亲自登门赔礼。” 两个小丫环侍着孟雨萱走出园子,周傲文远远的又冲着金二丫的身影看了半晌,一直目送她消失在视线之外,这才叹了一口气,和那园子里的人谈赔偿的事情。 老周家的宅子里,周婆娘指着周大勇的鼻子那是骂得一个昏天黑地,一口一个招把星,一口一个一心害死你的金一秤,高一声低一声的。 周大勇耐着性子听了半晌,也不敢还口一句,生怕为金一秤辩上一句,娘就要气得背过去。 直到周傲文进了门,周婆娘这才缓过一口气来:“傲文,按我说你今天就不该叫那个扫把星一家人先走,那打坏的东西,还有他们一半呢,怎么着也得叫她们赔!” 周傲文苦笑:“打坏的东西没多少,也值不了几个钱,关键是那个叫方官的连胁巴骨都被打断了三根,鼻梁也被打折了,我好说歹说,赔了不少银子人家才同意不报官。” 周大勇梗着脖子道:“我打断他胁骨是因为他骂我是鸭子,我不宰了他就算不错了。” 被周傲文狠瞪了一眼,周大勇不敢再多说话,窝着脖子道:“算了算了,赔他就赔了吧,大哥,这个钱我给你。” 周傲文气得冷笑,坐到旁边给自己倒了杯茶喝。 周掌柜在旁边长叹了一口气:“娃他娘,不是我说你,这一回的事儿啊也得怪你,哪儿有外人骂一句你就信了哩?你就看看你儿子那个脾气,他能去给别人家的女人当鸭子使吗?” 周婆娘抬手顺了几下胸口:“我这不是生气吗?你儿子自从认识了那个金一秤,这不靠谱的事儿他是做了一件又一件,你可别说他干不来这个事儿,只要是金一秤开了口叫他当鸭子,他还真去呢!” 一旁的周傲斌“扑哧”一声就笑出声来。 周大勇抬腿给了他一脚:“滚上楼上读书去,大人说话,小孩子别听。” 周傲文冲着周大勇递了个眼色:“你也上楼去!” 待到那两个人一起上了楼,周傲文开始坐下来慢慢地喝茶,喝完了一杯茶,对周婆娘道:“娘,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咱们都不要再提了就好。现在一秤和家人们都到了县城里,咱们这一家也在这里定居了。原本是乡里乡亲有个照应的,彼此弄得太僵了到底是不好。 ……娘,你先别急着开口,你听我把话说完…… 现如今大勇安下心来做药材生意,我看他也做得挺不错的,哪怕你平日里再怎么讨厌那个金一秤,你也得明白,没有金一秤指着这条路,大勇的生意也做不成这样。现如今整个县城里的药材行就数他们家做得最好。 娘,你说不叫大勇再和一秤来往,难不成是叫他们两个现在就把店给关了?把这么好的生意也都给丢了?” 周婆娘到底是个生意人,当时就怔了怔:“那要是实在不行……就把生意给分开,反正我就是觉得金一秤那个丫头晦气,她早晚得坏了咱们大勇。” 周傲文道:“不瞒您说,现在他们两个这个生意还就当真分不开了,这采药进药上,金一秤是个内行,但凡是她经手的药物,一丝一毫的假都搀不上。 而管人和打理客商这上面,大勇能行,会说话,讲义气,手底下的人都服他,往来的客商也都爱和他打交道。 就是因为他们两个相互配合,这才能这么快把生意做得这么好,娘,爹,你们两个在生意行里摸一辈子了,知道这做生意的难处吧?他们两个眼前把这生意合伙做得这么好当真是不容易,万一分开,以往的买卖全都丢了,你说可惜不?” 周婆娘还是不服气:“那也不行,反正大勇和那个扫把星在一起就是没好事儿。要不然这么着,这几天,我就找个媒婆,赶快给大勇说门媳妇去,叫他赶快把婚事定下来,有个人管着,他就不去扯金一秤了,该怎么做生意怎么做生意,可是别的事儿,断然不能再扯!” 第429章说媒二 正在楼上竖着耳朵偷听的周大勇立马就急了:“娘,你急着给我说媳妇干啥?大哥比我大,要说也是给他先说!” 周掌柜得气得脱下一只鞋就甩到楼梯上:“给我闭嘴吧你!老子憋着就想打你一顿呢!” 周大勇不敢再开口,直怄得肚子生痛。 周婆娘想起来今天孟雨萱的事儿,心里头又愧疚:“傲文啊,今儿个人家雨萱原本是好心请我来看戏的,结果竟然给闹成了这个样子,改天你可得替我好好登门给人家道个歉,赔个不是。” 周傲文叹了一口气:“行,我知道。”垂下眼皮,心里头沉甸甸的,满心满眼都是金二丫今天看向自己那冰冷的神情。 ** 本来下午一群女人是高高兴兴去看戏的,结果到这个时辰一进家门就吓了所有人一跳。 四个女人个个脸上都有伤,最严重的金一秤左眼已经黑得肿了起来,一进门柳翠娥就张罗着进灶房煮个熟鸡蛋给她滚眼睛。 王金枝正抱着自己那个最小的丫头片子在怀里逗,小家伙这阵子头上出了湿疹,一脑袋头发全剃光了,涂了金一秤给她配的药膏子,那个模样看上去别提有多丑了。 看见金一秤过来,小丫头片子张着没牙的嘴直嚷嚷:“三姐,俺也想吃点心,你给俺买点心吃吧。” 金一秤冲着自己的眼睛一指:“小丫头,看你三姐我象点心不?” 王金枝吓了一跳:“哟,一秤,你这是叫谁打了?谁这么大胆子敢打你啊?你跟婶说,叫你那三个堂弟给你出气。” 金一秤苦笑一声进了房,金二丫的脸上也被挠了几道,那会儿乱成那样一时也想不起来是谁挠的,隐约记得好象是那个孟姑娘冲着自己舞抓了一下,这个女人看着是个大家闺秀的样子,怎么下手这么狠呢? “姐,你那脸上没事儿吧?”金一秤问道。 金二丫摇了摇头:“我的脸没事儿,只是你的眼睛这一回伤得太狠了,周家大婶也是的,说起来是个长辈,怎么说动手就动手哩?” 金一秤苦笑一声,从怀里取出两块碎银子来:“姐,明儿个你拿着这点钱买点礼物去看看她吧,顺便给人家赔个礼。” 金二丫一怔,旋即恼道:“我不去,她下手太狠了,说得话还难听。” 金一秤劝道:“二姐,我叫你去其实还真是不冲她,我是冲着大勇呢。 你忘了那回大勇怎么拼着命救咱们娘仨的事儿了,再加上这一回,咱们家里遭了灾。所有的东西都给冲没了,大勇又提前把这宅子给咱们找好,把所有能置备的东西都给置备上了。 这些,都是情份,刚才我在路上就想了,这一回虽然说是误会,但是不得不说大勇这两回吃的亏都是因为我,往后我和他的交道还得打,总不能叫他在他娘面前为难。 原本想着我自己去登门给她赔个礼呢,可是你看我这眼睛也出不去门,再说了,就她对我讨厌成那样,进了门指不定就又和她打起来了。这个事儿娘也不能去,小兰嫂子更不能去,那就只有你去了。” 金二丫低着头,心里想的是今天看见周傲文的情形,他还是老样子,温温和和的,清雅帅气,和周婆娘一点都不象。 金一秤看着她的神色有所松动,赶快又劝:“姐,去吧,就算是为了我。” 金二丫想了半晌,到底是把那两锭银子给收了起来,第二天早上买了点礼物就往周大勇家走。 她从这边往周大勇家走,那边周傲文备了礼物去孟雨萱家,不管怎么说昨天人家原本是一片好意请娘看戏的,结果戏没看成,还跟着挨了一顿打,这个事儿怎么说都不体面。 周傲文备着礼物刚一进门,孟老板就从他那三进三出的大宅子里面亲自迎了出来:“啊哟,世侄啊,今日一阵香风可把你给吹来了,我这可是恭侯了有一阵子了啊。” 他家这大宅子里头,周傲文还当真是第一回来,以前有事情全都是在书馆里头谈的。 周傲文轻施一礼:“孟老板,昨天的事情……实在是不好意思得很,孟小姐好心陪伴家母,结果又……” “小事小事,不足挂齿。”孟老板打了个哈哈携着周傲文的手就把他往堂上迎:“昨日小女回来,把事情都给老夫说了,不是老夫夸口,我这女儿也算是个女中豪杰了,危难之时,先想到的是护令堂大人的周全,那个脸上竟然也叫人家给抓了几道,我听说昨天晚上半夜里还在照着镜子哭呢,生怕留了疤,出门嫌丑。 我就说她了嘛,你这脸上的伤是为了护周家伯母才留下的,哪怕是外人看着丑了一点,叫傲文看了止不定是当成了那女中豪杰的桃花妆了也似?” 周傲文脸一红:“孟老板说笑了。” 孟老板赶快笑道:“说笑,说笑,反正就是小事一件,贤侄不必挂怀,只是我也奇了,到底是谁家的女子这般悍顽?竟然对令堂大人动手啊?“ 周傲文苦笑:“说来也是我老家的一个同乡,那一家的孩子与我弟弟交好,我娘看不惯她,怕是言语上冲突了几句,就……” “哦,怪不得呢。”孟老板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俗话说得好,娶妻求淑女,这位女子年岁不大,就有如此悍顽的性子,想来的确不宜与令弟交往,令堂大人的做法也是对的。再加上她那家人也是如此凶悍,那咱们往后远着她还有她的家人们一点也好。” 孟老板又问:“贤侄啊,冒昧地问上一句,你今年贵庚啊?” 周傲文道:“已经虚度二十春秋了。” “可曾婚聘?” “功名未就,这些事情还未曾想过。” “那贤侄感觉我们家雨萱怎么样?” 周傲文一时语结。 第430章二丫 孟老板反倒契而不舍起来:“贤侄啊,在我眼里,你不是外人,有了什么话我也就直说了。我,只有雨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早几年我就一心想着,要为她找个门当户对,又真心痛爱她的人。一来呢,照顾她的后半生,二来呢,也能将我这毕生事业给承接下去。 但是雨萱这个丫头,虽然表面柔弱,骨子里却是个极为有主意的,一心想要找一个又有才华,又有能力,人品又好的。看来看去,这晚辈之中,只有你最合适。贤侄啊,不知你意下如何啊?” 周傲文原本只想上门送个礼,实在是没有想到孟老板会这么直接,顿了半晌,这才道:“孟小姐兰心蕙质,温雅贤淑,的确是位难得的淑女,而我现如今一无功名,二无事业,上有父母,下有弱弟需要照顾,怕是配不上孟姑娘……其实,相信依着孟姑娘的人品相貌,定然可以找到一位比我强上百倍的人物,我还是不高攀了吧。啊,孟老板,刚才出门的时侯,家母交待我叫我办几件事情,我就先行告辞了。” 话一说完,周傲文对着孟老板深施一礼,快步出了孟宅。 这一边金二丫从街上买了几味点心,按着地址找到了周大勇家,在门口磨蹭了半天,这才鼓起勇气推开了老周家的门。 一进门就看见周婆娘仰着脸,正在叫周掌柜的往自己脸上上药膏。 金二丫提着点心包,怯怯地叫了一声:“周叔,周婶……” 周婆娘回头看了她一眼,脸就有些寒了。倒是周掌柜的连声道:“哟,是二丫过来了啊?快点进屋坐吧。” 两边人在屋里坐定了,金二丫用手抠着自己的衣服角,低着头嗫嚅着半晌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周掌柜的给她上了茶,乐呵呵地道:“二丫,乡里乡亲的,到家了你还拘泥啥哩?来,喝茶吃果子。” 金二丫道了声谢,抬头看了周婆娘一眼,小声道:“周婶,是小妹和……俺娘叫我过来的,说是昨儿个的事儿,对不住,叫我过来给您赔个礼。” 周婆娘没吭声,周掌柜的抢在前面道:“二丫,这你们娘几个就见外了不是?昨儿个一回来,傲文就把所有的事儿都说了,要我说啊,这个事儿也怪你婶子她自己,哪儿能遇事儿啥都不论就动手哩?” 周婆娘一下子可就急了:“我说你这个死老头子你是咋说话哩?咋就叫怪我了?她金一秤不老是来勾扯咱们家大勇,我能发那么大脾气?你是不知道昨儿个那个戏子骂咱们家大勇的话有多难听了,他硬是说咱们家大勇是……是……是个鸭子?!” 周掌柜的紧着给周婆娘递眼色,她也不住口,反倒转脸看向金二丫,正色道:“二丫,大婶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你娘那个人也不错,昨儿个那个事儿要说起来,婶娘我也有错。 可是话说回来了,自从我们家大勇和你们家一秤在一起之后,今儿个惹上官司了,明儿个把一个村儿的人都给得罪死了,自己四处躲得藏得不说,还害得我们一家子连生意都做不下去 ……啊哟,我说你这个死老头子,你扯我衣裳干啥?我有的话我现在就得说清楚喽…… 二丫啊,你莫怪婶子我说话直,反正我们大勇一和你们家一秤在一起,那铁定是要倒霉,别的话我也不多说了,现在他们两个人合伙做生意,那我也不能说硬叫他们把门店给关了。可是私下里,我可得把话给说在前头了,咱们两家人最好以后永远都不要来往地好,我们家大勇,断然缠不起金一秤这样的人!” 金二丫的性子本来就内向,这一回不知道是鼓足了多大的勇气这才上门来道这个歉,没想到周婆娘当面就把话给说得这么难听。 金二丫脸涨得通红,站起来道:“婶子,今儿我来本来就是要向您道歉的,现在这礼我也送到了,该赔礼的话我也说清了,至于你说两家人往后不打交道这个话我也听着了,我会回去告诉娘和小妹的。” 话一说完,金二丫转身就出了门。 周掌柜的不好意思,追着她叫了几声:“二丫,二丫,你再坐坐呗,你婶子她说话直,你可千万别和她计较,二丫,我说,你和你娘带个话,叫她别生气啊……” 金二丫不回头,快步地往回走,眼泪已经止不住流下来了,看来娘说得没错,这周婆娘打心里就看不起小妹,也看不起自己这一家人,自己这一趟真是不该来!生怕路过的人看见,金二丫扭头进了一旁的巷子里头。 周掌柜的还在连声埋怨周婆娘说话太伤人,明明自己也有错,还把话说得那么绝,二丫那个丫头挺乖的,这么伤着人家多不好。 周婆娘也有点后悔自己的话说得重了,可是话已经出了口断然没有收回去的道理,两口子就在屋子里叮叮当当地又吵起来了。 周傲文从孟老板家逃出来,一路小跑地往家赶,进了门心里才算是平复些,耳听着爹娘哟里有一句没一句地叨叨着,就问:“又怎么了?” 周婆娘拉长了脸不说话,周掌柜的道:“适才二丫过来了,你娘她说话不好听伤着人家了,人家小姑娘是哭着走的。我这会儿正训她呢。” “二丫来了?娘,你还说她了?”周傲文瞬时心痛起来,跺着脚道:“我说娘,你怎么能这么不讲道理?!二丫这会儿去哪儿了?她往哪个方向走了?” 周婆娘一怔,周傲文向来孝顺得很,从来不这么对自己高声说话的。 “傲文,这……这……她要走的,我哪儿拦得住啊?顺着正街走的呗!” 周傲文转身就去追金二丫。 第431章挨打 一连追了两条街,也没有看到她的影子,周傲文急得直跺脚,转眼天空响起几声闷雷,接着又下起雨来,街上的人掩起头顶四处奔逃,转眼大街上就没有一个人影了。 周傲文站在雨地里急得团团转,惦记着金二丫的性子那么面,被娘那个不饶人的嘴给伤着了,那得委屈成什么样?这么想着又心痛得跟刀子割了似的,一再自责自己怎么不知道早点回来?不等娘开口就先保护好她。又后悔自己怎么会这么窝囊?一直害怕柳翠娥见了自己会生气,明知道她回来了,也不敢去找她,再想起昨天她也裹在人群里面被打了,自己哪怕是象个男人一点,上前去问侯她一句也好啊,为什么当时就那么犹犹豫豫的,竟然是连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就叫她走了? 越想心里越懊悔,真是恨死自己了。 正自站在雨地里懊恼不已,猛然抬头,却看到不远处的房檐底下,那个小人正呆呆地看着自己,满脸的水迹,也不知道是被雨水给淋的,还是刚又哭了。 “二丫!”周傲文快步跑过去,一把拉住她“二丫,你……你怎么在这儿啊?” 小人仰着脸看他,脸上的神情委屈得象个孩子。 揪着心尖儿的心痛啊。 “二丫,我,我今天出去了,刚回来……之前我找过你,我在那绣坊里留了话,要是你回来了,叫他们先告诉我。 你一直不去,我在街上遇见你,紧追慢追,追到你后来做活计的那个绣坊,你娘拦了我,说……说了一些话。 我怕再去找会叫你难堪,不敢去了……你回乡下,我想去找,不敢去,就等你……等你你不回来,我又去绣坊找……找不到你,急死了…… 二丫,我见不到你,我心里慌,我听说家里发大水,想回去,娘和爹还有小弟没有人管,我丢不下他们……从大勇那知道你们要回来,我叫他先弄好店,买好房,等你……你回来了,我想见你,想去见,可是我,我……我……” 周傲文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自己也感觉这话有点乱,很难听明白。 可是,该怎么说呢,说我想你,我惦记你,我心痛你? 读书人脸皮薄,所有的话憋在心坎上,怎么也吐不出口。 周傲文的大半个身子还站在房檐外面,成串的水珠淋得头发和衣裳全都湿透了,一身的狼狈,再不是素日里那份风度翩翩的模样。 一只冰凉的小手伸出来扯了扯他的衣服角:“雨大,过来避避。” 乱七八糟的思绪突然止住,周傲文一把握住了那只小手。 金二丫把手往回挣了几下却没有挣脱,红着脸抬头看他。 迎上她那一脸澄澈,这么多天心里的烦闷焦燥一下子全都平复下来了。 她的眸子那么干净?干净的象是两潭秋水,那里面映出了委屈,映出了埋怨,也映出了……依恋。 “二丫。”他把她的手按在胸口上。 掌心感觉着他有力的心跳,心中的所有怨气,突然就全散了。 她低下头不敢看他,周傲文长长出了一口气:“二丫,我……我就直说了吧。我喜欢你,过几天我想办法去找你娘提亲。” “提亲?”小姑娘惊了一跳。 他把她的手握得更紧了,这一回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再让她跑了,周傲文突然就下定了决心:“对,是找你娘去提亲。二丫,我知道我娘,还有你娘……她们有可能会不同意咱们的事情,但是我会想办法,让她们同意的。二丫,你等着我好不好?我一定,一定要娶你。” “可是我……” 生怕她嘴里再出来一个“不”字,周傲文突然把她一把扯进怀里,用下巴抵着她的头顶,小声乞求道:“二丫,千万别说不,千万别说,求你,求你了……” 终于把她给抱在怀里了啊,周傲文的心象是突然落了地,眼眶微微地在发热,只管把这个小人在怀里抱着紧一些,再紧一些,莫再叫她受委屈了,所有的一切我都替你背着,好吗? 他的衣服还是湿的,他的胸口却是暖的,原本焦灼无措的心突然平静下来。 金二丫象个孩子一样乖乖点了点头:“好,傲文哥。” 雨越下越大,铺天盖地。 不远处的马车上,一双饱含怨毒的眼睛怒视着房檐下面的两个人。 “贱人!这个贱人!”孟雨萱那张漂亮的小脸因为妒恨而变得无比狰狞,“周傲文是我的,他必须是我的,你这个丫头是在找死!” ** 周大勇又被周婆娘给看了个瓷实,平日里能不叫他到店里去就不叫他到店里去。 周大勇虽然顽皮,却是个孝子,生怕老娘再生气,便将所有的事情全都给推了专心在家陪她。 周婆娘一头看住了周大勇,另一头就托了住在街东头的李媒婆暗地里张罗着要给周大勇说门亲事。 李媒娘和周婆娘不熟,但是和周傲文住在一个街上是有一阵子了,止不住打听道:“周夫人啊,按说你们家大儿子今年快二十了吧?怎么他那里你倒是不急,先给你这二儿子说起亲来了?” 周婆娘道:“我们家老大已经有合适的了,就先不着急他,你先给我们家老二张罗几家合适的问问吧,要那长得好的,本份听话又旺夫的啊。” 金一秤的眼睛肿了几天,总算是能睁开了,周大勇这几天被他娘看得死死的到不得店里,一切事情只有自己紧盯着了,每日里都忙忙碌碌的。 这一天傍晚回了家,一进门就瞧见金二丫正在灶房里忙活着蒸馒头,一边蒸一边嘴里头还哼着歌。 依,二姐可是有一阵子没有露出过笑脸了啊,今儿这是怎么了? 金一秤倚在门框上盯了金二丫半晌,只见她那张小脸红扑扑的,眉目之间也有了神采,和前几天那个阴沉沉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哟,二姐,咋这么高兴啊?你这是拣着钱了?” 金二丫回头瞥了她一眼:“没拣着钱,蒸着馒头呢,你赶快把手给洗干净了,该吃饭了呢。” “不对,不对,这事儿不对!”金一秤凑过去,老神在在地看着金二丫的脸,“说吧,姐,到底是遇见啥好事儿了?是咱娘答应你去绣坊干活儿了?” 金二丫的脸一红,这才小声道:“小妹,昨天我去了周大勇家里,也给周婆娘送了礼物赔礼道歉了,可是她说的话挺难听的,还说以后咱们两家不来往了。” “哦?”金一秤心里头一沉,周婆娘这样可就有点过份了吧?又看向金二丫:“那你咋还高兴成这样啊?” 金二丫的脸一红:“后来我一生气就先走了,可是后来,后来傲文哥又追了出来,他说……” 金二丫羞答答地抿着嘴,眼神里面全都是故事。 金一秤有点迷糊:“他说啥了?” “他说,他要……” “通”的一声,院门突然被人推开,有人大着嗓门叫道:“金姑娘,在家吗?你这三个堂兄弟我给你送回来了。” 是李教头的声音,他怎么来了? 金一秤吓了一跳,赶快往院子里跑。 迎面就看见李教头引着手底下的几个人,抬着两块门板,一个上面趴着金平安,另一个上面趴着金如意,金吉祥跟在他们身后,吓得脸都是白的,咬着嘴唇含着泪,一句话也不敢说。 金平安和金如意两个人的裤子上面血乎淋拉的,隔着裤子一次有看到屁股肿得老高,显然是刚挨过打,两个人如同两滩烂泥一般被抬进来,哑着嗓子哼哼着直哭。 王金枝听到动静也赶快跑了出来,一看到眼前的情形当即就吓得傻了,吱吱喳喳地嚷着:“啊哟,我的小祖宗们哟,你们这是怎么了?你这是叫谁给打的?” “是我打的。”李教头道。 “你?你凭啥打我的儿子?”王金枝冲着李教头是一声吼,一看他身上的服秩,当即又吓得傻了,抖着嘴唇道:“他们几个,这是……这是犯啥事儿了?” 李教主转脸向着金一秤抱了个拳:“金姑娘,你家的这三个堂弟,实在是太淘气了,今日午时吃过饭,我叫他们回营房里面休息一会儿,下午还要操练。 可是这三个小子不知道从哪儿弄了几个炮仗。别人都睡午觉的时侯他们不睡,跑到茅房后头就往粪坑里头扔了个二踢脚。 当时县太爷身边的谢师爷正在如厕,那个炮仗一炸开,溅了谢师爷一身粪不说,直接就把他给吓得晕过去了。待我听到动静过去看的时侯,谢师爷半截身子掉在粪坑里,翻着白眼口吐白沫的。 要不是我们抢救得及时,怕是他老人家一口气上不来人就过去了。我这就把他们三个给抓起来每人打了十板子,金吉祥年纪小,他那十板子叫他两个哥哥给平分了。我现在把他们给送回来,往后你们就自己好好管教吧!” 话一说完,李教头叫众人把这三个孩子放下,转身就走。 金一秤追在后头给李教头赔礼:“李教头,真是对不住啊,我这三个堂弟给您找了这么大的麻烦……我明天一定到师爷府上当面给他赔礼。” 转身回到院子里,只见金平安和金如意全都被打得路都不会走了,被爹娘背着扶着给弄到屋子里的炕上,一旁的金吉祥咬着嘴唇,脸都是白的,显然是被吓得傻了。 王金枝看着两个儿子心痛得满脸是泪,想了一会儿,突然感觉到不对劲,瞪着金吉祥问:“这个事儿不对啊?你们不是去学堂里头读书去了吗?怎么会跑到校场上去的?还往那儿的茅坑里头扔炮杖,把师爷给崩了?” 金吉祥不敢说话,下意识地看了眼站在门口的金一秤。 王金枝顺着他的眼神就和金一秤撞了个对视,金一秤把脸一扭,作势就想逃。 “三丫头,你给我站住!到底是咋回事儿?你给我说清楚?”王金枝冲上来一把扯了金一秤的袖子,厉声问道。 金一秤呵呵呵干笑了几声:“二婶娘,你别急啊。他是这么个事儿,那一天呢,我本来是想带着我这三个堂兄弟到学堂里去的,可是半路上刚好就遇见李教头了。 这李教头可是个英雄,带着一队人马在大街上操演那是生龙活虎的,我这三个堂兄弟一见,立马就祟拜得不行,非要跟着他去学艺,我连拦都拦不住。” “哼,你拦不住?我看你就是故意的!”王金枝立马就炸了毛,指着金一秤的鼻子骂道“三丫头,我就知道,你这是嫌着我们家这三个孩子束脩太高了,故意不叫他们几个上学堂里头去的。 你直说不就好了吗?干啥这么阴一套阳一套的?表面上好象对他们三个和金大宝一视同仁一样,暗地里呢,你把他们往人家那个教主手底下一塞,任人家打任人家骂的,你算是不管了?! 这一会儿他们几个惹了祸,还把师爷给得罪了,明儿个我们上门去赔礼,少不得又得花钱!花钱不说,说不定还就惹上官司了呢。这……这都是你害的!” 金一秤心里这可叫个憋屈哟:“我说二婶,你这话说得可不对啊?当初我就说了不送他们三个去学堂的,是你非逼着我送他们去。 你也不看看你那几个儿子出门就惹祸,嘴里还整天不干不净的,性子一个比一个野,那县学里面最好的学堂能收他们几个吗? 我这找到地方教他们功夫,给他们找个出路学点东西,这还算是错了?现如今他们几个惹了事儿,我还生气呢,你倒是还怨上我了?” 第432章问责 “你……”王金枝被她给怼了个没话讲,干脆胡搅蛮缠起来,“金一秤,我知道你能耐,你能耐得很!但你别忘了,你再能耐也是个晚辈,你二叔你二婶托你给你这三个堂兄弟找学上,那是看得起你呢,你倒是会推三推四。” 金一秤冷笑:“啊哟,二婶娘哟,您可千万别。我金一秤就是扫把星一个,哪儿能承蒙您看得起啊,以后这种事儿啊,你可就千万别麻烦我了!你那三个宝贝儿子,往后谁想收谁收去,谁爱管谁管,反正,我是不管!” “一秤,你这是咋说话呢?”柳翠娥走出来,训道“二婶娘再怎么说也是你的长辈,你哪儿能这么怼了呛了的?还有点规矩不?不赶快给二婶娘道歉?” 我给她道歉?她也得有这个人品? 金一秤气得肚子发鼓,别着脖子不说话。 柳翠娥一下子就恼了:“金一秤,你还有点规矩没有了?你这是非逼着我打你一顿呢?我算是看出来了,你如今是能耐了,娘的话你不放在眼里了,所有的长辈你也不知道敬重了?我说金一秤,哪怕你再能耐,这一个家里的规矩本份,那是不能乱的!” 柳翠娥说着说着就起了高腔。 金一秤实在是太知道娘这个脾气了,心眼儿好得没了底,人也善良得没了底限,要不然她也不会纵着细寡妇上到自己头上,还给全家惹了这么大的祸。 可是话是怎么说的来着?江山易改,本性难易。娘这辈子,也就是这个脾气了。眼下在她看来,王金枝一家子就是弱势群体,自己保护她们照顾她们就是应该的,哪怕王金枝的人品不怎么样,就她那个长辈的身份在那里放着,自己这么和她别,就先就没理了。 不敢和母亲硬别,金一秤哑着嗓子说了一句:“我店里还有事儿,先回去忙了,晚饭你们自己吃吧。”话一说完,折身就往门外走。 王金枝气得干瞪眼,却又无话可说,只得回头冲着自己那三个崽子又是一通骂,什么缺心点的东西,不长心的货,被人家给卖了还不知道呢,笨成这样,真不知道你们三个能不能养得大。 金一秤转身回到店里,用力揉了揉眉心,想起刚才王金枝那一副混不讲理的样子气得直笑。 什么人品啊?自己的孩子自己教不好,天天想着怎么往别人手里头塞,用着你的时侯点头哈腰的,啥好听话都往外说,这一会儿刚遇到一点点麻烦,那翻脸当真是比翻书还要快。 自己怎么就一时脑子糊涂,把她们一家人给带过来了呢? 想到这里,金一秤叹了一口气,低头看向帐本,暗里思量着,刚才自己那几句话怕是把娘也给吓着了,一会儿待她消了气,自己也得赶快回去哄哄她,不管怎么着,娘的身子才是最重要的。 心里这么想着,余光突然瞥到门前有个人影一闪而过。 金一秤一愣,冲着门外喊:“谁啊?!” 没有人答应,提着灯笼出了门,四处打量了一圈,一个人影也不见。 正要折身进门,抬头却见金大宝背着书包走了过来,神色看上去有点慌乱。 “大宝,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差?” 金大宝听到问话惊得一怔,这才道:“没事,适才先生放学的晚,我怕回来的太晚了,家里人惦记就走得急了些。” “哦,刚好,饭也快做好了,我跟你一起回去。”金一秤锁好门,这就领着大宝回家。 因为那三个小崽子的事儿,王金枝刚闹了一场,眼看着金一秤不卖她的帐,她叨叨个几句也就完了。 晚上一大家子人一起吃饭,她也没敢再多扯别的来,就是故意拉着金老二口口声声地问,这三个崽子可该咋办,要是不上学,老是这么闲呆着也不行啊。 把金老二问得烦了,又照着她身上拍了几巴掌:“你个死碎嘴子女人,就是你事儿多,自己也不打量打量,从你肠子里头爬出来的货,能是那读书的料儿?” 王金枝被他这么一骂,也不敢还口,低着头吃饭。 金一秤吃完饭回了屋,心里总是感觉怪怪的,刚才门口闪过的那个人影到底是谁?金一秤确定自己的眼睛没有花,难不成会是只鬼? 医界出身的金一秤,原本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但是在自己亲身经历了穿越这一离奇事件之后,也不由得去相信一些鬼神之说了。无论如何,那个人影看上去都邪门了一些。 第二天一大早,金一秤从街上买了几份礼物,打量着昨天那三个混蛋小子把县太爷身边的师爷给坑了一道,自己怎么着也得过去看看,当面给赔个礼。 一脚刚迈出门外,只见一辆轻巧的马车驶了过来,在门前堪堪停住。 车帘一掀,一位衣冠楚楚的年轻人从车上走了下来,冲着金一秤拱手一礼:“金姑娘,好久不见。” “张……张大人?”金一秤很是意外“您怎么到我们县里来了?可是这边还有公务没有办齐?” 张铎笑了笑:“金姑娘,我这一趟本不是为公务而来,而是为了私事。”冲着她身后招牌看了一眼“难道金姑娘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金一秤这才回过神来,赶快把张铎往店里头让。 金老四和金老二吃饱喝足了,正在店里头闲白话呢,说起来昨天那三个小子的事儿,金老二也有点生气:“这个三丫头,咱们平日里是不是太纵着她一些了?那三个小子的事儿我本是不怨她的,可是昨天她跟她二婶娘说的那几句话也实在是太不客气了一些,这个丫头到底有没有点规矩啊?怎么说话这么没大没小的?” 第433章上门亲请 金老四笑了笑:“二哥啊,这话我也就是跟你说了,这个三丫头,她压根就没有把咱们这些当长辈的看到眼里过。你不知道那天晚上,我和喜鹊我们两个抱着孩子淌泥打水地跑回家,要是放在了别的晚辈,怎么不得问侯必句吧?她倒好,我们说是想和她一起进城,她还给我们吊上脸子了?不是我说,要是不是喜鹊一心想来,我还真不想跟着她过来呢。” 金老二更加心里不是滋味:“按说她爹不在了,我就是咱们家最大的吧?她咋能这么不给我脸哩?这个丫头,咱们是不是得找个机会敲打敲打她啊?” “对,就是得敲打她,十几岁的丫头片子,哪儿能这么狂哩?”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说得正热闹一抬头只见金一秤进了门,两个人把胸脯一挺,冲着金一秤一招手:“一秤啊?你过来,两位叔叔有话要跟你说……” 两个人正要板起脸训人,仔细看清了金一秤身后跟着的男子,立马人就矮下半截:“啊哟,是府,府,府台大人。小人,小人见过府台大人!” 两个人膝盖一软,赶快就跪下行礼。 张铎把手一抬:“你们二位是金姑娘的家人吧?我这一趟过来是有事情要求金姑娘帮忙,你们二位不必多礼。” 府台大人请金一秤帮忙?两个人惊得嘴半天都合不上。 金一秤已经抬手将张铎让到了里屋,回头冲着金老二和金老四道:“二叔,四叔,烦请给府台大人沏壶热茶过来,谢谢。” 金老二和金老四两个人赶快应了一声,一路小跑着去给府台大人沏茶去了。 张铎问:“上回我叫人送过来的信金姑娘没有收到?” 金一秤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收到了,当时不能去的原因我不是也在回信里给您说了吗?” 张铎微微一笑:“看来金姑娘还在责怪在下。” 金一秤低了头没说话。 张铎又道:“我这一过来,是亲自请金姑娘到我那里去一趟的,因为家嫂她很是想念你……” 茶煮好了,金老四用个托盘给恭恭敬敬地送了进来,请在桌子上,极为客气地说了一声:“府台大人请用茶。一秤,你陪着府台大人好好聊,可千万给陪好了啊。” 张铎问道:“请问这位是……” 金老四赶快道:“我是一秤她四叔。” 金老二端着个水果盘子一路走进来:“府台大人请用果子,我是一秤的二叔。” “哦,幸会,幸会。”张铎微笑着点头示意,直叫金老二和金老四两个人美开了花,站在原地呵呵呵地笑着陪着就是不走。 金一秤看得有点尴尬:“二叔,四叔,要不然辛苦您二位出去一趟买几份点心来?” “成!我们两个这就去。”金老二和金老四两个人取了钱,一溜烟地往大街上跑。 张铎抿了几口茶,这才又开口:“前阵子闹了水患,我一直在外面四处跑着赈灾抚民,两个月都没有在家里。全仗着嫂娘一个人支应着府里的事情。 待我把事情办完了一回去,这才发现嫂娘病了,人也瘦了一大圈。我心里头愧得慌,连着在她床前服侍了几日这才好些。 我说起前阵子在乡下遇到你的事情,把你骂我那几句话也告诉她了,嫂娘连声说我不对……倒不是怨我办事不利,是说你一个小姑娘家,家里遭了那么大的难,我哪儿能只那么问上一句就回来了。怎么着也得亲眼看着你的家人全都给安置好了才是啊? 我一想,也是,该是来给你赔个礼,因为着府里的事情忙不开,就叫人捎了那封信过来,未尝想到在下的体面还是未被金姑娘你看到眼睛里,竟然用那么一封书信就把本官给拒了。” 说到这里,张铎又笑了笑。 金一秤也有点不好意思,那一天自己随便写了一封信回过去,的确是失礼了一点,但是当时真心是觉得以自己的身份没有必要和人家官家人的多扯巴 。 张铎正了正颜色,一脸诚恳地向金一秤道:“这一回我亲自来请金姑娘你,实际是因为……嫂娘她又病了,这一回的病还有点古怪……我请了不少良医都治不好,所以就只能来麻烦你了。”说到这里张铎顿住,象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金一秤急忙问:“大人适才不是说嫂娘的病好些了吗?怎么你说的象是还更重了呢?” 张铎苦笑一声道:“家嫂的病情有点……不太好说。所以这一回我亲自过来,请金一秤务必过去探望一下,所有人的医术,我只信得过你。”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金一秤自然不能再硬推辞了,赶快回到宅子里和娘亲辞行。 所有人得知金一秤有这么大的体面,叫府台大人亲自请了去上门看病,一个个的都惊喜得不行。 金老婆由柳翠娥扶着追到院子里头千叮咛万嘱咐的:“一秤啊,这一路上你可千万千万把府台大人给服伺好了,到了人家府上一定得讲规矩,这该说的话说,不该说的话一句都不能有啊!” 金一秤耐着性子全都应了,出门就上了张铎的马车。 到了府衙,天已经黑透了。 金一秤惦着嫂娘的病情,也就不等张铎多让,下了车就奔着内宅里去了。 到了那宅子门口,只听守门的婆子冲着宅子里道:“夫人,金姑娘来了。” 一脚踏入门内,却见李氏打扮得立立整整的,笑吟吟地便迎了出来:“一秤过来了,可叫我好等。” 第434章诊脉 金一秤上前一把握了李氏的手,对着她的脸就仔细看了半晌,的确,李氏是比以前瘦了不少,这形容也有点憔悴,但是气色看上去还不错啊。怎么也不象是张铎说的病得好重的样子。 金一秤不免回头看了张铎一眼,李氏连忙笑道:“金姑娘,是我叫铎儿亲自去接你的。上回他回来和我说了你的事情,我就怨他个不停,此时亲眼看到你好好的,我也就放心了。” 依,就为了亲眼看我一眼,就叫张铎亲自去请我,他平素里不是忙得很吗? 金一秤心里头暗自思忖着,犹犹疑疑地看了李氏半晌,正要开口问一句李氏的身子到底是哪里不舒服。 却突然看到李氏猛然间脸色一变,用帕子紧紧地掩了口,喉头里来回滚动了一会儿,脸色憋得很是难看,象是强忍了几下终是忍个不住。只听“呃”的一声,打出一个惊天动地的大嗝来。 周围所有人的脸色都有点尴尬。 李氏本人更是臊得不行,把脸别过去好半天都不好意思再转过来。 张铎上前一步道:“嫂娘,金姑娘不是外人,我特地把她给请了过来,你有什么不舒服地尽管跟她说就好。” 看了金一秤一眼,张铎道:“嫂娘自半个月以前就是这样的,总是打嗝,打的声音还越来越大。初时是觉得她肝气不舒,胃气不畅,也叫城里的名医给看了。可是看来看去,总是不见好。我这才把你给请来。” 李氏满脸不好意思地看向金一秤:“金姑娘,我原说这是小病不必你亲自过来的,可是铎儿眼看着我这毛病越来越重心下急得很。我自己也觉得这个毛病很不体面,心下着急,这才将你给请来了,还是要麻烦你了。”说着说着,脸就红了,眼眶也有点微微地发湿。 一旁的婆子道:“也就是今天金姑娘您来了,夫人一高兴亲自出门来接您了。要是往常那几日,夫人连个门儿都不肯出的。” 金一秤想了一下,又抬手给李氏仔细诊了诊脉,好象除了有点气滞之外,并没有别的毛病啊。 金一秤转脸冲着一旁的婆子道:“夫人,可否把之前的大夫给你开的方子都拿出来,我先看看。” 手下的婆子奉了几张药方上来,金一秤每一张都仔细看了,全都是舒肝行气的药,按理说全都对症。一般情况下来说,不停地打响嗝这个毛病就是从胃上和肝上来的,这两个地方气息不畅,就容易打那种极响的饱嗝,但是这舒肝行气的药已经吃了这么多服了,怎么可能嫂娘的病还不昂好呢? 正寻思间,只见嫂娘的脸色突然又不对了,捂着胸口显然还有一个大嗝要出来,拼命忍了半晌,还是没有忍住,这一回的动静竟然是比上回还要大。 李氏满脸尴尬几乎流下泪来,原本一个极为体面端庄的妇人,此一时真是自觉丢尽颜面了。 金一秤赶快劝道:“李夫人,你不要着急,哪怕是打嗝这种病也有不好治的时侯,你待我明天再把药方给仔细研究一下,咱们先不急于一时啊。” 李氏的脸色总算是缓了缓,由婆子们侍着回房去躺着去了,金一秤随着下人一起去客房休息。前脚出了院落,身后又传来一声响亮的“呃”。 若不是亲眼看见,谁会相信象李氏那么端庄温雅的妇人会发出如此可怕的声音,隔着三道院墙都听得真真的。 她素日里可是连说话都温温柔柔不肯大声的。 忽见迎面走过来一名男子,冲着金一秤施了一礼道:“金姑娘你过来了?适才你看我们家少奶奶的病可好治吗?” 金一秤这才看清面前的人是阿福,开口道:“我适才看了看夫人以往服用的药方,如果单指打嗝这一个毛病来说,都是很对症的。但是我想不通的是,怎么会服了这么久的药这个毛病治不住,反倒又更狠了。阿福,你平日里都在府里服侍,夫人这饮食起居上可有异样?” 阿福道:“平素里夫人在内宅的起居饮食都是由她身边的婆子们侍奉的,她病起来之后,少爷就先叫了城内的良医给一一诊治过,我怕别人手脚不稳妥,每一回都是我亲手熬好了汤药,这才叫婆子们送进去。可是实在是不明白,为什么到现在夫人的身子还是不见好呢?” 金一秤抚着下巴,一时也想不清楚其中原由,看阿福的神色,他对夫人的病症很是忧心。 “金姑娘不知,我家夫人自从得了这个毛病之后,整个人都看上去郁闷不少,原本就不怎么爱说话的人,现在更加不爱说话了,终日里连笑也不见她笑上一下。 往常我每日还带她出去走走散散心,现在她自己也不好意思上街去了,你适才见了吧?她现在的样子是不是比以前又瘦了不少?憔悴了不少?金姑娘,我知道你是个懂医术的,请你这一回一定要全力把我们夫人给治好。” 金一秤点了点头:“阿福你放心,我一定会全力治好李夫人的病的。今天太晚了,我只是给夫人初步诊了诊脉而已,待到明日我再帮她再仔细看上一看。” 阿福这才松下一口气来,亲自将金一秤送到客房门前。 金一秤一大早又将几个药方给中和了一下,增加了几味健脾养胃,补中益气的药物。自己亲手煮好了,想叫身边的婆子往内宅送,又突然想起了什么来,反倒唤了阿福过来:“阿福,这些煮好了,还是你亲自给夫人送去吧,那些婆子们手慢脚慢,我怕到了地方药都凉了。” 没想到阿福一脸难色的:“金姑娘,要不然还是您亲自去送吧,我怕夫人她不想见我……” 第435章肝胃不适 金一秤有点不解:“依,这是怎么了?之前我看你每天陪着夫人出出进进的,不是一直挺好的吗?” 阿福的憨厚的脸上浮起暗红,有那么一点欲言又止:“前阵子我知道她病了,就去后宅瞧她,可是她一看见我就叫我走……” 金一秤仔细想了想,难不成是李氏怕自己现在动不动就打嗝的样子实在不雅,所以不想叫阿福看见?既然阿福不愿去,那就自己去呗,顺便还能现场看一下疗效如何。 金一秤亲自把药给送过去了,叮嘱婆子们送到内屋服侍着李夫人服下。原想来这药方调理过了的,怎么也会起点效果,没成想李氏刚刚喝下,不一会儿,又是一个震天的响嗝从那房里传出来。 李氏被自己这个怪病给臊得彻底不肯出门了,那婆子拿着空药碗踮着小脚跑到面前,苦着脸道:“金姑娘,这可怎么好?我们家夫人是个那么好体面的人,现如今得了这么个怪病,可怎么见人啊?” 金一秤也发愁,她还真没有想到李氏的病会是这么难治,只得对那婆子道:“你先多调理着夫人的饮食,莫叫她太过忧心此事,也不要叫她吃冷硬的东西,我再把药方给调整一下,咱们接着吃两天再说。” 张铎一回衙门就开始忙个不楟,手下的师爷报禀:“传闻西突国的国君赫赫兰暇正在咱们青州府境内游历,只是他一直不到官府来递名贴,也不知道到哪里去接他,万一怠慢了,怕是会有伤国体。” 张铎想了一会儿:“素闻这位西突国的国君是个爱游历,好散漫的,以往路过的几个省份都未到官府那里打招呼。常是陛下打听到了他的行迹,又往所在的地方送信,这些官员们才前去迎接。 如此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要是专门大开着城门迎他,可不就费事了吗?”想了一会儿,又道:“叫手下的人多留意着吧,有了疑似国君的车驾入城就赶快前来报我。” 师爷称了个诺,又将前几日府里压下的公文拿出来叫张铎一一审办。 金一秤一直守在大堂外面,见那行文的师爷走出来,便一把扯住问道:“这位师爷,张大人这是要忙到什么时侯啊?” 那行文师爷是认识金一秤的,道:“这几天上上下下压的事情都挺多的,怕是张大人到了三更也忙不完。” 金一秤有些哑然,其实她是想把李氏今天的病情给张铎说一下的,没有想到他会忙成这样。 又向那师爷道:“那能不能烦请您一会儿进去给张大人带句话?今天我已经给李夫人开过药了,也叫她服下了,可是效果一点都不见好,这下连我都有点迷糊了。 若是普通的肝胃不适,我这几服药下去,哪怕不说是立竿见影,最少也要见点效果,可是根据眼前的情况来看,象是一点效果都没有……您代我问问张大人,李夫人是怎么突然得了这个病的?发病前可有什么征兆没有?” 那师爷道:“恕老夫直言,您拿这些话问张大人,怕是张大人也不知道,之前他一直不在府内,只管忙着赈灾的事情,这一回来,京城里又来了几件大事,有一件还是与李夫人有关的,张大人就更加上心督办,貌似他这阵子一直住在堂上,很少回内宅,与李夫人见面的次数也很有限,你若是问他,倒不如问那个服伺着的婆子更好。” 金一秤心里头微微一动:“是什么大事和李夫人有关啊?” 那师爷神情间颇有得色:“张大人未及弱冠便金榜题名,殿试上,陛下朱笔钦点了他为状元郎,朝中言官少不了要对张大人的生平粉饰一番,有人就提到了张大人的长嫂李氏。 一位弱质妇人,早年丧夫,后失公婆,娘家毫无倚仗,却一个人独撑家业,含辛茹苦地教养小叔,竟然还养出一位堂堂的头名状元来。于是就有人上报太皇太后,由她老人家金口赐了一个‘贞洁烈妇’的牌坊来,又由陛下御笔亲书,内务局督办监制,不日便会由京师的羽林卫亲自送到咱们青州府内了……” 将手冲着那大门外头一指:“金姑娘,你看到正对衙门的那个市口了吗?只要那牌坊一到,就要立在那个地方的呢。” 金一秤顺着他的手往外看,街上依然灯火通明,那个留着搭建牌坊的地方已经早早地起了木架,木架上还用红绸攒了花,只等着那御笔亲书的牌坊一到,就着这木架起立。 细软的红绸被那灯光一映,甚为热闹好看…… ** 几辆轻巧的马车驶入城门,车上的人递出一个牌子来,守城的兵士接过来仔细看了看,问道:“是西突国来此地贩皮子的?” 赶车的车夫回道:“是。” 守城的兵士挑起车帘向内看了一眼,只见一位衣着华贵的男子懒洋洋地倚在车厢里面,戴着硕大宝石戒指的右手轻漾着镶着金底座的水晶杯,杯里的葡萄美酒色浓如血。 看到那兵士不客气地挑起了车帘往里看,那名男子紫色的眸子里浮出几分不悦。 车夫一把扯了那兵士的手,道:“唉,你别惊扰了我们家主人歇息,后面的几车货物随便你翻检,定然没有什么不该带的东西。” 那兵士仔细翻检了一遍并未看出任何异样来,也自把手一挥叫他们走了。 一行车马行至城内,绕过了最为繁华的街道,却在一间相对僻静的“千里客栈”歇了脚。 赫赫兰暇走下车子:“适才他们检查的时侯,可发现那个人了?” 从人点了点头:“看见了,我说是他一路疲累,所以睡着了,那些人也就没有起疑。” 赫赫兰暇嗯了一声。 第436章卖艺人 从人又问:“陛下,我们一定要带着他吗?他的身上中的可是罕见的剧毒,怕是撑不到咱们回到西突。” 赫赫兰暇冲着身后的车子看了一眼没有说话。 从人顿了顿,又从怀里取出两张纸来:“陛下,这是从那人的僧袍里面整理出来的,您看看。” 赫赫兰暇将那两张纸接在手里看了两眼,上面画的是一个古怪的机器,上面的第一分每一寸都标得精细,后面的那一张是个药方,里面有好几味剧毒的药物。 这些东西都是什么人弄的?这个和尚身上怎么会中下如些奇怪的毒?赫赫兰暇两道英挺的长眉拧了起来。 ** 此时已入中秋,一轮圆月挂在天际,给整个府衙后宅镀上了一层银光。 阿福此时正抱着被子在墙角下打盹。 以往那些年他都在内宅里面住的,这些时日,自己不便再入内宅,但是这宅子里满是女眷,就连张老爷也连日宿在堂上,他可不放心,就在所有人散去之后,他又偷偷拿着被褥到这内宅的门口打地铺看门。 一阵秋风吹过,舞得树上的枯叶哗哗作响,阿福窝着脖子睡得正香,突然感觉到身上沉了一沉,却是李氏悄悄走来,将一件狐皮的大袍子给他盖在了身上。 月光映着妇人精致的脸庞,这么多天不出门,她的脸色看上去又苍白了几分。 阿福动了动身子,人却没有醒,那张棱角分明的脸膛被月光映得更加立体,眉目也似乎加倍地浓黑。 李氏突然感觉到其实阿福是个很英俊的男人啊,虽然不如阿铎清俊儒雅,但也是个十足的美男子呢。平日里只管穿着仆从的衣物,真真是埋没了他这一份帅气。 李氏想起来,自己前两年曾托府里的婆子给阿福说,想给他指个媳妇成个家,他可以继续在府里当差,银子也是照常发,只是他不能总是当这一家里的仆人,他也得有个自己的小家,过上和和美美的日子。 没成想阿福却因为这件事情生了气,连着好几天不往宅子里头去。 李氏有点奇怪,托着身边的人再问他,阿福嘴笨,红着脸憋了半天气,这才回了一句:“少奶奶想赶我走就直说,给我说啥媳妇?俺不稀罕。” 婆子们把话给回过来,直叫李氏委屈得哭笑不得,在她心里一直把阿福当成了自己的家人,私心里把他看得与阿铎一样,都是自己的亲弟弟,没成想好心为他的将来做打算这还把他给得罪了? 直到两个月前,他与阿铎突然吵了那一架,李氏这才明白过来一点,为什么当初阿福硬要拒了那门婚事…… 想起那件事情来,李氏的眉眼不由得紧了紧,突然感觉到嗓子里面一股热气又在往上顶,生怕那个可怕的声音再次出了喉,李氐急忙转身就往院子里跑,踉踉跄跄差点跌倒,直到回了房间把门“砰”地一下子关上,喉头那股凶顽的恶气才出了声。 阿福听到那个声音,猛地坐起来,确定不是贼人进了宅子之后,这才回了回神,脸上的表情除了担心就是心痛。 ** 据说青州府的格局是仿着京城来的。 戏楼胡同旁边就是府学书院,府学书院面前的一条街走到头就是府衙正门,中间要过七个闹市口,八条胡同,这八条胡同又连上附近几条街,将这个城市划得如同一个棋盘。 金一秤走在前面,阿福走在后面,两个人顺着街角闲逛,金一秤吵吵着又饿了,由阿福陪着到了一个灌汤包子铺里面。 阿福不爱说话,给金一秤点了一笼蟹黄包子,又给她叫了一碗酸辣肚丝汤,自己就侍着手站在一旁,也不说话也不动。 金一秤看他:“阿福大哥,坐下来一起吃点啊,走了半天,你不饿?” 阿福摇了摇头:“你是府上的客人,少奶奶说今天叫我特地陪好你的,你只管自己吃好喝好就好,不必管我。” 金一秤就象个小大人一样叹了口气:“阿福大哥,你一直在旁边这么站着,我怎么可能吃得好啊,你要是真心想要陪好我,就别客气,坐下来一起吃,好不好?” 阿福无法,只得坐下来,给金一秤倒了一杯茶,自己也倒了一杯呷上几口,算是作陪。 茶楼里面有说书的,就着一壶茶可以听够一段故事。 门前还有一堆耍把式的,老师付带着几个小徒弟在翻跟头,小家伙们连着翻了好几个,引得周围的人连声叫好,就有个被牵着脖子的猴儿手里捧了个小铜锣顺着众人要赏钱。 金一秤看那个小猴子有趣,直着眼睛一边盯着它看,一边嘿嘿嘿直乐。 阿福看了她两眼,问道:“金姑娘,我们家少奶奶的病好治不?您这几日一直瞧着她,想出个更好用的方子了不?” 金一秤道:“现在的方子就没错啊,用不着更好的。” 阿福有点着急:“金姑娘,你来了可有几天了,可是你看我们家少奶奶的病一直不见轻,昨儿个我听着好象还比前几日打得更勤了,这你还说方子没错?” 这是在埋怨自己医术不好吗?金一秤回眼看他:“阿福,你这阵子不是一直没有进内宅吗?那你还连你少奶奶打个嗝的声音都听得见……别和我说那个动静实在是太响,你们隔的可不止是三道院墙。” 阿福的脸陡然红了红:“我是问了她身边的婆子这才知道的。” 金一秤低下头继续吃包子。门外突然一阵金锣响,却是那一群孩子叫师父们排成一排催着从一个火圈里面跳过去。 有一个孩子岁数小,腿有点短,跳那个火圈时人低了一点,一不留神,头发就被点着了,小家伙着了急,就着在地上打了几个滚,也照样烧秃了一块头发。 第437章病根 原本是个不大的事儿,没成想他那师付上去冲着他就踢了一脚,大声吼骂道:“你这小兔崽子,怎么手脚又慢?平日里我是怎么教你的?”声如巨雷,直吓得那个孩子哆嗦着嘴唇直往后躲。 那个当师付的吼完了他一个之后还嫌不解恨,又指着一群孩子的鼻子开口就骂,骂得声音极为响亮。 阿福有点看不下去,有意上前止了那个当师付的。 金一秤抬手拉了他:“这个汉子只是声音凶,他对那个孩子并没有恶意,若是我猜的不错,这几个孩子都是他自己家里的。” 阿福一怔,再去看那个人,只见那人的眉眼与他手边的几个孩子都有些相似,果然都是他自己的孩子啊。 阿福有点憋气:“是自己的孩子,为啥这般吓唬,我看那个孩子被吓得可怜。” 金一秤摇了摇头:“逼着孩子们出门卖艺,做这么危险的动作,他自己也心痛着呢。吼的那几嗓子,非是他心里怨着孩子们,而是心里憋着一股怨气没处发呢。活在底层的人,心里定然都有不少委屈,必须得找个机会吼出来才算痛快,要不然早晚要生上一场大病。” 金一秤又把眼睛看向阿福:“我听说你一直跟着夫人和张大人?有许多年了吧?” 阿福点了点头。 金一秤又问:“那夫人平日里都喜欢做什么?” 阿福想了想:“我家少奶奶平日里没有什么别的爱好,每天都和我一起出来买一些府里常用的东西,蔬菜瓜果之类的,她还要自己做衣服做鞋子,不止是我们张大人,还有府里不少下人的衣服鞋子都是她给做的。” 金一秤冲着阿福打量了一眼:“你身上那件夹衣也是她给做的吧?” 阿福抬手抚了一把自己的领口,点了点头。 金一秤抱着肩膀往后一靠,直视阿福的眼睛:“阿福哥,你还能想起来李夫人第一次这么惊天动地地打嗝是什么时侯的事吗?” 阿福想了想:“好象是从一个多月以前。” 金一秤问:“可是从上个月初五开始的?” “妨似差不多就是那个时侯吧。” 金一秤又问:“听说前阵子你与张大人大吵了一架?可有此事?” 阿福的脸色变了变,没有开口。 金一秤把玩着手里的空杯子继续问得漫不经心:“可是因为那个贞洁牌坊的事情吗?” 阿福脸色有点尴尬:“金姑娘问这个做什么?” 金一秤把眼神从手里的杯子上移到他的脸上:“如果我说这件事情和李夫人的病直接有关呢?” 阿福愕然:“怎么会?这不可能啊!” 金一秤冲着在对面墙角底下给孩子们分饼子的流浪艺人道:“你适才不是还在奇怪,为什么那个汉子的声音会吼得那么难听那么大吗? 那是因为他心里头有委屈,但是又不好说出来,必须找个机会发泄一下。若是我猜的不错,怕是那一次你和张大人吵架的事情叫李夫人添了心事,但是她怨你们当中的哪一个都不好,这才憋出了这个毛病来。 她的身体并没有出了任何问题,她这么打嗝,完全就是因为潜意识里委屈难平!” 阿福默然。 金一秤又道:“这件事情是不是关系到李夫人的贞节名声?所以你不好说?” 阿福看了她一眼,道:“金姑娘,那一次我和少爷吵架是因为……我不想让他去接陛下御赐的牌坊。” 金一秤眉头一挑,等着他继续说。 “金姑娘,你是知道的,我在张家是个下人,这么多年来,一直唯主子的命令是从,可是这一回,我是真的太替少奶奶不值了。她今年才不过是二十八岁!怎么可以一辈子都背着这个牌坊过日子?” 阿福的鼻翼上下翕动着:“要是张大人执意要接了这个牌坊,就有多少人的眼睛一齐盯着少奶奶她看,但凡是行差一步,错说一句,怕是都要被外人诟病。 少奶奶又是个那般仔细的人,接了这牌坊,表面荣耀,实际上那心里头的压力可不就比以前又重了千倍万倍的?那她这下半辈子就……真的只能跟着这个牌坊过了。” 说到这里,阿福的表情有点激动:“我们少奶奶的前半生已经够苦的了,一个人支撑着家里所有人的生计不说,还要照顾少爷读书。现如今少爷大了,有了功名,反倒要再往少奶奶身上压一道担子?” 金一秤点了点头:“很多人不明白天大的荣誉背后就是天大的重担,只有你看出来了……” 阿福的脸上挂满了委屈:“可是这话,我给少爷说了,他反倒骂了我一顿。说是少奶奶这一辈子实在是太不容易了,天子赐下如此荣誉就是对她前半生的补偿。更何况此时那牌坊已经由御赐的队伍送到了半路上,如何还能退得下去,他还叫我以后不要再提这件事情了。” “那么对于这件事情,李夫人怎么看呢?” 阿福摇了摇头:“我直到现在也不知道少奶奶到底是在想什么,只知道我与少爷吵了那一架之后,她就一直不怎么高兴,后来就连后宅也不叫我去了,怕是在心里……怪着我的吧?” 阿福的眼神也突然变得有些复杂,象是拼命在说服自己镇定,可是那向来忠厚坦诚的脸上却浮现出了一种难言的焦灼与恍然。 ** “张大人,我猜李夫人的病因已经找到了,就是因为心理压力太大,陛下赐下的那个御笔亲书的牌坊实在是太重,而且,我听说立牌坊当日李夫人还要与您一起盛装跪听圣训,到时附近几个州府的官员都要全部到齐。想一下那么大的场面,就不由得叫人紧张,何况李夫人这么内向温婉的性子呢。” 第438章名 张铎手里正在勾点的朱笔顿住,抬头看向金一秤:“金姑娘,你确定?嫂娘的病只是因为那个牌坊?” 金一秤点了点头:“我从来的第一天就给李夫人把过脉,虽然她的气血不是很舒畅,也有一些女人常范的小毛病,但是说来说去,都不是大病,调理气机的药吃了那么多,早该起作用了,怎么还会病得越来越重? 唯一的解释就是,那个御赐的牌坊离自己越来越近,就叫她心里越来越紧张了呗。对了,你总听说过,有的人一紧张过度就腿肚子抽筋,不停打嗝吧?李夫人其实情况和他们类似,只是表现的更加严重了一些,想来也是她的心理压力过重的原因。” 张铎颇以为然地点了点头:“不错,这个之前我怎么没有想到呢?嫂娘向来是个性子温润得,突然要到这么大的场面上去,心中怎能不累?即是如此,那我就多去劝劝她,叫她将心放宽就好。陛下与太皇太后亲赐下如此荣耀,我们只当满心喜悦地领受便好,何故叫心里添了累赘。” 抬头看向金一秤,张铎满目感激,“金姑娘,幸亏有你,看出这些端倪来,要不然,嫂娘这一回真的要受大委屈了。” 金一秤迎着他眨眼一笑:“既然如此,张大人您现在还是把公事放上一放,先去后堂好生安慰夫人吧,过几日怕是那牌坊就会送到,李夫人可不能在那么大的场面上再出了丑。” “金姑娘说的是,我这会儿就回府内,与嫂娘好好聊上一聊,叫她心里放宽着些。” 金一秤迎着他又将一篮子水果递过来:“把这个也一并带去吧,全是阿福亲手挑的。” 张铎正要接下那个果篮子,却突然听得外面有人禀报西突国的陛下正在城内的千里客栈留宿,张大人要亲自前去迎迓。张铎已经打算往后宅子迈的脚又给急急地收了回来,转叫手下的人取了正规的官服换上就又出门了。 说好的要和嫂娘聊一聊的,结果一转眼,又要去忙公务了。 金一秤只得又把那个果篮子给接下来,自己提着往后院走,刚一转过屏风就被阿福一把扯住:“金姑娘,你刚才和张大人说的话我全都听到了。你的意思是说这个御赐的牌坊还是得接?那夫人这辈子不还是得背这个牌坊过吗?” 金一秤叹了一口气:“我说阿福哥,你能不能理智一点,这陛下亲赐的牌坊已经送下来了,张大人要是敢硬说这牌坊他不收,这不是抗旨忤逆吗?那可是要罪及满门的啊。” 阿福的额头上青筋直蹦,沉着嗓子道:“你,你是说,我们必须等着那个牌坊到?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那个东西压到少奶奶身上?” 金一秤抚着下巴一阵沉思:“其实办法倒是也有一个,可以不叫张大人损了体面,又不用李夫人再背着那个牌坊过,只是……” “只是什么?”阿福急声问道。 金一秤一拍手:“其实这个办法很简单,就是现在嫂娘宣布改嫁,不再为亡夫守节,那这个牌坊就不必接了,只是……眼前时间这么紧张,上哪儿找那么合适的人去?” 阿福怔住,这个金姑娘出的是个什么主意啊?阿福动了动嘴唇,皱着眉头道:“金姑娘,你这出的算是什么主意啊?这样一来,我们家夫人的名节不就全毁了吗?” “对啊。”金一秤摇着头就叹了一口气:“所以说天底下哪儿有那么两全其美的事儿呢?又要名节,又要不累。所以也只有等着那个碑坊到了。” 不再多看阿福满脸纠结,金一秤提着果篮径自往后宅去了。 到了晚上,金一秤亲手煮了汤药给李夫人送去:“我今天和府台大人聊过了,你啊,就是心理压力太大,把这些调理气血的药给喝下了,然后好好地睡一觉,放松心情就好。” 李氏将那些汤药一口气喝下,冲着金一秤感激地一笑:“金姑娘,你看看我,又是一直要麻烦你。” “夫人不必这么客气,只是,我想问您一句:”金一秤盯着她的眼睛问:“李夫人,你真的想好了吗?要接那个牌坊?” 李氏的眼神一缩:“陛下亲赐的荣耀,哪儿能不接呢?” 金一秤皱紧了眉:“表面上看是陛下亲赐的荣耀,可是仔细想想,不过是个压人一辈子的虚名加累赘啊!李夫人难道你后半辈子当真就要背着这么个牌坊过了?” 李氏的眸子垂下,低着头半天不说话。 金一秤又劝道:“夫人,其实你的病因很简单,就是因为你心里很抗拒这份压力,但是嘴上又没有办法说,潜意识里只能用这种惊天动地的大嗝去反抗。 也就是说你心里本是不想要这个牌坊一直压着自己的。 既然你不愿意,何不现在就对外宣布你想要改嫁了,那个牌坊就可以不接了。陛下那里,张大人顶多是费些口舌解释一下,便是估计定不了他的罪……” “放肆!”旁边侍着的那个婆子一口打断金一秤的话:“我说金姑娘,这个话你可不该说吧?我们家夫人可是个冰清玉洁的,你这样的话要是叫外人听道了可不妥得很!” 金一秤回头看她:“依着你的意思就是说非得守着那个石头过一辈子,这才算是冰清玉洁了?象个正常人一个有血有肉地过一生就是不干不净?” “你……” 那婆子还想开口,李氏回头冲着她道:“胡妈,金姑娘是我们府上的客人,你怎么可以对她不敬?” 那婆子梗着脖子道:“可是夫人,她这是玷污你的名节啊,我要是不当面呵斥了她,万一将来传出一个字儿去,就会对您的名声不利。” 第439章毒物 李氏的脸冷了冷:“一秤她是不是那个意思,我心里有数,胡妈,你先出去吧。” 胡妈拉长着脸转身走了出去,临走时还不忘剜了金一秤一眼。 金一秤皱着眉头回剜她一眼,自己有儿有女有男人的,说起叫别人守节的话来倒是轻松,这算是什么人品啊? 李氏看着她的脸色,皱着眉头笑了:“金姑娘,我知道你是一片好心,可你到底是个孩子,有的事情你想的就是简单了一些,此时不管我以任何借口拒了陛下的恩赐都是大不敬的罪,哪怕是陛下不去怪罪阿铎,也定然会授他人以话柄,将来必会使他的前途受到牵连的。” 金一秤突然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去劝说李氏了,许是这段时间家里的事情太多,脑子转不过了。 嘴角来回动了几下,金一秤最终只是一声苦笑:“李夫人,其实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您的病根儿不在身体上,是在心里头。这个牌坊如今实在拒不掉,就只能是您自己心里多开解着自己一点了。家里的事情还挺多的,今天我就得回去,药方我已经给您开好了,您按时吃就好,我就先告辞了。” 李夫人有点意外:“今天就要走吗?金姑娘何必这么急?” 金一秤笑了笑:“您的病根已经找到了,我又治不了,还在这里呆着做什么呢?” 李氏良久无语,过了半晌,走过去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慢声道:“金姑娘,以后常到府衙里来吧,其实铎儿也很希望你经常过来。” “嗯,好。”金一秤点了点头,径自出了门。 另一边,千里客栈。 赫赫兰瑕手托香茗,慢声道,“本王此次本为微服出行,本不想叨扰地方,只是本王前日刚好遇见了一件奇事,需得向知府大人您报备一声才好。” 张铎欠身一礼:“陛下请讲。” 赫赫兰暇道:“前几日本王路过贵地,发现此地的林木生得奇异,便带着数名手下去林里寻探,却是意外地拣到一个人来。原本我是想把他给带回西突国再行医治的,但是看他眼前的情形,怕是不好撑过今晚,所以这才请府台大人过来一趟……您来帮我看上一看,此人可是官府通缉的人物吗?” 赫赫兰睱将手一挥,身后从人将身后那幕厚重的幕帘掀起,露出那软榻上躺着的身影。 那竟是个清秀俊朗的僧人,脸色惨白,呼吸极为微弱,整个人看上去有一口气没一口气的。 张铎正要走得近些,仔细看清他的脸。 赫赫兰瑕却将手一抬止了他:“府台大人小心,此人血液中有剧毒,此时他身上有外伤,您还是离他远一点的好。” 张铎站在几步之外的地方冲着那个人仔细看了两眼,摇了摇头道:“我府内近十年的案卷我昨日刚刚仔细察过,并无一例与僧侣有关。想来是个四处游方的僧人被人暗算了吧?陛下您打算拿他怎么办?” 赫赫兰瑕示意手下的人放下幕帘:“既然张大人这么说,那么寡人也就放心了。因为他身上中的毒比较奇怪,所以,我有想把他带回到西突去。若是他的身份没有争议,我也就可以放心带他走了。” 张铎道:“此人中了这么深的毒,怕是长途跋涉危险的很,当务之争,还是先从本地请个良医为他诊治一下吧?” 赫赫兰瑕笑着摇了摇头:“依寡人来看,此地怕是难有神医可以救他,我们倾尽全力也只是用药物尽力延续他的命,待得到了西突,我那宫中御医极多,手段也与中原不同,怕是可以治住他身上的毒。 今天叫府台大人过来,只是想要告诉您一声,我在贵府地界捡了这么个人,将他带往西突也只为救他一命,若是他没有这个造化,半路上没了,也断然不是本王害了他。” 张铎道:“陛下还未请我府治下的神医看过,如何就能断定,没有人可以治得了他呢?不瞒陛下您说,现在就有一位神医住在我的府上,不如现在就请她过来看上一看?” 赫赫兰瑕翘唇一笑,暗道面前这位还真是个年轻气盛的状元郎啊,这个僧人身上同时中了一寒一热两味剧毒,一曰邪月妖兰,是我西突国独有的剧寒毒草,另一味是食火丹,是与我西突毗邻的赤齐国的国宝。 若不是看这个和尚生得中原人的面目却中的全是我们西域的毒,我才不愿意费事带他回西突,你倒是成心想在这医术上与寡人我较劲了?寡人倒是要看看,到底是何方奇人,能将这西域这两种极为相克的奇毒同时给解掉。 想到这里,赫赫兰瑕笑道:“既然如此,那就有劳张知府将那位神医请来,给这位僧人诊治一番。” 张铎称了个诺,叫手下人去府里请金一秤。 不一时,手下的人回道:“金姑娘适才刚刚从府里告辞。” 张铎颇为意外,天下偏就有这么巧的事情,自己刚刚在西突国王的面前夸下海口,金一秤就走了? 张铎道:“想来此时城门已闭,金姑娘她刚走了不到一柱香的时间,你们快点去追,怕是还能把她给追上。” 待从人走后,张铎就站在门前一直伸着脖子等,过了好一阵,众手下的身影从街道边急忙跑过:“启禀大人,我们顺着那几条路全都找遍了,就是没有找到金姑娘。” 张铎很是尴尬了一阵,下意识地往堂上望了望,只见赫赫兰瑕一直在悠然地品着香茶,似乎早就料到了那位“神医”根本就寻不来。 张铎有些窝气,正要上前对赫赫兰瑕告个罪,忽见一位府内的家人急急赶来,一把扯了他的袖子急道:“府台大人,不好了,夫人……夫人她刚刚吐了一大口血!” 第440章中毒 “什么?”张铎惊得一个愣怔,也顾不得再去与国王陛下再打招呼,伸着脖子就往府衙跑。 府衙里面早已乱成了一锅粥,李氏自喝下汤药之后就连着呕了几口血,脸色也惨白象张纸一样。 张铎急声道:“今天的汤药是谁煮的?中间到底还有谁又动过?可是有人弄错了方子?” 身边的婆子吓得直掉眼泪:“全是金姑娘亲手煮的,还是她亲自看着夫人喝下去的,喝药的时侯,她便说夫人原是没有大碍的,过几日就可以好,她家里有事要先走了。实在没有想到,前脚她人刚走,夫人……竟然就病成了这个样子!” 张铎急得直捶自己的额头,金一秤这个小丫头的医术自己是信得过的,嫂娘怎么会吃下这服药之后立时就呕了血呢? “铎儿……”李氏在床上虚弱地唤道。 “嫂娘,我在。”张铎上前一步,一把握住李氏的手。 “铎儿,怕是前几日我逼一秤姑娘逼得急了,她便下了这剂猛药给我,你莫要再怪她,我……我……”李氏皱着眉头,虚弱得满头冷汗,“我现在最少不再打嗝出丑了不是吗?要不然在牌坊到的那一天,万一跪地接旨的时侯再……再……再当众出了丑,岂不会叫你再留下笑柄。 铎儿,你金榜题名本已不易,就任青州知府以来,官声又是极好的,将来前途定然不可限量,你莫要多担心嫂娘,嫂娘我,没事……” “嫂娘,莫说傻话。”张铎握紧了她的手“我的前程哪有你的身体要紧,你只管安心养病……我,我再去叫人找金姑娘回来给你细细诊脉。” 李氏微微一笑,又咳了两声,闭上眼睛睡着了。 张铎却是再也睡不着了,守在李氏门前来来回回地转着圈子,怎么也想不明白金一秤怎么会做这么不靠谱的事情?今天她刚把病因给找到,怎么就这么匆忙地改了一下药方就走了? 再怎么说也要等嫂娘病情再好一点,看看今天开的药是不是对症再说啊?现在嫂娘吃了她的药出了这样的症状,她却找不着人了?这,这算是个什么事儿呢?! 张铎越想越不对劲,通过前几次和金一秤打过的那些交道来看,她虽然年纪不大,便是办事很是稳妥可靠,思维也有条理得很,虽然说话有时侯还是十足的小孩子气,对于人情事故上也不是很老道,但是办事向来严谨得很,今天这件事情,完全不象是她的处事啊…… 正寻思间,突然听得内宅的婆子一声尖叫:“夫人,你……你这是怎么了?啊哟,我的夫人啊,您怎么又呕血?夫人,夫人,您,您应我一句啊!您可赶快应我一句啊。” 张铎一惊,整个人几乎瘫倒,哑着嗓子叫了一声“嫂娘。”跌跌撞撞中地进了门,只见李氏的头垂在枕边,唇角还带着一大片血迹,整个人似是完全没有了气息。 “嫂娘,娘啊……”张铎扑到李氏床边,抱着她的身子大声呼喊,怀里的女子身子还是柔软的,就在他怀里一分一分地冷下去。 宅子里陡然乱成一片,下人们回来跑着喊着,有个婆子还在喊着嚷着叫下人再去赶快找个郎中,指不定还能把夫人给救回来,另一个婆子对着夫人的尸身左右摸了摸,说是早就没有气儿了还是赶快去订上一口上好的棺木来,莫叫夫人的尸身一直晾在外头。 正在下人房里收拾行李的阿福听到动静跑出门外,待得听清了那些下人们嘴里嚷得是什么,不由得愕然一惊,,嘴里叫了一声:“雪珍!”抬脚就往后宅里面跑,刚跑了两步却是眼前陡然一黑,一口鲜血“噗”的一声喷在地上,整颗心象是被人徒手撕开了一样痛。 ** “诸位,你们听说了吗?府台大人的亲嫂,原本是得了陛下亲书的贞洁牌坊,那牌坊眼看就要由京师仪仗亲自关到咱们青州府内了,未尝想,就在前日,那李夫人因为吃错了药竟然一命呜乎了,你说这事儿可惜不可惜?” 茶馆子里头,一群人聚在一起,全都在议论李氏突然去世的这件事情。 旁边一个汉子咂着唇道:“谁说不是呢?这李氏听说今年也不过二十几岁,守寡硬是就守了十来年,一个人好不容易把她小叔给拉扯大,得了功名做了大官,她自己也得了陛下的褒奖,按说这长远的荣华可在后头呢,偏她就是一个没福的,竟然就因为庸医的一服药,把命给送了。 硬是叫那送牌坊的队伍停在城外,进退不得了。听说今天一大早,府台大人亲自修书一封,将自己那寡嫂意外亡故的事情报于天庭,就等着陛下再发话呢。” “可惜可惜,到底是哪里来的庸医这般大胆,竟然医死了府台大人的寡嫂?” “唉,说来可笑得很,听说是之前在咱们省城里面摆地摊的一个小丫头,看年纪不过是十三四岁的模样,可就是那张嘴会说得很,府台大人的嫂子就是信她,放着城里的那么多好郎中不请,专心她去,结果,就被她的一副药给毒死了呗。” “可惜可惜,糊涂,糊涂啊……” 旁边的桌子上坐着几个郎中打扮的人,将他们的这些话尽收耳中,那位年长些的郎中正是仲景堂的首席朗中白度。此时他拈须一笑,对着面前的几位徒弟道:“之前,我就说过什么?德不配位,必受灾殃。那个丫头不过是个哗众取宠的人物,仗得一时走运叫府台大人高看了一眼,这便不知道她自己是谁了?此时惹下如此滔天大祸,她人呢?她人又哪里去了?所以我常日里时常跟你们说,但凡行医最重要的便是一个稳字,这等欺世盗名之徒,你们万不可学她。” 第441章福薄之人 几个人结了茶钱一起回仲景堂,待走到那茶叶店门前时又特地往前看了一眼,只见那柳老爷子正在耐着性子向面前的人解释:“几位夫人,那乌鸡白凤丸和逍遥散,我这里本是替金姑娘代卖的,如今早就卖得断了货,一时半会儿真的是补不上来啊。” 那几个妇人偏就不依:“我说老爷子,哪怕你眼前没有这些货,你总是能联系上金神医,叫她赶快再配一些过来的嘛。我们这都等了一个多月了。” “是啊是啊。”一位妇人急着插嘴道“我们吃了那么多的药,还就是金姑娘给配的这两位最对症,您啊,可千万千万再帮我们寻一些来,我们哪怕多出一倍的价钱都行。” “哼,还是有这么多人等着上当,真是相不通这些女人们都是怎么想的。”小郎中一脸不忿地看向这些叽叽喳喳的妇人。 白度又是拈须一笑,一脸超然:“由此可见,妇人之愚,愚不可及也。咱们只管一言不发,待到她们上当上得够了,自然就回我们仲景堂再寻良医了。” 柳老爷子被这些女人们缠得无法,皱着眉长方脸道:“城里卖这两位药的药铺可不就多得是了?前面两步的仲景堂,主卖的也是这两份成药,要不然您几位先去那里买去?” “我呸!哪个傻子才去买他们的药呢!乌鸡白凤丸放上三天,硬得咬都咬不动,逍遥散里面硬是能吃出砖渣子来,都不知道他们那个金字大招牌到底是打哪儿来的?药卖得死贵还不治病,我们才不去上他们那个当呢!” “就是,哪怕我们钱多,也不去上他们那个当去,之前是我们不知道,以为门前挂了那金字大招牌的就是好药行的,现如今才知道啊,什么叫作假作招牌实欺客的。” “对,我们才不去买他们的药呢,就叫他们留着那些宝贝药丸子给自己的家里人吃去吧。” 那几个妇人一齐开口,神色一个比一个刻薄。 站在门前正自一脸超脱的白度脸皮一僵,将袖子一甩,引着一众弟子快步回堂上去了。 那些妇人们吵吵了半晌,非要把定钱给留下,逼着柳老爷子赶快给自己找药出来,这才肯走。 她们前脚走,柳老爷子后脚就锁了门,快步回到宅子里。 金一秤正坐在房里发呆,上一回来这里的时侯,青檀和周大勇住的就是这间房,现在桌子上还摆着他们两个经常喝茶用的那套茶具,看着那套茶具,依稀可以回想起来,那两个人一边相对饮茶,一边闲话家常的样子。 青檀不爱说话,周大勇偏是个话多的,往往是一件挺没盐没醋的事儿都能叫他眉飞色舞地说上好半天,青檀就是表情寡淡地听着,听着听着他就笑了,不是被周大勇讲的那些事情给逗笑的,是被他那一副神彩飞扬的举止给逗笑的。 不知不觉的,一抹微笑泛上嘴角。门“吱嘎”一声开了,柳老爷子托着一盘子饭菜走了进来:“一秤啊,饿了吧?赶快过来吃东西。” 那语气随和得就象是一们慈祥亲切的祖父在唤自己的孙女。 金一秤道了谢,坐到桌子前面开始就着菜吃馒头。 柳老爷子眼看着她把面前的一盘子东西都给吃了个干净,这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一秤啊,不是老夫说你,你这个丫头啊,到底胆子是大了些。 你这一回惹的事情可不小,不止是咱们省城内外,怕是附近的数个州府也都知道你这庸医误人人命的事情了。不是我说,你这丫头的医术这般好,将来的前途定然不可限量,为何一定要做这种自毁前程名誉的事情呢?” 金一秤摇了摇头:“柳老爷,您不懂,那个妇人实在是太可怜了。一辈子背着个名节过,早几年吧,我理解,小叔未得功名,家境也难,她是不得不守节。 可是现如今呢,总算是熬出头来了,天上突然又掉了这么一座牌坊下来,一下子就把人给砸得一口闷气上不来。 更可怜的是,这口气憋在肚子里还不能说,说出来万一流落到有些居心不良的人耳朵里,怕是带累得自己家的小叔一个不敬皇恩的罪名,前程被毁不说,怕是还被累及满门。与其叫她一直这么憋着,还不如直接死了的好。” 柳老爷子摇头苦笑:“那么接下来你怎么着?就打算这么一直躲着藏着?你就不怕府台大人一时哀恸,去青山县拿了你的家人出气?” 金一秤摇了摇头:“张大人不是那样的人,他若真是那样的人,我也不会来给她嫂娘治病了。反正这个事儿吧……唉,眼前不好说,我还是先在你这儿窝上一阵,等到风头过去了再说吧。” 柳老爷子想了一瞬又道:“适才你之前的那些主顾又来了,缠着非要再买之前那两味药,我都说她们说清了我这里是茶叶铺子,哪儿能光卖妇人吃的药,可那些妇人死活就是不走,适才又硬是留了一大笔定金在这里。” 金一秤嘿嘿一笑:“柳老爷,我看您这茶叶铺子也不挣钱啊,要不然跟我一起改成药铺得了,刚好我在县里开的那一家生意就好得很,在您这里开个分号也成。” 柳老爷子笑着骂了一声:“小鬼头。” 金一秤看出来柳老爷子被那些妇人们缠得为难,便写下了几个方子叫园子里的小厮依样买来,这几天就窝在这宅子里头搓药丸子往外卖。 李氏下葬之后第三天,陛下的口谕传来,褒奖了李氏生平事迹种种,又说她最终还是个福薄之人,这天子亲赐的贞洁牌坊未曾入城就已经折煞了她一条性命,若是强行立起来,也怕她在天之灵也会有不安。既然如此,就将这牌坊原样拉回京城,再赐李夫人依当朝二品诰命夫人的仪秩厚葬即可。 第442章庸医 张铎领着手下州府的众多官员,在城外叩谢圣恩。及将送牌坊的那些仪仗全都送走,连着几天几夜没有合眼的张铎这才由下人搀扶着蹒跚往府里走。眼眶干干的,早已没了眼泪,张铎突然发现自己其实还只是一个孤单的孩子,哪怕是功名在身又如何?哪怕是红袍加身又怎样?自己这个最亲的亲人终是不在了…… 到得府衙前面,张铎下了官轿,由身边的小厮扶着往堂上走,迎面却被一个人截住。 “少爷,我是来向您辞行的。” “阿福,你也要走?”张铎怔住。 阿福的眼睛红得血丝密布:“少奶奶走了,我也不想留下来,少爷,往后你就自己保重吧。” 张铎想要开口留他,话在嘴里转了几圈,终是没有出口,折身叫人到帐房上取二百两银子叫阿福带上,阿福只淡淡地说了声不用,背起行李大步出了门。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张铎喃声道:“阿福,难道你也在怪我?可我也是为了嫂娘在想啊,她这一生守节,难道陛下的赏赐不是个成全?” 阿福清楚地听到了他的话,却只是脚步一顿,终于逃也似地离了府衙。 知道雪珍死了的消息之后,他一直都躲在自己的房间里,任是谁人来唤,他也不肯出门,他怕一出门自己会忍不住跑到她的灵前去大哭一场,他更怕自己会一个忍不住直接把自己给撞死在灵前,就此去地府陪她…… 那样她守了一辈子的清誉岂不是就毁在了自己手上?阿福低着头背着包袱一味地往前跑,远离那身后那座威严的府邸,更是为了逃离心底的痛。 ** “同样都是逍遥散可是这配药可有讲究得很,这成色上差上一点药效上就能差上十分,所以我是特地出来采买这几味药。我看您这里门面不算大,可是这药材还当真算是不错,这才打算给您做的这笔生意,我要的东西可不算少,要不然,您再给我便宜些?” 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传到耳朵里,阿福猛然止了脚步,闪身到一旁的药店门口向里打量了一眼。 只见一个瘦小的身影头上顶着一个大帕子挡住大半张脸,抱着一大堆草药在与小药铺里的人讨价还价。 “看你这小姑娘年纪不大,这分辨药物的功力倒是十足,好好好,我今日就交你这个朋友,按您说的这个价给您了。” 那掌柜的取出几张草纸将那些药物一一裹了,递到金一秤手上,金一秤手里抱着那一大包药材,顺着小路就往柳老爷子家里跑。突然从斜敕里蹿出一个人来,直直地挡住了去路。 金一秤看了他一眼,就吓得身子一矮:“阿……阿福?!” 阿福咬着牙一脸狰狞:“你这丫头,你不是已经连夜回家去了吗?怎么此时倒是在城内买药材?你说,你是不是故意害死我们家少奶奶的。” “我……我没有啊……” 阿福上前一把擒了她的衣领:“你治死了我家少奶奶,所以这才连夜出逃的是不是?!妄我们家少奶奶那般信任你,你竟然活活害死她!我这就带你去给她偿命。” 金一秤吓得脸色灰白:“我说阿福你听我说,阿……”金一秤话没说完,就被阿福一掌拍晕,扛到肩上就走。 ** “我说阿福,医闹我见得多了,象你这么闹来闹着就要杀人的我还是第一回见,我说,你能不能冷静一点?大家好歹是朋友,前几天不是还一起逛茶楼吃包子的吗?我说你耐心听我解释好不好?” 金一秤被阿福象个粽子一样扔在地上,吓得嗓子都变了。 阿福低着头专心地在挖坑,挖了一会儿,自己躺进去试试,感觉有点浅,他又接着挖,再挖上一阵,向一旁的李氏的坟那里走了几步,测了测距离,感觉好象差不多了,拿了一条草席铺在那个坑里,又在那个坑里躺了一阵。 就在金一秤以为他在那个坑里睡着了的时侯,阿福突然又坐了起来,抬手抚掉满脸的泪,说了一句:“就这样吧,离得不远也不近,到了阴间我也能护着你。” 从坑里跳出来,冲着金一秤就过来了,三把两把将绑着她的草绳一解,转手甩到一旁的树上,打了个活扣就要往金一秤的脖子上套。 金一秤被吓疯了,扯着嗓子道:“阿福,你真是疯了?你要死随便你,你非要来害我做什么?别说什么是我害死了夫人,该着我来偿命,其实李夫人根本就是被你还有那个在牌坊给害死的!” 阿福闻言暴怒,要把绳子往她脖子上套的手反举起来,差点一个耳光打到金一秤的脸上去。 “你这个死丫头,你胡扯什么?死到临头还想抵赖?明明就是你开的虎狼之药害死了少奶奶。” 竟然说自己的医术会害死人?金一秤这一可就不服了:“我金一秤自问自己的医术绝对没有问题,那个方子是烈了些,但是不可能要人的命。你可记得夫人刚喝下的时侯,呕出了大量的血块?我不妨告诉你,那些血块并不是一天两天积累而成的,是她这一辈子所有的怨气积在胸口形成的。 我原以为把她胸口的淤血清掉她的病会好。可是实在没有想到,她这辈子就是为了在胸口憋得这些淤血心事活着呢,淤血清出来了,人却没想通,于是,她就这么完了。” “你说你是无意害她?可是她也照样死了!”阿福擒着她又吼道:“她熬到了这般时日,总算不必再受苦了,你竟然治死了她。” 金一秤大叫:“我把她给治死了?嘿,我要是说她自己也在盼着这一天,你信吗?” 第443章节烈妇人 对上阿福那一脸愕然,金一秤道:“临死前我们两个仔细地聊过,我告诉她找到了她的病因,就是心中郁气太盛,压力太大,我还问她是不是害怕立牌坊的那一天,来的人太多,场面太大了? 可是你知道她是怎么跟我说的吗?她说她不想背着那个牌坊过日子。为了一个虚名活着太累太累了要,可是这个牌坊,她不背着怕是会影响到张铎的仕途,我还给她出主意叫她找个男人改嫁,可是她……” “她怎么样?”阿福问道。 金一秤抬手抹了一把眼睛:“她……她什么也没有说,大概是觉得自己也找不到合适的男人改嫁,就只能把这个牌坊给背下来了吧? 当时我就告诉她了,病根我找到到,若是你现在自己放下心结,你这个打响嗝的毛病还能治好。 可是你自己放不下心结,我只能给你下上猛药,这个药性可烈得很,你要是喝了会把你心中淤血弄出来,但是身体也会受损。 是她亲口说的,能把胸中的淤血全都给吐出来哪怕是当时就死了,那也好过在牌坊到的那一天,在大日头底下,在所有人的注视中出足了丑,再把自己的后半辈子给怄死闷死更好! 嘿,我金一秤这两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死心眼儿的女人,找个男人改个嫁就好了的事儿,她非要喝下虎狼药自己解决!” 心头象是被人闷生生地捶了一拳,阿福的手又不自觉地紧了紧:“你,你这丫头是说……是夫人,求你这么做的?” “行了,阿福,夫人的心思你比我明白,要不然你也不会和张大人吵那么一架了。可是你啊……你为什么就不敢大声说出来你是喜欢喜欢李夫人的呢?到现在人都死了你又来和我急?我就不问你累不累,我就问问你冤不冤……” 阿福怔住,慢慢地把握着她手臂的手给松开,怔然看向李氏的坟墓。 新坟上的土还没有干,里面躺着那个身着二品诰命服饰的美丽女人,她还那么年轻,她还那么美,若是自己心里的话可以早一点说出来,她是不是就会大大方方地接受自己,就不会走了这条路…… 不,她不会的,她是个那么节烈的妇人,她肯定会痛骂自己无耻淫贱,甚至还会让二少爷把自己赶出张府,那么自己就连看到她的机会都没有了! “我……我不能说的啊,我不能说的啊!”阿福抱着脑袋蹲在地上,用力揪扯着自己的头发“我若是说出来,夫人一辈子的名节就全都毁了啊!” “名节?你问过她吗?她是不是真的在乎这东西?以往那么多年不改嫁,是怕一旦改了嫁,张铎一个人就孤苦伶仃的,祖上的那些家业都要被人给瓜分掉,这她才要守节。 可是现如今,张铎已经功成名就,难道她还不能为自己想想吗?倒是你们这些人,未曾多问过她一句,就拿着节妇贞妇的帽子给她扣上,活生生地怄杀了她!” 看了阿福一眼,金一秤抚了抚自己被绳子勒痛的脖子:“说到底你还是自私,怕自己被拒绝所以一直不肯把实话说出来。你不说,怎么不知道李夫人是不是也在心里喜欢着你呢? 她这么多年,为什么一直坚持给所有的下人做鞋子做衣服?是因为她想给你一个人做,又怕被别人看出来啊!别的且不说,这女人可以轻易给别的男人做鞋子吗?你为什么就能穿上她给你做的鞋子呢?” “不是的!”阿福突然抬起头来,“我穿的鞋子全是二少爷穿剩给我的,说是李夫人做了他穿着觉得有些大,这才给我。” 金一秤仰脸拍着自己的额头:“我觉得我自己就够弱智的了,没想到,还看到您这么一个加强版的。您也不看看,您自己的右脚最小的脚趾是不是比别的人粗很多?而且往外撇着,所以夫人才特地把每双鞋子的右脚都做得比左脚宽大。 要不是心里有你,这么细致的事情她能考虑到?张铎是说那些鞋子他穿不了,他都穿不了,凭什么你一穿就那么合脚? 亏你还偷着把她给你做的外衫当里衣贴身穿着以慰相思,你都没有想过你穿在脚上的鞋子里就满是她的心意了?这一会儿你总算是明白我在和你说什么了吧?要是你早点表白,李夫人根本就不会被怄死,与其说她是被那个御赐的牌坊给压死的,不如说是等你等死的!” 阿福抬起头仰望着她,眼泪在脸上流成两道小溪:“是我!是我太傻,我一直害怕自己的这点龌龊的心思会玷污了她的清誉,我实在想不到,想不到少奶奶她对我会……会……我该死,我该死啊!” 阿福深深地恨毒了自己,原来雪珍是被自己和所有人的眼光给逼死的,她只是个本份的妇人而已,做的也只是自己本份内的事情,是外人强给她安了那么重的一个头衔,活活地逼死了她。 而自己,竟然一再地袖手旁边,甚至助纣为虐。 金一秤坐在一旁的一块大石头上看着面前这个痛不欲生的男人,扯着衣服领子直扇风:“人死不能复生,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过好自己的下半生,仔细善待一下自己。这样李夫人在天有灵心里也能舒服点了! 喂,我说,你可别学着那一套自杀询情的把戏,就你这个样子到了阴间,李夫人见了你也只会更加生气。 好了,天色不早了,给她的好好行上几个礼,咱们就先走吧,我家里一堆事儿,还得赶快回去办呢。天这么黑,一会儿还得麻烦你把我送到大路上去……” 第444章偶遇 一阵秋风吹过,卷着树顶的叶子落下来,几只老鸦飞过,发出扑籁籁的响声,如同鬼哭。 金一秤抬手拢了拢自己的头发,等着阿福把那个驴车给赶过来。 此地离省城有二十几里地,离官道也远得很,怕是得走上好一阵子路了。 金一秤上了车,由阿福赶着一路往西走,走了不一阵,金一秤道:“阿福,前面有一户农家。要不然咱们过去讨口热饭吃?” 阿福从包袱里取了一块硬饼递过去:“我这里有干粮,要不然您先啃上几口垫垫?” 金一秤直摇头:“这东西能把人的牙都给硌掉了,那家人不是点着灯的吗?明显还没睡,过去讨口饭吃又怎么了?” 不等阿福答话,金一秤先一步跳下车子,冲着那院子就跑了过去。 阿福无法,只得把驴车在院子里拴好,也随着她进了院子。 一旁的牲口棚里拴着两头毛驴,另一侧的鸡窝里传出几声“咯咯咯”的声响,屋子里的窗格上映出一抹桔黄色的暖光,映出一位少妇优美的身影,整个院落里有一种让人舒服的干净。 阿福照着那扇门上敲了几下:“有人吗?” 屋子里传来“乒乓”几声响,象是有什么人一时惊惶打翻了什么东西,又在手忙脚乱地收拾。 阿福顿了顿,这才发现门没有被闩上,信手推开门:“请问您这里是否有热茶饭……” 屋子里的妇人默然转身,嘴唇动了几下,却是一声未发。 深夜冒然入室本是无礼的,何况对方还是一个女人。 阿福的眼睛不敢乱看,低头看着面前的地方又施了一礼:“同行的小妹肚子饿了,敢请这位夫人施口热饭……” 那妇人看着他,眼眶却慢慢地湿了起来:“热茶饭是有的,你……稍等。” 这个声音怎么会如此熟悉?阿福愕然抬头却不由得惊呼道:“雪珍?!” 妇人已然泪流满面:“阿福……” 阿福回头看了一圈,金一秤早已不见了踪影,而面前这个妇人却长得与少奶奶一模一样的面孔,就连说话的声音都一样,更奇怪的是她竟然还认识自己。难道,她真的是少奶奶?那她到底是人还是鬼? 阿福仔细去打量那妇人脚下的影子,灯光莹然如豆,却也将她脚下的影子照着清楚。 鬼怎么可能会有影子?这么说,她不是鬼?难道她真的是雪珍?阿福又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再次看向面前的美妇人。 “雪珍,你……你没死?” 李雪珍看着他,眼神越来越深:“阿福,我此时活着,可也只能当自己是个死人了。你,是希望我活着,还是死了呢?” 阿福:“……” 金一秤躲在大门底下伸竖着耳朵偷听房里两个人说话,耳听得阿福一阵无语,最终却似是长出了一口气地道:“雪珍,我带你走,我永远地带你走,我再也不许你再为名节所累,害你弄成这样,是我对不起你啊。” 嫂娘闻言似乎哭得更凶,又听得阿福连声在劝他:“雪珍莫怕,张铎他已经长大了,他是个大人了,他可以为自己的生活负责,而你往后有我,我带着你走,远远地离开,我们会过上自由自在的日子,不要这眼前的富贵,只要自在就好……” 看来这两个人很快就可以冰释前嫌了哟,金一秤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看来之前自己这一步棋走得虽然险,却也功德无量。 要不然依着李氏的本份,不激得她命悬一线,堪堪地走到了鬼门关前头这才明白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其实那一天李氏前脚被下葬,后脚金一秤就花大价钱请了几个人把她给挖出来了。 把解药送服下去,待李氏醒过来之后,金一秤问她的第一句话就是:“嫂娘,经历了生死可知道自己这一辈子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了吗?” 李氏默了半晌:“我初时知道自己要死了,想的还是铎儿如何孤苦无依,未来的日子再无亲人照顾他可该怎么办?满心满想的想的都是放不下他。 可是后来我躺在那棺材里面,知道自己已经死了,还可以听到外面的声音,耳听着铎儿张罗着下人迎宾送客井井有条,语气里虽然满是哀威,却也一分不乱,就连陛下传旨的时侯,一字一句我也都听清楚了,张铎虽然悲恸,但是分寸礼节未失一分,我这才知道他原本早就长大了,是我一直在把他当成个孩子来看。后来我就听到一切全都安静下来,想来是这棺木已然入土,这个时侯,我才想到了自己……” 说到这里,李氏顿了顿:“重生一次,我知道该是为我自己而活了。” 金一秤忍不住击掌:“听您这么一说,我也算是没有白忙活,余下的几日您就在这里安心呆着吧,我得想办法把那个人给引来。” 李氏不解:“一秤,你这是要把谁给引来,阿铎吗?” “不是张铎。又会是谁呢?” 金一秤冲着她神秘的一笑,故意卖了个关子…… 突然身后伸出一只大手来,一把勒了金一秤的脖子。 金一秤开口刚想喊,嘴巴又被那人一把捂住。 “金姑娘,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叫我嫂娘诈死?你知道不知道,这可是欺君的大罪。” 金一秤一回头就看到了张铎铁青着的脸,又自紧张地回头看了屋子里那两个人一眼:“张大人,你可别告诉我说,你是要把嫂娘给抓回去,叫她继续为你们张家守节的。” 张铎瞪视着她,眼神极为复杂。 第445章恍若隔世 过了半晌,张铎这才埋怨道:“金一秤,你这件事情是不是做得太过份了?嫂娘不在的那几天,差点把我给哭死,阿福整天把自己光在房里,倒是一滴泪也没掉,可是那个眼神看着都吓人,我生怕他想不开,派人死盯着他。要不是今天看他一个人离了府,生怕他半路上再做傻事,派人跟了上来。怕是我还不知道你与嫂娘合伙演了这出戏给众人看。” 金一秤赶快道:“这事儿怪不得李夫人,她也不知道实情,叫她喝下那碗汤药是我的主意,你要怨就只管来怨我一个人,别的人全都不相干。” 张铎动了动嘴唇没有说话,却见那间屋子里的灯突然熄了,那两个人的声息恍似合为一处,张铎心头一急就要迈步上前。 金一秤一把拦住他:“张大人,你要做什么去?” 张铎面红耳赤:“我……我,嫂娘她这是就要和阿福……做什么?” “他们要做什么关你张大人什么事啊?” 金一秤叉着小腰,盯着他的眼睛道:“张大人,需要我再郑重要告诉你一次吗?房里那个妇人已经不是你的嫂娘了,她只是一个音容与她有几分相象的女人。她可以为你做的,全都做了,余下的日子她该为自己活着了。 若是你一心要进去与她相认,那不如把我给抓回衙门里治我个欺君之罪先,免得过几天我一时贪生怕死为了自保把的有的事情都说出去,再连累了您。” 张铎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摇头笑道:“金姑娘这张嘴总是这么不饶人。我只是想要进去再和嫂娘认真拜别一次而已…… 你说的对,她合该过上自己的生活,不该再为我所累了。后半生有阿福一直陪着她,我也就放心了,再见一面,怕是彼此更添了不舍,还是就这样吧。” 仰望天空那一轮新月,张铎悠长地叹了一口气,想起仲秋节那天晚上,嫂娘还打趣前年家里要再添上一户人家,京城周御史已经差人送来了庚贴,只说他家千金与自己八字相合。 当时自己有些羞臊,只说:“我还想在嫂娘身边多照顾几年呢,这个事情再过几年再说。” 彼时嫂娘与府里的婆子们全都笑了,直说自己已经是当朝的大员了,怎么可以只顾公事而不顾家事?自己的这一件终身大事了了,嫂娘才更加高兴呢。 不久前的事情,此时想来已经恍若隔世。 “夜风甚凉,金姑娘可愿意赏脸陪在下喝上一杯?” “太好了,我也正饿着呢,要不然,咱们一起去吃火锅?” ** “吉庆羊”火锅店的朱掌柜真的没有想到深夜时分反倒迎来了两位如此尊贵的客人。 一边大声张罗着叫店小二拉桌子摆凳子上菜,一边陪着笑脸道:“张大人,金姑娘,托着二位的福,我上回去府衙里打了一回官司,现如今这生意做得更好了。” “打回官司倒是叫生意更好?”金一秤有点奇怪,问道:“依?那是为什么啊?” 正在柜台后面劈立啪啦打算盘珠子的胖老板娘笑出声来了:“因为这头朱他傻呗,拿着贵肉充贱肉,可叫这一个省城里的人都开了眼。现如今,有不少人路过咱们青州府,都绕了好远的路都要来尝尝咱们家的羊肉锅子,顺便再看看我们家这个猪头掌柜呢。” 朱掌柜冲着自己家婆娘直挥手:“去去去,憨婆娘瞎扯个啥哩?那是托了咱们府台大人的福,没叫别人讹上我,顺便也叫咱们这个小店出了名呗。 啊哟,对了,还有这位金姑娘,上回幸亏有她,要不然我铁定得叫那两个人给狠狠地讹上一道,唉,别的不说啊,难得您二位到我们这小店里头来光顾,今天这顿饭得是我请。” 张铎这几个月一直在忙,今天难得有这么个空闲还能出来吃顿饭,当即笑道:“那就先谢过朱老板盛情了。” 朱老板那一张胖脸笑得没有了眼睛,连声说是自己的福气能叫府台大人大驾光临。 不一会儿,菜和肉都上齐了,金一秤也是饿到时侯了,不等张铎让自己,伸长了筷子就到火锅里面去够肉吃,也不知道这个朱老板是怎么煮的羊肉。 那么大块的羊肉煮得入口即化还一点也不柴,沾了鲜红的辣椒油,那股味道别提多好吃了。 金一秤吃得头也不抬,不一会儿就吃出一脑门子热汗来。 张铎这辈子还是第一次单独和女孩子一起吃饭,实在想不到一个清秀瘦小的小姑娘吃起火锅来竟然如此凶猛。 此时的金一秤满嘴都是鲜红的辣椒油,白森森的牙齿正在与一大块鲜嫩的羊后腿搏斗,斜着肩膀咧着嘴,那个姿态看上去很是悍猛。 金一秤终于把那条羊腿拆解入腹,抬起头舒服地打了个饱嗝,又拿起筷子去涮青菜吃。 难不成是因为刚才说好了是朱老板请客,金一秤这才不要命地往嘴里塞了? 张铎偏着身子问道:“金姑娘,肉还要吗?要不要再加上二斤?” 金一秤拍了一把溜圆的肚子:“我够了,你还要吗?我看你都没有怎么吃肉?” 张铎道:“我向来不怎么喜欢吃肉,长嫂去世后,我也想要佛前斋戒给她乞福,没有想到她竟然……”张铎摇着头笑了笑:“不过,还是要谢谢你,能想了这么个法子,叫嫂娘解脱。” 金一秤拿筷子插着莲菜往嘴里送:“这年月,和尚都吃肉了,你还要斋戒乞福?” 张铎神色古怪:“和尚吃肉?金姑娘是从哪里听说的?” 金一秤道:“是我亲眼看到的,那个和尚不但吃肉,他还找姑娘呢。” 第446章吃茶 “哦?天下竟有这么特别的和尚?”张铎皱眉一笑“那后来这个和尚怎么样了?” “他死了,都没有活到二十岁。”金一秤抬手就喝了一大碗酒,又叫张铎唬了一吓,这个姑娘喝酒的样子也是如此生猛?果然不同凡响啊。 浓郁的黄酒入了喉香甜浓郁,后味微苦,烫得人心口在微微发痛,那个人的影子突然又在眼前打晃,他的笑,他的吻,他眉心的那一抹青莲在麻痹了许久的心头一分分一丝丝地清晰起来,眼泪突然有些忍不住了,象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样顺着脸颊淌下来。 张铎伸出一只手冲着她小心翼翼地摇了摇:“金姑娘你怎么样?可是喝得多了?太难受?” 张铎那张清朗英俊的脸映在眼底,却渐自幻化成了另一个人的样子,眉心那朵青莲直烫人的眼睛。 金一秤一把拉了他的手哭道:“青檀,你回来好不好?我找到治你病的法子了,大勇也赚到好多钱了,我们可以救活你了,你回来吧……” 张铎惊了一下,却也忘了把手给抽回来,就由着面前的小人紧紧地拉着自己,又是哭又是嚷,嘴里呜呜啦啦地说的什么自己却是一个字儿也没有听懂,过了半晌,金一秤突然把眼睛一闭冲着地面就倒了下去。 张铎伸把一把接了她,在怀里摇了两下:“金姑娘,金姑娘,你醒醒,你没事儿吧……” ** 金一秤回到青山县是在三天以后。 那天晚上,张铎看她醉得太狠,原本打算把她带回府里安歇的。 可是这个小丫头一喝醉了酒,力气就大得吓人。又哭又闹的,搂着自己的脖子一个劲地在嚷嚷着要带他回青山县,口口声声说现在她有钱了,可以做出一个最好的机器来治他的病,叫他不许再离开自己半步…… 张铎看她闹得太厉害,只当她是惦记着家里还有要事要办,便叫车夫赶着自己的车驾送她回去,叮嘱这一路上一定要走得慢一点,将她给仔细照顾好了。 临上车前,张铎又将自己身上的斗篷解下来搭到金一秤的肩膀上,目送着车驾一直载着她出了城,自己这才徒步回到府衙。 ** “金姑娘,今天我把你给约出来,叫你挺意外的吧?”孟雨萱甜笑着给对面坐着的二丫添了添茶“其实说起来,从咱们两个人第一次见面起,我就总想着约你出来坐坐,和你聊一聊天,可是傲文说了你没在县城里头住,所以我后来也就作罢了。 直到前些日子在戏园子里意外遇到你……啊哟,那件事情,说起来我也不好意思得很呢,原本是见了你想要上前和你打个招呼呢,没成想当时的场面那么乱,我们两个人一句正经话都没说上,只顾着帮人拉架了。” 孟雨萱掩着口咯咯咯直笑,说起那天在戏园子里的事情来,脸上满是有趣,那语气好象不是说两个人一起经历了一场殴斗,而是一起去赏了趟花。 孟雨萱笑了半晌,盯着金二丫一脸茫然的表情又试探着道:“金姑娘,你不会怪我吧?” “怪你?”金二丫眨了眨眼睛,“孟姑娘,你为什么会这么问?” 孟雨萱柳眉微扬,脸上写满了亲切与俏皮:“我怕你怪我没有和你打招呼啊?看我,自从那一次在茶楼里见了你那么一回,私心里喜欢你喜欢得不得了,不止一次找傲文去打听你,总想着再约你出来坐着一吃喝茶呢,没成想,再见面时,反倒成了那么一副情形。” 金二丫赶快摆手:“哦,不怪不怪,那天的事情我也不好意思得很,毕竟您和傲文哥还是朋友呢,可是那天我们乱成那样,竟然还带累着你也受了几下推搡。” “金姑娘您要是不怪我,这我可就放心了,你都不知道,那一天看到你在混乱中受了伤,我这心里头有多难受呢。你说我也是,当时我也是被吓糊涂了,直到眼睁睁地看着你走,我都没想起来给你打个招呼呢。” 孟雨萱说着话就将那个白如莲藕的玉腕伸了出来,轻轻地拉住了金二丫的手,“那么金姑娘你还愿意交我这个朋友吗?” 金二丫盯着她亲亲热热接着自己的手直发怔,其实加上这一回自己也就见过她孟雨萱三回,第一回是在茶楼里。第二回是在戏园子里,前面的两次会面都谈不上有多愉快,怎么到了这一回一见面,她就突然亲热成这样了? 难不成……是因为傲文哥? 金二丫虽然脑子单纯,但是人也不傻,思来想去,能叫这位孟大小姐作小伏低地和自己攀交情,唯一的原因也就是周傲文了。 金二丫心里头突然有点不舒服,将自己的手从孟雨萱手里抽回来:“孟姑娘,您今天找我来是有事儿吧。” 孟雨萱实在没有想到这个小丫头会这么不识抬举,自己一个千金大小姐和你一个乡下丫头说好话,你倒还是给我摆上谱了? 心里头虽然有一百个不爽,孟雨萱还是将那张脸蛋笑得白灿灿的:“金姑娘,其实我今天本来是想请你喝喝茶,好好聊一聊天的。不过怕你太忙,我也就长话短说了吧: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金二丫坐直了身子,一脸诚恳:“孟小姐需要我做什么,尽管直说就好。” 孟雨萱从丫环手里接了一块上好的宫绸帕子递过来:“金姑娘,前几日我父亲进了京,什么也没有给我买就给我捎了这么两条上好的帕子来。我一看啊,这个料子我是十足中意,可是就是这上面光秃秃的也实在是太素了。所以,我就想着要不要绣点什么东西上去?听傲文说你可是个中高手,要不然你就帮我绣一下吧?工钱,我就按绣行里出的算给你。” 第447章回家 金二丫向来是最喜欢做女工了,闲了这么一阵子,手正痒着呢,当即接了那块帕子一看,就止不住叹道:“果然是一等一的好料子啊,怪不得要从京城带回来。 孟姑娘,你看我给您绣对富贵牡丹图好不好?两副花色是一对的,拼起来是一整副,单独拿着也好看。” 孟雨萱拍着手赞道:“甚好甚好,那么就有劳金姑娘您了。” “不麻烦,我最喜欢做绣工了。”金二丫将那两条帕子仔细地折了一下装进怀里。 “那孟小姐,我就先回去了,过几天我把这帕子给绣好了,到时侯是我给送到您府上,还是您上我门上去取?” 孟雨萱转着眼珠子笑得一脸俏皮:“那就再过三天我过来取吧,免得麻烦你再跑一趟,我还刚好想再见见你,和你好好聊聊天呢。” 金二丫笑了笑:“那就三天以后见,我一定准时把帕子给您绣好。” 孟雨萱又扯着她的手,亲亲热热地给送到楼下,一直目送着金二丫小巧的身影消失在街角,孟雨萱这才收起那一脸热笑,款款转身,压抑着舌尖崩出两个字:“贱货!”然后由丫头侍着手登上身后的马车,扬长而去。 ** 金一秤到了家,又足足睡了一天一夜这才算是缓过点儿神来。 暴食加宿醉又在车上赶了那么久的路,当真是身上乏得很。 当时醉酒的情形自己都记不起来了,隐约只能想起张铎那张满是为难的脸,一会儿幻化成那个人的样子,一会儿变回是他自己。就那么交替着在自己的眼前晃,晃着晃着,自己就睡着了,再睁开眼是在自己家的床上,一家人全都笑盈盈地看着自己。 眼看自己醒过来,王金枝那一张大圆脸早就笑成了一朵花,连声冲着她表白道:“啊哟哟,三丫头你可算是醒了?你离开家的这段时间哟,可多亏了你二叔帮你看店,哦,对了,还有你四叔,这一阵那生意做得极为顺当,他们两个可得是头功一件。” 金一秤扶了扶额头,接过娘递过来的蜂蜜水喝了一口,感觉她的眼神有点欲言又止。 “娘,怎么了?有事儿?” 柳翠娥看了一旁笑得得意洋洋的金老二和金老四,道:“没事儿,一秤,就是昨儿个大勇过来找你了,怕是有事儿要和你商量,我说你刚回来累得很,你要是歇好了,到前头铺子里去找他吧。” “哦。”金一秤应了一声正要下炕。 旁边的金老四已经笑出声来了:“三丫头,你要是累了就再多歇上几日,不必着急到铺子里头去,那些事儿留着二哥和我一起办了就行了。” 金老二也在旁边接话:“对啊,对啊,也不是啥了不得的事儿,就是咱们这一条街上连着好几个药材行全都干不下去了,争着抢着的要把铺子转给咱们。嘿,我就说嘛,做生意这种事儿还得是我和你四叔这样的啊,怎么说年纪也比你和大勇大得多,这办事儿上自然比要比你们有主意多了。 反正,我们把话说在这儿了,一秤,这个事儿,你就不用管,只用交给你四叔我们两个人就好,我们两个人一出手,管保叫你妥妥儿的。” “对,就是这个话,只要你二叔和你四叔一起出手,这收铺子的所有事儿全都是妥妥的。” 收铺子?几家铺子抢着要把生意转给自己? 金一秤隐约觉得有点不对劲:“二叔,四叔,到底是咋回事儿,我咋听不明白哩?我走的时侯,明明记得附近几家药材行的生意都做得挺好的啊。之前还听大勇说过,人家都和咱们家打好招呼了,要是那些灾民采的药太多咱们卖不完的话,还能转给他们代销,怎么一转眼,他们全都不干了?” 听到金一秤这么一问,在场的金老二两口子和金老四两口子脸上那股子得意劲儿,就跟那笼子里头张了翅膀的鸟儿一样关都关不住了,摇着头晃着脑,只差想上天了。 最后还是李喜鹊道:“一秤啊,你看看一开始你四婶娘我说啥?这做生意的事儿啊,怎么着都得一家人一起上,换换人,哪个能有你的亲叔叔这么贴心? 你这阵子不在家,他们两个啊,那是没日没夜的净为生意上的事儿操心了,那真叫个磨破了嘴,跑断了腿,人家那几家药行的老板这才同意低价将铺子转给了咱们。 往后啊,这整个青山县可就只有咱们芝香苑这一家大药行了!往后这整个县城的生意还不是由着咱们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啊?” 金一秤是越听越迷糊,干脆也就不问了,直接把鞋穿上就往前面的店铺里面走,打算找周大勇好好给问清楚了,到底自己这几天不在家,又发生什么大事儿了?好好的,那些药行非要转铺子是干啥啊? 一脚进了药行,只见几位药铺子的掌柜把周大勇围在中央,点头哈腰地直求他。 “我说周老板,今天是我们几个求到您面前来,您就行行好吧。好歹给我们几个留上几分薄面,将我们那几间药铺子全都给收了吧! 不是我说,依着您周老板的精明能干,又有官府的人给您撑腰,接下我们这几个小店不就是抬抬手的事儿吗? 我说您就别这么吊着我们逼着我们了,您就给我们留下保着底的本钱,别叫我们把本钱折得太狠,我们的生意,就全都是您的了。” 周大勇都快哭出来了:“我说各位前辈,这些话到底是从何说起啊?我周大勇几时也没有说过要收购你们的店铺啊?你们几位的生意不是做得好好的吗?何故一定要转给我啊?” 第448章搅和 那几个人互视一眼,脸上都浮出几分欲方又止的委屈,过了一会儿,其中一人小声道:“周老板,你是没有说过,可是与您合伙的那两位金老板,他们可就…… 呵呵,算了,也是我们这些药行没手段没背景,做不起这么大的生意,不如您就给我们留条活路把我们的生意给收了,往后我们离了这青山县,去别外也能谋生……” 旁边那人低头苦笑:“怕是离了青山县我等也是不好谋生的,干脆就离了青州府。” 周大勇脸上的表情异常复杂,他虽然是个会做生意的,却不是个贪婪得要把同行都逼处绝境的,此时被这些人软磨硬泡的,更觉得有些话解释不清楚。 金一秤走过去小声问道:“几位,你们刚才说什么?我们药行里的两位金老板?” 那几个人同时回头看向金一秤,其中有认识她的,当即就抱了个拳:“哟,是金姑娘您啊,我们今儿个来就是和周老板说这个低价转药行的事儿呢。 刚好您也在这儿,麻烦您给金老二和金老四两位老板带个话儿,我们定然会早些把这些药行全都低价转给你们,往后,再也不会与你们做同行抢生意。只是这个价格上,您能不能再给我们抬上一点,我们实在是……” “抬不了,就是这个价了。”身后传来一个硬梆梆的声音。 众人一起回头,只见金老二和金老四不知道什么时侯也晃晃悠悠地走了过来。 金老二扫了众人一眼,满脸傲慢地道:“老几位,话,前几日我们哥两个不是已经给你们一一带到了吗?现如今这青山县里面只容得下我们这一家的生意。 别的不说,您几位且看看,这县太爷他老人家是不是叫上衙役带着那些灾民亲自帮我们芝香苑里收药呢? 再一个说,前阵子府台大人亲自上门来找我侄女儿……这其中的缘由,我们也不必说得太清了吧?呵呵,此时难得周老板和我们家金一秤老板都在。我们四个老板都在,有的话能直接拍板,您几位就干脆把手里的药行全都一口价转给我们得了,免得你们再来回跑了不是?” 金一秤直觉得头皮发麻,这都是哪儿和哪儿啊?二叔和三叔几时也成了这药行里的老板了?他们怎么就能这么理直气壮地把县太爷和府台大人一起搬出来?就这么硬生生地逼着人家几家药行低价把店卖给自己了? 这是谁给他们这么大的脸面啊?! 眼看着金一秤要发火,周大勇赶快一把拦在她面前,冲着金老二和金老四道:“二叔,四叔,我和一秤是当真没有说过要低价收人家的店啊?您二位此时放出这个话来,怕是不好吧…… 各位同行前辈,我们真的没有要接你们的店的意思,您几位请安心回去做生意就好,往后我们多的是合作往来,哪里就能逼得你们连生意都做不下去呢?” 周大勇的语气甚是诚恳,倒是叫那些药行的老板们都怔了一怔,再一起抬头看了一脸傲气的金老二和金老四,迎上两个人暗地里威胁的目光,众人还是下定了决定:“算了,周老板,这事儿不是你逼我们的,是我们这些人没本事,搭不上官府里的靠山,往后还是不和您抢生意了吧。 今儿个的话,我们是已经说到这儿了,周老板您和一秤小老板再仔细商量商量,能给我们的价格再抬抬那就再抬抬,若是实在为难的话……” 几个人相识一眼,最后那是狠心咬牙一跺脚:“那就按你们说的价钱,亏点也给了你们吧。” 几个人把话一说完,折身就走。 周大勇一直把众人给追着送到门外。 金老二冲着金一秤呲牙一笑:“怎么样?二叔和四叔这步棋走得好吧?一个大子儿不花,就费上一点嘴皮子,白白地收了这么多家店,这价格还能低到这个份儿上,嘿嘿,一秤,怎么样?” 金老四绕到桌子后面拈了块蜜饯果子往自己嘴里头一抛,笑道:“一秤,不是我说,你和大勇啊,还是年轻,心也不够狠。 不知道这生意场上,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啊,非得是那独一门的生意最好做。按我说,刚才你们两个就该联起手来,把他们的价格再狠狠地杀上一半这才好呢!” 金一秤抱着肩膀气得脸色乌青,明知道和自己这两个叔叔是什么事也说不通的,转脸冲着刚送完客的周大勇道:“大勇,我之前是怎么和你说的?是不是说我二叔和我四叔就是到这店里当个伙计帮忙的?怎么一转眼,他们两个反倒去逼着别人低价卖店了?” 周大勇打了个哈哈还没开口,金老二先就不高兴了:“喂,一秤,你这话可说得不对吧?什么叫拿我们当个伙计使啊?啥叫我们反倒去逼着别人家低价卖店了? 大勇,叔们就问你一句话,这个药行是我们老金家的生意不?这药行里头是不是有我们老金家一半的股份?” 周大勇一脸宠溺地看了金一秤一眼:“ 是,这药行的生意本来就是我帮一秤干的,使的也是她给我的那二百两银子起的家,这个店最少要有她一多半。” 金老四一拍手:“可不是吗?一秤,大勇这都亲口这么说了,你是我们老金家没出阁的闺女,你的店不就是我们老金家的店吗?我们两个到我们老金家自己的店里头出出主意,我们还算是多事了?再说了,这主意我们也没出错啊?谁家不想叫自己的生意做得更大一点?成为这县城里的独一份?!” 第450章混世魔王 金老二站在树底下的鱼缸旁边,假装低头看鱼,脸已经沉得比那缸水还凉。 金老四仰着脸看树上搭巢的鹊儿,也是一脸的不阴不阳,两个人都是一副我是全心全意为了你金一秤,你倒是不识好歹难为了我们的表情。 金一秤被气得胸口打结,可是回头看了娘一眼,也不敢把话给说得太狠了,只得轻声说了一句:“二叔四叔,这两天店里的事情你们两个先别管了,先随着八妮去乡下收几天药去吧。” 金老四先就一声冷笑:“哈,你这话是明说不叫我们管店里的事了?还是说以后你那个药行我们就去不得了呢?三丫头人,我现如今翅膀硬了啊,你二叔四叔在你面前也不得脸面了啊。用的时侯,你一句话我们就来了,这会儿说用不上我们了,也就随便给打发了呗。嘿,不是我说,你们对你叔这副德性啊,怕是比那对大街上的叫花子都不如!” 金老二故意回头看他:“行了,老四,你是活不明白还是咋的?咱们老哥俩几时入过人家三丫头的眼?这是给你脸叫你一声叔,改天你没了脸,连这声叔都不叫你的,直接把咱们从这宅子里头给轰出去了。咱们这一家老小还能指着谁去? 我说你啊,别搁这儿给脸不要脸了,这会儿人家三丫头没管咱们两家人要饭钱就算是不错的了,还敢蹬鼻子上脸?切!” 别看这二位是两个庄稼汉,怼呛起人来真是一套又一套的,上辈子的金一秤从来没有这么多的亲戚,也从来不知道怎么和亲戚们相处,这会儿明明是他们错了,说到自己脸上倒象是自己做了对不起人的事儿了一样。 柳翠娥看出金一秤憋气,可也只能在一旁劝她:“三丫头,其实你今儿个这事儿是办得挺不对的,叔们有什么事儿办得不当的,咱们关上门私下里说。你当着大勇的面就那么吼你这两个叔叔,你叫人家大勇怎么想? 人家可是一片好心才把这店里的好位置留给了你这几个叔叔,你这么一吼一嚷可不是把人家也给得罪了?”又转脸向着金老二和金老四道:“两位叔叔啊,一剩下年纪小,有的事儿上她分不出个轻重,你们别和她一般见识,说到底咱们还是一家人呢,吃的喝的住的用的几时分过彼此,哪儿能说那离神的话,叫外人听了笑话,哟,小兰都把饭给做好了?两位叔叔叫上家人一起出来吃吧?” 白小兰围着围裙从厨下走出来,把做好的一堆饭食往桌子上摆好了,又进屋去请老太太。 “奶奶,饭做好了,您先上座。” 老太太拄着拐杖从屋子里走出来,对着饭桌上看了一眼:“哟,全是豆腐青菜啊?这几天又没有见着荤腥了?” 白小兰道:“奶,我怕你牙不好,特地给你做了豆腐炒青菜呢,您要是想吃肉啊,明儿个我再给您做条鱼。肉太腻了,怕是不好消化。” 金老太太哼了一声:“嗯,肉不好消化,我便少吃些呗,我那几个孙子正在长个子,哪一个也离不了肉,晚一些,你可记得再多买上二斤二五花啊。钱不够的,找你娘要。” 柳翠娥扯了白小兰的手叫她在身边坐了:“小兰,做了半天饭,累着了吧?你歇会儿,叫二丫和一秤去盛饭去。” 金一秤进了灶房,一边往碗里盛饭一边心里头憋闷,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一家人啊?你有口吃的就得养着他们,你的就是他们的,他们的还是他们的。 你做错了事,他们可以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地挑你,他们做错了事,你说上一句就是大逆不道了? 什么世道啊? 低头看到正在收拾灶台的金二丫,金一秤道:“二姐,怎么整天都是你和大嫂还有娘做饭照顾奶奶啊?二婶和四婶呢?” 金二丫忙活得头也不抬:“四婶这不是在领她那两个孩子腾不开手吗?二婶刚才抱着她们家的丫头在哄,这会儿说是给三叔和三婶送饭去了,这会儿还没回来,怕是出门去寻她那三个儿子去了。” 金一秤一摸后脑勺,奇道:“哟,你要是不说我还忘了呢?家里头怎么突然这么安静?二叔家那三个混世魔王上哪儿去了?怎么一个也不见?” 二丫三下两下把灶下收拾干净了:“前几日二婶说起来那三个人的营生直叹气,总说着要是以往在咱们乡下,也就不管他们几个,随便他们怎么去野去。反正身上有几把子力气,能把地里的沟拢得直就成。现如今这不是已经进城了吗?地也没有了,二叔也成了生意人,总不能叫他们一个再继续野着了…… 前儿个打听着说想叫他们几个跟着街口的王木匠学手艺,王木匠冲着那三个人一打量,知道这是拿炮仗差点把师爷给崩死那三个,死活不收。 昨儿个又打听到了后街的响器班,说是跟着人家学着吹响器也成。 这边二婶还没有跟那响器班的师父说好收不收他们呢,三个小子已经把那䥽啊铙啊全都抓在手里头,又是敲又是打的,事儿也谈不成,小铜锣先叫他们给敲漏了一个。 二婶被人扯着赔了人家几十个铜板,回来就哭得昏天黑地的,硬说是自己没好命,阎王爷叫这三个混王下世来耗自己的,怕是他们三个这营生没学会,先把自己给耗死了……” 金一秤抱着肩膀直笑,当真是恶人自有恶人磨,也亏了王金枝那个不饶人的嘴,也硬是叫这三个人给磨上了,往年就见她在娘面前鬼把着就她能生儿子呢,生下的几个儿子全都能耐了吧? 正说话间,却见大宝从学堂里头回来了,进了灶房往口袋里装了几个馍径自就往自己房里走。 金一秤一把拉了他:“大宝,你怎么回来这么晚啊?拿这么多馍,你能吃得了?” 第451章哭丧 金大宝抱着一个大馍先啃了一口:“学堂里的功课多,我耽误了一会儿,这阵子书读得累了,东西也吃得多了呗。” 金一秤照着他头上点了一下:“光吃馍就行了?来,把这几块牛肉给夹里头,多吃点肉才长个儿呢。” “谢谢三姐。”金大宝装好了馍掉头就进了屋。 ** “有客到了,孝子就位!” 喊丧的人穿得板板正正,就是那街头上卖菜的周长兴,周长兴长了一个癞痢头,头皮东秃一块,西秃一块的,看上去恶心得很,此时被那块白布巾子一包也看不着了,身上不再是那件脏兮兮的看不出原来颜色的葛布衫子,倒是换了一件雪白雪白的长衣。 此时挺胸突肚站在灵堂中间一喊,呼啦啦的,一排孝子跪了一地。 周长兴大喊一声:“哭!” 所有的孝子开始放声大哭。 周长兴又精神百倍地叫了一声:“起。” 一众孝子的哭声戛然而止,起身又到一旁坐了。 金平安看得眼睛发直:“依,真神气。” 金如意盯着周长兴看得也是一脸艳羡的:“唉,你说他的嗓子怎么这么好啊?刚才那两嗓子硬是比外面那唢呐还亮呢?” 金吉祥把长长的鼻涕吸到肚子里:“周长兴喊丧喊得真好听,下回哪家还死人啊?咱们还上门看他喊丧去。” 金平安摸出一把瓜子开始磕:“咱们这县城里头喊丧的可不是就周长兴一个,北城有个姓罗的,南城有个姓赵的,他们也喊丧,可是都没有周长兴喊得最体面最好听。下回再死人,谁知道会不会请他喊?要是姓罗的那个绵羊嗓子喊,我才不去听哩。” 金如意连着去拍金平安:“依,你快看,孝子在给他包钱呢,你猜猜那个小白布包里头得有多少钱?” 金平安停了磕瓜子的手,眯着眼睛看:“不会少了,我看那个小白布帕子里头少说也得有几十个铜板。” “这么多钱啊?”金吉祥一着急,鼻涕又给淌到嘴里了:“咱爹常说他在地里刨一年也挣不着几个铜板呢,人家就喊两嗓子就抵上咱爹几十年了?” 金如意嫌他这话说得弱智,冲着他就啐了一口:“那是以前,现如今咱爹可不一样了,说起来也是药行里的二掌柜里,周大勇都得让着他。” 金平安冷笑:“算了吧,那是人家大勇哥给咱爹脸呢,咱爹他要是真拿自己当个二掌柜,就当真是给脸不要脸了。” 金如意有点愁怅:“咱爹这几天神气了,见了咱们几个就骂,咱娘这几天气儿不顺,见了咱们几个也骂,早上骂晚上骂,这我都忍了,就是一到饭桌上骂我就受不了。气顶着连口稀饭都下不去。” 金平安道:“我这不就带着你们出来找口粮了吗?唉唉唉,不说了不说了,发孝馍了,赶快抢去!” 三个小子从小土墙上往下一蹦,每人从口袋里摸出一块白布来,往头上一拴就钻到那一群孝子堆里就去抢馍吃。 办丧事的人一看这三个货头上都缠着白布,以为是自己家亲戚的孩子,也没多想,挨个给他们三个发孝馍,三个人也不客气,把身边的所有人往旁边一挤,伸着几只黑手一个抢,一个往兜里揣着,还有一个抬手往怀里头拢,免得叫别的孩子给抢去了,不一会儿那一筐子馍被他们三个连吃带抢的全都给抢没了。后面还有一堆孩子们一个也没有抢着。 发馍的那个人感觉到有点不对劲儿,扯了东家的孝子过来看:“东家,我看那三个孩子面生,看着不象是咱们家里的人啊。” 孝子眯着眼睛看了他们三个一眼,恼道:“这不是老金家那三个混世魔王吗?今儿个我爹办丧事儿,他们几个也敢来捣乱?一起把他们给打出去!” 金平安被手里的枣花馍给噎得直伸脖子,猛不丁身后就挨了一拳,把嘴里叼得那个馍也给打掉了。身后的金如意和金吉祥也被人给连着捶了几巴掌。 “你们是谁家的小兔崽子,到这丧事场上抢孝馍吃?吃就吃吧,你们还抢,抢就抢吧,你们还往身上装,啊哟,这裤裆里头鼓囊囊的这是啥啊?我呸!你们把孝馍往裤裆里头藏,这是埋汰谁哩?” 三个坏小子被人打得抱着头就往门外逃,身后人还是骂不绝口:“哪里来的混小子?连个孝馍也来骗也来抢,你们也不嫌晦气!” 这边王金枝正抱着自己家的丫头片子顺着大街找那三个儿子呢,抬头就看到这三个小子头上拴着孝布被一群人给追着打得满街跑。 王金枝当即可就炸了,冲上去把三个儿子往身子后面一护,扯着嗓子就是一声炸雷:“咋着啊?欺负我们老金家的人是不是呢?胆子肥了你们这些人,我们可是在县太爷和府台大人那里有根基的人家,打坏了我们家的孩子,当心叫你们吃官司!” 听她这么一吼,众人也就不敢再上前追着打了,东家的长子上前一步,冲着王金枝道:“你是这三个孩子的娘是吧?你们老金家说起来是有根基的体面人家呢,咋能把孩子们给饿成这样?竟然头上缠了白布带子上我们家来抢孝馍吃,你们家人也不嫌晦气啊?” 这可把王金枝给当场气了个愣怔,回头冲着金平安头上就是几巴掌:“你这个死东西,咋带着你弟弟们干这事儿哩?你这是成心咒着你娘爹早死哩?” 金平安护着头满地乱蹦:“娘,不是我带他们俩,是他们俩带的我。” 第452章万金油 金如意当即就急了:“大哥你说啥哩?俺们明明就是跟着你出来的,说是带我们吃口顺溜饭。” 金吉祥舞着满脸的大鼻涕:“就是就是,是你们两个带我来的,我岁数小,我找不着地方,就是你们两个教我哩。” 三个小子一开始互相咬,接下来就是互相推搡对骂,三根孝带子在眼前来回飞舞,可是叫王金枝给差点气死,干脆把小丫头片子往地上一放,脱了脚上的鞋追着三个儿子就开始打。 “我叫你们这三个不争气的货,为了一口馍就把孝带子勒头上,你们这是成心咒老娘死呢?看我不打死你们?看我不打死你们!” 三个小子刚挨了一通胖捧,这会儿又被被打得来回直蹦,还是金如意心眼活,最先反应过来,跪在地上一把抱了王金枝的腿大声哀号:“娘啊,你别打了,我知道错了。” 金平安也得了机灵,也依样往地上一跪张开大嘴就开始哭:“娘,别打了,我知道错了。” 金吉祥脑子一抽,学着他们两个的样子也往地上一跪,号丧似地一声大喊:“啊哟我的娘哟,你走得太早了哟!” 王金枝被他这一嗓子给气了个愣怔,手里的鞋“叭吧”一声掉在地上。 身后围着的人轰的一声全都笑了,金吉祥岁数小,不知道身后的人在笑什么,只记得刚才娘还追着自己打呢,自己一这么哭着喊,她就不打了。可见自己哭的那一嗓子极好听。 金吉祥把满脸的大鼻涕在娘的裤腿上抹匀了,学着灵堂上那帮子孝子哭丧的样子放声大唱:“月儿弯弯照树梢,架不住我泪滔滔,伤心不把旁人来怨,嗯哟我的亲娘啊!……你走得实在早!来年清明佳节到,咱指定上坟把纸烧!嗯哎哎咳哟啊!我的个亲娘哟……” 身后一群人笑得直不起腰,金平安和金如意两个人也都“扑哧”一声笑场了,抱着老娘的腿笑得直哆嗦。 王金枝被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弯腰拣起那个破鞋底子一时想不好先去打那一个,最后竟然急得自己眼珠子往上一翻,“嗷”的一声,直接就背过气去了。 金平安和金如意这才知道急了,两个人连背带抬的把老娘往家里弄,金吉祥扯着个小丫头片子,两个人淌着鼻涕在后面跟着也一起往家跑。 这一回王金枝当真被气得不轻,拍着床帮子直骂这三个混小子,口口声声要把他们几个给赶出去丢了不要了。 骂得多了,金家老太太不高兴了,坐在自己屋里扯着嗓子骂回去:“作啥妖哩?我们老金家的人你想赶出去丢了不要了就不要了?你信不信你再号上几句,老娘我先叫老二休了你?” 王金枝立马闭了嘴,怄气怄得心口痛,扯着金老二的手道:“孩子他爹啊,你真得想想办法了,这三个混蛋再混下去可就没个边儿了,要么找个地方叫他们三个人学点手艺,要么随便塞个地方叫人教他们知道知道规矩也好,万不能再这么丢人现眼下去了。你是不知道,他们三个做的那些事儿,一个县城都快传遍了啊,现在连我出门都抬不起头来了哟。” 金老二皱着眉:“我有啥招儿啊?这招儿都使遍了,要学堂学堂不收他们,要学手艺手艺人不收他们,哪怕是去吹个响器当个下九流的人家都不要,这都是你生的好儿子!” 王金枝捂着胸口怄了半晌,这才道:“要不然,咱们再去求求三丫头、叫她托着人情再把这三个货给李教头送回去?我这回才算是想明白了,就这三个混蛋玩艺,除了李教头那样的人物,哪个也治不住他们。” 金老二拧着脖子瓮声瓮气地道:“哼,我不去求她,她三丫头不拿我这个叔当盘菜,我还去找那个寒碜?要去你去,反正我不去。” 王金枝知道金老二要是拗起来自己根本说不动他,只得又道:“要不然你去求求大勇,那孩子仗义,只要是你张嘴了,那他铁定能答应。” 要是这么说的话,金老二没意见,周大勇那孩子仗义,在重情义这方面那是比金一秤强百倍。 果然金老二一张嘴,周大勇立马就拍着胸脯同意了:“没事儿,二叔,包在我身上,李教头我们两个人关系处得老不错的,只要我张嘴,他铁定得收了咱们家那三个兄弟。” “啊哟,大勇,那可就太谢谢你了。”金老二道了谢,又有点得寸进尺:“大勇啊,叔我一直没有把你当外人,其实私心里头一直都把你当成我的侄女婿了,有的家事我也就不背着你了…… 一秤这个丫头啊,能耐是能耐,就是她那个脾气啊……嗨,前阵子那个事儿咱们摸着良心说,你二叔和你四叔这是心里头藏着私心了不?不就是冲着咱们家的生意吗? 就这还被她给说了一顿,还说这药行里的事儿也不叫我管了?唉,这丫头她可不对啊?他三叔我们是亲哥俩吧?他三叔这生意上的事儿可没我们操心多,为啥就不说不叫他三叔管哩?” 那一声侄女婿一下子甜了周大勇的心口,连声道:“三叔这阵子收药材辛苦得很,连三婶也去了,两个人都一直在下着力呢。当然了,你和四叔也都是我们的店操着心呢。这我哪儿能不知道?这样吧,我在东街开了一家分店,这阵子正在跟人家谈呢,等弄好了,你和我四叔过去招呼着你看行不行?” 金老二立马喜得眉开眼笑的:“啊哟,我这侄女婿就好,就是能干,就是仗义,那大叔我可就全托你了啊。” 第453章不服就打 要说周大勇还当真是个有能耐的,两瓶好酒就把李教头给打发停当了,不但顺顺当当地把那三个小子重新收归旗下,还口口声声要把自己的亲妹子嫁给周大勇。 周大勇想起来李教头他妹子那个人高马大一脸大麻子的模样吓得腿都软了,连声说着自己已经说下媳妇了,叫李教头不必再操心自己的事儿了。 “依,周老板定下亲了?是哪一家的姑娘啊?啊哟,不会是你们药行里的小金老板吧?瞧瞧我这眼力价,你们两个人能合伙把生意给做得那么好,咋就不会是一对儿哩?对不住,对不住啊?” 李教头打着酒嗝直拍周大勇的肩膀,两个人一场酒下来,那交情又攀得和亲兄弟似的。 金一秤知道周大勇又帮自己把家里的事儿给平了,心里头又是感激又是埋怨的:“我说大勇,你为啥一定要对我们家的人这么好。反正我觉得二叔和四叔办的事情挺过份的,那三个坏小子也淘得很,就该让他们都长长记性,免得帮了他们也不感恩,有了事情反倒胡埋怨。” 金老二那一句“侄女婿”可以叫周大勇心里头妥妥地甜上几个月,咧着嘴笑道:“行了一秤,都是咱们自己家的亲戚论得那么真干啥啊? 反正那三个小子有李教头管着比在哪儿都强,至于你二叔和你四叔,我是真的开了个新店,真的挺缺人的,这才把他们两个给弄去给我帮忙的。” 金一秤奇道:“你几时又开了一个新店,我怎么不知道?” 周大勇挠了挠头:“不是药行,是粮油米面店,前阵子我娘老是看我看得紧,我就想着给她们开个粮栈叫她有个事儿忙着就不管我了呗,刚好有家粮栈要转,我就给接下来了。不过我可跟我娘说好了,那个产业也是咱们两家人的,叫你二叔和四叔过去也不过份。” 金一秤看着周大勇,嘴唇动了半天硬是说不出一句话来,周大勇他就是这么仗义,非得对谁都好。 “一秤姐,你这事儿你可不能怪大勇哥,一来呢,我们大勇哥就是这个脾气,对自己人从来都仗义得很。二来呢,谁叫他们是你的家里人呢,那大勇哥还不加倍的对他们好啊?”杨八妮翘着兰花指磕瓜子,盯着大街上路过那些女人的胸和屁股猛看。 金一秤托着下巴在桌子上来回套杯子玩:“可我总是觉得大勇这个事儿办得不对劲儿,那是我们家的人,我都够烦他们的了,反倒叫大勇不停地包容着,惯得他们登鼻子上脸的不记咱们的好。” “嘿,这话可不对,人家那是不记你的好,可记得我大勇哥的好呢。你是没看你们家那三个魔王,眼下全世界就服三个人,除了关二爷就是咱大哥了,口口声声的就佩服这两个人的仗义。” “那另一个呢?” “李教头呗!不服就打啊!” 金一秤也笑了,仰着脸想了会儿:“大概这件事情办得也不错吧,这三个人要是被李教头给调教过来了,将来说不定也能进衙门里当个差,要不然怕也是我们一家人的祸害,千万别弄得金石头似的,六亲不认,连爹都杀。” 杨八妮默了一会儿:“金石头现在还没消息呢?也没在你们家里人面前露面?昨儿我可听说了,细寡妇定的可是死罪,说的就是到了明年就秋后问斩呢。” 金一秤摇了摇头:“一直没露面,这个货就是个六亲不认的,这一回细寡妇一进大牢就把所有的罪名都往自己身上揽,图的就是能叫他开罪。但凡他有点良心,知道自己的亲娘天天酷刑加身,也得露个面吧?谁知道这个货倒是聪明得很,娘被定了罪,他还藏得瓷瓷实实的。” 金一秤抱着肩膀就叹了口气:“细寡妇这个人虽然人品差了点,但是我不得不佩服她这份母爱的伟大,前阵子听说被里面的人给打得都有点不太正常了,我娘又托人往里面送银子叫善待着她点,好歹是没几天活头的人,临死前叫她少受点罪也好。” 杨八妮摇着头又开始磕瓜子儿:“唉,不管怎么说,大宝和小宝挺可怜的,幸亏你娘贤惠对他们两个象是对自己亲生儿子似的,我看金石头那个媳妇人也好得很,我就奇了怪了,周围的人都这么好,他们两个怎么就不好好过日子呢?非得天天使那些坏心眼儿,坑人害己的,我说一秤姐……” 杨八妮叨叨了半天,金一秤也没有接话,抬头一看,只见她正呆着脸直着眼睛往人群里头看,杨八妮顺着她的眼神瞅了两眼,只见街上熙熙攘攘的全是人,也没见谁啊。 “一秤姐,你这是看着谁了?” “啊?”金一秤回过神来,将一把铜板往桌子上一撒,“八妮,你先慢慢吃,我突然想起来我得办点事儿。” 金一秤话音一落,伸着脖子就往街里头跑,一转眼就没有人影了。 ** 金二丫头上顶着件衣裳快步往巷子里面走,待走到一栋小楼前面又回头看了半晌,确定没有人跟着,这才上去敲了敲门。 门从里面打开,伸出手扯着她就拉了进去。 门一关上,男人热乎乎的怀抱就扑了过来。 “二丫,你总算是来了。”周傲文的胳膊紧紧地揽着怀里的小人,声音里满是相思宠溺。 金二丫在他怀里动了动身子,小声嗔他:“傲文哥,看你……” 周傲文松开手臂,低头看着怀里的小人儿。 一张精巧的芙蓉玉面此时因为害羞和紧张而涨得通红,水波粼粼的双眸里又是娇又是嗔。 第454章等你 周傲文低头拉起她的小手,小丫头天天在家里干活儿,可是这双手依然娇嫩,因为是要做绣工活儿,指尖的感觉最重要,所以二丫自己也注意得很,一旦做完了家务就赶快把周傲文送的香脂膏子涂上,手就保养得玉笋一样,白净净的水灵灵的透着点粉。 男人的大手一但握住就舍不得松开,扯着她就坐到了书桌前面。 金二丫盯着桌子上的书稿看:“傲文哥,你在写东西啊?” “嗯。”周傲文翘唇一笑“家里头太乱了,写东西很难专心,我就把书稿拿到这里来写。” 金二丫不识字,可是看着那满纸的小楷实在是整齐好看得很,就顺着那些纸一行一行地看,一笔一划都舍不得错过。傲文哥可真有能耐啊,竟然能写下这么多的字,厚厚的好几摞码在一旁。 “傲文哥,这些都是你写的啊?真了不起……” 小姑娘满心满眼的都是祟拜。 周傲文把一摞子写好的书稿递过来:“二丫,你帮我个忙吧,我这些已经写好的字,你帮我排排次序再给缝成一册好不好?我明儿个想往书馆里头交书。” “好啊!”金二丫满脸的欣喜。 周傲文笑了笑,抽屉里取出书皮和针线来。 金二丫低下手就开始专心地替他理书稿,先用指尖把每一页都给压平了,这才小心翼翼地把书皮地合上,又取出针线来缝,每一丝每一分都做得那么仔细。 她的头微微地垂着,留海轻扫着额头,一对柳眉温和柔顺,一双水盈盈的眸子里头满是专注。 周傲文的心口又开始发软,这么柔顺温婉又冰清玉洁的女子,这般的美好,该被象珍宝一样天天护在手心里的啊。 “二丫,过几天我要进京去,赶秋闱。” 小姑娘停了手,眨着大眼睛看他:“傲文哥,你这回是进京考举人的吗?” “嗯,”他点了点头“若是考中了就要一直在京城呆着,到了明年的秋天考完了会试才能回来,其实我倒是希望自己考不中……” “啊哟,傲文哥看你在说什么呢!”金二丫急着去捂他的嘴:“你这么有才华怎么可能考不中?一定一定可以考中的!” 少女的芬芳气息突然袭到了唇上,周傲文欣喜得连眼睛都忘了眨。 小丫头还在着急:“傲文哥,你快在心里发个誓,说刚才的话全是自己乱说的,无心的!你能高中,一定一定能高中。” 周傲文突然就笑了:“二丫,我中不中的有那么重要吗?” “你是大才子,要是你都中不了,那天底下什么人都不会中,这一回你不但能中举,就连明年的状元,榜眼,探花也都是能中的。反正你一定能中,一定一定能中!” 小姑娘着急说话的样子直叫人心痛,周傲文反握了她的手,轻轻捏了一下:“好的,二丫,你叫我中,我就一定能中,我都听你的。” 对上他温情款款的眼睛,她羞得心口一烫,把手抽回来又专心给他缝书。 “这些书稿,都是要送给孟姑娘家的书馆里去的吗?”金二丫把一本缝好的书稿放在桌子上,又取了下一摞开始整理。 周傲文摇了摇头:“这一本不给他们书馆了,我卖给了另一家。” “那是为什么啊?”金二丫有些奇怪。 周傲文想起那一天孟老板给自己提亲的事儿,心里头还有点膈应,冲着金二丫一笑:“城里的书馆多得很,谁说我只得投她家了?” 金二丫象是瞬间明白了点什么,怪不得前几天孟雨萱特地来找自己呢,莫不是想着自己和傲文哥也是熟人,好叫自己帮她们说说好话,叫傲文哥还把书稿投给她们? 那一回在茶楼里面遇见,孟小姐和她堂兄的话自己是听懂了,傲文哥有才华着呢,谁家买了他的书谁家就能发大财,要是依着这么想,那孟雨萱突然给自己献殷勤的事儿也能说得通了。 这么一想,又觉得孟小姐有点可怜,一个姑娘家为了做生意都求到了自己头上来了,是挺不容易的。 “傲文哥,其实孟姑娘家的书局也挺不容易的……” “他们书局能有什么不容易的?生意做得大着呢,不缺我这一本。”周傲文低头看了她一眼:“坐了这么久,饿了吧?我给你取点东西吃。” 周傲文从桌子下面的抽屉里取出一包精致的点心放在桌子上,信手拈了一块递到金二丫面前:“一品阁的玫瑰饼,你尝尝。” 金二丫接过来尝了一口,眉眼立时就被甜开了:“傲文哥,这个饼真好吃。” 一看见她笑,周傲文的心里头也是甜的,抬手在她的鼻尖上点了一下,满心满眼的全是宠溺。 我这一走就是几个月啊,看不见你,太心焦了。二丫,怎么办呢?我都舍不得走啊,考个什么功名呢?无聊的东西。若不是爹娘一味逼着盼着,我哪里想去考举?我只想就这么守着你,在县城里随便找个营生谋生就好,不求一世富贵,只求琴瑟相谐…… 周傲文默默地在心里说道。 ** “娘,你说今天怎么那么巧,我就约着八妮出去喝口茶,刚好就看见了!” 金二丫一进门就看到小妹和娘站在院子里小声嘀咕,金二丫心里头“格登”一声,把手里的点心包子下意识地往身子后面藏。 柳翠娥想了一下:“三丫头,许是你看错了吧?” 金一秤抚着下巴沉思:“也有可能是我看错了,不过你说平白无故的谁会大白天鬼鬼祟祟的往巷子里钻?我总觉得这事儿不对,娘你这几天跟我二姐说,叫她尽量少出门……依,二姐,你是啥时侯回来的?” 第455章家贼 金二丫惊得呼吸一滞:“啊?我……我刚回来啊。” “手里拿着什么啊?神神秘秘的?”金一秤说着就走了过来,一把接了金二丫手上的点心包子在手里打量了一眼:“啊哟,好东西啊,一品阁的玫瑰花饼?二姐,这个点心可贵得很呢,你怎么会舍得买?” 金二丫心里头直突突,动了动嘴唇也不敢开口,金一秤已经打开点心包子,取出来一个毫不客气地先咬了一口。 金二丫走到柳翠娥面前试着问:“娘,你刚才这是和小妹说什么呢?” 柳翠娥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儿:“二丫,你适才这是上哪儿去了?” “我……我没上哪儿了?啊,对了,我听说街里的玫瑰花饼做的好,就特地去买了些。” 柳翠娥一把拉了她,压低声道:“二丫头,这几天你可得注意点,千万别随便出门,适才你小妹说她今天在街上象是看见金石头了!” 金二丫的心“扑通”一声就放下来了,拍着胸口道:“啊哟,娘,看你把我给吓的,看见金石头又怎么了?他不是被官府通缉着的人吗?这可是在县城,他还能咋样?” 柳翠娥还是感觉到心里头不踏实:“反正这个事儿,我总觉得不对,金石头那个人不地道得很,咱们怎么也得防着他点。对了,晚一点小兰回来了,你记得跟她也说说,没事儿就别出门,出门也得叫两个人一起跟着,记住了吗?” “是的,娘。” 娘两个在说话,突然听到金一秤在屋子里一声惨叫:“娘,今天谁上我屋了?” 柳翠娥惊了一下,进屋一看,只见金一秤拿着个空首饰盒子气得面红耳赤的。 柳翠娥结结巴巴地道:“今天下午你二婶娘和三婶娘带着孩子过来了,两个小丫头片子到你房间去转了两圈,我们几个人只顾得上说话,也没看她们两个在你房里干啥了。” 金一秤气得直咬牙:“娘,我都说了多少回了,让那几个人没空别让咱们家穷转悠,上回他们来转悠一回把大宝的狼毫笔给弄坏几个我都不说什么了,这一回……”金一秤拍着自己的首饰盒子直号:“这算怎么回事?大勇前阵子给我送来的首饰,说是给我和姐姐还有小兰嫂子的,怎么一转眼就没了?这是谁拿走的?” 柳翠娥这才一拍额头:“哟,我就说呢,你二婶家的小丫头片子走的时侯头上别着个花花绿绿的东西,你四婶娘家的那个脖子里看着也滴滴溜溜的,看我看过去,她们两个赶快就藏,我当时也没留意,合着是把你的东西给拿去玩了啊?” “她们这是玩吗?她们这是偷!”金一秤直气直挽自己的袖子“娘,不是我说你,常日里你在家,怎么连个门儿也看不住啊?” 柳翠娥被女儿说得红了脸也不说话,金一秤一脸恨铁不成钢的:“娘,你咋这么笨啊?” 柳翠娥理亏:“我想着,都是自己家人来串门子的呗,我还防她们……” “哼!”金一秤手一甩就进了柳翠娥的房间,指着房里的东西问:“娘,还不给我说实话是吧?我前几天给你买的那件百蝶穿花的裙子怎么不见了?还有我给你买的那个素银钗子呢?对了,还有我那一对玉镯子,哈,老天爷,还有我给你买的花露瓶子都空了,娘,你到底是想干啥?!” 柳翠娥赶快辩解:“那个花露水瓶子不是今儿个才空的,是前几天你小姑过来说闻着好闻,直接给倒走了。 那个素银钗子也不是今儿个丢的,是前几天你奶奶过来说看着好看,给拿走了。还有那一对玉镯子也不是今儿个丢的,是过年的时侯,你小姑说是看着不错借去戴两天,那个百蝶穿花的裙子也是……” “娘……”金一秤气得一声嘶吼“你就由着她们想借就借想拿就拿啊?!” 二丫一直听着金一秤高一声低一声地说柳翠娥,这会儿才回过味来,捂着嘴就是一声:“娘,那她们几个进我的房没?” 柳翠娥委屈得快要哭出来了:“她们也就是进去看了一眼……” 金二丫一声惨叫也赶快往房里跑,进了房门就哭出来了:“娘啊娘,我刚买的那个玉石镇纸呢?” 柳翠娥捂着脸:“让李喜鹊拿去说是要给孩子砸核桃使。” 金一秤崩溃了:“娘,你这个好人做得也实在太彻底了吧?” 金二丫跳着脚哭:“娘啊,我存了好久的零花钱,这才买的那个镇纸……呜呜……你怎么连这些东西也被人给讹走了啊!” 柳翠娥低着头,象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不敢吭声。 金一秤是完全看透自己家老娘这个脾气了,哪怕是占便宜占到她脸上,只要是几句好话一说,她立马就缴械了,那两个女人是眼瞅着前几天被二叔四叔被自己给熊了一顿心里头不舒坦这是从柳翠娥这儿抢东西找补来了。 嘿,还真当我金一秤的便宜好占的啊? 金一秤二话不说,把袖子一挽扯着金二丫就往门外走:“二姐,哭有啥用啊?这会儿跟我一起把东西全都给要回来去!” ** 王金枝翻着闺女脖子里那个金锁笑得见牙不见眼的,咂着嘴唇直咧嘴:“哟哟哟,快瞅瞅,快瞅瞅,人家老大家里还是有家底的嘛,这个金锁一瞅就是纯金的,工艺还好,锁片还厚,一看就值不少钱,闺女啊,你办得好!以后记住了,娘再带你到他们家串门,你就抓着空就往你一秤姐的房里头钻,记住了不?” 小丫头片子咧着没牙的嘴直蹦:“记住了娘,下回我去偷更多更好的东西去。” 王金枝打她:“啥叫偷啊?那是你姐,拿你姐的东西,不叫偷。” 第456章报官 这边李喜鹊抱着孩子也在清点今天偷回来的那些好东西,冷笑着道:“哼,金一秤这个白眼儿儿狼,他四叔铁了心地为她谋家业,说到底还落着不是了。她倒好,暗地里在房里藏着这么多好东西呢?合着咱们全都出力不讨好,她落着好处还在外面装好人,反剥她叔叔们的脸面,良心都叫狗吃了。” 三下两下把那些好东西往袖子里一收,拉着那一对儿女的手道:“明儿个娘还带你们去大娘家,你们两个嘴甜点,看中什么东西只管开口要,什么好就要什么,记住了吗?” 话音未落突然听到大门“当啷”一声响:“二婶,四婶在家不?我有话要问你们。” 两个女人一听这个动静,吓得赶快把那些好东西往屋子里头藏。 金一秤已经扯着金二丫一脚把门踢开了,冲着两个人一伸手:“别藏了,拿来吧。” 屋里子那两个婆娘偷吃刚把嘴擦净,自然不认帐,王金枝当即一叉腰:“三丫头,你这又是在说什么呢?我们拿什么啊?我们藏什么啊?” 金一秤冷笑:“别装蒜啊!今天从我们家偷着拿走什么东西,就还什么东西呗。” 王金枝装迷糊:“我……我说三丫头你咋说话的,啥叫我们偷啊……我们啥也没偷,你少讹人。” “我讹你?”金一秤一把将她脚边的小丫头片子给抓过来,把她耳朵上吊的那一对儿翠玉耳坠子一取:“你说你啥也没偷,那这是啥啊?背着牛头不认赃啊?” 王金枝脸一红,嘟嘟哝哝地说:“那个啊……那不是小孩子一时贪玩给忘了给你摘了吗?小孩子家家的不懂事,你也不能说我们偷啊……” 那边李喜鹊一看垫头不对,抱着孩子就要走,早被金一秤一把抓住:“俺二姐屋子里那个镇纸呢?你给我们藏哪儿去了?” 李喜鹊一看赖不掉,干巴巴地笑了:“什么镇纸?啊哟,就是你二姐房里那个长条的石头啊?唉,那是个镇纸啊,怪我眼拙,没看懂是什么,孩子刚才说是喜欢,我便给他玩了,玩两天让他还你啊。” “我们凭什么给他玩啊?”金一秤的嗓子立马就高了:“这算是啥事儿啊?就趁我们姐两个今天出去那一会儿功夫,你们就差把我们家都给搬走了,还随便想拿什么东西就拿什么?你们这是偷!知道不?” 李喜鹊和王金枝同时变了脸色。 “嘿,三丫头,有你这么和长辈说话的吗?我们上你们家串个门也不对了?再说了,哪怕是孩子们不懂事儿拿了你房里的什么小玩艺之类的,那也是你的弟弟妹妹啊,你怎么着不得让着点?就这么上门大喊大叫的?这还有规矩吗?这还成体统吗?” “规矩?体统?”金一秤盯着眼前那几个怯怯的小崽子一笑:“好啊,那今天我就告诉告诉你们什么叫体统!” 金一秤冲着门外一摆手:“大宝,关门。二宝,跑快点去衙门找李捕头,就说咱们家的东西被偷了,让他带人来搜!” “好勒!” 大宝得了令,抬手去关大门,小宝撒开腿真往衙门里头去了。 李喜鹊和王金枝也有点慌了,上来就扯金一秤和金二丫:“喂,我说二丫头,三丫头,你们这是啥意思啊?弟弟妹妹们拿你们点东西你们就要报官?这……这不合适吧?” 金一秤根本就不理她们,冲着她们脚底下那两个小崽子狰狞地一笑:“嘿嘿,反正我已经报官了,反正一会儿是谁偷的东西就拿谁去衙门挨板子!” 话音没落,满屋子小崽子“嗷”的一声全都哭了。 王金枝的小丫头片子“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抱着金一秤的大腿就号:“三姐,你别让官府抓我啊,那些东西都是俺娘让俺偷的,你叫人来抓她吧!” 李喜鹊家那一对儿女话不多,手快,三下两下把刚才他娘藏的东西全都翻出来了,双手捧着拿到金一秤面前:“三姐,这是俺娘叫俺们两个拿的,全在这儿了,俺们现在给你,你别叫官府的人来抓俺好不?” 李喜鹊和王金枝两个人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别提多难看了,突然听到金二丫一声啼哭,盯着地上那个断了个角的镇纸道:“我的镇纸,我的镇纸啊……” 金一秤把眼睛一瞪:“谁弄坏的?赶快赔钱!” 李喜鹊和王金枝全都把脸一别,说:“不知道,小孩子家家的玩一下给玩坏了,你这个当姐姐的还让赔?还有点良心不?” 金一秤气得嗓门立马就高了:“不赔是吧?好?那一会儿官府的人来了,我让他们上你屋子里找东西拿出来抵!” “金一秤,你……”李喜鹊和王金枝两个人登时气得眼睛都圆了,可是看着金一秤那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也不敢开口。 金一秤扯着金二丫把面前那一堆东西仔细点了点,确定没再缺什么少什么,往袖子里一装,回头对又李喜鹊和王金枝道:“这事儿现在不算完,我把这些东西拿回去看看,要是坏了哪一个,你们照样得赔!还有那个镇纸,是我二姐花了一两半银子买的,现在我们知道是你儿子拿走的,这会儿坏了,你就得赔一两半银子!” 李喜鹊气得手直抖:“看见没,看见没,为了几件破东西,就和亲戚翻脸,真是……真是……老四,二哥,你们两个还在干什么呢?看看你侄女在干啥呢。” 金一秤根本就不理她,扯着二姐要回家,躲在房里听够了热闹的金老二和金老四耳听着两个老娘们镇不住场了,正想亮个相给金一秤几句难听的,却听见外面大门一响,是衙门里一个小捕快进了门,冲着金一秤一声招呼:“金姑娘,适才你弟到衙门要报官,这是家里出什么事儿啊?” 第457章回去 这个人金一秤本是认识的,是在李捕头手下打杂的一个小人物,李捕头怕是听出小宝话里的机跷,特地打发个手底下的人来给金一秤镇场的。 虽然是个小人物,可是他一进门,吓唬这些没良心的亲戚是够用了。果然,金老二金老四一看这人进门,当即脑袋一缩又回屋躺着去了。 倒是金家老太太和金香兰,原本是在房里喝茶听闲话,耳听着外面闹腾成一片,官府的人真的上了门,也是坐不住了,小的挽着老的出了门。 金老太太虎着脸对着金一秤就是一声吼:“三丫头,你是真没规矩了啊?一点小事就劳烦官爷上门?传出去你还叫咱们家人做人不?” 金一秤冷笑,在心里说:“不叫你们作人,那是因为有的人办事不象人!” 可是表面上这话也不能出了口,金一秤冲着那衙身一拱手道:“这位官爷,您来帮我看看,我手里的这些东西,够得上立案不?” 那衙役冲她手里那些好东西一看:“够立!这贼要是抓着,最少得打上二十大板再充军。” 话音一落,吓得李喜鹊和王金枝身边那几个崽子鬼哭狼号的,什么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说了,李喜鹊和王金枝的脸色也吓得白了,捂了这个孩子的嘴那个叫唤:“不关我的事,是我娘叫我偷的。”哄好了那个,这个又号:“要抓抓俺娘,俺娘说的小孩子偷东西没事儿的。” 金一秤看着眼前这出闹剧,道:“官爷,贼我现在已经抓着了,按说是该着重罚的吧,您说这人是我现在交给您呢,还是我看着他们是我亲戚,姑且放他们一马?” 那衙役眼看也是个戏精,当即一击掌:“哪儿能姑息养奸呢?是亲戚也不成啊!这几个人全都带走!” 李喜鹊和王金枝差点被吓得尿了裤子,也顾不得撒泼,当即“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抱着几个孩子就给那官爷叩头:“官爷啊,官爷啊,这事儿怪我们,是我们没有管好孩子,串个门子就把人家家里的东西往身上装,以后我们会好好管的,会好好管的,您可千万别抓我们啊,呜……” 那衙役忍了笑,故意不理,又问金一秤:“金姑娘,你们就丢了这些东西吗?是不是还有别的丢的,没找出来?” 金一秤真是佩服死这个心思灵透的衙役了,当即一恍,大声道:“还真有!” 回头不动声色地冲着金老太太和金香兰身上看。 这娘两个被金一秤当场看出一个哆嗦来,金老太太把头上的银钗子一拨:“这个……也是你们房里的吧,看我,前儿个找你娘聊天,头发乱了,顺手往头上一戴,忘了给你送去了。” 金一秤站着不动,金二丫上前接了那个银钗子又往奶奶手上看。 金老太太赶快把手上那一对玉镯子也往下取:“这镯子也是,我就说我试着戴一下,咋就忘了取了?” 金香兰也赶快把自己往外顺的那些金香囊,玉挂坠往金二丫手里递,全都递完了发现金一秤还是盯着她不动。 金香兰这才想起来,自己身上穿的这条裙子还是柳翠娥的,可是她也不能当众就脱裙子啊。 两人尴尬着,可是金一秤盯着她就是不转眼珠子,金香兰最后一咬牙,转身回屋换了条裙子,把那条新的百蝶裙也递到金二丫手里。 那衙役看这情形忍笑忍到肚子痛,又冲金一秤道:“金姑娘,就这些了?” 金一秤点头:“眼前看来,也许……大概……就这些吧。” “您别也许大概啊,王法前面没这俩字眼,算了,我看你也盯不真,要不然,还是我带兄弟们搜一下吧,看看这家里头还有多少东西是不语而取的……” 那衙役话一说完,腿一抬就要带人去搜房子,金老二金老四再装缩头乌龟也装不下去了,赶快从房里跑出来:“啊哟,啊哟,官爷,女人们之间闹点闲事,您哪儿能搜房子啊?这可是我们的私宅。” 那衙役把眼睛一横:“私宅?这房子是你们租的吗?租房的房契是你们签的吗?房租是你们交的吗?” 金老二金老四一怔:“这个嘛……不是。” “那就不是你们的私宅,说到底这房子还是人家金姑娘租的,人家想搜自己家的房子,要你们拦?” 这一下,连金老二和金老四也一起矮了半截,最后还是金老四心眼活,凑到金一秤面前道:“三丫头,是你四婶和你弟弟妹妹不懂事儿,你就别和他们一样呗。” 金老二也赶快道:“三丫头,改天我替你教训她们,再不叫她们去你门上偷东西了!你先……放咱们一马呗。” 既然话说到这份上了,金一秤也就不端着了:“二位叔叔,这话可是你们说的啊,这种事儿,以后你们可得管。” “是是是,我们管,我们管!” 金一秤也就不再多说什么,把所有的东西一一点清了收好,确定没有缺什么少什么,金老四当即从袖子里掏出一两半银子塞到金二丫手上,说是赔的镇纸的钱,这才恭恭敬敬地把她们姐妹两个送出门。 姐妹两个总算是出了一口恶气,柳翠娥倒是心里不舒服,总想着这个事儿亲戚们弄得太难看了,心里堵着一块儿老是下不去,暗地里又寻思着跟那几户再走动走动,缓和一下关系。 金一秤看出来娘存着这个心思,这几天干脆把钱袋子扎紧一分钱也不给厨上用,反倒没事儿就往柳翠娥身上一倒:“娘,我那件新衣服那天叫二婶娘家里的小丫头给我弄破了一块儿,穿不了了,你给我买条新的呗。” 柳翠娥皱眉:“好好好,是娘的不是,娘给你补啊。” “娘,我没鞋穿了,叫那几个熊孩子给我穿着踩坏了,你给我做呗,对了,我二姐的也被她们给穿坏了,你也得给做啊。” “你这孩子……唉,好好好,我给你做。” “娘,我的新裙子叫烧个大洞,好象也是那几个熊孩子弄的。” “啊?怎么会?他们这几天不是没来吗?” “前几天不是来了吗?就是他们弄的,你给我做新的吧,娘,还有二姐的也是,裙角被撕烂了,也得做新的。” “这……好好好,我给做。” “娘,厨房里的碗也不够了,小兰嫂子说也是上回那几个熊孩子打烂的,你赶快买去啊?” “……” “娘,大宝的课本被撕坏了,砚台也被他们砸烂了,你也得买啊。” “……” “娘,小宝的木马和拨浪鼓也被他们给弄坏了,你今天赶快去修啊。” 柳翠娥终于受不了了:“怎么这些人这么烦啊!亏得不叫他们再上门了,要不然真是我混身是眼都看不住他们,混身是手都抹不齐这烂摊子啊。” 金一秤咬牙窃笑。 几个回合下来,柳翠娥算是真心知道这些贱人熊孩子的杀伤力到底是有多大了,以往忌着亲戚们的情面,那是说不得打不得,骂不得的,还要带着家里人一起去包容他们,现在自己眼亲看看他们办的那些好事儿,柳翠娥是彻底死了心了。 有的人啊,对他们好就是给自己找麻烦,三丫头闹得这一场,让他们往后再也不敢登门了,这才对呢! 可是人啊,就是这么贱,你越是容忍他,他们越是想压着你一下,你撕开了脸面和他们一闹腾,这些人全都乖了,这几天金老二和金老四没再敢提金一秤不给他们脸面的事儿,每回见了金一秤就笑眯眯的,见了柳翠娥也是一口一个大嫂地叫着。 这些人一个个的都不傻,都知道在城里得指望谁,金一秤撕开了脸一凶他们,他们个个都知道收敛了。大房这里终于又回复了难得的平静。 这天晚上,大宝依然回的挺晚,白小兰把饭给他热了,看着他吃完。 “大宝,你这几天咋都回来这么晚啊?今天你三姐说了,说是在城里好象看见金石头了……你平日里也得小心着些。” 金大宝吃着馒头的手一顿,低头嗯了一声:“嫂子我知道了。” 白小兰安安静静地收拾碗筷。金大宝看了她一眼:“嫂子,你怎么了?有心事啊?” 白小兰抬手抹了抹眼睛,冲着他笑了笑:“我没事儿,大宝。” 金大宝盯着她看了看:“嫂子,不对,你肯定有事儿,到底是怎么了?不会是因为我大哥吧?你放心,他不会拿你怎么着的。” 白小兰低头洗碗筷,过了半天,这才道:“是我爹……昨儿个他托人给我捎话过来了,说是,想叫我回去……” 第458章说合 金大宝急了:“回去?你能回哪儿?” 白小兰小声道:“我爹的意思是说……娘出了事儿,金石头下落不明,官府通缉他的告示四处都有,早晚也得是一死,我与其在这个家里守着这个活寡,倒是不如……不如回去算了。” “这怎么行?”金大宝一下子就急得跳起来了“你是我们老金家的人啊,凭什么再回去?!” 白小兰苦笑了一声:“我爹说了,当初要不是咱娘去求得紧,他也不愿意把我给嫁过来,没成想我才刚嫁过来,家里就出了那么多的事儿,现如今我还年轻,为了这么个人守着也不值,还不如回去,他另外再给我找个出路……” 说到最后一句话白小兰的嗓子在发哽。 金大宝到底还是个孩子,听不懂所谓的“再找个出路”是什么意思,只是一想到嫂子要走了,要回娘家去了,心里头急成了一团麻。 “嫂子,你别回去啊,之前不是你自己说的吗?你已经是嫁出来的人了,哪怕是回了娘家,你哥和你嫂子也未必容你,可是在我们家……我娘虽然出了事儿,我大哥也不在家,可是我大娘和我姐姐还有我和小弟,我们都待你象一家人一样。你,你可不能走啊!“ 说着说着,金大宝的嗓子里也哽住了,眼泪直在眼眶里头打转。 白小兰赶快抬起手给他擦眼泪:“大宝,你看看你急个啥?我爹也只是叫人捎了个信儿给我,他又没说现在就带我回去,你别哭啊。” 金大宝的眼泪一下子就止不住了,也想不出别的话来留她,只会低着头喃声重复着:“大嫂,你别走啊,你别走啊……” 白小兰赶快哄他:“好了好了,大宝,我不走,我不走,你乖啊,别哭了……这个事儿你先别跟别人说,我怕有人知道了不好。行了行了,嫂子答应你,不走了,行吧?不哭啊……” 金大宝抬手擦了擦眼泪:“你真不走了?那你发个誓,就说你一定不会走。” 白小兰笑了:“行,我发誓,我不走,我就给你当一辈子嫂子。行了吧?” 劝了老半晌,金大宝这才不哭了。 所有人都不知道这一段小插曲,就连今天金一秤意外看到金石头的这件事也很快被所有人忘记了。 金家老太太正在镜子前面来回照着头顶上那个新发箍,原想着叫柳翠娥给自己买呢,叫金三丫头一闹,老太太一咬牙自己上街去买。 金老二房里,三个混世魔王被李教头训练了一天,此时早就累成了一摊泥,回来把身上一洗全都睡着了,金老二盘算着和金老四一起去开粮栈的事儿,心里头越想越得意,一转眼,自己也是粮栈里的半个多掌柜了,往后我金老二也是这城里头妥妥的体面人了。 王金枝哄好了小丫头,偎到金老二的怀里来回蹭,金老二斜了她一眼:“蹭啥哩?惹跳蚤了?” 王金枝照着他身上拍了一巴掌,甩个媚眼儿:“谁惹跳蚤了,你才是狗哩,人家这不是看着孩子们都睡了,过来和你说说话儿的呗。” 金老大仰着脸看房梁:“今儿个我跟老四到那新粮栈看了,那个地脚的位置真不错,门脸也宽得很,往后的生意铁定差不了,今儿个周掌柜的夫妇也过去了,我们还聊了几句。 大勇那孩子是真会处事儿,张嘴就介绍说我和老四都是老板,那店里的生意有咱们家一半儿呢。 我当时就看到周婆娘脸色一黑,不过她也没话说,周掌柜的倒好,和和气气地说了半晌往后生意上的事儿多商量着来。 依,你说大勇那孩子咋会这么有本事哩?做生意那脑子转得也快,心眼儿也活,这才进县城多久啊?咋这城里的人头都走得那么熟哩?我看他手底下那些兄弟们也全都服他得很,我说娃他娘啊,他们老周家那两口子我看着也不咋样啊? 咋教出来的孩子个个都是人尖子?你看他们家的周傲文吧,眼看要考举,一转眼那可就是官老爷了,他们家大勇这眼看就是个做大生意的材料啊,娃他娘,你改天可得跟三丫头好好聊聊,老周家这个亲家咱们可千万得结……” 金老二叨咕了半天旁边没人应声,回头一看,王金枝已经张着大嘴开始打呼噜了。 金老二一脸嫌弃地把她推回自己枕头上:“瓜婆娘,真是和你聊不到一块儿去。” 这边金老四也和自己家媳妇有盘算:“说来说去,周大勇这孩子是当真不错!会处事儿人也仗义,眼看着就是办大事儿的材料啊,今儿个一到那粮栈里头,你知道人家怎么向别人介绍我和二哥的不?” 李喜鹊坐在炕头上给孩子们补衣服:“咋介绍的?” 金老四把胸脯子一拍:“掌柜!” 李喜鹊笑得花枝乱颤的:“啊哟哟,叫我瞅瞅这金四掌柜长啥样?大字儿都不识一个,你还掌柜哩?你会算帐不?” 金老四“呼”地一下子坐了起来:“咋,你男人不识字,我不也能跟着学?今儿个我就跟周掌柜的仔细聊了,人家把这经营粮栈的所有道道,都跟我细说了一遍。 不是我说啊,二哥那个人吧,就是个瞎乍呼空把势,这粮栈里的细活儿啊,还得是我这样心眼儿活有眼力见儿的人学得快呢,娃他娘,你等着,不到今年年底,你男人我就给你赚上一整套纯金的头面来。” 李喜鹊笑道:“好啊,那我就等着了。不过话说回来了,人家大勇为啥对你们这么好,你们心里头可得有数,人家一来是冲着咱们的交情,二来,那可是冲着三丫头去的……” 金老四抚着下巴直点头:“对,大勇他 第459章结拜 “啊哟,金姑娘,你这手也实在太巧了啊,看看这花绣的,象是活了似的。”孟雨萱托着那两条手帕,连声夸赞。 金二丫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孟姑娘你感觉满意就好。” “满意,我满意得很呢。”孟雨萱那一张俏脸笑得淌蜜“我就看了,你的这个手工真是巧得很,我看满城里的绣工都比不上你。唉,你看看,这一对帕子绣得这么好看,都叫我舍不得使了呢。” 孟雨萱把那两个帕子拿在手里左右翻看,满脸爱不释手的样子:“唉,你说金姑娘,同样都是女孩子,你的那双手怎么就生得那么美,我怎么就绣什么都不象呢,害得我爹整天骂我。” 金二丫连声道:“可没这个话,孟姑娘您才是真有能耐的人呢。” 孟雨萱斜着一双杏目看她:“金姑娘,您是当真拿我当有能耐的人?莫不是在嘴里夸着我,在心里头嫌着我呢?” “我……我可没有。”金二丫一下子急红了脸。 孟雨萱一把扯了她的手就连声笑:“你看看你,怎么就开不起个玩笑呢?我这一说你就脸红?唉,你说说你这模样生得也好,手又巧,我真是恨不得有你这么个妹妹才好呢。依,金姑娘,你若是不嫌弃的话,你我二人就拜为异姓姐妹吧?” “啊?拜……姐妹?”金二丫有点无措。 “怎么,你不愿意啊?”孟雨萱嘟了嘴“说来说去,你这不是还在嫌着我的吗?” 金二丫算是彻底被她给绕进去了,连声道:“不嫌不嫌,我真没有嫌您,您看您这么好,我怎么会嫌……” 孟雨萱的嘴角转而又往上翘:“哟,真的不嫌,那我们就择日不如撞日,今日里我就与你结拜可好?” 话音一落,将手一摆,身后的小丫环已经将两个坐垫子在地上摆正了,孟雨萱扯着金二丫就一起跪下:“黄天在上,厚土为证,今日我孟雨萱与金二丫就此结为异姓姐妹,天地为证。” 金二丫心里头慌着,也只得跟着她说:“我……我金二丫也愿意与孟雨萱小姐结为姐妹,天地……天地为证。” 孟雨萱这才展颜一笑,将金二丫的手一握,亲切地叫了一声:“好妹妹。”话一说完,眼角竟然还泛起了泪光来。 看着她的表情,金二丫的心里头装满了感动,也轻声叫了一句:“姐姐。” 孟雨萱扯着她从地上站起来:“妹妹,今日你我二人结拜,我也没有什么礼物送给你的,这一对帕子原是爹爹买给我的,又是由你亲手绣的,刚好又是一对儿,那我今天就送你一块,给咱们彼此这份情谊作个见证!” 话一说完,把那帕子取出一方递到金二丫手上。 金二丫怔了怔,将那块帕子小心翼翼地收到怀里,呆了一瞬,又取了头上的一个银钗子送给孟雨萱:“孟小姐,我这个钗子虽然不够贵重却也是我最珍爱的东西了,我把这个送给你,算是给你我二人一个见证。” 孟雨萱大喜,将那钗子收了转手递到身后的丫环手里,又扯着金二丫的手热热呵呵地道:“妹妹,你这是又叫我什么呢?还不敢口?” 金二丫又红了脸,怯生生地叫了一声:“姐姐。” “好妹妹。”孟雨萱握着她的手又紧了紧,表情真诚得差点连她自己都信了。 ** 张兰草怀孕了,这可是最近最大的一件喜事,一大早金一秤就低着头给她开方子。 “黄茋,人参,当归,红枣……三叔啊,麻烦你再跑一趟,上药铺子里头取最好的来,晚上给三婶娘煲汤使,对了,鸡用老母鸡也成,用乌鸡更好。啊对了,还有阿胶,昨儿个刚到的好货,给我三婶娘也取一盒过来,那东西保胎最好。” “行,一秤,我这就去。”金老三欢天喜地的就往门外跑。 张兰草一把扯了他的袖子:“三哥,你咋这么实心眼儿哩?一秤叫你去取你就去取了?这些药可贵着哩,吃着多心痛,我不要。” 金一秤一把按了她的手:“三婶娘,咱们自己家都是开药铺的,还能短了这么点药?你只管放心叫三叔取来,只要对症了,咱们就天天吃。三叔,你别听三婶娘的,现在她的身子最要紧,你赶快去取回来就好。” 眼看着金老三出了门,张兰草拉着金一秤的手道:“三丫头啊,不是三婶娘我抠,是我和你三叔心里头明白,虽然咱们的药行生意挺好的,但是平日里支出也多啊,人家大勇仗义给我们开的工钱也高,给二叔和四叔开的工钱也不低,手底下还有那么多兄弟一起干,他身上的担子也重着呢。咱们又把那么贵的药材往家里拿,多不好。” 金一秤打了个哈哈:“三婶娘,你想多了,我叫三叔拿东西,自然就记在咱们自己家的帐上,月底我会和柜上结清的。” 张兰草的声音又低了低:“昨儿我听说大勇为了安置老二和老四又在外面弄了个粮栈,说起来是用咱们药行挣的钱弄的,股份又直接算了咱们家一半,可是我这心里头明白是咋回事……一秤啊,说来说去,你是个好福气的人,人家大勇对我们的这份情义全都是冲着你去的呢……” 金一秤的心里头陡然一拧,象是突然明白过来点什么了。 周大勇对家里所有人的情义都是冲着自己来的呢,以往一直以为他对所有的兄弟都是一样的,对自己的这份情义也没有什么不同。可是现在叫三婶娘一句点透了,再仔细想想,大勇或者对自己真的不是普通的兄弟情份。 以往总觉得两个的岁数还太小,有的事儿根本就谈不上,怕是周大勇一时兴起偶尔会冒出点别的小心思,怕是过上一阵子他自己都会忘了。但是现在再仔细想想,大勇他对自己或许是动了真感情了…… 金一秤打了哈哈道:“三婶娘,您现在有着身子,还是别想那么多了,照顾好孩子要紧。我先回去忙了啊。” 金一秤前脚刚出门,迎面突然扑过来两个人,一左一右把她的手给握了个紧。 金一秤看见这两个人就烦,冷冰冰地把手一抽:“二婶娘,四婶娘,有话要说啊?” “有话说,有话说,婶娘真心是有话要和你的。”王金枝那一张大脸又要笑出蜜水来:“适才你三婶娘和你在屋子里说的话我们都已经听见了,二婶娘也觉得吧,你和大勇是真心般配。” 切,你是个什么货?我和谁般配不般配得轮得着你来说吗? 金一秤正想一口把她给呛回去,那边李喜鹊扯着她的胳膊就用力晃,连声道:”是啊一秤,你瞅瞅,周大勇对你那么好,我们全都看在眼睛里了,这么好的缘份,你可千万得珍惜。“ ”是啊,是啊,“王金枝赶快帮腔:”你瞅瞅人家周大勇,长得还帅,个子还高,有义气会做生意,最重要的是,他对咱们一家子人都够好了,一秤啊,不是婶娘我说,今年你岁数也不小了,这亲事该定的就得赶快定下了。“ ”对对对。“李喜鹊又来插嘴:”一秤啊,你是个心里有数的,肯定也知道好坏的是不是?要是你不好意思啊,我和你二婶就一起找你娘去说说,干脆就替你们两个把这层窗户纸给挑明了吧?!“ 两个人叽叽喳喳说得热闹,金一秤一个字儿也没有听进去,忽听到她们说要找娘,金一秤当即可就急了,把手一竖:”打住,我的事儿不用你们两个人操心,有事没事儿的别去烦我娘啊。“ 两个女人脸上立马就有些挂不住了,王金枝憋得脸青:”你这丫头,你咋又这么跟长辈说话呢?“ 李喜鹊的脸也拉下来了:“你这孩子,我们这不是为了你好吗?” 金一秤一声冷笑:“为我好?呵!我跟不跟周大勇好,关你们两个人什么事儿啊?一个个都能兴奋成这样?说得好象你们两个就说了能算似的。” 王金枝和李喜鹊被她给怼得个鼻脸乌青,站在原地直打哆嗦:“你你你……三三三……” 趁着柳翠娥这会儿不在,金一秤是铁了心要收拾这两个人一回了,当即把肩膀一抱,大声说:“两位婶娘,对于你们这种自己家里的事儿捋巴不齐整还伸着脖子管别人家闲事的行为,我只能用一句话概括——闲得蛋痛!“ 话一说完,金一秤甩给她们两个人一个大白眼,转身就走! 两个女人目瞪口呆地看她走远,“嗷”得一声,被气得一口背过去,躺在地上半天挣扎不起来! 第460章嫂子 金一秤出了门就到了药行里头,刚好看到周大勇正在和金老三说话呢。 听说这些药材是给张兰草拿,周大勇当时可就笑了:“恭喜三叔,贺喜三叔!这些补药您都拿好了,改天我上省城去,遇到了那上好的燕窝再给三婶娘买几两,那个东西才补呢。” 金老三不好意思地笑:“大勇,你对我们一家人够好的了,这些药钱从我工钱里头扣,可不能叫你再多破废。” “三叔这可就看不起我了不是?我说了这些都是送的,不能要你的钱。” 金一秤走过去照着周大勇的肩膀一拍:“哟,周老板豪气,那我们可就不客气了啊。三叔再多拿点,拿得叫他心痛才好呢。” 金老三嘿嘿一笑,拿着包好的补药回宅子里去了。 周大勇感觉着金一秤按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心里头美得不行:“一秤,你们这宅子里又有喜事儿了?” 金一秤点了点头:“是啊,自从我们一家人进了城跟着周老板混,这运气是一天比一天好了,我得替我们全家好好谢谢你。” 周大勇咧着嘴傻笑:“一秤,你和我还客气啥,咱们俩谁跟谁啊,你的家人不就是跟我的家人一样吗?” 刚被家里那两个女人缠一道,这会儿又听到周大勇这么说金一秤有点不自在,干咳一声往屋外看:“对了,昨天我听我姐说你大哥要去京城赶考了?他这一走得个多半年的吧?” 周大勇点了点头:“嗯,现在走赶的是秋闱,要是考过了还得呆在京城里等明年的春闱,等所有的东西都考完怕是得到下半年才能回来呢。按说这日子赶得够紧的,不过我看他倒是也不急着走,也不知道是在想啥呢。” “惦记着家里的事儿呗。”金一秤叹了一口气:“所以我说你啊,别把心思都放在照顾我们家人身上了,你家里的事儿你也得多操点心,你大哥一出门,你就是家里的顶梁柱了。 唉,对了我二叔和四叔在你那个粮栈里头和你爹娘处得怎么样啊?他们两个那样儿我可知道,该收拾你可得收拾!” “你想多了一秤,其实你二叔和四叔人都不错,粮栈里头的活儿我爹娘都干了一辈子了,有的是经验,你二叔四叔在那里搭把手就行,没事的。” 金一秤又摇头:“说白了,他们就是两个干杂活的,你倒是给他们开了掌柜的工钱,真是够大方的,我说大勇,你说实话,你真不该这么惯着他们。” 周大勇又笑了:“一秤,他们是你叔叔呢,我照顾他们还不是应该的?这个事儿你别操心了。” 金一秤摇着头直叹气:“你整天几头忙活,钱到底挣得怎么样啊?可别全都贴到我们家里人身上去了,年底给弟兄们的分红少了,我可不认帐。” “放心吧一秤,咱们的芝草已经收了两批了,每回都有大笔的银子进帐,这里头的事情我比你明白着呢,年底弟兄们的钱哪一个都只会多不会少的,你别担心。” 刚才进门之前本是打量好了让周大勇给二叔四叔个教训的,免得他们得了别人的好处还不知道自己是谁了,可是看看周大勇这态度,怕是自己说了还白说。 金一秤有些无语,低头翻着桌子上的帐本看。 暖洋洋的阳光透着窗口照进来,给两个人的身上笼了一道光影。 周大勇看着面前的小人儿,小姑娘这阵子吃得也好,心情也好,个子好象长了不少,人也胖点了,不再是以前那个单单薄薄的小模样,现在穿衣服也比起初在乡下讲究了些,细花的小裙子一穿,身段上也有了几许起伏。 日子过得多快啊,一秤她都又长高了呢,眼看着就成大姑娘了。 “一秤,你现在真好看。” 周大勇猛不丁地出来了这么一句,金一秤抬头看他:“啥意思啊?我以前挺丑的呗?”被他的目光烫了一瞬,金一秤耳根也有点发热,赶快转脸往门外看。 周大勇慌得赶快改口:“不是的,一秤,你一直都好看,是……是现在更好看了。”奇怪,自己的嘴怎么会突然笨成这样?说出来的话音都在打着颤呢。 这是怎么了?平日里和那些客商打交道也好,还是和官场商场里面那些大人物打交道也好,周大勇从来没有怵过,怎么一到了她面前,自己连说个话都有点结巴了呢? 一秤可是自己一直都喜欢着的人,天底下人都知道了,自己也不是没有表白过,这一会儿又在心慌啥呢? 眼看着金一秤的脸上浮起了一抹红晕,周大勇突然心头一热,鼓起勇气把她的手一拉:“一秤,我想跟你说……过了年,咱们两个都又大一岁了吧?你也不小了,我也不小了,我们是不是可以……” “月春嫂子!” 门外突然有人大喊了一声。 金一秤吓了一跳,赶快把周大勇的手给推开。 黄二毛已经一脸兴奋地跑了进来:“大哥,你快看,月春嫂子来找你了。” 周大勇窘得脸通红:“你小子又胡沁啥呢?哪个是你嫂子?” 转眼就见一个大红大绿的身影进了门,迎面就是一脸欣喜:“大勇哥,你想我了不?啊哟,一秤,你也在啊!” 李月春象只花蝴蝶一样地扑了过来,一下子就抱住了金一秤连笑带跳的:“啊哟哟,一秤啊,我可真是想死你了啊,这么久不见,你看看你都长高了哩。” 金一秤被她抱得差点喘不上气来,连声笑道:“月春,这么久不见,你又瘦了,又漂亮了。” 第461章小姑 “真的吗?”李月春转身就在她面前转了个圈子,又冲着大勇道:“大勇哥,一秤都说我瘦了,好看了呢,你觉得哩?” 周大勇木着脸,看了看金一秤又看了看李月春,又冲着在门口傻乐着的黄二毛狠剜了一眼,哑着嗓子道:“你们先聊着,我去库房看看去。” “啊哟,大勇哥,怎么人家刚才你就要走啊!” 李月春跺着脚,声音里满是娇嗔,一脸春情满溢,恨不得用那一对秋波把周大勇给淹死在里头。 周大勇被她看出来一身鸡皮疙瘩,逃也似的就往门外跑。 黄二毛和那几个兄弟还站在门口,盯着绿裳红裙的李月英傻笑着舍不得走,金一秤笑道:“你们几个傻笑什么呢?还不赶快上茶上点心?” 李月春转眼又笑得花枝乱颤的,扯着金一秤的手就四下里打量了一圈,满意地叹了一口气道:“一秤,我就知道你是个贵人,你不但是我的贵人,也是俺家大勇哥的贵人呢,瞧瞧眼下你们这生意做的,这么好,这么大。我可听咱们村儿的人说了,现如今你们这生意做得可是县城里头一份的呢,多少年的老店都干不过你们。真是太厉害了。” 金一秤从黄二毛手里接过茶点一份份摆在李月春面前:“咳,这生意上的事儿啊,我当真是管不了多少,全是大勇在操持着呢,还别说,大勇那个人是真能干,能吃苦,讲义气,脑子也活络,连县太爷都夸他呢,同行里头的人也个个服气他的很。现如今连我都开始佩服他了。” “那是,我们家大勇哥能干我还能不知道吗?” 李月春笑得得意洋洋的,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两行字:“周大勇是我家男人,我们家男人就是了不起。” 金一秤低下头笑了笑:“月春,你这回来就是特地来看大勇的吗?” 李月春愉快地叹了一口气:“我这一回来是为了大勇哥,也不全是为了看他。一秤,你是知道的,我和大勇哥一开始就有婚约,可是后来……他们家人不是把婚给退了吗?” 说到这个事儿,李月春遗憾得很:“可是婚是退了,我这心里可只有他一个。前几日我爹娘给我安排了一堆人叫我相看,有家境好的,有做生意的,有一个说是十里八乡唯一的一个武举人,说家里有田有地有牲口,人家还是个有功名的,说起来,那条件是个个都不错……” 金一秤笑了:“谁叫你现在一瘦下来就这么美?十里八乡也算得上出挑儿的人物了吧,那些人自然是要踏破你们家的门坎了。” 李月春笑得两只眼睛成了月芽:“唉,他们再相中我又如何?我心里可只有大勇哥一个,我都跟我爹娘说了,除了大勇哥我谁也不嫁。 我这份心思我娘倒是明白,可是我爹那个老古董就是想不通,口口声声说着大勇哥之前既然已经铁了心的要退婚,那铁定是心里头没有我啊。我就这么等着他念着他的,都耗成老姑娘了……” 李月春的脸色黯了黯,摇着脑袋把耳朵上那一对金耳环给晃得“扑楞扑楞”真响。 “我可不管他说啥,只要大勇哥还没有正式娶亲,我就一心一意地等他,哪怕要等上一辈子,我也等!我这一回来就是要找着周叔和周婶亲口谈这个事儿的!” “这个事儿,你要亲自跟大勇的父母谈?”金一秤感觉到有点不可思议“这种事儿你一个姑娘家亲自开口会不会有点……” “我不管了。”李月春把手一摆豪气十足的,“反正,我就要做大勇哥的女人,这辈子我就认定他了!” 别说,月春这姑娘还真是个豪杰。 金一秤心里头初时有点拧把,这一会儿却突然感觉有点好笑,倒不是笑李月春太过勇敢,而是想起来刚才周大勇的那个表情和他们两人以前的事了。 干咳了一声,金一秤道:“那你这一回进城要多住几天的吧?” 李月春道:“嗯,我大舅就在城里的后街那儿卖猪肉呢,我住他们家就成,对了,一秤你这么久不回去了,家里头的事儿你怕是不知道吧?” 金一秤有点愣怔:“嗯,眼前我们家的所有人都跟着我到城里来了,家里头也没啥事儿了啊。” “一秤,看来你是真不知道啊!”李月春突然把嗓子压了压,“你小姑娘她……她家里头出事儿了。” 金香兰?金一秤怪道:“她家有啥事儿啊?我不是听说这一回李家庄没受啥灾吗?” “不是水灾的事儿,是你那个小姑父他出事儿了……” 李月春正要开口,突然听到门前有人在大呼小叫的:“那个金李氏可是住在这里的吗?” 听那声音象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妇人,旁边还有一个老年男子的声音在嚷着:“我托人打听过的,亲家就是住在这儿了。” 然后是一个年轻妇人哑着嗓子向着门口的人打听:“你们这药行的掌柜的是姓金不?是不是一个叫金老二一个叫金老四?” 听着这个声音挺熟悉的,李月春一呆:“哟,我这个嘴这么邪啊?说谁谁到?” 正说话间,只见金香兰搀着一男一女两位老人就进了门,迎面看见金一秤,金香兰的嗓子一下子就哽住了,弯着腰就往地上倒:“三侄女儿啊,你这回可千万千万要帮我……” 金一秤赶快上前一把扶住她:“啊哟,是小姑啊,你这是……这是怎么了?” 有一阵子没有见到金香兰了,只见她此时身上就穿了一件灰不拉几的土布裙子,头发用个木钗子随便挽了,脸色腊黄,眉头中间拧成一个川字纹,这才多久不见,她怎么就能老成这样,憔悴成这样了? 第462章官司 眼看家里来了客人,李月春也不多呆,由兄弟们送出去了。 金香兰由金一秤扶着这才勉强站定,指着身后的一对老夫妇对金一秤道:“一秤啊,这是我公婆,也就是三郎的父母。” “爷爷好,奶奶好。”金一秤赶快给这二位上座倒茶。 李家老爷子和老太太也是风尘赴赴一脸沧桑的样子,完全没有了自己想象中富户小地主家的风范。 许是赶路赶得又渴又饿,几个人也不多和金一秤客气,就着茶水就把面前碟子里的点心吃了个溜干净。 金一秤道:“小姑你陪着爷爷奶奶少坐,我到后院跟娘说一声,说是家里来客人了,叫多给加两个菜。” 金香兰一把扯住她:“一秤,你先别忙了,小姑这是有事儿要来求你的,我先把事儿给你说说吧,你三姑父他……他出事儿了……” 金香兰一张嘴就捂着脸哭个不停,一看见她哭,李家老太太也跟着哭,拍着腿连声叫着:“我苦命的儿啊,你这一回可冤得很啊,你可叫爹娘怎么救你啊……” 金一秤被她们给哭得一头雾水,听了老半天也没有听出来骡子姑夫这底是出了什么大状况了。 李家老爷子有点急了,怨道:“我说你们俩咋这么不中用哩?咱们这一回跑这么远,不就是想叫亲家侄女帮咱们好好出出主意的吗?怎么一进门你们两个就先哭上了? 唉,亲家侄女儿啊,我这么跟你说吧,你姑父他……他跟人合伙做生意,叫人给坑了,现在惹了大官司叫官府的人给抓了,我们这一回进城里来找你,就是听说你们老金家现如今生意做得大得很,还有县衙和府衙里的人给你撑腰,这才想要托你一下……” 金一秤苦笑,刚才听到他们在门口打听金二老板和金四老板的时侯,自己就该猜到那些牛皮是谁吹的了。 “李爷爷,您先别着急,我听你说话的意思是我姑父是和别人合伙做生意叫人给坑了?那也不该抓他啊?赶明儿个咱们找个好点的讼师好好帮他打官司不就好了?对了,他现如今是叫抓到哪儿去了?是在县衙里面吗?” 金香兰哭得直抽抽:“不是县衙,是府衙,是叫连夜送到府衙里头去了?” “这么严重?”金一秤吃了一惊“这要是小案子,可由不着府台大人管啊?我姑父这是叫什么人给坑得这么惨?” 金香兰和李家老太太对着看了一眼,没敢吭声。 最后还是李家老爷子开口道:“你姑父前几年跟人家合伙做银首饰,早先那生意做得也挺好的,倒是也赚了不少钱,那阵子你不是见了吗?你小姑她吃的穿的用的,别说跟我们李家庄的人比了,就算是跟县城的人比都不算差。可是后来……后来他那个合伙做生意的朋友就给他出主意,说是做银首饰不赚钱,不如直接做有官府大印的元宝出去卖……” “什么?”金一秤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地上了,骡子姑父竟然敢跟人合伙做假钞?怪不得得连夜把他送到府衙里头去。 李家老爷子别扭着身子咳了两声:“你姑父这不是傻吗?别人说一句他就信了,就拿着他们做银首饰的银子做了几批银元宝,刚开始那几批都顺当卖出去了,赚了不少钱,置了不少地,可是最近那一回,也不知道是哪个坏良心的走漏了风声,就把你小姑父给抓了,你说这个事儿,他……他也冤啊!横顺不都是银元宝吗?就是加上个官府的戳,他就……他就能给定成死罪了?” 金一秤抚着自己的老腰直摇头,这位老爷子是真的不懂法啊?这还是跟自己装傻呢? 官银之所以称之为官银,是因为政府发行的纹银含银量是有死规定的,必须高于百分之九十五的才可称为官银,要加盖了官府的大印戳,这才能四处流通。 同样是银子,这带了官银大戳的可以一比一点五到三的比例置换市面上的碎银。 这个李三郎,他要是把普通的碎银溶成官银就是翻了一点五到三倍的纯利,更何况他还是用的那种纯度不高的的银子? 想起金香兰掉到汤里就变黑的那个银镯子,金一秤只感觉到头皮直发麻,李三郎做的那些“官银”保不齐和那镯子就是一样的质量,用这种货色就敢充官银?! 他这不就是耗子给猫当三陪——要钱不要命了吗? “李爷爷,李奶奶,小姑,按你们这么说的话,我姑父这个事儿还当真小不了,要不然咱们先回宅子里头吧,一大家子人一起商量商量再说。” 晚上一家子人全都到齐了,李家老爷子当着众人的面把李三郎的事儿又说了一遍。 金老二立时就急了:“唉,我说李老爷子,你们家三郎这个胆子也太大了吧?这用劣银充官银的事儿他都敢干?这可是要掉脑袋抄家的啊。” 李家老爷子老泪纵横:“他亲家哥啊,我们就是看着这事儿不小,这才上城里来找你们的不是?现如今咱们十里八乡的谁不知道你们老金家混得最体面,上面有府台大人撑腰,连咱们县太爷都得敬你们家人三分呢。 我这才求到你们门上,求你们看在香兰的面子上想办法救救我们家三……” “少跟我们扯这里格棱,您当我们老金家人都是傻子呢?!”金老四不客气地一口打断李老爷子的话,“你们家那老三可真是太有本事了,这么大的罪都敢犯,我们哪儿救得了他啊? 我说老爷子,您也别再张这个嘴了,您几位啊从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别在我们家呆得久了,再牵连了我们老金家。” 金老四话一说完,作势就要赶人。 第463章逼上梁山 金老太太厉声喝骂道:“老四,你这是干啥哩?香兰再咋说也是你亲妹,他家男人一出事儿,你就把她们一家人都往外赶?你咋不连你娘我也一并给赶了哩?” “娘……我求你叫哥哥们救救三郎吧,要不然我就……我就真的要当寡妇了!” 金香兰扑倒在金老太太怀里哭得梨花带雨,她一哭李家老太太也跟着哭,她们两个一哭,金家老太太的泪腺也顿时活跃起来,抱着自己家闺女那是一口一个:“我可怜的闺女哟,你的命咋这么苦啊……” 金老四被老娘说得脸上难看,退到一旁,袖着手直哼哼:“切,打早儿就看出来这骡子货狂得没有边,到底给自己惹出这么大的事儿来!” 李家老爷子哭得老泪纵横,看看金老二两口子横眉冷眼的样子,再瞅瞅金老四那一脸凶相,再加上他们两家的女人们那一脸嫌弃生怕惹麻烦上身的表情,心里头憋屈得难受。 想了一会儿,老爷子颤巍巍地站起来,走到金家老太太面前“扑通”一声就跪下了:“我说亲家老太太哟,今儿个老汉我这张脸是彻底不要了。 我们老李家总共生了三个儿子,只有这个三郎最得我们两口子的宠爱,打小儿活儿不叫他干上一点,力不叫他出上一分,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口里怕化了。 现如今他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我们老两口是倾家荡产地把他往外扒啊。 现如今这家里的地也卖完了,房子也卖完了,就连牲口也都给卖干净了,连我们家大儿子二儿子的几亩地都给卖了个干净,还是没有办法把老三给扒出来。 我就只有来求你们了,老太太,只要您一家人使上一分力,能叫我们家老三出来,老汉我这后半辈子是当牛作马,也报你们的大恩。” 老爷子话一说完,拿着脑袋“砰砰砰”对着老太太就磕起头来。李家老太太也跟着跪在地上磕头。 这可把金老太太给吓得不轻,连声道:“啊哟,亲家公亲家婆,你们这可使不得啊,香兰还不赶快把你爹娘给搀起来?” 李老夫妇哪里肯起来?不但还跪在地上磕头磕个不停,还一把扯了金香兰跪在地上一起磕。 一看到宝贝女儿委屈成这样,金老太太的心都痛得碎了,亲自下了炕和柳翠娥一起把他们三个使劲往起扯,又回头冲着金一秤大声道:“三丫头,你还在那儿傻呆着干啥?不赶快找大勇想个主意去?” 金一秤哭笑不得的:“奶奶,我和大勇能想啥主意啊?” “你这个死丫头片子少跟我装蒜!”金老太太把拐杖在地上砸得砰砰响“前几日那府台大人是不是亲自到咱们家来请你去他府上了?能叫府台大人亲自来请,三丫头你面子大着呢。 还有那大勇,他的生意凭啥做得这么好啊?还不是因为县太爷格外赏识他,你们有这么硬的靠山咋就不会用哩?” 金老二赶快扯娘的衣服袖子:“娘,这话可不敢乱说啊,县太爷喜欢大勇是因为他办事儿实在,卖药也不搀假……” “你给我滚一边儿去!”金老太太拿起拐杖照着金老二身上就是一下子,“这不是你前几天亲口跟人家说的吗?这会儿你说没这事儿了? 我说这一个院子里头的人,有一个算一个,老太太我,是这家里最大的长辈了吧?我说的话,你们谁敢不听?香兰是我最小最痛着的闺女,现如今她男人范了事儿,你们敢不管? 难不成就是眼瞅瞅地看着她当寡妇? 我说金一秤,你啥也别说了,这个事儿想管你得管,不想管你照样得管!你要是不管,明儿个我就上县衙里头去,我告你个忤逆不孝!我叫你这生意也做不成!” 金一秤那叫一个憋屈哟:“我说奶奶,你这还讲不讲道理……” 柳翠娥一把按了金一秤的手,厉声道:“一秤,不许这么和奶奶说话。娘,这个事儿我们听明白了,亲家公亲家婆还有小姑一起到城里来了,咱们咋能一点也不管他们哩?不如这么着,咱们先安置着他们住下,赶明儿个咱们再好好商量着该怎么救姑爷,您看成不?” 金一秤暗地里直掐娘的手背:“娘,这事儿可千万不能答应啊,他们家惹的可不是小事儿。” 柳翠娥不理她,上前把金香兰一家三口都给扶起来,又张罗着叫妯娌们赶快上饭上菜,收拾叫他们一家人住的地方。 这顿饭,所有人都吃得索然无味的。 除了金家老太太其实所有人都知道这样的忙是万万帮不得的,可是忌着她那个胡搅蛮缠的脾气,谁也不敢当面说出来。 吃完了饭,刚把碗给放下,金一秤就被金香兰一把抓住给提溜到金老太太房里了,顺手把柳翠娥也给提溜进来了。 金一秤歪着脖子看脚底下的地板砖,知道哪怕自己能耐大到通天,怕是这李三郎的罪名也逃不了,真不明白金香兰还这么执着干什么。 金家老太太义正严辞:“三丫头,奶奶这会儿平心静气地跟你说,奶知道你有能耐,你有这个能耐,你必须得帮你小姑。” 金一秤欲哭无泪:“奶,您是哪只眼睛看到我有能耐的?实话跟您说吧,府台大人前几天亲自来接我,是叫我给他亲嫂看病的。结果我手拙,一不留神还把人家给看死了。 这交情早就变成仇了,您还叫我再上赶子去求人家?您是嫌我也死得不够快是吧?” 金老太太拿起拐杖就要抽金一秤,金一秤吓得赶快往一边跳。 第464章璧人 “死丫头片子,当你奶奶是真糊涂了?你把府台大人家里的人治死,人家还用自己的马车把你隆隆重重地给送回来?哼,我看你就是不想帮忙。 翠娥,你这个闺女,我也看了,不逼她一下,怕是她不肯下死力,干脆这么着,明儿个一大早,我带着香兰,你领着你们家一秤,咱们一起到省城去,咱们就当面求求他府台大人,叫他把咱们家三郎给放了!” 金一秤仰脸看天,当真被自己家这祖奶奶给劈得外焦里嫩。 这边一家人闹得人仰马翻,那边金二丫趁着周围人没注意到自己抱着鞋一路小跑到了巷子里头,周傲文已经在那儿等了有一会儿了,看到金二丫跑得直喘粗气,周傲文心痛地道:“二丫,你急啥,我多等一会儿也不怕。” 金二丫把自己亲手做的新鞋递到他手上:“傲文哥,你这一回走得远,这双鞋,你给带好了。” 周傲文把鞋接过来,抚了抚上面细密的针脚,把金二丫的双手捧到眼前看了看,满脸怜惜地道:“二丫,看你,又累着手了吧?” 金二丫仰脸看着他:“傲文哥,这几天家里有了点事儿,我怕是不能去送你了,你路上小心。” 周傲文问她:“家里又出什么事儿了?麻烦不?要不要我找大勇一起想法子?” 金二丫赶快摇手:“不用不用,就是娘和小妹遇着点麻烦事儿,家里的事儿就得我和大嫂一起操持着了。” 周傲文怜惜地摸了摸她的头发:“小丫头,别累着自己了,家里那么多人呢,有什么事儿叫大家一起干,你可不能老是给他们当佣人。” 金二丫点了点头:“傲文哥,你路上也小心点,早去早回。” 周傲文看着她笑:“二丫,等我从京城回来就正式到你门上去提亲,早点把你娶过来,你就不用再辛苦着了。” 金二丫红了脸:“傲文哥,你看你……” 男人抬手把她给拉到了怀里,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二丫,我是认真的,我就是要娶你,等我一回来就娶,你等着我。” 男人的眼神灼热,烫得人身子发软,金二丫认真地点了点头:“好,傲文哥,我等着你。” 他的唇角勾了勾抬手,拢了拢她耳边的头发,眼睛却落到了她娇软的唇上,他低下头,气息越来越近,二丫害羞地闭上眼睛,感觉着他的唇轻轻地覆了下来,只是浅浅地贴合了一下,心已经象是快要飞起来了一样。 他拿着鼻尖和她的轻轻一碰,两个人象孩子般傻笑了起来。 窗外面的树梢被微风吹得轻响,屋里的一对璧人儿两两相望,满心满眼全是对未来的美好憧憬。 ** “一秤不是刚回来吗?怎么又要往省城去?”周大勇有点着急,“一个女孩子家,天天这么来回跑着,身子哪儿受得了?” 杨八妮苦笑:“谁叫她们家那一堆亲戚一个比一个奇葩呢?我听说,是她那个小姑的男人做假官银往外贩直接叫抓到府台大人那里了。 但凡是瞎子也能看出来这是个死罪啊,可是她那个小姑就硬是带着自己的公婆求到了一秤姐面前,磕头掉泪的,死活不走,非叫一秤姐拿着自己的脸面去到府台大人那里求情。 可偏就一秤姐的奶奶是个糊涂的,还真就逼着一秤姐去了,不但叫一秤姐去,还把一秤姐的娘都给带上了,一秤姐这还能推得过去吗?” 周大勇气得直咬牙,可也没有办法,对杨八妮道:“八妮,你把东西收拾一下也随着她们去吧,路上也能有个照应,光这四个女人上路,我也不放心。” 杨八妮问:“大勇哥,要不然你去吧?这一路上多和大婶套套近乎,丈母娘捋吧顺了,可比啥都好使。” 周大勇苦笑:“你以为我不想去?可是大哥马上就要走了,我得在家里照顾爹娘和弟弟呢。”长叹了一口气,周大勇皱着眉头苦道:“其实我是真巴不得出去躲躲呢。” 昨天有几个客商来提货,自己忙得回去晚了点。 回去之后就看见满屋子人的眼神都不对,一打听,原来是李月春来过了,穿红着绿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进了门见了周掌柜的夫妇二话不说,扑通一声往地上一跪,大声地叫了一声:“爹,娘,我来看你们了。” 当时可就把老两口给吓坏了,还以为这大丫头是吃错东西发癫了呢。 两个人死拉硬扯地把李月春给拉到屋子里头去,倒了杯茶叫她慢慢说。 人家李月春往正堂屋里一坐,脆格铮铮地大声道:“爹,娘,我这一回来就是说我和大勇哥的婚事呢,我和我爹娘都说了,我这辈子非大勇哥不嫁,你二老看看,啥时侯把我们俩这个事儿给办了?” 这可把周掌柜的两口子给吓得,半晌都不敢开口。 门口一堆邻居围着看,指着手指头指指点点的,晴天白日的没见过这么大胆的丫头片子,自己上门给自己提亲来了。 周婆娘被人看得不好意思,连忙向众人解释:“这是我家老二在乡下订过娃娃亲的女子,原本孩子们长大了,还以为这事儿就算完了呢,没成想这姑娘这么喜欢我们家大勇,硬是给追到城里来了。” 对门的婆子们一听立马就兴奋起来了,七嘴八舌地道:“啊哟,敢情是定过娃娃亲啊,周家大嫂你也是的,这娃娃亲也是亲啊,你前阵子咋还叫俺们给你们家大勇说媳妇哩?我们瞧着这姑娘长得也挺水灵挺好看的,蛮是个有福气的面相,我说你可就别挑了,赶快替他们把这亲事给办了吧。” 众人七嘴八舌地一说,倒是周掌柜的夫妇满脸尴尬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第465章抓壮丁 李月春倒是自来熟,一听众人这么说,可高兴了,大大咧咧地走出来向着众人一福:“各位大爷大妈婶子大娘,我和大勇哥的事儿之前就已经定好了呢,我这一回来,就是特地再和爹娘敲定一回,这门亲事反正我是认定了的,你们就等着吃我们的喜糖吧。” 大丫头脸皮也真厚,性子也真是放得开,直叫这街坊四邻的全都开了眼。 捂着嘴笑着闹了一阵子这才散了。 李月春打小心眼就不怎么够,再加上李屠户夫妇一直宠着,这丫头片子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反正心里喜欢的就是周大勇,管他们说啥哩? 坐在屋子里小嘴巴巴的就不停,说是那十里八乡的不少媒人都上门给自己提亲,可是自己哪一个也不想见,一心一意地要跟了周大勇呢,反正自己是铁了心的要跟了他,叫“爹娘”早有个准备,要是该下定该礼聘的,提前支一声,要是怕麻烦的,他们两个人根本就不用动手,自己叫爹妈一下子都给办齐了就好,只是这别的事儿都好说,这成亲的床可千万得打结实了,万不能再叫出了上回那样的事儿…… 周掌柜的夫妇吓得脸上直出冷汗,缺心眼儿的大丫头见得多了,缺得这么悍猛无敌的真是没见过。 这得是多喜欢大勇才能痴成这样啊? 装哄假答应地把李月春给送走了,周大勇也在他们家那条街上出了名。 七姑八婆大爷大妈,挨家挨户全都知道他周大勇有个打小就定了娃娃亲的媳妇儿,这辈子铁了心的非他不嫁呢,那大丫头那个痴情,那个悍猛,天下难寻,世上少找!转遍了整个县城,找不出来第二个! 周掌柜的夫妇也愁得慌,眼看这胖大丫人是瘦起来了,可是心眼儿还是胖得盛不下个数儿来啊。 这样的媳妇可咋进门哟? 周大勇听了爹娘的口述,心里头怄得连气儿也出不来。 可是李月春那人就那样,说吧说不得,缠吧,缠不起,万一当面把话给说绝了说狠了,惹急了她,她就还能寻死卖活的,啥事儿都干得出来。 周大勇实在是没有办法,只得事事处处闪着躲着,尽量别跟她碰面就好。 ** 青州府二十年前出过一个大贪官,在当时的四品按察副使杨雨清过境之时,向她行贿了两万多两银子,一转眼,那位四品按察副使就被抓了。可是后来她又诡异地被放出来了,还成了首辅,最后她竟然还成了皇后,也就是现在的太子他娘。 太子龙成鳌继承了他爹龙子骥的刚毅果敢,也继承了他娘杨雨清的圆滑机智,十三岁就能批折子理政务。十七岁时,陛下和皇后同巡西域,太子监国,处理政事井井有条。 于是陛下和皇后就刻意放手朝政,叫太子多行历练,两个人动不动就携手微服出巡,说白了就是这家事国事的担子往儿子肩膀上一甩,两口子游山玩水去了。 外人只道这一对神仙眷侣当真是羡煞世人,然而实际上…… 龙子骥坐在马车里,挑开车帘冲着外面那熙熙攘攘的人群看了一眼,长长地叹了口气。 宦官孙有财赔上了一脸热笑:“陛下登基以来,我们大黎国力日盛,现如今连这较为偏远的青州城都如此繁华了。” 龙子骥目视窗外,依然愁眉不展,孙有财试探着问道:“陛下还是在惦记着皇后娘娘吗?” 龙子骥把车帘一甩,一脸的不耐烦:“朕才没有惦记她!” 孙有财不敢再说话,龙子骥默了一会儿,又问:“她离开朕有多少时日了?” 孙有财掰着手指头算了一会儿:“皇后娘娘私自离宫已经有三十九天了。” 龙子骥的脸色黑了黑,哑着嗓子骂道:“醋坛子,傻婆娘,被朕惯得脾气越来越大了?动不动就离家出走?当自己还是十七八岁吗?世道上的坏人这么多,她一个女人家,万一有人对她怎么样了……她可叫朕怎么办?” 孙有财连声道:“陛下放心,皇后娘娘那般机智,哪怕是一个人离了宫也断然不会有什么麻烦的,您不必忧心。” 龙子骥明明心里头惦记着皇后惦记得不成,偏是还要嘴硬:“哼,朕才不忧心她,她有能耐就一辈子别回来,朕刚好可以多选一些秀女来充实后宫!” 孙有财低着头强忍着嘴角的笑,暗道万岁爷这阵子脾气一见涨,这牛皮也吹得越来吹大了。 想来是前阵子两个人恩爱非常,皇后娘娘给陛下备的那个御用搓衣板太久不用,长了蘑菇。 龙子骥闷了半晌:“到前面的客栈那里停一下吧,朕用点茶饭,你们也趁机打听一下,附近有没有人见过她。” 孙有财下了车,先一步到客栈里面去安排茶饭。 这一边杨八妮赶着车后面拉着金一秤那一家子女人进了城门往街里头走。 金一秤今天一大早还没醒就被她娘给抓上车了,这会儿闭着眼睛在车上装睡,耳朵根子都快叫吵炸了。 金香兰自打一上车就哭哭泣泣地没停过,那眼泪就跟不要钱似的,那嘴皮子也不闲着,声声血句句泪的,说的全是她和骡子姑父往日里那么点破事儿。 “娘,大嫂,你们是不知道,自从三郎出事以来,家里的情况那是一日千丈的……” 金一秤睁开一只眼睛看她:“姑,那个字儿叫落,不叫日!” 金老太太嗔她:“睡你的觉,别插话。” 金香兰就继续哭:“以往每天早上,我们家那稀饭里头咋的也能卧个荷包蛋,若是三郎挣了钱,能给我一下子卧两个还给加勺白糖,可是现在……就是一碗苞米面碴子粥,稀得都能照得出人影来,别说是鸡蛋白糖了,连块红薯都舍不得放。” 第466章撞人 金家老太太也憋屈得直撇嘴:“我说我这苦命的闺女哟,象你这要模样有模样,要身段有身段,这性子也好,人也贤惠的,咋就能落得这么个下场哟?真是老天爷不开眼。” 金一秤捂着良心挑开车帘往天上看:“这晴天白日里不会打雷吧?可别把咱这马车给劈了。” 杨八妮只顾伸着脖子听后面的女人们说话,忍笑忍得手抖,猛不丁的旁边突然冲出个中年妇人来,杨八妮一个急煞车,那妇人还是被吓了一跳,冲着前面就跌了过去。她这么一跌就撞到了一个汉子身上,那汉子一个站不住拿着根扁担就往前扑。 刚好孙有财把客栈里的事情给布置完,正要到车上去请龙子骥下车,猛不丁的就看见一个大汉扬着手里的扁担冲着自己就扑了过来。 孙有财吓得一个愣怔,那根扁担结结实实地落在他的脑袋上,当头就给劈了个满脸花,伸手一摸,满手是血,孙有财吓得“啊!”的一声尖叫,立时晕过去了。 杨八妮赶快下车去扶人,只见前面的人已经围成一片。 那汉子扯着那妇人大声骂道:“你这婆娘,为何撞我?害我打死了人?” 那妇人吓得直抖:“我没撞你啊,是后面那马车撞着我了,我这才……” 杨八妮被那二人一把抓住 ,那妇人扬起手照着他身上就挠:“你这人会不会赶车?适才吓了我那一跳,害得我撞人。” 那汉子抬手就要打:“你这小子你撞了她,她又撞了我,害我闹出人命,走,你与我去见官!” 周围的人围的越来越多,金一秤车上的几个女人也不叨叨了,一起下了车子看。 龙子骥正在车子里坐着想杨雨清,突然听到外面有人在嚷嚷,也信步走下车来。 柳翠娥上前护了杨八妮劝众人好好说话不要动手,金一秤伸着脖子往人群里一看,只见一个人倒在地上满脸是血,人事不省的,头发披拂到脸上一时也看不出个男女来。 金一秤挤过去抓起他的手腕按了一下,奇怪地“咦”了一声,冲着着孙有财那个圆滚滚的大肚皮看了两眼,对着身后闹成一团的人们道:“喂,你们几个人别打了,这个人是被吓晕了,他没死!” 那汉子和妇人这才住手。 金一秤从怀里取出个银针,对着孙有财的人中上刺了一下,孙有财闷哼一声醒了过来,刚一回神就伸着脖子四处找:“陛……我们家老爷呢?他在哪儿?”抬头只见龙子骥正信步走过来,孙有财吓得一个激凛,冲过去把龙子骥往后身一护,大惊小怪地叫道:“老爷当心,附近有刺客!” 龙子骥看着他那一副狼狈的样子,不耐烦地挑了一下眉梢。 杨八妮赶快上前对着他二人低头赔罪:“这位老爷对不住,适才我赶车,一个不留神就叫我车上那骡子吓着了那位大姐,那位大姐,又撞着了那位大哥,那位大哥一着急又把这位……这位大姨妈给打了,看这弄得全是血。” 龙子骥有点想笑,低头看了孙有财一眼:“你没事儿吧?” “我没事儿,可是他们这些人全都有事儿!”孙有财翘着兰花指冲着众人一指:“来人啊,快点传官府的人来,就说这些人……这些人对我们不轨,意图行刺!” 看着他那副大惊小怪的样子,所有人都忍不住想笑。 杨八妮上前冲着龙子骥施了一礼:“这位老爷,对不住啊,适才是我的马车碰了人,这才叫人误伤了这位大妈,前面有个医馆,要不然我带她过去看看诊治一下?” 龙子骥低头瞟了一眼圆瞪双眼警惕得象只斗鸡一样的孙有财,冲着杨八妮摆了摆手:“既然他没事,那就不必麻烦了,你们都散了吧。” 杨八妮道了个谢,正想走,金一秤突然开口道:“这位大姨她有事儿!” 龙子骥回头看她。 金一秤又道:“这位大姨她如今已经有了身孕了,你不能轻易带她走。” 噗! 龙子骥差点笑出声来,皱着眉头看了看脸皮重度扭曲的孙有财,又看了看一本正经的金一秤:“你是说他……有身孕?” 孙有财立时急了,把披到脸前的头发一拂:“你这死丫头片子,你说谁有身孕了?” 金一秤一脸无辜:“你啊,我刚才给你把脉的时侯发现你的脉象里面阴中有阳,阳中有阴,阳气虚浮,阴气在上,阴阴阳阳搅在一起,而使你这个人有点不阴不阳……一般只有女人有了身孕,而且怀了男胎的时侯才会出现这种情况。 而且你看他现在的样子,明显精神高度紧张,这也是孕期内分泌失调的重要表现。要不然咱们找个地方坐坐,我好好给她诊一诊脉,确定她肚子里的胎儿没事,你们再走。” 孙有财气得尖着嗓子直蹦达,翘着一只兰花手冲着金一秤的鼻子尖儿直比划:“你这个小丫头片子,说谁有身孕了呢,人家……人家可是个男的!” 男的? 金一秤盯着他的脸又看了一会儿,又细又白的一张圆脸,五官清秀纤细,下巴上一根胡子也没有,就这样的人……会是男的?金一秤止不住又往他那个挺出来的圆肚子上看。 这一眼又把孙有财给看出一肚子火来,咬牙切齿地踮着脚尖直想上去把她那两颗眼珠子给抠了。 杨八妮赶快上前一把扯了金一秤:“行了,一秤,人家说人家没事儿你就别再多说啥了,赔人家点药钱就赶快走吧。” 孙有财自尊心极度受挫,声嘶力竭地道:“谁稀罕你们的药钱?你们赶快给我滚,都从我眼前消失,快点!” 第467章开店 回到车上,金一秤还在盯着自己右手直看:“我没号错脉啊,那个人说他是个男的?男的哪儿有脉象乱成这样的?难不成他会是个……” 突然听到杨八妮在外面叫道:“一秤姐,前面就到柳老爷子家了。” 众人一起下了车子,金老太太和金香兰打量着面前这所大庭院,暗地里直咂舌,光看这门头就挺气派的啊,金一秤这个丫头竟然还在省城里结交了这么有钱的人家? 柳老爷子今天刚好没出去看铺子,听到招呼声赶快迎出来:“啊哟,金丫头,八妮?你们来了。” 金一秤和杨八妮两个人热热呵呵地上前和老爷子打了个招呼,又介绍身后的几位。 “哦,原来各位都是金姑娘的家人啊,来来来,不必客气快进来,快进来。”柳老爷子赶快冲着各位打招呼。 金老太太赶快扯着金香兰还礼,柳翠娥也连声说着叨扰了。 大家分宾主坐定,寒暄过后,金一秤把家里的情形仔细地向柳老爷子说了一遍,叫他帮自己出出主意先。 柳老爷子仔细思量了半晌道:“依着您几位说的那这情形来看,怕是这个事当真是不怎么好办啊。” 金香兰一听这话,立时就泄气了,拿着帕子哭个不停。 金一秤在旁边甩着手腕:“你看,我就说我不来嘛,你们非要让我来,来了不还是一样的结果?瞎耽误功夫的吗不是?” 金老太太白了她一眼:“那你也别想躲了,怎么着你明儿个也得上官府打听一下去!” 金一秤一翻白眼:真个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那边仆妇们已经将客户给安排好了。 柳翠娥陪着金老太太和金香兰去房里歇息。 一进卧房,金家老太太又是被惊得一唬,对着那精雕细琢的紫檀木床顶子摸了好几把,又冲着那个黄杨木的洗脸盆架子看了半晌,将那个铜脸盆托在手里仔细敲了几敲,耳听着那个声音“铮铮”响得清脆,与那铜钱落地的声音有几分相似。 金老太太稀罕得把那脸盆又抱在怀里连着摸了几把这才撇着嘴角放下,又在桌前头坐定,将那个紫砂的小茶壶托在手里又是抚又是看的。 “唉,你们说这省城的人他就是阔!”金老太太啧着唇,恨不得把这满屋子东西都给看在眼睛里头带回家去。 第二天,杨八妮去府衙里头打听消息去了,金一秤就坐在房里继续搓药丸子,听柳老爷子说,上回她做的那一批药没几天就全被城里的贵妇们抢购一空,这几天又有一群人争着抢着留定金要买了。 柳老爷子低着头往药丸子上头包蜡纸:“丫头啊,这几天我也想清楚了,我那个茶叶铺子一直生意都不好,整天没有一个人来,反倒是卖你这几味药丸子卖得这么好,干脆我也改开药铺得了,往后啊,我这茶叶店里就挂上你那芝香苑的牌子,算是你家的一个分号就行。” 金一秤笑了:“老爷子,上回你不是还不愿意吗?怎么今儿个突然就想通了?” 柳老爷子叹了一口气:“小丫头啊,你是知道的,我本就不是靠那个茶叶店挣钱,只是难舍旧业……唉,算了吧,既然如此不如就此将那铺子给了你,也叫你县壶济世多积福报吧。” 正说话间,杨八妮回来了。 “一秤姐,我一到府衙先找到了你说的那位张师爷打听,也就巧了,这位张师爷这几天手里头压的刚好就是李姑爷的那份案子,听我一说起你,就知道不是外人,直接将这案子的扼要内容给我抄了一份叫带回来了,你瞅瞅。” 杨八妮一边说一边就从袖子里头摸出一张纸来。 金一秤和柳老爷子凑在一起将那张纸看了看,相视一眼都有点无语。 柳老爷子咂着唇道:“之前你那小姑不是说他家男人是被朋友蒙蔽,这才做下的案子吗?可是依着这案卷上来看,所有的证人都指证他才是主犯啊。” 金一秤苦笑:“我之前也想着这事儿不对劲儿呢,若他只是个跑腿的从犯,再怎么着也不会直接给提到府衙来,他在这里头的事儿铁定不会小喽。” 杨八妮道:“要是这么说,怕是陛下亲自来了,都未必能免得了李家姑爷身上的罪。 可是一秤姐,你奶奶和你姑是什么人?不是我说,那两个人可真是够难缠的,你要是照实说了吧,怕是她们眼前就要死要活的,非逼着你去和府台大人求情。可是话说回来了,这样的情哪儿是好求的啊,他可是主犯,一个弄不好还会引火上身,连你也给连累了。” 金一秤嘿嘿冷笑:“我奶和我姑是啥脾气我还能不清楚?我那个姑夫的案子是坐实了,铁定得是个死罪,神仙也扒不出来他,我找人家张大人说情,也是在打自己的脸。 不如,咱们先不告诉他们实情,只说是咱们正在上下跑着关系呢,拖上一步是一步就好。刚好柳老爷子刚才发话,说是想把店给咱们开分店使呢,刚好咱们这几天先弄新店。” “啊哟,那敢情好。柳老爷子,我先替我们芝香苑的所有兄弟们谢谢你了,我这就想办法给大哥捎个信儿过去。” 杨八妮高兴得欢天喜地的,转身就往门外跑,不一会儿,又转回来,手里提了几分上好的酒肉,晚上要好好陪着老爷子喝上一杯,仔细向他道个谢。 周大勇在县城里接到杨八妮的消息,知道是柳老爷子同意把他的茶叶行拿来给咱们当药行分号使了,直接从柜上取了两千两银票叫黄二毛领几个兄弟给捎过来,叮嘱他们一定要帮着一秤把新店的生意给弄好喽,将来就叫他们几个在省城的总店里头长期驻扎了。 第469章观音 这边这位妇人就长长地叹了口气:“这事儿哪儿能比啊?象咱们当今陛下那种有权有颜又有钱又专情的主儿也只有皇后娘娘一个人拿得住了,咱们啊,全都没有那份福,干羡慕也没用。” 一群怨妇一起摇头长叹:“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哟,这要是跟当今的万岁爷相比,天底下的男人个个都不是东西了,咱们也没有那份福也就不操那个心了,喝茶喝茶……” 身后的俊朗男子手握茶盏笑得肩膀直抖,抬头却见大门一闪,走进几个人来,领头的那个白胖子带着一群人东张西望地将这屋子里的所有人都来回看了一圈。 俊朗男子赶快把身子一缩,挤到那一堆女人身后压着嗓子道:“各位夫人,不好意思借个座儿?” 那帮女人正口沫横飞八卦得愉快,猛不丁地身边多挤了个人,正想要发火,一见这位男子的容貌生得这般俊朗,也个个发不出脾气来。 那男子赶快又执了壶给各位添了添茶,陪着笑脸没话找话地道:“各位姐姐看来是这医馆的常客啊?刚好我家娘子最近也有点不舒服,我也想替她寻几味药来,各位姐姐可否指点我一下,这里面哪几位药治妇女病最好的?” 杨夫人当即就笑了:“这位公子,您带您娘子过来亲自叫金姑娘给诊诊脉不就好了?她的医术可好呢。” “金姑娘?”俊朗男子冲着座上那位小姑娘看了两眼,“看她年纪不大啊,医术会有那般了得?” “啊哟,看来您是真不知道啊,这位金姑娘可厉害得很,号称医界圣手,手到病除……依,这位公子,听你口音不是本地人啊?” “小姓杨,字雨清,各位姐姐要是不见外的话叫我一声杨公子就好。”这俊朗男子拿起一把女人用的扇子将脸挡了个结实,一边哼哼哈哈地就着,一边又把身子往这堆女人身后又藏了藏。 那些人四下里扫视了一圈,看来是没有找到想要找的人,又折身走了出去。 直到他们全都出了门,杨雨清这才算是松了一口气,刚将手里的扇子放下,只见一位清秀的男子走了过来,翘着兰花指冲着各位妇人热情地打了个招呼:“啊哟,杨夫人,李夫人,各位美女姐姐们都过来了?你们看看我适才只顾着忙,也没有跟你们打招呼,不怪罪我吧?” 杨夫人笑道:“杨公子,您不必客气,我们又不是外人,多等一会儿也无妨,啊,对了,这位公子适才说是他家娘子身子不适,叫我们推荐几份药物来,要不然你就把这店里常卖的乌鸡白凤丸和逍遥散取几服叫他拿上给他家娘子试试?” 杨八妮冲着杨雨清瞟了两眼,突然“扑哧”一声冷笑,对着杨夫人道:“这位相公不着急,您几位需要什么成药的就先告诉我吧,我先去给你们配上去。” 杨雨清有点不高兴:“我说这位小哥,你怎么知道我家人的病就不着急呢?” 杨八妮也不理她,只管和这些妇人们说话,把她们要买的东西给写清了径自到柜台里面取药丸子,凑到金一秤旁边小声冲着她咕哝道:“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无聊的人,一个女人扮成男人到咱们药馆子里头来凑热闹?今天咱们刚开张已经够忙的了,哪儿还有功夫理她?” 金一秤停了正在给人诊脉的手:“哪个人这么没意思啊?” 顺着杨八妮的手指冲着正在和一群女人热热闹闹聊天的杨雨清一点。 金一秤眉头一动,这个女人为什么看上去那么眼熟?完全可以断定自己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为什么她坐在那里默默微笑的样子会是那样的熟悉?心头象是被什么东西猛然撞击了一瞬,金一秤想起了在青檀的房间里挂着的那副观音像。他这一生画过无数副观音,每副观音都是这样的面孔! “这世间,男子阳污,女子阴秽,独观世音集两者于一身,亦男亦女,非男非女,至真至洁者是他,至慧至狎者也是她,我是见过真观音的人,所以我才不信世人口中的假观音……” 他不相信这世上有观音,因为在他的心里住着一个真观音,如果他是按照面前这个女人的样子画的观音,那么这个女人会是…… 杨雨清正翻飞着两瓣红唇一边磕瓜子一边和这群女人聊得兴起。 “各位姐姐一看就是智慧与美貌并重的女人,这深宅大院里的事情啊,个个都玩得转。可是话说回来了,咱们女人为什么要花这么多心思?说来说去还是因为男人们不是东西啊? 按我说,这男人啊,就是象狗一样,不能宠得太厉害了,有时侯也得会驯……不过这个事儿呢,也是得看品种的,你看有的狗吧,天生就是性情残暴得跟那野狼似的,再驯也驯不服贴。 而有的狗呢,天生就有忠犬属性,打着骂着都不会走。所以说呢,选择比努力更重要,嫁人之前千万千万得把眼睛给擦亮喽,万不能嫁给那种表面一套背地里一套的人……” 一番话把周围的女人们给笑得花枝乱颤的,杨夫人捂着自己的肚子笑得直不起腰来:“这位公子,你可真是太有趣了,自己也是个男人,怎么还这么说男人呢?” 杨雨清呵呵地干笑了几声:“就是因为我自己是个男人,所以才更知道男人到底是什么样呢。依,刚才几位姐姐说什么,这家的乌鸡白凤丸和固元膏都好得很,要不然我也多带几副回去叫我家娘子尝尝……” “一秤,你这是怎么了?后面还有一群病患等着看病呢,你呆怔怔地只管看着那个人干什么?”杨八妮扯了扯金一秤的衣服。 第470章妒妇 金一秤这才回过神来:“八妮哥,你过去问问那个人到底要买什么药,问好了,备齐了就叫他快点走吧。” 杨八妮径自走到杨雨清面前问了问她要买什么,转手将几包药都给包好了放到她面前:“这位公子,您要的东西都备好了。” 杨雨清称了个谢,将那些药往手边一放也不说走,继续和面前这些女人们穷白话:“话说前年京城里的女人们流行梳朝天髻,就是把头发梳得高高的,象个扫把似的,配上那种飞花流珠钗,妨的是东瀛女人的发式,可不是我说,那样的脑袋一装点下来热闹是热闹,可是看上去也实在是太沉了些,你看今年她们就不流行这个了吧?今年还是那种明珠发簪配咱们的堕髻最好看……” 几位夫人们听得大眼瞪小眼的,连声道:“啊哟,这位公子,你果然见识广博,对这京城女人们的穿着打扮都如些精通啊。” “哪里哪里,一点小爱好而已。”杨雨清摇着扇子笑得一脸得意,回头看到杨八妮站在身边也不说走,脸上的表情有点不阴不阳的。 哟,看来这伙计是嫌弃自己坐得太久了,想来撵人的啊。 杨雨清心下呵呵,打量着这会儿孙有财已经领着人走远了,也自把手里的药包子一提冲着各位妇人抱了抱拳:“今天小生与各位夫人聊天极为愉快,此时天色不早,我就先告辞一步了哈。” 众位女子全都起立相送,杨雨清提着药包子就往门外走,一只脚刚迈出去,转身就又一路小跑地往堂前折:“这位小哥,你们店里有后门没有啊……” 杨八妮还没来得及答话,只见门帘一闪,一位身材高大的人几步追上来,将杨雨清往手里一擒:“二货,你还想往哪儿跑?” 杨雨清别着脸往一边看:“这位兄台,怎么这么巧,你也来看病啊?” 龙子骥气得脸黑:“我说你到底玩够了没有?离开这么久了,一点消息也没有,你成心叫我担心你的是不是?” 杨雨清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药包子冷笑:“这位大爷不是喜欢看西域歌舞吗?那就继续看去呗,我有没有消息的有那么重要吗?” 龙子骥:“……” 杨八妮认出来这个男人是前几天在街上见过的那位,再一看他身后还跟着那个人,不就是那天在大街上骂着叫自己快滚的那个吗? 杨八妮有点不高兴,走到杨雨清和龙子骥面前干咳了一声道:“唉,我说你们二位,光天化日拉拉扯扯的这是在干什么呢?我们这可是医馆,您二位要是看病就先排队,要是没病呢就赶快走,不要叨扰到别的病患。” 孙有财恼道:“你这小子竟然敢对陛……对我们家老爷和夫人无礼?” 杨雨清冲着他一竖手掌,冲着杨八妮呵呵一笑:“这位小哥说得对,这里是医馆,有病的人的确应该来看看。这位神医小姑娘,劳您给我面前这位老爷好好诊一诊脉,我看他是有点失心疯。呐,这是诊金,请先收好。” 杨雨清说着话,把手一扬,递了几张大额银票过来。 杨八妮一怔,赶快把银票给接过来,脸色也跟着缓了缓:“原来是要看病啊?这位爷,您这边请,我叫我们家姑娘先给您诊脉!” 龙子骥冲着杨雨清狠瞪了一眼:“要说有病呢,我面前的这个人好象病得更重一点,你看看有没有什么治疗心神不安,四处乱跑的方子,给这位仔细开上几副,这是诊金,你收好。” 龙子骥一扬手,掷过来一锭金灿灿的元宝来。 金元宝落在怀里沉甸甸的,差点把杨八妮砸出一个趔趄,将那个元宝给接到手里咬了一大口,看着上面那一排牙印,杨八妮喜得眼睛都找不着了:“那这位公子您里面请,我叫我们家金郎中先给您看……” 杨雨清仰着脸冷笑:“这位小神医,看来面前这位龙大爷不但有点失心疯症,还有点颠三倒四啊,明明就是自己贪恋美色忘乎所以,反倒说是别人心神不安了。啊哟,莫不是他这失心疯症没有好,又添健忘?有药的赶快给这位开上几服!千万别给耽误了!”杨雨清将手一抬,又是几张大额银票飞过来。 眼看着一堆银票直在面前飞,杨八妮喜得赶快弯腰去拣。 龙子骥信步走到他面前:“这位姑娘,我听说女人一旦上了年纪就特别爱生事,象那种动不动就无中生有,小题大作,闹上一出离家出走的病叫什么来着?” 杨八妮抱着银票和元宝脱口而出:“更年期!” 龙子骥一脸赞同地冲着他点头:“对!就是这个病!面前这位明显夫人就是这样的毛病,烦请你赶快给她开上几服药来治治,这是诊金。”龙子骥话一说完,又有两块大元宝飞到了杨八妮怀里。 杨雨清把袖子一挽走到金一秤面前,把一叠银票往桌子上一拍,大声道:“这位姑娘,你这里有没有治那种男人一看见美女就两眼发直,口水横流,语无伦次,胡说八道的药?如果有的话,也烦请给这位爷好好开上几服!” 龙子骥转手往桌子上又甩了两块金元宝:“这位姑娘你这里有没有治那种女人添油加醋,信口雌黄,夸大其辞的药?要是有的话,也给这位开上几服,对了,剂量要加倍。” 金一秤:“……” 杨雨清把手里的药包子往面前的桌子上一拍:“姑娘,你这里有没有那种明明被抓了现形还死不认帐的药?有的话,也烦请给这位爷开上几服,最好现在就给煮好,叫他立马喝上。” 金一秤:“……” 龙子骥:“姑娘,你这里有没有治那种打小就无赖,长大了变泼妇,老了老了更加无理取闹,混不讲理的那种药,如果有的话,现在也给煮上,面前这位急需诊治。” 金一秤:“……” 第471章土豪 “啪!”杨雨清一掌拍在面前的桌子上,转脸四十五度,一脸狠戾地看向龙子骥:“姓龙的,你说谁是泼妇呢?” 龙子骥低头看她:“你觉得在场的所有人当中,谁最象?” “你……”杨雨清踮起了脚尖和他对恃,可是个头上明显不占优势,气场上也比不过人家,脚尖踮巴了几下,只得又重新站好。 满屋子人都被眼前的情形给惊得一怔一怔的,有病的也都不急着看了,全都围过来看热闹。看看这药铺的老板财气这叫一个旺哟,开业第一天就遇到这么两个大财主,比着在她面前甩钱玩儿! 刚进门的时侯还抚着额头要死要活的几位贵妇这会儿也不喊痛了,伸着脖子直往这边看。 杨雨清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的,自己刚才和别人吹牛吹得那么热闹,一转眼就被打脸打得这么生痛。 好你个龙子骥,几个月不见了,你胆子肥了不少,明明就是你自己一看见了会跳舞的西域女人就想起了当年的兰若,被我抓到了你还不认,这会儿见了面你不说赶快认错,竟然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叫我下不来台! 杨雨清心里头满是委屈,怒视着龙子骥,一字一句地道:“姓龙的,我泼妇?我无理取闹?那到底是谁见了西域里的舞娘就看得挪不开眼睛的,还口口声声说……说许多年前,也有人象她那样在面前跳舞?” 龙子骥看着她那一脸委屈和愤怒,感觉到好笑又心痛,正想开口解释,杨雨清又小声咕哝了一句:“好马还不吃回头草呢,真是连畜牲都不如!” 一口怒气陡然憋住了胸口,龙子骥恼道:“那又是哪个人扮成个男人,深更半夜地钻到那舞伎的房里,对人家又亲又摸又调戏的?还承诺要把人家带回家去成亲?把那舞伎哄得信以为真了,反倒留的是我的名字?” 杨雨清自知这件事情办得是有点缺德了,动了动唇角正要解释,对面那个人又硬梆梆地加了一句:“你这办的就算是人事儿吗!?” 杨雨清,一股怒气直冲顶门:“龙十三,你骂谁不是人呢?” 龙子骥眼睛一瞪:“杨二货,你又在说谁是畜牲?” 一转眼两个人就大眼瞪小眼谁也不让谁。 眼看着大黎国的陛下和皇后娘娘要在青州府一个不起眼的小药铺子里面干仗,这要是传到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嘴里可不是好话,孙有财想要上前劝阻一下,干张了张嘴也不敢动,只得转身把手一招,示意身后便衣手下轰着一众看热闹的闲人全都出去。 开门第一天生意,就有人帮着往外撵人,柳老爷子有点看不下去了,上前一步拱手道:“二位我们这里是新开的医馆,你们这么个闹法好象不妥吧?” 龙子骥和杨雨清这才算是缓了缓眼神,各自冷哼了一声,别过身谁也不理谁。 杨雨清有点不好意思地对柳老爷子咕哝道:“我们也不是故意闹的……还不是怪有些人,自己有错就是不肯承认呗,幼稚。” 龙子骥背过身子冷笑:“都是快当奶奶的人了,怎么还动不动玩离家出走那一出?当自己是稚龄少女吗?不嫩装嫩的!” “龙十三,你说谁不嫩装嫩?!” “杨二货,我就是说你了,又怎么样?” 得,这一转眼又要吵开了。 柳老爷子赶快又道:“二位,请容老夫说句话,这夫妇二人呢,没有不磕碰着生气的,有什么事情,回家慢慢说的好,在我们这药铺子里面到底是不太方便的不是?我们这可是做买卖的地方啊。” 这番话总算是给面前这两个人找个了台阶下,龙子骥把杨雨清的手一扯:“走,回家吵去,别耽误人家做生意。” 杨雨清嘴硬:“谁要跟你回家。” 可是这脚步还是止不住跟着他走了。 两个人出了门,龙子骥的脸还黑得象锅底一样,杨雨清被他给握着手,低着头一脸憋屈得跟个受气的小媳妇一样。 孙有财将车帘掀开:“老爷,夫人,请上车吧。” 杨雨清低头咕哝:“谁要上车?” “嗯?”龙子骥眉头一耸,很是威严。 杨雨清不说话了,半推半就地和他一起上了车。 车帘子掩好,孙有财将手一挥,四驾马车顺着街道稳步前行。 门外人声渐止,药铺里的所有人这才回过神来,杨八妮抱着大金元宝和一摞子银票笑得合不上嘴:“这两口子有趣唉,一生气了对着撒钱玩儿,我说柳老爷子,按我说你刚才就别把他们两个给赶走,就故意激着他们两个继续在这儿吵才对呢。指不定我还能再白捡一堆银票和金元宝来。” 抬头却看到金一秤一直怔在原地,眼睛直直地看向门外,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秤姐,你这是怎么了?” 金一秤怔了怔,突然掀开门帘冲了出去,门外的马车已经走出不远,金一秤顺着那辆车就跟了过去。 车子走得快了,耳听得四下无人,龙子骥的脸色一下子就软了,转手把杨雨清的小手一握:“你这么大人了,怎么还象个小孩子一样,动不动一句话不说就走,你都不知道我这几天担心你担心成什么样子了?你一个人在外面,我都生怕你被人给欺负了,连觉都睡不好。” 被他的手一捏,杨雨清的心就软了,小声咕哝着:“那你还嘴硬?” 低头看着身边的小人,龙子骥心头满是温软,老夫老妻二十多年了,可是这丫头还是以前的样子,说起权谋心计,她不输给任何一个男人,可是说到女人的小性子,她也不输给任何一个女人。 “这个磨人的小妖精。”龙子骥在心里头暗暗地骂了一句,把身子一伏,抱起小娇妻放到了自己的膝盖上。 杨雨清被他这么一抱,立马就没有一点脾气了。 “都几个月了?脾气还没有发够?朕亲自来找你,你还给我耍性子?且不说夫妻之间夫为天,妻为地,只说这君臣之间,难道就不该敬我让我?” 第472章母亲 杨雨清低着头,一副拈酸吃醋的小媳妇表情:“若是别的事,我自然会敬你让你,可是那个事儿……我就是心里不舒服,你看那名女子的眼神就是……和看别的人不一样。” “我说你还有完没完了?我之前已经和你解释过了,她的确与兰若有一些容貌相似的地方,所以我才多看了她两眼,而且她的舞姿也的确与她很象,我也就多问了她几句,即便如此,也未必就代表我对她有意思啊,你就范得着几个月都不回宫吗?难道你一点也不担心我?也不担心太子还有二皇子三皇子和长公主?” 杨雨清抠着衣服角,别着脖子撇着嘴吃醋泛酸,眼泪花花的:“说到底,你还是有点在意她……” 龙子骥默了一会儿,把她的手给过来在掌心握了几下:“雨清,我龙子骥对天发誓这辈子对于除你之外的任何女人都没有动过心,只是对于兰若……我多少是有愧的。” 向来硬朗威严的男人,此时眸底深沉,杨雨清心底一软,小声咕哝道:“其实,我也不是为这件事情特别生气,那天晚上见你那么看着她,我心里就不太舒服,回房之后和你说话,你也不怎么爱搭理,所以我就……” “所以你就换上一套男装去那妓楼里调戏人家女孩子,又是搂又是抱又是亲,还承诺把人家娶回去当小老婆。最后再告诉所有人你叫龙十三?我说雨清啊,别人不知道这是朕的乳名,皇祖母,父王他们都是知道的,有你这么坑自己家的男人的吗?” 杨雨清“扑哧”笑出声来,扯着他的袖子撒娇:“好了好了,陛下,是我错了好不好?别再生气了?” 看龙子骥故意板着脸不说话,一抹笑意却是从唇角一直浮至眉梢,杨雨清抱着他就在他脸上亲了一口:“陛下,来,给臣妾笑一个。” “不害臊。”龙子骥伸手在她的鼻尖上一点,转眼两个人又好得如胶似漆的。 车轮猛然一顿,龙子骥问:“怎么回事?” 孙有财在外面答道:“陛下,后面有位姑娘一直在追着咱们的马车跑,象是适才药行里那个女郎中。” 杨雨清挑开车帘往后看了看,一直追在后面跑的金一秤与她对视了一眼,止住脚步,站在原地大口喘气。 “孙有财,你过去问问那个姑娘有什么事。”龙子骥道。 孙有财下了车,走到金一秤面前:“小姑娘,你追着我们是有事儿吗?” 金一秤喘了半天这才直起腰来,从怀里抽出一卷画轴:“这个麻烦交给你们家……你们家夫人。” 孙有财正要再发问,金一秤已经折身往回走了。 孙有财回到车旁,将那画轴双手奉到车子里面去:“娘娘,这是刚才那个姑娘叫我给你的。” 杨雨清满腹狐疑地打开那个画轴,只见那上面画着一副观音像,慈眉丰颊栩栩如生。 “怎么会画得这么象?”龙子骥奇道,“这个小姑娘以前见过你吗?” 杨雨清摇了摇头:“没有,我之前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孩子。” 杨雨清再次回头,只见那个瘦小的人影已经埋没在人海里面看不到了。 杨雨清摸索着画像看了半晌,突然眉梢一抖,愈发觉得这副画像诡异。画上的观音身上穿的衣服不正是自己之前在青檀寺里穿的那件禅服吗?就连胸前的花饰都一模一样。 杨雨清之前任首辅之时,时常身着官服进进出出,后来她当了皇后,再出门时就多是身着宫服凤冠,象这么居家的禅服,她只在青檀寺里与住持方丈参禅打机锋时偶尔穿一穿,什么人会有机缘看到自己那个时侯的样子,并且给画下来呢? 他的画又是怎么到了刚才那位小姑娘的手上? 想了半晌也想不明白,杨雨清道:“子骥,要不然,我这会儿想到那个药行里再找那个姑娘问问这副画像的来历,我总觉得这个事儿有点怪。” 龙子骥想了一下,点点头道:“也好,孙有财,把车调头……” 马车刚刚调过头来,一名便衣亲随突然快步跑过来,在马车前面伏地行以大礼:“陛下,皇后娘娘,大事不好了,宫中适才传来消息,太皇太后病危!” 龙子骥立时吓得脸都白了,杨雨清急忙挥手:“孙有财,换快马,立时回宫!” ** “冲泡普洱茶壶宜选腹大的紫砂壶或陶壶,紫砂壶中尤以身圆、壁厚、砂粗、出水流畅者为上,因为紫砂壶内部的双重气孔,使其具有良好的透气性,泡茶不走味,能较好地保存普洱茶的香气和滋味。”青檀右手执壶将手里的杯子倒满递到周大勇面前。 周大勇呷了一口茶,舒服地叹了一口气:“青檀,你还真是个才子,字也写得好,画也画得漂亮,连茶都冲得这么好。唉,我说你还俗吧,考个功名,娶个老婆,后半辈子,好好经验你的小日子,多好。” 青檀一挑眉梢:“我的所谓后半辈子,也只是几个月而已了。” 周大勇:“……” 金一秤:“……” 所有的一切仿佛都发生在昨天,金一秤看着面前桌子上的紫砂茶壶,泪不觉又湿了眼眶。 回望一旁的墙壁上,空荡荡的。 那副他精心描画的观音象已经被自己送给了该送的人…… 金一秤抬手展了一把眼角,将茶壶执起,把对面的空杯子斟满:“青檀,我把你画的画像还给你娘了。你娘现在应该有四十岁了吧?可是她看上去还那么年轻,还很漂亮……还有她身边那个男人,想来就是陛下吧,他们看上去挺恩爱的。因为他在旁边,我实在不敢问她太多,我甚至不敢告诉她,你……一直在惦记着她,我是不是很懦弱?” 一丝袅然的热气从杯子里升腾,化入周围的空气里。 第473章往事 那个毒舌的和尚,他突然就死了,其实很想问你一句:凭什么你就可以那么随便地吻了我?凭什么你突然对我那么好?为什么你会突然离开,再次见面的时侯,你说你去嫖娼?在你心里你到底把我当成了什么人?你那时的表白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所有的一切都不会再有答案,他已经永远地走了。 金一秤将面前那杯茶倒在地上,看着它慢慢结成一串薄冰。 本来就不该开始的一切,彻底结束了…… ** 面前这个和尚不象个真实的人,他的皮肤惨白的几乎透明,全身上下看不出一丝血色。 听陛下说,他被救下的时侯身负重伤,全身的血流出大半,而且他还身中剧毒,长途跋涉几千里,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撑到西突的。 国师安图看着他,悠然地叹了一口气,示意手下的人,将机器上的那根管子连接到他的左手的大动脉上,两位童子摇动手柄,机器开始转动,发出“哒哒”的声响,一呼一吸之间为四合,刚好合了常人的脉搏频度。 血顺着他的手腕淌入那个怪异的机器里,与其中的药物中和过淲之后再通过另一根管子打出他右腕的血管里。 他的呼吸已经十分微弱,真不知道能不能撑过这第一次诊治。 赫赫兰暇坐在不远处的软榻上,静静地看着他。 “国师,依你看来,此人可否有救?” “回陛下的话,此人身负重伤,气息已然十分微弱,但是最能要他性命的是他身上中的这两份剧毒,如果这个机器好用,可以在体外为他解毒的话,他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一线生机?” “是的,陛下,哪怕是这一线生机也十分渺茫,全凭他自己的造化了。” 赫赫兰暇叹了一口气:“他能撑到现在已属不易,哪怕是救不过来,也是他的命数,让孤家奇怪的是,如此精妙的仪器到底是何人想出来的?用来给他解毒的药物也十分大胆,几方相冲相克,却又适到好处?到底是什么人,会有如此高明的手段?” 国师躬身一礼:“是的,陛下,能想出这个法子给他解毒的人,确是不世出之奇才。” 赫赫兰暇站了起来:“这里就交给你了,无论他能不能被救活,都要将这个方子和那个奇怪的机器妥善保管下来,中途无论他出现任何反应,都要详细记录在案。” “是,陛下。” 赫赫兰暇走出门外,天地间已经银妆素裹,今天的冬天来得比往年似乎更早了些,赫赫兰暇突然想起了什么来。 “今天是初几了?” “回陛下的话,今日是雪月初七。” 雪月初七? 赫赫兰暇眉峰一凛,快步向后宫走去。 四样中原来的特色点心被装在镶满了宝石的黄金食盘里。 案几上青烟袅袅,正中供奉着的牌位上写着爱女赫赫兰若之灵位。 太后贺兰晴深情地注视着面前的牌位,象是看到了女儿那张美艳夺目的面孔。 “那是世上最美丽的脸啊,比那天上的月亮还要美,兰若,国师曾经说过,你是月亮女神下了凡间,才会拥有如此动人的美貌,可是为什么,你的命会是这么苦?偏偏要爱上最不该爱的人?” 泪水顺着脸颊缓缓滴落,贺兰晴将牌位抱在怀里,哭得泣不成声。 “太后,陛下回来了。”身后的宫女小声传唤。 身后的翡翠珠帘一响,赫赫兰暇迈步走了进来,冲着贺兰晴躬身一礼:“儿臣见过母后。” 贺兰晴由宫女侍着手站了起来,冷声道:“怎么你还知道今天该回来吗?这一回到中原去,和你的陛下聊得怎么样?” 赫赫兰暇有点无语,默了片刻道:“陛下和皇后都不在宫中。” 贺兰晴冷笑:“如今已经这般不待见你了吗?你这个大舅子当得还真是憋屈。” 赫赫兰暇无话可说,盯着贺兰晴手里的牌位又看了几眼。 贺兰晴手抚牌位,眼泪又在止不住地往下流:“我实在不知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的亲妹妹明明就是被他们两个人给害死的,你却对他们如此忠心。 立储的事情,自己定不下来,还要千里迢迢地跑到中原去与他们商议,你当真觉得那两个人会盼着我们西突好吗?” 看赫赫兰暇低着头不说话。贺兰晴继续发脾气:“如果我不是提前叫他们写信催你回来,是不是你又要错过你妹妹的忌日?” 赫赫兰暇看着门外茫茫的白雪悠然开口:“在我心里,已经没有这个妹妹了。” “你!”贺兰晴气得一下子站了起来,指着赫赫兰暇的鼻子骂道“不要以为那个人帮你巩固了王位,你就彻底黑白不分了! 你不要忘了若儿是怎么死的!她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一定要受到那么大的辱侮,她那么地爱龙子骥,甚至愿意抛弃了西突的生活,远离了所有的亲人去中原追随他,陪伴他,更何况我们还曾经救过他龙子骥的围城之困,救过他的命,也救过那个女人的命。 可是他们却是怎么对待她的?若儿知道他们两个人恩爱,由嫡妻的身份自请降为贵妃,即使这样,他们还是不肯放过她!” 赫赫兰暇不得不打断她:“母后,已经过去那么久的事情,还是不要再提了吧,其实有的事情,你是……是不知道的!” “那么你又知道什么!?”贺兰晴含泪嘶吼,一腔悲愤的气势惊了赫赫兰暇一跳。 第474章报应 “你知道不知道若儿她经历了多大的痛苦? 当杨雨清那个狠毒的女人知道了若儿怀了龙子骥的孩子之后,就想方设法地排挤她,竟然还蛊惑龙子骥将她遣回西突! 若儿是个那么骄傲的孩子,她怕别人看出来自己怀了身孕又被遣出京城会落人笑柄,这一路上她都刻意藏好自己的肚子,不希望被任何人发现。 但是到了临盆的时侯,孩子的头太大,肚子连着痛了三天都生不下来。 最后,连若儿自己都绝望了,她告诉我说:看来老天爷实在不想留下这个孽种,不如现在我就和他一起死了吧……” 贺兰晴捂着脸哭得泪水涟涟:“当时我还在旁边劝她,我说这个孩子是上天赐给你的礼物,他是你和龙子骥的孩子啊,你那么爱他,难道你就不想为他生下一个孩子吗? 我实在没有想到,若儿听到我这句话,哭得更加历害了,她拉着我的手一再地骂这个孩子是个孽种,说他根本就不该存在于这个世上! 暇儿,我也是一个母亲啊,我也经历过生孩子那种天大的痛苦,更何况,这个孩子的父亲,根本就不爱他的母亲……“ 赫赫兰暇低头盯着手里的杯子,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依然无语。 “我请了宫里最好的太医来照顾若儿,自己到神象面前为她祈福,可是不一会儿,我就听到有人来报,说是若儿她……她实在受不了这份罪,竟然服下了邪月妖兰!” 赫赫兰暇眉目一凛,愕然抬头看向自己的母亲:“母后,你说什么?若儿在临盆之际服用了什么?” 贺兰晴咬着牙恨声道:“邪月妖兰!你没有想到吗?若儿她当时竟然痛苦得服食了那般剧寒的毒药!幸亏太医们极时发现,给她服下了火食丹极时克制她体内的寒毒发作,她才没有当场死亡! 最后孩子是生下来了,可是她也耗尽了自己的最后一分力气,就这么走了!” “啪!” 赫赫兰暇手里的杯子应声掉在地上:“母后,那后来呢,那孩子他死了没有?” “没有!”贺兰晴咬着牙,眼睛里面满是怨毒“可笑的是,那个孽种的命竟然会那么大,他克死了兰儿,自己却活下来了,哭得声音还大得很。我一看见他我就恨得不行,他是龙子骥那个混蛋的孩子啊!他和他身边那个恶毒的女人一起害死了我的若儿!我凭什么还要养下他的儿子?这个孩子活下来又怎么样?我就是想要让他死!” 贺兰晴双目尽赤,已经完全丧失了理智,她咬着牙一字一句地道:“所以当天晚上,我就叫人把这个孩子给送走了,扔到了宫外去,哪怕是被野狼给吃了,我也不许他继续留在我的宫里。这就是龙子骥那个畜生的报应,报应啊!龙子骥,我就是要让野狼吃掉你的亲生儿子!” 贺兰晴话音没落,赫赫兰暇已经快步向门外跑去。 他的步履那般急,完全没有了平日稳重端和的君子之态。 ** 一个多时辰过去了,面前这个人的血已经被清洗掉了一多半,只是他的脸色似乎更加苍白,气息也更加微弱了一些。 抽动手柄的童子已然满头大汗:“国师大人,这个人的血已经被清洗一半了,你看他能活过来吗?” 国师走过去,翻着青檀的眼皮仔细看了两眼:“怕是很难。他体内的毒血被清洗上一遍怕是也难以把毒素完全清除,更何况撑到现在他的元气也已经耗尽了……陛下适才不是已经说了吗?全是他的命数而已,你我只是随缘尽心便可……” “砰!”门突然被人一把推开。 国师愕然回头,赶快起身下拜:“陛下,您这是……” 赫赫兰暇三步两步走到青檀面前,急声问道:“他现在怎么样?” 国师伏地拜道:“陛下,我们已经尽力了,但是这个人的元气明显已经被耗尽,只怕是……” “刷”,一把宝剑陡然落在国师头顶。 赫赫兰暇一字一句地道:“孤家现在命令你,全力救回这个人的性命,一旦他的命保不住,我会让你和星辰阁的所有人都一起陪葬!” “这个……陛下,臣……领旨。” ** 太皇太后宾天,享年一百零三岁,可谓仙寿。 太皇太后笃信佛教,陛下下旨,由青檀寺高僧为太皇太后诵经百日,大黎国狱中重犯全都特赦一等。 一直在狱中水深火热的细寡妇却偏没有熬到这一天,在消息传过来的前一天,她因为不堪忍受毒打咬舌自尽了。 狱卒将她的尸体用草席随便一裹,往牢外一扔就通知家属去领尸。 白小兰隔着老远看到细寡妇的样子掉着眼泪不敢上前。倒是金大宝一副老道的样子,与那狱卒里交接,签字画押有条有理,完全没有乱了分寸。 待到尸体被装殓齐了,又雇了一架牛车往城外去送。 白小兰去买了香草纸钱,大宝在身上缠了孝布孝带,顶着风冒着雪往城外发送。 到了城外一处乱葬岗上,将细寡妇给葬了。 自始至终,金大宝没有掉一滴眼泪。 薄薄地挖下一个坑,将棺木放下。 白小兰在坟前跪下磕了几个头,叫了一声:“娘……” 别的话,却是再也说不出口了,细寡妇待她本是不错的,她也曾经想过要好好孝顺这个婆婆,但是想起来她帮着金石头要糟蹋了自己那一回,白小兰心里头就是止不住地恶心,原本对她的那些感激也就烟消云散了,此时看着她这一处薄薄的坟荧,只觉得细寡妇这个人可悲可怜却也有她的可恨之处。 金大宝跪在坟前半晌,这才从嘴唇里冒出一句话:“娘,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啊!” 第475章朋友 将手里的香烛纸马一并给烧完了,二人相互搀扶着往回走。 走到宅子前面,突然看到门前停着一辆轻巧的马车。 一位披着华丽斗蓬的年轻女子由丫环侍着手从车下来了,迎面就甜甜地叫了一声:“二丫妹妹,你可叫我好等。” “孟小姐?”金二丫从门里迎出来就吃了一惊,“下这么大的雪,你怎么在这里等我啊?” 孟雨萱秀眉微蹙:“妹妹,看你还好意思说呢,前回我三番五次地请你出去喝茶,你一直没空,我就只有自己亲自来请你了,啊哟,没想到今天的雪会下得这么大啊?” 金二丫又是感动又是愧疚的,扯着她的手就往屋子里让:“孟姑娘,前阵子我家里有事,我小妹和我娘一起到省城去了,家里的家务就交给我和大嫂一起操持,实在是离不开。 我和您的丫环说过,等到这几日忙完了我就过去找你赔个礼的,可是没成想这几天又有了别的事情。” 孟雨萱这才看见他们几个人手臂上都围着孝布,抬手掩着唇连连跺着脚骂自己:“瞧我瞧我,因着见不着你,心里头一真记挂着,却没成想是你们府有这么多的事儿,该死该死,如月,到车上取二十两银子过来……” 金二丫赶快推辞,孟雨萱连拉带扯地一定要把银子塞到她手上:“妹妹,你我二人这么好,遇到这种事情,你不和我打招呼叫我帮忙也就罢了,现在我都知道了,你还不收这点银子可就是成心不拿我当个朋友看了。那我可真是要伤心死了呢。” 金二丫推脱不掉,也只得收下。 白小兰道:“这位姑娘,外面雪太大,不如咱们进屋子里坐吧。” 孟雨萱冲着她甜甜地一笑:“您就是金妹妹的嫂子吧?她时常在我面前提起你,今日一看,果然是个温婉贤惠又美貌的人物。你们府上事儿多,我就不进去叨扰了,止在这里和妹妹说上两句闲话就走。” 白小兰看她说话这帮得体,也就不强让她,冲着她施了一礼,引着金大宝先回屋。 金二丫握着孟雨萱冻得冰凉的手,一脸愧疚:“孟姑娘,您等在这里好久了吧?” 孟雨萱温和地一笑:“妹妹,此处只有你我二人,你这是怎么叫我的?呵呵,好了好了,我今天来就是想特地告诉你一声,这个月十七便是我的生辰,我在翠华楼包了几场堂会,到时侯我的那些闺中密友全都要来,你可千万不要缺席哟。” “可是姐姐我……” “你看你看,刚才还说是我最要好的朋友呢,一转眼就这么不给面子了?我可把丑话说在前头,那一天要是你不去啊,我就敢叫不开席,叫在场的所有人都专等你一个。” 金二丫又被激住了,低着头嗫嚅了半晌,这才道:“姐姐,要是这样的话,那一天我就……想办法去吧。” “这才乖!”孟雨萱的脸立马笑成了一朵白花,照着金二丫的手背上又轻轻地拍了两下道:“那可就说定了哟。” 扶着她上了车子,金二丫又一直目送着她的车出了巷口,这才回屋。 小丫环如月满脸不解:“小姐,我看那个金二丫也就是个土里土气的乡下丫头,带着她那些家人看上去也不象是体面人,你何必这么抬举她啊?下这么大的雪,硬是为了等她冻了半个多时辰?” “抬举她?”孟雨萱斜着杏花眼瞟了她一眼,抬手扶了扶鬓边的珠花,勾起嘴唇冷冷一笑:“对啊,我就是要好好地抬举抬举她呢……” 十七日一大早,金二丫就打扮整齐,对着镜子照了好几圈,虽然这衣服首饰和自己的那些比起来算是很不错的了。可是一想到孟小姐那穿金戴银的范儿,心里头还是不停地打怯。 她的朋友该是这城里一等一体面的人家吧?她把自己抬举得那么高,到时万一在席间丢了脸,可不就连她的面子也一并给丢了? 站在门前犹豫了半晌,想着已经答应下来人家了,怕是不去实在是不好,大不了到时少吃几口饭就赶快回来就好,将自己精心绣的荷包用帕子给裹了装在怀里。 金二丫低着头出了门。 一大早孟雨萱就到了翠华楼,今天来的可是自己的贵宾,全是这城里有头有脸的官家贵贾,里面还有不少与自父亲的生意上多有往来的。 所以今天可千万要早到一些,将这酒品茶点带着全都一一列齐了,又引着一众小丫环们拿着名贴排位次,待到一切全都落定了。 孟雨萱叫手下的丫环们盯着场儿,自己则折身到了楼下的一间小阁子里头。 混混齐三儿已经带着两个兄弟侯在那里了,迎面拱手道:“孟姑娘,您今天叫我招呼的人是哪一个?我们在哪儿侯着他?” 孟雨萱道:“算着时辰她现在怕是已经出门了,你们就在这巷子口里等着她只要我一出现,就照我昨天交待你们的办!” “得勒!一个黄毛丫头就敢得罪孟小姐您?她不就是活得不耐烦了吗?今天我们兄弟几个就要叫她好看。” 孟雨萱眸子一闪:“你们下手千万要轻一点,万不要把事情闹大,只要抽上她几个耳光,再将她那一身衣服给剥了,把她往巷子里一丢就赶快跑,余下的事情,交给我就好。” “成!孟小姐,我们哥儿几个铁定把这件事情给您办妥喽!” 眼看着齐三儿带着人出了门,孟雨萱理了理妆容抬脚又往楼上走,一脚迈进门内就被一位披红戴绿的妇人一把挽了手:“啊哟哟,我的孟小姐哟,今天您可是我们的寿星带福星的,适才我带着我们家这两个丫头一过来就四处打量着找您呢,这会儿一看,哟,瞅我这老太太眼拙,盯着您这下凡的仙女硬是不敢认,您今天这身打扮啊,可真是太好看了哟。” 第476章中计 定睛一看,却是开绸缎行孙掌柜家的婆娘。 孟雨萱握着她的手腕可就笑了:“哟哟,孙夫人,您这是故意嘲笑我吗?我再美还能经得过你们家那两位千金吗?啊哟,玉娇妹妹和玉如妹妹也来了啊?你们两位今天打扮得这么漂亮,叫姐姐我一见就羡慕妒忌得很了呢。” 孙玉娇今天脸上涂的粉足有鞋底子那么厚,一看到孟雨萱花枝招展的样子,恨不得照着她脸上硬生生地挠出几道来,脸上偏就堆出了一脸蜜来:“啊哟,我的孟小姐啊,您这都是天仙下凡了,我们还能叫您羡慕妒忌了去?你可就别逗我了吧?唉,我说,咱们姐妹两个可有一阵子不见了,今天我一定得坐你旁边去,咱们姐儿两个好好说上一番话!” 孟雨萱娥眉一蹙:“啊哟,妹妹你要是这么说,我可真得先告个罪了,今天我这旁边的这个位置可是提前已经给人留下来了,一会儿就得专等着她来呢。” 孙玉娇脸上酸笑:“哟,是多么体面美貌的人物啊?能叫孟大小姐特地给她留位子?真是稀罕。” 孟雨萱堆出满脸的自豪:“我的这位朋友啊,可是位美貌的佳人呢,论身段得强上我十倍,论气质要强上我百倍,要是说到美貌,唉,看上她一眼,我都没脸见人了呢。待会儿她一来了啊,你们可得好好看看,这样美貌的佳人,可是我昨儿个在雪地里等了一个多时辰,这才请到的呢。” “啊哟哟,能叫孟小姐您冒着雪亲自去请?那得是多体面的人物啊?”孙夫人伸着脖子道“照您说得这么美貌又如此体面,那位姑娘怕得是京城里来的官家小姐吧?不得了不得了,我们可得提前把眼睛都给擦亮了,一会儿得好好见见这位姑娘。唉,孟小姐,一会儿你可一定得帮我们引荐啊。” 听她这么一说,在座的所有人全都好奇不已,交头接耳地猜测着今天到场的会是哪一家的贵女,竟然会有如此惊人的容貌,如此高贵的出身? 甚至有人猜道,不会是孟雨萱新结交了什么了不得的皇亲国戚吧? 要是这么着,今天无论如何也得跟着她沾个光,好好认识认识这皇家的人物。 众人只管议论纷纷,孟雨萱一味抿唇微笑,故意向着众人卖关子,肚子里冷笑道:你金二丫这一下可体面得很呢!一个乡下来的黄毛丫头连大字都不识一个,混身上下全是泥土味儿,竟然还敢和我来抢敖文哥?现在我就在这些三姑六婆八卦妇人面前往死了捧你,待到把你给捧到最高的地方,再让你重重地跌下来,你才知道痛呢! 这几天下了雪,街上的行人本就不多,偏偏金二丫今天打扮得格外俊俏,引得路上的几个行人不住地回头看她. 金二丫不好意思走大路,只管挑小路来走. 三步两步走到了巷子口,猛不丁的就被人给拦住了,抬头只见几个流里流气的人正在低头看向自己:'哟这是谁家的小丫头片子啊?模样长得挺俊俏的嘛,跟哥哥说说许下婆家没有啊?" 金二丫脸一红,折身就往回头,迎面就被两个人挡住了,其中一人抬手照着她身上一推,一脸不客气地道:'喂,小丫头片子,没听见我大哥在跟你说话啊?咋会连个屁也不放哩?" 金二丫吓得身子一缩,向着四处打量了一眼,这一会儿巷子里连一个人影也没有,前面两步就是翠华楼了,怎么偏叫这几个人给缠上了。 金二丫鼓足了勇想要大声喊,身后的人突然伸出手来把她的嘴一捂,几个人扯着她就往巷子里头脱。 金二丫拼命挣扎却哪里挣得过这几个壮汉。 只听其中有一个人道:“这会儿没人,大哥,赶快动手剥了她的衣服!” 打头的那个人咬牙一笑:“她奶奶的,没想到这个小丫头会是这般俊俏,小爷我怎么突然就忍不住了呢,趁着这会儿没人,把她拖过去先叫小爷我爽一把,咱们把扒了她的衣服把她给扔到翠华楼后头去!” 金二丫怎么也想不到 ,今天只是来赴个宴竟然遇到了这么大的祸事,一时吓得胆子都快破了,冲着捂着自己的那个人手上狠咬了一口,强挣了他们的手就往巷子外面跑。这几个人跟在后面又吼又骂地穷追不舍…… 这边孟雨萱招呼着宾客们入了座,故意不开筵席,旁边的妇人们有些着急,伸头探脑地打听:“我说孟姑娘啊,这都什么时辰了,怎么那位贵家千金还不到啊?不会是今天她架子大不来了吧?” 孟雨萱皱着眉头,摇手里的帕子:“我也奇怪呢,按说我这个朋友可向来守时得很,难不成是嫌今天咱们这个场面太小,陪不起她,这才故意不来的?” 孙玉娇寒着脸冷笑:“哪怕是她的身份再高贵又如何?就能叫咱们这满屋子的人都等她?哪怕是皇家的公主也该知道个守时吧?我看雨萱,你新交的这个朋友也不怎么样嘛。” 孟雨萱假意恼道:“我不许你这么说我的朋友,若是她此时未到,怕是绕到小路上去了,找不着地方,我这就亲自下去迎她一迎。” 孙夫人赶快站起来道:“孟小姐,我和你一起去。”暗地里把孙玉娇一扯,压着嗓子骂道,“你这个死丫头一点眼力价也没有是不是?孟姑娘是什么样的人?她能亲自去迎的能是普通人吗?还不赶快随着我一起下去迎去?” 听她这么一说,满桌子的贵妇小姐们也全都回过味儿来了,全都起身要起孟雨萱一起去迎。 孟雨萱也不推辞,领着一群花枝招展的夫人小姐们一起下了楼,到了前门假意看了两眼,没有看到人,又道:“莫不是绕到了小路上,咱们一起去巷子里去看看吧。” …… 第477章缺席 这几天下雪,操场上滑得站不住人,李教主就给所有的民兵都放了假。 金平安,金如意和金吉祥在街边一人买了一个驴肉火烧,一边啃得满嘴油一边往家走。 走到巷子口的时侯,突然听到前面吵吵嚷嚷的,却是几个大汉在追一位姑娘。 金平安一声大吼:“喂,你们干什么呢?” 齐三叫两个手下把金二丫的嘴捂紧了,在身子后面挡上,回头就骂:“老子收拾自己家媳妇呢,叫你管?” 金平安被骂了个大红脸,金如意吃火烧吃得头也不抬:“哥,别人家的闲事你管他干啥?” 金平安照着地上啐了一口:“在大街上修理媳妇?也不嫌晦气!” 齐三儿一看见有人过来,把金二丫往身上一扛就跑。 金二丫听出金平安他们几个的声音,拼着老命地想喊,声音出了嗓子又被人给捂回去了。 金吉祥吞下一口火烧,突然冲着地上掉的那只鞋一指:“大哥二哥,你们快看,那只鞋象是二丫姐的!” “金二丫?!”金平安吓了一跳,再抬头一看,只见那几个人扛着的女子真的和金二丫有点象。 “他娘的,你们几个人别跑!”金平安领着两个兄弟,把腰里的家伙一抽冲着那几个人就追了过扶持。 齐三儿原本就心虚,一看到身后有人追来,也就顾不得许多了,把金二丫往地上一甩,领着那两上人就跑。 金平安一把将金二丫从地上扶起来,只见她的头发也被扯乱了,衣服也被扯开了,整个人吓得肌无人色的。 “他娘的,敢抢咱们家的人?!如意,吉祥,你们两个人给我追!” 金如意和金吉祥想也不想,冲着那几个人就追了过去。 金二丫已经快被吓死了,被金平安搀着扶着才能勉强站定,半天还是哭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边孟雨萱已经领着一众贵妇走到了巷子口,打眼一看立马掩着唇就是一声惊呼:“啊哟,金妹妹,我们等了你半天,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啊?” 孟雨萱作势就要上前去扯金二丫,被金平安瞪着眼狠剜了一下,吓得立马止住了脚步。 身后的孙夫人一脸惊愕:“孟姑娘,这个不会就是……我们一起要等着的贵宾吧?” 孟雨萱假意叹道:“啊哟,我说金妹妹,今天我特地设这个宴席等你,众人全都到齐了,偏是你不到,可把我给急坏了,你这是……这是怎么弄成了这副模样啊?” 金二丫缓了好半晌这才缓回一口气来,冲着孟雨萱施了一礼:“姐姐,对不住,我适才,我走在这巷子里头突然……” “突然滑了一跤是不是?”金平安一口截住她的话:“我说二姐你也是,今天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出门来怎么不叫兄弟我跟着?天这么冷,路这么滑,看你弄得这一身?算了,我看你这个饭今天也别吃了,我先带你回家换身衣服去!” 滑了一跤? 孟雨萱四处打量了一眼,确实没有看到齐三等人的影子,怕是他今天失手了吧? “没用的东西。” 孟雨萱狠狠地心里骂了一句,脸上依然是满心关切的样子:“妹妹,你今天弄成这个样子,我也就不强留你了,这位兄弟,麻烦你把金妹妹送回家里去吧,这一路上可千万小心着些。” 金平安没多理她,转身扶着金二丫一瘸一拐地回去了。 孙玉娇啧着唇直摇头:“啊哟,我说雨萱,这就是你说的那位京城里来的体面得不了的姑娘?就为了等他,咱们硬是耽误了半个多时辰?我说雨萱啊?你这是故意耍我们的啊?” 身后的那些贵妇小姐们也都有点不高兴,一个个小声嘀咕着:“就是啊,我还以为是什么美貌得了不起的人物,这么一看,就是一个邋里邋遢的乡下丫头吗?看看那一身衣服穿的?我多少年都没有见过这么土气的款式了。” “可不是?害我还以为她是京城里来的,多么体面的人呢,原来就是这么个缺心眼儿的货啊?嗐,连走个路都能摔成这样?看来那脑子也不怎么灵光。” “唉,这年头啊,真是什么样的人都有,什么样的牛都敢吹,想忽悠着咱们高看她一眼,也不必这么滥竽充数的吧?看看今天给弄得,哼!” “原来就是为了等这么个乡巴佬害得咱们饿了半天肚子啊?” 耳听得周围的人七嘴八舌地骂金二丫,孟雨萱假作愧疚,小声解释着:“各位,实在是太对不住了,我也实在没有想到我这个朋友这么不靠谱,你说我这么好心好意地请她过来,她不但耽误了功夫,还把自己给弄成这样,我这真是……真是太对不住各位了。” 一边说一边取出帕子来展眼角,众人一看她这样,又赶快回过头来劝她:“啊哟,孟姑娘,我们说这些并不是在怪你,只是觉得你那个朋友不会处事,也太不上台面了些。 您心里别过意不去啊,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们都明白,知道你这是对朋友仗义,但是私下里说一句啊,哪怕你再重情义再仗义,也得知道这交朋友得分人,就适才那位姑娘的处事和人品,断然是个上不得台面的,这样的人啊,咱们以后还是少打交道了吧。” 众人解劝了半晌,孟雨萱这才止了眼泪,张罗着众人开席。 金二丫一到家就抱着白小兰一个劲地哭,想起今天的事情,还是吓得直发抖,万一今天不是遇到了金平安他们三个,怕是自己的贞洁就要被彻底地毁掉了。 金平安想起来今天的事情还是气得直骂娘,忍不住冲着金二丫唠叨:“二姐,你平素里都结交了些什么样的人啊?为啥去跟她们去吃饭?那帮娘们儿我今天看了,没有一个象是正经货色!” 第478章大宅子 金二丫怔住。 白小兰道:“大宝,你别乱说话,我看那位孟小姐人挺不错的,她断然不会害二妹妹的。” 金大宝叹了一口气:“嫂子,我也没说就一定是她,只是给你和二姐提个醒,知人知面不知心,有的人是表面对你好,可是你怎么知道她背地里安的是什么心?总之以后,还是少和那样的人物打交道吧。” ** 转眼就进了腊月,李三郎的事情还是没有问出个结果来。 金香兰每天都坐在屋子哭得戚戚哀哀的,一看见她哭,金老太太也就跟着哭。 金一秤被她们两个给哭得头都大了,给足了柳翠娥银钱叫她没事儿就带着姑和奶奶一起上街转悠着去,免得天天在家号丧。 第一天三个人从街上回来,买了一堆布料子,当天晚上金香兰就少哭了几声。 到了第二天再回来,说是尝了城里最好的点心铺子里的点心,李香兰晚上念叨了李三郎几句就睡了。 第三天晚上,金香兰和金老太太每人买了几件银首饰,关于李三郎的话好象一句也不提了。 到了第四天…… 一大早金家老太太就领着金香兰欢天喜地的就往街上去了,那状态好象已经彻底忘了牢里还呆着一个叫李三郎的人了。眼看快过年了,新店的生意基本上是定住了,金一秤把帐目什么都给理齐了,就打量着回县城里去了。 柳老爷是真心舍不得她们走,晚饭过后,又特地过来挽留道:“金丫头啊,咱们相处了这么一阵子了,我是真心觉得你这丫头为人不错,你手底下那些兄弟们也个顶个都是好孩子,有你们在这里陪着老汉我过个年,我这里才不算是冷清,你们这一走啊,老汉我就觉得这个年过得没意思了。” 柳翠娥道:“柳老爷,过年的时侯,你的儿子们都不回来吗?” 柳老爷子苦笑着摆了摆手:“不回来,他们的生意都做得大着呢,哪里顾得上我这么个老头子呢?” 柳翠娥有点默然,刚好金老太太和金香兰两个人在外面吃美喝足了,刚进门,一听到这句话,金老太太立马就八卦起来了:“哟,柳老爷,这么大的家业,就你一个人守着啊?” 柳老爷子礼貌地冲着她回了个礼:“金家老太太,老汉我没福,身边就只有这个大宅子,还有这些个下人了。” 金老太太默了默,没多说话。 到了晚上,关上房门,金家老太太就是一通嘀咕:“我说香兰啊,这几天咱们娘两个算是把城里给看过来一遍了,你看这城里的光景跟县城里头比算是咋样?” 金香兰想也不想:“娘,这就是一个天一个地,根本就没有办法比啊? 以前我在黑沟子村的时侯,感觉嫁到了李家屯就算是不错了吧?可是这李家屯和县城一比,那就是个土窝啊?现如今再到这省城一看,啧啧啧……” 金香兰磕着瓜子,嘴角都快咧到后脑勺上了:“再一看这省城里的路,那叫一个又宽又干净,这车马也多,人也多,看看这省城里的人吃的穿的用的,唉,娘,你说以往那么些年,咱们过得那叫个什么日子啊?” 金老太太笑出一脸狡狎来:“咋了?丫头,这是喜欢上省城了?想当个省城的人了?” 金香兰一咂唇:“看你这话说的,咱们现如今在省城也做下生意了,咋着就不能算个省城人了?唉,娘,你说京城会不会比这省城过得更好啊?我还真想让京城里也看看呢,说不定还能见识见识那皇亲国戚长啥样。” 金老太太一拍巴掌:“好,丫头,你有这个野心,就是随了你娘我了,不象你爹那个老榆木疙瘩,一辈子就会盯着那一亩三分地,一点远见都没有。” 金香兰磕着瓜子的手一顿:“娘,咋,你这是又有啥主意了?” 金老太太倒了一杯茶,盯着女儿意味深长地道:“丫头,眼么前就有个叫你彻底变成省城人的机会,你说的那个京城,怕是也就离你不远了?” “娘,你这话怎么讲?” 金老太太两道八字眉往下一压:“我说丫头啊,适才那柳老爷子说的话你听明白没有?他若大这么一份家业,可就他一个人在守着呢,眼前可不就是一份机会了? 不是我说,这几天咱们两个在城里转遍了,这该打听的也已经打听出来了,眼看你家三郎那就是个死罪,哪怕是神仙也扒不出来他了,你还不赶快给自己另外做个打算?” 金香兰怔了怔:“娘,可是我听说他那两个儿子全都成家了啊。” “死丫头,你咋就这么不开窍哩?他那两个儿子是已经成家了,他不是还孤身一人的吗?” “啊哟,我的娘哎!”金香兰一个瓜子壳没吐出来,倒在嗓子里差点把自己给呛死,拍着胸口连着蹦了半晌,还没倒过一口气儿来。 金老太太拿着手指头直点她:“瞅瞅你那个没出息的样儿!” 金香兰摸着茶壶连着给自己灌了好几口水这才缓回一口气儿来。 拍着自己的胸口直埋怨:“我的娘啊,你这叫打的什么主意啊?你也不看看那柳老爷子都多大岁数了?你叫我去跟他……我呸,我说有娘这么糟蹋自己亲闺女的吗?” “切,你还挑上了?不是我说你金香兰,现如今你那个男人一条腿已经迈到阎王殿里头了,马上你也就是个寡妇!你以为当寡妇是个多光彩的事儿?哼,不管你眼下多年轻貌美,只要一当了寡妇那就是个万人唾弃的丧门星,你娘我当了这么些年的寡妇,这里头的辛酸我比你懂! 可我好歹还有四个儿子一个闺女傍身呢,我就说李香兰你,将来你那男人一旦人头落地?你还有啥,你自己说说,你还有算个啥主贵东西?” 第479章发骚 金香兰倒闭气:“可是娘,这天底下的男人不多了去了?我哪怕是要改嫁也不能改嫁给一个半截子入土的糟老头啊!” “哼,就是半截子入了土的那才是好货呢!”金老太太扬手冲着窗户外面一指“这三进三出的大宅子,你是看见了呢?他街上那个门店你是看见了吧?从外头看着不起眼,那里面一收拾,立整不立整?体面不体面?大不大?那可是在这省城里面一等一的地段呢,那折成现银得是多少钱? 你再看看这宅子里头的摆设,哪一样不是讲究得很的?这是一般人家能用得起的不? 对,天底下的男人是多得很,可是家业这么大的能有几个?嘿,我说金香兰,你可别不会算帐!你要是嫁给了柳老爷子,要不了几年,他两条腿一蹬,见了阎王爷了,这么大的家业,它不全都是你的了?!” 一番话,把金香兰也说得直了眼睛,仔细寻思了半晌,这才嗫嚅着小声道:“可是柳老爷子看上去,也不象是那种不三不四的人啊,我这男人还没咽气呢,他能会对我动那种心思?” 金老太太急得直拍大腿:“我说你这个丫头啊,白吃了这么多年的饭了,但凡是这男人啊,没有不稀罕年轻漂亮的女人的。柳老爷子看上去岁数是不小了,可是昨儿我找着这宅子里的下人一打听,过了年他也才五十有三,男人到了这把岁数,那方面的事儿许是不如那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可是他这颗心啊,照样是会喜欢年轻漂亮小姑娘的,打明儿个起,你就在他面前多转悠上几圈,这一来二去的,他不就对你有心思了吗?” 金香兰还是觉得娘的话不靠谱,可是再看看这漂亮的大宅子,看瞅瞅这屋子里头精致的摆设,再想想他那两个做大生意的儿子,到底是动了点心思。 这一夜娘两个一直唠叨到半夜才睡,将这柳老爷子的家底盘算过来盘算过去,这一算可不得了,不带那京城里的家业,这老爷子的家底最少也得有大几千两银子了。 大几千两银子啊!白花花的银子啊!这得多少人几辈子都挣不着的啊。 说着说着,金香兰也彻底是动心了。 快到年底了,药行里的生意越来越好,再加上金一秤名声在外,来找她治病的人是越来越多,听说她过几天要走,全都挤着门的找她看病,这几天是一天忙似一天的,店里的伙计们也是忙活得脚不沾地。 直到傍晚,金一秤这才拖着疲惫的身子进了门。 一脚迈进门槛就听到金香兰银铃似的笑声传了出来:“咯咯咯,啊哟,柳老爷,原来你年轻的时侯去过那么多的地方啊?连西突那么远的地方你都去过?您跟我好好说说,他们那儿的人是不是象传说中的一样,全都是长着绿眼睛黄头发的妖怪啊?” 金一秤被这动静肉麻出一个大跟斗来,回头冲着柳翠娥问:“娘,我小姑这是啥动静啊?我咋听着她象是被猫挠了似的?” 柳翠娥也感觉有点不动静,伸着脖子往院子里一看,只见亭子里头的石桌上摆着火锅,金老太太穿着新买的皮袄打扮得跟只藏獒似的坐在石桌子旁边,挥着筷子给金香兰提醒:“你这个丫头,一听柳老爷说话,你就乐个不住,还不赶快劝着柳老爷喝酒,吃菜?” 柳老爷子好久没有人专门陪自己吃饭聊天了,总算有人愿意听自己叨叨年轻时那些走南闯北的闲话了,牛皮也就禁不住多吹了几把。 金香兰这一个晚上捏着嗓子娇笑个不停。 杨八妮站在金一秤身后,也被眼前的情形给唬得一愣一愣的:“一秤,这不是还不到腊月的吗?我怎么看你小姑要发春儿啊?” 金一秤转身就拍了他一巴掌:“喂,胡扯什么呢?我小姑这不叫发春,这明明是在发骚。” 眼看着金一秤和杨八妮笑得一脸猥琐,柳翠娥回头训他们两个:“你们两个都在胡扯什么呢?还不赶快把手给洗干净了吃饭去?” 天气这么冷,金老太太硬是和金香兰扯着柳老爷子在外面吃火锅吃到大半夜,硬是不叫跟其他人同席。 期间还不停地给柳老爷子劝酒。 柳老爷子一喝酒话就更多了,一个晚上就听见金香兰笑得跟猫挠了似的。 金一秤听出来一身又一身的鸡皮疙瘩,前几天下那么大的雪都没有今儿这么冷,杨八妮一脸担忧地看着柳老爷子:“我怎么感觉老爷子马上就要晚节不保了啊?你奶奶和你姑不会是今天晚上想把他给灌醉了,就叫他失身的吧?” 金一秤团了个纸团就砸他:“当老爷子瞎啊?能失身给她?” 杨八妮继续竖着耳朵听门外的动静,直到柳老爷子呵呵呵笑着站起来道:“二位,二位,感觉你们今天陪着听老夫唠叨,老夫很多年没有这么吹过牛了,今天晚上实在是开心的很,时侯不早了,我先回去歇息了,二位留步,请留步,请留步……” 耳听着柳老爷子的声音出了院子,金香兰还在捏着嗓子在后面连声嘱咐:“唉,我说柳老爷,您可小心着点,天黑,路滑……” “天黑路滑,人心复杂!”金一秤托着下巴也是一脸沉思:“我也感觉我小姑这个状态不对劲儿呢,往常她可很少对什么人这么热情过,唉,要说也不会啊。我那骡子姑夫不是还没被判的吗?哪怕是被判了死刑也得是等到明年秋后问斩啊,她就这么急得捺不住了?可是她和柳老爷子这怎么看也不合适啊?难不成,她这是打听出来人家有两个儿子在京城做大生意了?想要给人家其中一个儿子当妾呢!” 第480章用计 “切,”杨八妮笑出一脸世故来“一秤,相信我,我们家可是有七个女人呢,这女人发起騒来什么样,我可比你更清楚,你听听你小姑和老爷子说话那个劲儿,她啊,铁定没安好心! 我说一秤,柳老爷子对咱们可当真不错,你可别叫你小姑去祸害人家,老爷子一把年纪了,再被你小姑给吓出个好歹来!” 金一秤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儿,柳老爷子人品厚道,轻易不会把人往坏处想,但是当不住金香兰那个人品就摆在那儿,眼皮子浅得很,一见银子就不要命,眼瞅着柳老爷子的家底这么厚,真是冲着这么大的家业对老爷子动了什么心思,也不是不可能。 柳老爷子心脏可不太好,万一叫小姑给吓出点毛病来,那罪过可就大了。 “这事儿可不成啊,人家柳老爷对咱们不错,八妮你得帮我出个主意,千万把我小姑这念想给掐了,别让她弄出什么事儿来,将来连咱们都没有办法作人。” 杨八妮想了想道:“这个,我倒是有一计……“ ** 为了帮金二丫抓住那帮无赖,周大勇也忙得不轻,这天一脚踏进家门,就听到灶房里面人声一片,象是有人在唱歌。 探着脖子看了一眼,周大勇吓得脖子一缩,差点又原路跑出去。 周婆娘眼尖,一把扯了他把他给扯到里屋去,照着脑门子上就是一巴掌:“死东西,这么多天又跑到哪儿去了?连个家也不落?” 周大勇道:“二丫叫街上的混子给欺负了,我这几天四处找那些混子呢,娘,这李月春咋又来了?你放她进来干啥?” 周婆娘道:“这是啥话啊?乡里乡亲的,人家上门来我还能把门给关上不叫人家进是咋的?再说这丫头口也甜,人也实诚,每回来都是掂了礼物过来的,一进门就拿自己当咱们家里人了,进了厨房啥活儿都干,抢都抢不过来,你说,我还能把人家硬给赶出去啊?” 周大勇的脸黑得比锅底还难看。 周婆娘拍着胸口直叹气:“唉,谁叫老太太我命好呢?生的儿子一个比一个长得帅不说,还个顶个的有本事,你大哥前儿个捎信儿过来,说是这一回京试挺顺利的,保不齐能中个举呢。 你这边呢,生意做得一天比一天顺一天比一天大,转眼也是个大老板了,这些姑娘们还不伸着脖子往咱们家里钻啊? 月春这丫头喜欢你快喜欢疯了,我也不能硬把她往门外头赶吧?要不然这么着,你赶快把亲给定了,彻底把她的念想一断,往后也就不用这么怕着她了不是?” 周大勇苦笑:“娘,定亲这事儿咋从你嘴里说出来就跟上街买棵白菜似的?就那么容易啊?” 周婆娘伸着脖子往门外看了一眼,只见李月春那个围着围裙的大花影子哼着大秧歌包烫面饺子。 周婆娘压了压嗓子:“ 昨儿个咱们县城里头最大的绸缎行的孙掌柜的托人过来打听,说是他们家的大小姐孙玉娇与你一般大,刚好合适……“ “打住打住,娘,就那孙掌柜家的大丫头是吧?脸长得跟个鞋底子似的?您老人家这眼光最近可是有点毒啊。” “瞎扯什么呢?人家孙小姐哪儿那么难看?人家家里家境好,人家孙小姐也会打扮,脸长点怕什么啊?留海留长点挡上半截不就成了吗?” “娘,您下回见了孙掌柜的问问,他们家二丫头有主儿没有。” “咋着?大勇,你这是看上人家家二丫头了?那个丫头……要说也行,比你小个两岁,说不定更合适点。” “对,他们姐俩我一并看上了,刚好我还缺一对鞋垫子,你把他们姐俩一块儿弄回家里来,两个老长脸,够给我凑双拖鞋穿!” “你这破孩子,你现在这个嘴咋越来越损了哩?” “娘……啊,不是,周大娘!饺子蒸好了,你叫上我……我周叔一起过来吃吧!” 李月春扯着嗓子就在灶房里一声喊,把周大勇给吓得把身子贴在墙上更不敢出去了,冲着周婆娘直摆手:“娘娘,你赶快出去,把那个丫头给支开,我得赶快走,要不然一会儿叫她抓又是一通缠!你儿子我可受不了这个!” “你这不是刚到家吗?咋又要走……啊哟,月春啊,你别过来,我来了我来了,啊哟,又辛苦你做饭……” 周婆娘一把迎出去,拦了抬脚就要往里屋走的李月春。 李月春奇道:“大娘,俺大勇哥咋这么久了都不回来哩?俺可想见他一面了。” 周婆娘道:“他……他许是店里忙吧,唉,你也知道俺们家大勇现手里下管着咱们村的一个芝草园子,一个山参园子,县城里开着一家药行,前阵子又在省城也开了一家,更别说新开的这个粮栈了,有我和他爹打理着还能他他省点心。 这么多事业放他一个人身上,他就算是有三个脑袋六只手够他忙的了,估计还是得忙上一阵子呢。” 李月春摸着头发梢想了想:“大勇哥这么忙啊?那他吃饭的事儿咋办?要不然我晚一点把我做的大饺子给他送点到店里头去?” 周婆娘赶快道:“别别别,你没听我说吗?大勇手里头可好几份生意呢,怕是人也不在店里,你还是别去找他了吧……” 李月春的眼睛里面满是失望,被周婆娘拉着扯着哄着进了厨房。 周大勇得个空摸出院子撒腿就跑。 ** 大清早。 金一秤隔着窗子往外看,眼瞅着金香兰扭着小腰,一边陪着柳老爷吃点心,一边拿着小媚眼瞟他,可也就该着柳老爷老眼昏花的,人也实诚厚道,没往别的地方想,暂进没有被金香兰这一身骚味儿给吓走。 第481章定下 金一秤打老远给恶心出一身鸡皮疙瘩来,回头冲着杨八妮就看了一眼,杨八妮会意,暗示着金一秤去店里忙自己的,折身就进了金老太太的房。 金老太太昨儿个刚给自己买了个银钗子,这会儿正对着镜子往头上比量着。 杨八妮走到她身后就陪了个笑:“哟,奶奶唉,您梳头呢。” 金老太太从镜子里打量了他一眼,淡淡地“嗯”了一声。 杨八妮一脸殷勤:“哟,这钗子是新买的吧,挺配您的,来我帮您给戴上。” 杨八妮对于女人的发饰向来是最有研究,三把两把帮老太太把发髻重新给盘了几下,再将那个钗子一别,还当真是显得人精神不少。 金老太太对着镜子左右照了半晌,满意地笑了笑:“嗯,八妮,别说,你这个手还真巧。” 杨八妮嘿嘿直笑:“哪里哪里,是奶奶您这头发好,面相也和饱,这发钗子一配别提多好看了呢,怪不得柳老爷子昨儿个还……依,这一大早的,小姑在和柳老爷聊什么呢?” “你别管!”金老太太白了他一眼“我说,你也不许去打扰你小姑啊,对了,你跟一秤也说说,这几天吃饭的时侯,别管着把你小姑往这院叫了,我看她跟柳老爷挺有话说的,多叫他们两个人在一起吃吧。” 杨八妮挑着眉梢问:“奶奶,您在说什么?敢情这阵子,他们俩经常这么一起吃饭的?”抚着下巴沉思了一下,故意小声咕哝道:“那要是依着这么说的话,这话想来是小姑已经替柳老爷子传到了吧?嗐,那我还多什么嘴啊,真是的!那奶奶,您先歇着,我先去给柳老爷回个话去啊。” 金老太太眉头一凛:“站住!八妮,你这话是啥意思啊?你要给柳老爷回啥话?” 杨八妮搓了搓手:“没啥没啥,您当我啥也没说,您啥也没听着就行。我就说了嘛,这话叫我带那是横顺不合适啊。” 他越不说,金老太太就越想知道,上前把杨八妮往手里头一扯,指着他的鼻子问:“不对,你这个猴儿,铁定是有事儿瞒着我!说,是不是三丫头给你出主意叫你算计我呢?赶快给我从实招来,莫叫奶奶我动手!” 杨八妮连忙摆手:“奶奶,你可不敢乱说啊,这个事儿和一秤我们两个一点关系都没有,是柳老爷他……他叫我带话儿给您的,可是……可是这个话,我也不好说出口啊,干脆,您自己去问他得了。” 杨八妮一缩脖子作势就想跑。 金老太太一把扯住他的领子:“猴儿,你给奶奶我打什么马虎眼儿呢?柳老爷叫你给我带啥话了?咋就叫个这话不好说的了?你赶快给我说!别叫我着急了大耳瓜子抽你。” 杨八妮一脸为难,缩着肩膀小声道:“那奶奶,我可就说了啊,这可是你叫我说的啊,我这万一说出来,你可不能生气,你也不能打人!” 金老太太照着他的脑袋上就敲了一栗子:“少废话,快点说!” 杨八妮把身子往金老太太旁边凑了凑:“奶奶,柳老爷子的老伴已经去了十几年了,这个事儿你知道吧?” “这事儿还用你说?我早就知道!” 杨八妮又问:“那他这两年有意想要再续个弦的事儿,你知道吗?” 金老太太眉梢一挑:“他有意这个事儿……嗯,我也看出来那么点。” 杨八妮松了一口气:“您要是全都知道了,那我也就放心了,昨儿个柳老爷子特地把我给叫过去,就是说他想要续弦,我当时就问他了,想要个什么样儿的……” 金老太太赶快把脖子一伸,连声追问:“柳老爷他想要个啥样儿的?” “柳老爷子刚开始还有点不好意思,过了半天,这才说,其实,他心里头已经有个相中的了,就是怕……嘿嘿,怕一秤姐会不高兴!” “她不高兴算个啥啊?”金老太太话说到一半,猛一省神,“柳老爷子这话是啥意思啊?他娶亲,一秤有啥好不高兴的?难不成他相中的那位是……我们老金家的人?” “对对对,还真是就你们老金家的人。”杨八妮点着头连声道:“我也是这么劝老爷子的,他相中了那个人,一秤姐高兴都来不及呢,哪儿会生气?” 金老太太心里头豁然一亮堂,看来这几天金香兰和柳老爷子的天儿算是没白聊,这眼瞅着柳老爷子也对她有意了嘛,唉,真是缘份,幸亏老太太我英明神武,叫她主动出击! 俗话怎么说来着?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眼看这一道纱一捅破,两家人立马就变成一家人了,这不是天大的喜事儿吗? 金家老太太乐得咯咯咯直笑:“八妮啊,这个事儿你已经问到老太太我这儿了,那我便一口答应下来了,你只管去回柳老爷去,这门亲事,老太太我是一千一万个同意。 至于金一秤她高兴不高兴的,那压根就不算是事儿嘛。 不过,咱们这丑话可得说在头里啊,第一呢,我们家金香兰的男人眼前只是入了大牢,还没判下死罪,所以这个事儿,眼前他也急不得。 不过你叫他放心,这几天,我就打通了关节,叫香兰进大牢里见那李三郎一面,叫他当面写下休书,成全了我们家香兰。最迟年后吧,这婚礼的聘书定然可以下喽。 这第二呢,就是香兰的聘礼了,这阵子,我们在这儿住也算是看出来了,柳老爷子不是个小器人,他那家底也够厚,这聘礼上叫他厚得齐一点。想来也不为难吧?” 第482章老太太发春 抬头迎上杨八妮那一脸愕然,金老太太干笑了两声:“嘿嘿,八妮,这话你也原样给柳老爷子带过去,虽然我们家香兰是二嫁,可她也是年方十八的漂亮小媳妇啊。 不是老太太我夸口,这女人当姑娘家的时侯,啥事儿也不懂,黄毛丫头青果子一枚,那是好看不好吃,可是这嫁过一回人,开了窍,那才算是真懂事儿了呢,娇滴滴的一枚仙果儿,落到柳老爷手里了,老太太我多管他要点聘礼,这个事儿他也不过分吧?” 杨八妮皱着眉点了点头:“不过分!可是柳老爷人家相中的不是我小姑啊!” 金老太太很是意外:“啥?他不是相中的我们家香兰?你刚才不是还说他怕娶了我们家的人,一秤不高兴的吗?” 杨八妮笑道:“可是你们家这能娶的寡妇也不是就小姑一个啊。” 金老太太凝神一想,立马火冒三丈:“啊哟,难不成他是看上柳翠娥了!?嘿,这个柳翠娥啊,当真是个没脸没皮的货!自己家小姑的婚事儿也敢搀和?她这会儿在哪儿呢?你等着,我这会儿就去收拾她去!小姑的男人她也抢,不要脸!” “啊哟,我说奶奶,你可千万别误会儿,人家柳老爷对我婶子可没一丁点想法,你千万别冤枉好人。” 杨八妮扯着老太太的衣服角死拉硬扯的:“既然话说到这儿了,我也就不卖关子了,我说奶奶哟,这事儿您还没看出来啊?人家柳老爷是相中你了!” “啥?!”金老太太目瞪口呆地看向杨八妮:“你说啥?柳老爷他是……他是……相中谁了?” 杨八妮急得直跺脚:“你瞅瞅,你瞅瞅,昨儿个他托我的时侯,我就说过这话不好说的嘛,他还非逼着我说,我说了你看看您……唉,我说奶奶,奶奶!我说您没事儿吧?” 金老太太张着大嘴愕然往窗外看了看,又回头看了杨八妮一眼,头顶一晕,差点倒在地上。 杨八妮赶快上前一把扶住他,强憋着肚子里的笑装出一脸关切来:“奶奶,您这是怎么了?” 金老太太被他扶着坐在床上,好半天这才算是缓过一口气来,“嗷”的一嗓子,拍着大腿就开始号:“啊哟,我的个苍天老祖宗哟,哎哟,我可没法儿活喽!我守寡这么些年,我可不容易呀!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我可从没跟老爷们儿瞎搭过话呀! 街坊邻居,亲戚相于的谁也挑不出我半个“不”字儿来呀!我说柳老爷子呀,你怎么单单就看上我了呀!这要传出去往后让我可怎么做人呀!我干脆一头撞死得啦!我说孩子她爹啊,你等等我,我……我……我这就来了啊!……我说八妮,把你手边那碗水给我递过来,我先洇一口,刚才那一嗓子起高了。” 杨八妮:“……” 柳老爷子吃着点心,又眯着眼看笼子里的鸟儿,金香兰抛出来的媚眼儿他是一个也没接着。耳听得楼上好象动静不太对劲儿。 柳老爷子回头问:“金老夫人今天这是怎么了?往日到了这个时辰,她不是挺喜欢出来晒太阳聊天儿的吗?怎么这会儿不见下来?适才是她在说话吗?” 金香兰赶快就打了个哈哈:“没事儿没事儿,我娘啊,怕是今儿个嫌天气冷,想在屋里多休息会儿呢,啊哟,柳老爷,您这鸟儿养得真叫个好看,您跟我说说这种鸟儿叫啥名儿来着?” …… 杨八妮手足无措给金老太太倒了碗水递过去:“我说奶奶您可小点儿声,让别人听见指不定还以为我怎么着您了呢。 我说事儿已经摆在这儿了,您哭也没用,赶紧打主意吧,我说这柳老爷子这会儿还在外头等着我的信儿呢,您眼前可是在他的地盘儿上,他这一门心思地看上您了,怕是不会轻易罢手。 我说您现在还是先别号了,先想想怎么才能赶快逃出他的魔爪?千万不能叫他缠上来,坏了您的名节!” 金老太太接过水一口气喝完,拍着胸口缓了两把,运足了底气接着干嚎:“说一千道一万,还是我这老太婆命苦哟,按说我可是带着我闺女来扒我那姑爷的哟,眼瞧着姑爷扒不出来,想给我这亲闺女找条路走,这一不留神,他怎么就……就能叫我惹上这种事儿了哟! 干脆,我还是早点离了省城吧,我离他远远的!省得闹出点儿什么来对谁都不好哇!挺大岁数再让人说闲话呀!我一世的名节毁于一旦呀!我这半辈子的忠贞也就付之东流呀!” 杨八妮喜得眉毛直跳:“啊哟,奶奶您先别忙着走呀!人家柳老爷子对咱们实打实的是真不错,您这一走,您说他得多伤心啊?还有一秤,一秤也可喜欢柳老爷子啊,她要是听说柳老爷子能给她当爷爷,心里头不定得高兴成啥样呢,要不然,您再停一停,再缓一缓,再给柳老爷子个机会?” 金老太太拍着大腿继续干嚎:“我说八妮啊,你叫我呆?我还呆什么呀?我这就归置归置东西,马上我就得走!” 杨八妮强压着一肚子得意,皱着眉头直搓手:“啊哟,奶奶,您这真要走,那我还真拦不住您,要不然这么着吧?我这会儿就赶快出去给您雇辆车去! 等到您前脚走了,我再去跟柳老爷子回句话,我就当面说他:我说老爷子您千不该万不该,您不访惦记我奶奶啊,我奶奶什么样的人?是黑沟子村里的头牌!那个……贞洁烈妇! 外人不知道您,我还能不知道您吗?您守寡这么多年,向来本份,几时持过哪怕一星半点不当的心思?柳老爷子惦记您啊,那真是叫猪油蒙了心了!” 第483章挖墙角 金老太太拍着自己大腿的手在空中一顿:“按说,这事儿也不能全怨他,男人嘛,有几个好的?他自己个守了这么十几年也算对得住他那先妻啦!再则说他们家家业这么大,也的确是缺了一个当家主事儿的人……所以这个事儿你还真不能去怨他。” “哟,奶奶,您这意思是……嗐,其实我也没怨他,奶奶,您刚才不是说要走吗?那不得叫上我小姑一起?您等着,我这会儿就出去给您雇车去,顺便把我小姑也给叫进来。” “等等!”金老太太突然一竖手掌“八妮,你先别急眷去雇车,既然柳老爷他有这个心思,那我得去找他谈谈……” 杨八妮看着金老太太那双三角老眼里面闪烁出的点点星光,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我说奶奶,您还找他谈什么谈啊?刚才咱们不是都说好了吗?这事儿要是传出去了,可是对您的名声一百个不利。依着我啊,现在您可就事不宜迟,赶快收拾了东西走,免得落入柳老爷手里,那就千万摘不干净了!” 金老太太偏就不听他的,一边下地往脚上穿鞋,边道:“得了,八妮,你就别管我了,既然他柳老爷起了这个不该起的念头,我也不能不管他,若是我就打这儿走了,把他一个人给丢下来,万一他再怄着了,气着了,那我可不就落着大罪过了吗?得了吧,解铃还需系铃人,我得好好跟他聊聊去,我说你别拦我了,我这就下去,我下去找他聊聊去!” 老太太挣了杨八妮的手伸着脖子就要往楼下走,出了门人又折回来了,先是把身上那件家裳的衣服给脱下来放在一边,又去取那个藏獒皮袍子往身上穿,还伸着脖子到镜子前面左照右照的。 可把杨八妮给急得,怪不得一秤昨儿个说她奶奶一般人伏不住呢,这么一看,果然是道行高妖气重,绝非一般邪物啊。 自己适才那番话要是说给了别的老太太听,人家这脸皮上一臊,这不就转身走了吗? 这位怎么还伸着脖子往上迎呢? 适才自己编排柳老爷子那番话,要是叫他给知道了,自己这麻烦可不小,光棍可不吃眼前亏,杨八妮一伸舌头,拧头就跑店里头躲着去了。 这边金香兰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一个下午净陪着柳老爷子吃点心喝水逗鸟了,陪着陪着人也就惫懒了,小哈欠那是一个接一个的。 你说这老爷子,就那两只破鸟有什么看的?他就能盯着它们看上这么老半天,竟然是一眼也不往自己这个方向瞅。那鸟儿能有人好看吗? 金香兰寻思着,要是老爷子再光盯着那两只鸟儿看,自己要不然就先找个借口到楼上睡会儿去?主意打定了正要欠屁股,抬头只见一个人影从楼上款款走下来,迎面差点把金香兰给吓出一跟头来。 只见金家老太太壮硕的身材裹在一个大皮袍子里头,额前抿着细珍珠抹额,鬓边别着一朵大红花,头上戴的竟然是昨天自己买的那枝新簪子,上面垂着的流苏随着老太太的脚步哗啦哗啦直响。 老太太脸上适才也不知道是涂了多厚的粉,走上一步一掉渣,人没走到面前呢,先把面前那件皮袍子的胸口上全都给洒满了,两道倒挂的八字眉跟两条蜈蚣似的趴在脸上,两片薄唇涂得血红,腮帮子上竟然还顶着两坨血红的胭脂。 “我说娘……你这是,叫开水给烫了??” 看了女儿一眼,金老太太心里头有点不落忍,冲着柳老爷子的背影看了看,金老太太道:“香兰,你先回避一下吧,我跟柳老爷有几句话要说。” 柳老爷子这才把眼睛从鸟儿身上挪回来,刚一回头就被金老太太给吓了个趔趄。 “我说金老夫人,你这是……这是……” 金老太太心头笑:哼,看看你做贼心虚的!敢在心里偷着对我存心思,怎么就不敢承认啊?好象我就一定会拒绝了你似的。 金老太太从怀里摸出一条手帕,掩着唇角干咳了一声:“柳老爷,有些话,我想单独跟你说……” 金香兰看了母亲一眼,又看了看瘦削干巴的柳老爷子一眼,莫名地为他揪了一把汗。娘这是怎么了?不是看自己这么多天来对柳老爷的攻势没有进展,打算亲自出马挑开了威胁恐吓吧? 柳老爷子不明白金老太太想要和自己说什么,满腹狐疑地看着她昂首向花丛后面走去,也自提了鸟笼子小步跟上…… 这边杨八妮一口气跑到医馆,捂着胸口好半天才把一口气儿给缓过来,上前一把扯了金一秤,结结巴巴地道:“一秤,不……不……不好了,你奶奶去找柳老爷去了,我怕是……怕是要出大事儿。” 面前还有一队人等着排队看病呢,金一秤把手一摆:“先坐一边缓口气儿,我把病人给看完了再说。” 杨八妮急得直跺脚:“我说一秤,你可先把手里的活儿给放一把吧,要是再多耽误一会儿,万一柳老爷子被你奶奶给怎么样了,那后果可就无可挽回了!” 金一秤一愕:“我奶奶干嘛把柳老爷给怎么样?” 杨八妮扒着金一秤的耳朵一通嘀咕,这可把金一秤给急得一下子就跳起来了:“我说八妮,你这个玩笑也开得太大了吧?! 我奶奶那是什么人啊?中年守寡,熬到现在她容易吗?往常间谁敢叫她起这么个念头?连猫子叫春都怕叫她听见,惹出心火来呢。 你还上赶子往这方面引诱她?我可告诉你啊,万一我奶奶真的对人家柳老爷做出什么不当的事儿来,毁了人家的节操,你可脱不了干系!” 第484章赶出来 杨八妮欲哭无泪的:“你也别顾着光跟我急啊,万一人家柳老爷也对你奶奶有意思呢,万一他们两个人一对眼儿,将来成了一家人,你不是在省城也多了份亲戚吗?” “我呸,我说杨八妮,你当人家柳老爷子瞎啊?能看上我奶奶?那得是多重的口味?” 两个人只管嘀嘀咕咕的斗嘴,那边等着看病的人又围过来了,一转眼想回家也回不去了。 这边柳家老宅里面早就乱成了一锅粥,柳老爷由两个下人给扶着,面红耳赤得气得混身直打哆嗦。 金老太太由金香兰护着在一旁的石凳上坐着,用帕子擦着脸,一脸委屈地咕哝着:“哼,说起来二十年前还走南闯北的老爷们呢,骨子里头这么没种?老太太我自己背了这么多年的贞洁牌坊都给甩下来了,只想问你一句实话,你倒是还遮掩上了呢,算我看错了你。” “我……我遮掩什么了?”柳老爷子气极败坏,抖着手指了指金老太太,憋得无话可说,又把手指指向金香兰:“我说大侄女儿,你来给我评评理,自打你们一家人到了省城来,我对你们怎么样?可曾亏待过一分?可曾怠慢过一句?我就这么礼敬着你们,你们怎么还往我身上泼脏水呢?你娘她刚才硬要说我,说我,说我,她……她……哎呀!” 老爷子咬牙跺脚蹦达着说不下去,金香兰听得一头雾水,低头问金老太太:“娘,这到底是咋回事儿啊?” 金老太太目带娇羞:“大人的事儿,小孩子你不懂。” 柳老爷子捶胸顿足,仰天哀号:“孩子他娘,我对不住你啊!我这有心为你守上一辈子,将来到了九泉之下与你相见,没成想,此时竟然有人疑我,疑我……”柳老爷子一咬牙,强挣了几个下人的手,冲到屋子里,拎了金老太太的包袱就往门外丢:“罢了罢了,老汉我这里的庙太小,盛不下你们这样的大神,你们现在马上给我走,马上走!” 下人们不知道自己家老爷这是怎么了,一看到他往外丢行李,也都帮着老子把金老太太母女的行李包袱打了包往外扛。 金香兰母女这一下子才知道急了。 “啊哟,我那件新买的夹袄,别丢别丢,别给弄脏了。” “唉,我那又靴子也是新买的,你硬扔给我扔到泥坑里头了我可不依!” “啊哟,我那几匹好布料可是过几日要带回去的,别扯扯拉拉的,弄到地上去喽。” 两个人追着拦着去接那些被下人们丢出来的行李,金家老太太连臊带委屈,跺着脚道:“这算是啥事儿啊?亲口说的话,你不认便罢了,还要这般翻脸不认人?还要把我们往外赶?真个是恩断情绝,啥也不论了?” 许是彻底被伤到了自尊,金家老太太将那件落在地上的皮夹衣给抱在怀里,将脚一跺:“丫头,咱们走,往后再也不与这么无情的人夹缠!”话一说完,夹着个小包袱先一步出了院子。金香兰一头雾水也赶快跟上。 娘两个就这么被柳老爷子给赶出了家门,站在大街上连个东南西北也分不清,想去找金一秤吧,又不知道她的医馆在哪儿,只得一人抱个包袱在街口等着。 直到晚上,金一秤他们几个忙完了回来的时侯,才看到金家老太太和金香兰两个人抱着包袱坐在块石头上冻着大鼻涕满脸都是。 金一秤故意上去问:“哟,奶奶,姑,怎么不进屋坐去啊,在这儿呆着多冷啊?” 金家老太太把脸一虎,站起来就说了一句话:“死丫头片子,咋这时侯才回来?赶快套车,咱们回家去!” 金一秤和杨八妮相视一眼,回头看了看柳老爷子家那紧闭的大门立马就明白这两个人是被人给撵出来的,当即哈哈一笑,雇车去了。 无论如何,金一秤和杨八妮的目的是达到了,省城的店门一关就可以安心回家忙家里的事情了,出来这么久了,也不知道一家人都过得怎么样了? 别说,还真是挺想念白小兰嫂子蒸的那一锅大馒头了,还有二姐,这么久不见了,她在干嘛呢? 金老二一大清早正盯着水缸里那几条宝贝锦鲤看,这几天天冷,生怕自己的鱼被冻死,金老二特地用稻草把那个大缸给裹了好几层,每天早上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将缸面上结的薄冰给砸一砸,生怕把里面的鱼给憋死喽。 这天,刚拿着水瓢把冰给砸完,抬头只见一个黑乎乎的人影进了院子,吓得墙角的狗“吱嘤”一声,丢了啃了一半的骨头,“嗖”的一下钻到狗洞里去了。 “啊,熊!”还没睡醒的金老二脚底下一软,陡然发出一声惨叫。 却见那头“熊”冲着他一竖眉毛,头顶的黑皮毛帽子往下一取,大声骂道:“熊熊熊,瞅你那个熊样儿!连你亲娘都不认识了?” 金老二被她这么一骂倒是回过神来了,揉了揉眼睛道:“啊哟,我的娘哟,您咋去了一趟省城打扮成这样啊?这黑毛皮袍子往身上一穿,这可把我给吓得。” 再抬头,只见金香兰也跟在后头进了门,一套缎子面的翠绿色夹袄,头上还别着两把银钗子,这模样和刚走的时侯那一副土里土气悲悲戚戚的模样,那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啊。 屋子里的人听到动静也全都迎了出来,看到一身皮草气势逼人的金家老太太,再看看涂脂抹粉的金香兰,一众人半天回不过神来。 金一秤和柳翠娥也进了门,她们两个倒是没啥变化,走时啥样,回来的时侯还是啥样,王金枝和李喜鹊围过来,冲着金老太太和金香兰两个人直打量,还忍不住伸手照着她们身上的衣服都摸了几把。 第485章休书 “啧啧啧,看看咱娘这件皮袍子穿的,乍一看我还以为是哪一家的富贵太太进了门哩,娘,这得是一整块皮子给裁出来的吧?这得不少钱呢。” 金老太太抚了一把头顶上的珍珠抹额,一脸高傲地道:“省城里头皮货行里的货我给随便挑了这么一件,还有更好的黑狐狸皮我没舍得挑呢,就这么一件黑羊皮的就花了我四五两银子。” 王金枝羡慕得直流口水,李喜鹊围着金香兰不转眼珠子地看,瞅瞅她头顶别着的珠花和银簪子,再看看她那一套刚好合身的缎子小夹袄,李喜鹊实在是稀罕得不行:“小姑啊,你这头上的簪花咋那么好看哩?你摘下来,叫俺看看行不?” 金香兰白了她一眼:“这哪儿能摘哩?我今天早上刚盘的头。” 李喜鹊又去摸她的小夹袄:“这小袄的款式真好看,得是省城的裁缝做的吧?我看咱们本地的裁缝铺里头都没有这样的料子,也不见这样的手艺。” “那是自然了!”金香兰笑得一脸得意“我和娘好歹去一趟省城,哪儿能一点长进都没有?四嫂,我可跟你说啊,这省城里的人真是不一样,比这县城里头又高级得多了。 那里的女人啊,个个都涂脂抹粉,有的女人比咱娘的岁数都大了,还往身上洒香露呢。” 王金枝伸着脖子问:“啥叫香露啊。” “依,香露你都不知道了吧?就是专门往衣服上洒的,叫人身上香喷喷的那种东西,那股味儿别提多好闻了,又香又甜的。省城里的老太太啊,个个都会打扮,那穿的那才叫一个阔哩,娘身上那件皮袍子你们瞅见了吧?阔不阔气?好不好看?在人家省城的店里就算是最便宜的货了,我就叫娘再买上一件更阔更好看的,她还舍不得花钱哩。” “我看着娘回来也大不一样了,不止是这穿的衣服,就连那头上用的抹额都镶上了细珍珠的了,我看这整个城里的老太太都没有几个能比她还阔气的了。” “嗨,那珍珠抹额也算不得啥的了,有一个中间镶着红宝石的,那才叫个好看哩,太阳光底下一照啊,血红血红的……” 金香兰口沫横飞地一通狠吹,金老太太也故意端着摆着的往那儿一坐,一丝多余的表情也不露,显摆自己这一身新行头的同时,也是要向全家上下所有的人证明:老太太我如今也是到过省城的人了,我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了,老太太我端地是今非昔比了。 几个儿子儿媳妇一齐上前,围着老太太是夸了又看看了又夸的,老太太暂时把内心对于柳老爷子的那一份失落放在一旁,专心地摆起谱来。 却见门帘一闪,李三郎的爹娘相互搀扶着走了进来:“亲家母,香兰,你们回来了?咱们家三郎的事儿,现如今可怎么样了啊?” 要不是这两个人突然进屋,金香兰娘两个是彻底忘了这一回去省城是干什么的去了。 金香兰抬头看了一眼公婆那皱皱巴巴的脸,站起来道:“爹,娘,我们去衙门里问了,三郎的事……怕是不好办。” 李三郎的娘一下子急了,上前一把握了她的手道:“香兰,是咋个不好办法?你给我好好说说。” 金香兰低着头,有点无语,这阵子她只顾在城里头吃喝打扮四处逛了,闲下来的唯一精力又全都放在了勾引柳老爷上,哪儿还留意他李三郎的案子如何啊?此时叫公婆一问,彻底是给激住了。 看她不说话,老两口又把眼睛看向金家老太太。 金老太太如今可自认为身份不一般了,将手里的茶杯子一端,故作深沉地抿了一口道:“亲家公,亲家母,你们家三郎的事儿,我亲自过去打听了,只是……唉,这其中,你们两口子没说实话吧?” “这,这个话可怎么说啊?” 金老太太冷笑:“你们初时来的时侯,可是一口咬定了说三郎只是个从犯,被人蒙蔽,这才受了牵连,可是我们到衙门里头一打听,咋就不是这么回事儿哩?人家府台大人断的你们家李三郎那可是主犯!” “主犯?我们家三郎他是主犯?府台大人他是亲口这么说的?” 李老爷子一个愣怔差点摔倒,李家老太太也吓得又哭了起来。 金老太太一拍巴掌:“这事儿还能有假?不是我说,若是真依着你们说过的,他李三郎只是个从犯,哪怕我们费点心思多花点钱,也把他给扒出来,可是现如今人家府台大人已经定了他是主犯,他这罪名还能小了? 我说老两位啊,哪怕是我们老金家在省城里头做着生意,也算是有根基的人,可是你们家三郎这个事儿也太大了,我们实在是无能为力啊。” 李老爷子和李老太太身子一软,扑通一声坐回到椅子上。 过了半晌,李老爷子这才喃声道:“命啊,全是命啊,要怪,也只能怪三郎他的心太贪,做下这犯了法纪的事儿,也实在是怨不得别人了。” 李老太太闻言,也自己抱着头痛哭不止,待到两个人哭够了,抬手把眼角一展,李老太太道:“香兰啊,既然你家男人扒不出来了,那咱们也就不在城里多留了吧,你现在把东西都给收拾收拾,咱们这就回李家屯。” 回李家屯? 金香兰一怔,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是老李家的媳妇呢,他李三郎眼下还没死,自己就是他的女人,哪怕他现在咽了气,自己也得给他守这个寡,只要公婆不开口说休了自己,自己就还得跟着他们回李家屯去。 可是现如今家们家都已经败落成那样了,自己回去,不还是跟着他们净吃苦吗? 金香兰看了公婆一眼,把头一低:“爹娘,你们现在就一纸休书休了我吧。” 第486章回来 “啥?香兰,你这是啥话啊?”李老太太当时就急了,“来的时侯,你不是说无论如何也要把三郎扒出来跟他好好过日子的吗?怎么一转眼,又叫我们写休书啊?” 金香兰道:“那是以前,我也以为三郎不是主犯,我也以为他能扒出来,我才说的那些话,可是现在我已经打听清了,三郎犯的就是死罪,到了明年秋天,怕就是挨一刀的事儿,他也没说给我留下个孩子,我凭啥……凭啥还给他守着啊……” “金香兰你,你……”李家老太太指着金香兰的鼻子,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金香兰别过脸不看他们。 李家老两口心里头气着金家老太太翻脸无情,恨着金香兰薄情寡义,可是也无计可施,如今的老李家,所有的家产都拿去扒李三郎了,穷得只剩下那几间瓦房,二亩薄田,再看看金香兰去了一趟省城再回来的这副样子,哪里还是个会踏踏实实过日子的人呢? 把她领回去,叫她仗着娘家现在在城里有几分势力,天天闹得鸡飞狗跳的,还不如就此一纸休书休了她干净。 老两口被逼无法,只得当场把金香兰的休书写下,从今往后两家人算是彻底断了来往。 虽然是被休,但是这名声比起个寡妇倒是还能好听着,金香兰松了一口气,大大方方地往县城里头一赖,也不走了。 金一秤进门先就听说金二丫前日里竟然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暂时不知道金香兰死皮赖脸要留下来的事儿。 仔细想了想,金一秤就感觉到不对劲:“二姐,那天孟小姐特地在雪地里等了好久来请你?你们之前的交情很深吗?” 金二丫点了点头。 金一秤有点奇怪:“你们两个是怎么认识的?要是我记得不错,上回在戏园子里头见面的时侯,她对你还淡漠得很呢。” 金二丫抹了一把眼泪:“就是从那回在戏园子里面见面以后,她来找过我,说是那回事情闹得那么难看,她很内疚,想要和我交个朋友……” “那回之前你们就见过面吗?” 金二丫把第一次跟着周傲文见了孟雨萱,之后又见面的种种都给金一秤说了,就连交换信物相互结拜的事情也都给说了一遍。 金一秤越想越感觉不对劲,直接找周大勇去了。 “一秤,你是觉得这一回二丫被人坑了是跟我大哥有关?这怎么可能呢?” 周大勇一脸的不可思议。 金一秤低头想了一会儿:“我也只是猜测而已,我二姐说第一次见那个孟姑娘就是跟着你大哥一起,当时她对她的态度可算不上友好,后来再见面就是在戏园子里头那一回,那回的情形你也看着了,也谈不上愉快吧。 可是后来为什么她又特地来找我二姐,百般讨好,还硬要结拜姐妹,竟然还那么有诚意地邀请我二姐去参加她的生辰宴会,我怎么想怎么觉得这个事儿没道理。所以我就想着,要不然你写封信问问你大哥,说不定他知道些什么呢。” 周大勇一想,也有道理,提笔给大哥写了封信,把金二丫的事情都在信里头写明了,问他这事儿会不会和孟雨萱有点关系,前脚把信给发走,后脚把金一秤的手一扯就往门外走:“一秤,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金一秤满头雾水跟着他出了门,一直到城南的一处漂亮的大宅子前面才停住. 三进三出的一所大院子,干净宽畅,出路还好。 “大勇,这就是你这几天新买的大宅子?” “哟,你咋知道了?我原本想要给你个惊喜的。又是张破仓那个快嘴子说的?”周大勇脸上满是失落。 金一秤有点意外:“大勇,你说啥,给我惊喜?这个宅子……” 周大勇道:“之前帮你们找房子的时侯,没寻思着你们家能来这么多人,房子眼看是找得小了。咱们眼前这么有钱了,干脆,我就在城里再给你们一家人买上一处大宅子给你们的家人们住。刚好这一家人迁到京城去了,我就把他们的大宅子给买下来了,怎么样?还不错吧?” 金一秤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大勇,这做生意上的事儿全是你的功劳多一些,年底挣了钱,你怎么就光想着贴补我们家人啊?你自己家是不是也得多顾顾?” 周大勇想说,你的家人不就是我的家人吗?你还和我分这个,想了想,到底没有叫这句话出了口。 嘿嘿笑了两声,周大勇道:“我们家的事儿我大哥操心得多一些,晚一点等他回来了我再跟他商量,眼前还是先处理你们家的事儿吧,我听说你小姑不是也回来了吗?这一下你们家里的人就更多了,也的确是需要一所大宅子。” 说起小姑,金一秤可就苦笑了,刚好能借着这个机会彻底给甩了老金家那一堆人,周大勇送的这所宅子也真是雪中送炭了。 这么想着,金一秤也就不多推辞了,暗地里联系了车队,把东西一收拾,打量着趁天黑就搬家。 搬的事儿金一秤提着就给二丫和大宝小兰打了招呼,千万别让隔壁那些人知道了,至于地址那就更加不能被他们给发现,一切都要做得神不知鬼不觉的好。 一切计划完毕,就在搬家当天,周傲文突然回来了,他是骑着快马连着跑了一天一夜从京城赶回来的,脸被风吹得不象样子,眼珠子都是红的,哪里还有往日里温文尔雅的影子。 周大勇没想到大哥的反应会是这么大,竟然连明年的春闱都不顾了,赶快把那一天金二丫被几个混混拦住羞辱的事情给说了说,又把孟雨萱之前对金二丫不咸不淡,后来突然示好,又是结拜又是交换信物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还特地强调她生辰之前特地冒着雪亲自来请金二丫赴宴。 第487章搬家 周傲文越听脸色越难看,听到最后脸色铁青,拳头握得发白。 孟雨萱,孟雨萱!想不到她竟然会做这样的事情? 自己没有向爹娘直说自己和二丫的事情,就是因为快要进京去了,生怕自己不在身边,孟雨萱会对她不利,没有人可以保护她。 实在想不到,还是被孟雨萱看出了端倪,想出个这样的招数来欺负她。 那一天,万一二丫的三个兄弟没有及时赶到,那么二丫会不会被他们给…… 周傲文连后怕带心痛,后背上的冷汗把衣服都给浸湿了。真想现在就见到二丫,把她一把抱在怀里,告诉她自己已经回来了,往后无论如何也要保护好她,不再叫她受上一分委屈…… 周傲文强逼着自己清醒,现在还不是见二丫的时侯,她不能白白地受了这个委屈,孟雨萱,是你先惹着二丫的,你就别怪我翻脸无情了! 理清了思路,周傲文对周大勇道:“大勇,我回来的事情你先不要给爹娘说,要是他们一定要问,你只管告诉他们,我已经中举,入了二甲,别的事情一个字都不要多提。你现在跑快点,去找金一秤,一刻钟之后,我们在钟楼旁边的茶室里见。” 要见金一秤?周大勇有点不解,可还是赶快道:“行,我这就去。” 金一秤实在没有想到会在这个时侯见到周傲文,更加没有想到,他听说二姐受了委屈,就马不停蹄地从京城赶了回来,竟然连明年春闱的事情都不顾了。 待到半个时辰之后,众人把话说开,金一秤的心里头就彻底有数了。 “行,傲文哥,这事儿就包在我身上,你要的东西,我一天之后就能给你。” 几个人商议以定各自分头散了。 金一秤直接回到药铺开始配周傲文要的那种药,有几味药柜上没有,金一秤又特地出城去寻,等到把这些药全都配全了给周傲文送去,天已经是黑透了。 金一秤离了铺子,就往新宅子里走,寻思着今天晚上终于可以在新宅子里睡个好觉,不用再听着隔壁那些人鸡飞狗跳了,结果一脚踏进院子,嗬,满院子都是人呐。 金老二,金老三,金老四分别住了南院北院和西院,老太太领着金香兰住了中院,只把东院留给金一秤一家人住了。 金一秤跺着脚直埋怨:“不是说了让悄悄搬家的吗?怎么把这些瘟神都给招来了?” 金大宝和白小兰一脸委屈:“本来就是趁着天黑偷着搬的,结果我们刚把东西给搬过来,后面王金枝抱着孩子就跟过来了,大呼小叫地说这宅子好得很,二话不说先占地方。 合着她王金枝每天啥事儿不干,就隔着墙头偷看我们家的事儿呢。 我们一再说这宅子不是我们的,让她们,结果王金枝这腿也快手也快的,二话不说把她那个丫头片子往地上一放,回头就招呼着二叔他们回去取行李,他们一家人一过来,四叔和奶奶他们还能不过来啊?” 金一秤气得直跺脚:“赶他们走啊。” 金大宝和白小兰快哭出来了:“赶了,他们不走啊!” 金一秤抬手就去挽袖子:“你们赶不走?我去赶!” 金一秤挽好了袖子冲着中院就去,一进门金老太太看见她立马大手一挥:“一秤啊,你去跟大勇说,叫他派几个使唤的人过来,要不然这一大家子杂活太多了,连那修剪花木的人都没有。” 金一秤那叫一个望天无语,冷声道:“奶奶,院子大,杂活多,要不然你们还回老宅子吧,那里地方小,不用下人修剪花木?” 金老太太瞪眼:“有大房子,谁还住小房子啊?院子大的活儿多,你们请人呗,人家省城柳老爷子家就用着不少下人哩。” 金一秤气得直想咬人。 金香兰赶快在一旁煽风点火:“一秤,你别不好意思跟大勇说,要不是你懂医术懂药材,凭着他周大勇能做下这么大的生意吗?我可打听过了,你帮他建的那个芝草园子带种参的园子一年可不少挣呢,再加上这城里的药行生意,还有省城的那一笔生意,一年怎么也不得挣他个大几千两纹银啊?你叫他帮咱们家多寻几个使唤的人难不成还过份了?离了你他做得下这么大生意吗?切!” 金一秤冷笑:“我和周大勇的事儿不用别人来插嘴,我就问我这房子说给你们住了吗?你们怎么就搬进来了?” 金香兰直接对最后一句话屏蔽,伸着脖子就嚷:“啊哟,二哥你慢点,我那个妆台子可是新的,你别给我碰坏喽?” 面对这样的人物,金一秤是当真无语了,转脸对金老太太道:“老宅子呆得好好的,你们过来干啥?” 金老太太理直气壮:“这新宅子不是比老宅子好吗?” 金一秤四十五度仰望天际,碧空万里,天雷滚滚。 王金枝又不甘寂寞地把头往外一伸:“一秤啊,你别怪二婶我说你,现如今咱们老金家也算是这县城里头数得着的体面人家了吧? 你做着那么大的生意,你二叔和你四叔那也是粮栈里头的掌柜了,咱们都住得起这么体面的大宅子了。 再说了,人家大勇是真心真意对咱们家人好,你去叫他办个啥事儿,他高兴还来不及呢,你现在就说说让他给咱们家请个佣人呗,两全其美的事儿为啥不干啊?听话,叫他给咱们请个下人过来。” 金一秤是真服气这一家人的逻辑了,叉着腰一声怒吼:“你们想请自己花钱请!另外,这宅子没说什么你们住,你们干嘛自己搬过来?” 第488章设计 一听这话,满院子人全都选择性耳聋了,又是抬家俱又是拾掇东西的,就是假装听不到金一秤在说什么。 眼看这些人是死赖在这里不走了,金一秤气得直翻白眼,把手一甩就往外走。 这边金香兰已经开始和王金枝掐起来了:“二嫂,话已经说到了这儿了,那家里头请下人的钱你就和我二哥出了呗,一秤都说了,二叔也是个掌柜的呢,凭啥家用他一分也不出?这个钱就得你们二房出。” “凭啥是我们二房出啊,我们又没说要请下人?” “你刚才不是还说二哥现如今有多体面了吗?凭啥不请下人啊?既然这个下人非得请,你们出点钱又怕什么了?” “嘿……那……那也不该就我们一家人出,四叔也得出,他也是掌柜呢,我们两家要是都出了,三叔也得出,全都是兄弟呢,少了哪一个都不成。” 李喜鹊原本在门外竖着耳朵听动静呢,一听这话也急了,把孩子一抱,三步两步地跑到屋子里头来:“唉,你们说要请下人的啊,我们家可没说,凭啥扯到我们家头上来啊?反正这个钱我们家可不出啊!” 王金枝:“你们不出,我们家也不出,我们家人口多,那开销开大着呐……” 几个人一吵吵,金老太太也闲不住了,拍着大腿也加入战斗,连吼带骂的。 隔着几道院墙都能听见她们几个女人混战成一团,金一秤绕到井边,取了个小药包子扔进去:“我让你们住,我先叫你们拉上个几天稀再说。” 当天晚上,金一秤娘几个在自己的东院吃完了饭,刚把门给关上就听到那几个院子里鸡飞狗跳的,一群人全都在提着裤子往茅房里头扎,那动静叫一个鬼哭狼号啊。 金一秤隔着院墙听得真切,耳听得金老太太号叫的声响越来越弱,怕是已经拉得虚了,这才扒上墙头问:“奶奶,你们这是怎么了?” 金老太太捂着肚子回她:“三丫头,你快点过来给我们看看,这全家上下怎么全都蹿稀了呢。” 金一秤假装吃惊:“哟,难不成是这个宅子里地气不好?和你们几个院里面的人八字不合?怎么一进来就害病呢?唉,要不然,明天一大早你们搬走吧。” 金香兰上来就扯金老太太:“娘,别跟这三丫头废话,当我不知道呢,她就是成心想赶咱们走,怕是二嫂晚饭没做熟,明天就好了,咱们才不走哩,有个大宅子不住,傻子啊。” 金一秤咬着牙冲着她们作鬼脸,好,你们继续不走,我就先叫你们再拉个几天再说。 余下的几天,金家人连着几天吃什么拉什么,满宅子人的脸都绿了,硬是没有一个开口说走的。 金一秤明里暗里轰他们他们全都假装听不见,反倒是请了几个和尚和道士过来又是画符又是唱咒的,给满宅子开个光,说是叫风水好一点,满院子别再中邪了就好。 哪怕是拉死在这宅子里,这些人还是死占着地方不挪窝,金一秤是真打心眼里服了这些人了,正打算买通那几个道士装神弄鬼地把这些人全都给吓跑,周傲文突然带过来一个消息,说是一切事情全都布置好了,开始按计划行事…… ** 翌日,孟雨萱正在廊庑下头逗鹦鹉,忽见丫环送了贴子进来,竟然是周傲文邀请自己一同饮宴的。 孟雨萱当即大喜过望:“周公子送这贴子来的时侯还说什么了?” 丫环摇了摇头:“这贴子是周公子的弟弟周老板送过来的,他什么话也没有多说,只说他兄长高中了二甲举子,私下里想请小姐你过去吃顿饭。” 孟雨萱高兴得眸光闪烁,将那贴子按在胸头左右抚着:“傲文哥他高中二甲了?果然我没有看错他,本为人中龙凤,一遇风云自然要跃出龙门的。啊,你快去叫人亲自回了他,说是那一日我定然会亲去赴宴。” 到得那日,孟雨萱特地将自己妆点一新,早早地引着两名丫环到了翠华楼的一品阁,一进阁内,只见周傲文已经侯在那里了。 见了孟雨萱,周傲文灿然一笑,躬身礼道:“孟姑娘,好久不见。” 望得他那一身风华濯濯明媚,孟雨萱一腔春意砰然不止,仪态万方地低身福道:“小女子,见过举子大人。” 周傲文笑了:“妄得了一个虚名,倒叫孟姑娘你见笑了。” 孟雨萱扭着身子千娇百媚:“傲文哥,人家才没有笑你呢,你现在高中二甲,不就是个举子老爷了?” 由丫环侍手入了席,孟雨萱将手一摆:“你们两个在门外侯着去吧,我与傲文哥单独有几句话要说。” 那两个丫环出了门,阁子里转眼就只剩下两个人了,孟雨萱一双媚目冲着周傲文频送秋波,周傲文只管招呼着她喝酒吃菜,又与她说起京城见闻种种趣事,谈吐风雅,温文有礼,翩然君子之风。 孟雨萱强按心头狂喜,满脸祟拜地听他说话,不时银铃也似地连声娇笑着,三杯小酒下肚,孟雨萱逐渐难以自持,身子娇软地向着周傲文的方向一斜:“傲文哥,你觉得我怎么样?” 周傲文看了她一眼:“孟姑娘,你很好啊?” 孟雨萱吃吃地笑:“傲文哥,如今你功名已成,在这终身大事上可有打算?” 周傲文顿了一顿:“暂未想过。” 孟雨萱嘟起唇角:“还未想过啊?上回我父亲亲自和你提的时侯,你便说你功名未成,暂时不想其他,眼前你已经是二甲举子了,难不成,你还要拿这话推我?” 周傲文站起来去取茶壶:“孟姑娘醉了,我去沏杯浓茶来给你解酒。” 孟雨萱一把按了他的手,满脸春波荡漾:“ 第489章乱伦 孟雨萱一把按了他的手,满脸春波荡漾:“傲文哥,我没醉,今日这里只有你我二人,我便大胆冲你表白了,难道你还忍心再拒绝我一次?” 周傲文看了她一眼,抬手将她面前的杯子倒满,轻声道:“雨萱,你醉了,先喝杯热茶,我去去就回。” 孟雨萱眸子垂了垂:“好的,傲文哥,我等你。” 周傲文取了茶壶径自出了门,到旁边雅阁里面一推门,愕然道:“啊哟,孟兄,你怎么坐在这里啊?” 孟成磊也是一头雾水:“周兄,你给我下的贴子上写的不就是这一间吗?我都在这里等你半天了。” 周傲文抬起手猛拍额头:“啊哟,怪我怪我,怕是给你的贴子上写错了,我今日定的是一品阁,怕是在给你的贴子上写错了,叫您在这里白等半天,恕罪恕罪。” 孟成磊笑了:“无怪无怪,圣贤还有犯错的时侯呢,何况仁兄你。” 周傲文扯着他的手就往门外走,嘴里一个劲地赔不是:“今日是要亲自给你送行的,我还约了孟姑娘一起来,结果反倒叫您在这里等了半晌,实在是不好意思得很,前面一品阁,仁兄请先过去,我这边沏上一壶好茶,马上就到。” 一听说孟雨萱也来了,孟成磊眼睛陡然一亮,当即一拱手:“周兄只管去忙,我自去一品阁便好。” 周傲文将手一抬:“仁兄请。” 孟雨萱手托香腮,将杯子里的一盏茶水饮下,更自春情迷离,满心满眼的都是周傲文,他的翩翩举止,他的优雅谈吐,他的玉树临风,还有他那满腹才华。 这样的人物,叫人不爱都不成呢…… 突然听得身后门响,象是有人走了进来。 孟雨萱娇声嗔了一句:“怎么去了这么久啊?”作势回头却将手边的帕子碰掉在地上,俯身去拾帕子,有一只手先一步伸了过来将那帕子捡起。 “雨萱,你来了许久?” 孟雨萱抬眼看他,翩翩公子,风华无限,双眸脉脉含情。 孟雨萱双眼迷离,咬着唇角嗯了一眼,娇声嗔道:“怎么此时才回来?等了你半天了。” 孟成磊闻听此言心头狂喜,回头向门口看了一眼,打量着周傲文过一会儿才回来,大着胆子一把握了孟雨萱的手,喘着粗气问:“堂姐,你适才……是在等我?” 孟雨萱此时春情迷乱,完全不知道面前的人是谁,伸出食指照着他的胸口一点:“傻瓜,这阁子里只有咱们两个人,我若不是在等你,又会是在等哪一个?” 孟成磊当即心花怒放,这么多时日,他等的是她,念的也是她,知道她心里爱的是周傲文,心底妒着闷着却也无计可施,却未曾想到,堂姐今天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孟成磊一时兴奋得忘乎所以,在椅子上坐稳了,将孟雨萱托在膝上抱在怀里,捧着她的脸就吻了下去,喃声道:“雨萱,你可知我为等这一日,苦熬了多久?” 孟雨萱被他吻得身娇骨软,明明看不清面前的人物,却只觉得他每一处都是好的,轻声喃语着叫他不许放肆,可是这身子却是一个劲地往他怀里偎。 孟成磊被她撩得心头猛兽已起,将什么三纲五常的道理全都抛于脑后,抱着孟雨萱的小嘴就是一通深吻。 ** 周傲文到堂下站定,远远地看到大门一闪,一众人物一起进了大堂,赶快上前拱手施礼道:“啊呀,众位同窗盛情,亲自赏脸赴宴,小生感激不尽。” 周傲文的县学同窗今日都得了贴子,到场了足有几十人,一听周傲文这么说,全都拱手还礼,连声道:“喜闻周兄高中,我们哪儿有不来的道理,这些礼物,请您笑纳。” 周傲文将手一挥,周大勇领着两个小兄弟从堂后走来,几个人将那大包小包的东西一接,周傲文连声笑道:“感谢赏脸,感谢赏脸,楼上一品阁,请各位高抬尊步,直接过去就行。” 众人一起上了楼,到了一品阁门前,突然听得里面的动静不太对,象是一对男女动情呢喃。 光天化日的,这是在做什么?学子们好奇,将门一推,却见屋子里面有一男一女,衣衫不整,相互搂抱着深吻不止,那个男的满腔淫欲,嘴里呢喃着:“我的亲儿乖乖,你想死我了,今日赏我一亲你的芳泽,虽万死不以为报也。” 那女子娇喘连连,满脸淫艳:“唔,素日里见你也是个君子,何故与这猫儿一般,馋成这副德性,要叫奴家怎么说你才好。” 众学子一同呆了脸,瞠目结舌地看着面前这一副活春宫,也不知道是该进去好,还是不进去好。 周傲文上前几步,故意大声问道:“就是这一间了,各位仁兄请进啊……啊哟,孟兄,你这是……” 屋子里的两个人听到动静,猛然惊醒,孟成磊回头就吓了一跳:“啊哟,周兄!怎么这么多人?” 孟雨萱微微回神,巡声一看,立时惊得花容失色:“傲文!”再一回头,这才看见一直抱着自己连搓带揉的竟然是孟成磊,当即惊得把他猛然一推,掩面惊呼道:“啊,堂弟,你这是做什么?” 众人一派哗然,原来屋子里这两个人是堂姐弟啊?竟然白日宣淫,做下如此乱伦之举?! 周傲文看了看孟成磊又看了看孟雨萱,当即恼道:“孟兄,孟姑娘,我好心好意请你二人赴宴,你们怎可当众做此无礼之事?却是置在下于何地?!” 孟成磊窘得面红耳赤,低着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孟雨萱这会才算是完全省过神来,瞪着眼看了看孟成磊,又看了看一脸怒气的周傲文,过了半晌,这才掩面指着孟成磊大声骂道:“傲文哥,你给我作主,他,他扮成你的样子来羞辱我!” 第490章臭不可闻 孟成磊急声狡辩:“我,我没有啊,堂姐,适才明明是一进门你先抱住我的!” 众人一片哗然,有人认出来孟雨萱的,不由得小声嘀咕:“啊哟,这不是孟家的千金小姐吗?平日里看她那么端庄淑雅,未曾想骨子里竟然如此邪淫。” 有那正统君子止不住愤慨:“不堪入目,不堪入目啊!这富家千金,竟然也做出此等事情,当真是世风日下!” “看那男子的穿着也象是个读书人,怎么会做出如此邪淫之事,当真是猪狗不如。” “亏得周举人这么抬举他们,特地下贴请他们赴宴,他们却在这里做下如此不堪之事儿,当真是没有廉耻。” 更有些学子轻薄地故意嘻笑:“哈,平日里看着孟小姐不是挺大方端庄个人物啊,原来骨子里如此淫荡,嘻嘻,开眼了,真是开眼了。” “嘻嘻,是啊是啊,早知她如此饥渴,咱们也不畏着惧着她的门第了,早点上她门上提亲多好。” “切,这样的女人你也敢要?当心头顶长草原!” 众人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孟雨萱连臊带恨差点晕过去,回头冲着孟成磊怒骂了一句:“无耻淫贼!”将脸一捂,哭着夺门而出。 孟成磊一看她跑了,拿袖子把脸一挡,也冲出人群拨腿就走。 门口有学子看不惯的,小声道:“这人也实在是太无礼了吧?周举人今日设宴,特地抬举他们,他们倒是做下这般不体面的事情。大户人家的门风意然如此龌龊?!” “就是,亏得孟老爷还是这县城里数一数二的名门望族呢,竟然纵着本门子侄和自己的女儿做下如此不堪之事。人家周举人设宴,他们出丑,出了丑扭头就走,就是这般的人品?” 孟成磊已经跑出几步,听到众人这么一说,又硬着头皮回来对着周傲文拱手一礼,满脸愧色地道:“周兄,失礼了,改日再亲自向你赔罪。” 周傲文别过脸去摆了摆手:“罢了罢了,快去追上雨萱,莫叫她出了事儿。” 孟成磊提起袍子一路小跑地去追孟雨萱去了。 众学子个个面带不悦,又骂了孟雨萱和孟成磊几句没有体统不知廉耻的话,这才由周傲文引着入席…… 千万不要以为男人的嘴会比女人可靠。 更不要盲目地相信知识分子嘴上的节操。 血淋淋的事实证明,高级知识分子黑起人来更厉害,不过是几天时间,孟雨萱与他堂弟孟成磊的奸情在县城贵圈里头传了个遍。 偷情,乱伦,白日宣淫几个关键字,把孟雨萱的名声给渲染得臭不可闻。 孟雨萱,县城数一数二的富家千金,传说中才貌双全,八面伶俐的人物,曾经使县学里诸多学子慕其芳名,仰其姿容,然求而不得的人物,今日一朝名声落地,怎一个狼狈了得? 孟老爷因此气出一场大病,将孟雨萱臭骂一顿,关在房里不许她再出来。那边又着人去拿孟成磊,一定叫他当面给自己个说法。 未尝想,孟成磊出了事之后,自知麻烦不小,竟然卷起铺盖卷儿连夜跑了! 如此一来,孟雨萱的名声更是雪上加霜,她万万想不到,自己这个道貌岸然的堂弟竟然是个人品如此不堪的人物,未出事时抱着自己甜言蜜语,各种哄骗,如今听到点风声,他先脚底抹油了,这样的人渣,亏得父亲还与他来往! “若是有生之年,叫我孟雨萱再捉到他,看我不撕了他的皮,喝了他的血!这样的渣滓,怎么苟活于世上的?” 孟雨萱眼睛里面恨出血来,却完全无计可施。 原本计划着巧施毒计叫金二丫这辈子声名狼籍的孟雨萱,此时自己先尝到背着一个臭名声被世人指指点点的滋味,如今连门也不敢出,只得日日躲在房里以泪洗面。 孟老爷子被气得大病一场,思来想去,知道自己的这个宝贝女儿若是在青城县里继续呆着,怕是名声越来越臭,只得咬牙狠心卖了自己经营了几十年的书馆,带着女儿回原籍去了。 春秋茶楼里面,三个人相对而坐。 周大勇看了周傲文一眼:“大哥,看不出来啊,你下手还挺狠?” 周傲文横了他一眼:“是她伤害二丫在先,此时我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若是那一天二丫有任何闪失,我定然叫这个丫头偿命!” 周大勇被大哥眼睛里的狠戾惊了一跳,这可是自己亲大哥?十几年了,还是第一次见到他露出这样的表情。 周傲文又对金一秤道:“金姑娘,这一回感谢你配的迷药,果然药效了得,迷药起效与失效的时间掐算得极准。” 金一秤笑了:“寻常的迷药下下去,人最少得迷上半个时辰以上,这样以来极易被人看出破绽。孟雨萱从见她的堂弟,到诱得她堂弟上下其手,再到被所有人撞个正着,一柱香的时间是足够了,所以我就在分量上计算好,好戏一演,观众一看,药性自解,这样谁也拿不到证据证明是有人在她的茶水里头做了手脚。虽然这个法子有点下作,但是她欺负了我姐姐在先,也怨不得咱们。” 周傲文一拱手:“金姑娘神医神术,在下佩服。“ 金一秤摆了摆手:“我今天来不是跟你说这个的,我二姐的事情现在虽然过去了,但是到底连累得她名声有损,对于这件事情,周大哥你打算怎么办?” 周傲文翘起嘴唇一笑:“金姑娘今天既然把话说在这里了,那我就据实相告。在我走之前就已经决定上你们家提亲的,但是当时,一来我没有功名傍身,怕是爹娘不许,二来,你娘那里我也没有把握。 既然现在我已经中了举,也自信有能力去保护和照顾二丫了,那么过几日,我就上门正式给二丫提亲。还要烦请金姑娘在你母亲面前先替我美言几句。” 第491章闹死 金一秤立马对周傲文刮目相看,原来以为这种读圣贤书的男人全都迂腐不堪呢,之前那件事情,虽然金二丫没有吃亏,但是名声上终是有损失,周傲文如今可是中了举,算是半个官老爷了,竟然还能不忘初心,将二姐如此珍爱着,这样的男人,值得托付终身! 金一秤当即一抱拳:“傲文哥你放心,这事儿包在我身上。” 周傲文和周大勇一起回了家,叫周掌柜的夫妇吓了一跳:“傲文,你咋这么快就回来了,不是说好了等明年春闱的吗?” 周傲文翘唇一笑:“娘,你儿子我已经中了举人,你还一定要逼着我再考个状元吗?我想过了,我这个性格未必就适合去作官,只要考取个举子功名,能护一家人周全也便罢了。我这回回来,是想把自己的婚事先给办了。” 办婚事? 周婆娘大喜过望,听到向来油盐不进的儿子主动提起要办自己的婚事,那当真是比看见他中了状元还要高兴! 上前一把将周傲文的手给拉起来,周婆娘连声道:“好好好,傲文啊,你可算是开窍了,你赶快跟娘说说,打算几时去娶孟姑娘进门?” 周傲文脸色一变:“娘,我哪儿说要娶她了?” 周掌柜的也赶快给周婆娘打岔:“你这婆娘不是平素里最爱胡打听的吗?怎么眼前这么大件事儿你都不知道?孟姑娘出事儿了,是和她堂弟……唉,不提也罢,反正那个事儿不好听,咱们家傲文不娶她才对呢。” 周婆娘是真不知道孟雨萱出啥事了,一听周掌柜的这么说也就不多问了,只伸着脖子看周傲文:“傲文啊,不是孟姑娘,那会是谁啊?难不成是你哪个同窗家的姑娘?或是京城里的贵女?” 周傲文道:“我要娶金二丫。” “娶谁?”周婆娘和周掌柜的同时一愣,都感觉有点不可思议,之前就听说周大勇迷那个金一秤迷得七荤八素不知道东南西北的,几时周傲文又想娶金二丫了? 愣了半晌,周婆娘这才结结巴巴地道:“傲文,你……你咋想起来要娶她了?这个丫头她出身也一般得很啊。” 周傲文道:“爹,娘,我走之前,你们是怎么跟我说的?是不是说过只要我中了举人,一切事情都依着我?如今我已经考中了二甲举子,光耀门楣了,我自己的婚事还不能自己作主吗?反正我这辈子非金二丫不娶,你们这两天就替我张罗吧。” 话一说完,周傲文冲着爹娘深施一礼,径自上楼去了。 周大勇一脸祟拜地看着大哥的背影,大拇指一竖,赞了一声:“霸气!” 冲着呆若木鸡的爹娘一笑,周大勇道:“爹,娘,我先去帮我大哥准备聘礼去了啊。” 话一说完,欢天喜地地就跑出门去了。 过了好半晌,周婆娘和周掌柜的这才回过神来。 周婆娘喃声问:“孩子他爹,这个事儿,你咋看?” 周掌柜的道:“还能咋办?你儿子如今已经是举子老爷了,还不是他说咋办就咋办?我说你也别光呆着了,咱们现在赶快找媒婆给金家二丫头下聘书去啊。” 周婆娘:“……” 媒婆一上门,还真叫金家上下一齐炸了锅。 这可是举人老爷上门提的亲啊,金家老太太高兴得眼睛都找不着了,以前她向来是不喜欢金二丫的,实在没有想到,这举子老爷竟然托着媒人上门给她提亲来了。 啊哟哟,这一转眼,自己这个孙女可就是举子老爷的正官夫人了哟,那可是实打实的官太太喽。 金老太太二话不说,踮巴着小脚去街上买了一套银首饰头面就给金二丫送过来了,金香兰也赶快送了块布料过来巴结。 其他几房的人也不含糊,各自把家里压箱底的东西全都拿来了,那吉祥如意话是一箩筐一箩筐地说啊。 前几天王金枝和李喜鹊两个人背地里还没少嘀咕金二丫那件事儿呢,这一转眼,两个人脸上全都堆了蜜,一路小跑张罗前张罗后的,紧赶紧地给金二丫备嫁妆。 家里这么一热闹,老金家那些人更不肯从宅子里往外搬了,这一转眼就是和举子老爷是亲家了,怎么着也得抱着这根粗大腿。 金一秤连着往井里下泻药下了半个多月,老金家的人依然顽强,眼下抱上了周傲文这棵大树,那定然是更不肯松手了。 金一秤被这一家子活宝给气得牙痛,大清早的抓着个小药包子在井边直转悠,白小兰看着她不太对劲,上前一把扯了她:“小妹,你这是干啥哩?” 金一秤目露寒光:“这帮人太顽强了,实在不行我给他们下包砒霜得了,我赶不走他们我闹死他们。” 这可把白小兰给吓得要死要活的,一把抱住金一秤:“一秤啊,你可千万不能干傻事儿 ,这万一惹出人命来,可咋整。” 金一秤叹了口气把手里的药包子往井里头一扔:“算了,看你的面子上,我还是继续用泻药吧,先留着他们一条命。嫂子,这回你可得记住了,哪怕是这一院子的人全都拉死,你和娘也不能管。” 白小兰吓得脸白:“一秤,难不成,这阵子老宅子的人都拉肚子这事儿是你干的啊?” “对,就是我,他们要是还不走,我就往井里下砒霜,哼!” 金一秤话一说完转身就走,白小兰吓得直在原地打哆嗦,到了晚上,金一秤在店里头忙完了一回家,就听到屋子里的动静不太对。 第492章调理 金老太太大着嗓门喊:“啊哟,这茶水怎么这么烫啊?” 柳翠娥就赶快道:“娘,我再给您倒碗温的去。” 金老太太又说:“啊哟,这是绿茶啊,还是温的,你是成心叫我伤胃呢?屋里头不是有好参吗?你给我熬碗参汤不就行了?” 白小兰替娘感觉到委屈:“奶奶,家里的好参前阵子吃完了,俺娘这才给你熬的滋补茶,这茶不伤胃,对身子也好。” 于是金老太太用更大的嗓门喊:“哟,原来这是滋补茶啊?怪不得我这阵子净上火呢,我说你们这帮没良心的小娘们儿哟,你们个个嫌弃我活得长啊,明知道我这阵子身子不舒服,净上火了,你们还给我煮滋补茶,这是打算把我这条老命给玩死的是不是啊? 哼,我就知道,你们大房的人啊,全都能耐了,全都怪我这个老东西拖累你们了,全都恨不得我早死呢,啊哟哟,街坊四邻的啊,你们都来看看,都来听听啊,有那能耐丫头就有那能耐娘,那是照死里作我这个老太婆呢。” 金一秤一拍脑门,合着是今天早上白小兰看到自己往井里扔东西,心里过意不去,带着娘过来看老太太了,结果这一看,又把老太太的尿性给供起来了。 金一秤抬脚就往屋里走,进门先是一句:“哟,奶奶,你怎么又不舒服了?来,叫我看看,这上火可有办法治,实在不行,我先给您放放血呗。” 金香兰一把拦到金一秤面前 :“一秤,你干啥?没听着你奶奶这大呼小叫的说难受的吗?你怎么还往屋里凑,成心想怄死她的不是?天底下难寻你这么不孝顺的人!” 金一秤冷笑:“小姑,你这是什么话啊?有病就得治,我是大夫,明知道我奶奶有病我还不治,那才是不孝顺呢?”回头又往屋子里喊:“奶奶,刚说什么?上火流鼻血?不怕啊?我把我最粗的那根空心针拿来给您多放两回,立马就好。” 金老太太在屋里吓得变了脸色,抓着柳翠娥道:“叫你闺女走,叫你闺女走,我知道她心里头根本就看不上我这个奶奶,我就是死了她才高兴呢,你叫她走,我看不得她。” 白小兰替金一秤不平:“奶奶,一秤是真的关心你的病呢,您哪儿能这么说她呢?” 金老太太把脸一虎:“我和你娘说话,你插啥嘴?没规矩的东西。” 白小兰被金老太太骂得委屈,眼泪直在眶里含着也不敢让落下来。 柳翠娥心痛着白小兰,扯着她的手把她拉到门外,迎住金一秤道:“一秤啊,你奶奶这会儿身子不舒服,不想见你,你就别进去了。小兰今天忙一天了,你叫她随你先回去歇着吧。” 金一秤最着急的就是柳翠娥这副脾气,当即把手一抬:“娘,我是大夫还是你是大夫啊?我奶奶有了病就得我治,你赶快带着嫂子回去吧,没你们的事儿。” 金香兰在旁边笑得不阴不阳的:“哟,这婆婆身子骨不舒服,儿媳妇在旁边照顾着不是天经地义的吗?你一来就叫你娘和你嫂子回家去,你这是啥意思啊?” 金一秤抬眼看她:“我奶奶不是你娘啊?你咋不仔细伺侯着呢,就知道使唤我娘?!你还要点脸不?” “你!”金香兰气得眉头直竖,对上金一秤那一脸怒气,也不敢说话了,直把手指指着柳翠娥:“大嫂,你就是这么教孩子的?看看你闺女说的是啥话?我算是明白了,你们娘两个就是故意欺负我呢?!” 金一秤这会儿也彻底火了,把袖子一挽,指着金香兰的鼻子就开始骂:“对,我就是欺负你呢,我欺负你一把年纪了还赖在娘家,啥活也不干,就知道欺负我娘和我嫂子,你当我们大房的人都是这么好欺负的?” 金香兰知道她不好惹,当即使出绝招,往地上一躺就打滚撒泼的:“啊哟哟,快来看看啊,谁家的侄女是这么跟小姑说话的啊,也就是欺负我命苦没有男人依仗啊。 你金一秤多能耐啊?你有男人宠了,你就不拿我们这些命苦的人当人看了啊,你这明里暗里就想照死里挤兑死我的啊。既然如此我也不活了,我今儿个就碰死在你们面前,省得叫你金一秤添了恶心!” 话一说完,又从地上跳起来,冲着脖子要去撞墙,吓得柳翠娥和白小兰一起上去拉她。 金一秤在后面扯着柳翠娥和白小兰:“别拦她,你让她去撞,我看她能撞死不?” 金香兰一看自己这计谋不成,直接往屋子里一冲,抱着金家老太太放开嗓子就大声哭:“娘啊,娘啊,你看见了不?她金一秤就是想要逼死咱们娘俩的啊。谁不知道现如今二哥三哥四哥都能帮她挣钱了,个个在她面前有脸,就咱们娘两个是女人,又没有个男人可以依仗,在她面前就没脸。她这是真心巴不得咱们都死了呢。” 金老太太一听闺女这么嚷,当即也配合地抱着女儿放开嗓子大声控诉,把自己娘两个形容得象那野地里的苦菜花一样,把金一秤形容成了一个活脱脱的地主恶霸,无情无义六亲不认的白眼狼。 两个人声传十里,底气十足,引得左邻右舍的人都打开窗子看热闹。 柳翠娥和白小兰都怕外人听见了面子上不好看,金一秤可不管那些个,把她们两个人的手一扯:“我说娘,嫂子,别傻了,你们听听我奶奶那骂人的底气那么足,象是有病的吗?这不是明摆着作你们的吗?你们还在这儿守着,这得叫作到啥时侯?” 第493章装死 柳翠娥看出来金一秤是真生气了,可是听着屋子里老太太哭得可怜,还是感觉着于心不忍,拉着金一秤小声劝:“三丫头啊,你还是心眼太直了,哪儿能这么着和你奶奶还有你姑呛呢?这叫左邻右舍地听见她们这么说你,还是背地里说你不好?不孝顺?” 金一秤道:“外人说什么,我才不管呢,我就管着不能叫你和嫂子在这受气。”一边说一边一左一右地拉着柳翠娥和白小兰要出门。 屋里的两个人号够了,眼瞅着金一秤拖着柳翠娥和白小兰头也不回地往外走,立时改变战术。 金老太太往金香兰的后背上一趴,大吼一声:“得了,闺女,既然人家已经嫌弃咱们嫌弃到脸上了,咱们也不能继续在这家里头呆了。这会儿你把娘给背上,咱们娘俩往河里一跳,免得再给她们添恶心。” 金香兰一脸悲壮地把脸上的眼泪一抹,真的把老太太往肩膀上一背就往门外走。 金一秤扯着柳翠娥和白小兰已经走到门口了,再一回头,只见金香兰背着金老太太一脸悲怆地从那门里头走出来。一边走一边哑着嗓子哭道:“娘,你抱紧我,这里路不好,莫叫把你给颠下来。” 老娘娘抱着女儿的脖子哭得一脸惨烈:“香兰啊,实在没想到,临到最后也就是你还当娘是个人啊。别的人哪个还当娘是回事儿啊?娘现如今啥都不怨,只怨咱们娘两个命太苦啊,苍天啊!我这苦命的闺女哟,都怪你命不好,连个好男人也找不到,这才叫人这么使劲地欺负咱们啊。” “娘……”金香兰一声哀鸣,泪飞如瀑。恨不得现在天上赶快电闪雷鸣的,再来场瓢泼大雨,最好旁边再有人拉着二胡配上乐,好叫现场的气氛再悲情一点。 二房四房的两个女人早料到金老太太和金香兰不是一般手段,可是实在没有想到这两个人会这么出戏,这眼看是越来越精彩了,也不知道她金一秤该是怎么收场,一个从茅房里面探出头来,一个从柴草垛后头冒出个脑袋尖儿来,全都等着看热闹。 金一秤把柳翠娥和白小兰护到身后,往门口一闪腾出条道来:“姑,看不出来体格不错啊。背着我奶奶走这么远都不带喘气儿的?来来来,多走两步,让我再看看你的肺活量到底怎么样?” “你!”金香兰被她给气得一口气儿吊不上来,差点打出一个趔趄来。 金家老太太偷着拿脚在后面支了一下,仰着脸冲着院墙外面大声喊:“街坊四邻的听清楚了啊,看明白了啊,这亲孙女嫌她奶奶和她姑姑吃闲饭碍事了,这是铁了心地把我们往外赶呢。 你们都来作个证见啊,今儿个我们娘两个出了这个门,哪怕是饿死在她们大门口,也断然不再吃她一口饭。闺女,走,咱们现在就走,出了这个门,再也不认她们了,免得给她们添恶心,呜……我那苦命的老大啊,你这么一死,你瞅瞅你那闺女你那媳妇都是咋待我的哟……” 她这么一喊,街坊里的全都围过来看热闹,眼瞅着院子里一个年轻妇人背着个白花苍苍的老太太一步一挪地往门外走,口口声声地说被人给撵了,真当她们两个人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时之间说什么话的都有。 柳翠娥生怕丢人现眼,一个劲地扯金一秤的袖子,示意她赶快上去说个软话,别叫这娘两个再闹了。 金一秤倒是巴不得这两个女人赶快走呢。 可是她也已经看明白了,奶奶和姑姑天生是两人个作妖下凡,她们断然不会轻易走,今天就是故意唱戏给街坊四邻里看呢,今天索性玉叫她们把所有的妖都给作完,看她们往后还有什么好戏唱。 金香兰背着金老太太一边哭诉一边走,眼看就要跨过门槛,偏是身后的人没有一个出来拉出来劝的,心里头不免有点慌。 金老太太可比她淡定多了,伏在金香兰的背上开始向四周的邻里们哭诉:“老太太我是命真苦啊,生了四个儿子一个闺女,眼前儿子都忙着生意不在家,家里就这几个女人了,她们就照死里祸害我。 看着我有病,也不给我治,连口热茶都舍不得给我啊。亏得我身边还有这么个苦命的闺女,肯顾着她这个老娘一点,要不然就在这大宅子里头,老太太我是骨头凉了都没有人管啊。” 她这么一说,周围的邻居还真就信了,全都冲着柳翠娥她们几个指指点点的。 柳翠娥和白小兰她们两个人哪儿受得了这个,伸着手想要上去劝劝老太太叫她别再闹了,金一秤把她们两个往身后一推:“娘,大嫂,你们两个先回屋去,这里的事儿交给我。” 柳翠娥和白小兰原本不放心叫一秤自己处理这样的场面,可是也被周围的人给看得混身不自在,只得各自抹了一把眼泪先躲回房里去了。 金一秤把胳膊往胸前一抱,继续一脸淡定地看着那娘两个往门外走,暗地里寻思着,只要她们两个一脚迈出了这个门槛,金一秤插上大门就放炮庆祝去。 果然,金香兰背着金老太太颤巍巍地出了门,“一不小心”把脚崴了,直接就坐到了地上,抱着自己的脚就大叫:“啊哟,我的脚真是痛死了。”又假装突然一省,回身一把抱住金老太太就开始哭:“啊哟,娘,娘,你怎么样?你没事儿吧?刚才我是不是摔着你了?娘,娘,你醒醒啊,你说句话啊!” 金老太太很配合地把眼睛一闭,直接“死”在了自己家大门口。 第494章人中 这一下周围的人全都炸开了,有人大声喊着:“这老太太眼看快不行了,这一家的人怎么没有一个出来管的?唉,你不是她孙女儿吗?你赶快过来看看你奶奶啊。” 金一秤抱着肩膀一摇头:“我奶奶说她不叫我碰。” 有人实在看不下去了,大声叫道:“赶快找郞中,快点叫郎中过来看看,这老太太到底是咋了?唉,刚才不是说她有儿子吗?赶快叫人给她儿子报个信儿去。真是没有见过这样的人家,男人不在家,一家子女人合起伙来欺负一个老太太和一个姑娘的!” “对啊对啊,看看这老太太可怜的,她家闺女也是可怜。娘两个硬是叫这家的女人们给欺负这样,看来还是那句老话,生儿子多了不是福,儿媳妇孝顺了才是福呢,唉,这得是多苦的命啊。” “你们瞅瞅,老太太都这样了,她孙女站在旁边连管都不管,这么坏良心的丫头谁娶着娶倒霉,哼!” 众人七嘴八舌地一通议论,金一秤只管一脸淡定地听着,不接岔不开口,就拿眼睛盯着金香兰看。 金香兰被她看得不自在,低着头假装揉自己的脚,又扶着老太太哀哀的哭,口口声声地叫着:“娘啊,你可千万别有事儿啊,你要是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往后叫我一个人在这世上孤苦伶仃的可怎么办啊?” 金一秤摇着苦笑着默叹,好一对演技派的母女啊,晚生个几百年直接去娱乐圈作影后多好?当真是生不逢时。 正寻思间,突然听到身后有人粗腔大调地嚷道:“让让,让让,病人在哪儿,让俺这个当郎中的瞅瞅。” 一看见这个郎中,金一秤可就笑了。这个人叫胡老三,是在街口修脚的,后来看着金一秤他们几个开医馆行医卖药挺挣钱的,自己也假模假式地学了几天,就敢摆上摊子行医了。 要论起医术,这个货是当真一点也没有,可就是胆子够大,治过猫治过狗也治过人,只要有把握不把人给治死,他就敢下刀。 是谁把这个人给叫来的?真是太有才了,看来考验老太太真正演技的时侯到喽。 胡三郎中先伸出一只刚给人修过脚的手在老太太鼻子底下探了探:“依,还有口气,看来人还有救。” 老太太被他手上那股味儿给熏得差点吐出来,喉咙滚动了几下硬是给忍住了没睁眼。 胡三中从怀里摸出那把锃亮的修脚刀,一脸内行地道:“但就是有人晕厥,只要照着人中刺上一下,就能醒过来了,无妨无妨。” 一边说一边伸手去脱老太太脚上的鞋子。 有人在一旁问:“大夫,您这不是要刺人中吗?你脱她鞋干啥啊?” 胡三大白眼一翻:“你懂啥?人中不就是人的中间吗?不在脚底板上就在肚脐眼上,人太多,我去刺她肚脐不合适,那就只能是刺脚底。” 三下两下脱了老太太脚上的鞋,再把裹得层层叠叠的裹脚布往下一解,周围的人“轰”的一声退开一大片。 胡三也被熏得直翻白眼,拿手在鼻子底下扇了扇,一脸嫌弃地道:“啊哟,你这老太太脚上这股味儿哟,顶风都能把人呛出十里半去。” 金香兰也捂着鼻子往后躲,嘴里争辨着:“还不是俺嫂子不孝顺,都不给俺娘备洗脚水,俺娘现如今混身是病,她们更不想管,就想把我们娘两个给赶出来!” 胡三又开始内行:“也不是光不洗的事儿,看来你们家老太太受的委屈挺大,这怨气从头顶都冲到脚底下来了。这是怨气,怨气郁结弄的。” 金一秤背过身,捂着肚子忍笑忍到抽筋,长这么大,还是第一回听说怨气能郁到脚上把脚给闷臭的。 胡三眯着眼睛端详了一会儿,突然拿着手里的修脚刀照着老太太的脚底猛地一戳,“噗”的一声入肉三分,金老太太演技再好也装不下去了,“嗷”的一声惨叫睁开眼:“喂,你要杀人是不是?” 胡三一脸得意地向众人看了一圈:“你们瞅瞅,我说的不错吧?就是得刺人中,一下子就醒了。老太太,你别怕,我这是在给你治病呢。” 金老太太抱着自己被刺得鲜血淋淋的脚连哭带喊:“你是哪儿来的狗头郎中,哪个叫你来救我的,你赶快给我滚,给我滚,我不叫你治,你赶快走!” 好容易来个生意,胡三儿哪儿能叫她跑喽,伸手把老太太的脚脖子握得死紧:“老太太,您别不听劝,脚底下可管着人全身的脉络呢,刚才我只一刀,就把你给救醒了吧? 唉,刚才我听你闺女说什么来着?你在家里受尽了委屈?那估计是忧心成疾混身是病,您别怕,我再给您一刀,定叫您除了心病。” 胡三把手里的刀一亮:“大脚趾主心,二脚趾主肺,三脚趾主肝,四脚趾主肺,五脚趾主肾,老太太您忍着点,我现在给你每根脚趾下头上来一刀,放点血,立马治了您全身的毛病。” 话一说完,不顾老太太挣扎,照着她的大脚趾上“噗”的一刀。 第495章开刀放血 “娘啊!”金家老太太这一声惨叫犀利得叫震聋发聩,脚腕子被胡三握着动不了,只得扭着身子原地打滚:“我的老天娘啊,要杀人了,要杀人了,你这江湖郎中是要人命了。我的苍天老子啊,快点来人救救我啊。我活不成了啊。” 胡三哪儿肯管她,手起刀落又是“噗噗噗”几刀下去,金家老太太的整只脚立马血似涌泉冒出,痛得是满地打滚,连声惨叫得完全没了人样。 金香兰看得不忍,冲上去掰胡三的手:“你这大夫快松手,俺娘痛得受不了,不叫你治了,俺们不叫你治了。” 胡三人高马大的手上也有力气,金香兰哪儿掰得动,随便一甩把她甩到一边去,抬手又去脱金老太太的另一只鞋:“你这姑娘急啥,你没看你们家老太太刚才都快没气儿了,我这几刀下去,她底气十足生龙活虎的。你等着我把她另一只脚也给治了,保证叫她立马就活蹦乱跳的。” 金家老太太一听这话,吓得魂都没了,眼瞅着金香兰个窝囊废挣不过胡三,只得把眼珠子翻上去盯着金一秤连声求饶:“三丫头,你就眼看着你奶奶被人给弄死,你也不来救一道?你的良心叫狗吃了?” 金一秤一脸诚恳地看着她:“奶奶,你刚才不是还说你混身是病,没人管吗?眼前这位大夫我看医术挺神的啊,你就让他给您治呗。这位郎中,我看您的医术好得很,这一个县城里的人都比不过你,您现在只管放手去治,多少钱我都舍得花。只要叫我奶奶好起来,你看……”抬手从怀里掏出一把银子来“这些钱全都是你的。” 胡三一看到那一把银子,当即两眼放光,更加舍不得松开金老太太了。 “姑娘,一看你就是个有孝心的,你放心,你奶奶的病先给我了,我今儿个铁定得叫她好起来。这两只脚上的血放完,我再给她放放心头血,那一下子下去哟,不是我吹,管保能叫你奶奶再精神十几岁!” 金一秤一竖大拇指:“得勒,拜托了您呐,只要您能叫我奶奶这心烦意乱,胡言乱语的毛病给治好了,花多少钱我都愿意。” 周围围着的人们这会儿象是看明白点什么了,有人在小声道:“这位老太太刚才不是说她孙女不肯管她,刻薄她,虐待她吗?这一会儿看上去,挺愿意为她花钱的啊。” “对啊,要是真如这老太太所说,一家人对她那么不好,连口饱饭都不肯给她吃,哪儿会这么为她花钱啊。” 众人一通嘀咕,金老太太是吓得脸都白了,回头冲着金一秤道:“一秤啊,你是个好孩子,奶奶知道你孝顺,你……你叫这个人走,奶奶我不叫他治了。” 金一秤还没开口,胡三已经先接话了:“看来你孙女真是没说错,你就是喜欢胡言乱语的,我适才不是还听周围的人说你自己说你孙女儿不孝顺,你才病了的吗?这会儿怎么又说她孝顺了?啊哟,看来真是心烦意乱,胡言乱语的不轻,来来来,脚上这几刀戳完,我再免费给你在心口来一刀,保证这个病能连根治了。” 话一说完,手起刀落,老太太的另一只脚上也立时得了六刀。 “嗷,我的娘!”金家老太太这一回是彻底顶不住了,挣着老命从地上跳起来,一把推开胡三,淌着满脚血蹦着跳着就往院子里躲:“老娘我没病,我没病,你个死该天杀的郎中你要人命啊!啊哟,我的苍天啊!” 众人眼看着老太太身影快如闪电,转眼冲到屋子里,把门“咚”的一声插了个紧,再也不冒头了。 金香兰一个人坐在门口的台阶上,看了看被老太太踩出来的一路血迹,又看了看胡郎中手里那把寒刀四射的刀,一时也被吓得没了主意。 金一秤冲着金香兰嘿嘿一笑:“小姑,我看这位郎中挺神的,要不然叫他也给你治治你那心悸乱语的毛病?” 胡三登时眼前一亮:“这位姑娘,你与适才那位老太太是母女,想来她身上的病你也有遗传,要不然,我直接给你也治了,收你个半价?” 话一说完,伸手就要去捉金香兰的脚。 “啊!我的娘啊,你别碰我的脚!”金香兰惨叫一声从地上跳起来,伸着脖子就往院子里蹿。 周围的人“轰”的一声全都笑了。 看看这娘两个刚才那一副半死不活的惨样,再看看现在这一副生龙活虎的德性,到底是这个修脚的大夫神啊,还是这娘两个神啊? 金一秤将那把银子往胡三手里大大方方地一递:“辛苦了,大夫,改天我奶奶和我姑再有什么头痛脑热的,我还找你,就照这个诊金标准给您付。” 胡三立时把胸脯拍得山响:“随叫随到,随时一刀,刀到病除!” 身后众人看了这情形,要是还明白不过来的那就是傻子了,明摆着是这一家的老太太和闺女装病作妖,哪里是人家当儿女的舍不得给她们花钱呢?众人议论了一阵子也都各自散了。 第二天,金老太太是真病了,被吓的! 不等柳翠娥再心软着要去照顾,金一秤先一步就去了人市,打算给老太太找个可靠的人好好伺侯伺侯。 远远地看到金一秤走过来,早有一群婆娘全都围了过来。 “这位姑娘,可是家里缺佣人使?俺之前是在孙财主家里当佣人的,大户人家的规矩俺都懂,服侍人也服侍得仔细,你雇俺吧。” 金一秤看了这婆娘一眼,只见她面如满月,气色红润,眉毛弯,眼睛长,一看就是个脾气好的。 金一秤摇了摇头:“大娘,您一看就脾气太好,我奶奶那个人吧……呵呵,脾气太好的,她受不了。” 第496章人才 旁边一位婆子赶快道:“那您看我成不?我这个人吧,脾气算不得多好,可是我干活麻利又干脆,不拖泥带水。” 金一秤又看了她一眼,只见这位大姨个子挺高,面颊黄瘦,虽然看着很是干脆,就是身子骨薄了点。 金一秤摇了摇头:“这位大姨,您这身体单薄了点,怕是我奶奶折腾你几天就能把你给折腾散了,您不成。” “那你看我成不成?”一位膀大腰圆的婆娘横空出众,拦在金一秤面前。 金一秤看了她一眼,粗眉大眼脾气爽直暴烈,只是对付奶奶那种人嘛,好象是少了点心机。 金一秤摇了摇头,眼看着挑了几个都说不合适,金一秤也有点为难,转过街角,突然听到有人一声利叫:“哟,你这老板的饼子咋越做越小了?昨儿个我就是从你这儿买的,也是一文,比你这大一圈儿呢。” 回头一看,却是一个精干的老太太,正在伸着脖子冲着个卖饼子的人叫唤。 那卖饼子的这会儿生意正忙,这婆娘挡在他摊子前面一闹就影响生意,当即不耐烦地道:“我这饼一直都是这么大,哪儿就差得很远了?” “一直这么大?哈?”那婆子将手里的一个饼子举得高高的,又从那卖饼子的案板上取了一个饼子拿起来给众人看:“你们瞅瞅,你们瞅瞅,这个饼子是我昨儿个在这儿买的,这个呢是他们今儿个卖给我的,这两个饼子差得有多远呢,来来来,都瞅瞅,都瞅瞅?”。 众人盯着那饼子看了一会儿,真没看出哪个大哪个小来,不知道这婆娘到底是在嚷什么。 那婆娘将两个饼子往一起一并,对着案板一磕,再举起来,众人这才看清了,一个饼子比另外一个饼子多出半指宽来。 那个卖饼的哭笑不得:“饼子是手工做的,少不得这个短一分那个多一分的,横顺差不了多少的事儿,您论得这么真干什么?” “我凭啥 不认真?”婆子抱着自己的手指头开始算:“你可别当我是普通老太太不认数,这饼子和别的东西,可不一样,这直着量少上一分,这整个圆的可就少了三分呢。” 啊哟, 没看出来这老太太还是个文化人呢,竟然知道圆周率 ? 这直径少上一厘米,面积可不是少上三平方厘米还多吗? 那个卖饼子的叫这个老太太给缠得头都大了,苦笑着道:“得了得了,老太太,您也别缠了,我再给您做个饼子成不成?保证比您昨儿个买的那个还大一圈。横顺就一文钱的事儿,您堵在这儿半晌,我这生意都没法儿做了。” 老太太这才算完,闪到一边等饼子,还自咕哝道 :“你还嫌我耽误你生意了呢,我还嫌你误了我的功夫呢,这么会儿功夫指不定那雇主已经上门了,我就为这饼子的事儿和你扯了半晌,就错过去了,唉,要论这么说,你得再把饼子给我做得更大点,算是赔我耽误的功夫钱。” 金一秤一托下巴:“依,这不正是我想找的人吗?就是她了。” 金家老太太仰着脸躺在炕上,想起伤心事泪流满面:"丫头啊,说到底还是咱们娘两个命苦啊,眼瞅着金一秤那丫头是不拿咱们当回事儿了,她还硬拦着不叫柳翠娥和白小兰来伺侯咱们,这不就是想把咱们两个给逼走的吗?死没良心的小妖精,当初她一生出来,我就该叫老大一把掐死她。” 金香兰提起金一秤也恨得牙根痒:“哼,金一秤这个目无尊长的东西。当心是良心叫狗吃了。” 金一秤刚好领着那个李婆子走到门口,把里头的话给听了个清楚。 李婆子伸着脖子问:“她们嘴里骂的那个金一秤是谁啊?” 金一秤笑了笑:“是我。” 抬手掀开门帘子,金一秤冲着屋子里头打招呼:“奶奶,姑,歇着呢?” 屋子里的两人人赶快把嘴给闭紧 。 金一秤引着李婆子进了门,道:“奶奶,这几天你身体不舒服,我特地从街上请了个婆子专职来伺侯您。李婆婆,这是我奶奶,这是我姑。” 李婆子上前施了一礼:“奴婢李氏,见过老太太,见过姑奶奶。” 听说这人是金一秤特地给自己请的,金老太太的脸色不免缓了几缓,将李婆子上上下下打量了半晌,皱了皱眉头道:“看着年纪是不是大了点啊?” 金一秤还没说话,金香兰已经在旁边冷笑着小声道:“哼,请个年轻的多花钱啊,她金一秤能舍得?” 金一秤看了金香兰一眼没说话,李婆子已经冷笑着小声接话道:“说我老,也不看你自己多大岁数了。” “你……”李香兰气得要骂。 李婆子已经抢在前面对老太太道:“老太太,您是个明白人,该得知道就是我有了这把年纪,我这工作经验才丰富啊,自打我十五六岁入了这佣人行,我可服侍过不少人。 象姑奶奶您这样的老姑娘我送出门子过七个,象老太太您这把年纪的老太太,我也送走了五六个呢。” 金老太太有点吃惊:“哟,你这哪儿是佣人老妈子啊?你这明明是月老儿下凡啊,这大姑娘送出门几个我倒是还信,这老太太您都能帮忙给嫁出去?” 李婆子一摆手:"两码事,两码事,我送走的姑娘那是嫁出去了,叫出门子,我送走的老太太是死了,叫出殡!” “噗!”金老太太被她给呛得差点从椅子上跌下来。 金一秤使劲勾着头,生怕自己笑出声来。 第497章热闹 金家老太太是差点怄出血来,将眼睛一瞪:“你这婆子,刚一进门就扯出殡出殡的,咋这么不吉利哩?一秤,这个婆子,我不要,你叫她走。” 李婆子可就不乐意了:“我说老太太,这可就是您的不是了,人活百年,哪儿能没有一死?早死早脱生,晚死没孝子,老身我话虽糙,理却直。 我说这话不您不爱听,可也没听说谁家一辈子不提死字的她就长命百岁了啊? 今儿个听我说了这个字儿,您不得意,我倒是也不怕跟您说,你这穿的衣裳是‘丝'不是?您这盖的被窝是‘丝’不是?您再看您枕的是不是四方枕,用的是不是四方桌?连您住的这四四方方的不也正是个四合院吗? 您瞧您,吃的用的全是在"死“里头,您倒是还忌上这个字儿了,你说您可别嫌弃我一句话,改天您要是真的死了,那也是命数到了,跟我说什么没关系……” 金香兰被这老太太绕得头蒙,厉声打断她道 :“喂,我说你这婆子还有完没完了?我娘就特别忌讳那个字,你还非要说不可了?” 金老太太气得手直抖:“金一秤,我说了,这个人我不想用,你现在叫她给我出去,你要是真有孝心,明儿个就给我请个年轻点的,安份点的,会伺侯人的来伺侯我,别成心拿这么个人来怄我。” 金一秤还没张嘴,李婆子又插话了:“啊哟,我说老太太,我说您这么着可不对啊。您看您这孙女多好,多孝顺,人家还特地请我来照顾您呢。您不看僧面看佛面,不看佛面看人面,就算是冲您孙女这份孝心,您也不能硬 生生地把我往外赶呢,再一个说了,我被你们给叫来,那不是功夫啊?我又跟您说那么多话,这不是功夫啊? 您看我这话也说了,功夫也耽误了,怎么着你不得好生待我?要是这会赶我走,得,里外里一吊钱拿过来,我就走人。” 金老太太断 没想到这个女人会是这么难缠,自从进了门就见她那两张薄嘴片子翻来翻去,横的竖的都是她的理。 金老太太被憋得一口气上不来,倒在枕头上大口喘。 李婆子冲着金一秤道:“东家姑娘,我这就先把老太太的药给煎上去。” 金一秤笑着摆手:“去吧去吧。” 眼瞅着李婆子贵踮巴着小脚就往厨房里头走,金香兰气得脸都绿了,冲着金一秤道:“一秤,你是从哪儿找来的这么个人啊?我怎么瞅着她神神叨叨的,这样的人哪儿能照顾娘?我说你现在把她给辞了吧。” 金一秤道:“小姑,我今儿个转悠了一天了,才从别人手里抢过来这么一个。您要是真嫌乎她啊,那我现在就让她走,不过余下这几天就得你照顾奶奶了。” 一句话就把金香兰给呛得没脾气了。 那边李婆子已经在厨下大声喊起来:“唉,东家姑娘哟,我把药已经给煎上了,您瞅瞅,是三碗煎成一碗啊,还是两碗煎成一碗?这煎药的讲究可大得很,一点分量出了错,那可就得要人命!要是把老太太给喝死了,你可怨不得我!” 金家老太太气得干翻白眼,金香兰也气得个倒闭气,金一秤捂着嘴忍着笑转身就跑出院子了。 余下的这几天,金家老太太身边那可叫个热闹哟。 她想吃干的,那李婆子铁定要给她摘上一碗稀的。 她要吃甜的,李婆子铁定要给她一份酸的。 她说她身上冷,想把衣服加厚点穿,李婆子铁定说身上穿得厚了没办法散热,还是薄点的好。 她说她身上热,李婆子铁定要给她衣。 你说是铁定说不过她,你吵定然也不是对手,你若是骂上这个李婆子几句,她立马开始给你讲理,得巴得,得巴得,横的顺的全是她的理。 你想直接赶她走吧,她把腿一盘,往屋子中间一坐,大手一伸:“拿钱来,误工费,这一个月许下我的钱先给我,下个月的钱也得预支了,你们耽误我这么多功夫不赔我的损失啊?” 金老太太娘两个往常算是这个家里头最难缠的人物了,直到遇到了老李太太,这才知道难缠这两个字儿怎么写。 没过几天,金老太太就算是彻底败下阵来,李婆子想怎么说就怎么说,想怎么做就由着她。自己只管给自己省上一口气,好叫自己多活两日,别被这个活宝给半道气死就好。 这天一大早,金老太太说想喝碗羊肉汤补补。 李婆子立马大叫大嚷起来:“啊哟,我说我的老太太哟,你这是嫌自己命长啊?羊肉汤那东西多热?你一大早就喝?你不知道这一天早上的时侯阳气正上行,午时最盛,你此时把那羊肉汤一喝,到了中午铁定得流鼻血流死你。” 金老太太神色戚戚:“你不想叫我喝,我便不喝呗,你扯那么多干啥?” 李婆子脸上热笑,语气冷硬:“我这可是为你好,你别不知道好歹,您要是真因为一口汤喝死了,您这儿女还不讹上我啊?” 金香兰恼道:“我说你这个人怎么那么多事儿啊?这早上喝羊肉汤的人多了,没见哪个流鼻血的,你这大清早是咒谁呢?” 李婆子冷笑:“哟,我说姑奶奶,您这一大清早的在这屋里是干嘛呢?等着我做饭煮粥照顾你呢?嘿,你侄女可是请我来照顾你们家老太太的,可没说叫我伺侯你。那羊肉汤我只说不叫老太太喝,又没说不叫你喝?你想喝就自己煮去呗,你在这儿跟我抬啥杠啊?我哪个也没咒,就是和你们说个理,老太太都一个字儿没说,你还说道上了?” 金老太太倒在炕上翻白眼,我是不说吗?我是说不过你! 第498章听热闹 没等金香兰再开口,李老太太把身子一转,一边整理东西,一边继续故意自言自语:“啊哟哟,但凡是个姑娘家,被夫家休了就休了吧,自己还不着急?就这么硬生生地吃着侄女儿的喝着侄女儿的,还说侄女儿的不是,怪道的没人要啊。” 一句话戳了金香兰的心窝子,金香兰立马象是被踩到尾巴一样跳了起来:“你,你说啥,你敢再说一遍?” 李老太太平日里最大的爱好就是抬杠讲道理,听到金香兰接碴,那叫个暗自欢喜,把手里的活计一停,掰着手指头开始认真讲给她听:“我说姑奶奶,但凡是这忠言逆耳她利于行,良药苦口吧,它利于病,古人都说了,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不是我说你,你好歹也是个二十好几的大姑娘了,还嫁过一回人。说句不好听的,那就二碴的韭菜三接的苗,不稀罕人,不中看了。 可是你呢,平日里还是不自知,搽脂抹粉,穿红着绿,不说先看看你那岁数身份配不配,就和您那脸型长相气质也不配啊。就您这样的,哪个男人敢上门提亲?远的不瞅,近的看,您瞅瞅这一条街上的女人,哪个象您这么打扮的?别说您一个被休的二手女人,哪怕是那待字闺中的大姑娘也不敢这么穿啊,不是?” 二手女人?韭菜?! 金香兰向来最自信的就是自己这张脸了,没成想就这么一会儿就被这婆子给损成这样,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再看看自己那一身打扮,金香兰气得跳脚大吼:“我说你这个婆子,你竟然敢这么挑剔我?你,你算个什么东西啊?” 李老太太还是一脸热笑:“哟,姑奶奶,我这么说你,你不爱听了?不爱听,不要紧,咱们家不是有镜子吗?等会儿给你把镜子擦擦,你自己上前照照,就知道我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了。” 一边说一边还真就拿着鸡毛掸子去擦镜子,一边擦一边嘴里还不闲着:“依,这镜子有点旧了啊,姑奶奶,你一会儿照的时侯仔细点,可莫叫镜子给裂了。” “嗷”的一声惨叫,金香兰是彻底叫李婆子这张嘴给气得失去了心智,冲上去揪着她就要撒泼。 李老太太何种身手,轻松往旁边一闪就往门外跑:“啊哟哟,瞧瞧我这记性,这火上还炖着滋补锅子呢,我得瞅瞅去。” 金香兰扑了个空,回头看着金老太太哭道:“娘,这到底是个什么货啊?她金一秤把她给弄来,是不是就是故意恶心咱们的啊?” 金家老太太这几天本是病着的,与这个李老太太斗智斗勇已然败下了几个回合,现如今早已斗智全无,把身子往里一转:“丫头啊,你莫再吵了,这个头都被你们给吵得炸开了。趁着那婆子不在屋,身边清静点,娘得赶快补个觉,你也别嚷了啊。” 金香兰:“……” 连着几天没到中院去,柳翠娥到底心里头不踏实,这天傍晚带着白小兰蒸好的一锅馍馍想到中院看看去,一进院子就听见里面鸡飞狗跳的。 金香兰坐在院子正中间拍着大腿直号:“我不嫁人咋了?我不嫁人我招谁惹谁了?咋的就说我是没人要了?咋的就说我不贤惠了,咋的就说我打扮得难看长得丑了?” 旁边的李婆子坐在树底下一脸淡定地纳着鞋底子:“姑奶奶,我可是好心,你莫要听不进去。老太太我啊,就是和你讲这个理。常人都说了,娶妻求淑女,这女人啊,讲的是三贞五烈,三从四德,您啊,是一点也没占上。 哟,你瞪我干啥啊?这就是明摆着的道理啊,你听老太太我仔细跟你说叨说叨啊……” 金香兰哭得脸上的妆全都花了,精神也被李婆子那张嘴给刺激得有点呆滞了,张着嘴嗷嗷地号着,那边李婆子的嘴还不闲着,有节奏,有韵律,有根有据,旁观博引的,肺活量又足,精神头又好,心理素质还强大。 就是横顺一条,我得跟你讲道理啊。 金香兰眼看是要疯了,金老太太是早就麻木了,窝着身子往太阳地儿里一坐,只当听不见她们在说什么,只管闭着眼睛打上一会儿瞌睡是一会儿瞌睡。 柳翠娥原本想进院子的,一看到这诡异的一幕吓得也不敢进去了,提着篮子一溜烟的又回去了。 现在金一秤每天的娱乐都是下了班,抓把瓜子一边磕一边听着隔壁鸡飞狗跳,真比那德云社的相声听着还给力呢。 耳听着金老太太那气息一天比一天弱,金香兰的哭喊一天比一天嘶哑,金一秤在心里暗道这两个人生命力之顽强,都被折磨成这样了还不搬走呢?得,那你们继续在这儿耗着吧,眼前我整天能落得一场好戏看,留着这李老太太和你们对着耗,看你是耗不过她自己走还是耗得过她,你们留。 ** 正月初八,一大早,金二丫和金一秤还有金大丫三个姐妹商量好了,一起出去买东西,一定要扯着白小兰一起去的,偏白小兰是个最为懂事贤惠的,硬说这几天家里活儿多,一定要帮着娘整理东西,不肯出门。 刚好王金枝和李喜鹊过来,上前一把扯了柳翠娥的手:“大嫂子,刚好今儿热闹,咱们也带着孩子们出去转转吧,你平素里也没有个机会这么热闹。” 柳翠娥拗不过,也随着他们妯娌几个出了门。 那边人家金老三早就护着自己那个宝贝的婆娘出门去看热闹去了。 金老二和金老四一看女人孩子都走了,那可算是轻松不少,哥两个约着一起出门听戏去了。 第499章过年 一家的男孩子们一看院子里的人都走光了,这也不能闲着啊,金平安金如意和金吉祥三个人每个人从奶奶那里要足了银钱,扯着金大宝要一起上街,金大宝本是爱静不爱动,推说娘叫自己在家写喜贴,不能出门。 金平安上前把那几张红纸扯过来一撕:“行了吧,大宝,平日里学堂的功课已经够紧的了,好不容易过个年,你还要写字?别写了别写了,走,咱们一起出去玩去。” 金如意硬抢了金大宝手里的毛笔:“别写了,别写了,出去玩,出去玩。” 金吉祥也上来扯金大宝,三个人连哄带架把金大宝扯出门外,刚一出门迎面就走来一个中年汉子,扯着他们几个打听:“这里可是黑沟子村来的老金家吗?白小兰可是在这里住?” 金大宝一愕:“白小兰是住在这里,请问您是……” 那人高兴地道:“看来是找对地方了,真好真好。”抬脚就往院子里进。 金大宝满心狐疑着这人是谁,来找白小兰做什么,金平安已经一把扯了他的胳膊:“大宝,前头街上有一家卖的炮仗好得很,我带你去看看去。”二话不说硬扯着金大宝就往街上跑。 转眼院子里就没人了,金香兰对着镜子打扮齐整了,也想着上街去转悠转悠买点东西呢,脚刚迈出去,就叫金老太太给叫住了:“买买买,就知道买,现如今你还缺啥?手里有几个体已钱也不知道存着点。” 金香兰抬手抚着鬓边的大花:“啊哟,娘,人家不是还缺个珠钗子吗?今儿个上街瞧瞧,有合适的我就得赶快买回来。我算是看出来了,女人这一辈子好时侯就那么几年,过个几年,人老珠黄了,想打扮都没有人看。” 金老太太瞅着她直皱眉:“死丫头片子,就知道盯着鼻子上头那一点肉,一点远见都没有,你给我过来,我有东西叫你看。” 金老太太宝贝似地从被子底下抽出个红本子来递给金香兰。 金香兰来回翻了几把,虽然识字不多,但是这张王李赵的倒是也认识几个。 “娘,你这是写的啥东西啊?” “这是娘花了高价从媒婆手里买回来的,全是这城里头适龄的男子尚未婚配的。有的是家景不错,年纪有点大的,有的呢是年纪不大,家境一般的,你从里头仔细挑挑,看有合适的不?你这终身大事,可得提前打算了,这一回,千万千万得找个靠谱的。” 金香兰醍醐灌顶,把钗子的事儿抛在脑后,娘两个抱着那册子连蒙带猜,一五一十地细细钻研起来。 “有人在家吗?白小兰可在?” 门口突然有人招呼,金香兰出门一看,只见这人一身乡下打扮,脸膛黝黑,个子也矮,伸着脖子冲着院子里头四处打量着,一双眼睛骨碌骨碌直转。 “喂,你是谁啊?找白小兰干啥?” 那汉子道:“我是白小兰的大哥,今儿来找她有点事儿,请问这位姑娘是……” 金香兰道:“她不在家,刚出门去了,我是白小兰的姑姑,她是我侄儿媳妇。” 那汉子一喜:“哟,原来是亲家姑姑啊,失敬失敬,这家里的长辈还有谁啊?我有事儿要找他商量。” 金老太太拄着拐杖出了门,冲着这汉子一打量:“你是白小兰的家人?来,到屋里坐吧,香兰啊,给亲家倒茶。” 那汉子进门坐定了,冲着金老太太抱拳一礼:“这位想必就是亲家奶奶吧,小兰往家里捎信儿的时侯提起过你。今日里这事情,还要烦请您来替我做个主。” 金老太太问:“你有什么事,大方直说就好,眼前老金家的事儿,都是我作主。” 那汉子喜道:“如此,那就太好了,我这一回过来,就是想带小兰回去……” 姐妹三个今天是彻底逛美了逛透了这才肯回家,手拉着手进了门,却是没看见白小兰,原想着是不是和柳翠娥一起出门了,也就没有多想,到了傍晚,柳翠娥和王金枝还有李喜鹊他们也进门了,还是没见白小兰。 姐儿几个有点奇怪:“娘,嫂子没跟你一起啊?” 柳翠娥还奇怪呢:“她不是跟你们一起走的吗?” 金一秤有点不放心,又到中院去打听,金老太太和金香兰正在房里嘀嘀咕咕的,听到金一秤进了院子,两个人赶快住了声。 金一秤进门就问:“奶奶,姑,你们见我嫂子了吗?” 金香兰想也不想就道:“见了,今儿个她大哥来了,说要带她回去……” “她大哥来带她回去过年。”金老太太插话:“今儿个你们前脚走,白小兰她大哥就过来了,说是这丫头有阵子没回娘家去了,她爹娘惦记得很,叫他大哥过来接她。” 金一秤问:“那他说几时把嫂子给送回来了吗?” 金老太太摇摇头:“这个我倒是没问,人家出了门子的丫头,爹娘心里惦记着,还不是想留到几日就留到几日啊?咱们问多了反倒不好。” 金一秤还是不放心:“那个人嫂子见了吗?真确定是他大哥吗?别是外人装的。” 金老太太一虎脸:“你这个丫头片子,哪儿来的那么多心眼儿啊?你嫂子都多大人了?她要是不认识他能跟着他走?再说了,那兄妹俩脸长得象着呢,铁定不会错,就是一家人。” 金一秤心里头还是不自在,本来给嫂子买了那么大一堆礼物,就想送给她的,她晚走一点,还能都给带上,这样回了娘家也体面,知道老金家待她好,她爹娘也能放心着,她哥哥嫂子也不敢看轻了她,没成想她走得这么急。 垂头丧气地回了东院,把事情一说,最着急的是金大宝。 “奶奶她怎么这样啊?一句话不说就叫别人带着嫂子走了?嫂子跟我说过,她哥和她嫂子平日里待她一点都不好,此时硬要把她叫回去过年,不定安的什么心思呢。” 第500章表白 金二丫也在叹气:“原本我想着临出嫁前过的最后一个年,咱们一家人好好团聚一场呢,没成想嫂子又回娘家了,唉……” 柳翠娥劝道:“行了行了,我知道你们心里头都喜欢小兰,可是人家也有自己的亲人啊,哪儿能死霸着人家连个娘家都不能回的? 不就是回去过个年吗?过完年,大丫你和云奎辛苦一趟,把平安和如意也带上,兄弟姐妹们一起去把小兰风风光光地给接回来,她在娘家的面子不就有了吗?” 金大宝赶快举手:“我也去,嫂子平时对我最好了,我亲自去接她。” 柳翠娥笑道:“好好好,到时侯你也去,眼前啊,还是先给你二姐备嫁妆吧,这才是大事儿呢。” 不一时,所有人的注意力又重新回到金二丫的婚礼上了。 周傲文可是新科举子,半个官老爷,周大勇又把生意做得那么大,在这县城里的人缘走得也开,这边周傲文的婚事一传出去,那上门送礼的人可是一堆一堆的,有县学的同窗旧友,还有周大勇生意上的伙伴,更多的,是老家的亲戚们。 周大勇来回照应着人情,忙得脚不沾地的。 金一秤也带着兄弟们跑前跑去的紧张罗,定的是县城最好的酒楼,又特地从省城请了厨子过来,就连成亲当日的迎宾贺仪,吹响器的,引大罩的,抬轿的,引路的全都请的最好的。 眼瞅着周大勇和金一秤两个人配合得这么默契,周婆娘暗地里直嘀咕。 “孩子他爹啊?你说咱们以往那么烦金一秤这一家子人,咋咱们家傲文还非要娶了他姐呢?我咋就想不明白哩?” 周掌柜的道:“你要是想不明白,那就别想了呗,你儿子明白就成。” 周婆娘干张了张嘴,再看着在人群里头忙来跑去的金一秤,周婆娘又叹了口气:“你说她们姐俩这是使了什么妖法了?硬是勾得我这俩儿子魂都没了。” “啧!”周掌柜的不高兴:“这都啥时侯了?儿媳妇都快过门了,你咋还说这话哩?按我说金家的几个丫头都不错,这个二丫,手巧,人也贤惠,长得也不错,又是真心喜欢傲文。这个儿媳妇,我是瞅着挺好。 再说那金一秤吧,你一个劲地说人家邪性,说人家是扫把星,可是你再仔细想想,你二儿子以前啥样?现在啥样?要不是因为一秤,他能把生意做得这么大?能把人头混得这么体面?咋就不知道记人好儿哩?” 周婆娘仔细一寻思,还真是那么回事儿,难不成这么久自己是冤枉人家金一秤了? 默了一会儿,周婆娘道:“那依着你说,我还真叫她跟大勇成啊?” 周掌柜:“唉,我说他们俩这个事儿,往后你也别拦着了,要是一秤有意跟了大勇,那咱们就双手赞成,反正他那心里从来都没有装下过别人,叫他娶了一秤过门,月春那个丫头也不用天天在咱们家嗷嗷嗷的了。” 这边周大勇领着兄弟们搬东西的搬东西,布置场子的布置场子,杨八妮翘着手指头磕着瓜子跟在他屁股后头直晃悠:“我说大勇哥,眼前傲文哥和二丫姐那事儿已经成了,你和一秤姐的事儿不也得抓点紧了?” 周大勇有点没听明白:“我们俩……抓点紧?” “啧。”杨八妮直替他着急,“我说大勇哥,你咋一到关键时侯脑子就不够数呢?以往你和一秤姐的最大障碍是什么?不就是你娘呗?现如今她都主动请二丫姐过门了,还能硬拦着你和一秤姐,你还不趁热打铁,把你和一秤姐这个事儿也赶快定下来?” 周大勇眨着眼睛想了想,突然有点怯:“那我现在跟我娘说叫我娘再去提趟亲?不成,别再叫一秤追着骂我。” 这可把杨八妮给笑得差点把瓜子皮儿都给呛到嗓子里:“我说大勇哥啊大勇哥,我刚才不是已经说了吗?你娘眼下铁定不会反对你和一秤姐的事儿了,你在她那儿着啥急?你就得趁热打铁,赶快找一秤姐表白啊,你得把这几方面的关系都给她挑明了。 一秤姐之前为什么不敢跟你多扯姻缘的事儿,还不是因为你娘连着闹了人家几场?人家心里头怕上了?现如今你娘这关已经过了,你就得赶快把事儿给她说透了,就说你家里人已经完全可以接纳她了,你也有把握给她一辈子的幸福了,这她才能放心答应你啊。” 周大勇一想,还真是这么个事儿:“要不然,我找个机会跟她好好聊聊?” “还找什么机会啊?就今天晚上,咱们也别到外头挑地方了,就咱们那药行里头,我备上点好吃的好喝的,到时侯把门一关,你就拉着一秤姐把你想说的话,想给的承诺一股脑全都给她说清楚了。 只要这边一秤姐一点头,那边你就赶快叫周大婶请媒人下聘礼,把这婚事一定,凑着过年前,双喜临门,多好啊!” 周大勇一想,这主意还当真不错,当即一点头:“行,那就这么办!” 帮着娘送走了前来道贺的亲友,金一秤自己也累得不轻,刚在宅子里坐定了喝杯热茶,杨八妮就来了,将她的手一扯:“走一秤姐,咱们吃饭去,我刚在药行里备了点菜,今天晚上单请你。” 金一秤奇道:“单请我,有啥事儿啊?” 杨八妮笑得一脸神秘:“请你吃饭呗,还能有啥事儿,跟着我走就成。” 金一秤随他到店里头一看,只见桌子上摆着四个精致的小菜,全是自己 第501章表白二 杨八妮把她按在椅子上,递了双筷子到她手上:“喜欢就赶快吃吧,一秤姐,我先敬你一杯……二丫姐找了那么好的归宿,我祝你啊,也赶快找到自己衬心如意的人。” 金一秤的脸红了红:“八妮哥,你怎么突然和我扯这个了?” 杨八妮自己先喝了一杯酒,冲着金一秤笑了笑,一本正经地道:“一秤姐,我真心觉得大勇哥对你不错,你答应了他吧。” 金一秤夹着菜的手一顿。 杨八妮道:“一秤,平素里我习惯叫你一秤姐,实际上,我是你哥哥也能算是你姐姐,这男男女女的事儿,我可看得比你真。 大哥是个十足的好男人,他对你的好算是掏心窝子了吧?一秤啊,咱们女人们这辈子图的是什么啊?不就是个好男人跟咱踏踏实实地过一辈子吗?大哥这样的人你要是错过了,怕是这辈子都逢不上更好的了。” 金一秤放下手里的筷子:“是,大勇的确对我很好,可是我……” “别说可是!”杨八妮一口打断她,“一秤,记住,人这一辈子根本就没有可是,万一错过了,就是一辈子,大哥对你再好,他也是个男人,以前是你岁数小,不懂事,他宠着你,让着你,等着你开窍了接受他。 但是我必须提醒你一句,但凡是个男人,他的脸面比一切都重要,他的心也比表面上看要脆得多,万一被伤了一次,这辈子都不会再好起来了。 你之前曾经拒绝过他,他表面上没有当回事,你以为他心里真的没有痛过吗?现如今你们都大了,若是你还要继续这么叫他等着,伤着,痛着,你就彻底失去他了,这辈子就再也遇不到对你这么好的人。” 金一秤怔然看向杨八妮,只见他那张清秀的脸上写满了认真,完全没有往日里嬉皮笑脸的样子。 “八妮哥,你是真的觉得我该接受大勇吗?其实有的事情你是不知道的。” “我知道!”杨八妮一脸正色,“可是那个人你们已经不可能了是吗?这辈子注定有缘无份,你为什么还要再错过我大哥这么好的男人?一秤,老天爷不会一直眷顾你,把所有的好男人都给你留着,放下过去吧,彻底接受大哥,他是个有担当的好男人,他会对你一辈子负责,也会全心全意地包容你的家人,试问天底下,你还能找到第二个人这么对你吗?” 金一秤不说话了,八妮的话句句在理,对于周大勇,她并不是没有好感,但是这种好感有点象是妹妹对哥哥,与传说中的男女之情,到底是不一样的。 “一秤,话我已经给你说到这份上了,你自己掂量,一会儿大哥就来了,该怎么对他说,你自己好好想想。” 话一说完,杨八妮站了起来。 门帘一闪,刚好周大勇走进来,迎面就打了个哈哈:“哟,你们两个已经吃上了?刚好我从外面回来,看到有个卖叫花鸡的,寻思着一秤爱吃这个,就特地买了来,还是热乎的呢。” 周大勇把叫花鸡放在桌子上,看着金一秤笑。 杨八妮看了金一秤一眼,意思是,你看看我说的没错吧?大哥对你的这份好,已经好到骨子里了。 “我先回去了,你们两个慢慢聊。”杨八妮折身出了门,顺手把门也给关上了。 屋子里只剩下两个人,气氛突然有点尴尬,周大勇站在旁边搓着手,不敢看金一秤。 金一秤给对面的杯子里倒了一杯酒:“外面挺冷的吧,先喝杯酒暖和一下。” “嗳。”周大勇坐下来喝了一口酒,还是只管低头看杯子。 四周又静得出奇,只能听见两个人的呼吸,油灯里的灯芯“噼剥”一响,闪了几下,周大勇抬头看向金一秤,桔黄色的烛光低下,小姑娘垂着眼睛,厚重的睫毛在眼底下打出两道暗印,她的额头高高的,光洁明亮,她的鼻梁精巧挺直,她的嘴唇薄薄地抿着,粉嫩粉嫩。 周大勇看她看得出神,那句在胸口一再辗转的话不知不觉地就出了口:“一秤,你……愿意嫁给我吗。” 金一秤一怔,嘴角抿了抿没有开口。 门外有一阵小风吹过,抖得门帘子哗啦哗啦响,周大勇有点尴尬,干笑一声站起来:“你要是没想好,就别急着答我。哟,刚才那一声响是咋回事儿啊?别是我的马被风吹着了,受了惊……” 周大勇抬腿往门外走,宽阔的肩膀略微有点往下耷搭,金一秤的心口陡然一缩,是真的心痛他了。 “大勇,你别着急走。”金一秤站起来叫住他,“大勇,你说你要娶我,可是你真的了解我吗?你真的想和我过一辈子吗?你知道不知道,其实一辈子长得很,要是有一天你发现,我并不是你喜欢的样子,你会怎么办?” 周大勇止住脚步,却没有回头。 “一秤,我不知道你说的不是我喜欢的样子是什么意思,我只知道,你现在的一切,我全都喜欢,以前喜欢,现在喜欢,往后也会喜欢……” 金一秤怔住。 周大勇回过头,迎上她那双清亮的眼睛:“一辈子的确是长得很,我也不知道将来会是什么样儿。我只能保证,你在我眼前的每一时每一刻,我都是喜欢你的。” “大勇……” 他笑了笑:“一秤,我不知道八妮刚才跟你说了什么,不管他说啥,你都别太往心里头去,他是盼着咱俩好,但是,我更盼着你能好。” 她愕然抬头仰望他,阳光般的热烈的男子,目光灼灼,烫得人心头一震。 第502章强嫁 记忆在一瞬间苏醒,天地陡然亮了起来,晴空万里,和风阵阵,晨风掠过树梢,惊起林中鸟雀纷起,那人在树下作画,眉目低垂,神色专注,淡漠出尘。 在他不知道的时侯,她一直在一旁偷偷看他,看他淡然而专注的眉目,看他画笔之下的观音细入毫发的传神,原本从那一刻起,他便落入她的眼底,落入了她的心。 只是她自己不知道,他也不知道,直到那一天在林间的小屋里那突出其来的一吻。 哦,不…… 心里头陡然慌了,原本想要刻意忘却的一切陡然狰狞,如被大雪覆盖着的枝蔓突然从冰雪中剥离开来,长势狂野,一发不可收入,这些枝蔓绕上胸口,越缠越紧,一句句询问着自己:忘得掉吗?躲得掉吗?放得下吗? 突然感觉呼吸都成了那么困难的事情,金一秤捂着自己的胸口,茫然不知所措,有的事情她终是无能为力的…… 似乎在一瞬间,她得到了答案,她慢慢地把手伸过去,按在他的手背上:“大勇,我……” 门“扑”的一声被人推开,李婆子探了个脑袋进来哑着嗓子一声呼唤:“金三姑娘,你奶奶和你姑不对劲。” 金一秤止不住苦笑:“她们两个人什么时侯对劲儿过?” 李婆子赶快摆手:“不是不是,适才我在房门外听着你奶奶和你姑在房里偷着在数钱呢,说是你嫂子的哥叫白满堂在乡下替你嫂子谋了份亲事,前天特地替你嫂子要休书来了,你奶奶亲手接了白满堂给的二十两银子就在那休书上按了手印,这会儿啊,怕是你嫂子已经被押到那喜堂上了。” “什么?”金一秤急得一下子就站了起来“她们两个怎么敢干这么缺德的事?我……我找她们去!” 周大勇一把扯了她:“一秤,你现在找她们有什么用?现在休书已经写了,咱们先把嫂子给救出来要紧,要不然我现在就陪你到她娘家看看,给她们家多留点银子,再把她给接回来?” 金一秤摇了摇头:“不行,明天就是你大哥和我二姐的婚礼了,你得留下来镇守大局,千万乱了阵脚,干脆还是我自己去她们家看看把嫂子给接回来吧。” 周大勇不放心:“你一个人去?” 金一秤道:“我想了,她娘家人逼着她再嫁一回,顶多是图着人家给的那些聘礼的,我们只要把银子使够,断然不会有人难为咱们的,你就放心吧。” 周大勇想了想:“那倒也是,我这会儿多给你备几百两银子你带上,到时侯有话和人家好好说,别起冲突,安全把人给带回来就好。” 两个人分手后,金一秤径自回了东院,就开始打包收拾东西,临出门的时侯突然被金大宝一把拉住了:“三姐,你这是上哪儿去?” 金一秤奇道:“我去忙生意啊,还能去哪儿?” “你去忙生意?那你刚才为什么问大嫂娘家在哪儿住?还问得那么仔细,你是不是要找她去?” 金大宝这孩子的脑子也实在是太好使了吧?心还这么细?就比自己小两岁,可是这智商明显碾压自己好几个回合啊。 金一秤打了个哈哈,一时想不出来该怎么打这个马虎眼儿了。 金大宝立时就急了:“三姐,大嫂是不是有事儿?” 金一秤眼看是瞒不住了,只得把金大宝扯到一边,小声道:“大宝,二姐眼前快成亲了,这个事儿我不想惊动家里人,昨天晚上有人捎信过来说是大嫂的家里人把她给接回去,其实是逼着她嫁人的。” “那怎么行?”金大宝一下子就急了“我大哥现在还没说个死活的呢,她就是咱们家里的人,哪怕我大哥现在死了,她还是我们老金家的人,她娘家的人凭什么说接走就接走?” 金一秤苦笑:“还不是咱们那一对姑奶奶呗,背着咱们接了人家老白家的银子,在人家送来的休书上按了手指印,现在大嫂已经不是咱们家的人了。 不过大宝你别着急,她们娘家顶多是图着点银子想把小兰嫂子给再嫁一家的,只要咱们赶到了,把银子给他们那一家人使够,估计还能把小兰嫂子给接回来,这个事儿你别生张,安心等我回来就好。” “不行,我要跟你一起去。”金大宝二话不说就跳上车子“我要去救大嫂回来,之前她就跟我说过,她哥和她嫂子对她差得很,他们断然对她没有操好心,不行,我一定得亲自接她回来,使什么手段都行!” 金一秤拗不过他,生怕再耽误一会儿会误了时辰,干脆就带着他一起上路。 ** 白小兰被关在柴房里,披头散发,满脸泪痕。 嫂子李氏打开门看了她一眼,一脸的不耐烦:“我说,你还真是死别上了?不是我说,那个老金家有什么好的?金石头打骨子里就不是个好东西,当初要不是他娘死缠活缠的,咱们就不该许了他们这桩亲事。 如今怎么样?他到底范了人命案子了吧?哪怕是眼前跑了,早晚也就是一刀的事儿,你还真等着给他守寡守一辈子? 我说小兰,你可别不知道好歹了!你大哥这是想办法救你呢,给你再说上一户人家,好歹后半辈子也能有个依靠。” 看白小兰咬着嘴唇不说话,李氏的口气又软了软:“行了,小兰,你不就是嫌那一家的男人岁数大了点,还瞎了一只眼吗?可你也不想想,以往你在娘家的时侯,黄花闺女一个,那时你是珍珠宝贝,一家有女百家问,可是再如今你再看看,嫁出去的女人泼出去的水,进了人家的门上了人家的炕就是豆腐渣子都不如的下料了。 还拿着你自己当什么呢?我说你也就想开点吧,现如今有人肯要你就算是不错了!” 第503章抢亲 白小兰抖着唇,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哪怕你们要接我回来,好歹,也叫我见他们家人一面,说上两句话再走,娘和姐妹们都对我不错……” “他们对你不错?哎,我说白小兰你是真糊涂啊,娘家人才是自己人,横顺不会坑了你,老金家的人表面上对人再好,也终归是外人姓,就图着使唤你个不花钱的奴婢呢!” 李氏把手一招,从门外走进两个婆子来,扯着白小兰就要给她梳头换衣服。 白小兰左挣右挣的不许她们碰,李氏自己也上了手:“行了,我说你就别再拧着脖子死心眼儿了,眼下你哥已经收了人家老胡家的聘礼,他们家那老爷子就等你过去和他拜堂呢,你怎么挣也没用,别等着一会儿你哥急了,再过来照死里打你一顿,拜堂的时侯脸上带了伤,到时几家人脸上都不好看。” 几个人一起上手,白小兰哪里还是她们的对手,三下两下被按住了,强行剥了她的衣服给她套上嫁衣,又撕着扯着把她按在椅子上梳头。 外面的锁呐声越来越近,那老胡家的人已经走到了门前。 白小兰的大哥白满堂赶快迎了出去,从那大青骡上把胡瞎子给亲手搀了下来:“哟,胡大哥,您今儿受累亲自来接我妹子?” 胡瞎子用一只独眼冲着院子后头打量:“你妹子,这会儿可打扮好了?” 白满堂笑出一脸褶子:“这会儿她嫂子亲自给她打扮着呢,唉,不是我说嘴,我这小妹子啊,打小就懂事听话,长得也好看,向来被我爹娘放在心尖上宠着,把这脾气给她惯出来的。您啊,多担待着点。” 胡瞎子今年五十开外的年纪,三年前死了女人,一直想找个续室,仗着自己家有几个钱,那叫个高不成低不就,普通人家的黄花闺女没一个肯嫁他,他呢,又一心想要求个好的,一般的寡妇头老姑娘,丑的挫的泼悍的他还看不上。 年前听白满堂说起来,自己那个妹子刚嫁过去男人就出事儿了,现如今是音信全无,于是他就起了心思,使尽了手段拉拢白满堂,一心叫他把妹子嫁给自己。 后来白满堂松了口,说是只要八十两银子,就能叫妹子顺顺当当地嫁了他,胡瞎子想也不想,回去凑够了银子就给送了来。 “不是我说,白兄弟,在咱们乡下,哪怕是娶个黄花大闺女,这聘礼也顶多出到三十两,我为了娶你妹子这么 一个寡妇硬是就出了八十两,这个事儿传出去啊,可差点是叫十里八乡的人把我给骂死了,都说我这脑子是进了水,花这么多钱,就为娶个二手货……” 白满堂冷笑:“胡大哥,咱们哥俩说话,你直我也直,我妹这人品,这相貌,算是这十里八乡出挑的人物了吧?不是我说,那天带她回来,她可是哭得泪人似的不肯走,硬要说那一家人对她好,她舍不得。 嘿,要不是我硬着手腕子把她给拖回来,别说是你给了我这八十两银子,哪怕是一千两银子,你看她跟你走不?” 胡瞎子赶快换了一副笑脸:“那是那是,我要是不真心喜欢小兰,也不会费这么大事儿啊,您放心,只要小兰嫁过去,我一定对她一千个一万个好,我那几个儿子大得都娶妻生子,孩子都满地跑了,我也得把他们给叫过来,挨个管小兰叫娘亲。您这妹子跟了我,转眼就是当奶奶的人了,将来这后半辈子不啥指望都有了吗?你放心,你放心哈……” 两个人又坐着说了两句闲话,喜婆子叫道:“吉时到了,新郎官赶快去引着新娘子出门吧。” 胡瞎子独眼一亮,伸着脖子就往白小兰房里走。 白小兰身上裹着喜服,身上被李氏带着几个婆子连捶带拧打得青一块紫一块的,隔着窗子看到胡瞎子过来,正想张嘴哭,李氏眼疾手快,拿起块破布把她的嘴一堵,把盖头盖好了,几个人一起按着押着就往门外走。 胡瞎子一看她们这情形,知道这是白小兰不愿意,将手一摆,身后的两个婆子一起上前,照着白小兰脖子后头一拍,白小兰立马就晕了,几个人抬手把她往轿子里头一塞,这边响器吹起来,那边胡瞎子抬腿上了大青骡, 一众人浩浩荡荡地就往村外走。 金一秤他们坐的马车到了村口就进不去了,前几天雪刚化,道路泥泞得没办法走车。 金一秤原想着引着金大宝一起淌着泥巴地过去,耳听得村里头有人吹喜乐,当时金大宝就急了,二话不说,把马从车上解下来,骑上就要走。 车夫赶快一把扯住他:“你这孩子是干啥哩?” 金大宝起了急:“大叔,你这马借我使使。” 那车夫不干:“俺家只赶车,不卖马。” 金一秤从怀里摸出一张银票递到那车夫手上:“大叔,这是我给你买马的钱,您收着,别拦我们了。” 那车夫接了银票立马松了缰绳, 金一秤翻身上了马,金大宝两个人骑着马就往村儿里跑。 这两个孩子以前谁也没有骑过马,这马一旦跑起来速度快得吓人。 金一秤吓得在后面抱住金大宝的腰:“我说大宝,你可得慢点,我晕……晕马。” 金大宝紧紧扯着缰绳,催着那马快点,转眼追到了那迎亲的队伍面前,金大宝控制不好马匹,冲着那一群人就冲了过去。 “啊!”人群里发出一片惊呼。 胡瞎子跨下的那匹青骡一见面迎面而来的烈马吓得一个趔趄,扬起蹄子就把胡瞎子给颠了下来。 金大宝死死地扯着缰绳,这才叫马停下来,往下一跳冲着喜轿就跑了过去。 第504章我家的人 “大嫂!”轿帘子打开,只见白小兰斜着靠在轿子里一动不动,红盖头闷着脸,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金大宝心痛得眼泪都快下来了,抬手就去掀她脸上的盖头。 “我说你这小子要干什么?”胡瞎子从地上趴起来就往这边冲,扯着金大宝的领子把他往后一甩,指着他的鼻子大声骂道:“哪里来的毛头小子?敢上来掀我女人的盖头?你这是不想活了?” 金大宝毫不示弱,上前一步指着轿子问道:“你这轿子里抬的可是白小兰不是,他是我嫂子,是我们老金家的人,你凭什么娶她?” 胡瞎子愣了愣,扭头就四处找白满堂:“大舅哥,大舅哥,这是咋回事儿?这小子算是哪儿的?” 金一秤扶着马站了半晌这才缓过神来,赶快上前挡在金大宝面前,那边白满堂也跑过来了,之前在黑沟子村的时侯,白满堂去过一回,他们是见过面的。 迎面一看,白满堂就皱了眉:“大兄弟,大妹子,这事儿可不对吧?你们家奶奶在我们那休书上按了手印,白小兰就和你们家没有一分关系了,你们凭什么拦着她嫁人?天底下可有这样的规矩?” 金大宝气得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指着一旁站着的胡瞎子问:“你就是要把小兰嫂子嫁给他是吧?你也不看看他那年纪都能当小兰嫂子的爹了,还瞎了一只眼睛,你能叫你妹子嫁给这样的人?你是良心叫狗吃了?” “你这小子怎么说话的?!”胡瞎子气得一挽袖子就要上来打人,白满堂也急了,身后的一群人也开始挽袖子作势就要上来打人。 金大宝平日里是个好孩子,可是到了关键时侯也不含糊,此时一心要护着白小兰,当即从地上捡了块砖头就要往上冲。 眼看两边的人就要杀到一起,金一秤把手一扬,抓出一把铜板撒到一旁的麦田里,大喊一声:“撒钱了,谁捡着是谁的。” 原本剑拨弩张的人群一下子全都散开了 ,争先恐后地往麦地里去抢钱,就连帮着李氏守在轿子前面防着白小兰跑的几个婆子也慌了,踮着小脚就往麦地里跑。 胡瞎子着了急,眼瞅着金大宝半大小伙子手里掂着块砖头恶狠狠地瞪向自己,也就不敢上前,扯着白满堂连地声道:“满堂兄弟,我可下了八十两银子的聘礼呢,今天你妹子死活得叫我带走!” 白满堂气得打跌,李氏冲过来,张口骂道:“喂,你们老金家人到底要不要脸啊?我妹子在你们家守活寡,当牛作马这么久,没要你们一文钱,反倒给了你们二十两银子换了这一封休书,眼瞅着她现在找着好出路了,你们还来拦着,有这样的道理不?” 金一秤躲过她指来指去的手冷笑道:“我说这位大娘你是小兰嫂子的娘吧,一把年纪了怎么就这么没人性呢,你们把小兰接回来是把她给再卖一家,还是成心给她找个好婆家,怕是自己给谁都清楚吧?你们不就是图钱呗,嘿,我这有,你现在立马叫这个人走,小兰嫂子今儿个就是不能往外嫁。” 转手把一张银票往胡瞎子面前一递:“你刚才说给老白家下了八十两银子的聘礼?这钱你拿着,算是赔你的损失。” 胡瞎子接了银票凑到那一只眼睛前面看,虽然不怎么识字,但是上面“一百两”那几个字他是认识的,买个寡妇花了八十两转手一卖就是一百两,这个生意做得值。 胡瞎子把银票往怀里一塞给装瓷实了,调头就想走。 白满堂急了,上前就去扯他:“喂,喂喂,你们可不能走啊?今天不是说好了要拜堂的吗?这抬出门的女人哪儿有再抬回去的现,反正今儿个你们这个堂得拜,我们家可不能再白养着她白小兰。” 胡瞎子把那张银票在手里握得死紧:“这个堂我是不拜了,你再找个别人给她拜去,松手松手,我这还得回去叫家里的客人们都赶快散了去。” 眼看这已经嫁出门的妹子要砸手里,还得管饭,白满堂两口子那可不依。 这边白满堂扯着胡瞎子不叫他走,那边李氏揪着金一秤连推带搡的:“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怎么着也不能叫她赖在我们家里吃喝,我们还得养她!凭什么?反正她今天死活都得给我嫁出去!” 金一秤被她撕巴得起急,大吼一声道:“喂,不就是想找人娶了你们妹子吗?缠什么缠,我们家还有男人呢,大宝,过去把你嫂子给盖头给掀了,咱们现在就把她给接回咱们家里去。” 金大宝惊得一怔,转即红了脸:“姐,你这是胡扯啥哩?” 金一秤冲着他直挤眼:“先过了眼前这一关再说,喂,还不快去轿子里头看看小兰嫂子咋样了。” 金大宝这才回过神来,三步两步跑到轿子前面,冲着白小兰喊:“小兰嫂子,你咋样了?你回句话。” 白小兰依然昏迷着,金大宝看着她被盖头遮住的脸,想起刚才金一秤的话,还是觉得心里头乱扑腾,金一秤还被李氏和白满堂拉扯着胡缠,金大宝想了一下,最终把牙一咬,将白小兰脸上的盖头给掀开了。 大红的盖头落了地,露出白小兰那张惨白的脸,眼底的泪痕还没有干透,整个人单薄得象一片树叶。 “嫂子。”金石头心痛得掉泪,伸手把白小兰给扶出轿子。 不远处的金一秤被白满堂夫妇来回撕巴,一看到金大宝把白小兰从轿子里头搀出来了赶快大声喊:“你们看你们看,我大弟已经把小兰的盖头给的掀了,她又是我们家的人了,我们现在就带她走,不会把她留在你们家吃你们的饭的。” 白满堂夫妇两个人一愕,回头看到金大宝已经抱着白小兰走了过来。 第505章没义气的匪 抬手抚了一把脸上的泪,金大宝冲着白满堂狠狠地瞪了一眼:“三姐,咱们现在就带小兰回去,这个破家一天也不叫她呆。” 白满堂被他这一眼瞪得心虚,结结巴巴地道:“人,你们又接走了,可是这聘礼还没下……” 这算是什么人品?要拿着亲妹子卖上几回才安心? 李氏又跳着脚蹦起来:“对,我家小兰连着嫁了你们家两个男人,可不能就出一份聘礼,这回的聘礼,你们也得出!” 真人渣! 金一秤懒得和他们这些人缠,当即把手往怀里一伸又掏出几张银票来:“行,要钱是吧?来,一百两银票你们收好,从今往后小兰嫂子还是我们家的人,你们要是再敢来缠她,当心我对你们不客气。” 把银票取出来却不往他们两个手里递,反手往天上一撒,引得周围的人一通抢,白满堂夫妇混在那一群人中间大声嘶喊:“别抢别抢,这是我卖我妹子的钱,你们不能抢。”周围那些人哪儿肯理他,银票在地上谁拣着就是谁的,一转眼这两口子为了几张银票就和周围的人打得头破血流的,根本顾不上白小兰这边了。 白小兰这会儿功夫才算是缓回一口气来,抬头看了金一秤一眼,又看清了抱着自己的是金大宝,连惊带喜:“大弟,三妹,真是你们两个啊?” 金一秤握了握她的手:“对,是我们,我们来接你回家了。” 白小兰的眼泪说下就下来了,一时也顾不得害羞,紧紧地搂着金大宝的脖子道:“回家,我们回家,这个娘家我再也不呆了……” 她的手臂紧紧地攀着金大宝的脖子,俊朗的少年脸色一红,将她的身子又往上托了托,一步一步地往回走。 金一秤看了他们两个人一眼,似乎是看懂了些什么来。 金一秤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正要牵起马往回走,突然听到耳边传来一声尖利的呼啸,身后有人大声叫道:“不好了,麻匪来了!” 转眼一群人骑着快马冲了过来,将所有人紧紧围住,当头的一个脸上蒙着块黑布,拿着手里头的刀冲着众人一指:“把这人全都给拿下,一个也不许跑。” 金一秤和金大宝也被吓得呆了,万万没有想到,眼看就要出了村口了,竟然又会遇到麻匪! 金大宝把白小兰从后背上放下来,紧紧地抱在怀里,三个人一起闪到路边,满脸警惕地看着面前这些人。 “全都给我在地上蹲好了,谁也不许动!”几个人举着刀一起过来,逼着众人一起在地上蹲下。 众人全都被聚在一处,那些麻匪挨个把这些人的头发全都扯起来,看了看脸又挨个搜身。 金一秤原本想看一下能不能找个空儿逃出去,头微微一抬却与其中一个人撞了个对视,不由得心惊肉跳。 怎么会是他!? 那人明显也看到了她,露在黑布外面的眼睛狠毒地一眯 ,转手将一把钢刀转眼架到了她的脖子上。 那人回头冲着为首的人大声叫道:“大哥,就是她们!” 他的声音一出口,三个人全都惊得不轻。 金一秤回头看向金大宝:“怎么会是金石头?他不是跑了吗?” 金大宝狠狠地瞪着那个人,恨得咬牙切齿。 金石头回头看了他一眼,仰天一笑,将脸上的黑布一掀:“哈哈,认出我来了?不错,就是你大哥我!来人啊,把他们都给我带走!” 身后几个人一拥而上,将金一秤他们几个人抓起来。 “且慢。”金一秤突然一声大喝,冲着白满堂夫妇那里看了一眼:“金石头,你就眼瞅着你自己的女人被人给卖了也不报仇?你还是个男人吗?” 话音一落,白满堂夫妇的脸立马就变了。 金石头回过神来,冲上去对着白满堂两口子就是一通拳打脚踢:“他妈的,卖老子的女人,找死。” 那两口子抱着脑袋被打得满地乱滚也不敢开口,刚收到手的银了掉了一地一个也不敢拣,待到把这两口子打得头破血流得没个人样,金石头这才大手一挥:“带上人,走!” 金大宝凑到金一秤面前问:“姐,现在咋办?” 金一秤压低嗓子说:“先替咱嫂子报个仇,一会儿再见机行事。” 回到山寨。 金石头凑在满身横肉的胡麻子身边点头哈腰地道:“老大,这个就是金一秤,她如今可了不得,在城里开着一家药行,在省城还有一家医馆,刚给家里买了一处大宅子,她可有的是钱!咱们只要把她被绑的消息送到县城的周大勇手里,那是想要多少银子就能有多少银子。” 黑麻子低头看了金一秤一眼,冷哼一声道:“一个神医,怎么也值个五千两银子吧?旁边那两个打对折,总共一万两纹银,叫那个姓周的赶快把钱给我送来,要是晚上一步,我立马撕票!” 手下的人屁颠颠地去送信去了。 金一秤突然咬牙一笑:“金石头,不错啊?当土匪了?年前你娘死了的事儿,你知道吗?她可是替你把罪都给揽了,如今她都不在了,你也没往她坟头上看一眼去?” 金石头咬着牙骂道:“死丫头片子还敢说我娘?我娘她就是被你给害死的。” “是被谁害死的,你一清二楚!”金一秤把嗓子一提,故意叫在场的所有人都听见:“我爹他对你那么好,你二话不说把他给杀了,你娘替你顶罪,你明知道她在牢里受苦,可是连看也不去看她一眼。 对生你养你的人都这样,你还有半分人性吗?闯江湖的哪个人不是义字当头?就你这种人,也配来当土匪?!” 第506章银子 金石头陡然惊省,上前一步对着她就是一脚:“死丫头片子,故意在这里挑拨离间?爹根本不是我杀的,是他自己失足跌倒磕死的,我娘就是被你给害的,她是怕我有事儿这才把罪名都给背了,要是我进城被人给抓了,那才是不孝不义呢,轮得到你这丫头说嘴?看我不打死你!” 金大宝梗着脖子去护金一秤,嘴里厉声骂道:“金石头,你还有点人性没有?带着土匪绑自己家里人?” “自己家里人?”金石头看了他一眼,哈哈怪笑道:“金大宝,你们哪一个把我当自己家里人了?别当我不知道,你现如今管柳翠娥那个贱人叫娘,管这个丫头叫姐!你还拿我当自己人吗?要说自己人的话嘛……” 金石头回头冲着白小兰一脸淫邪地笑道:“也只有她是我的自己人了。” 白小兰被他的样子吓住了,缩着肩膀就往金大宝身边退,金大宝冲着一步步逼过来的金石头脸上啐了一口:“金石头,你这个王八蛋,你还有没有人性?我看你敢动她一根手指试试!” 金石头反手一个耳光抽在他脸上:“我要是碰她 ,天经地义,要是不是看你小子在城里给了我几顿饭的情义上,我现在先一刀把你给杀了,哼哼,年纪不大,倒是敢惦记你大哥我的女人!” “金石头,你这个畜牲!”金大宝强挣着站起来要和金石头拼命,身后几个人“砰砰”几拳又把他给重新打倒在地上。 金石头一脸狞笑着抬手就照着白小兰身上摸,白小兰吓得惨叫不止,嘴里大声骂着金石头混蛋无耻,可是她越骂,周围的人就越兴奋,不少人跟着金石头一起大笑起来,污言秽语不绝于耳。 白小兰吓得脸色灰白,嘴里大声骂着,金石头抬手照她脸上就是一耳光:“给脸不要脸的死女人,装什么装?是我女人,早就该被我睡了!” 白小兰那一张玉白色的小脸陡然被抽得肿了起来,金石头二话不说又照着她的脸上要亲下去。 金一秤大声冲着黑麻子道:“黑大哥,要是金石头碰了白小兰,我可叫我的人不交赎金!” 黑麻子皱着眉头看她:“那个丫头不是他金石头的女人吗?他睡一下自己的女人又怎么了?” “她已经改嫁了!”金一秤赶快大声道:“白小兰前几日得了休书,现在已经改嫁给我大弟金大宝了刚才我大弟已经替她掀了盖头,黑大哥,你们是讲江湖规矩的人,这当大哥强要了自己兄弟的女人,这个事儿可不义!” 黑麻子一皱眉头冲着金石头喝道:“石头,把那女人给我放下!” “大哥,这女人是我的……” “我叫你把她给放下!” 黑麻子一声暴喝,金石头不得不从,不情不愿地把白小兰往地上一扔,恶狠狠地瞪向金一秤。 黑麻子冲着手底下人一摆手:“把这三个人给我带下去,好生看管,在赎金没到之前,谁也不能动他们,可记住了?” ** 周大勇接到土匪送来的消息,端地被吓了一跳,原想着金一秤这一趟回去轻松可以把白小兰给接回来的,未尝想,她竟然和金大宝三个人一起被土匪给抓了,这信上的落款是黑麻子。 “大哥,我打听过了,黑麻子这个人在山东的地盘上挺有名气的,为人心狠手辣,年前山东官府派了重兵截他,所是他逼得紧了,才到咱们青州府来做的案!”杨八妮把打听到的消息告诉周大勇。 周大勇道:“现在不管他黑麻子到底是谁,先救一秤要紧,他们要一万两银子是吗?你先把柜上所有的银钱都给凑凑,我再找同行拆借一点,想来凑够一万两并不难。” 杨八妮道:“那咱们现在不报官吗?” 周大勇急了:“你没看到那信上写的?只要咱人报官,他们立马就撕票。” 杨八妮叹了口气:“大哥,我打听到的消息是黑麻子这个人信用极差,收了钱也未必就不撕票,有两回竟然是连去送钱的人都一并遭了毒手,所以我觉得这个事儿还是报了官更加可靠一些。” 周大勇急得在屋子里来回转了几圈,一时没有了主意。 杨八妮道:“大哥,我们哥几个跟你一起去,万一对方不讲道理,咱们哪怕是硬拼也要把一秤姐给救出来。” “硬拼?”周大勇眯住眼睛:“不,这一回,我们可不跟他们硬拼,咱们也得和他们玩阴的……” ** 快到午时,突然牢门一开,有人进来道:“喂,你们三个跟我们出去。” 看来是周大勇已经把钱给送过来了,金一秤小声冲着身后那两个人道:“一会儿保持镇定,见机行事,千万不能慌。” 三个人被那几个喽罗给押着到了堂上。 只见周大勇和杨八妮正站在大堂正中,脚下放着十几个大箱子。 亲眼看到他们三个人没事儿,周大勇这才松了一口气,转身向着黑麻子一抱拳:“黑大哥果然是个有信用的人,我们弟兄也不含糊,您要的银子我们一两不少,全在这里了。” 几个小喽罗把他们脚下的箱子全都打开,里面码的整整齐齐的全是现银。 周大勇道:“按照黑大哥您的吩咐,我们没用银票,全是给您兑的现银,黑大哥,您亲自点点?” 黑麻子冲着那几箱银子看了两眼,咧嘴一笑:“好小子,是个会处事儿的,大爷我喜欢!” 周大勇笑道:“既然银子已经送到了,那我们现在可以走了吧?” “且慢!”金石头发话了:“大哥,这银子可是有真有假啊……” 第507章八妮 “你!”周大勇气得眉头一竖,杨八妮也恼了:“金石头,你当天底下人都跟你一样,尽干那鸡鸣狗盗的事儿?” 金石头笑出一脸阴险来:“要是这银子没问题,你们急什么啊?大哥,这可一万多两银子呢,要是这里头他给咱们用的是假银子,咱们这损失可就大了。” 黑麻子斜了周大勇一眼,嘿嘿一笑:“嗯,也有道理,这位兄弟,麻烦你把这箱子里头的银子挨个给取出来,我好看上一遍。” 周大勇皱眉:“黑大哥,你这是信不过我了?” 黑麻子嘴着满口黑牙一笑:“行走江湖,小心一点终是不会错的。” 周大勇回头看了金一秤一眼,道:“无妨,咱们都是买卖人,这有的话说在前头反倒好些。若是我这银子全都是真的,他们三个立即就得被放走。” 金一秤在与他对视那一瞬,突然感觉哪里有点古怪,周大勇已经弯腰把箱子给打开,伸手就要去取银子。 杨八妮一把握了他的手腕:“大哥,这些粗活儿交给小弟我,你去看看一秤他们三个身上有伤没有。” 看到周大勇在拿眼睛瞪他,杨八妮又照着他的身上推了一把:“赶快去啊!”回头又冲着坐在台子上的黑麻子道:“这些银子挺多的,多叫几个兄弟过来帮我一起点吧。是真是假的,你们亲眼看着才算踏实。” 身后那些土匪一看到箱子里那些白花花的银两,个个都有点按捺不住,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黑麻子一摆手:“兄弟们,把那些箱子全都打开,一一审验。” 周大勇走到金一秤身边,把他们三个人身上的绳子都给解开,在金一秤耳边小声道:“一会儿万一乱起来,你们三个人赶快跑。” 杨八妮一脸镇定地把银子从箱子里面拿出,来一颗一颗地摆到地上,那些土匪再挨个拿起来看了看,递到黑麻子面前,黑麻子抓起几块在眼皮底下仔细端详了一阵,感觉没有什么问题,将大手一挥:“将这一万两纹银全都入库!” 众人领命将十几箱银子往下搬,周大勇也去帮忙,将手一动,有两个箱子底突然就碎了,银子撒了一地,满屋子土匪上去就是一阵哄抢。 金一秤抬眼一看,只见杨八妮一直静静地站在周大勇旁边,指尖似乎也在发抖,而他旁边的周大勇,明显神色有异。 金一秤眉头一跳,这事儿不对劲! 未及细想,周大勇突然照着八妮身上一推:“八妮,你带着他们快跑!”转身抢了旁边人手里的刀冲着周围的人就杀了起来,周围的几个人应声倒地,周大勇手挺钢刀,冲着那些人一路杀将过去,很快在人群里头豁开一个口子。 黑麻子实在想不到周大勇这么厉害,转眼就放倒了好几个人,正要站起来亲自挥刀去迎他,却突然感觉到胸口一麻,整个胳膊也抬不起来,低头一看,只见自己的掌心早已黑了一块儿。 黑麻子大喊一声:“不好,那银子里有毒!” 金一秤扶了杨八妮领着金大宝和白小兰从人群里冲出去,身后的人已经又将周大勇团团围住。 “八妮哥,你怎么样!?”金一秤急声问道。 杨八妮抬起头,鼻血已经淌到了嘴角,他咬着牙冲着身后的人看了一眼,眼看着周大勇被一群人给围住,当即恼得大声骂道:“你们这些土匪还敢和我大哥胡缠?!” 话一说完,拿手照着金一秤身上一推,催了一声:“你们几个先走。”从地上捡了一声钢刀,重新又杀入人群之中。 金一秤着急着要去护他,身后又有人挺着钢刀劈了过来,金大宝抢了一把刀,也与那些人厮杀起来。 金一秤白小兰护着突出重围,叫她在角落里藏好了,道:“嫂子,你在这里躲着,我得去救八妮!” 话一说完,金一秤转身又向人群里面冲了进去。 周围刀光剑影,血雨纷飞。 周大勇拼着命地在与敌人力搏,虽然他们个个中了毒,但是平素里身手也都不错,杨八妮生怕周大勇吃了亏,也不顾自己身上有毒,挺着刀又冲回去,护在他身旁,玩了命地与那些人力搏。 两个人背靠着靠立在一起,周大勇急得大声骂他:“杨八妮,你蠢啊,还不赶快带着一秤冲出去,叫她给你解毒?” 杨八妮喘着粗气:“留你一个人在这儿我不放心,咱们哥两个一起和他们拼了!” 话一说完,又是一拨人冲了上来,兄弟两个人挺着刀再次拼命厮杀起来。 黑麻子看到事情不对,捂着胸口就往门外跑,刚走到门口,就看到金一秤那个黄毛丫头手里挺着钢刀又冲了进来,一看见他,二话不说迎头就劈。 “你害我兄弟,我要宰了你!”金一秤惦记着杨八妮身上的毒,心里头恨得要死,挥舞着大刀追着黑麻子就是一通猛砍。黑麻子被她逼得节节败退,假装踉跄卖个破绽将金一秤闪了一道,伸着脖子就往门外跑。 金一秤抬眼一看就吓得眼泪都下来了:“八妮哥!” 只见杨八妮的鼻血已经流得满身满脸都是,还兀自挺刀拼杀,脸色已经苍白得象纸一样。 金一秤冲上去一把扶住他,拿下头下的钗子照着他的中檀穴就刺了下去:“八妮哥,你不能再打了,你身上的毒要赶快解。” 杨八妮大叫一声“小心!”将金一秤往旁边一推,照着冲上来的一个小子就是一刀,那人重伤倒地,抽搐了两下就不动了,杨八妮也使完了身上的最后一分力气,双膝跪地,再也起不来,金一秤上前扶住他,手忙脚乱地从怀里取了一颗丸药塞进他嘴里,可是鲜血还是顺着他的嘴角淌了下来。 第508章喜事 周大勇拼着老命那些人对打,眼看着周围的人越来越少,周围那些土匪眼看周大勇如此悍猛,也不敢恋战,打量着黑麻子都已经跑了,干脆一个个地把手里的刀一丢,也往洞外逃命去了。 周大勇松了一口气,想要招呼着八妮他们快走,刚一回头也被吓了一跳:“八妮,你怎么样!” 只见杨八妮倒在金一秤怀里,脸色惨白,气若游丝。 金一秤哪怕医术再高,此时也是回天乏术,除了能用几个钗子死死地封住他身上的几处穴道为他止痛之外,却是什么也做不了了,周大勇急得泪流满面:“八妮,你这个蠢货啊!我叫你领着一秤赶快下山去解毒,你为什么不听我的啊!” 杨八妮看着他笑了笑:“大哥,我是不……不放心你啊!”回头看向金一秤:“一秤姐,大哥为了救你,连命都可以不要,这么好的男人,你千……千万不要……不要再辜负他了。” 金一秤心里象是被剜了一样痛,紧紧地握住杨八妮的手小声道:“八妮哥,你先别说话,我已经用钗子把你身上的几处大穴给封住了,你多撑一会儿,我们下了山马上就有解药。” “对,你别说话,我现在就背你下山。”周大勇把杨八妮背在身上就往外冲。 杨八妮一把扯了金一秤的手:“一秤,你答应我,嫁给大哥好吗?往后你来替我照顾他的后半辈子,行不行?” 他的眼睛里闪烁出一丝奇异的光芒,刹那间,金一秤象是读懂了一些东西,杨八妮他白生了个男人的身子,骨子里却一直是个女人啊!他对大勇其实是…… 金一秤一边护着他们往洞外跑一边急声应道:“好的,八妮哥,我答应你,我会嫁给大勇的,我会替你照顾他一辈子。八妮,你再撑上一会儿,我一定会救活你的,将来我们的婚礼你一定要参加!” 周大勇伸着脖子往山下跑,眼泪已经把胸前的衣襟打湿:“八妮,臭小子,你给我撑住了!李教头的人随后就到,你马上就能得救。” 杨八妮笑了,把嘴唇凑到他的耳边,小声说:“大哥,一秤姐,她到底……到底答应嫁……给……你了……” 他搂着他脖子的手突然一垂,周大勇感觉到后背上的身子陡然一沉:“八妮,八妮,你给我挺住,你别走啊!” 没有回答,杨八妮嘴角带着笑,安详地闭上眼睛…… 白小兰把身子缩在院子里的大缸后面,耳听得周围喊杀声一片,吓得胆子都快破了,鼓足了勇气想要出去看看,刚把脑袋从缸后面伸出来,斜敕里突然伸出只手来一把扯住了她的头发。 “臭婆娘,敢和着那个扫把星又来害老子一回?”金石头一脸狰狞地把白小兰从缸后面扯出来,反手一扭扛在肩膀上就往外跑,“到死你也是老子我的女人,你永远躲不过的!啊……” 金石头话音未落,一柄钢刀突然就穿透了他的大腿,金石头一个站不住跌倒在地,回头就看到了金大宝那张满是血迹的脸。 “金石头你这个畜牲。”金大宝挥起钢刀照着他的脸上就砍了下去。 金石头当即被劈得血流满面,在地上打着滚哀号:“金大宝,你连你亲大哥也要杀?” 金大宝将白小兰从地上扶起来,解下腰带把金石头三下两下捆了个紧:“我只后悔杀你杀得晚了,你等着,我这就亲自把你带回去,叫官府的人把你千刀万剐!” 对面,李教头已经带着人顺利杀到山顶,将正往山下奔逃的黑麻子等人一并擒获。 ** 杨八妮的葬礼定在正月十八,一大早周大勇引着手下的四个兄弟亲自抬着棺材往城外走。 县太爷亲自送来了挽联,表彰杨八妮的忠勇,李教头带着手下的兄弟们也来送葬,这场丧事惊动了整个县城,民众们自发在街道边站成两排一起来送一送这位剿杀匪徒的勇士。 杨八妮一辈子都活得象个女人,却死得足够爷们儿。 送葬的队伍绵延了好几里地。周大勇在他的坟头前面哭得站不起来,一个劲地念叨着下一辈子还要做好兄弟。 金一秤在旁边扶他:“大勇,别再哭了,兄弟们还在看着你呢。” 周大勇哽咽得不成腔调:“一秤,当时那个黑麻子叫我动手拿银子叫他看,是八妮硬生生地拦住我,他是要替我死啊。” “所以你更要替他活下去,不是吗?八妮还说过,让我替他好好照顾你,我已经答应他了。” 周大勇抬起泪眼看她,向来硬朗的男子此时哭得就象个无助的孩子。 金一秤抬起手给他擦掉脸上的眼泪:“大勇,我们一起好好活下去,把生意做到最大,把日子过到最好,我们还要帮八妮照顾好他的家人,还有我们所有的兄弟。”她顿了顿,低头握住他的手“:之前你问过我,是不是愿意嫁给你,现在当着八妮的面,我答应你。” “一秤……” 周大勇愕然不知悲喜。 前几天刚给金二丫和周傲文办好婚礼,眼下金一秤又答应了周大勇的求婚,一听到这个消息,最高兴的就是老金家那几口人了,谁不知道周大勇那孩子能做生意脾气还好,抱着这根金大腿往后可不少跟着他蹭好处。 ** 打了春儿,满屋子的女人都换了春装,金二丫由周傲文陪着来回门,眼看着那气色也好得多了,人又漂亮了不少,小两口举手投足间,都透着股琴瑟相合的劲,叫这老金家上上下下的人都乐得合不拢嘴。 柳翠娥私下里问金二丫:“我听说你和傲文你们两个现在没和周掌柜的一家人一起住啊?” 第509章给我腾地方 金二丫道:“我原本说是一起住也没什么的,但是傲文哥说了,家里人太多了,怕我住着不习惯,就在他家附近给买了一处小宅子。白天他去书馆做营生,怕我一个人害怕,还给我买个两个小丫环过来照顾我。 我都说了,不用另外花这个钱的,我要是一个人害怕了,走两步去陪婆婆也挺好的,还能帮她干干家务,傲文还说用不着,婆婆身体好着呢,她要是需要用人了,他再给她请,我这手是留着绣花用的,万不能干家务给使得糙了,他心痛。” 这可把王金枝给羡慕的咂嘴:“啊哟,我说大嫂子啊,二丫的命咋会就能这么好哩?人家周举人在外头那么体面,在家里还这么痛老婆啊?啊哟,这么好的男人,打哪儿找的?” 李喜鹊也是一脸的艳羡:“唉,这就是门风啊,人家周掌柜的就是个滚老婆的人,人家教出来的儿子,也个个知道远近,你看周举人痛自己家娘子这是痛到骨子里了是吧? 你再看看大勇,做生意那是一把好手吧?脑子又活,手底下的兄弟们也服他,去年这药行就不少赚钱,过完年,药行刚一开张,这远的近的客商又堵着门要提货。 眼瞧着今年的生意要做得比去年还要大还要好,可是你看看人家大勇给一秤说话时那口气软得,啊哟,我听得心里头都发酥。” 金一秤正在旁边看药典呢,突然听到有人提到自己了,赶快抬手:“唉唉唉,你们可别乱说啊,大勇我们两个自打一认识就是那么说话的,和别的事儿可没关系。” 一屋子女人全都笑了,王金枝道:“啊哟哟,这都定了亲的人了,咋还不好意思了哩?” 金一秤翻着书页的手一顿,猛然想起来自己已经是定了亲的人了啊。这种感觉怎么会有点莫名的诡异。 “说到定亲的事儿,大宝和小兰的事儿更着急一点,娘,这两天找个媒人把他们两个人的婚书给正式下了吧。” 柳翠娥还没开口,李喜鹊和王金枝已经一下子跳了起来:“咋回事儿?大宝这是要娶自己的亲嫂子?啊哟哟,这可是败门风的大事儿哟,哪儿有自己的亲大哥还尸骨未寒,他一个当弟弟的就要娶嫂子,这要是传出去,咱们一家人还有没有脸面了?” 金一秤当即把眼睛一瞪:“你们嫌我们一家人没脸面,你们自己搬出去啊!大宝和小兰两情相悦,本就是天造地设的一份好姻缘,我娘都不说啥,还轮得着你们在这胡扯什么败门风了?” 那两个女人立马就吓得不敢说话了。 眼瞅着金一秤的心情不太好,柳翠娥赶快劝她:“三丫头,我这就去找媒人给他们下聘书,定日子,你别着急啊。” “我急着呢。”金一秤回头看向王金枝和李喜鹊:“你们也听着了吧,我大弟和小兰这婚书一下,喜事儿马上就要办,成了亲之后他们住哪儿?你们是不是该把你们两家人强占的房子还给我们了?” 李喜鹊闻言一捂肚子:“哟,不行,我肚子痛,我得上茅房。” 王金枝扭着大屁股就往外走:“啊哟,我火上还熬着汤呢,我得回去瞅瞅。” 一转眼两个人全都跑得没影了。 金一秤指着那两个人的背影中柳翠娥看:“娘,你自己瞅瞅,这就是你当初逼着我收留的人,这不活生生的狗皮膏药吗?大宝喜事将近,他们还拉着屁股不挪地方?” 柳翠娥低着头:“我一开始也不知道他们会是这种德性啊。” 金一秤道:“那你现在总算是看清楚了吧?娘,我现在再问你一句,你能下了狠心和这一家人彻底断了来往不?若是我再给你买了一处好宅子,让你搬出去,你能下决心和这些人一刀两断吗?” 柳翠娥道:“以往吧,我是想着咱们大房人丁单薄,有了亲戚们相互帮衬着会好些,现如今我也看出来了,这些人跟着咱们早晚想着占了咱们的便宜,再说说咱们的闲话,编排编排咱们,如今我也想通了,大宝成了家也就是个大人了,能立得起一个门市了,不与这些人打交道也好。” 金一秤这才从怀里摸出一张房契来:“得,娘,我等的就是你这句话了,这是我给大宝和小兰买的新房子,咱们正正经经地把他们两个人的亲事给办了,你们就搬出去住,和这一大家子极品彻底断了联系,能做到不?” 柳翠娥把那张房契接过来在手里来回看:“哟,这宅子的地段也好得很,也得花不少钱吧,那这个宅子,往后就由着他们住了?” 金一秤冷声一笑:“这宅子,我是我自己的一份不动产投资,早晚我让他们自己主动搬出去,把房子彻底还给我。” 金一秤出了院子,刚松了一口气,迎面就被一个人扯住了胳膊,抬头一看是金香兰。 金香兰那张小脸被脂香阁的脂胭水粉给涂得红馥馥香喷喷的,两个大嘴片子被涂得血红,迎着金一秤咧着满口白牙就笑:“哟,三丫头,这是上哪儿去啊?” 金一秤想起来白小兰那件事儿心里就不舒服,理也没理,转身就走。 金香兰扯着她的手硬往堂屋里头走:“啊哟,一秤,小姑给你买了些好东西,你进屋里来看看。” 金一秤一把挡她的手道:“小姑你有事儿直说吧,别费事了。” 金香兰一脸热笑僵住,金老太太往刚买的铜烟斗里加了一小勺烟丝,悠然长叹一声:“一秤啊,你和你姐都是有福气的,找的男人,人顶个的贴心,再看看你小姑,唉……她到底可怜,头婚嫁了个男人就是个驴屎蛋,人前瞅着那是光鲜着呢,骨子里头啥也不是,你小姑跟着他没过上几天好日子,反倒守了活寡了……” 金一秤低着头不说话,知道这娘两个还有下文。 第510章追求 果不其然,金老太太从枕头底下摸出个册子来“一秤,你瞅瞅,这是我给你小姑留意的几家,也都是有些家底的人物。 你看这个街东头掌柜家的二少爷吧过了年刚满二十一,前年他媳妇难产死了,留下个一岁多的孩子,要说他这岁数也跟你小姑合适……” 金香兰连连摆手:“我不要那死了老婆的啊,多晦气!别说他还带个孩子呢,谁不知道这后妈最难当?我嫁过去了,先就要受夹板气。” 金老太太又道:“那李掌柜不错吧,自己就是个掌柜,你嫁过去,立马就是老板娘了,他们家的钱啊,米面啊,啥的,不都交给你来管?这个总行吧?” 金香兰又摆手:“娘啊,你不看看李掌柜的他都多大岁数了?都快三十岁了还没寻过女人,怕是骨子里头有暗疾吧?我不嫁他了,万一成了亲才知道他那事儿上不行,还不得后悔死。” 金一秤低头看手里的木梳,真为金香兰这个脸皮点赞,二婚女人了考虑问题果真全面。 金老太太皱眉:“我说香兰啊,你这也太挑了吧?咋啥人都看不上哩?一秤啊,你家大勇整天在生意场上行走,认识的人多,要不然让他给你姑留意一个,要头婚的,还要人体面,还要可靠的。” 金一秤翻着眼睛往房梁上看,只觉得晴天白日里突然天雷滚滚,我说小姑你这算盘是打得真精细,连婚事都让我和大勇包办,得,那我就真给你说个好的…… 金一秤开口道:“不用想,我看李教头就不错。” 金香兰眼睛一亮:“李教头?你真得觉得他行?” 金一秤掰着手指头开始合计:“对啊,你看他李教头吧,人虽然长得一般,但是胜在高大威猛啊,最重要的是,人家还是吃官家饭的!这收入稳定,在城里面也有头有脸的,姑,我就觉得你们两个人是真合适。” 金老太把手里的册子一合和金香兰两个人一通算计,道:“一秤,真别说,李教头跟你姑还真心合适哩。 奶平日没托过你别的事儿,你小姑的终身大事儿你可不能不管,再说了,我也没叫你去说,大勇和李教头两个人好得穿一条裤子,还不是他随口一提的事儿呗。” 金一秤一下子打断她的话:“说媒这个事儿,哪儿能我们作小辈儿的去,就得你们当面说啊,常来常往的常走 动着也能培养感情啊。” 金香兰笑了笑:“一秤,我是该和人家李教头多走动,可是你瞧瞧我……我这穿的用的是不是寒碜了一点啊?再说,我不能肩膀头子顶个嘴干巴巴地去看人家啊,这是不是也得给人家买点点心酒肉啥的,上门那才好看点?” 金一秤一斜眼睛:“小姑,您是嫌零花钱少了是吧?啊哟,刚好我身上也没有,要不然你管我奶要,我知道她存的有。” “你这丫头片子咋这么说话哩?你奶奶我有几个钱?我能有你有钱?”金老太嗓门一下子又高了。 金一秤呵呵直笑:“奶,那一回我接小兰嫂子的时侯可听白满堂说了,他那一回领小兰嫂子走可不是白领的,他是不是还给了你五十两银子?” “白满堂他放狗屁!他里外里就给了我二十两……”金老太气得一拍桌子,立马又赶快捂住自己的嘴。 金一秤笑了:“二十两银子也是银子啊,顶够我小姑去和李教头沟通感情了,哟,时侯不早了,大勇还等着我过去查点库房呢,我先走一步啊。” 金一秤话一说完,大摇大摆地出了门,把金老太和金香兰气得干瞪眼。 经过一段时间暗中探询,金香兰掌握了不少功课。 李教头家中兄弟姐妹多,父母打小就把他送到了少林寺,成了一名俗家弟子,他那一身好武艺就是在少林寺学会的。他为人仗义豪爽,武功也好,所以在县太爷前头很得脸面,在这县里头人缘也好得很,明里他是只拿县太爷给的那点俸银,可是暗地里,这城里的商户们平日里都少不得他的照应,个个用油水好处贡奉着他。 明里暗里加起来,李教头的收入可是很不错的,这不,他年前刚在教校旁边买下个干干净净的小院落,三间瓦房,一户庭院,户型合理出路好,极有升值潜力。最重要的是,他一个人住没有父母兄弟来托累,万一嫁过去了,也不用受公婆的气。 李教头一个单身汉没人管,那挣的银子还不悉数都得交给自己啊? 金香兰越想越觉得自己这如意算盘打得精妙,爱慕着李教头的那颗心,越发象是被猫挠了一样地按捺不住。金香兰打定了主意主动出击,去追求真爱,亲自向李教头表白。 结果就她这么一追求,竟然闹出一件轰动了整个青山县的大事…… 这天一大早,李香兰换上了一套水红色的衣裙,将头发斜斜地挽出一个堕髻来,上面又配了个镀金镶翠的珠花,再配上一对翠玉的耳坠子,整个人打扮得就象颗丰满肥美的仙桃一般,饶是谁见了都想上前啃一口。 提着个精致的竹篮出了门,篮子里放着一瓶五年陈的桂花酒,一半个卤好的猪头肉,还有几味新鲜菜蔬小点心,金香兰袅袅娜娜地就往李教头住着的宅子里头来了。 在门前站定,对着门环拍了几声,金香兰娇滴滴地轻唤道:“李教头可在家里吗?” 院子里有人应道:“来了来了,是哪位啊?” 门被打开,露出一张黑黝黝的圆脸,此人看上去五短身材,一身短打装束,五官看上去极为面善。他冲着金香兰上下打量了一番,犹豫着问道:“这位姑娘,您是……” 第511章大王八 金香兰瞥了一眼他那个光溜溜的脑袋,瞬时就得了机灵:“哟,您就是李教头的师兄吗?前几日听我侄儿说您过来了,我就打量着瞧瞧您来,这些酒肉您拿着。” 也不等人家让,金香兰小腰一扭跟着师兄进了门,四处打量了一眼。别说,李教头虽然看着是个粗人,但是这家里摆设的还是挺干净整齐的,家居什物全都在该在的地方,一点也不比那种有老婆的差。 “哟,李教头这家里布置得挺好的啊。” “他平日里忙成那样,哪儿顾得上这些,全是昨儿个我帮他整理的。”师兄上来给金香兰沏了茶“这位姑娘,请用茶,您平日里与我师弟很熟吗?” 金香兰回了他一分浅笑:“我与李教头不怎么熟,倒是也时常能看着,我那三个侄儿眼下不是跟着他的吗?平日里李教头对他们的照应可不少。说出来不怕师兄您笑话,我们家那三个猴儿啊,真是顽皮得很,连他们爹妈都管不住,幸亏有李教头平日里教训着指点着,眼瞅着这三个孩子一天比一天懂事儿了呢。” 大师兄的脸上浮出几抹得意:“那是那是,我师弟这个人啊,武功也好,人也讲义气,领的徒弟们个个都是好样的。” 金香兰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几圈:“这位师兄,您和李教头认识挺久了吧?” 大师兄憨厚地一笑:“我们两个是穿开裆裤一起长大的。” 金香兰听得心花怒放,探着脖子问:“师兄啊,那我向你打听个事儿呗,按理说李教头过了年也已经有二十六了吧?他这平日里有相好的姑娘没?” 大师兄一怔,脸皮僵了僵道:“这个……我还当真是没问过他。” 金香兰掰着手指头数叨:“大师兄,您也不是外人。我就实话实说了吧……您看啊,李教头他是属虎的,过了年这不是就整二十六了?按说这男人吧,二十来岁就该当娶妻的,许是他往年学艺,三耽误两耽误的,就给搁下了。 但是话说回来了,过日子讲的就是个成家立业,如今他这业已经立起来了,家也得有啊。您是他师兄,平日里又跟他这么好。俗话说,长兄如父,他成家的事儿可不是小事儿,您可得多替他操着点心。” 大师兄,将金香兰又仔细打量了几眼,象是琢磨出点什么来了。 今天这小媳妇打扮得还真是翠和,头上是银钗子手上是玉镯子,青锻的小袄,绣花儿的鞋,脸上还涂脂抹粉的。再加上她刚才说的那番话,看来这个小媳妇是相中师弟了啊…… 大师兄的脸皮抖了几抖,干巴巴地一笑:“这个事儿吧,我这个当师兄的哪儿好问他,刚好一会儿他就回来了,姑娘有什么话,您亲口跟他说吧。” 正说话间,只听大门一响,李教头乐呵呵地就进了门: “大师兄,您快看我弄着什么回来了,你最爱吃的大草鱼,还有一条大王八,一会儿给做上,咱们哥俩好好喝上一杯!哟,金姑娘,您来了啊。” 金香兰弯腰福了一礼:“李教头您回来了,哟,在哪儿捉了这么大两条草鱼啊?还有一王八,这中午是要开大宴的不是,李哥你也是,进了门还老举着这些东西干啥啊?交给我吧,你陪着师兄说说话,我把这些东西拿到厨下给做下去。” 金香兰把袖子一挽,冲着李教头抛了个媚眼,熟门熟路地就往厨下走。 李教头丈二金钢摸不着头脑:“这金家小姑,还挺自来熟的啊?” 大师兄梁青低头一声浅笑。 李教头问他:“师兄,你笑什么?” 梁青还是笑不说话。 李教头一怔,看了厨房里那俏格灵灵的身影一眼,立时就有点着急:“啊哟,师兄,你这是想到哪儿去了?那是我徒弟的亲姑,我们以往就没怎么打过交道,今儿个谁知道她这是……唉,师兄你想多了,你真是想多了。” 金香兰在厨房里头一通忙活,将鱼给烧了,把王八给炖了,又将菜篮子里头的猪头肉给切上一整盘。 待到温那壶酒的时侯,金香兰特地往屋里多看了两眼,确定那两个人没有看向自己,这才将怀里的一个小药包给取了出来。 这包药粉可不简单,是今天上药店里特地叫伙计们给自己配的。据说喝下去可以叫人轻微地致幻,至于如何致幻嘛…… 张破仓当时耸着肩膀笑得一脸神秘:“就是叫人的心情莫名地愉悦,一不留神就能把真心话给说出来。” 这东西是当真地好啊! 只要哄着李教头和自己一起喝下,两两相望越看越好看,这李教头呢二三十岁,正值虎狼之年,自己呢,二十来岁小媳妇,正是如花似玉般,两个人仗着这股酒劲把那这想表白的全都给表白了,想说开的全都给说开了,那可不就是万事大吉了吗? 金香兰是越想越称心,越想越如意,将那一小瓶酒往碗架子上一放,先奉着几道菜和一坛酒就上了桌。 “哟,师兄,李教头,你们都等饿了吧?赶快吃,赶快吃,尝尝我的手艺。” 李教头有点不好意思:“金姑娘,您也是客呢,怎么反倒叫你下厨。” “啊哟,李教头,你看你还跟我客气上了?咱们谁跟谁啊?”金香兰自来熟地把凳子一拉在桌子中间坐了个端正,又冲着二人一摆手“师兄,这边坐,咱们自己人,谁也不必客气。” 哟,这才真拿这儿当自己家了啊? 李教头平日里大大咧咧地惯了,也就没有多想,大师兄倒是浅浅地让了一下,这才入席。 席间两个男人推杯换盏,越聊越投契,金香兰在旁边杵着,向来是最爱多嘴多舌的一个人,这会儿是一句话也插不上。眼瞅着人家师兄弟两个人好得别人插不进根针去,那心里头是老大不是滋味了,干笑了两声在一旁插话道:“大师兄,现如今您是在哪儿高就啊?” 第512章我喜欢你 大师兄道:“高就我可谈不上,就是种种地,练练功呗。” 金香兰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心中暗道:亏得李教头这么抬举这位梁师兄,原来他就是一种地的啊? 这么想着,脸上就冷了几分,转脸往李教头碗里又是加菜又是劝酒,倒是看也不多看大师兄一眼了。 大师兄坐了一会儿,渐自觉出点味儿来,便自起身告了个罪:“师弟啊,师兄我不胜酒力,先回去歇着了,你与金姑娘慢饮。” 话一说完,径自离了席。 金香兰一看他走远,心头大喜,折身进了厨房,将那瓶小酒摸出来给李教头斟满了,柔声敬道:“李大哥,来,我敬你一杯。” 李教头接了那杯酒,满饮下去,冲着金香兰一笑:“金姑娘,今天辛苦你了,亲自下厨,帮我款待我师兄,我真是得谢谢你。” 金香兰一脸春风地冲着李教头的肩膀上就拍了一下:“啊哟,李大哥,瞧你还跟我客气上了。唉,李大哥,这里也没有外人,妹子我冒昧地问你一句啊,你将来有什么打算没有?” 李教头:“有啊,我想继续练功。” “哦,呵呵,男人嘛,功还是要练的,可是别的事儿上你也得考虑啊,比如说这个姻缘上……您有没有什么中意的人呢?” 桂花酒绵绵软软地入喉,到了肚子里却慰贴了五脏六腑四肢百颏,李教头抬眼看了金香兰那张姹紫嫣红的脸,突然耳根一红:“这……不太好说吧。” 看到李教头这么一个身高丈二的壮汉突然露出这么个羞怯的表情,金香兰瞬时潘金莲上身,将身子冲着他的方向柔柔一偎,故意轻声调笑道:“李教头,果真没有吗?我怎么适才听说,你心里头有一个呢。” 适才听说?李教头一愕,下意识地往师兄歇着的房门上看了一眼,轻声问道:“是谁说的?” 金香兰笑得花枝乱颤:“李大哥,你莫管是谁说的,只说有没有这事儿吧?” 李教头深吸了一口气,举起杯子又饮了两口,一股子酒劲儿上了头,倒使得眼前的景物明亮了不少,心里也陡然轻松了不少,悠然叹了口气,又问:“妹子,他适才还与你说什么了?” 金香兰盯着他的脸看:“莫管他说什么了,你只说你心里是不是有着喜欢的人了?那个人与我相比,又如何?” 李教头不说话,默默地低头苦笑,心中暗道:“若他是你这副模样,我又何必这般愁苦。” 男人幽深的眸子望向师兄宿着的那间房,目光渐自迷离,有的事情终是不得己的啊,他抬起头看了她一眼:“金姑娘,那人与你是不能比的!” 这就是说我比别的女人强出许多喽? 金香兰此时的心情已经无法用得意忘形来形容了,小手一抬又将李教头面的杯子斟满,亲自凑到他的唇边:“李大哥,你瞧你,人家哪儿有你说得那么好嘛?来,咱们再喝上一杯。” 李教头凑在她的手心满饮了那一杯酒,旧时的记忆陡然浮上心海。 刚入师门时,他不过六七岁的年纪,天天被同门的师兄弟欺负,每次都是师兄上来护他。 后来他们都长大了,他的武艺最好,师父也对他最为看重,于是他就开始反过来保护师兄,当师兄在背地里被人诟病的时侯,是他拼了命的与那个人对殴,当师兄一脸心痛地帮他擦洗伤口,埋怨他为何要寻衅滋事的时侯,他只淡然一笑,说是那人欠打…… 他对他好,并不打算让他知道,因为有的事情只能是放在心里,一辈子…… 一双温软的小手抚上肩膀,金香兰附下身子,在他耳边呵气如兰:“其实有的话,我已经憋在心里许久了,总想找个机会给你说上一说,李教头,你心里有些事情是不是此时也想要一吐为快呢?“ 心头的压抑随着美酒入喉一分分纾散开来。 一吐为快? 他的眼神不自觉地看向对面的房门,那人的影子映在门上,似在低头沉思着什么,难道在他的心里,也有着解不开的结?会不会,他也与自己一样? 心里突然就有了勇气,李教头回头看向金香兰:“你觉得我应该一吐为快?” 金香兰满脸春波,悄悄地向着他的怀里就偎了过去:“是啊,有什么话,不能光梗在心里,就得说出来。李大哥,已经到了这会儿功夫,我也就不瞒你了,其实今天我来就是想要告诉你,我喜……” 金香兰娇滴滴地就把身子往李教头的怀里偎,李教头却突然一拍桌子站了起来,金香兰一个亏空,骨碌一声倒在地上,李教头抬起脚大步向着师兄的房间里走了过去。 大师兄人进了房间,耳朵却是留在了门外,金香兰和李教头的话一字也没落地全都听到耳朵里去了,这会儿心里头当真是说不清什么感觉。 有点酸还有点痛。 自己是看着师弟长大的,从当初他下山那一刻起,自己就知道有一天他会成家,会立业,会完全走出自己的世界,成为一个独立的人。 可是当这一天真的来了,那种感觉,怎么会这么难受? 他逼着自己躺在床上,不去想门外那两个人此时正在说些什么,或者经过这一夜,一切又会重新变了吧?他会突然改变主意,不再随自己上山上去了,他会决定留下来,与外面那个女人在一起…… “咚!”的一声,房门被突然打开,大师兄从床上坐起来愕然看向突然进门的男子:“师弟,你这是有话要跟我说?” 李教头用力点了点头:“对,我有话要讲。” 梁青的眼底浮出满满的失望:“我懂了,你不必再说了,明日我一个人走就好。” 一直守在门外的金香兰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小声咕哝道:“哼,算你识相。” “我要说的不是这个!”李教头上前一步,突然一把握住梁青的手:“我要说的是,师兄,我 第513章武松和金莲 “扑通”一声,金香兰脚底一软,直接倒回了地上,拼命捂着自己的嘴,生怕一不小心就尖叫出来…… 梁青目瞪口呆地看向李教头,片刻,埋在心头的冰雪陡然化尽,魁梧的汉子捂着脸泫然而泣:“小李子,这句话,你怎么现在才肯出口啊,师兄我……我等了你多少年!” “师兄!”李教头满脸怜惜地一把将他搂在怀里,完全忘了外屋还倒着一个女人。 金香兰哆哆嗦嗦地看向眼前这副不可思议的情景,眼看着屋子里的两个大男人不顾一切地抱在一起,马上就要当着自己的面上演十八禁的剧情。 金香兰彻底要被吓死了,这些东西一旦落在眼睛里头可就再也扒不出来了,万一这两个男人回过神了要将自己给灭口,那自己可是连跑都跑不了! 金香兰努力缓回一口气来,手脚着地,小心翼翼地往着门外趴去,生怕一不留神弄出动静来,惊动了那两个人给自己惹来杀身之祸。 屋子里的气氛已经又不一样了,从一开始的动情表白,变为轻声旖旎。 金香兰连恶心带害怕,大门也不敢走,直接从院子里的狗洞里头趴出去了。 出了洞就是一路狂奔,跑到家里还是惊魂不止,第二天,金香兰竟然被吓出一场大病来,又是打摆子又是说胡话,整个人象是中了邪似的。 没过几天,县城里头传出一件大新闻,事业正处于上升期的李教头突然辞了职,和自己的大师兄携手上山修炼去了。 这件事情可叫县城里头的人很是议论了一阵,要知道,整个县城里头,李教头的权利可是仅次于县太爷,他混到如今这个地位着实不易,怎么一转眼就不干了?着实是匪矣所思。 又有好事者捅出来,李教头决定辞职的头一天晚上,有人看到金香兰从他家的狗洞里头钻进去,之前明明听着她在人家屋子里与李教头说笑来着,怎么一转眼就那么一脸狼狈地钻狗洞了呢? 这其中的因由,真是不得不发人深省。 于是,县城里头很快传起了另一个版本的故事,金香兰为了勾引李教头,不惜深夜投怀送抱,可那李教头何许人也?肩上跑得了马,拳头上站得住人,端地一位铁骨铮铮的硬汉。 不但是当场呵斥了金香兰,更是对她这种行径极为不耻,宁可将官职和前程全都不要了,也不与这样的女人再多勾扯。 城里的那些职业八婆发挥了充分的想象力,把金香兰如何勾引李教头的过程给描述得会声会色,还将李教头如何一身正气,力拒美人勾引的情节刻划得分分入神,话一传出来,李教头的形象又莫名地高大了几分,而金香兰却被人给传成了破鞋底子臭鸡蛋,白送上门都被人给轰出门外的烂货了。 金香兰是知道此中因由的,李教头辞了职断然不是因为自己,可是这些话,借给她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往外说,只能白吃了这个哑巴亏,由得别人翻三翻四地把她给说得风骚淫贱一文不值,也不敢反驳上一句。 一段时日下来,金香兰连怄带气,外加受了不少的惊吓,病情又加重了几分,人更是瘦得几乎没有了人形。 金家老太太眼瞅着女儿这副光境,心里头别提多心痛了,可是外头人言可畏,果真应了那句话,造谣两片嘴,辟谣跑断腿。那谣言既然已经起来了,真叫一个百口莫辩,如今只能是把门给关上,娘两个门也不出,全当外面的一切是浮云了。 金一秤照样抱着瓜子隔着院墙磕,耳听着奶奶的气息渐弱,小姑的声势消沉,只觉出两个字来——解气! ** 李月春坐在门口的板凳上,呆愣愣地看着手里的东西,不时地用手揉捏着,满脸木讷没有一丝表情。 李婆娘打远处看了她半晌,总觉得这丫头看上去不太正常。 “月春啊,娘刚给你买了点桂花糖,你要吃几颗不?” 李月春低着头不说话,拿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手里的东西看。 李婆娘伸着脖子看了半晌,这才瞅出来她手里握着个做工粗糙的布娃娃,用两块破布勉强拼出个人形,身上还写了三个字,李月春就是对着这个布娃娃又掐又揉了一个上午,李婆娘不怎么识字,就能隐约看出中间是个“一”字。 啊哟,这个丫头啊,怕不是真叫刺激傻了吧? 李婆娘轻声劝道:“月春啊,娘知道你心里头不舒服,大勇和一秤这个事儿,是突然了些,可是你也得往开处想啊,这到底下的男人又不是光他周大勇一个?现如今你瘦下来了,这身段也好看,长得也漂亮,村儿里头喜欢你的大小伙子可排成队了呢,你干啥非得在周大勇这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啊?” 李月春直着眼睛一字一句地道:“天底下的男人再多,可我李月春喜欢的只有大勇哥一个,我就要他!” “丫头,你这可就死心眼儿了不是?周大勇他再好,现如今也已经是定了亲的人了,丫头,娘可不许你丢这个人,做这种惦记别人家男人的事儿!” “大勇他是我的!”李月春瞪圆了眼睛就是一声哀号,“明明就是我和他有婚约在先,是她金一秤不地道,明明和我说了不喜欢大勇哥,不会和他在一起的,可是暗地里还是勾搭他,还与她有了婚约!是她金一秤抢走我的大勇哥的!” 李婆娘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劝女儿了,背过脸抹了抹泪:“娘还是那句话,你是我闺女,娘只会盼着你好!大勇那孩子和你有缘无份,你还是早点死了这份心吧!娘这两天就找媒婆,给你挑这城里乡里村里一顶一的小伙子,咱们铁定能挑个比他周大勇强一百倍的!” 李月春不开口,手上暗暗用力,将那个写着金一秤名字的布娃娃的脑袋从身子上硬生生地拨了下来…… 第514章巴结 “今天个一大早听说你们两个要回来,我领着全村的人把这大路给扫了一遍,还用桂树枝洒了清水,特地迎接你们二位贵人,大勇,一秤啊,你们可是我们村里的财神爷,这一路回来辛苦了吧?” 金一秤和周大勇刚下马车就被里正夫妇带着村儿里的人给迎住了。 周大勇赶快下车给里正夫妇行礼:“里正叔,您老太客气了,今天我和一秤回来,一来替我大哥大嫂走走亲戚,二来也是看看咱们乡亲们。” 里正哈哈大笑,牵着周大勇的手就往院子里迎。 里正家婆娘则上前一把扯了金一秤的手往屋子里扯,一边还伸着脖子和周围的婆娘们唠长唠短的:“一秤啊,你和大勇的事儿我们听说了,这一个村儿里头的人都替你们高兴着呢。早些年我就说过嘛,咱们家一秤和大勇都不是一般人物,人家的能耐可大着呢,现如今怎么着?可不就叫我给说着了?这龙配龙,凤配凤,就得你们这两个有能耐的人才算是般配到一起去了呢,哟,二丫和举人老爷没跟你们一起回来?” 金一秤道:“二姐夫城里的朋友多一些,他们那边也有好多宾客要走,所以就叫我和大勇回来了。” 里正婆娘又连着啧嘴唇子:“瞅瞅,瞅瞅,这好人啊都是往一起凑,眼瞅着咱们家一秤配了大勇那是天作之合吧,你那二姐和举人老爷更是一万个般配,说来说去啊,大家就是一家人,就得往一家子凑呢。啊哟,孩子他爹啊,酒席备好了不?现在人到齐了,咱们就开席吧!” 众人拥着周大勇和金一秤一起坐了首席,里正夫妇亲自把酒杯一端,那是奉承恭维的话一车接着一车的说,在座的全是乡村,平素里谁不认识谁啊? 金一秤且不说,单说周大勇往年在村子里横行霸道,戳祸扬沙的事儿没少干,这会儿到了里正嘴里全成了往日的壮举了,就连烧了黄郎中家的柴草垛点了他们家驴尾巴的事儿都成了替天行道的壮举。 金一秤拿起酒杯挡着脸:“大勇,里正叔嘴里说的那个打小就孝顺父母,敬重长辈的英雄豪杰是你吗?我怎么听得象是对不上号吗?” 周大勇也不示弱:“一秤,里正叔说的那个打小就端庄娴淑的人是你吗?我怎么听着也不对劲呢?” 两个人相互损了几句,陡然都觉得心里头突然畅快了,原来平白无故被人吹捧着的感觉这么别扭啊?两个人相视一笑,金一秤推了周大勇一把:“你赶快给里正叔打个岔吧,再叫他吹一会儿,我鸡皮疙瘩全起来了,连筷子都拿不住了。” 周大勇把杯子一举:“里正叔,今儿个菜这么好,我们就着菜多喝几杯多好?说那些有的没的干啥,我周大勇啊,自己知道自己是谁,往年在这村儿里头祸害人的事儿没少干,如今回来了,还和以前一样,大家都是长辈,该说说该骂骂,想要打几下来出气的,我周大勇也受着,谁叫我以往混蛋,没少祸害咱们村儿里人呢,今儿个这杯酒,我先干了,咱们大家全都随意。” 他这么一说,气氛陡然就活跃起来了,今天来的不少都是村里头的兄弟,以往跟着周大勇没大没小的净惹祸了,如今人家在城里混得好,在这村里也得体面。领着新媳妇回来,衣锦还乡的,好多人都不知道该怎么跟他打招呼了。 听他这么一吆喝,立马又找回来以往的感觉了,二话不说,一群野孩子们涌上前来,围着周大勇就灌。 “来来来,大勇,好话不多说,今天你带着新媳妇一起回来的,这酒可一定得喝足了。” “对啊,一秤,你和大勇哥这好事儿一定,你今天也得多喝点。” 众人围着周大勇和金一秤就连声劝酒,周大勇把金一秤给挡在身后:“一秤不能喝酒,今天所有的酒我都替她挡了!” 众人看他豪迈,全都说着笑着灌他。 金一秤抽了个空就跑到屋子里给周大勇泡葛花茶免得他一会儿喝多了难受,里正婆娘一把拉了她的手:“啊哟,这泡茶的粗活儿哪儿能叫你来,一秤,你下吧,婶子我来就成。” 手脚麻利地把茶水给泡上,里正婆娘一脸神秘地道:“一秤啊,你瞅瞅,今儿个是不是有人没过来?” 金一秤仔细一寻思,好象还真是有一户人家没来。 里正婆娘一脸冷笑地道:“我可听说了,自从知道你和大勇定亲的事儿之后,她在城里头还拦过大勇一回,唉,不是我说的,作为一个姑娘家,她也太不拿自己的脸面当脸面了吧? 后来她城里的舅舅舅妈嫌她丢人连夜把她给送回来了,结果一进门啊,她就哭个不停,口口声声地说着大勇和她定婚在先的,反倒是你横刀夺爱,不地道……” 老马婆子赶快在一旁现眼抢话:“啊哟,里正嫂子,看你说的是啥话嘛?这事儿哪儿能怨一秤?人家大勇一直都喜欢着一秤的,咱们村的人谁不知道啊?”转脸对着金一秤一脸谄笑地道:“一秤,你别理她,那个丫头啊,就是有点傻,你和大勇的事儿我们心里都明白着呢,不关别人的事儿!你们两个该好还好。” 里正婆娘一脸不高兴:“老马婆子,你这是干啥哩?我和一秤我们娘两个说几句体己话,你在旁边插个啥嘴?草驴子伸着脖子往粮垛里头拱,就显你脸长嘴长哩?” 老马婆子最恨别人说自己脸长了,当即抢白道:“老嫂子,一秤是你侄女,也是俺侄女,俺向着俺侄女说上几句话还得罪你了?你也不瞅瞅,到底是谁脸长嘴长。” “唉,我说老马婆子你……” 第515章人情债 眼看两边人要吵起来,金一秤赶快站起来劝架:“两位大姨都少说两句啊,今天我们回来,大家吃上一顿饭,图的就是开心,扯出什么不愉快的就不对了啊。其实人家月春喜欢大勇,真的也没什么错,咱们不该这么背地里说人家。” 里正婆娘直皱眉头:“啊哟,我说一秤啊,你这孩子就是实在,你也不想想,你们家大勇是什么样的人?天生的豪杰啊,现在才十几岁就能把生意做得那么大,手底下还一群人都服他,将来那铁定是了不得的人物啊?你可得看紧着点,别叫外人乱打主意。” 老马婆子也赶快道:“是啊是啊,婶子们我们是好心给你提个醒,你们家大勇可是个百里挑一的好男人,还能干还有钱,人还长得帅,你啊,可得看一万个紧,万不能叫外面的女人有一点机会,就象李月春这种没廉没耻,铁了心要惦记他的,你就得提一万个小心得防着她!” 金一秤低着头不说话,突然感觉自己真的有点对不住李月春。 里正婆子一脸慷慨:“对,你马大婶说得对,一秤,你岁数小,脸皮薄,有的话你说不出口的,大婶我帮你说去,实在不行我就说到李屠户他们脸上:我就说你管管你们家月春吧,人家大勇和一秤可是天生的一对儿,你们可不能叫你们家闺女干那败坏门风的事儿!” 老马婆子也赶快上前表白:“对,我也去说她,一秤,这话你们家人不好开口,婶子我就帮你说去……” 她这话音一落,周围的婆子大姨们也赶快凑上前来拍马屁。 “对,我们也去帮你说去,一秤,你放心,我们铁定得叫那姑娘早点断了念想!不止叫她李月春一个断了念,得叫这天底下所有打大勇主意的女人全都断了念想,大勇他只能是你一个人的!” 转眼满屋子的女人们全都七嘴八舌地吵吵开了,一边拼命往高了抬金一秤,那一边又一个劲地往脚底下踩李月春。金一秤算是明白人家李月春一家人为什么不来参加这个宴席了,这些乡下女人们的嘴真是能要人命! 金一秤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啪”地把手里的杯子往桌子上一放,周围顿时安静了。 金一秤扬起唇角一笑:“各位婶子大娘,你们的好意我金一秤心领了,但是私下里说一句,我和大勇的事儿和人家月春没关系,人家月春喜欢不喜欢大勇,其实也碍不着我啥。 这一回回来,其实我还特别想看看月春呢,以往那么多年,黑沟子村里有不少人背地里骂我,说我是扫把星!可是人家李月春可没说过我一句坏话。 那一年金石头使诈抢了我们的园子,还把这一个村儿的人都给连累了,乡亲们连夜要找我们两家人算帐,当时也只有月春一家人在替我们说好话……” 一提起这个事儿,所有的婆娘们都不说话了。 金一秤继续道:“现如今我和大勇我们两个人的事儿,成也好不成也好,都影响不了我和月春的感情,我们两个无论怎样都是好姐妹。今天她没来,那我就去她家里看看她去,顺便也看看李叔和李婶,好些天不见了,我还挺想他们呢。” 金一秤一边说一边站起来就往外走,只留着一群女人在屋子里头大眼瞪小眼的,一脸不自在。 说起来是要去李月春一家去看望一下的,可是仔细想想,金一秤也知道自己不该去。 李月春有多大乎周大勇他是知道的,她有多在乎周大勇,就有多恨自己,赶在这个时侯上她门上去,怕是彼此都不会愉快。 金一秤晕着头在村子里头瞎转悠着想心事,不知不觉间一抬头,发现自己是到了青松观的门前 许久不曾回来,这里已经破败不堪,原本被三叔修好的门和窗子几经风雨,再次摇摇欲坠。 回忆就象是那一年的烟火,突然在空中炸开。 杨八妮一脸的浓墨重彩,追着周大勇嚷:“我要是个女人,定然要嫁给大勇哥这样的男人,哪个女人也抢不走。” 周大勇一脸嫌弃地躲着他:“八妮,把你那一脸面糊子给洗了去,看着渗人!” 身后的三叔和云中子两个人敲着锅碗瓢盆又是跳又是唱,这边牛魔王娶了孙尚香,那边关公还要战秦琼。 自己守着那个火锅看着一屋子人哭笑不得,青檀就坐在对面,抱着肩膀,淡淡地看向面前的人,他的脸被锅里冒出来的雾气缭绕着,脸上的表情似深似浅,让他那原本精致的五官也变得有点模糊不清。 不知不觉间,她总是想要多看他两眼,看清楚他眸底的神采,看清他那波澜不惊的心…… “金姑娘,你是几时回来的?” 思绪被陡然打断,金一秤回头就看到了一张满是皱纹的脸:“孙大爷,我今早上回来的,里正大叔在家里端宴席呢,您没去?” 孙大爷的表情有些不自在:“我没去,家里有事儿要忙,金姑娘,既然回来了,就到屋里坐坐吧,今年新摘的冬枣,我特意给你留着呢。” 金一秤笑了:“好啊,孙大爷,我也惦记你家那口甜枣惦记好久了呢。” 孙大爷的一张老脸笑成了一朵菊花,扯着金一秤就往家里走,走到路上聊了一会儿,金一秤才听明白,这一回里正大叔请自己吃饭也不是白请的,村里头的所有人都凑了份子钱。 里正说周大勇和金一秤是这黑沟子村的功臣,村儿里人个个都想尽上一份心意,里正婆娘就借着这个机会挨家挨户收了点钱,说是摆宴席使。 孙大爷的老伴常年卧病在床上,手头紧了些,出不起这些钱,今天的宴席他自然不便去,可是心里又是真心喜欢金一秤,难得她回来一趟,就特地在路上等着她。 想起来适才里正婆娘的那个样子,金一秤心里头有点膈应,原本还想着她一片好心给自己和大勇设宴接风,自己还怼了她几句,挺过意不去的,这会儿才明白,她这是拿着一个村儿的人的心意给自己套近乎呢?这么一来,刚才怼她那一顿,也是活该她。 第516章一夜春风 几杯热呵呵的枣茶一喝,金一秤从心里头暖和了,拉着孙大爷家的老伴又问问她的身体,又给她开了几个方子调理着,附近住的几家人也都是出不起份子钱,没去参加宴席的,听说金一秤回来了,也个个都凑过来看她,一屋子人围在一起,金一秤出于职业习惯又开始给大家义诊,不知不觉时间就过去了。 周大勇中午被众人按着多喝了几杯,待到回过神来的时侯,发现金一秤不见了。 问了问周围的人,没人说得清她是几时走的。 周大勇看了看门外渐渐黯下来的天色,越来越不放心,径自出门就要去找她。 里正夫妇赶快来扯他:“我说大勇,你喝多了,就不要着急出去找一秤了吧?今天不是都说好了,你们两个要住我们家的吗?过一会儿怕是一秤她自己就回来了,你这么晕着头出去找,你知道她上哪儿了?” 周大勇抚着额头想了想,突然一笑:“嗯,我能猜到她是去哪儿了。” 摇摇晃晃的出了门,天上的星子已经出来了几颗,风吹过路边的稻田,空气格外地清冽,周大勇独自走到青松观前面,推了一把那扇摇摇欲堕的门:“一秤,在里面吗?” 没有人应声,墙角的耗子看到有人突然进来,“嗖”的一声钻到了旁边的洞里。 周大勇摇摇晃晃地走到庵堂上。 太上老君的象已经蒙了尘,长明灯里也只有半盏灯油了,这里不知道有多久没有人来过了。 周大勇坐在蒲团上长长了叹了一口气:“青檀,我回来看你了……一秤今天回来了吗?她有没有过来?我猜她肯定是来过的,这个丫头,有的事情她不说,难道我就真的看不出来吗?” 风吹过门外的树枝,哗哗轻响,周大勇四处看了一圈,心下有几分索然,低头看到香案下面有个酒坛子,拿在怀里摇了摇,象是还有半坛。 是云中子留下来的吧?打开上面的盖子,一股扑鼻的酒香。 周大勇笑了:“还是你师兄,别的事情不讲究,偏是存的酒一定是上品。” 就着酒坛子抿了一大口,周大勇又道:“青檀,作为兄弟,我得谢你,之前一秤遇到的几回事情,你都帮了我们两个很大的忙。 我喜欢她,其实我知道你也是喜欢她的,你以为我就真的不知道?在你心里,一秤很重要,和她在我心里一样重要……不,青檀,你别否认,之前我问过你,你没跟我说实话。 其实,你们都没有跟我说过实话,八妮也看出来了,你喜欢一秤,而一秤心里……也有你!” 一丝落漠浮上眼底,少年英俊的脸上浮现出少有的黯然:“之前我让她嫁给我,她是不愿意的,如果不是八妮临终将托她照顾我,我想她一辈子都不会答应我的求婚。 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你救过我,也救过她,还为了救我们搭上你自己的一条命,我在心里感激你,可是我也在心里恨着你,青檀,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们两个到底是从什么时侯互相之间有意思的?” 青松观的大门“吱嗄”一声响,一个窈窕的身影走了进来,抬头看了一眼堂上那个魁梧的背影,她的脚步顿了顿,将身子隐在一旁的黑影里。 周大勇抿了几口酒,渐自觉得头脑发热,把酒坛子往脚边一放,朗声笑道:“青檀,看我,原本只是想来看看你的,怎么一不留神就多说了,你别心里头不舒服。 其实,我这回来就是想要告诉你,你们以前的事儿已经都过去了,如今你也不在了,但是我们的情份还在,你永远都是我的兄弟,一秤也永远都是我最爱的女人,我这辈子都会仔细地照顾好她,不叫她受上一丁点的委屈,放心吧,青檀,下辈子要是有机会,咱们还当兄弟,只是希望,我们再也不要爱上同一个女人。” 幽黑的眸子里似乎有星子闪过,周大勇朗声一笑,将坛子里的酒一饮而尽,拍了拍手抬脚要往门外走,突然感觉到头顶有点发飘,小腹闪有一簇火苗在不安份地来回乱蹿,扶着门框定了定神,抬头只见黑影里走出个人来。 “一秤,是你来吗?” 来人不说话,上前几步,轻轻地扶住他。 一袭温软的香风吹进心坎,那人的小手细软温柔,妨似无骨。 “一秤,你来找我了?” “嗯,你喝多了?” 她的声音轻柔妩媚,昏暗的光线下,他看不清她的脸,只是感觉她身上的味道很好闻,鬼使神差的他伸出手一把抱住了她。 小人儿比他低了半头,偎在他的怀里,娇软的身子在轻轻发抖。 “一秤,我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吗?我会好好照顾你,一辈子……” 一阵微风袭来,吹灭了案上的灯火,她仰脸看着他,那一张俊朗无俦的脸,那一双如深潭般的双眸,魂里梦里的样子啊。霎那间,月光不再流转,树影无风凝滞,她踮起脚尖,轻轻地吻住他的唇。 回应她的是少年更加炽烈的热吻,她的身体在他的怀里越来越热,越来越软,她的双臂已经攀上了他的脖子,他不想放开她,尽管这是第一次吻她,却发现自己迷恋上了这种感觉,她生涩羞怯却又调皮贪婪,她吮吸着他的舌尖,双手在他的后背上四处点火。 下腹的热浪袭过身上的每一处脉络。 “一秤……”他轻声呢喃着她的名字,伸手解开了她胸前的衣带…… ** “一秤啊,大娘用红枣花生给你煮的粥,你赶快喝上。” 金一秤从炕头上坐起来,先就看到了孙大娘那张满是笑容的脸。 金一秤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大娘,你看我,昨天怎么就在这里睡下了?” 第517章撞见 出了门,孙大娘又死扯活扯地把几斤冬枣叫她带上。 金一秤掂着几斤冬枣开始在村子里头乱转悠,问了好几户人家都说没有见过周大勇。 “这个人,不会是昨天晚上喝多了,自己把自己给弄丢了吧?”金一秤有点纳闷。 ** 太阳透过窗子照进来,周大勇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怀里的人轻轻地哼了一声,偎他偎得更紧了。 周大勇一怔,想起来昨天晚上的一些事情来,惊得一唬,赶快坐起来:“一秤,你怎么样?昨天晚上我没伤着你吧?” 怀里人儿睁开眼,抚开一脸乱发,轻轻哼了一声:“大勇哥,你醒得这么早啊。” “李月春?!”周大勇吓了一跳,赶快拿衣服挡着自己就往后退“你怎么在这儿?” 李月春抬起眼睛羞答答地瞥了他一眼:“你还好意思问呢。” 起身掩了掩衣服,李月春指着裙子上的一块血迹道:“你昨天晚上做的好事?还来问我?” 晴空一声霹雳响起,周大勇怔然呆在原地,傻了! “大勇哥……”李月春抬眼看他,满脸春波“你发什么呆啊?昨晚的事儿,你不会一点都不记得了吧?” “老天爷,作孽啊!”周大勇从草堆上跳起来就要去撞墙,把李月春吓得一声尖叫就去扯他。 周大勇闪开她的手,一边梗着脖子往门外跑,一边喊:“李月春,我和你有什么怨什么仇,你非得这么害我?我这……我这辈子的清白都被你给毁了,你可叫我怎么做人啊!” 李月春生怕他出事,从后面拦腰把他一抱,死扯活扯的:“大勇哥,你冷静点,你听我解释,昨天晚上你是喝醉了,可是我没醉,我自己做过的事情我都明白,我不怪你,你可千万别寻死啊!” 周大勇打小就打不过李月春,现如今她虽然人瘦下来了,可是力气也没见小多少,周大勇又是羞又是臊又是愧得慌,左挣右挣地想要逃走,可是这个傻娘们就是死活地抱着自己怎么也不肯撒手,周大勇仰望天际欲哭无泪:“老天爷,我活不了了啊!” …… “你们见大勇了吗?”金一秤顺着小径一路走一路问,路上的人都说没有见过。 远远的看到了青松观,金一秤寻思着,周大勇怕是昨天晚上到这儿来了吧,依着他的脾气,铁定要回来看看青檀,一脚迈上石阶,就听到里面鬼哭狼嚎的。 “李月春,你把我给放开,你要是一个劲地死抱着我不松手,你信不信,你信不信我真还手了啊!” “大勇哥,我不松手,我死也不松手,我只要一松手,你又去找金一秤去了,你铁定又不理我了!” “我说你讲不讲道理了?李月春?一秤是我媳妇,我就算是去找她也天经地义,你这样一直抱着扯着象啥话?” “一秤是你媳妇,那我又算什么?昨天晚上的事儿,那又算是什么?” 两个人缠斗得正酣,只见院门“吱呀”一开,金一秤提着几斤冬枣出现在门口,怔然看着面前这一幕。 “一……一秤。”周大勇一看见她就心虚,低头照着李月春死抱着自己的手背上拍了一下“你给我松开!” 李月春也怔住了,乖乖地松了手。 “你这是……大清早练摔跤呢?”金一秤冲着他们两个人笑了笑。 没有人支声,周大勇面红耳赤地看向一边,转身地去整理被李月春扯乱的衣服。 李月春深吸几口气,喘均了气息,再抬头看向金一秤时,已经是满脸的理直气壮:“一秤,既然你当面撞见了,我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了,昨天晚上,我和大勇哥……办了不该办的事儿。” 金一秤抬头看向周大勇。 周大勇抽了一下鼻子,眼泪在眼眶里头直打转,委屈得不行。 金一秤看向李月春,一脸的冷若冰霜:“李月春,你说你办了不该办的事儿是什么意思?也就是说你明知道这事儿输着理的对不对?那你还硬要办?你这样欺负大勇,应该吗?” 李月春断然没有想到金一秤会这么问,正常的遇到了这种事儿,不该是正房女人上来对着自己要撕要打的才对吗?被她给倒噎了一句,李月春反倒笑了:“对,我明知道这事儿不该办可是我也办了,因为我爱大勇哥,我比你更爱。可是你呢?哈,别打量我不知道,昨天晚上大勇哥喝醉的时侯他都说了,你喜欢的是青檀,你喜欢的根本不是他,即使这样,你还要和他定亲,你不要脸!” 周大勇惊了一吓,转眼瞪她:“李月春你在胡扯什么?你信不信我揍你?” 李月春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白着脸不敢再开口。 金一秤看了他们两个人一眼,走过去扯起周大勇的手:“大勇,刚才我上来的时侯,兄弟们还问起你呢,芝园子里事儿还不少,一会儿咱们两个人一起过去看看。” 被她这么一扯,周大勇心里头直突突,低头看了她一眼:“一秤,我……” 金一秤冲着他温和地一笑:“回去你再给我解释。” 两个人手拉着手,抛下目瞪口呆的李月春,转身出了青松观。 一直走出好远,周大勇的心还是揪巴着的。 “一秤,你听我解释……其实昨天晚上,我是喝多了,李月春一进门她就抱着我,亲我,我一直糊涂,就把她当成了你,我……我真不是故意的。” 金一秤抬起头看着他,眼里没有半分埋怨:“大勇,你不必为这件事情再做解释,你并没有对不起我的地方,倒是我……李月春刚才说的话没有错,我的心里有过青檀,在我没有把他完全放下的时侯,就接受了你,是我的错。所以,咱们两个人的婚事,还是再等一等吧。” 第518章立储 “一秤……” “我真的没有怪你的意思,昨天晚上的事情哪怕不发生,怕是将来我们之间也会出别的问题,我娘说过,姻缘这个事儿就象是脚上穿着的鞋,舒服不舒服,只有自己知道。大勇,与其我们穿着不合脚的鞋走一辈子的路,为什么不停下来看看,到底是哪儿不合适呢?” “……一秤,你是说,咱们两个的婚事,要作废?” “我只是说咱们两个都再好好想想。” 周大勇背过身子将心里那点痛咽下:“嗯,我明白了……家里那边,我去说。” “说什么?说昨天晚上的事儿吗?”金一秤眨了眨眼“不,昨天晚上的事儿,你什么都别说。” 后面的话金一秤没说完,李月春那个脾气谁都知道,她竟然走下了这一步,那是吃定了周大勇的。再加上她爹娘那个样子,这一回她把一个女孩子的贞操都给赌出来了,接下来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谁也不知道。 周大勇哪怕不算是自己的未婚夫,也是自己的好兄弟,自己绝然要先保护好他的安危,定然不能叫那些外人伤了他。 想到这里,金一秤抬手挽起大勇的手臂,对着他甜甜地一笑:“走吧,我们先上芝园子里头看看。” 两个人顺着小径又向山顶走去。 李月春遥望着他们两个人一起走远的身影,恨得将双手将裙角揉作一团。 “金一秤,你等着,大勇哥他一定是我的!这辈子,生我要作他的人,死,我也是他的鬼,无论如何,你都抢不走他!” ** 京城皇宫,尚书阁内。 陛下龙子骥手执西突国陛下派人送来的信菡,默然凝紧了眉头,“赫赫兰暇送来书信,说是西突国的储君已经定下了,是他新近收的一个义子,雨清,兰暇几时收了一个干儿子?你知道吗?” 杨雨清将壶里的茶倒出来给他满斟了一杯:“你上回不是说,西突国的事情让兰瑕一个人拿主意吗?他已经定下人选了,我们又何必置喙,他说立谁就立谁呗。” “有道理,”龙子骥拿起杯子轻抿了一口“太子监国,事务都处理得不错,西突国那边把立储的事情给定下来,眼前也就没有什么事情急得处理了,前阵子你不是说你想去江南看看的吗?不如这几日我们两个就走?” 杨雨清飞给他一个媚眼:“陛下最近玩心甚重,对于国事可是越来越懈怠了哟。” 龙子骥长臂一伸把她揽入怀中,冲着她的耳根就吹了一口气:“将来这大黎的皇位就是他的,他不操心谁操心?多历炼历炼才好,朕有了功夫,自然是要好好地陪着我的皇后娘娘游山玩水才是正经。” 杨雨清抬手就照着他的鼻尖上点了一下:“没见过这样的爹,拿着自己的儿子使劲使唤,倒是自己会偷懒。你许了西突国世子立储,这个过场不是还要走一走的?这该给的恩赏不也是要给的?好歹把这些事情给办完,我们两个再离京啊。” 龙子骥捉了她的小手在唇畔轻轻一吻:“好,朕全都听你的,皇后说什么就是什么。” ** 在芝草园和参园里头又转了几圈,把几件事情处理完,周大勇和金一秤一起坐车回家,这一路上,周大勇一直愁眉不展的,金一秤故意没话找话说着帮他开解,待到进了县城,周大勇心里头那块疙瘩总算是松了松。 无论如何,金一秤并没有因为这件事情怪上自己,已经是意料之外,至于两个人的婚事……再说吧,不管怎么说,现在她没有生气不理自己这已经是万幸了。 两个人一起回了周家,一脚踏进门里,看清院子里停的那架马车,周大勇立马就后悔了,折身就想走,金一秤一把扯住他:“大勇,这不都是意料之中的事儿吗?早晚躲不过去,我和你一起面对。” 周大勇深吸了一口气:“一秤,我是怕你一会儿跟着我受委屈,她们那一家人说话很难听的。” “我不怕!”金一秤二话不说,扯着他就进了堂屋。 金一秤一进门就大大方方地打了声招呼:“周大叔,周大婶我们回来了,大哥,二姐也在啊,刚好,我和大勇从乡下给你们一起带了礼物回来。” 屋子里的人正在说话,抬眼看到周大勇和金一秤一起进了门,顿时止了话音。 金一秤的眼睛转了一圈,这才落到李月春一家三口身上:“哟,李叔李婶你们也来了?月春,你也来了?” 李月春听到她这么平和的跟自己打招呼,初时一愕,瞬间也就镇定下来了,目光越过金一秤的头顶,温柔地说了一句:“大勇哥,你回来了?” 这丫头的智商怎么瞬间提高不少?看来要死要活的爱情的确可以让人快速成熟起来。 周大勇别过脸没理他,周掌柜的夫妇看了儿子一眼,脸色明显不太好,周傲文也黑着脸看了周大勇一眼,金二丫有点尴尬,上前接过金一秤和周大勇手里的礼物,柔声道:“大勇,小妹,你们没吃饭的吧?肚子饿不饿?我这会儿到厨下给你们弄些东西吃?” “姐,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是饿了呢,今天中午人多,做饭怕是也麻烦,大勇,这会儿咱们两个一起到翠华楼定个包桌吧,要是嫌在外面吃不方便,就叫伙计给送家里来。” 金一秤话一说完,扯着周大勇转身往门外走。 “慢着!”李婆娘突然站起来发话了“周大勇,你先别急着走啊,有的事儿咱们是不是得先说说?” 周大勇止住脚步,胸口上下起伏不止,看来这一家三口就是上门兴师问罪的,好啊,既然你们都杀上门来了,那我也就不怕什么了。 第519章退婚 想到这里,周大勇转身冲着李月春他们三个看了一眼,淡然道:“有什么话你们只管说。” “呵,小子,你倒是坦荡?!”李屠户指着周大勇的鼻子尖骂道“周大勇,你跟我好好说说,你是不是前天晚上欺负我们家月春了?你坏了我们家闺女的黄花身子,我现在就能一刀宰了你!” 话音一落,满屋子人都变了脸色。 周掌柜的夫妇一点担忧地看了看儿子,又看了看李氏夫妇,动了动嘴唇,终是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周傲文也臊得满脸通红,低头看了窘得不知道手脚往哪儿放的妻子,柔声道:“我先送你回去吧。这里的事情,叫爹娘和他们谈。” 金二丫有点不放心:“那李家的人会不会对大勇动手啊?” 周傲文冷哼一声:“自己背着心爱的女人做了这样的事情,挨打也是他活该。” 声音不大,却刚好能落到周大勇耳朵里,心里头满是委屈地抿了抿嘴角,周大勇低下头紧盯着自己的鞋尖。 等到周傲文夫妇出了门,周婆娘小声劝道:“他李婶,有话咱们好好说,你们要说是大勇欺负了月春这个事儿,的确是他不对……” “这件事情不怪大勇。”金一秤一口打断周婆娘的话“周婶,那天晚上的事情,大勇和我说了,这件事他的确有做的不当的地方,但是也不能全怪他,月春也有责任。” “你说啥?”李婆娘一下子就炸了“难不成这种事儿,还是他一个大男人吃亏了?” 金一秤一脸坦然:“对,这个事儿就是大勇吃了亏。” “你这叫什么屁话?!”李婆娘叉着腰瞪着金一秤,表情凶狠,李屠户袖子半挽在手臂上,黑着脸气喘如牛的,李月春拿手帕掩着脸,斜着一双眼睛狠狠地剜向金一秤。 眼看他们气势汹汹的,周大勇生怕金一秤吃了亏,赶快把她往身后一挡,扬了扬下巴道:“这件事情是我做的,我认了,要杀要剐随便你们,你们别对着一秤说难听话。” 看他开了口,李婆娘的口气反倒收了收:“我们今天来,不是要杀你的,也不是要剐你的,你把我们月春的身子给破了,你就得负责任,她一个黄花大姑娘这名声贞洁可比命都重要,这后半辈子,你们看看该怎么办吧。” 这不还是明摆着叫自己娶了李月春的吗? 周大勇干咽了咽心口的恶气,道:“说来说去,你们不就是逼着我娶她吗?可是我周大勇说过,我这只想娶一秤一个,别的女人,我死也不会娶进门来。我既然坏了你们月春的清白,杀了剐了,我也认,可我就是不娶她,你们现在去报官吧,我等着!” 话一说完,周大勇扯着金一秤到屋子里坐下,别过脸不再看那些人。 “周大勇,你说啥?你……你死都不肯娶我们家月春?我们家月春哪里不好了?你为什么非得这么对她?” 李婆娘一下子就崩溃了,伸着脖子跳着脚,连喊带跳的。 李屠户也火了,把袖子往上又捋了几捋,满屋子转了几圈,最后又把拳头一舞:“怎么着啊?小子?死猪不怕开水烫呢,是吧?我可告诉你,这里可是县城,可不是黑沟子村那种小地方,县衙门可大开着呢,这奸淫黄花闺女是个啥罪名,你是知道的吧? 轻则充军发配,重则斩首,你别以为我们家月春喜欢你,我们就当真拿你没办法了,我可告诉你,我们老李家可不是好欺负的,你在县城里头有人,我们在县城里头也有人!大不了咱们鱼死网破,就把这事儿往大了闹!咱们两家人,谁也别得好!” 周掌柜的夫妇一听这话又被吓住了,周掌柜的扯着李屠户的袖子把他往椅子上让:“我说他大叔,你先别急啊,我们家大勇就是那么一说,这事儿也未必就没有缓和的余地。” 李屠户把他的手一甩,指着周大勇的鼻子道:“你小子给我听着,你今天要是不……” 周大勇一眼瞪回去,倒是叫李屠户后半句话噎到嗓子里了,又把手指对着金一秤点过去:“金三丫头,今天我们已经把话给说到这儿了,只要他周大勇不娶我们家月春,我铁定要往死里治他。 要不然,你就自己知难而退,主动把这婚事给退了,哪怕我们家月春再等个几年,等着他周大勇回心转意呢,也断然不能叫他先娶了别人。” 金一秤垂着眼睛不看他,淡定地喝茶。 李婆娘一跳脚:“对!话我们说在这儿了,你周大勇也别拿着一张臭脸来别我们,大不了我们退一步,你先和金一秤这个婚事作罢,我们再商量别的,可要是今天你们都给我死别的不表态,也就别怪我们对你们不客气!哼!” 周婆娘一看这事儿有松动,赶快把李婆娘拉到一边,压低了嗓子道:“他李婶啊,你们先别着急,咱们万事不是都有个商量吗?” 李月春听到这句话,挡在帕子后面的嘴角暗地里往上勾了勾。 周婆娘硬着头皮走到金一秤旁边,把她扯到一边的角落里,压低了嗓子道:“一秤啊,你看眼前月春她吃了这么大的亏,她们一家人铁定不肯罢休的。今天来闹,实际上说来说去,也是想叫大勇娶了月春。一秤,要不然就先委屈你一下,把你和大勇这个婚事,先给退了吧?” 金一秤淡然开口:“我不退。” 这话一出口,周大勇先就愣了。 金一秤继续道:“我若是退了婚,大勇更要受他们肋迫了,所以这婚我是一万个不会退的。” 第520章休想 周婆娘急得眼泪都下来了:“你这孩子咋这么倔?你不瞅瞅眼前这形式,你要是不退婚,他们能饶过大勇吗?一秤啊,眼下人家逼到面前了,哪怕是作作样子,你能不能先主动把这个婚事给退了?往后咱们再想办法?” 金一秤回头看了看张牙舞爪的李氏夫妇,道:“周婶,你忘了之前那一回,他们一家人不是也捏着大勇的把柄上门来闹的吗? 你和周叔一着急,应了他们两个人的婚事,这才叫月春从此种下个心结来,现在他们又依样闹了这么一回,要是你再退一步,往后这事还能有个头儿吗?” 周婆娘语结。 金一秤走到李氏夫妇面前,慢声开口道:“李叔你婶,你们先别着急着嚷嚷,先听听我们的理由。 第一,我和大勇的婚事成不成的,是我们两个人的事儿,断然不会因为别人闹上一场就改了主意,所以你们说现在因为这件事情就叫我主动退了这门婚事,我是不会答应的。” “金一秤你……”李婆娘眉头一跳,一拍自己的胸口,厉声恶语:“金一秤,看来你这是拿着周大勇的命不当回事儿呢?哈,好,你不退婚是吧?那我们现在就去报官,叫官府直接砍了他周大勇,大不了,你和月春你们两个人后半辈子一起当寡妇!” 金一秤淡然开口:“但凡是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每个人的心里都不舒服,我承认,作为女人,月春这一次的付出的确是大了点。但是凭心而论,这件事情,真的不能全怪大勇。” 金一秤转脸看向李月春:“那天晚上,大勇他在青松观里误喝加了料的酒,刚好你去找他,中间发生的细节,我就不必多说了,当时光线虽然暗,大勇问了你好几句你是谁?月春,当着众人的面,你能不能回答我,当时你是怎么答的?” 李月春一怔,旋即红了脸:“我……当时大勇一把就把我给抱住了,我哪儿有功夫说话啊。” “李月春你……”周大勇气得双目暴跳,正想开口,金一秤偷着按了按他的手,示意他别说话,继续问李月春:“也就是说,当时你并没有告诉大勇你是谁对吗?” 李月春别过脸去不理她,可是嘴唇也止不住在发白。 金一秤将手一摊冲着众人道:“如果当时月春她表现出一丝一毫的不愿意,我相信以大勇的脾气,断然不会逼迫她,可是后来两个人为什么就直接成了事,怕是月春也有主动的成份,这样一来,你们觉得这件事情,还能全都怪到大勇头上吗? 对,按照常理来说,但凡是男人女人出了这样的问题,那定然会把责任全都给归到男人头上。但是这件事情,明摆着的,月春若是不配合,大勇醉成那样根本就不能怎么样她,所以这件事情,要负主要责任的,并不是大勇。” 李家的人全都没话说了,李月春拿眼睛狠剜着金一秤:“金一秤,那照着你的意思,反倒是我在强迫他了?” “强迫不强迫的,你自己心里清楚,说来说去,也只能是因为你实在太喜欢大勇了,明知道大勇醉酒根本分不清面前的人是谁,你不但不拒绝他,还故意去迎合他。 大勇醉成那样,喝的酒里面还有催情的东西,你一个大姑娘主动贴过来,莫说是他把持不住,只怕是个男人都把持不住。如今两个人闹成这样,你就和你的家人杀过来口口声声要叫官府拿了大勇,你们自己说说,这么做公平吗?” 李婆娘梗着脖子吼道:“哪怕是我们不报官抓他,他也得对这事儿负责任,要不然我们月春一个大姑娘家,后半辈子可怎么做人?” 金一秤道:“她后半辈子怎么做人这个问题,难道她倒在大勇怀里的时侯就没有想过吗?现在反倒来问我们?” 李婆娘说不过金一秤,又被当头噎了个倒闭气,脸都被涨紫了。 金一秤又对李氏夫妇道:“李叔,李婶,你们刚才口口声声要去报官抓了大勇,那我们也把话挑明了,如果你们要报官,那也只管去,当着县太爷的面,我们就把刚才那番说辞拿出来,相信县太爷会秉公办理的。” 李氏夫妇当即被将得没有一丝脾气了,这种事儿,他们哪里会报官,也顶多是拿出来吓唬吓唬老周家的人罢了,其实真实的目的,还是想叫金一秤主动退婚,叫李月春上位。 眼看着金一秤软硬不吃,那三个人也没了主意,李氏夫妇大眼瞪小眼地相互看了几眼,又一起把眼睛看向李月春。 李婆娘压低了嗓子埋怨她:“瞧你这死丫头办的算是啥事?把刀把子递到别人手里,人家现在反捅了咱们一刀。” 李月春就是报定了必死的决心来逼着周家人就范的,没成想,金一秤会从中间杀出来,拦了自己一道。 李月春回过头可怜巴巴地看了周大勇一眼:“大勇哥,你真的就那么讨厌我?哪怕是去见官,也不肯再给我一个机会?” 周大勇不看她,拿起桌子上的茶给金一秤递了一杯,自己也端着喝了半口。 李月春的眼睛随着他的一举一动流连,只觉得他的眉目神色每一分每一毫都是好的,眼见着他如此绝情,对他却终是一点也恨不起来。 李月春定了定神,几步走到金一秤面前,突然“扑通”一声就给她跪下了:“一秤,我求你叫大勇哥收了我,我不求他能给我个正妻的名份,只要叫我给他做个妾,我也认了!” “月春,你是傻了?你咋能说这个话?”周大勇急得一下子就站起来了,想去拉她,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来。 第521章名份 金一秤也被李月春的举动惊了一吓,不过立马就恢复了镇定,柔声劝道:“月春,你何必这样,哪怕再爱一个人,也不能舍了女人的所有尊严和脸面啊?” 李月春苦笑道:“尊严?脸面?我从爱上他的那一刻就全都抛下了,平日里每个人都笑我傻,笑我痴,笑我疯癫,甚至还笑我没有女人的脸面。 可是我李月春何曾这般对过第二个人?只有对大勇哥,我是一心一意地爱了,这辈子我唯一的梦想,就是做他的女人,一秤,我求求你,就成全了我们吧。” 李月春二话不说,拿着脑袋就往地上磕下去。 “月春,你别这样。”金一秤使尽了吃奶的力气想将她从地上扯起来,可李月春就是死跪着不动,金一秤扯不动她,回头看看周大勇,他也是一脸没主意的表情。 周大勇这个人向来是吃软不吃硬,要是李家的人还象上回那么逼他吓他,他还真不怕,可是李月春一但转用怀柔战术,他也有点蒙了。 金一秤想了一下道:“月春,要不然你们先回去吧,至于将来怎么办,咱们再商量?” “我不走!”李月春的声音不大,但是斩钉截铁,“一秤,你也是个女孩子,你该知道,我既然迈出这一步,就断然没有回头的路了。现如今大勇他要我,那是我几世修来的福气,哪怕他不要我,出了这个门,我也再没有脸见人了。 我现在只求你,叫我留在这个屋檐下面,哪怕是给你们两个端茶倒水,为婢为奴,只要叫我留在大勇哥身边就好……” “我的傻闺女哟……算了,这也是你自己选的路,那就随你吧。”李婆娘抬手抹了抹眼泪,扯着李屠户的袖子扭头就走。 李屠户脚底下打着绊,一步三回头地想多看自己家闺女一眼,可是李月春就这么在金一秤面前死死地跪着,连头都不抬。 眼看着她这是铁了心地要赖在这里了,周氏夫妇也没了主意,又全都把眼睛看向金一秤。 金一秤又抬头看着周大勇要主意,周大勇一脸崩溃,把脚一跺,径自上楼去了。 金一秤又把眼睛重新看向周掌柜的夫妇,周掌柜的夫妇原样看回来,意思是:只要眼前能落下个风平浪静,她想住就在这里住吧。 既然人家主人家都这么表态了,自己还能说啥? 于是李月春还当真就正式入住周掌柜的家里了,周大勇一看见她心里头就范堵,可也实在说不出什么来,只能是一大早就走,到天黑透了再回家,有时侯,干脆就不回家,直接在店里住了。 可是没过几天,周掌柜的病了,也难怪他,说起来也是一把年纪的人了,前几天家里被人几番折腾,受了点惊吓,眼下一场小风寒就被打击得躺在床上起不来了。 这样一来,周大勇也就不能继续躲在外面了,只得又回家,天天与李月春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心里别提多窝囊了。 好在,金一秤每天都过来给周掌柜的仔细把脉,又亲手将药抓回来熬上。 街坊邻居的几个婆子凑在门口伸着脖子看金一秤。 “周大嫂子,不是我说,你们家二儿子当真是个命好的,人家别的孩子到了这个岁数想找着合适的媳妇都不容易,你儿子一个找了俩,那个高点壮点的,一看就身子骨结实能生养,这个姑娘矮点瘦点的,看着也不错,模样清秀,还是个上好的郎中,唉,你们家大勇可算是有福气了。” 周婆娘皱着眉头哭笑不得:“你们这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凡事只在表面看着风光,那骨子里头的是非,还真是一句半句说不清楚。” 旁边的婆子一张满是麻子的大脸皱成一团:“啧啧啧,瞅瞅这婆婆当的,得了便宜还卖乖这大儿子刚娶了一个美貌娇娥,两口子和睦又孝顺。 一转眼,二儿子又弄了两个媳妇进门,个个把你贡上天,你倒是还苦上了?我说,您可就别欺负我们了吧,说句话不怕你骂我,就你二儿子这两个媳妇,但凡哪一个许了我们家那个混小子,都能叫我乐掉了大牙。” 旁边一个圆脸婆子道:“咦,按说你这两个儿媳妇可是同时进的门,这哪个算大的,哪个算小的啊?” 周婆娘蹙着眉,实在是不好开口答话。 旁边的婆子们可算是找到话题了,伸着脖子议论得热闹。 “按我说,要那个胖的当大的,身板壮,厚实,进门就能生个大胖小子,母凭子贵,端地能守住正室。” “按我说啊,得要那个瘦的秀气的当大房,这当家主事的主母可得是有学问,事拿得起放得下,掂得清扯得明,这样的家风才会往好处走呢。” “按我说啊,还是那个胖的好,要想富,家里坐个胖媳妇才对嘛。” “按我说,得是那个瘦的好,人家可是个学医的,一肚子学问,领到哪儿去都体面。” “……” 一群婆娘转眼吱吱喳喳的吵成一团,就跟那几百只鸭子在聒噪一般,周婆娘听不了一会儿,也觉得头痛,转身进了屋。 周掌柜的正坐在床上喝药,周婆娘往他旁边一坐就开始诉苦:“我说孩子他爹,你可说句话啊,眼前这街坊四邻整天议论纷纷,说的都是咱们家大勇的事儿。” 周掌柜的尖着嘴唇尝药:“都议论啥了?” “说咱们家大勇有本事,一下弄了两个漂亮媳妇进门,你说啊,她们外人就知道胡咧咧,哪儿知道咱们心里头的苦?按说月春这孩子吧,啥毛病都没有,就是这个脑子上有点吧……唉,差了根弦。 再就是一秤呢,大勇是挺喜欢她的,我之前不喜欢她,可是这几天看着这孩子也是个懂事儿的,遇着大事儿也能镇得住场,只是私心里总觉得她对咱们大勇差着点啥似的。 其实要说吧……若是她两个都跟了咱们大勇的话,那倒是刚好互补了。 唉,孩子他爹啊?要不然,你去和大勇谈谈?叫他直接把她们两个都给娶进门得了,这年月,男人寻个妻纳个妾也不是啥大不了的事儿。既然月春不挑啥,那干脆就叫她跟一秤一起进了咱们家的门得了呗。这一妻一妾的也好有个照应。唉,我说孩子他爹,你说句话啊。” 第522章名份二 周掌柜的一口气把药给喝完,苦得直咧嘴:“我说啥说话?你又不是不是叫我去纳妾?我能说啥?” 周婆娘一下子就火了,扯着周掌柜的就是几巴掌:“你个老王八蛋,你想啥呢?我还没提点孩子的事儿,你就先动心思了?你这个老不正经的东西,你看我不打死你。” 周掌柜抱着自己的脑袋四处躲:“我说老太婆,你又发啥疯哩?不是你自己要扯纳妾的事儿吗?我就随便接上一句,你就照死里打,啊哟,痛死我了!” 周大勇在店里忙完了,刚一进门就看到老娘就在照死里揍老爹,周大勇心里烦着转身往楼上走,李月春迎面就走了过来:“大勇哥,你回来了,我刚蒸好的烫面饺,你先吃……” 周大勇一言不发,径自上楼。 李月春被他晒了个满鼻子灰,咬着嘴唇看向手里的蒸饺,表情说不出的可怜。 周大勇三步两步上了楼,转手把房门给插紧了就坐在床上生闷气,适才李月春那个可怜巴巴的样子,他看了心里头也蛮不是滋味的,但是想想她一而再,再而三地用手段来讹自己,心里头又直范膈应。哪儿有个女孩子家这么上赶子不要命地追男人的? 满脑子乱糟糟的,周大勇倒头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逼着自己去考虑生意上的事儿。 “砰砰砰” 有人敲门。 周大勇收回思绪:“谁啊??” “二哥,我嫂子找你。”门外传来周傲斌的声音,“是那个瘦的。” 周大勇一怔,站起来三步两步过去开了门,迎面就见金一秤皱着眉头看他:“听婶子说你连饭也不吃就上楼了?” 周大勇嗯了一声:“吃不下。” 金一秤猜出来是因为什么原因了,小声劝他:“至于吗?连饭都不肯吃了?” 周大勇抬眼看向窗外:“我不饿,刚才我在想店里的事情,一秤,你想过要把药材行的生意再扩大些吗?” 金一秤看了他一眼,旋即满脸赞许地点了点头:“真是英雄所见略同,今天我还和破仓他们几个人在聊呢,现如今咱们的生意在青山县的确是做的不错,但是在整个青州府来说,还算是一般得很。 眼下咱们手底下的兄弟们个个都很上路,药商们的关系也都搞得不错,外面的口碑也挺好,咱们干嘛不把生意再做得大一点呢?非要在这个小县城里头憋屈着?” “你真的这么想?”周大勇满心兴奋地道,“一秤,其实我刚才想了,刚们在省城已经有了一个医馆,虽然规模不大,但是也算是有了一个落脚的地方,过几天,不如咱们就一起到省城去,看看能不能再租下一房更大的铺面,咱们立足省城再把生意扩大个几倍,你看怎么样?” 周大勇越说越兴奋,干脆把窗子一开,把窗子旁边的梯子扯过来,拉着金一秤就上了房顶。 此时夕阳刚落,暮色微沉,远处的天际还带着一抹金黄色的晚霞,将远远近近的房顶镀上了一层金。 周大勇指着城墙外面起伏的山峦道:“一秤,你看,咱们青山城三面都是山,每个山里都产出好药材,我们现在有了种芝草和养参的经验,不妨就多包下几个山头,多开些参园和芝草园,有了这两项固定的产业,咱们就是有了足够的资本,不论多大的生意,多远的生意,咱们都敢做!” 金一秤眯着眼睛往远处看,黑沟子村的方向是一座山,周家屯的方向是另一座山,白家庄的方向又有一座。三面环山,将青山县包围起来,山外面,那就是更大的天地了。 不得不佩服周大勇的眼光和魄力,他天生就是个做生意的好手,于其天天在这个小县城里憋闷着,被家里那些七七八八地琐事缠来绕去,为什么不走出去呢?外面的天地更加广阔,可以做得事业大着呢。 “大勇,我支持你!那就这么定了,咱们到省城去开始咱们的大事业!” 阳光把她的小脸照成了金黄色,周大勇低头看着她,心里头越来越暖。 “娘……啊,不是,周婶啊,饭做好了,你和周叔先过来吃吧。”李月春的声音从楼下传了过来。 不一会儿,就看到一个花团锦簇的身影从厨房里走了出来,手里端着馒头和饭菜,一路小跑地进了堂屋,不一会儿,又跑出来,又是拿碗又是取碟子。 周婆娘有点不好意思:“哟,月春,这厨下的活儿全叫你一个人干了?你说大勇这孩子也是,这快到吃饭的时侯,怎么偏又看不着人了?” 李月春道:“大勇哥怕是忙了一天太累了呗,周叔周婶,你们先吃着,等过一会儿我再给大勇哥单做。” 周大勇又开始不自在,金一秤忍不住问他:“大勇,对于月春,你到底想怎么办?” 周大勇拨了一根瓦片上的野草在手里胡乱捋着:“一秤,你是过来人,应该知道要是心里住进去了一个人,别的人哪怕是如何努力也走不进去了。” 金一秤心头一凛,低下头有些无语。 周大勇又笑了:“放心吧,一秤,这几天我也想好了,虽然这个丫头办的事儿是缺了点分寸,但是错也有一半在我,不能全怨了她,她若是这么死心塌地地非要在我家里呆着,那我也不能强赶了她走,等等看吧……反正我眼下也不打算再娶了别的女人,实在不行,我也可以给她个名份。” 金一秤松了一口气:“我就知道,若是依着你的脾气,如果真心容不下她,根本就不会叫她住进来。既然叫她住进来了,想必也是有心给她一个担当。只是月春这个人吧,轴了点,你的心意她未必看得懂,你把握着分寸,莫叫伤着她了就好。” 第523章去省城 “嗯。”周大勇别过脸往一边看,心里头象是被刀剜着一样,自己喜欢的女人,心有所属,哪怕那个人已经死了,他在她心里依然有份量。喜欢自己的这个人呢,惨不忍睹,自己的一举一动她全都看不明白,就会范轴! 周大勇想对老天爷暴粗口,仰脸看了看幽然黯下的天际,终是怯怯,罢了罢了,还是先把精力放在生意上吧。 “一秤,你看这么着行不行?明天儿个一大早我先上店里,给张破仓打个招呼,县城里的这些个生意先叫他管着,咱们两个先一起去趟省城……” 两个人坐在房顶上你一言我一语聊生意,聊得正热闹,突然听到一旁传来一个声音:“大勇哥,一秤姐,我把饭给你们两个送上来了。” 回头一看,只见李月春不知道什么时侯已经爬上来了,一只手托着盘子,一只手扶着梯子笑得一脸贤惠。 眼看着周大勇和金一秤两个人满脸僵滞的表情,李月春步子一迈就上了房顶。 金一秤赶快把手一伸:“月春,不麻烦你送过来了,一会儿我们就下去吃。” 周大勇盯着李月春脚底下的瓦片看得心惊:“月春,你千万别过来,我们饿了自己会下去的。” 听到周大勇嘴里冒出来自己的名字,李月春瞬时心花怒放,手里托着盘子颤巍巍地就往前走:“不麻烦不麻烦,我这是怕饭菜凉了,特地给你们送上来的!” 只听“咔”的一声脆响,却是她脚下那块瓦片被踩碎了。 金一秤吓得赶快叫她:“月春,站住!千万别再往前走了,这房顶,怕是撑不住咱们三个人。” 周大勇把金一秤拉到身边一把护住,哑着嗓子道:“月春,听见一秤说啥没有?这房顶撑不住咱们三个人,有啥话,你先下去,我们再说。” 李月春看了一眼周大勇护住金一秤的手臂,眼睛里面满是不悦,金一秤她是啥意思啊?不就是故意当着大勇哥的面说自己胖的呗?对,你金一秤瘦,你好看,可是我也不丑啊?如今身量比以前可苗条多了呢,凭啥你上了房这房顶就没事儿,我一上来,这房子就会塌了啊? 李月春嘟着嘴又往前迈了一步:“大勇哥,看你说的啥话啊,人家现在瘦多了呢,哪儿能压塌房顶……” 话音没落,只听脚底下“啪啪”两声脆响,接着脚底下一空陡然陡下一个大洞,李月春的脚脖子瞬时被碎掉的瓦片给没住了。这一下李月春才知道害怕了,颤着嗓子叫了一声:“大勇哥!”把身子赶快往下一蹲,趴着跪着就要往周大勇的面前凑。 周大勇一手护着金一秤,连声叫着:“月春,你别过来,别过来!我们站的地方受不着三个人的重,你就呆在那儿挺好,我一会儿想办法救你。” 周大勇一边说,一边扯着金一秤小心翼翼地往梯子旁边绕,一心想先护着她安全下楼去。 李月春寻思他们两个要抛了自己,心里头更害怕了,刚动了动步子,脚底下又是哗啦一声响,房顶直接陷下去一个大坑来,把她的膝盖全都给淹住了。 李月春当即吓破了胆,想也不想,冲着周大勇的方向扑了过去:“大勇哥,救我啊!” 周大勇眼看着她扑过来,吓得把金一秤往怀里一抱,大叫了一声:“月春小心!” 只听得“轰隆”一声巨响,李月春的手指擦着周大勇膝盖落下,就这么直勾勾把房顶给砸出一个大洞来,轰然掉落在二楼的地板上…… 第二天,周大勇和金一秤启程上路的时侯,李月春还躺在床上呼爹喊娘地叫痛呢。 幸亏昨天金一秤在,及时下去给用木板她固定了被摔断的腿和被扭得脱舀的胳膊。还好,身上别的地方没有大碍,这两处骨伤好好养养,想来也不会留下什么后疾。 得知周大勇要和金一秤去省城做大生意,李月春连恨带妒得脸都绿了,要是自己这胳膊腿是好的,这会儿死缠活缠的也要叫他们把自己给带上,绝对不会给他们两个人单独在一起的机会。可是现在自己这腿也折了,被捆在床上动也不动不了,上哪儿去追他们啊? 李月春眼睁睁地看着周大勇和金一秤一起出了门,眼睛都把院墙给瞪出两个窟隆来,却也无计可施。 知道金一秤要和周大勇到省城去发展大生意,柳翠娥有点不放心,好在有周大勇在旁边护着一秤,想来也出不了什么大事儿。 金一秤最放心不下的还是娘和大宝,小宝,白小兰这一家子,临走时特别交待,要是金家那些人再进门千万千万给挡回去,他们那些人上家里来缠,绝然不会有好事儿。 果不其然,这边金一秤一出门,那边金家老宅的几个女人挨个上门来蹭,柳翠娥是个耳根子软不主事的,好在大宝年纪不大人有主意,只给人说自己要读书好清净,哪怕是这些人把门给捶烂了也不给他们开。 眼瞅着娘亲现在把态度摆得挺端正的了,金一秤心里也就有数了,金家老宅的那些人,该是让你们自己走的时侯了。 金一秤临去省城之前特地找到黄二毛:“你知道哪儿有暗娼吗?长得好看的,特别会演戏的那种给我找一个过来,另外,这世上有什么生意最不靠谱,能把人亏得血本无归的你也帮我想一个出来?” 黄二毛:“……" 把事情全都安置妥当,金一秤和周大勇顺利启程。人刚到,就被药行里的事情给围住了…… 第524章行会 金一秤领着伙计们配的那几味成药每天都供不应求,黄二毛带着一帮兄弟们日赶夜赶,这固元膏,乌鸡白凤丸,逍遥散几样常见的成药还是被人堵着门要。 一位京城来的高官太太,硬是不按盒买,偏要按斤称,指明了价格可以不论,每样先给包个几十斤带上。 合着这后半辈子是要拿着这几味药当饭吃呢? 人家那位高官太太可说了:这几味药着实配得好得很,拿回京城去,自己吃不完,亲戚朋友们来回走动当成礼物也是极好的啊。 谁不知道女人到了这个岁数,就爱范那几样病,拿着几服灵药走动,怕是比拿别的礼物还更体面呢。 于是金一秤一下马,就投入了如火如荼的工作当中,周大勇就开始四处转悠着找铺子开新药行。 柳老爷子也没少从中间帮忙,两个人很快就在城里头最好的位置找了几间挺不错的铺面,刚一开张,就顾客盈门。 要知道这省城里的人口可不比县城里头多上好几倍呢,这生意自然也好做得多。 再加上在青山县他们药行的名声就已经出去了,有不少外省的客商听说他们在省城里有了分号,那是大喜过望,不必绕路去青山县,又省了不少费用,当即二话不说,先就下了几千斤的药材定单。 一转眼,周大勇这生意就红红火火的就给做起来了,可就得罪了这城里头的另外一批人。 仲景堂的首座白郎中先自表示不满,召集城中的其他医行一起开了个会,会议的主题就是:这乡下来的赤脚医生硬是抢了城里几十年老号的生意这样的事情怎可坐视不理? “那个金一秤,某是知道的,初到省城,还想投入我的门下,我知她不过是一乡野小儿,因为会着点三脚猫的功夫,便以为自己了不得了,哪里敢收她?当即就把她给赶了出去。结果这厮竟然在某同一条街上做起了生意,又靠着会呼朋唤友拉交情,将个不起眼的成药铺子开起来了。 我知道她本是个不入流的,也向来不以为意,未尝想到,这一回倒是纵着她闹到咱们的头上来了。 她一边是卖成药,拉的是些权贵生意,另一边开的是散药行,将咱们这卖生药的生意也给截了去,她只管着自己往口袋里头装银子,何曾想过这医药行当里头也有医药行当里头的规矩。 他一个外乡人来了,不说先到本地拜见前辈,先自伸着脖子抢生意,长此以往,祖师爷留下的规矩,哪里还能留下半分?” 白郎中手拈长须,说得是义正严辞。 座下的其他人也纷纷响应:“对,一个十几岁的黄毛丫头加上一个二十来岁的毛头小子,竟然想在咱们省城里头做了这头一份的生意?可是拿着咱们前辈当成什么了?就冲着他们这目无尊长的劲,这生意也不能叫他们给做顺喽?” “对,医有医道,行有行规,哪儿能纵着两个乡下孩子这般横行?他们这份气焰非得打压下去不可。” 众人一时群情激昂,这个时侯,偏就有人提到:“你们想过没有?这个小丫头为何短期内能将生意做得这么顺当?我听说她与咱们的府台大人可是有些私交的……” 此话一出口,众人都不再言语,向来这从商的都怕为官的,若是这金一秤果然有官家的人撑腰,哪怕她再不懂规矩,众人也动不了她分毫。 白郎中见众人突然就不说话了,当即拍案而起:“哪一行有哪一行的规矩,哪怕是他府台大人又如何?咱们只依着咱们的规矩来,一定得给这姓金的还有姓周的一个下马威不可,过几日便是药王生辰,我们就依着旧例在药王庙前举行大典,到时侯咱们就将府台大人亲自请来,他金一秤和周大勇也必然得来,到时侯,咱们就依计行事……” ** 周大勇低着头清点银票,一摞子又一摞子地理好了放在桌子上,少说也有几千两。 黄二毛凑过来两眼放光:“大哥,你真能耐,刚到省城来就把生意做得这么顺,我看这城里头开了几十年的老字号,现在的生意都跟咱们没有办法比呢。” 周大勇兑着帐不抬头:“这种闲话以后不要说了,我们与他们各做各的生意,各挣各的钱,相互比个什么?” 金一秤从旁边走过来,把个大红字的请贴放在周大勇面前:“说起来是谁也不碍着谁,可是人家照样把贴子给咱们送来了,说是过几日药王庙里有盛典,特邀咱们一起过去,这大会的主持人就仲景堂的白首座,他那个人面子上道貌岸然的,骨子里却叫人有些看不透,反正,我是不怎么想去!” 周大勇把那张请贴打开仔细看了一会儿,道:“一秤,我的建议咱们还是得去,外人看来同行就是冤家,非得是你死我活,在我看来,同行之间合作的机会更大,咱们不如借着这个机会与同行们都认识一下,往后生意上也可以相互照顾着。” 金一秤冲着他眨眼一笑:“我听老大的,老大说啥就是啥。其实虽然我不喜欢那些药行会里头的人,对于那个大典我还是很好奇,听说热闹得很,他们特地请了南方的狮王来表演。” 周大勇看着她宠溺地一笑,抬手取了几百两银票给黄二毛,叫他给药行会的那些人给送去,就说是药王大典上随份子的钱,到了那一天,自己肯定带着家人过去。 黄二毛听话地将份子钱给送去了,回来的时侯反倒脸色不太好:“大哥,我觉得你这个人吧,就是实诚,把每个人都往好处想,咱们适才送去几百两银子,怎么说也不算少了,人家还是连个好脸色也不放,看我那眼神就象看……看什么来着?就是那种城里人看乡下人的脸色,叫人不舒服得很。” 第525章艳遇 周大勇笑道:“咱们是生意人,只做生意,不看脸色。他们爱摆臭脸是他们的事儿,咱们该怎么来就怎么来,把生意做大了,把名气做开了才是正经,别的事儿都不重要。” 金一秤向来是最为祟拜周大勇这个脑子了,当即一抱拳:“老大说啥就是啥,那天我铁定给你一块儿去,哪怕他们再用臭脸子熏我,我也去。” ** 县城里,金家老宅一切如故。 这一天,金老二刚从街上买回个蝈蝈来,这会儿正斜躺在炕上听那个蝈蝈叫呢,王金枝一进门那嘴就巴巴地不停连声骂着东院的人不给她脸,她去串门都不给她开门。 王金枝这么一通大呼小叫的,硬是把那只蝈蝈都给吓得不敢叫了。这可把金老二给烦得:“我得你烦不烦啊?人家东院的不叫你们进门,你们就少去呗,那功夫把你那几个儿子好好管管,我昨儿个可听人说了啊,李教头一走,你那仨儿子没人降得住了,这几天可是有点范尿性。 昨儿个我打赌场门前儿过,影影绰绰的象是看见平安和如意他们两个从那里头出来,我还不没来得及叫他们一声呢,这两个小子调头就跑了,唉,这个事儿可不对劲啊,一会儿他们哥儿几个回来,你给我好好问问。” 王金枝八卦说得正是热闹,突然听到有人指摘自己的儿子那是一万个不服气:“我儿子咋了?我们家平安如意和吉祥出息着呢,你在赌场门前碰见他们,保不齐他们是替县太爷办案的呢。 我自己生的儿子我自己心里有数,那个顶个的都明白着呢,可不象他金大宝,表面上斯斯文文的,骨子里就会惦记自己的嫂子……” 王金枝因为早年的事情,一直妒忌着柳翠娥,后来看着人家的姑娘好命,儿子出息,表面上装得热热呵呵的,其实心里头的妒火一天旺似一天,此时背地里损着人家那一家人正自损得过瘾却被金老二一口打断,那是心里一万个不舒坦。 此时她那一张黑胖黑胖的大脸上写满了恶毒,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都散发着妒恨,整个人就象个乍了毛的豪猪似的,三步以外都能感觉到她那满身戾气,本就是一个毫无姿色的妇人,到了这把年纪腰身肥硕,五官散漫,若是再加上满腔怨气更加没法入眼。金老二瞥了她一眼,只觉得心里头烦得要死,二话不说提着蝈蝈笼子出门去了。 门外的阳光终是明媚得多,金老二寻思着前儿个在茶馆里喝茶的时侯,孙员外家的二公子手里提的那只八哥伶俐得很,开口就是“恭喜发财,万事如意。”不如今儿个就和他商量商量,叫他五十两银子卖给自己得了。 心里头正是这般寻思着,突然听到前面有人大喊了一声:“救命啊!” 金老二一惊,却看前面的巷子里面拉拉扯扯出出来了几个人,却是两个乞丐正在抢一个妇人怀里的包袱,那妇人身后还跟着个五六岁的小丫头片子,一看到娘亲被抢吓得坐在地上哇哇大哭。 “喂,你们这两个臭要饭的干嘛呢?”金老二一声大吼,脱了脚上的鞋就砸 了过去。 那两个乞丐一看到有人过来,也不敢恋战,掉头就跑了。 金老二三步两步地跑过去,将那妇人从地上扶起来问:“这位大嫂你没事吧?” 那妇人顾不上谢他,随便擦了一把脸上的泪,吓得一下子瘫在地上,抖着嘴唇半天说不出话来,一张脸吓得煞白煞白的。 金老二盯着那妇人的面目看了一眼,就禁不住有点恍了神,听到旁边那个小丫头片子哭得可怜,又伏身将她也给扶起来,向那妇人道:“妹子,你莫怕,那两个坏人走了,你快看看你女儿伤着了不有?还有你这包袱里缺啥少啥没有?” 那妇人这才象是突然被惊醒了一样,一把拉过自己的女儿拉在怀里左右看了半晌,眼见她没有被伤着,这才伏身拣起散落了一地的包袱,仔细点了点里面的东西,那妇人突然哇的一声又哭出来了:“真是夭了寿哟,我这包袱里头左右只有五六两碎银子,却是被那两个人全都给抢走了,现在我们娘两个身无分文,可是要饿死在这县城里头了?” 一看见她哭,她身边的小丫头也张着大嘴哭了起来。 金老二听得满心不忍的,连声道:“妹子,你莫要哭了,人没有被伤着便是万幸,横顺不过是五六两银子,又不是大钱?何苦哭成这样?” 那妇人止了哭声,抬头看向金老二,一双眼睛虽然泪汪汪的,却透着点楚楚可怜的动人劲。 金老二被她那一眼看着酥了半身筋骨,:“那个,妹子,听你口音不象是本地人啊?” 那妇人展了展泪,说是自己本是原阳人氏,丈夫是家里的老大,初春时上山采药摔死了,留下来的几亩薄田和两间草房被叔家婆家的人强行占去,实在没有活路这才带着个女儿到了本地,原想着投靠一个远房的娘家叔父谋生活的,结果来了一打听,才知道几年前这叔父一家人就搬走了,如今全身上下只有这几两银子,还被人给抢了,要是不是今天遇到恩人,怕是只能在这县城里头被饿死了。 “简直是岂有此理?天底下竟然会有这么无耻的叔父?眼看着兄长横死,不说顾惜着你们母女,反倒来强占产业?这样的人物活该被天遣。罢了罢了,我看你这妹子也是个命苦的,既然我们今天可以遇见,也是有缘,不如这一会儿你哏我走吧,我找个地方先把你安置下来,改天再叫人送些米面过来,横顺不能叫你们娘两个饿死。” 第526章生意 金老二进县城这么久,整天四处闲逛,生意没做成这几笔,能耐也没学会多少,倒是把这县城里头大街小巷都给逛了个遍,很轻易地找了个体面又便宜的小宅子就给这母女二人安置好了。 第二天一大早,又扯了个因由出了门,转脸就到了那妇人家里,又是闲话了一阵。 那妇人自称名叫芸娘,今年二十五了,容貌在这乡下妇人里头算得中上。 金老二这十几年来,真真是被王金枝那个八婆给烦死了,怎么也想不到,半路上能遇见芸娘这么个可心的人儿,没几天就被这个芸娘给勾得魂儿都没了,得了空就往她那儿跑,金银财物什么的没少往她们娘两个身上搭。 一百多两银子转眼就没了,继续厚着脸皮去药行的柜上借。 钱掌柜实在顶不住他软磨硬泡的,便又借给了他些,少不得说些二话,一来二去的这些话就传到了金家宅子里头,王金枝是把便宜得看比天大的人,一听说自己家男人能顺顺当当地从药行里头借出银子来,暗地里高兴还来不及呢,哪会儿仔细听人家说什么? 那边金老四知道二哥从柜上得了便宜,也不示弱,赶快也去借。 倒是李喜鹊心眼儿多,知道男人手里头有了钱不是什么好事儿,晚上一见金老四进了门,就扯着问他是不是又到药行里头借钱去了?到底借了多少? 起初金老四还支支吾吾的不肯说实话,李喜鹊可不依他,抱着孩子坐在炕头上冷笑:“金老四,别打量我不知道呢,这男人有了钱不往家里头交,无外乎是在外头有了女人,如今我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你还死顶着不认,看来是在外头已经安排好了吧?既然如此,你也就不用和我装了,赶快一纸休书休了我,赶明儿个叫你那相好直接进门当个正室,免得耽误了你们。” 金老四一听这话可就急了:“我说喜鹊,你可不兴说这话啊,我金老四向来对你一心一意,若是在外面有什么二心,天打雷劈。” 李喜鹊不理他,把身子一别,默默地掉起眼泪来。 这可把金老四给心痛的啊,拉着媳妇的手是左哄右劝了半晌,这才道:“喜鹊啊,实话跟你说吧,你男人我是跟着别人学着做生意去了,我选的这个行当利润是当真不小,但是这本钱也大,所以我就得不停地从柜上借着,自己再存着点,万一将来这生意一做起来,那就是几十倍的利啊。” 李喜鹊吃了一惊,瞪着眼睛看他:“老四你做的是啥买卖啊?得要这么大的本钱?还能有那么大的利?我说你可千万别干傻事,你可别忘了小姑前面那个男人是咋进去的?” 金老四笑道:“啊哟,我的傻媳妇哟,你男人是什么人啊?能干那不着调的事?我做的啊,那是玉石生意。” “玉石生意!?” “嘘,傻媳妇你可小声点,莫叫别的人听见。”金老四把声音一压,一脸神秘地道“我可在这县城里头打听清楚了,这玉石生意的利润可大得很,挺不起眼的一块石头,开出来找匠人一雕,起码得是十倍二十倍的利,要是运气好的话,百倍的利润都有,你瞅瞅这得是多好的买卖? 只要你男人我这几笔买卖一做成,咱们就能挣上一大笔钱,到时侯我就给你们娘几个买一处好宅子出去单过,再也不天天听着娘着小妹鬼哭鬼号的,也不必听她王金枝整天乍乍乎乎的,更不必叫外人说咱们这一家人全都是靠着金一秤那个黄毛丫头给养着了,你男人我有的是能耐,就是能给自己的老婆孩子过最好的日子。” 这番话可当真是说到李喜鹊心坎里头去了,当即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转眼两口子又亲热得蜜里调油一般,共同规划着自己这小几口的美好生活去了。 ** 这边金一秤在省城里面一心张罗着生意,那边对家里的关注也一分不少,黄二毛来回跑腿少不得把家里的事情全都带过来。 知道自己东院那几口子人都安全,金香兰已经从李教主那儿得了个大教训已经彻底蔫了,二叔顺利地遇到了自己一早给他布置下来的那个暗娼,四叔也找到了自己托人给他介绍的那份生意,金一秤的心是彻底放下来了。 你们赖在我家里不走是吧?早晚我会让你们自己走的。 与此同时,府台张铎每天都忙得脚不沾地,原本接了药行会送来的贴子也没有当成一回事儿,直到手下张师爷随口说了一句,这一回药行会,怕是金姑娘的药行也会去,张铎这才着意看了那贴子两眼。 治下之境这么大,不止是药行,什么布行商行粮号,哪一行当都有各自的行会,若是自己挨个都要去,怕是忙也忙不过来,往年他们也下过贴子过来,自己从来不曾当成一回事,只是今年嘛……一秤果然会来吗? 张师爷道:“大人,不若按着往年的规矩,咱们自谴一封书信过去应个景便好。” 张铎手抬了抬:“听说这一回典礼隆重,你帮我备些贺仪,我亲自去看一看罢。” 张师爷顿了顿:“若是小人记得不错,那一天容姑娘不是刚好要来吗?” 张铎神色一滞,自己怎么把这件事情给忘了? “那就当天我去大典上先应个卯,你带上几个人去渡口接她回府便是。若是中午我耽误了一下回不来,你叫婆子们给她安排下饭食就好。” “是,大人。” 药王大典这一天,药王庙前一大早就是人山人海,白郎中引了一干同行早早地侯在那里,周大勇和金一秤也打扮齐整早早地来了,今天周大勇穿的是一身纯黑色的锦袍,颜色和款式都很低调,奈何他就是底子好,人长得帅气,个子也高,腰里一条镶了金边的腰带简单一束,立马衬得他宽腰乍背,风姿挺拨,从人群里面过上一趟,就引得远远近近的大姑娘小媳妇不错眼珠地看。 第527章大典 金一秤今天穿的是一件浅青色的衣裙,头上未做过多的装点,只把长发在头顶一束,清清朗朗的倒是很有几分英气,张铎坐在主位上看了她一眼,嘴角止不住往上扬了扬,两个人离得老远用眼神打了个招呼,金一秤用口型对张铎比量:“你也来了啊?” 张铎冲着她微微一笑,用眼神示意:“带着你的人到我旁边坐吧。” 金一秤扯了周大勇一起往首席的方向走。 白郎中带着自己那一伙人先一步占满了首席左边的位置,金一秤和周大勇带着自己人坐到了首席的右边。 对面三丈高台上锣鼓一敲,舞狮团登台献艺。 张铎取了手边的茶呷了一口,道:“今年这个大典做得热闹,白先生及众药行的大夫们费心不少。” 白郎中拱手一礼,又将手向着背后众人一摆:“大人过奖了,我等人在这城中悬壶多年,向来将礼仪本份看得最重,药祖生辰咱们自然得把这场面给做足了,方能对得起祖宗礼法。” 他这一比明显是在暗示,自己和身后的这些人全是讲规矩礼法的,而对面坐着的金一秤和周大勇全是些野队子不懂规矩的。 张铎虽然看出来了点什么,但是此时也不好明说,只将手一摆:“那就请白先生主持典礼。” 白郎中冲着张铎施了一礼,离了座站到台前站定,挥手示意大典开始。 周围锣鼓声顿然一片,舞狮队伍刚在台上亮相,就听得台下众人叫好连连。 周大勇自然是听出来白郎中适才那番话里的意思了,冲着金一秤低声道:“今天咱们若是不来这一趟,还当真看不出来,原来城里这些老药行的人对咱们这么不满意呢,我就奇了怪了,咱们卖咱们的药材,怎么就惹着他们了呢?” 金一秤盯着远处高台上的舞狮队看得目不斜视:“切,这不明摆着的吗?你刚到省城就把生意做得这么顺,惹得人家眼红了呗,昨儿个你不是还说想今天来和他们作朋友的吗?这会儿你再看看,这个朋友好做不?” 周大勇向四周看了一眼,正想再开口,突然瞥到张铎端坐在首席,眼神却似有似无地往这边看了好几眼,瞧到金一秤紧盯着台上的狮子目不转睛的样子,张铎的唇角止不住又往上勾了勾,神色中竟然带着几分宠溺。 周大勇感觉到心里一阵不自在,压了压嗓子道:“既然他们明摆着不待见咱们,咱们也就别在这里耽误功夫了吧?少坐一会儿就走。” 金一秤看台上那一金一银两头狮子抢绣珠看得挪不开眼睛,嘴里含含糊糊地道:“行行行,看完这一段舞狮子咱们就走,哇塞,那么高的台子他们是怎么跳上去的?太猛了!实景果然比直播精彩。” 这边白郎中退到一边刚坐下,突然看到台子后头几个人伸头探脑地示意自己过去说话。 白郎中心下了然,向身后的几个人递了个眼色,抬脚向着那几个人走了过去。 “陈老板,金老板,何老板,你们几位也来参加这药王庙的大典啊?失迎,失迎了。”白郎中带着这几个药行的伙伴,打老远就向那几个人行礼。 为首的陈老板也不与他多客套,上前一步就扯了白郎中的袖子:“白先生,我们几个今儿可不是来瞧热闹的,那是特地来找你问几件事情的。” 白郎中故意一挑眉毛:“找我?几位老板这是有何贵干啊?” 几人当中的何老板是个急性子,也顾不上和白郎中卖关子,直接开口道:“白先生,刚好你们几位药行的泰斗也在,今日我们就想来问上一句,往年你们药行会定的药材可都是我们哥几个供的吧?今年这是怎么了?你们几个药行联合起来下的单子连往年的三成都不到?难不成是从别处寻到了供货商?不从我们这里拿货了?” 白郎中和身后的人对视一眼,故作为难,沉吟不语。 这一下,其他几位老板也急了,金老板上前一步道:“白先生,咱们几家人打交道可不是一日两日了吧?以往这十几二十年,咱们不是一直都合作挺愉快的?怎生的今年你们药行会里头药也定得少了不说,价格还给我们压得那么低,这可不象你们往日里的作派!” 陈老板也道:“白先生,您老几位有话不妨直说,哪怕是往后不想做我们的生意了,也好歹给个明示,说句话不怕你们得罪!今年我们就是打量着你们药行里头用的药量大,早早地备下了不少药材,现如今你们给的单子不足我们备货的三分之一,这不就是直接把我们给坑死了吗?!”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几位供药的商人全都苦了脸,他们身后跟着来送货的药农们也个个心怀不忿,有几个已经着急地大呼小叫道:“哪儿有你们这么做生意的?说来也都是几十年的老号了,突然换了别的供货商也不给我们打声招呼,我们现在老婆孩子都在家里等着我们拿银钱回去,你们倒好,坑得我们把货全都给砸手里了,怎么说也得给我们个说法。” 白郎中眼看他们的火都着起来了,当即把脸一苦,恭恭敬敬地冲着众人施了个礼道:“众位贵宾,我白某人需得郑重地给各位赔个罪,但是说实话,我们也有我们不得已的难处啊…… 众们只道说我们今年定的货少了,定然是从别处订了药材,可是身后的几位同行可以作证,我们绝然未从别处定货,之所以定的货少了,那是因为我们现如今的生意也极不好做的啊。” 身后众人赶快点着头,纷纷附和。 药商们不信,七嘴八舌地道:“白老先生,你何必拿这话搪塞我们?谁不知道你们老几位是这省城医药界的泰斗?你们要说自己生意不好?除非是这一个省城的人带着下面十三个县的人都不生病!” 第528章开打 白郎中苦着脸道:“诸位,我白某人当真是没有说一句瞎话。”转身向着席上一指“不瞒你们说,今年我们所有医馆药行加起来的生意,还不如那位爷一个人的生意做得大呢。” 众人随着他的手指一看,只见是一位年轻英俊的公子,旁边坐着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片子。 “白先生可是在说笑话?您老人家入行之时,怕是这两个人还没出生的呢,就凭他们两个还能抢了你们几位的生意?” 白郎中只是苦笑不答,身后已经又有人插话道:“各位您还别不信,那两位还当真是有本事的。连府台大人都要给他们几分薄面,我们的生意哪儿做得过他们啊?” 又有人赶快道:“嘿,人家不但是生意做得好做得大,更厉害的是人家还有自己的供货渠道,这药材从种到收再到卖,那是一条龙啊,这样一来人家这成本就比我们低,二来呢,人家有官家的渠道,这销路也比我们好。各位爷都是老生意人了,你们自己说说,人家这么有本事,咱们可怎么和人家比去?” 说这番话的时侯,刚好张铎正暗示手下的人将手边的一盘点心果子叫给金一秤那一桌给送去,这一切落在这些药商眼里,可算是个个找到答案了,看来白郎中他们说得没错,这两个人虽然年纪不大,但是有官府撑腰,怪不得可以抢了全城同行的生意。 原想着老主顾们生意不好了,自己还能把这千里迢迢带来的药材卖给他们这些生意好的呢,这么一看,人家那生意好的是自己有自己的供货渠道,根本不可能收自己的药材! 所有的药商全都泄了气,有几个人的嗓子都已经带着点哭音了:“这可怎么办?我们千里迢迢地把药材给送来,此时全都堆在渡口上,搭着中途的运费不说,日子久了,怕是这药材还会发霉坏掉,这一下我们可就彻底货家荡产了。” 白郎中引着众药行的掌柜一拱手:“各位老板,对不住,我等实在是爱莫能助啊,见谅见谅。” 话一说完,冲着众人深施一礼,白郎中又领着药行会的那些同行们重新回到了位子上。只留下那些药商们面面相觑,欲哭无泪。 何老板将脚一跺:“老子做了这么多年生意,早晚没有被人逼到绝路过,未尝想,今年倒是被两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子给坑了?” 金老板恼道:“涉世未深的小毛孩子,懂不懂点江湖规矩?哪儿能只顾着自己赚钱,就把别人的财路一下子全挡光的?这样的人,不给他们点教训怕是不行!” 身后有药农突然指着台上大声叫道:“老板们,你们看,那两个人他们想逃跑!” 这边金一秤原本看舞狮表演看得入神,周大勇盯着张铎送过来的一盘子小点心,越看越不是滋味,站起来把金一秤的手一扯道:“走吧,没什么好看的,再耽误一会儿,人越来越多,咱们更不好出去了。” 不等她答话,站起来,扯了她袖子就叫她快走。 金一秤原想着得给张铎打上个招呼再说,回头一看,只见张铎正偏着头和白郎中他们几个说话,根本没有顾得上看自己,这边周大勇已经扯着她的袖子三步两步地走到台子下面,刚走几步,迎面就被几个人给堵住了。 周大勇一怔,下意识地把金一秤往身后护了护:“几位大叔,请把路让一让。” “路?”那几个药农将牙一呲“这路是你们家的吗?我们凭什么给你们让啊?” 口气这般不善,明显是来找岔的。 周大勇不说话,护着金一秤调头就走,刚一转身,又几个人围了过来,个个抱着肩膀满脸怒气,转眼把他们给围成了一个圈子。 金一秤也感觉到不对劲了,上前一步道:“各位大叔,这是有事儿要找我们?青天白日的,有话好好说不行吗?就这么把我们给围起来,好象是不太礼貌啊?” 这些药农个个都是糙汉,此时心中窝火,当即对着金一秤身上就推了一把:“我们跟你们好好说?你们这些不懂规矩的配跟我们好好说吗?今天我们就得给你们点教训!” 周大勇恼得把金一秤往身后一护,冲着那人身上反推过去:“喂,你们几个人要找麻烦就冲我来,难为她一个小姑娘做什么?” 对方那人呲牙一笑:“哟,小子,行啊,知道护着自己家媳妇,象条汉子!可是你小子也得想想,你的女人是女人,我们的女人也是女人,我们的女人也在家里等着我们拿钱回去呢,你可倒好,一个人垄断了一个行当,逼得我们这些人没饭吃?今天我们就得给你点教训!” 身后有人大声喝道:“行了,别跟他们费话了,直接动手,给他们点教训。” 话音一落,几个壮汉一起围上来,对着周大勇就开始打。 周大勇将金一秤一把推到圈子外头,转身与这些人力搏起来,金一秤吓了一跳,一边大喊着“别打了,别打了!”一边从怀里掏出小银针来,对着那几个人后背上的穴位就开始刺。 那几个人原以为就周大勇一个人,怎么说都好对付,一不留神,身后就倒下几个,那个小黄毛丫头看上去象是在拉架,怎么她碰谁谁往地上倒?几个人感觉到不对劲,转身要去扯金一秤。周大勇三拳两脚把那几个人打散了,扯着金一秤就往外跑。这边黄二毛套好了车,等了半晌不见周大能和金一秤过去,领着几个兄弟过来一看,抬眼就看到一群壮汉在追着大哥和金一秤打。 黄二毛当即就火了,把袖子一挽,冲着身后一声招呼:“有人在打大哥大嫂!反了他们了,兄弟们,给我上!” 第529章挨打 两拨人转眼打成一团,在场的所有人都在专心地看着那高台上舞狮子,没有人注意到那台子下边两拨人斗得正酣。 黄二毛领的人到底不多,不一会儿就败下阵来,周大勇把金一秤在柱子后头藏好了,转身又加入战斗。 金一秤从柱子后面探出个脑袋来,看对方哪个人离得近了,上去一针给扎晕,然后再躲到柱子后头去,三扎的两扎的,她藏身的位置被人给发现了,两个壮汉冲着她就杀了过来。 光棍不吃眼前亏,金一秤一看对方人高马大的,伸着脖子就往外跑…… 张铎与药行会的那些人聊了一会儿,再一抬头,却发现金一秤不在了,她旁边那个英俊男子也不在了,难不成是直接走了?怎么连个招呼也不打呢? 张铎的心头掠起一股不快,信步往台下走去。 “死丫头,你往哪儿跑?敢用暗箭伤我弟兄,看我们不给你点颜色看看。” 两个壮汉在身后穷追不舍,金一秤七拐八拐地躲着他们,鞋都快跑掉了,又惦记着大勇他们几个,生怕他们吃亏,回头打量了一眼,一个不留神就和迎面走过来的那个人撞了个满怀。 张铎扶住她的肩膀满脸惊愕:“金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金一秤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冲着身后一指:“大人救我,有人要杀我。” 张铎顺着她的手指一看,只见那两个壮汉正一脸杀气地冲将过来。张铎大怒,冲上前去就是一声怒吼 :“哪里来的刁民,敢对金姑娘无礼……” 话音未落,只听“梆”的一声响, 张铎迎面就挨了一拳,眼睛一翻差点倒在地上。 “张大人!”金一秤吓了一跳,赶快去扶他。 张铎捂着半边被打肿的眼,跳着脚骂道:“反了,反了,你们这些刁民真真是反了。来人啊,把他们全都给我抓……” 话音没落,劈头盖脸地又挨了对方几拳,一转眼,张铎那张斯文清秀的脸上花朵锦簇,万紫千红。 金一秤在一旁跳着脚喊:“别打了,别打了,你们知道你们打的是谁吗?这位可是官老爷,这一回的祸你们可是惹大了!” 这几个人全是乡下的药农,平日里哪有什么见识?刚好张铎今天为显亲民,根本就没有穿官服出来,看上去就是文弱书生一个,适才那个富商已经打我们几个给打了,多打你一个读书人又当如何? 那几个人红了眼,一边对着张铎拳脚相加,一边骂道:“我们管你是谁?哪怕你是这青州府的府台大人我们也照打不误,成心想叫我倾家荡产没饭们,看我们不照死里打你?” 张铎身上结结实实地挨了几下,人都被打得倒在地上了,又怕金一秤看扁他,只得挣扎着还手,可是他那几两力,给人家这些人挠痒都算不上,转眼他和金一秤就被这些人团团围住了。 这边周大勇和一群人打得正酣 ,回头看到金一秤不见了,当下起了急,抛下这些人就要去找金一秤,偏是身后那个人卡着他的脖子就往后拖,两个人在柱子旁边扭打起来,突然听到身后的黄二毛叫道:“大哥,小心,那个柱子快要塌了!” 周大勇一省,只见身后的柱子已经斜成了四十五度,带着旁边的所有柱子都摇摇欲坠的,周大勇大叫一声:“快跑!”甩了身边这个人,伸着脖子就往架子外面冲去。 三丈高台本就是靠着那几个柱子给撑起来的,现在柱子一倒,支在上面的台子“轰隆”一声全都塌了,只听得周围惊叫声四起,张铎再一抬头,只见对面那个台子冲着自己的方向就倒了下来。 张铎大叫一声:“小心!”扯着金一秤往自己的怀里一护,转尔就被迎面飞来的几块木板给砸得晕了过去。 周大勇领着几个兄弟们刚跑出来,那个台子就彻底倒了,自己人倒是一个也没有伤到,台子底下被压住的人个个惨叫连连。 周大勇急着来回找金一秤,只见不远处的张铎颤颤巍巍地抬起手来,被他搂着的那个小人从他怀里冒出一个脑袋来:“张大人,张大人,你没事儿吧!” 张铎看了她一眼:“金姑娘,你没有被伤着……就好!”话一说完,人就彻底晕了。 身后几个衙役这才跑过来,一看到张铎伤成这样,立马把手里的刀一挥:“全都不许动,说,是谁把府台大人给伤成这样的?” 那帮药农这才吓得不敢动了,敢情刚才被打成这样熊样的还真是府台大人啊?! 金一秤确定张铎没有大碍,只是被吓晕了,把他往衙役手里一递,跑到周大勇旁边扯着他连声问:“你没事儿吧,兄弟们也没事儿吧?” 周大勇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只听那坍塌的台子下面有人在大声喊救命。 两个人想也不想,转身冲到堆架子下面就开始救人。 只见刚才打得最凶的那个人此时正抱着自己的大腿连声哭号,一根断裂的木棍竟然把他的大腿给扎了个对穿。 金一秤跑过去,将怀里的药匣取出来,拿出一颗火红色的丹丸塞到他的嘴里:“这一颗是止血的,你先服下,努力调整好气息,我帮你把腿里的断木给抽出来。” …… 身后药行会的那些人听到动静也全都挤了过来,白郎中惊声道:“啊哟,张大人,你怎么也会被伤着了啊?快来人快来人,将张大铎给扶到软椅上去,由老夫亲自给他处理伤口。” 身后那一帮子药行会的人一看到张铎受伤,也全都围过去拍马屁,一个群人小心翼翼地把张铎往软椅上抬,哪里还顾身后那些伤者的死活。 第530章不是好鸟儿 陈何金三位药商一看到自己手下的药农伤了这么多,当即就急了,冲下去挨个打量,这些人架子倒的时侯,多是被压在最下面的,每个人都受伤极重,其中有几个已经开始出现昏迷。 三位药商老板急得跺脚,冲着身后叫道:“白先生,几位掌柜,我们的人受伤了,你们快点叫人过来帮帮忙啊~” 那帮人个个都跟在张铎身后大献殷勤,哪个也顾不上理他们,转眼一众人全都随着张铎的官轿走远了。 这三个人急得快要哭出来了,眼看自己的人全都受了重伤,这会儿身边人手不足,又加上人生地不熟的,顾得了这个顾不了那个,一个个全都象没头的苍蝇一样来回转圈子。 周大勇扶起架子下面被压着的一个人,冲着这三个药商吼道:“喂,你们三个别来回转了,快点叫人抬副担架过来!黄二毛,你跑快点回咱铺了里取点止血凉药来,再多带点人手过来救人!” 那三个人这才回过神儿来,也带着手底下的几个仆从过来救人。 这边金一秤已经使尽全身的力气把那人腿上的断木给取出来了,生怕他感染破伤风,又从怀里取出针来穿上自己的头发开始给他缝合伤口。 这个人的伤腿刚被缝好,那边黄二毛和几个伙计抬着担架刚到,几个人搬着抬着把那个伤者放到担架上抬走,那边的何老板突然大声喊道:“你们快点过来看看,这个人怕是快不行了。” 金一秤小跑到那个人旁边,只见那个人握着自己的脖子,脸孔憋得发紫,两只眼睛都鼓出来了。 何老板急得跳脚:“怕是适才他被柱子砸断脖子了吧?这一下是铁定要出人命了,老天爷啊,我可怎么向他的家人交待哟!” 金一秤照着那人的脖了上摸了几下,道:“这个人不是脖子里的事儿,怕是刚才被东西砸中了胸口,造成了气肺!” 抬头四处看了一眼,只见不远处有一小丛竹林,金一秤“刷”的一声拨出周大勇腰里的匕首冲着那个竹林就跑了过去,找了一根筷子般粗细的竹竿,一刀削下,拿过来用尖的那一头冲着那个人的胸口就猛刺了下去。 “扑”的一声,热血冲将出来,喷了周围的人一脸。 何老板直着眼珠子叫了一声:“你这丫头是要灭口?”当即眼睛一翻,晕过去了。 却见那根竹管被直接扎入肺腔,那人的脸色反倒好过来了,金一秤把嘴凑到竹管上,对着上面猛吸了两口,将他肺里面淤堵的污血吸来吐掉,那个人突然“嗷”的叫唤了一声,总算是能够呼吸了。 周围的几个人都被眼前这一幕给惊得一愣一愣的。 金一秤招了招手叫人把担架抬过来,将那人扶将上去叮嘱道:“你们这一路上帮他扶着这个管子,千万不要再被淤血堵住了,这会儿赶快把他送到咱们店里去,叫伙计将九转还魂丹给他服上,我晚一会儿回去了,再给他接着诊治。” 那几个伙计依言将伤者抬走。金一秤又冲过去开始救治别的人,好在余下的几个人没有伤得太重的,多是些错骨的伤,金一秤随便抬抬小手就帮他们的关节复了位,至于其他几个受了皮外伤的,服了金一秤给他们的止血散,伤势也都得到了有效的控制。 陈老板和金老板眼看着手底下的人都没出人命,这才算是松了一口气,走过去将何老板从地上扶起来摇醒:“喂,老何,醒醒,没事儿了。” 何老板努力睁开眼睛四处看了一圈,这才道:“咱们的人都被治好了?” 陈老板苦笑:“实在想不到,咱们叫手底下人收拾人家一顿,结果反过来,倒是叫人家出手救咱们的人了。”抬手给了自己一个耳光,嘴里骂自己道,“真他妈丢人。” 金老板恨声道:“出了事儿,这才看出来人品了,姓白的平日里总端着一副忠厚长者的德性,这会儿看到咱们的人出了事儿,他们连管也不管,只顾着围着那个当官的献殷勤。看来咱们几个就是叫人家当枪使了一回啊。” 三个人相视一眼,满脸苦笑。 这边周大勇和金一秤领着手下的兄弟们将那些伤员一个个全处理好了,这才走过来对着他们三个人道:“三位老爷,你们手下的人全都伤得不轻,我们刚才都叫送到我们的药行里头了,要不然你们几位也都一起过去吧?” 三个人抱拳回礼,全都一脸愧色:“难得二位少侠不计前嫌,竟然还出手救治我们这些伙计,一会儿他们花了多少诊金药费,我们全都一一结清,不会叫您二位吃亏的。” 周大勇把手一扬:“先救人再说吧。” 一行人一起回了医馆,将那些伤者们被一一安置住了。 周大勇这才问道:“三位老爷,我们远日无冤近日无仇的,你们何故来叫手下的药农来打我们啊?” 陈何金三个人全都红了脸:“这件事情是我们做得不对,其实,我们是受了小人挑唆……” 三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把白郎中今天给他们说的那些话全都给学了一遍。 这可把金一秤给气得叉着腰直骂:“那个姓白的算个什么人啊?我们家生意做得好了,那就铁定是走了歪路,买通官府了?我们全靠的是平日里的信用积累做起来的生意,这和人家张大人一点关系都没有。” 周大勇也很生气:“这个白先生,白生了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专会在身后捅人黑枪,明面上的生意做不过我们,就在背地里乱翻闲话,真不是个好鸟!” 第531章妒忌 三位药商全都苦了脸:“二位少侠,我们也是刚看出那姓白的人品低下。这一回就是被他们给蒙蔽了,这才叫你们二位受了委屈,此一番闹得这么不愉快,过错全在我们,要是二位少侠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出些银钱对你们加以补偿。” 周大勇和金一秤心里头都明白,这些药商眼下吃亏不小,先是手里的药材在码头上御不下来,每一天都有费用不说,损耗得也快。再加上这一回这么多随行的药农一起受了伤,他们身上哪儿还能有闲钱补偿咱们? 周大勇正要摆手说是不用了,突然看到门帘一闪,走进来几个衙役,其中几个一进门,抬手就将陈何金三个人擒下,厉声道:“好你们这些大胆刁民,竟然纵人行凶,将府台大人打成重伤,现在就跟着我们到衙门里头受刑去!” 其他那几个衙役将那几个躺在担架上的人硬生生地扯了起来,押着往门外走。 陈何金三位药商在路上得知自己手下的人将府台大人伤得那么重,自知这一回的罪责怕是小不了,三个人已经在打定了主意,无论是罚还是打还是判全都给一口承认下来得了,免得惹怒了府台大人,再牵连了家中妻儿老小…… 翠玉屏风水晶帘,那帘子后面,张铎捂着脸倒在软榻上,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痛。 容芸竹下了马车,一身风尘未洗,先自轻施莲步走进门来,冲着屏内后面轻声唤道:“张大人,你此时感觉怎么样了?” 张铎抬手掩着自己的脸,嗡声嗡气地道:“容姑娘失礼了,今日本官该是亲自去接你的,只是那药王大典走不开,原想着大典早点结束了,就回来与你接风,未尝想那台子突然塌了,将我砸成重伤,此时不便见客,请姑娘先去歇息吧。” 容芸竹轻叹了一口气,道:“张大人,我父亲是你的老师,我们可算得半个同窗了,你此时受了伤,何故再避着我,我随行的张先生,颇通歧黄之术,叫他上前帮你看看就好。” 张铎赶快道:“不敢劳驾小姐身边的人,我身上已无大碍,躺一躺便好。那个吴妈,你快点请容小姐下去歇息,再叫下人赶快布置茶方,好生款待。” 这明摆着是不想见自己了,容芸竹虽然心下不悦,也自施了一礼,折身退了出来。 容芸竹刚走,手下有人来报,说是那几个纵人行凶的药商已经被捉拿归案,那些凶徒个个都受了重伤,全在金姑娘的医馆里头躺着动不了,于是金姑娘和周老板也一起来了。 张铎撑起身子道:“金姑娘也来了?那就将那些人一起带到后堂来吧,大胆刁民连本官都敢打!看本官不狠狠治他们!” 刚刚走到门外的容芸竹淡然止住脚步,引着环丫在影背后面站定。 远过多地看着金陈何三个药商被一行人给押着,后面又跟着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那个小姑娘看上去年纪不大,只是眉目之间似乎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英气,容芸竹盯着她多看了一会儿,默默地凝住了眉头。 金陈金三人一进衙门个个手上被铐了铁链,入了内堂,更是一个个地苦着脸,连头也不敢抬。 张铎的鼻梁都快被那些人给打断了,开口说话就带着浓重的鼻音:“你们可曾知罪?” “小人知罪!”陈何金三人倒地哭道“我等草民,有眼无珠,纵使手下众人伤了大人贵体,此时自知罪孽深重,不欲为自己强辩,只是此时需要说上一声,我那几个下人虽然都在周公子和金姑娘的馆内医治,但是这件事情与他们二人绝无半点干系,所有的罪责均由我等承担。” 那会儿不是眼瞅着那几个人追着金一秤和周大勇又打又杀的吗?怎么就这么一会儿功夫,这些人主动替金一秤他们说起好话来了? 张秤心下疑惑,止不住从软榻上坐直了身子:“你等彼时为何纵仆伤人?可有因由?” 何金陈三人互视一眼,心想着事到如今,一切都豁出去了,便直接将白郎中等人如何怂勇编排,说是周大勇的生意做得好完全是因为得了官府的照应,把他们给挤得做不了生意,又连累着自己和手下的药农等人损失惨重的事情一一说了。 这可把张铎给气得,当即从榻上站起来,来回走了几步,嘴里骂道:“好一帮伪善君子,个个将悬壶济世,医者仁心挂在嘴上,暗地里的行径却是如此不耻!本官我还真是看错了他们!金姑娘,你们此次被他们连累得不小,本官明日定然要替你讨回一个公道来。” 周大勇听张大人前半句话说得还中听,后半句却是在替金一秤讨个公道来?合着我们那些打是白挨了?到了这会儿功夫还想着给金一秤献殷勤,看来你也是个没操好心的!周大勇当即上前一抱拳:“府台大人,请问您要如何替我们讨个公道回来呢?” 张铎道:“第一,我要叫白郎中等人亲自登门向金姑娘还有你,赔礼道歉,并且赔偿这一次你们的所有损失。第二,我要叫他们亲口来解释,为何在背地里编排我等?还要当面责他们一个诟病官府之罪!” 周大勇笑了笑:“府台大人办事周全,草民佩服。此时只想在大人面前为这些药商们说上一句话,这些药商药农被白郎中等人闪了这么一道,种下的草药销不出去,家里还有妻儿老小等着吃饭,一时着急,这才失手伤人,大人您爱民如子,不如体恤他们情形,免了他们的罪责吧?” 张铎神色一顿没有开口。 第532章出走 金一秤也赶快开口:“请大人念在这些药商被人蒙蔽,就此饶了他们这一回吧。” 既然金姑娘开口了,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张铎当即大手一挥:“既然事主已经同间不追究尔等罪责,那本官也就网开一面,饶了你们,往后你们自当诚心悔过,莫要辜负了本官和金姑娘的一片苦心。” 三位药商当即感激泣零,倒地大拜,连声叩谢大人恩典。 众人一起出了衙门, 谢何金三人又止不住对周大勇和金一秤连声道谢。 金一秤当即扶住他们几个,道:“各位前辈不必多礼,我们也知道你们自有难处,只是,现在你们在官府里面的罪责是免了,但是你们的那些药材可打算怎么办呢?” 三人苦笑道:“还能怎么办?这一回就是被白郎中他们一众人给联手坑了一道呗,原定的这些草药全都不要了,我们也不能硬逼着他们往外拿银子,实在不行,我们就原样给拉回去,认个亏吧。” 金一秤心下不忍,又自回头看向周大勇。 周大勇问道:“请问你们这一回共带了多少药材过来?” 谢何金三个人一起掰着手指头算了算:“我们这一回是按着往年的销量备的货,三家加起来,快有一万多斤了。” “一万来斤?”周大勇和金一秤当即吓了一跳“这么多啊?” 三人苦笑道:“我们来之前,有人到我们当地放出消息过来,说是这青州府去年药材的销量就好得很,今年的销量定然要翻倍……谁知道全是谣言。” 金一秤把周大勇扯到一边:“大勇,我看这些药商们也实在是太可怜了,这一来一回的折了本钱路费不说,手底下这些人还伤了那么多,要是不把他们的药材给买下,怕是真能逼死他们了。” 周大勇看了他一眼:“一秤,我知道你心底好,真心想要帮他们。可是你想想要是寻常的二三千药材,依着眼前咱们药行里的生意这,吃下他们的货还不算什么。但他们的货可是上万斤啊,要是短期内销出去,难度就着实大了点,再说了,咱们的库房也不够使啊。” 金一秤低头想了一会儿,道:“大勇,要是实在不行,咱们往省外瞅瞅去呗?一个青州府销路确是有限,外面的世界可大着呢!实在不行咱们就去江南,那些地方人口密集,对药材的需求量也铁定高得很啊。怎么样?大勇,敢不敢一起搏上一把?!” 周大勇低着头寻思了半晌,最终把脚一跺:“成,那咱们就把这一万多斤药材都给买下来,直接到江南去做一票大买卖来!” 谢何金三人万万没能想到,周大勇和金一秤竟然会是这般仗义,直接将自己手里那些屯的药材全都给吃了下去,而价格上却是一分也没有压下自己。 三个人感动得就差给二人跪下了,收好了银两,安抚了手下众人,三个人返乡的途中见谁都替他二人颂德,顺便再将白郎中等人的卑劣行径说上一说。 但凡这生意场上,好名声传得快,坏名声也是一样。 白郎中原本想着施了出借刀杀人的毒计,借着那个药商的手将周大勇和金一秤好好惩治一番,叫他们心下怯了不敢在省城立足做生意。 却万万没有想到,人家反手一仗打得漂亮,不但及时拉拢了人心将自己那芝香斋的招牌鼓吹得四海响亮,还顺便将自己和众药行的名声一起给踩臭了。 不过三五日,张铎又叫人把省城中的各个药馆全都被挨个收拾了一遍,不少郎中看出端倪,弃了以前的药馆到金一秤的药馆里面谋生活。 周大勇借机买下了半条街的铺子,在省城里面把自己药行的生意给扎根做大。 亏他白郎中等人老奸巨滑了一辈子,此时一个跟头扎在地上再也起不来了,在省城是混不下去了,全都安心回家养老去了,任由金一秤的药行稳做了这省城第一,日进斗金。 ** 这边的几档子事儿刚给安置好,刚好收到家里捎过来的几封信,有一封是柳翠娥写来的,由大宝代的笔,说了说家里最近的一些闲事,又叮嘱了周大勇和金一秤两个人出门在外一定要相互照应,注意天气变化,饮食安全之类的事情。 另外一封却是钱掌柜的写的,将柜上的生意给交待了一下,又顺便说了说金老二和金老四不停地从柜上借银子,却向来是只管借不管还的事儿,言辞之中颇有为难。 金一秤知道这两个货是已经上了套了,当即一封信回过去:“从今天开始,金老二和金老四再从柜上借钱,一文也不许给!” ** 得知金一秤和周大勇两个人要一起把生意做到江南去,张铎着实地吃了一惊:“金姑娘,你可知此去江南路途遥远,一路上很是艰辛,为了做生意,你们果真是要置自身安危于不故了吗?” 金一秤道:“做生意只是其一,听说江南风景极美,借着这个机会,我也想去看上一看。” 张铎摇头叹息了半晌,很是斟酌了一会儿,这才道:“在下知道金姑娘是个不俗的女子,只是下官以为,作为女孩子,到了适当的年龄,宜室宜家会更好一些……” 金一抿嘴一笑:“张大人向来是知道我的,向来野惯了,家里呆不住的,倒是四处多走动走动,更加对我的脾气。” 张铎盯着她看了两眼,嘴唇动了几下,终是欲言又止。 有些话压在心里,本想说出来的,仔细想想她是与那个周老板一起去的,张铎也就明白了点什么来,上前亲自执壶给金一秤添了添茶:“金姑娘的确颇具个性,既然你一心想到江南去,那本官就修书一封叫你们带上 ,我倒是有不少同窗在江南为官,有了我的手书,相信你们这一路上也会顺利得多。” 金一秤高兴得对着他抱拳一笑:“那就有劳张大人了!” 张铎唤大人取了笔墨过来,当即写了一封信亲自封好了递到金一抨手上,金一道将信贴身藏好,站起来正要告辞,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莺儿般的娇唤:“张大人……” 第533章护着她 回头一看,却见一位神仙似的姑娘十指柔荑抚开垂柳,款款而来。 张铎赶快从椅子上站起来:“容姑娘,这位是金姑娘,城里最好的郎中。” 容芸竹浅笑:“金姑娘是吧?小女子早有耳闻,听说你年纪轻轻已经担了这神医的名号,哦,对了,您的全名是叫金一秤对吧?好名字,好名字……” 金一秤从来不知道自己这个土得掉渣,俗得起皮的名字有哪儿好了。打量着对面这位姑娘容和煦,可是那派头架子怎么看和自己都不是一类人,金一秤呵呵干笑道:“金姑娘过奖了,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启程之前,怕是有不少事情要忙。” 看着张铎怔然看向金一秤背影的样子,容芸竹微微勾了一下唇角,轻声道:“一个姑娘家这般走南闯北,不捏泥于世俗,果然是个豪杰般的人物,对了,她适才提起的那位兄弟是她的亲兄弟吗?” “哦?”张铎这才把视线从门口收回,抚了一把还略微有些肿痛的嘴角笑了笑:“不是,是她的一位同乡,两个人一直在一起做生意,向来处得极好。” “哦……”容芸竹浅浅一笑,转眼又与张铎扯到别的闲事上了。 过了一会儿,堂上有公务,张铎自去处理,容芸竹由丫环侍着手回房。 眼看四下里无人,那个小丫环附在容芸竹耳边道:“小姐,我打听清楚了,在张大人未正式为官之前,就与那个金姑娘认识。后来张大人当了知府,这个金姑娘就到省城里头来做生意了,说来说去还不是想扒着张大人这棵大树,不是我说嘴,就这小丫头那心计也太足了吧?为了做生意,倒是什么样的人情都敢攀附。” 容芸竹冷笑:“一个走南闯北做生意的女子,哪儿来那么多的讲究?能和一个毫无血缘的人称兄道弟走南闯北,还有什么事儿干不出来呢?” 小丫环把头点得跟鸡叨米似的:“可不是吗?我听说当年张大人的长嫂在的时侯,这个小丫头可会上赶子巴结了呢,有一阵子,硬是住在这里都不肯走。你说张大人也是的,他竟然……” 小丫头突然意识到自己说得多了,赶快一捂嘴。 容芸竹冷眼看她:“还打听到什么了?一次把话说完。” 小丫头低下头怯声道:“我听说……我听说张大人好象是对她有那么一点意思,这一回受了这么重的伤,就是为了护着她……” 容芸竹的眸子一分分地冷了下来,女人的直觉总是敏锐得出奇,那一日她在张铎房门外意外听到金一秤这个名字的时侯,就感觉到有点怪怪的,实在没有想到…… 呵,张铎难不成这是傻了,竟然对这样一个农家的女人动了心?出低贱,混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乡土气,更何况为人处事还那般不知礼节,和一个来历不明的所谓兄长就这么游走江湖,这得是多不知体统的女人做的事儿啊? 张铎身为前科的头名状元,难道不知道往后行走官场,妻子的家庭背景就如同你的拐杖吗? 作为礼部尚书的父亲,特地修书一封叫你张铎好生接待我,难道你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真是亏了父亲那般赏识你,背地里把你给夸成了一朵花,直说你是他的所有门生里面,最为能干最为有前途的那一个。 你竟然是连这么点眼色都没有了?真是叫人失望至极。 容芸竹回了房,鼓着肚子气了半晌。 可是气归气,张铎这个人的才貌摆在那里,叫自己轻易放手了这位佳婿又实在不忍,思量了半晌,容芸竹将那小丫环招到里屋来,递给她一封书信:“这封信你现在叫个人快点送回京城给我的父亲,叫咱们的家仆亲自送去,万不能让张大人知道。” “好的,小姐,我明白了。” …… ** “兰暇,我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仅仅是从中原拣了一个和尚回来,你竟然就会对他这么好,要把世子之位给他,将来还要让他当我们西突国的储君,我实在是太不理解你了。难道在你的眼里,你的那些侄子我的那些孙儿当中竟然没有一个人能比得上这个外人的吗?” 赫赫兰暇一个九曜建盏举到面前:“母亲,你看,这是月支国送来的贺礼,是不是很美?” 贺兰晴冲着那个杯子看了一眼,冰凉地道:“一个黑不溜秋的盏子有什么美的?我适才给你说的话,你是不是一句也没有听进去?兰暇,其实我一直都不明白,这么多年了,你为什么一直都不肯立后,难道这西突国上下没有一个女子能入你的眼?如果你早一点有个自己的孩子,咱们西突国根本就不会有此储君之争,你是不知道,外面的人听说你执意立了一个中原来的和尚为世子之后,说的话有多么难听……” 赫赫兰暇又盯着墙上挂着的那一副画象看了半晌,翘唇一笑:“母亲,你看,这副观音有多美?在我看来,世上没有比她更美的人物了。” “你不要总是跟我打岔,你可千万别告诉我,之所以立了那个和尚为储君就是因为他画的观音很美。兰暇,这真的不是一个小事,我劝你再认真考虑一下。你不是还有三个侄子吗?在我看来他个每一个都很好!” 赫赫兰暇回头看向母亲:“母亲,我承认他们每个人都很好,但是他们每个人都不适合作为西突国的储君,这么多年来,宫里养尊处优的生活已经将他们给惯坏了。 赫赫尤里狂妄自打,眼里从来容不得别人,赫赫尤安是个乖孩子,但是他在女人身上下的功夫明显比他对什么事情下的功夫都很深,赫赫尤泽是这三个孩子当中最乖的,但是象他那样只对诗辞赋感兴趣的人一旦坐上宝座,要么会成为所有人的靶子,要么会成为有些人的傀儡。这,难道是母亲你希望看到的吗?” 第534章被扣 贺兰晴语结,可还是不死心地说道:“哪怕他们三个都不行,王室中不是还有别的孩子可用吗?实在不行你效法中原的有些贵族,过继一个孩子到你的名下,总之,我不希望一个与我们毫无血脉的中原人来当这个王位的继承人。” 毫无血脉? 赫赫兰暇的嘴角浮起一抹苦笑,母亲,有的时侯你真的很糊涂。 “母亲,我立青檀为储君的折子已经派人给中原的陛下送去了,这一切已经改不了了,与其您如此排斥他,倒是不如试着多和他相处,说不定时间久了,你会喜欢 上他的。” 赫赫兰暇对着母亲施了一礼,出了宫门。 几片银杏树的叶子被风吹落,饰了一地的金黄。 仿佛就在昨天,自己和兰若他们一起在这园子里嬉戏,兰若小时侯的手很巧,采够了金黄色的叶子用宣纸压得平平整整地送给自己。 “大哥,我知道你最喜欢植物的叶子了,我把这些树叶给你做成书签好不好?” 彼时的兰若,忽闪着一对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自己,那时侯的她不过是十三四岁的样子,一脸的纯真无害。 曾经他那么为她骄傲,她那么美丽纯真,又多才多艺,她曾经是西突国所有贵族男人的梦想。 直到有一天,她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男人……龙子骥。 为了得到他,她使尽了所有的手段,最后,却只是害了她自己……她背叛了自己深爱的男人,有了他仇人的孩子。 从她离开京城的情形来看,当时龙子骥已经觉察出她有了身孕,他很清楚这个孩子不是他的,所以提前下了旨让兰若回到西突,其实也是对所有人颜面的一个保全。 对此,赫赫兰暇一直都对龙子骥心怀感激,同时他也痛恨着兰若所做的一切。他一度把她看成整个赫赫家的耻辱,自从她回来以后,他再也不肯见她。 那一年的冬天,天上下着大雪,母亲捎信到宫里来,说今天是汉人的新年,她想把所有的兄弟姐妹们都叫到宫里聚一下,热热闹闹地吃上一顿饭,同贺新年。 他知道妹妹也会去的,接到贴子之后,他犹豫了一会儿,终是没有去,借口巡守边城,当天晚上就出了宫。 三天之后,他回宫里,听说她死了,她的孩子也一起死了…… 没有人知道,当听到这个消息的时侯,他有多么愧疚,这位从来喜怒不形于色的君主,第一次在后宫里喝得酩酊大醉,用拳头一下又一下狠凿着墙壁,直到整面墙上满是血迹。 然而第二天,他依然神色淡漠,只是向手下的人吩咐了一句:“厚葬。” 金黄色的树叶擦着衣角落下,将面前的道路铺成了金黄。 “去世子府看看吧。”他说。 一个颀长的身影立在窗前,怔然地看向院子里的几枝桂树,一簇簇金黄的花朵散发着甜腻的香,青檀突然想起了师父偶尔说起过的那句话:“花气薰人欲破禅……” 只有三岁的青檀听到这句话,一脸蠢萌地看向师兄:“师父是不是想吃肉了?他为什么说自己想破禅?” 所有的师兄全都笑他,就连一向持重的师父也几乎笑出了眼泪。 后来他才知道这出自宋代的大书法家的一首小诗:“花气薰人欲破禅,心情其实过中年。春来诗思何所似,八节滩头上水船。” …… “世子,陛下来了。” 青檀愕然回头,刚好看到赫赫兰暇大红色袍服的一角已经进了门槛。 “贫僧见过陛下。”青檀双手合十,俯首施礼。 赫赫兰暇淡淡地一笑:“此处没有外人,难道你还不肯称我一声义父?” 青檀垂下眸子看着足上那双干净的僧履:“贫僧,只是个和尚而已……” 赫赫兰暇看着他,那一对眸子清澈而倔强,和妹妹真的很象啊。 良久,赫赫兰暇站起来,慢声道:“昨日,我已经收到了陛下给我的回复,他已经恩准我将你立为储君,现在就收拾一下,准备受封吧。” 话一说完,赫赫兰暇慢步踱了出去。 看着他温和贵气的身影消失在苑门外,青檀脸上的表情愈发纠结。 ** 这一种走得极快,坐在马车上已经可以看到柳州城的城墙,周大勇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柳州城的人口就已经不少了,一会儿进了城,咱们就先找个地方住下。我就四处转着打听药材的行情去,估计不到明天晚上咱们就能做上第一笔买卖。” “喂,哪儿来的车子,赶快停下。”守城的士兵将手一挥,止了马车。 周大勇从车上跳下,对着几位兵士施了一礼:“几位兵爷,我们只是普通的药材商人,是想进这柳州城内卖药的。” 周大勇一边说,一边将怀里的文书取出来递到那兵士手上。 那几个兵士接过文牒看了两眼,当看到两个人的姓名的时侯,两个不由得交换两下眼色,其中一人道:“你们是从青州府来的啊?” 周大勇道:“正是。” “嗯, 那你们跟我们过来吧。” 那兵士说完,引着他们的车子绕到一旁的偏门进了城。 金一秤有点奇怪:“大勇,怎么这些兵士不叫咱们进正门,反倒引着咱们往偏门走啊?” 周大勇也有点看不明白,道:“许是他们柳州城的官员与张大人有些私交吧,想叫咱们走偏门,好免些税赋?” 金一秤想了一下,倒是也没多说什么。 那些人将他们几个由偏门引入城内,找个地方叫他们把马车给停下了,那兵士将手一拱:“前几日,我们的州府大人下令叫严查过往的贩药车辆,所以我们这才将你们引到了这城。这几车草药都需要一一察验之后才能放行。现在,你们二位只管在城内的客栈里面先休息几日,待到我们查验过之后,自然放行。” 第535章翠花楼 周大勇和金一秤互视了一眼,都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一路上从来没有听说哪个州县说要查验药材货物的。 那几个人把话一说完,也不管周大勇他们接受不接受,押了几车药材径自就走,周大勇想要上前阻拦,那几个兵士一变脸色:“唉,怎么着啊?我们州府大人的命令你们也违抗?你们还想不想在本地做生意了?” 周大勇有些不忿,正想开口,金一秤从身后扯了他:“大勇,我看这几个兵士都是标准的官家打扮,想来不会骗咱们。既然他们说了叫咱们等,那咱们就不妨先等上一等,左不过一两日的事情而已。” 两个人眼睁睁地看着那几个兵士押着几车药材进了城,也只得先到城内找客栈休息。 第二天一大早,周大勇就跑到衙门里去打听消息,自己那两车药材验得怎么样了? 一开始里面的人回复道:正在验,你先回去等着吧。 待到第三天再去,还是一样的说辞。 周大勇有点着急了:“这位官爷?昨日明明和我们说的是一两日内就可以验好的吗?怎么叫我们等了两日还叫再等 ?” 那人不奈烦地道:“上面的人就是这么说的,我们便依样传话,你问别的,我也不知道。” 周大勇有点着急,伸着脖子往衙门里面看,想着进去托个知道内情的打听一下,那人拿起手里的水火棍就把他往外赶:“出去出去,衙门重地,闲人免进啊。” 周大勇被他连着推搡了几下,心下窝火,突然想起来,前几日临走的时侯,好象金一秤交给自己一封信,说是张铎写给她的,叫她一路上打通关节使,这一会儿不就刚好能用上吗? 周大勇当即把那封信取了递给面前这个人:“这封信是我们青州府的府台大人写给贵府的州府大人的,麻烦您给转呈一下。” 那人接过来一看,认清了信皮上的确盖的是官家大印,当即就收了脸色,说了一声:“那你稍等。” 奉着那封信,折身进了州衙门。 周大勇只得在衙门外头一直等着,过了许久,那人才又出来,此时的脸色倒是比刚才又缓和不少,上前冲着周大勇躬 身施了一礼:“这位公子,那封信,我们州府大人看了,未想到您是张大人的朋友啊。说起来我们家州府大人与张大人曾是同窗,既然如此,我们就更加不会为难你们了。请您先回客栈等等 ,我们这边只按照正常程序将那批药材审验完了,自然会给您消息的,还要请您再等等哈。” 既然人家已经把话给说到这个份上了,周大勇自然也不好硬催,只得又回了客栈。 原本以为把张铎给搬出来,他那个当同窗的柳州知州大人怎么也得照顾一下的吗? 未尝想,又是两天过去了,衙门里头还是一点消息也没有。 这一下周大勇是彻底慌了。 金一秤也很是不解:“我这几天闲着没事儿也在城里头转了转,附近的几家药铺子我也都打听了啊,人家都说没听说过往的药材需要送到衙门里头审验的事儿,怎么独独就扣了咱们的?” 周大勇也感觉到很不对劲,仔细想了一会儿道:“我昨日把张大人的书信送到衙门里的时侯,人家还都挺客气的,说是这里的知州和张大人本是同窗,断然不会为难咱们,叫咱们好好等消息。难不成……他们这是话里有话?” 金一秤翻着眼睛珠子想了半晌:“等消息?这意思是不是说咱们得给他们意思意思啊?” 周大勇的神色也有几分恍然:“难不成他们嘴里的等消息,是等咱们去送礼的消息?” 金一秤苦笑:“得了,这回算是彻底找着病根了,实在没有想到,刚一出门就遇着个贪官,看来这一回是铁定得放把血喽。” 周大勇摇头叹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竟然人家已经把话给暗示到这儿了,那咱们就只有从了呗。干脆明天晚上,咱们在这里城里最好的酒楼包上一桌好菜,亲自宴请一下那位知州大人,暗地里给他塞点好处就得。” 金一秤也是摇着头直笑:“呵呵,原本以为把张大人的亲笔信给拿出来能好使呢,未尝想,这同窗之谊哪儿能赶得上真金白银呢,那就去呗。” 第二天周大勇将请贴给送到了衙门里头去,这边金一秤已经包下了城里最高档的翡翠楼中的雅阁,就等着知州大人亲自赏脸呢。 柳州的知州梅令雨虽然和张铎是同乡,但是年纪要比张铎大上不少。 张铎中的是头甲头名的状元,他只是中了三甲之内的一个名次,若不是为人处事极为圆滑,根本也坐不到柳州知州这个位置上,前几日接到恩师礼部尚书容大人的亲笔信,暗示他留意两个药商,只要看到这两个人进城门,一定得想办法把他们的药材给扣下来,仔细刁难一把。 但是万没有想到,这两个人竟然还和张铎有点私交,此时自己已经把他们的药材给扣下了,这么轻易就放过他们,怕是恩师那里不好交待,但是一味不放呢,怕是将来与张铎见了面又不好看。 思来想去,只有先拖着,一来不说杀,好来不说放,就看你这被扣着的人有没有眼色,会不会处事儿了。 接了周大勇的请贴,请的又是城里最好的酒楼,梅知州暗道这两个药商有眼力界,既然你这么上道,那么本官也不妨前去指点你一下了,顺便也能捞上点油水。 午时刚过,梅知州带着几个亲随大摇大摆地到了翡翠楼。 第536章贪官 周大勇已经早侯在那里了,远远地看到梅知州过来,周大勇先就过去恭敬地行了个礼:“梅大人好,大人肯赏脸赴宴,实乃在下之幸啊。” 梅知州眼皮一垂,算是打了个招呼,依然官架子十足,四处打量了一眼,梅知州问:“不是说你们是两个人一起来作的生意吗?怎生的只有你一个人在啊?” 周大勇道:“这生意是我们两个人做的,只是这场面上的事情她一个姑娘家也使不上力,今天我就没有叫她过来。” 梅知州当即把脸一寒:“我看张大人给我写的那封信上可是一再提点着那位金姑娘呢,怎生在张大人面前她应得这个场面,在本官我这里,她就应不得这个场面了?” 周大勇面色一滞,当即有点不好开口了。 梅知州冷声一笑:“也罢也罢,那位姑娘嫌我官小,看来本官这个宴也是不必赴了。”话一说完,梅知州袖子一拂,作势要走。 周大勇心头窝火,直觉这姓梅的没操好心,暗自庆幸刚才把金一秤给支走了。 可是这姓梅的不能走啊,他一走,自己那药材不就更加要不回来了吗?周大勇赶紧上前一步,一把拦了梅知州满脸赔笑地道:“梅大人请留步,今天小的我可是带着十足的诚意过来的,金姑娘有事一时耽搁了没过来。可是那张王李赵姑娘可都来了,此时正在里厢侯着呢。” 梅知州依然满脸冰霜,他身后的师爷前几日暗地里已经得了周大勇打点的银票,赶快上前一步道:“梅大人,此时咱们既然已经来了,周老板又这么有诚意,不如咱们就……” 话音未落,只见房门一闪,金一秤掂着两个点心匣子兴冲冲地走了进来:“老大,我刚才下楼刚好看到翡翠楼里搞促销,蟹黄包子特别好吃,我特地买了几屉!” 周大勇暗叫一声倒霉,这货怎么偏在这个时侯又进门了。 梅知州那一双肿眼泡瞬时一亮,对着金一秤上下一打量:“这位便是张大人信里提到的金姑娘吧?” “她不……”周大勇话还没出口,就看到金一秤一脸呆萌地点了点头:“对,我就是啊,您就是梅……大人?” 梅知州那张油花花的老脸上总算是见了几分笑意:“正是本官,适才我还向周老板问起你呢,这会儿即然人已经到齐了,那便入了席 ,赶快开宴吧。” 周大勇气得倒闭气,那边梅知州已经带着师爷在那酒桌上款款坐定,金一秤哪儿知道这个老混蛋肚子里在想什么,一看到他入了座,就赶快跑前跑后地张罗着叫上酒菜。 周大勇一直陪在梅知州旁边,又是劝酒又是劝菜。 酒过三巡,老色鬼的一双眼睛更加肆无忌惮,冲着金一秤瞄过来瞄过去。 金一秤低头呷了两口菜,抬头迎上他的眼神,感觉到一阵不自在,压低了嗓子问:“大勇,这货老是看我干啥?我脸上有脏东西?” 周大勇低着头从齿间发声:“傻丫头,你适才就不该过来,一会儿我上前给他敬酒, 你寻个机会就赶快出去,到客栈里面等消息去。” 话音未落,那位尖嘴猴腮的师爷突然发了话:“素闻金姑娘医术高明,可否过来给我们家大人把一把脉啊?” 周大勇在桌子底下一把按了金一秤的手腕,连声笑道:“先生真会说笑话,我看咱们家梅大人面相和满,印堂发亮,一看就是个大富大贵的气运,哪儿会需要把脉呢?” 梅知州将两道稀疏的老眉一挑,斜眼笑道:“你这小子,能说会道的,本官喜欢。金姑娘聪明伶俐,本官更加喜欢,金姑娘啊,你坐到本官身边来,不图叫你给本官把脉,咱们坐得近些说上两句话也是可以的。” 王八蛋! 周大勇暗地里已经把拳头握了个紧,腮帮上的嚼肌绷得紧紧的,暗道这个老色鬼要是继续打金一秤的主意,哪怕是豁出去这一万多斤药材全都不要了,也要拍桌子走人! 金一秤盯着梅知州那张油腻腻的老脸看了几眼,透过他的乌纱帽也能看出来他头顶上稀拉拉的几根黄毛已经显明显地中海趋势,其实这货的身体还当真是不怎么样,迎上他那一对不怀好意的眼睛,金一秤突然爽朗地一笑:“梅大人其实您还果真是有点暗疾,啊哟……” 感觉到手背上猛然一痛,却是周大勇在桌子下面狠掐了她一把。 梅知州当即脸色一变,眼睛里面透出几分凶戾:“哦?本官有什么暗疾,你可给我说说看?” 周大勇赶快站起来冲着他一抱拳:“梅大人您可千万别生气,我们家金一秤岁数小,嘴上没个把门儿的,横竖不招人待见,要不然刚才我怎么就不想叫她来呢。 啊哟,适才咱们说什么来呢?那张王李赵姑娘可是在后头等了半天了,这会儿见不着大人您的面,怕是她们几个已经伤心得哭起来了吧?这个可不能,那名老话说什么来着?最不能负美人恩,我这就得叫她们几个出来,圆一圆她们见大人您一面这份心来。那个,伙计啊,你现在赶快进去,叫咱们掌柜了,把咱们这最漂亮的四位姐都给请上来,一定得把咱们家梅大人给侍侯好喽。” 嘴里一边张罗着,周大勇一边作势把金一秤挡在身后,趁着说话这会儿功夫,叫她先从后门溜走。 金一秤前脚出了门,后脚四个花枝招展的姑娘就进了门,这一进门就是莺莺燕燕地几声娇呼 :“啊哟,我说梅大人哎,您可叫我们姐妹们好等。” 第537章马上风 那梅知州本就是头色中恶鬼,原本还伸着脖子冲着周大勇背后打量着找金一秤呢,转眼这帮美女全都围了过来,当即就被那一股股脂粉味给熏得软了骨头。 明面上还想硬端起那一派官架子,当不住这骨子里头已经软了,就着前头那两位姐儿的手喝了两杯酒,伸手又将另外两个一左一右地往怀里一揽,连声笑道:“你们几个丫头给本官胡扯什么呢?今天晚上哪个大人也没有来过,来的只是我梅某人!” “是是是,今天晚上,没有大人,只有贵人。”领头的姑娘连声娇笑“我今天啊,谁也没有看见哪位知州大人来过,就是看见一位面容英俊,身姿挺拨,威猛帅气得不得了的梅老爷来了。” 一番话可把梅知州给说得外酥里嫩,当即什么也顾不得了,扯着一个抱着一个,那边又拉着又一个,引着这四个姐儿就往后面的客房里头走,眼瞧着就打算好好去宣淫一番呢。 一直目送着他出了门,周大勇这才算是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到这步田地,其实那些药材的事儿他已经不怎么在意了,只庆幸适才叫一秤赶快走了,要不然就依着姓梅的这一副贱样儿,谁知道一会儿他又会弄出什么恶心人的事儿来。 又喝了一会儿酒,周大勇又叫人给那个耗子一样的师爷找了个姑娘陪着,自己则先一步结了帐,径自出了酒楼。 抬脚上了马车,只见金一秤正坐在车上托着下巴无聊地往街上看。 周大勇怨她:“一秤,我刚才不是叫你先走的吗?你怎么还在这里等着?当心一会儿那个老东西出来,又来胡缠。” 金一秤冲着楼上打量了一眼,隔得老远都能听见那个老淫贼和一群花姑娘嬉闹的声音。 “大勇,你给他安排这么多姑娘合适吗?” 周大勇冷笑一声:“合适不合适的,也就那样了,大不了咱们那一万斤药材不要了,这样的人物,跟他打交道我也觉得脏。” 耳听着那个姓梅的老淫贼叫着喊着:“啊哟,我的美人哟,你这是上哪儿去?你叫本官我抓住你,可就拼了命地收拾你了哟,啊哟,我的个小乖乖……” 金一秤咂了咂唇,嘴里咕哝了一句:“还真是病得不轻……“ 周大勇听得恶心,催着车夫道:“走吧,直接回客栈。” 那车夫得了令,下车牵着马匹调头,刚把车头调过来走了几步,突然听到楼上传来几声尖叫,那几个姐儿大呼小叫地就奔了下来。 “来人啊,救命啊,梅大人……啊,不,是梅贵人,他……他不好了!” 金一秤一怔,从车上往下一跑,就作势要上楼。 周大勇一把扯了她:“一秤,你干啥去?” 金一秤道:“你没听楼上那些女人们喊着不好了吗?怕是一会儿要闹出人命来。” 周大勇恶心得直咬牙:“闹出人命也是他活该,你莫去管他……”话音未落,只见那楼里直冲出来几个人,却是那个衣冠不整的师爷带着几个便衣的衙役上前一把扯了周大勇的衣服 ,厉声道:“姓周的,你不能跑,这会儿我们家大人突染恶疾,你说,是不是你故意设的这个局害他?” 周大勇气得脸都绿了,直心后悔自己干嘛要巴结姓梅的这个混蛋?白招着恶心了不说,还给自己惹上了麻烦。 金一秤倒是一脸淡定,冲着刚从楼里跑出来的吓得面如土色的姑娘问道:“喂,梅老爷到底是怎么了?你们慢慢说?” 那几个女人全都吓得脸色灰白,干张着嘴,却也说不出话来。 几个如狼似虎的衙役上去照着几个女人身上就狠抽了几下,厉声喝问道:“贱娼,没听见问你们话的吗?” 几个姑娘转眼被抽得顺嘴流血,其中一个抖了半晌,这才哆哆嗦嗦地道:“老爷他……他适才马失前蹄,这会儿象是已经过去了!” 周围几个人全都傻眼了,那师爷一手提着自己未来得及系好的裤子,另一只手死死地扯着周大勇的衣领连声叫道:“来人,把这个人给我抓走,他!他蓄意谋害老爷。” 金一秤抬手把他一挡:“你喊啥啊?这会儿你们家老爷不是还有口气的吗?走,你们几个带我上去看看去。” 周大勇反手一把拉了她:“一秤,你看啥看,他那病是你一个姑娘家能看的吗?” 金一秤白了他一眼:“大勇,我是个大夫,什么玩艺我没见过?”话一说完,抬脚就往楼上走。 梅知州呆的那个房间门口已经围了不少人,众人只管伸头探脑地一通嘀咕,却没有一个敢进去的。 周大勇进门刚看了他一眼,就恶心把脸侧到一边去。 金一秤反倒一脸坦然地走到床前,盯着梅知州看了一眼,很是轻蔑地“喴”了一声。 “这尺寸一看就是先天不足,还这么玩命地折腾,不马上风倒是奇怪了。” 金一秤从怀里取出几根银针,对着他身上的通天,玉枕,天柱,和风门几处穴位分别刺了下去。 不一会儿,只见那位倒老霉的梅大人渐渐停止了抽搐,神色好象也缓过来一些了。师爷赶快上前一把扶了他,将他的衣服给掩了掩,又帮着他把裤子给提了上去,照着他的胸口就是一通捋吧。 过一会儿,金一秤拨了针,冲着梅令雨的檀中穴又下了两针,梅令雨的身躯突然一零,如梦初醒般睁开了双眼,刚一看清面前站着这么多人,先是一惊,继而怒声骂道:“谁叫你们进来的?还不赶快都给我滚出去。” 其他人赶快连滚带趴地往门外躲,只有金一秤抱着肩膀一脸不阴不阳地盯着梅令雨看。 第538章求好 梅令雨被她盯得混身不自在,一边手忙脚乱地掩着自己的衣服一边张嘴骂道:“没听到本官叫你滚吗?本官这个样子难道是你该看的?” 金一秤冷声一笑:“反正该看的不该看的,我适才也看光了,此时也不怕多看大人您一眼,其实按照大人您的身体,往后怕是在这个事儿上就彻底不行了,我劝您还是……“ “你……”梅令雨气得一下子站起来,脑袋却刚好磕在了床架子上,捂着脑袋气急败坏地大声骂道:“你这个黄毛丫头,竟然敢这么跟本官说话,你信不信本官我现在就……” 金一秤将装针的匣子往怀里一装,一边大摇大摆地往门外走一边小声咕哝:“我只是好意提醒你一句,不想听,也那就罢了,切,身材跟个放了半个月的茄子似的,真当别人喜欢看你啊?” 声音不大却也字字清楚,直气得梅令雨在身后连连跳脚。 周大勇看到金一秤完好无损地出来,这才算是松了一口气:“那个姓梅的这会儿可就精神了,大呼小叫地这是骂谁呢?” “爱骂谁骂谁呗!”金一秤不以为然地一笑“走吧,咱们先回客栈歇着去。” 周大勇笑了笑:“一秤,我适才想过了,与其忍着恶心与这种败类打交道,还不如咱们就认个赔,直接走了的好,早点回家去做些别的买卖,还能把这一万多斤药材的生意给挣回来,也免得在这种脏地方受恶心。” 金一秤把手一摆:“大勇,放心吧,不出三天,这个货铁定得把咱们的药材恭恭敬敬地给送回来,不但要把药材送回来,他还得加倍付我的诊金,嘿嘿嘿……” 耳听得身后那个姓梅的还在高一声低一声地痛骂金一秤,周大勇怎么也不相信他会恭恭敬敬地把药给还回来,怕是金一秤是在安慰自己的吧? 两个人回到客栈,洗潄了一下就早早歇下了。 第二天一大早,周大勇就想带着人回去,金一秤反倒是一脸淡定,又是吃又是玩又是逛,一点也不为眼前的处境担心。 到了傍晚,两个人下楼正要吃饭,却见一辆华贵的马车端正地停在了门口,耗子师爷从那马车里一下来一路小跑地到了二人面前,拱手一揖,恭恭敬敬地道:“周公子,金姑娘,我们家老爷有请,请二位移步府上,我们大人有话要说。” 金一秤呵呵一笑:“你们家老爷有话要说啊?可惜我们没功夫听。” 话一说完,金一秤扯着周大勇就往门外走。 “啊哟,金姑娘,我说您可千万别走啊。”耗子师爷三步两步追上他们,苦口婆心地道,“金姑娘,算是在下我求求你了,现在我们家老爷他真的是……真的是有事儿要麻烦您老人家。” 金一秤把眼睛一瞪,我很老吗?孙子,你脑子里头进糨糊了吧? 耗子师爷继续苦着脸求道:“金姑娘,算是小人我求求您了,就请您看在小人的面子上,千万千万到府上去给我们家老爷看上一看……我们家大人正是如您所说,得了那说得不的隐疾了。” 金一秤看也不看这耗子一眼,冷声道:“这位师爷,那可就对不住喽。您在我这儿啊,还真是一点面子也没有。既然是你们家老爷有心叫我来看病,那就叫他亲自来吧。” “这个,你……你……你……”耗子师爷当即气得面皮紫胀,却是一句狠话也不敢说。 一直目送着金一秤和周大勇两个人大摇大摆地出了门,耗子师爷这才气得把脚一跺,恼道:“就你这么个黄毛丫头还给大爷我摆起谱来了?想叫我们家老爷亲自来请你?可就做你的梦去吧!” 周大勇和金一秤两个人狠狠地恶心了那耗子一道,这会儿心里别提多痛快了,两个人顺着街一边逛一边吃,直到吃饱喝足了,看美了玩够了这才往客栈走。 其时已近子夜,大多数店铺都已经打了烊,两个人一脚踏进了门,迎面就看到梅知州正在大堂里头坐着,显然是在等他们两个。 两个人相视一眼,了然一笑。 周大勇冲着梅知州打招呼道:“梅大人,您今天纡尊降贵的这是有何贵干啊?” 梅令雨虽然窝了一肚子火,可是到底是在官场里滚了半辈子的老油条了,自知眼前自己是有求于人,断然不是乱发脾气的时侯,当即还了周大勇一个笑脸,道:“周老板,怎么,您这是不欢迎本官?” 周大勇嘴里说着哪里哪里,脸上却写满了“过瘾”二字。 眼看着梅知州强顶着一脸假笑,面皮都快僵了,耗子师爷赶快道:“要不然,咱们几个到客房去谈谈吧?这大堂里到底不是说话的地方。” 金一秤把脚一抬径自上了楼。 梅令雨赶快引着一班随从跟上。 待到了房间门口,梅令雨干咳一声冲着耗子师爷道:“你们几个在这里等着,我与金姑娘有几句话单独要谈。” 一听说有话要和金一秤单独谈,周大勇第一个不放心了,作势要一起进门。 金一秤抬手把他一挡,小声道:“放心吧,现在这个货十个胆子,他也不敢拿我怎么样。” 周大勇小声道:“我就在门外守着,有什么事儿你就大声喊。” 房门一关,梅令雨立马就换了一副表情,矮着身子满脸谄媚地道:“金姑娘妙手神医,怪本官有眼不识泰山,这一下还要请姑娘救我。” 金一秤翘唇一笑,也不说话,径自往桌子前面一坐,悠然品起茶来。 梅令雨上前一步又道:“金姑娘,你们药材的事情,本官已经查过了,的确是误会一场,明日本官就亲下一封文书,给你们放行。” 金一秤低头盯着面前的杯子,还是不说话。 第539章好运 梅令雨将袖子里的几张银票取出来放在桌子上,笑道:“金姑娘,你和周老板都是张大人的朋友,就冲着张大人我们的交情,在柳州城的一应开销也不该叫你们自己承担,这二百两银票,算是本官的一份心意,请您收好。” 金一秤的脸色这才算是缓过来了,将那几张银票大大方方地往怀里一装,仰脸一笑:“梅大人,怎么了?是不是不行了?” 梅令雨脸皮一僵,哼哼哈哈地“嗯”了一声。 金一秤摇头笑道:“梅知州不过是刚过而立之年,按说男人在这个年纪正当春秋鼎盛才对,可是突然得了这阳痿不举的毛病 ,不但丧失了人生的一大乐趣不说,好象还丢了一个男人尊严体面,对不对啊?” 梅令雨别着老脸往外看,嘿嘿嘿地赔了几声干笑:“这个,还请小神医巧施妙手,给本官治上一治?” 金一秤也懒得再继续吊他耍他,挥手写下一张药方递了过去:“一天三服,外洗内服,不出三天定然见效。到了那个时侯,再来找我换方子。” 梅令雨大喜,当即把那个药方子收好,拱手谢了一礼:“金姑娘果然够意思,只要你能治了本官的隐疾,本官铁定交你这个朋友了。” 金一秤暗地里撇嘴,和我交朋友?切,姑奶奶我嫌你脏? 第二天天还不亮门外就有人报称,早先的一万斤药材已经被如数送回来了,一两一钱也没少。 金一秤将那二百两银银票递到周大勇手上:“这二百两银子给咱们的弟兄们分一分,这几天在这儿耽误着,叫他们也跟着提心吊胆了。” 周大勇将银票收好,问道:“现在药回来了,咱们还是赶快走吧,免得耽误一下,那个老淫贼又要生事。” “他得敢生事啊!”金一秤可就笑了“我给他的药只开了三天,只要他敢耍花招,我就叫他立马旧病复发,只要一兴奋立马就瘫软,你看他怕不怕。” 周大勇被她的话给臊了个大红脸,冲着她的额头一点:“小丫头片子,咋啥话都往外说?” 金一秤和周大勇两个人又在城里等了三天,耗子师爷屁颠颠地跑来了,说梅大人现在的情况有所好转,现在来请第二个方子。 金一秤端坐着喝茶,不抬头不开口,更不开方子。 耗子师爷会意,转手又将一叠银票奉上,金一秤一皱眉:“三天的是二百,七天的最少得是八百两。” 耗子师爷倒吸一口冷气,暗道这个死丫头怎么比梅令雨还贪呢,可是事关大人的隐疾,他也不强说不给,只得又叫人从衙门里取了八百两银子送过来。 金一秤收了钱,这才懒洋洋地把药方递过去,交待道:“这个药再吃上七天,药方还得重新调换,下回可直接备好八百两银子,别叫我再多废话。” 两个药方直接就花了一千两银子,梅令雨哪怕是个贪官他也心痛啊,原想着,只要自己这个病根一去,就立马变脸收拾金一秤他们几个呢,万没想到,人家就是一个方子接一个方子地吊着他,叫他有所好转,却也不叫他彻底好利索了。 这可把梅令雨给气得,明明心里头恨金一秤恨得牙根直痒,可还是得恭恭敬敬地奉着银子巴结。 七天的药吃完了,梅知州感觉身子又好了几成,这一回亲自到客栈里头去请金一秤再开药方,却听说人家昨天就已经悄悄走了,临走时给柜上留了一封信,说是要叫亲手交给梅老爷。 梅令雨一把抢了那封信在手里看,只见还是上回的药方。 梅令雨当即恼道:“这方子不是没换吗?这死丫头这是故意耍我呢?来人啊,你这会儿顺着官道赶快点把她给我抓回来~” 众人正要转身出门去抓人,那掌柜的突然在他身后唤道:“啊,对了,金姑娘还有几句话,叫我转告大人您。” “什么话?”梅令雨问道。 掌柜的道:“金姑娘叫你现在照着自己脐下三寸按上一按,看看痛不痛。” 梅令雨半信半疑,转身背过众人照着自己脐下三寸一按,当即痛得混身直抽抽,赶快回头追问那掌柜的道:“那个姓金的……金姑娘还跟你说什么了?” 掌柜的道:“金姑娘说了,您还是要去寻一味叫作中休肾的药作为药引,方可根治。” 梅令雨病根未去,不敢再提叫人去抓金一秤的事儿,只得悻悻然回府,一路上都在低声念叨着“中休肾”这是种什么药啊? 一连好几天,梅令雨一时在寻思着这味药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直到某天清晨起来,梅知州突然福至心灵,一拍脑袋大声骂道:“中休肾,中休肾,你这丫头是想说重修身吧?古人云君子‘重德修身’,你说我缺了这味药,不就是在骂我缺德呗!嘿,我竟然还真就中了你的计,竟然就这么放你跑了!?嘿,我,我……我真他娘的蠢哟!” 这边厢梅知州恨得捶胸顿足,金一秤和周大勇早就改换路线跑出千里之外了。 此时的塞外风光正好,秋风一吹,万里草海绵延起伏。 周大勇舞着双臂兴奋得连声大喊:“一秤,一开始咱们怎么没有想到可以到关外来做生意啊?一来没有那些贪官纠扯陷害,二来,咱们到现在才知道,塞外的人拿中原的草药如黄金一般,一出关外,哪怕是三倍的价格也被人这般疯抢,早知道,咱们真该再多带一万斤草药过来。” 金一秤笑呵呵地回头看去,只见来时的三十辆草药车,此时已经空了二十几辆,余下的十来辆车上也只是表面上有一层草药,里面则是装满了金银的钱箱子。 两个人相识一眼,全都止不住笑了起来。实在是想不到,这一路上自己的运气会是这么好。 第540章儿子 那一日,两个人趁着夜色出了柳州城,原本想着继续南下的,但是仔细思量了一番,万一这一路上再遇到梅令雨的相识,说不定还要再被他给拿捏一道,那样反倒不美,不如就反其道而行,咱们不去江南了,直接奔塞外而来,哪怕是这些草药销不出去,也图着这一路上没有贪官来刁难。 万没有想到了,一出山海关,这些不起眼的草药全都成了宝贝,只要路过一个城市,定然有大批的人上前围着要来寻医问药的。 据说在二十几年以前,元和帝在的时侯,塞外还荒凉得很,牧民们穷不说,还时常受一些蛮横外族的滋扰抢掠。 后来当今的陛下龙子骥即了位,他对待那些不听话的异族原则只有一条:不服就打,打服为止! 刚开始几年,是那几个不服管教的族群动不动就闹事,龙子骥亲自带兵打了他们几回。 接下来的几年,龙陛下好象打架上了瘾,人家不到大黎滋事,就到附近的藩属小国那里转上几圈抢点吃的喝的,龙陛下也亲自带兵追着人家就是一通打。实在没有办法,那些爱闹事的族群只得全都进了深山老林,去和狗熊作伴去了。 与可恶的龙陛下相比,狗熊和东北虎这类猛禽恶兽还要温柔亲切多了。 草原上地多人少,随便放牧,只要没有蛮人来抢掠,哪一家随便一养就有几百头羊,小日子过得富足着呢,只是他们的医疗条件落后得很,就缺好大夫,误打误撞的,这片商业蓝海叫金一秤和周大勇给发现了。 两个人刚到草原的时侯语言不通,第一次有牧民来药的时侯,金一秤按方子给他配了十副,周大勇给他比了个十,意思是一服草药要十个铜板,加起来是一百个铜板。 那几个人眼看着他连说比划地闹了半晌,两个人都是急得满头大汗的。 最后周大勇实在是着急了,伸出自己的两只手,比了十个手指头出来。 又叫上其他九个兄弟,大家一齐向着那人伸出手来,意思就是告诉他,总共是一百个铜板。 那些个彪形大汉,盯着那些手指头看了半晌,这才恍然大悟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一脸会意地大笑了半晌,然后把大嘴一咧,大脑袋一扭直接走了,一文钱也没给! 周大勇眼瞅着那个比自己还要高上半头的壮汉赖了自己的第一笔生意,那叫个一脸郁闷,想要追上去要回来吧,又知道这些草原人都强悍得很,就自己和兄弟们那小体格,绑一块儿不够人家三个蒙古大汉摔的。 反正那些草药也不怎么值钱,就当是直接送给他得了,免得给自己找麻烦。 众人拨了营继续往前走,刚走了二十里,遇到个村子正要补给水源,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哇啦哇啦怪叫地骑着马追了上来,这三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赖了自己药钱的那三个人。 周大勇这群人吓了一跳,这些蛮人不会是看到咱们的药材好,想要上前来硬抢的吧? 众人手握武器围成一个圈子,把那些药材护紧。 直到那些人一直跑到面前,领头的那个壮汉上前一把抓着周大勇的胳膊连摇带吼的,嘴里的热气直喷了周大勇一脸,周大勇抹了一把脸上的口水,正在打量着要不要和这个汉子动手,没成想那汉子呜里呜啦地号了半晌把手往后一指,只见几个妇人领着孩子们赶着上百头羊一起往这边走来。 金一秤他们几个是真蒙了,等到对方连说带吼带比划这才明白,这些人是追着他们付诊金的。 草原上主要是以货易货,很少用到钱,周大勇和那些人说要一百个铜板当诊金,在对方看来就是一百头羊。那些人回家去取羊,来的时侯,发现他们已经走了,于是他们就带上老婆孩子追了二十几里地来付诊金。 对方的人实在是太热情,知道金一秤是位女郎中,把她祟拜得跟什么似的,围着她叽叽喳喳的一个劲地说感谢。金一秤有些尴尬,随手抚了抚其中一个孩子的头顶:“这个孩子长得真好看。” 那个孩子的母亲一听这话,立马抱起这个孩子往金一秤的怀里一塞,叽哩咕噜地说了一大堆话,转身就走了。 等到金一秤和周大勇他们几个人回过神来的时侯,身边围了一百多头羊,怀里还多了一个看上去只有三四岁的孩子。 那些羊好说,这多出来的个孩子算是怎么回事? 一群人大眼瞪小眼儿了一会儿,寻思着怎么把这个孩子给送回去,这孩子拉着金一秤的衣服角比划说他娘把他送给金一秤了,因为金一秤夸他漂亮。 一番话说得所有人目瞪口呆的,这草原上的人也实在是太豪爽了吧?一句话就能把孩子给送人的? 小孩子长得黑黑瘦瘦的,满脑袋自来卷人也生得机灵,上前拉着金一秤叫了一声阿妈,露出小虎牙给她露出个极萌极萌的笑脸。 此时他的家人早就跑得没个影了,众人只有把这孩子给留下。 当天晚上,这孩子非要和金一秤睡,周大勇死扯活拉地把他给抱走了,兄弟几个按着给小家伙好好洗了个澡,知道这个孩子叫阿达,今年有五岁了,只是个子长得有点矮。小家伙机灵,看到周大勇在这些人当中极有威信,当即开口叫了一声阿爸,这可把周大勇给美的,这孩子管一秤叫妈,管自己叫爸,那不等于是觉得他们两个人象两口子吗?心里这么一得意,也就高高兴兴地把这个孩子给留下了。 阿达年纪小,但是人很机灵,打小在草原上走,竟然能听懂不少国家的语言,到了前面的城池,顺利地把那些羊和草药全都给卖出去了。 第541章亲儿子 真金白银收入怀中,所有人心里全都踏实了,一群人在城里找了个最好的酒楼,点了满桌子的好酒好菜。 阿达坐在金一秤怀里,两个人啃着羊肉馅饼吃得一嘴油。 周大勇就着银壶里的马奶酒细细地抿了一口,舒服得直叹气:“实在没有想到,在边疆竟然有这么繁华的所在,当真是太开眼了。在这里多呆一阵子,我是没意见,兄弟们,你们怎么看?” 身后那堆坏小子一边大口嚼着美食,一边伸着脖子四处看新鲜,根本就没有功夫理他。 黄二毛不错眼珠地盯着那些南来北往的女人,伸着脖子猛咽口水:“大哥,快看,那边那个女人,她的眼睛竟然是……是蓝色的啊。” 他身后的张破仓也伸着脖子直嚷嚷:“啊哟,我去,这些小娘们咋都这么白啊?鼻梁高,眼睛大,那大屁股翘的,还有胸……大哥,我没意见,你叫我在这呆上一辈子我都没意见。” 不远处有一个异族女子,正在弯着腰看路边的小食,一身红衣穿得紧致,只是上面的那半截只到肚脐上面,下面的裙子却是在胯骨上吊着,紧致的腹部和优美的脐线暴露无异。 一群坏小子盯着人家直流口水,一起大呼:“我们不着急走,在这里呆多久都成。” 周大勇和金一秤相视一眼,摇着头笑。 阿达吃饱了喝足了就跑到包袱里翻金一秤的那些药具看,针灸用的针,手术用的刀每一个都托在手里瞧上一瞧,样样看得仔细。 金一秤看他可爱,就问:“你喜欢学医吗?我教你好不好?” 阿达竟然听懂了,兴奋得眼睛直发亮,拉着金一秤的手直跳:“娘亲真好,娘亲教我。” 周大勇一边引着众人往前走一边道:“边疆可不止有月支国,前面还有鄯善,婼羌,西夜,小宛,精绝……这些国家,每一处的风土人情都不相同。这些国家里面,以西突最为强盛,他们的城池,怕是比这个月支国还要更加富丽些。” 黄二毛伸着脖子问他:“那他们那的女人呢?也比这里的更好看吗?” 周大勇还没说话,阿达突然笑了,用生硬的汉话回答他们:“你们要是想看美女,到西突国那就对了,西突国国王的妹妹曾经号称天下第一美人,见过她的人都说她象仙女一样美……” 黄二毛他们几个一下子从地上跳了起来:“那咱们还等什么?赶快到西突国去看看吧,说不定能看着这天下第一美人!” “怕你是看不到了。”阿达象个小大人一样耸了耸肩膀:“我娘说她已经死了很多年了,听说她当年爱上了大黎国的陛下龙子骥,而陛下的龙子骥却爱上了自己的大臣,这位公主只有满心失望地从中原回来,之后很快就不在了。” 阿达的小脸上满是惋惜。 金一秤倒是对这个传说中的繁华国度陡生好奇,他们的公主和当今的陛下到底曾经发生过什么样的故事?他们那里的姑娘真的那么美丽吗? 一众人吃完饭商量了一下,整理行装向着西突国进发。 ** 金老二有一阵子不回家了,王金枝哪怕是再迟钝自然也听到了一些风声,这一天特地到了衙门里面找着自己那三个儿子商量。 “平安,如意,吉祥,你爹可是有一阵子不回家了,如今这外面可有人传闲话,说是你爹在外面有个相好,这事儿,你们哥几个得给我作主。” 金平安,金如意和金吉祥三个人相互看了一眼都没说话。 王金枝有点急,扯着金平安的胳膊就嚷:“平安,你是老大,这个事儿你可得给娘我作主。” 金平安挠了挠后脑勺,干巴巴地一笑:“啊哟,娘,外人说的话哪儿能当真啊?说不定是人家诓你哩?” 王金枝道:“别当你娘是傻子,凡事无风不起浪,我到粮栈里头找过他,也没见他个人影,这好端端的他为啥不回家啊?他要不是有了外心?还能是为啥?再说了这外头的闲话可是传的有鼻子有眼儿的,喂,不会是你们三个早就知道了,全我一人的吧?” 一听这话,三个坏小子立马就急了,金如意赶快一把拉了王金枝的手连声道 :“啊哟,娘,看你都说了些啥话哟。我们几个可是你的亲生儿子,遇上这事儿哪儿能不向着你呢?只是我们觉得吧,就我爹那副德性,又老又丑,又没本事,哪个祖上缺了大德的女人能看得上他啊?” 王金枝当场就火了:“小王八羔子,骂谁祖上缺了大德呢?” “去去去,咋说话呢?”金平安过来把金如意的脑袋一敲“娘,你别生气,我二弟不会说话,我们的意思是说啊,就我爹那个熊样,除了你这种缺德倒霉瞎了眼女人,哪个女人也看不上他!啊哟,娘,你掐我干啥?” 金吉祥也赶快在旁边劝:“娘,你别打大哥二哥,我们的意思是说啊,就我爹那个熊样就只能配你这种缺德倒霉瞎了眼的女人。” 王金枝气得发疯,今天本来是来找这三个儿子给自己主持公道的,结果这三个货嘴里没冒出来一句好话,净给自己添堵了,这可把她给气得,当即把脚上的鞋一脱,追着三个儿子又是掐又是打的。 这三个小坏蛋如今全都长得跟牛犊子一样又高又壮的了,就连那个最小的金吉祥也和王金枝一样高了,三个人根本就不怕他娘的鞋底子,一边嘻嘻哈哈地跳着躲,一边嘴里继续不三不四地劝。 这可把王金枝给气得,打了一会儿,突然委屈得“嗷”得一声就哭出来了,坐在地上拍着大腿直骂:“我王金枝这可是做了多大的孽啊?嫁了个没良心的负心汉,家也不回在外头养女人,生了这三个小混蛋也没有一个能省心的,明摆着你娘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全都不当一回事儿,人家那狐狸精眼看就要欺负到你娘头上,把你娘给赶走给她腾地方了,你们三个还象没事儿人似的只管穷白话。啊哟,我的个老天娘哟,我王金枝这是做了什么孽哟,我还不如死了算了啊。” 第542章王金枝捉奸 听她这么一号,哥三个这才算是消停下来了。 其实象他们几个天天在外面跑,自然早就听说老爹办的那起子风流事儿了,可是这个事儿一出来吧,金老二马上花银子给这三个儿子封了口,遇见他们几个出去赌钱喝酒的也都不挡着。 再加上金老二的那个相好叫芸娘的,骨子里头可是个灵透娇媚的人物,一见了这哥三个那是万般的和气,能说会道能巴结,不过三五个回合,这哥三个就被彻底收买了,私下里,父子四人已经结下了协议,大家各玩各的,相互打打掩护,全都瞒着王金枝一个人。 如今看到王金枝已经听到了风声,闹将出来了,哥三个也不能继续坐视不理了,赶快将老娘从地上扶起来,那是连哄带劝的。 金平安当即拍着胸脯道:“我说娘,你别着急啊,我们哥几个现在就给您表个态吧,只要这事儿是真的,我们绝对饶不了我爹,也饶不了那个狐狸精,我们誓必得给您主持个公道!” 金如意和金吉祥也赶快拍着胸脯保证,只要这事儿是真的,一定为老娘主持公道,万不能叫那些狐狸精欺负到老娘头上来。 王金枝这才算是缓过一口气,抬手把脸上的鼻涕眼泪抹了抹:“我就知道,关键的时侯就得是我这些儿子们靠得住。” 金平安道:“娘,你这会儿你先回去,吃好喝好,把精神头养得足足的,晚一点打听好了那狐狸精在哪儿住,咱们一起拿她去,一定要她当面保证往后再也不敢和我爹来往了,要是她不听,咱们就好好地给她点教训尝尝。” 王金枝这才算是放了心,真的就回家吃饱喝足等着儿子们回来帮她出气了。 王金枝前脚走,后脚金平安就打发着金吉祥跑到私宅里头给金老二报信儿去了。 芸娘今儿晌午给金老二做的是鲜猪肉馅的大蒸饺,挨个还在里面放了一个大虾仁,吃到嘴里那叫一个鲜滑爽口,自己家那个乡下婆娘姨哪儿能做出这么可口的美味来了。 再配上芸娘亲手酿的江米酒,那个滋味别提多舒坦了。 两个人吃好了喝足了,把家里的那个小丫头打发着到邻居家里去玩,就倒在炕头上起腻,这衣服刚解了一半,突然有人把门捶得山响,金吉祥隔着门大声嚷:“爹,快开门,快开门,我有事儿要找你。” 金老二裤裆里头顶得硬梆梆的,听到这动静是一万个不耐烦,粗着嗓子骂了一声:“小兔崽子,火烧屁股了这是?” 还是芸娘懂事,轻轻地推了他一把道:“孩子急成这样,定然是有事儿要找你,还不敢快叫他进来。”拢了拢头发上前去开了门,芸娘先就打了个招呼:“是吉祥啊?吃午饭了没有?” 金吉祥也不与她客套,跑到屋子里,一把扯了金老二的袖子就往门外走:“我娘不知道从哪儿听到了风声,适才找着我们哥儿几人大闹了一场,说要亲自来寻你哩,你还不赶快回家哄哄她去?” 金老二听见这话也先是吓得一个激凌,正要抬脚往门外走,却听得身后的芸娘突然冷冰冰地就哼了一声:“平素里可说得千般丈夫万般能耐的,此时听到点风声就往家里跑?真是叫我看不起你。” 金老二当即止了步子,干咳一声,虎着脸冲金吉祥道:“咳,你这孩子,我还以为是啥天塌下来的大事儿呢,不就是你娘去找你们哥三个告状了吗?你们几个莫要理她,由得她去就好。” 金吉祥急了:“爹,你这是说的啥话啊?我娘那脾气你还不知道?那就是个一根筋的主儿,你这会儿回到家里,只要三言两语把她给稳住了就好,你就这么把她给晒着晾着,万一她那个驴脾气上来,啥事儿干不出来啊?” 想起王金枝那个泼妇德性,金老二的眉头止不住抖了几抖,心里头到底有点发虚。 身后的芸娘就这么淡淡地盯着他的脸看,抱着肩膀只管轻声冷笑。 金老二被她给看得没了脾气,又冲着金吉祥吼:“她能干出啥事儿来啊?难不成我金老二还能叫她给吓住了?你且回去跟她说,如今我金老二就是打心里头烦上她了,我要休妻,你叫她现在赶快给我收拾了铺盖卷滚。” 眼看着老爹这是魔障了,金吉祥也不敢多劝,只得出了门将这些话原样给两个哥哥带去。 金平安和金如意知道爹这态度一摆,娘是铁定要大闹一场了,哥三个一合计,这个事儿万一闹起来,他们帮着哪一方都不合适,还不如趁早躲了呢。 刚好县太爷最近到各乡里巡视,于是三个人主动请缨,要随着县太爷下乡私访去。 王金枝回了家,那叫一个吃饱喝足,厉兵秣马,就等着三个儿子回家来,一家人杀到那个狐狸窝里将金老二给揪回来好好收拾一顿的。结果这吃完了午饭吃晚饭,吃完晚饭又加了一顿宵夜,那三个混蛋还是没露面。 王金枝越想越不对劲,第二天到衙门里头一打听,那三个货随着县太爷出门去了,这明显是摆了自己的老娘一道啊。 王金枝当场差点气得吐血,思来想去,这是没有人给自己主持公道了,这会儿去找金家老太太说理,怕是自己一句好话落不着,还要叫老太太给骂个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老三两口子如今刚得了儿子,整天忙里忙外的,哪里还能顾得上管自己这闲事。 老四两口子更不必说,这事儿叫他们知道了,别说给自己出气了,怕是当面就嘲笑到自己脸上了。 思来想去,王金枝知道这一战,只能是靠自己了。 第543章家庭暴力 一大早王金枝起来,又吃了两大碗面,将个洗衣服用的棒槌往后背上一背,直接冲着金老二租下的偏宅去了。 一大早芸娘服侍着金老二吃了小米粥茶叶蛋,又给他换上了自己亲手做的新褂子,又说家里的精米猪肉不够了,打发他出去买,金老二叫芸娘给服侍得体贴,临出门又问她最近那胭脂水粉什么的够不够,要不要再给她捎两盒好的过来。 王金枝一脚迈进巷子,刚好看到他们两个人站在门口就这么轻声细语,热热呵呵地说话,完全就是一对恩爱夫妻。他金老二自从是娶了自己哪一天也不曾对自己如此温柔过。 王金枝连妒带恨,撕心裂肺地大叫一声:“不要脸的狐狸精,你抢我男人。”挥着手里的棒槌就冲着二人杀了过去。 金老二看见凶神恶煞的王金枝,当即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先把芸娘往怀里护,自己后背上先就结结实实地挨了几棒槌。 这边王金枝一看金老二把那个女人护得那么紧,当即就疯了,一边追着金老二不要命地打,一边在嘴里骂道:“你这个死该天杀的金老二啊,你还要不要脸了?你整天跟我说你在外头忙生意忙挣钱,忙得家也不回了,孩子们也不顾了,原来你忙来忙去,忙得就是她啊?你说,你这良心是叫狗吃了?” 金老二被她几棒槌打得生痛,当即把那个棒槌抓在手里往前一送,直接就把王金枝给推了个大马趴,一把将芸娘给护到怀里,仔细检查着她被伤着没有,又粗着嗓子骂王金枝道:“疯婆娘,你吼个啥,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啥德性?长得还有个人样不?整天脸也不洗,衣服也不换,老子给了那么多家用钱给你,家里还是东一堆破套子,西一堆烂褥子的,孩子们的衣服你也不洗,连我的衣服都得自己洗。 你整日一点家务也不干,有点功夫就和左邻右舍的闲白话,东家长,西家短,三只蛤蟆六只眼,长那一张破嘴就为了说别人家坏话使的。还整天天底下的人都对不住你,就你一个人委屈,对你不好的人全都该死,对你好的人全是该你欠你的。 老子现如今是什么人啊?老子是这县城里头的掌柜,大名鼎鼎的金二爷,我凭啥和你这么个下贱女人过日子?今儿个我就把实话告诉你,老子早就不想给你过了,聪明的,你赶快给老子滚蛋,别等着老子亲手给你写休手!” 王金枝被金老二这一通吼骂给骂得傻了,看看一旁哭得梨花带雨被金老二当宝贝一样护着的芸娘,当即就崩溃了,从地上跳起来,冲到房里就是一通砸,嘴里大喊着:“我不活了,可是你们这日子也别想好过,老娘今天就一把火烧了你们这个家,我叫你们背着我过这样的舒心日子?!” 屋子里的所有家居摆设,全是前阵子芸娘亲自去挑捡的,样样都是价格不菲的好货,眼瞅着王金枝往房里一冲就象那孙悟空进了灵宵殿似的一通打砸,金老二那叫一个心痛哟,冲上去就要拦她,反被芸娘一下子抓了手腕:“你别过去,此时姐姐疯魔着,莫叫她再伤了你。” 金老二又被这一句暖了心坎,瞅瞅芸娘这般贴心精致,再看看王金枝那只夜叉,自己竟然搂着那么个野猪似的婆娘搂了快二十年?自己可是咋想的啊?金老二再也不忍不了了,冲上前去扯着王金枝左右开弓就是几个耳巴子,两口子二话不说就到院子里头扭打起来。 这边芸娘也不拉也不劝,将自己的头发给挽好了,弯腰开始收拾东西,有那破的碎的要不成的,都给扔了打量着改天再叫金老二给买更好的,有那没破没损还能用的,赶快给收拾起来放到安全的地方,莫叫那两个人打架的时侯再给碰着。 两个人被邻居劝开回到家里去的时侯,金老二的两只眼睛全都是青的,鼻子也叫王金枝给打得出了血,王金枝头顶的头发硬是被金老二给揪下来一绺,脸肿得比猪头还大。 两个人回了金家宅子,可叫全府上下的人都吓了一跳,金老二口口声声自己这日子过不成了,要休妻,死活要写休书。 王金枝这会儿倒是冷静下来了,咬牙切齿地骂:“行啊,金老二,你有种写休书啊?你可别忘了,按着咱们大黎天朝律法,休妻也有三不去,我儿子给你生了,你贫贱时我随着你了,你就休不得我,这会儿你这休书一落地,那边我就敢上衙门里头告你去。二话不说先叫你吃上二十大板,你再与我来和离。” “你……”金老二气得暴跳如雷,却也拿她没有办法。大黎天朝的陛下龙子骥宠妻,皇后娘娘杨雨清在妇女保护条例上也着实费了不少心思,自己这种养外室的男人若是果真见了官,还真是未必能占着光。 两个人接下来是天天打,夜夜闹,合府上下全都鸡犬不宁的。 芸娘那边等了几天没有消息,叫人偷着捎信给金老二说是家里没有米面下锅了,叫他赶快弄点钱过来。 这可把金老二给心痛得不行,将自己房里私藏的那些体己全都给芸娘送去了,又嘱她好生照顾自己,只要把家里这个婆娘给修理好了,一纸休书赶了她,那边就风风光光地娶了芸娘过门,安安心心跟她过日子。 芸娘接了银子照样把自己的小日子打理得妥妥的,钱一花完就叫人去问金老二要。 这边金老二被王金枝给拖得耗得精疲力尽的,粮栈里也去不了,连工钱也赚不了了,药行那边又不会再借给自己银子,渐渐的就有些捉襟见肘,对着王金枝那是软的硬的所有的招儿数使遍,就想劝她同意合离,别再闹了。王金枝哪里肯依他?就是抱定了决心死不挪窝,整天冷嘲热讽的拿话恶心他,猛不丁地还要使用点家庭暴力。 第544章我的鸟儿啊 金老二每天叫这个婆娘给给自己折磨得快要疯了,不过三五天功夫,人硬是瘦了十来斤,走路腿底下都打晃。 金家老太太被金香兰的事儿给闹得烦得要死,前几日刚病了一场,一转眼这老二家里的就又闹起来了,这可把老太太给气得,是真病了,老太太那么多年一直是在装病求关注,这一回真病了,反倒没有人当回事儿了,躺在床上喊着骂了几天,没有人理,也就没那个力气管他们这些闲事了。 金家老三两口子现在一门心思都在自己的宝贝儿子身上,更不会管老二家里的闲事。 柳翠娥本是个贤良的,眼看着他们二房闹成这样想要上前说几句,可这是二叔养外室的事儿,自己这个当长嫂的不便开口,也只能是随便劝上几句就罢了。 而金老四那两口子呢,眼瞅着老二家闹成这样,只管关起门来偷笑。往日里就也是他们老二家的两口子眼皮子浅,一看见自己家有什么他们就赶快要什么。 往日里,他们两口子可没少占人家周大勇家里的便宜,没钱了就管人家要,自己挣不到,还要想方设法去讹点,如今人家两个不在县城了,靠着你金老二能挣下什么来?就这还敢出去包外室?不就是净等着叫王金枝那个母夜叉拆了你的骨吗? 两口子笑话完了金老二,又关上门来数钱玩。 这阵子金老四跟着别人做玉石生意小赚了几笔,越发有信心了,两个人看着炕头上铺着的白花花的纹银,笑得见牙不见眼的。 “喜鹊,咱们眼前这几笔生意全都赚着钱了,我打算这一回就多投点,咱们干脆挣上一笔大的。” 李喜鹊指着金老四的脑门笑道:“我说金老四,你可得心里有个数,现如今咱们有钱了,你可不能学二哥干那养外室的事儿。” 金老四一把捉了她的手:“啊哟,我说喜鹊,我哪儿是那样的人啊?再说了,二哥家这个事儿也怪她王金枝,一个女人家,天天懒得筋痛,孩子孩子不管,家务家务不干,就知道伸着脖子占小便宜,四处翻闲话,哪个男人不嫌她? 你可不一样,我的好喜鹊,在我眼里啊,你就是这天底下最好的女人,啥样的女人都比不上你,我挣再多的钱全都给你,咱们永远都是最好的两口子。” 第二天一大早,金老四早早地起来收拾干净了,正要出门去做生意,突然听到金老二在房里发出一声惨叫:“啊,你这个婆娘抓着我的鸟儿干什么?” 王金枝咬切切齿地几声冷笑:“没干什么啊?就是看你这阵子熬得瘦了,仔细给你补补呢。” 接下来就听到金老二一声怒吼,从房里冲出来,手里抱着一个血淋淋的东西,跪在院子里就大哭起来。 金老四吓了一跳,全走过去扶金老二:“啊哟,我说二嫂你也太狠了吧?二哥哪怕是在外头有了女人,你也不能直接把他一刀给阉了啊!”盯着金老二手里的东西仔细看了看,金老四这才拍了拍胸口:“啊哟,吓死我了,二哥,是你这只鸟儿被割了啊?不是那只就好,不是那只就好。” 众人听得金老四左一句右一句的也都没听明白,全都围过来,这才看清楚,金老二手里抱着的是他那个最心爱的黑八哥。这可是金老二花了几十两纹银说足了好话才从孙家二公子手里买来的八哥啊,平日里照顾得比自己的亲儿子都仔细,每天早上必须得听得这只八哥叫上几声“恭喜发财”他才肯出门,今天一大早,金老二躺在炕上还没醒,就听到这只八哥在惨叫, 睁眼一看,就见王金枝把那只八哥抓在手里,正在一剪子一剪子地剪那只八哥的毛。 金老二吓了一跳,下地要去抢,王金枝把那只把八哥往手里一捏:“金老二,你别打量我不知道,昨儿个你又偷着去见那个狐狸精了是不?你信不信我现在就一剪子宰了你这只鸟?” 金老二气得发疯:“你这个死婆娘,我就算是见芸娘又怎么着?你先把我的鸟给放开。” 王金枝一看自己说中了,当时怒从心头起,二话不说一剪子就把那只八哥的脑袋给剪掉了,金老二心痛得几乎疯了,一把抢了那只八哥就往门外跑。 身后的王金枝依着门框冷笑:“今儿我是把你这只鸟给杀了,你要是再敢见那个婆娘,我就杀你裤裆里那一只,哼!” 众人一起把金老二从地上扶起来,却见他直着眼睛一句话也不说,一口气憋得胸口上下起伏,铁青着脸,把牙齿咬得格格直响。众人不敢多说什么,劝了两句就各自散了。 正晌午间,钱掌柜的正在算帐,却见金老二突然走了进来,整个人象是没了魂似的,走路都直挺挺的跟个棺材板子一样。 钱掌柜的吓了一跳,赶快上前给他打招呼:“二爷,这些日子不见,你怎么就瘦了这么多啊?可是身上哪儿不舒服的?要不要小的找个郎中来给您瞧瞧?” 金老二也不与他客套,直接就是一句:“钱掌柜的,给我包副砒霜,家里的耗子太凶,我要回去药耗子去。” 钱掌柜对他家里发生的事情心知肚明,敢包药给他,赶快陪着笑脸道:“二爷,最近官府管的严,这些毒物药物什么的都不叫往外卖了,咱们药行里头也没有啊。” 金老二不依,硬要说这药行里头铁定有毒药就是他不肯卖给自己,闹来闹去的,钱掌柜的没办法,就叫人唤了金老三过来,好说歹说的把金老二给拉回去了。这一下满宅子人都知道金老二去店里买毒药的事儿了。 第545章和离 王金枝听说了这个消息也自吓了一跳,暗想着自己是不是太过份了?死挺着不合离,闹上几场也就算了,还把他最喜欢的八哥给杀了,不会把他金老二给逼出毛病来了吧? 可是仔细一想,要是不照死里治他一回,怕是他金老二还是要去找芸娘,不如自己就再这么干挺个几日再说,把他金老二给耗得没了精气神,他和那个芸娘自然没戏了。主意打定,王金枝还这么继续吊着磨着金老二,他一出门就跟上,就是不叫他再见芸娘。 这天晚上,王金枝哄完孩子,早早地上床睡了,半夜里突然听到窗子底下有什么东西在豁豁地响,王金枝觉性大,原本没有当回事,翻了个身又睡了。 门吱呀一声打开,金老二握着刚被磨好的菜刀,血红着眼珠子一步步地走了过来,王金枝被门口带进来的风吹了一个激凛,掩着鼻子打了个喷嚏,刚睁开眼,就看到操着菜刀一脸凶相的金老二。 王金枝吓得“嗷”得一声惨叫,从炕上跳下来就跑,金老二此时已经红了眼,抡着菜刀三步两步走过去,抡着菜刀就要往王金枝头顶上砍。 王金枝伸出双手死死接住金老二的手腕,颤着嗓子问:“老二啊,一日夫妻百日恩,难不成你就这么容不得我?” 金老二直眉瞪眼,哑着嗓子道:“不是我容不得你,是你不该照死里逼我?你若是不肯合离,我只有一刀杀了你了!” 王金枝被吓了个屁滚尿流,心也算是彻底凉透了,拼尽了全身的力气把金老二手里的菜刀给格开,躲到一边扯着嗓子号:“老二啊,你怨我左右逼你,其实我不还是舍不得你,舍不得这个家吗? 我还是想要跟你安安生生地过好我的下半辈子吗?可是你金老二为了一个外面的女人竟然是要杀了我?可是真心不想跟我过了?” 金老二手里握着菜刀还是不松开,死盯着王金枝了不开口。 王金枝被他这一眼看得混身发麻,知道他这一回是死了心了,要么自己现在同意合离,往后不要再闹,要么就真得死在他手底下了。 罢了罢了,还是命比较重要。 王金枝一咬牙一跺脚,决定放弃抵抗,改口与金老二商量着:“那若是我同意与你合离了,你能给我多少两银子叫我安家?我可为你们老金家生了三个儿子一个闺女呢。” 提到钱的事儿,那果真是一竿子戳到了胁巴骨上,金老二铁青着脸:“一两也没有,你要么和离,要么死!” 王金枝彻底绝望了,只得在金老二的逼迫下在那合离书上按了手印,在老金家的门口干号了几天几夜,收拾着一些能用的东西,彻底离开老金家了。 可怜她这一辈子呆在老金家那叫一个调东窝西的,老了老了被人赶出了家门,如同一只丧家之犬,也算是报应。 王金枝那边权且不论,只说得了和离书的金老二象是突然从身上卸下一块磨盘来,从此与王金枝那夜叉一刀两断了,终于可以大大方方地与芸娘在一起了。 一大早,金老二就跑到了私宅门前,金老二照着那门上拍了半晌,院子里头无人来应,但是院子里明显有人来回走动的声音, 金老二奇怪,隔着院墙喊:“芸娘,我知道你在里头,赶快出来给我开门啊。” 又过了一会儿,芸娘这才过来开了门,迎面问了一句:“你咋来了?” “是啊,芸娘,我来了。”金老二兴奋地将那一纸休书举起来给她看“芸娘,你瞅瞅我与那个母夜叉合离了,现在可以正大光明地娶了你了。” 芸娘抬起眉眼淡然一笑:“老二,你可是傻了?你几时听我说过要嫁给你的话?” 金老二怔住。 芸娘将身子一闪,指着窗格下面那几个系着红绸的木箱子:“这些是孙家二少爷送来的,他说明日就来娶我过门。” “芸娘,你这是……”金老二惊得手一哆嗦,那张合离书落在地上,被风一卷就给吹得没了踪影。 芸娘淡然一笑:“事到如今,我也把话给说明了吧,这几日我四处也打听了,你啊,根本不是什么县城里的金掌柜,金二爷,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庄稼汉,进了城,靠着自己亲侄女的抬举有了两口饭吃而已。 就这你算是不认识你自己了,天天往自己脸上贴金,四处招摇着抬举自己是金二爷。 我且问你,前阵子我叫人告诉你我这里没钱花了,你怎么就一分也拿不出来?还不是你侄女知道你平日里干的好事,把你的银钱给断了吗?你现在不就是个白吃软饭的庄稼汉? 你叫我跟了你?那我就是第二个王金枝,对了,我如今也给你生不出儿子来,怕是还不如她王金枝呢。所以你现在就把这休书给拿好了,莫要再来找我了。” 金老二被她给噎得无话可说,怔着脸,半晌,这才问道:“芸娘,难道,你我往日里的情谊,你是一分也不顾了?” 芸娘低头叹了口气:“往日你拿了钱来给我,我便用我这身子服侍你,两清了,你若真当我们彼此有情,就别再挡着我嫁人了,一会儿孙少爷家的人就要来,你还是先避避吧。” 话一说完,芸娘将门轻轻一掩,从里面给插了个紧。 金老二失魂落魄地从那巷子里走出来,耳边全是芸娘那几句话:你金老二不就是仗着你侄女给你的那点好处,才算是得了这么些体面吗?你骨子里还是个什么都不是的庄稼汉?白捧自己是什么金二爷?你离了你侄女的帮衬,还算个什么啊? 一字又一字地捶得胸口生痛,金老二在街口站了半晌,突然眼前一黑往地上倒了下去…… 第546章老四 金老三得了街坊的信儿把金老二给弄回来的,金老二在家里昏迷了几日,醒过来人就象是傻了一样,直着眼睛也不说话,完全就是个行尸走肉的样子。 第二日金老二正窝在床上喝粥,突然听到门口撞进来几个人,进门就大呼小叫的:“喂,金老四家是在这儿住吧?叫他家里人出来见我。” 一见这几个人这般蛮横,众人都吃了一惊,李喜鹊抱着孩子从房里迎出来,向那几个人道:“你们找我们家男人有啥事儿?他不在家?你们过几日等他回来了再说吧。” “回来?哈,这一回你男人怕是回不来了吧?”领头的那个人抖着满脸横肉凶巴巴地一笑:“你就是金老四的女人?你怀里抱着的是他闺女吧?正好,你们家男人借了我们的高利贷如今还不上了?刚好扯了你们娘两个去抵债。” 话一说完,几个一起上前就来扯李喜鹊和她怀里的小丫头。 李喜鹊吓得连哭带喊的:“你们这些强人,光天化日的就敢行凶?我家男人出门做生意去了,只要赚了这一笔大钱,无论是多少银子都还得起你们,你们莫要动手!” “哈哈,你家男人还得起,可别给我们开玩笑了吧?我们适才已经得了消息,你家男人这一回买了人家染色的石头当玉石,早就赔得血本无归了。 嘿,不是我说,你们两口子是真够傻的,谁不知道这玉器行里头水深得很啊?你男人一个门外汉,叫人忽悠了几道就敢往里面扎这么大的本钱?这一回他可被人给坑死了吧?他欠我们的钱,如今利滚利,少说也有三千多两,怕是把你们娘两个抓了都不够还的! 你在这里再怎么喊也没有用,来啊,咱们先把这娘两个给我制住了,再把他们屋里去,看见什么值钱的东西就拿什么,不必和这个傻老娘们客气!” 转眼几个人就冲到房里一通乱翻乱抢,就跟土匪进了村儿似 的。 李喜鹊惨叫:“你们是什么人?赶快住手!” 这些人哪里肯听他们的,还是只管来来回回的又抢又砸的,满屋子翻遍也没找出几样值钱的东西来。这些人收了手走到院子里冲着众人道:“你们全都是金老四的家人吧?现如今他欠了我们三千五百两银子,但是他的生意亏了,人也找不着了,这笔银子就得你们还。要是你们还不上的话,那对不住了,他媳妇带着他闺女我们今天就给带走,卖到窖子里头,能抵上一分是一分!” “你们,你们简直是岂有此理!我告诉你们,我可有三个儿子在衙门里头当差呢,你们要是敢来抢人,当心吃了官司。”金老二颤着身子走出来,壮足了底气吼子一嗓子,就气得连声咳。 “切,官司?”那人一笑“他金老四亲手写的借条就在手上,告了官你以为你们能赢?” 一家人全都傻眼了,以往家里有了事情,全是金一秤和周大勇两个人去打点的,如今他们两个人都不在家,宝贝小姑子金香兰前阵子还与衙头里的头任捕头闹了那么一出不体面的绯闻,如今真到衙门里头去,谁会给老金家这个面子啊? 最后还是金老三站出来道:“你们几个不过上门求财,何苦这么逼人太甚,钱我们尽量凑一下明天还给你们。” 那些人就等的是这句话,想着他们这一大家子人跑不了,又放了几句狠话,也就把给人放开了。 那些人临出门前,已经被吓得傻了的李喜鹊突然上前一步,追着那些人问:“俺家男人现在在哪儿,你们知道吗?” 那些人道:“把钱还了,他自然就回来了,要是不还钱,嘿嘿,那对不住,就等着过几日给他收尸吧。” 是夜 ,老金家的所有人聚在一起,商量着怎么还钱的事儿。 金家老太太前几日一直在床上躺着,今天又吊足了气坐在中间主持,一看到李喜鹊抱着孩子哭哭泣泣的就开始骂:“哭哭哭,就知道哭?老四现在这样就是被你给害得。你当我不知道呢?你们两口子天天嘀嘀咕咕的就是想要多挣点钱分出去单过?好背着我们一大家子人吃香的喝辣的。 要不是你这个死灾星整天这么挑唆着,老四会去冒那个险借高利贷做生意?现在可好,钱没挣得,落了一屁股的债,人也找不着了。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全都是因为你。” 一看老娘放狠话,金香兰也少不了话里带刺:“哼,白眼狼没良心,自己也不好好想想,单指着我四哥,你们一家人还指不定在哪块坷垃里刨食吃呢。要是不是托着这一家子人,你们能吃上口饱饭不? 这会儿你们翅膀刚硬上点,就想赚点钱把我们这一家子都给甩子,你们小两口带着孩子吃香的喝辣的去?哼,就该叫你们落下这么个下场,这就叫报应。” 李喜鹊向来口舌伶俐不饶人,当即还口道:“小姑,这话若是别人说了,我一句话也不提 ,可是这话是你说出来的,我就不服气了。 谁叫我们托着这一家子人过上好日子了?我们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我们现在托的是你金香兰的福吗?还不是人家一秤有能耐,带着咱们进了城?又做上了生意,这才有了点好日子过? 反过来看你金香兰,嫁出去的姑娘本是和这家人没有一分关系的,自己离了夫家赖在娘家,你是靠谁养活的?还不也是吃人家一秤花人家一秤的,可是你背地里感过人家的恩情吗?说过人家一句好话吗?到底谁才是白眼狼?” 第547章安静了 金香兰被她噎了个倒噎气,干伸了伸脖子道:“那你也没说过人家一秤一句好话!你也没少在背地里埋汰人家小姑娘不守规矩没成亲就和周大勇四处乱跑,还有二哥你们也是,你们也没少吃人家一秤的,花人家一秤的,你们谁感过人家一秤的好了?要是这么说的话,咱们这一屋子人全都是白眼狼,谁也别说谁。” 眼瞅着这话说得不体面,金老太太掩着口连声干咳。 一直在旁边坐着不说话的金老三突然哑着嗓子苦笑起来了:“可不是吗?咱们这一家人全都是指着人家三丫头这才有了个立足的地方,原想来能跟着她到城里来,不在乡下被饿死就算是好的了。 可是一进城,日子过得好了,你们一个个的全都不认识咱们自己是谁了,小妹,你现在低头看看你自己,你身上穿的头上戴的不比这城里的姑娘差吧?哪一件是你自己挣的?还不都是大嫂给你的钱? 可是你自己摸着良心问问,你几时在心里感念过你大嫂的好?感念过一秤的好?怕是还在心里怨着她们给你的不够多吧?” “这……”金香兰脸色一红,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不说话。 金老太太一看宝贝女儿被呛了,心下心痛,接口道:“老三,你说这话可有点狠了吧?一秤是咱们老金家的丫头,她挣的钱不就是咱们老金家的钱吗?我们吃她点花她点还不天经地义的?” 金老三抬头看着她:“娘,以往那么多年是谁说要一把将一秤浸在尿桶里头浸死的?又是哪个天天骂她是扫把星,恨大哥把她给留下来养大的?你这心里真的拿着一秤当过亲孙女看吗?现如今花了她的钱这会儿,你倒是认识她了?小妹养成这么个不知道好歹的德性,全都是被你给惯的。” 一屋子人全都没说话,突然从角落里传出一声疯疯癫癫的笑:“是啊,是啊,一家人全都是白眼狼,谁都不知道记人家一秤的好,报应啊,这全都是报应啊。” 众人惊了一跳,只见金老二缩在角落里,抱着个脑袋痴痴傻傻地笑着,完全是个疯子样。 金老太太被吓了一跳:“老二,你这是咋了?可是病这么一场,脑子也坏了?” 金老二又笑:“娘,我哪里是病得脑子坏了,我这是病了一场,脑子老算是清醒了,前几日叫那人骂了我一通,我就病了这么一场,可是待到人回过神来想想,这才知道,人家骂的句句都是实话,不止是我,是咱们这一家人全都不认识自己是谁了啊?报应啊,这就是报应啊……” 一番话把满屋子人都说得低下了头,就连金老太太回过味儿来也觉得自己以往那么多年对待人家柳翠娥娘几个实在是太差了。 要是依着金三丫头的脾气,哪怕是不认她这个奶奶,她也挑不出理来,可是人家还是尽着好东西叫她挑,挣钱给她花。想到这里,金老太太的头也低下来了。 一家人讨论了一个晚上也没有讨论出来个结果来,第二天高利贷的人又来了,再次堵着大门,又是泼粪又是挂挽联,又是没明没夜地来闹腾,直把这老金家的所有人都给闹得不得安生。 东院那家子依着金一秤留下来的话,不管那个院子里的人怎么来央求,只关门当作没听见,金老三和张兰草两个一大是就被药行城的掌柜给叫走,依着金一秤的吩咐给安置好了。 高利贷把余下这些人全都堵在家里,每天换着花样闹,哭丧的唢呐从早吹到晚,成桶的大粪往他们院子里浇着让他们还钱。 最先受不了的是金老太太,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老太太带着金香兰趁着那些人不注意,带着自己的那些体己细软,穿越高利贷的封锁线连夜回乡下去了。 在她们两个走的第二天,金老二也被闹得受不住,颤颤巍巍地打点了行李也抽个空逃回老家去了。 李喜鹊明白过来的时侯,满宅子就剩他们娘几个了,这不是摆明了要被人家给抓了抵债的吗?李喜鹊也不含糊,带着孩子们连夜钻狗洞跑了。 隔了几天,东院的人突然发现周围突然之间就安静了,莫说老宅子一个人也没有,就连前几天还堵着门气势汹汹来逼债的高利贷也不见了踪影,不但如此,他们临走前还把满院子收拾得干干净净的。 与此同时,金一秤的信也到了,挺简单的一句话:“大宝,带着咱娘到大宅子去住吧,终于清静了!” …… ** 西北的地方大,城内繁华无比,而城外却是百里难见人烟,正是这样地广人稀的风貌方成就了西域美丽的风景。 这片神奇的土地,冰川雪岭与戈壁翰海共生,既有一泻千里的河流、犹如万顷碧波的草原,又有光怪陆离的戈壁幻景、神秘莫测的大漠奇观。 所有的人都把马车换成了快马,轻装简骑一路驰骋,走到哪里玩到哪里,可谓乐不思蜀。 不远处,一府城堡若隐若现,周大勇拿出地图仔细比量了一会儿,突然兴奋地大声喊道:“楼兰?前面那个地方就是楼兰了。” 金一秤之前的确听说过楼兰古国,但是听说很久之前它就已经消亡了,怎么会在这个时代还可以找到它? 黄二毛等人已经在身后欢呼起来:“原来这里就是楼兰了啊?传说漂亮姑娘最多的地方。” 不等周大勇再开口打招呼,这一队人已经象脱了缰的野 狗一样大叫大嚷着向城池的方向飞驰而去。 金一秤皱着眉头看周大勇:“大勇,你确定这里真的是楼兰吗?我怎么听说这个国度早就已经消亡了啊?” “消亡是谈不上,只是比以前的规模小了许多,”周大勇抬手照着坐骑的身上加了一鞭,“走吧,一起去看看去。” 第548章头饰 传说中的楼兰古国的确名不虚传,城市里店铺林立,各地商贾往来不绝,各种民族的人杂居于此,虽然语言不通,但是贸易还是空前的繁荣。 黄二毛他们几个跟在一群漂亮的楼兰姑娘后面,流着口水眼珠子都舍不得眨一下,不时用汉话调戏人家几句,结果那些姑娘们也不恼,不时回头看着他们几个笑上几下,再说上几句他们完全听不懂的话。 这可把这帮坏小子们给兴奋坏了,壮了胆子上前和那些女孩子们拉扯攀谈,一条街没走完,已经勾肩搭背地绕成一团了。 周大勇陪着金一秤走在后面,伸着脖子看四处的风景,一抬头发现兄弟们全都不见了,这可把周大勇给急得:“这帮混小子上哪儿去了?怎么不知道等咱们?” 金一秤四处看了一眼:“刚才还看见他们几个在调戏那几个姑娘呢,这一会儿怕是跟着那些姑娘们找地方喝酒去了吧?” 周大勇恼道:“这帮不知道死活的龟孙子,一见到漂亮女人就没命了似的,人生地不熟的,也不怕人家把他们给骗走卖了。” 金一秤看着一旁货架上挂着的漂亮的八角帽,笑道:“他们那么多人在一起,没人敢拿他们怎么样的,再说你看看,这个城池里头各族商贾都有,大家可以放心地谈生意,说明此地的治安很好啊,你就放心吧。顶多是他们几个为了图色多被骗走点财而已,人是伤不着的。” 阿达从两个人的腿缝里面钻出来,一手扯了金一秤一手扯了周大勇:“阿爹阿娘,他们丢不了,我们自己转转去。” 金一秤被阿达逗得脸红,小声道:“阿达,以后不许再乱叫,你叫我姐姐,叫大勇哥哥就好。” 阿达摇了摇头:“我家里有的是哥哥和姐姐,但是他们对我一点也不好,老抢我的东西吃,只有阿爹阿娘对我最好了,我就管你们两个叫阿爹,叫阿娘。” 金一秤摇头苦笑,周大勇心里倒象是倒了蜜似的,把阿达往怀里一抱:“阿达乖,阿爹给你买好东西去。” 面前有一个极大的首饰行,进门就看见满目灿然,全是金银镶嵌了宝石的首饰。 与中原那种含蓄的风格不同,西域的首饰全都是热烈奔放夸张而大胆。 手镯子足有一巴掌宽,上嵌着红黄蓝绿紫五色宝石。项链也是极为夸张的款式,宽厚的金片上镶满各色宝石。 还有一个漂亮的头饰,象是个一水波形的发网,中间镶着几百颗璀璨的珍珠。 金一秤盯着那个头饰挪不开眼睛,实在是想不到西域的匠人会有出此高超的手艺,那个发饰做得并不重,用纯金的链子结成水波,上面细密地镶嵌了几百颗黄豆大的珍珠,在额头前面的位置上刚好镶着一块紫色的水滴形的宝石。 不等金一秤开口,周大勇就冲着那个掌柜的道:“这个头饰多少钱?我买了。” 金一秤赶快拦他:“行了行了,大勇,这些东西一看就不便宜,我们看看就行了,不必花这个钱……” 周大勇一边把手往怀里伸着掏银票,一边道:“难得你喜欢,贵点怕啥? 喂老板,这个到底多少钱?两千八百两?哦,好的,包起来吧……” “啊哟,大勇,真的不用买……” 阿达在一旁直拍小手:“阿娘,你长得这么好看,戴上这个头饰一定美得很。” 金一秤笑道:“好看的东西多了,我们也不能全都买回家里去啊,劝劝你阿爹,让他省点钱好不好?” 正说话间,忽见一辆精巧的马车停在铺子门口, 车上走下来一个风度翩翩的年轻男子,摇着一柄素金的折扇进了门,抬眼看了周大勇他们三个人一眼,见他们都是汉人服饰,眸底立时浮出一抹鄙夷,一抬手,不客气地把折扇一伸直直地将那个发饰挑了过去。 “掌柜的,这个东西多少钱?”那人问道。 “回这位公子的话,这件头饰两千八百两银子。” 年轻公子把手一挥,身后的华服男子赶快将银票奉上。 周大勇立马就急了:“喂,你这个人干什么?这件首饰是我们先看中的。” 年轻人斜着眼睛瞟了他一眼,冷笑道:“谁先付钱就是谁的。掌柜的,还不赶快给我包好?” 周大勇一下子就火了,上前一步冲着那个年轻人道:“喂,小子,懂不懂点规矩?知道点先来后到不?这件东西是我们看先上的,钱也是我们先掏出来的,你一来就抢,懂不懂礼貌啊?” “敢这么和我们家公子说话,你懂规矩吗?”年轻人身后的黑衣男子厉声一喝。 金一秤赶快扯着周大勇往门外走:“好了好了,大勇,反正那个东西我也不是特别喜欢,又贵又不实用的。不如咱们到别的铺子里面看看,说不定还会有更好看的东西呢。” 那年轻人低头:“中原狗!还是别糟蹋这么好的首饰了吧?” 已经走到门口的周大勇转身照着那年轻人的身上就推了过去:“死娘娘腔,你他妈的骂谁是狗?” 手掌还没有碰到那个人的衣服角,突然就被人一把擒住。 “不许对我们家公子无礼!”年轻人身后的大汉冷声斥道。 周大勇把手挣了两下没挣回来,咬着牙冷笑道:“哟,这是你们家公子啊?你要是不说我还以为是个母的呢,半男不女的德性,跟人家小姑娘抢首饰,你长成这个兔子样,你娘知道吗?” “你……”那人脸色一变手上正要用力,突然感觉到后背一麻,整个身子突然软了。 却见金一秤不知道什么时侯把一枚银针扎在了那大汉的脖子上,此时银针微颤,那汉子脸上的汗珠不停地往下滚,整个人慢慢地瘫软在地上。 第549章怪病 年轻公子大骇,想也不想弯腰拨针,结果针一拨掉,那汉子反倒把眼睛一翻,“嗷”的一声倒在地上抽搐起来。 那年轻人怒目看向金一秤:“你……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 金一秤冷声一笑:“呵,我适才看这个人肝火太盛,所以在他的颈部大穴上下了一针,想替他清清肝火,未曾想到公子你,不懂医术却敢乱动针,所以他才抽搐起来的。” 那年轻公子急极败坏:“来人啊,捉了这妖孽去受刑!” 从门外大步走进几个人来,上前就要抓他们两个。 周大勇翘唇一笑:“想让这个人死,你就大胆地抓了我们走吧,我敢保证这个人再抽上一会儿,铁定得偏瘫,怕是神仙也救不回来。” 话单未落,地上那大汉“嗷”的一声,身子象把弓一样反弯过去,那年轻公子变色,急声道:“你们赶快救他。” 周大勇一抱肩膀:“跪下来求我们啊。” “大胆,竟然敢让我们公子对你下跪。”身后侍从一声暴喝。 周大勇一耸肩膀:“不跪就不跪呗,死的又不是我们家的人。” 那公子气得脸色煞白,低头看了看地上倒着的人,又抬头看了金一秤一眼,强忍着怒气把口气放缓,冲着金一秤道:“算我……请你救一救他。“ 对方把话说到这个分上了,金一秤也不就不想再摆谱了,弯腰冲着那汉子的胸口轻轻拍了两下,又照着他身后的两个穴位上下了两针,只见那人身子一蜷,捂着肚子咳了几声,不一会儿脸色就恢复如常。 那年轻公子盯着金一秤问:“你是谁?你适才是使的什么手段?” 周大勇呲牙一笑:“手段?这叫医术,站在你面前的就是中原第一神医金一秤,你这有眼不识泰山的!” 话一说完,周大勇护着金一秤就往外走。 一脚踏出门外,刚好看到黄二毛他们几个兴高彩烈地跑了回来,每个人怀里都搂着一个漂亮的西域姑娘,满脸乌七八糟的口红印子,一看周大勇就兴冲冲地道:“大哥,大姐,你们两个转了这么久怎么什么也没有买啊?” 二人还未答话,身后那些人突然“哗啦”一声再次围了过来。 适才那位年轻公子摇着手里的折扇慢声道:“得罪了我们的乌夺大人,就想这么容易走?来人啊,把这个中原人全都给我抓起来。” 周大勇怒声道:“你这个人简直岂有此理,我们刚才就不该救那个人。” 年轻公子根本就不理他,把手一挥,那些人押着他们就走。 黄二毛等人被一一捆好了扔在地上,相互蹭着直哼哼。周大勇恼道:“这个兔儿爷好生无礼,早知道不让一秤出手救那个叫乌夺的人了!抽死他才好呢。” 金一秤把四周的环境仔细看了一圈,小声道:“那个兔儿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他怎么把咱们给带到王宫里面来了?” 黄二毛他们几个倒在地上还不忘了翻着眼珠子偷看旁边那个侍女的裙底,小声嘀咕着:“原来这就是楼兰国的皇宫啊?别说,这里面的侍女长得比大街上那些女的还好看。” 正说话间,只见帷幔一闪,一位穿着红裙的丽人大喇喇地走了出来。 周大勇看了她一眼就是一声惊呼:“怪不得你长个兔儿样儿,原来你就是个女的啊。” 雅月气得柳眉一竖:“到了我的王宫也敢胡说八扯?你当我不敢杀你吗?” 周大勇冷声笑道:“你要是当真想要杀我们,怕是刚才在宫外已经动手了,范不着把我们押到宫内,说吧,想要什么条件?价钱随便开。” 一番话反倒把雅月给气笑了:“呵呵,我堂堂楼兰国的公主会希罕你这中原商人的几个臭钱?我今天带你们进来,是让你们帮我给一个人诊病。” 黄二毛他们几个人全都松了一口气,七嘴八舌地开口道:“是诊病啊,那你早说不就好了?我们家大姐医术天下第一,断然没有不会看的毛病。” “对啊,对啊,我家大姐在中原就是出了名的名医,不管是什么病,她一看就好。” “是啊是啊,那还不赶快给我们松绑?不就是看个病的事儿吗?有什么麻烦的?” 雅月将手一抬,转眼八位力士抬了一架华丽的大辇走了出来,透过大辇上的轻纱可以看出来里面躺着一个人。 雅月道:“金一秤,你现在给这位病人诊病,半刻钟之内给我一个诊断结果,超过一分一刻,我便杀你一人。” 雅月话一说完,将手一挥,宫人将一旁的帷幔拉开,只见那后面有一面硕大的铁笼,一头混身雪白的猛虎呲起牙齿对着面前的人就是一声大吼。 黄二毛他们几个吓得叽叽喳喳地就往周大勇身后躲。 金一秤站起来向着大辇走过去,轻幔之下伸出一只玉白色的手,手指白皙纤长,食指上戴着一个硕大的宝石戒指。 金一秤将手指搭在那人腕上,凝神一诊,却不得皱起了眉头,冲着帷幔后面那人高高隆起的腹部看了一眼,金一秤问道:“此人病期有多久了?” 侍女答:“有三个月左右了。” “初时可嗜酸甜之物?不喜欢腥膻油腻,且伴有呕吐?” “是。” “之后几个月腹部隆起,身体逐渐笨重,食欲不振,整个人也越来越懒?” “是。” 黄二毛他们几个听了这话,全都暗地里松了一口气,张破仓凑在周大勇旁边小声道:“这些楼兰人也太笨了吧?连妇人怀孕都没有见过?还非要这么大惊小怪的?这还用半刻钟时间来诊脉吗?打眼一看就知道的事儿啊。” 第550章五章入五脏 周大勇反倒凝住了眉头:“若是那人的病症果然这么简单,一秤的表情不会是这个样子,怕是那人得的就是一种极为难治的怪病。” 金一秤又问了一旁的侍女几句话,那些侍女全都答了,金一秤凝神思索了一阵,转身对雅月道:“对不起公主,我诊不出此人得的是什么病,还请公主多给我一点时间,我好……” 金一秤话音未落,黄二毛已经一下子跳了起来:“大姐,你说你可千万别开玩笑啊!连我们都看出来了,床上躺的那个人是有了身孕,你照实说不就行了?你这么一拖延,怕我们哥们儿几个就要被拿去喂老虎了。” 金一秤想要回头制止他,可惜已经来不及了,床帐后面传来一声怒斥:“杀……杀了这个人!” 话一说完,那人就大咳起来,带着硕大的腹部上下移动,形状看上去极其骇人。 台子上坐的雅月柳眉一竖怒声道:“你们现在就把这个胡说八道的小子给我扔到老虎笼子里去!” “啊,不要啊!”黄二毛抱着周大勇的腿死死活活不松手,眼泪鼻涕瞬时糊了一脸。 周大勇一把他护在身后,冲着金一秤道:“一秤,到底怎么回事儿?那个人的病症不是很明显吗?为何无法断定她是怀孕了呢?” “若是寻常的病患,这个症状十有八九是有了身孕。可是床上这一位……”金一秤苦笑着看了他一眼:“他是个男人。” 话一出口,所有人都吃了一惊,一齐看向那架床辇。 床上那个人将那一只纤美的手收了回来,掩着口咳了几声,由下人扶着坐了起来。 他的肚子实在太大,坐着极为艰难,又有侍者在他的身后垫了几个枕头,他便斜斜地倚在那枕上大口喘气,似乎是刚才这么动了一下,就耗光了所有的体力。 床帐内那人问道:“那么你说本宫这到底是得了什么病症?” 这个人的声音也是同样温雅秀美,和他的手一样。 金一秤歉意道:“对不起,我没有看出来 。” 雅月将手一挥:“既然这个所谓的神医根本诊断不出病症,那还等什么?现在把他们这些人全都给我抓起来,一个个的全都给我扔到老虎笼子里面去。” 那边黄二毛已经被身后的几个侍卫抓得脚离了地,转眼就要被抛进笼子。 金一秤大声道:“且慢,我虽然不知道这位贵人得的到底是什么病,但是我未必就完全没有办法治!” 雅月将手一抬,止了那几个侍卫:“此话怎讲?" 金一秤回头问向床上的人:“请问六个月前你是否与人起了一场很大的争执?当时就感觉到腹脘胀痛不止?” 床辇上的人想了想,道:“是。” “之后,你是不是有很长一段时间茶饭不思?” 床辇上的人又道:“是。” “之后腹部隆起,除了呕吐之外,还偶有绞痛?” “是。” 金一秤仔细想了一下:“常人腹部突然肿大,无外乎就是内脏出了问题,适才这位公子的脉象我看了,他的五内都很正常,但是他又说自己几个月前生了一声大气,所以说,这病有可能是在肝上,也有可能是在胃上,到底是肝的问题,还是胃的问题,我一一试验便好。” 床帐内那人恼道:“庸医!把她给我赶出去!” 雅月冷笑:“呵,你这不就是在说废话吗?不是肝就是胃,那到底是肝还是胃?可见你根本就没有看出病情来,来人啊,继续把人往老虎笼里面丢。” “等一下!”金一秤再次开口:“是胃,我现在可以断定就是胃!你给我时间确诊就好?” 雅月正色看他:“你刚才还说无法断定,这会儿怎么突然就可以确定了?难道不是在胡诌着糊弄我?” 金一秤摇了摇头:“适才这位公子突然发问,那句话底气不足带有颤声,你可知五脏也主五音?从他刚才那句话虽颤却尾音向上,因此我可以断定他的病不是在肝上,而是在胃上。” 雅月狐疑:“真有这么神?” 周在勇赶快在一旁说:“我们家一秤既然敢担神医美名,那自然是有些手段的,你杀了我们不打紧,就怕你床榻上那一位再也没有人能治了。” 雅月不免有些犹豫。 金一秤道:“既然找到了这位公子发病的部位,那么接下来也就不难治了,只要你给我时间让我再好好想想,我一定可以想出治疗的办法来。” 雅月想了一下,道:“好,那本公主就给你一天时间。” “公主,最少要三天 。” “不,就一天。” 金一秤只得答应:“好,一天,就一天!这一天时间内不管我提什么要求你们都必须答应我,不管我找什么东西,你们都必须给我找来。” 雅月冲着辇上看了一眼,那人隔着帘帐给她点了点头。 雅月道:“好,那我就依你,不过你可记住了,你只有一天时间,一天过去之后,若是你还没有想出来如何治我弟弟的病,我便杀了你们所有的人。” ** 黄二毛他们几个被分别关押在各处,周大勇和金一秤倒是被客气地请到了内苑,错过周围耳目,周大勇小声问金一秤:“那个娇滴滴的太子爷得的到底是什么病啊?” 金一秤摇了摇头:“我是真不知道。” 周大勇奇道:“你不是说他的病在胃里吗?” 金一秤苦笑:“我那完全是胡说的,当时我问他的那几个问题,全是从脉相上看出来的,但是太子到底是得了什么病,我还真是看不出来……到底是肝还是胃呢?寻常的肝腹水,也会使肚子硕大,出现他那样的症状,但是那人皮肤白皙,肤色细腻并不粗糙,所以我可以断定不是肝病。若是病在胃里的话……我还真想不通,是什么东西能让他的肚子变得那么大!” 第551章活物 周大勇突然眼睛一闪:“你还记得咱们村的徐小翠吗?她早年被人疑作有身孕,其实是肚子里长了一个大瘤子,这个太子会不会也是这样啊?” 金一秤在屋子里转了一圈,表情更加伤脑筋:“初时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我仔细想了却又不象,若是常人腹中长了那么大的瘤子,定然气脉受阻。徐小翠当时五脏的供血不足,整个人的皮肤都是腊黄色的。可是刚才那个人虽然说话有气无力,但是他的手指洁白,指尖饱满红润,也不象是气脉有损的样子啊。” “那到底会是什么病呢?连你都能难住?” 金一秤慢步踱到院子里,此时一轮圆月刚刚升至中天,照得院子里那一抹清泉莹亮。 楼兰国所处的地理位置不错,城里城外多有温泉,泉水的水质也极好,院子里这一抹泉水不知道是从何处引来的,用手触摸还带着隐隐的热气,金一秤走过去意外地发现那水池里竟然游着不少身体细小的鱼。 周大勇奇道:“依,奇哉怪哉,这温水里面还能养活鱼?” 金一秤笑了:“这有什么奇怪的?据我所知就是有一种鱼类是活在温水里的,而且以吃人身上所掉的皮屑为生,你若是不信,现在就把鞋袜脱了,放进去让那些鱼啄一啄看。” 周大勇一直好奇,果然把自己的鞋袜给脱了,将脚泡进了泉水里,不一会儿就格格格地笑了起来:“啊哟,痒,痒得很,啊哟,笑死我了,哈哈哈。” 金一秤也笑了,闲步在院子里的花草之间,暗道西域的风光果然与中原不同…… 等一下,此地风光与中原不同? 金一秤突然福至心灵,回头看向周大勇:“大勇,我好象想起来一件事情,会不会那个太子他……” 周大勇正在和泉水里那些小鱼搏斗,抱着脚笑得嘻嘻哈哈的停不下来:“什……什么,一秤,你刚才说什么?” 金一秤想了一下,突然压低声音问:“大勇,你猜若是我们把他的病给治好了,就真的可以全身而退吗?” 周大勇:“……” 此时后宫之中,雅月正一脸担忧地看向榻上的朗星。 朗星今年不过十五岁,相貌极为俊美,只是身子过分单薄。 适才刚吃了半盏清粥就又全都吐出来了,整个人单薄的如同一片落叶,衬得那个肚子愈发地硕大可怖。 雅月看了他一眼,不由心痛得落泪:“朗星……” 朗星由清茶净了口,靠在枕头上喘息:“姐姐,那些人你可都看好了?不要……不要让他们把今天的事情给说出去。” 雅月点头道:“放心吧弟弟,除了其中的两个,别的我全都看管起来了,一天以后,如果那个女人还想不到办法来救你,我就将他们全部杀掉,你现在的这个样子,绝对不会让外人知道。” 朗星这才松了一口气,眼角却不觉有些湿润:“姐姐,如果连中原来的大夫都治不了我的病,那我便不再治了,继续挺着这么大的肚子活下去,我还不如,不如死了的好……” 雅月去掩他的口:“不许说胡话,你是楼兰国的储君,是楼兰未来的国王,怎么可以随便说轻生的话,你放心,我一定会治好你的病的。” 朗星倒在枕头上微微喘气:“只要我可以活下来,只要我可以顺利地登上王位,那么我做的第一件事,定然是杀了西突国的那个秃驴,为你雪耻……” 雅月无语,低下头,偷着抹掉眼角的泪。 正说话间,突然有侍者来报:“那位叫金一秤的大夫想要求见太子和公主殿下。” 金一秤和周大勇随着侍从大步走进宫内,先闻到空气里一股酸腐的呕吐物的味道,金一秤问:“适才太子殿下可曾吃过东西?” 宫女答道:“太子吃了半碗清粥,立时又吐出来了。” 金一秤凝神不语。 雅月问道:“你此时突然求见可是想起来如何医好我弟弟的病症了?” 金一秤点了点头:“我现在倒是想出了一些端倪,适才宫女说太子不肯吃东西,那么我猜定然是你们后宫里备的食物不对他的胃口,不如把宫里的主厨叫上来,我让他来备上几味食物让太子尝尝可好?” 雅月道:“也好,唤大厨上来。” 金一秤附在主厨耳边低声耳语了几句,那位又高又胖的大厨立时吓得脸色灰败:“你……你是说真的吗?这些东西怎么可以端上来让太子享用呢?一不留神,可是要掉脑袋的。” 金一秤道:“适才公主和太子已经准许了我的请求,有了什么事情自然由我来担着,你现在赶快把东西给准备好,莫要耽搁了我给太子诊病。” 那主厨不敢违拗,哆哆嗦嗦地去作准备,不一会儿,端上来一个硕大的食盘,上面有几个盖着盖子的大碗。 金一秤让大厨将食盘放在太子榻前:“太子你凑得近一些,我将这几份食物一一拿出来让你看。” 太子坐到榻边,金一秤奉了第一个食盒到他面前,将盖子一揭,一股馊味传出来,定睛一看,竟然是一碗半酸的乳酪,太子将鼻子一掩皱眉道:“这东西的味道太怪,拿走,我不吃。” 金一秤看了他一眼,又把第二个碗端到他面前,盖子一掀,立马一股浓重的血腥味蹿了出来,那里面竟然是半碗新鲜的鸡血,太子掩面怒道:“你这庸医在做什么?还不赶快把这脏东西拿走?” 金一秤一把握了他的手腕:“太子殿下,你再看看,你真的不想吃吗?” 雅月正要开口斥责,被周大勇一把拦住:“你弟弟肚子里的东西怪得很,一秤正在试探那是个什么东西,你此时打岔,这个病就治不了了。” 雅月奇道:“肚子里的东西?什么肚子里的东西?” “周大勇冷笑:“就是说你弟弟的肚子里有一件了不得的活物,耐着性子等着看吧。” 第552章病症 太子挣扎了几下,终是没有躲过金一秤的手,低头看向那碗鸡血,只看红红的血酱粘乎乎地沾在碗边上,太子大嘴一张“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金一秤一脸淡定地把那碗鸡血放下,小声咕哝了一句:“不是那个,竟然也不是这个?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唉,希望不是……” 想起最后一种可能,金一秤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又端了一个碗过来,太子一脸警惕地道:“你……到底还弄了多少怪东西给本宫?” 金一秤把盖子一揭,只见碗里血红血红的几团东西正在蠕动,竟然是那刚刚出生还未睁开眼睛的小耗子,太子捂着脸就是一声惊叫:“啊,快点拿走,本宫向来最怕老鼠了!”伴随他这一声大吼,竟然喉头一阵翻滚,旋即打出一个大嗝来。 金一秤这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旋即皱眉道:“怕什么来什么,看来还真就是这个东西了,这一下可就难办了。” 周大勇盯着太子直笑:“你家这太子也太娇气了吧?血也怕,耗子也怕的?你是怎么上战场的?” 雅月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问金一秤:“你适才说是这个东西了,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金一秤清了清嗓子道:“敢问太子,几个月前,你可曾离宫一次?” 朗星与雅月互视一眼,开口道:“是。” “那一日可曾在宫外吃下什么东西?” 朗星道:“那一日离宫,我本是打算晚上就回来的,可是在山林里面迷了路,就在那里宿了一晚。当时侍从都不在,我便一个人在水泉边生了篝火,捕了些野味吃。” 金一秤回头看向雅月:“不到一天时间,我已经把太子的病根找到了,现在可以把我的兄弟们都给放了吗?” 雅月皱眉:“我几时说过你找到了病根就可以放人?太子的病治不好,你们几个全都要死。” 金一秤哈哈一笑:“我可就怕把太子给治好了,太子也要被自己给吓死了。” 雅月变色:“此话怎讲?” 金一秤道:“太子的肚子这之所以以无故隆起,全都是因为那一次他出宫外吃了不干净的东西所致,若是寻常的脏物,怕也只是无法被肠胃克化,引得人拉上几天肚子而已。 可是那物却是邪得很,它进了太子的肠胃发现那里舒服得很,于是住下不走了,太子吃了什么,他便吃什么,它的体型生得越来越大,所以太子的肚子才看上去这么大?” 周大勇皱眉:“难不成太子现在也与我们曾经遇过的店家的女儿一样,肚子长了钩虫 ?” 金一秤冷笑:“太子金枝玉叶,怎么会和市井小儿得了一样的病呢?那女儿肚子里只是长了虫子,而太子肚子里的,只是一条蛇!”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陡然变色,旁边几个侍女吓得手里的托盘都掉了,赶快四下里藏躲。 太子盯着自己的肚子一声惨叫,大声叫喊着:“她,她说什么?我的肚子里竟然长了一条蛇?怎么办?啊,怎么办?这可怎么办啊?” 雅月也被吓得下巴直抖,厉声道:“胡说,蛇怎么可能在人的肚子里面存活呢?你这大夫分明就是在危言耸听!” 金一秤道:“平常的蛇是很讨厌人体里的温度的,在人的体内根本就生存不了,偏是你们本地温泉极多,那蛇生来就是在温泉水里面,早已适应了与人体近似的酸碱水质,又适应了与人体相近的温度,所以当太子喝水的时侯将它误饮入腹之后,它不但没有死,反倒在太子的身体里面舒舒服服地呆了下来,而且越来越大。 适才因为不知道它是什么东西,所以我特地用几种食物来试探它,当太子鼻到乳酪和鸡血的时侯,太子肚子里的东西没有任何反应,但是当我把那一窝小耗子拿到太子面前的时侯,耗子身上的味道刺激了那条蛇的天性,他就忍不住在太子的身体里面动了动,于是太子就打了一个嗝。” 众人恍然大悟,再次看向太子的时侯,个个头皮发麻。 朗星此时早已将所有的王室体面给抛了个干净,扯着自己的衣襟大声嘶吼:“不……不,我不要蛇,不要蛇,你赶快把这条蛇从我的身体里面赶出去,赶快啊。” 金一秤道:“若是寻常的寄生虫,我几剂汤药就可以将虫子驱下,但是面对这么大一条蛇,我还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周大勇想了想:“要不然,我们用针灸隔腹去刺它?” 金一秤摇了摇头:“蛇的本性是凶残的,它之所以乖乖地呆在太子的肚子里面这么久,是因为里面的环境让它很 舒服,此时若是冒然用针去刺它,怕它会突然扎挣起来,以它的体积,轻松可以把太子的五脏全都绞碎。” 朗星的脸立时被吓得惨白,雅月也吓得打了一个大大的寒战。 黄二毛突然得了机灵:“要不然,咱们用麻药吧,把足量的麻药裹在肉靡里面让太子吃下去,把那条蛇给麻醉了再给剖腹取出来行不行?” 金一秤回头看他:“黄二毛有长进,不过你的这个办法还是不可行,我看太子的腹部形状推断这条蛇现在最少有三尺多长,你想想看,要是把这么大一条蛇用麻药麻晕,需要多大的剂量,太子的身子已经这么弱了,他哪里还能承受得住?” 在场的所有人随便脑补了一下有人肚子里盘着一条三尺多长的大蛇的情形,也全都感觉到头皮发麻。 朗星被吓得崩溃,指着金一秤的鼻子大声叫道:“你一定要想出办法治我, 要不然,要不然我就杀了你所有的兄弟。” 第553章大蛇 金一秤摇头不语,雅月到底是比朗星大上几岁,对金一秤道:“金姑娘,你既然能诊断出我弟弟肚子里的东西是什么,你也一定有办法治的是不是?我答应你,只要你将我弟弟给治好,我定然会放你们走。” 金一秤看着她:“此话当真?” 雅月道:“君子一言。” 金一秤点了点头:“既然公主这么说了,那我就斗胆一试,但是我要说的是,我想采用的方法极其危险,太子殿下怕是要受很大的惊吓与痛苦,如果他可以承受得住的话那还行,如果他受不了的话,怕是……” “我受得住,我什么都受得住。”朗星从床上挣扎着坐起来“只要可以把那条蛇从我的身体里面弄出来,多大的罪,我都能承受。” “好,那么明日一早,请公主给我备好二百斤香油和一口大锅立在大殿的柱子前面,另外还要准备好最为结实的绳索……” ** 一大清早,宫人们就在柱子前面架起了油锅,而油锅顶端的柱子顶上倒挂着一个人,正是楼兰国的朗星太子。 柴火一点,油锅滋滋直响,朗星王子被倒挂在油锅上方,似乎随时都会掉进油锅里被炸得金黄。 黄二毛他们那些人被一起带到大殿前面,一脸惊悚地看着面前这副景象,张破仓道:“大哥,这架势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一秤这不会是想使计把这位太子爷给炸了的吧?” 周大勇凝着眉头没说话,黄二毛道:“哪儿会有这样的事儿,怕是这位太子爷病得重了,食欲不好,一秤想方设法给他弄好东西吃哩,你闻闻这油锅的味儿多香,一会儿炸出油果子来,那个太子爷看见了,肯定食欲大开,人一能吃东西,身子骨儿就壮了,只要身子骨一装,大姐就敢下药了,大哥,你说是不是啊?” 周大勇白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雅月看着被牢牢捆在柱子顶上吓得面无人色的朗星,问金一秤道:“你确定这个办法会有效吗?你要千万保证不能伤了朗星。” 金一秤耸着肩膀一笑:“只要那个绳子拴得够紧,他肯定掉不到锅里去, 不过看着他那个脸色我倒是不能保证他一会儿,会不会被吓得晕过去。” 只见朗星盯着下面翻滚的油锅,只觉胆战心惊,脸上渐渐的没有血色的。 金一秤摇了摇头:“算了,太残忍了,连我都不敢看了,来人啊,用布把太子的眼睛给蒙上。” 朗星被人蒙了眼睛,依然感觉到油锅里扑面而来的热气灸得脸颊生痛:“金神医,你到底是想要做什么?我还要在这里倒着吊上多久?” 金一秤笑道:“太子殿下,你再撑上一会儿,油锅马上就热了,如果你现在眼睛已经被蒙上了,不过你的嘴巴一定要尽量大地张开。” 朗星乖乖地将嘴巴给张开。 “不够大,还是不够大,要大得足够吞下一整个鸡蛋才好,对……就这样,一直这么张着,千万不要合上。” 金一秤站到油锅前面,待到油锅微热,几个人将一个大筐子搬了过来,盖子一揭,里面竟然全是密密麻麻的耗子,耗子一见了光,吱吱喳喳地四处乱跑,那场面是要多骇人有多骇人。 金一秤拎起一只耗子直接给丢到了油锅里,只听“吱”的一声惨叫,那只耗子在油锅里打了几个滚被炸得金黄,一股奇异的香味在空气里弥漫开来。 与此同时,朗星感觉到自己的腹部一阵蠕动,那条向来慵懒的蛇竟然闻到了老鼠肉的香味,象是刚刚苏醒过来了。朗星吓得喉头一紧,下意识地咽了一口口水。 金一秤抬头看了朗星一眼,大声道:“太子殿下请坚持住,无论如何都一定要张着嘴。” 金一秤一抬手,又丢了几只老鼠在油锅里,空气里那一股奇异的香味儿更浓了,朗星肚子里的那条蛇更加躁动不安,挣扎蠕动着就向外游了过来,不一时,一枚硕大的蛇头竟然从朗星的嘴里探了出来,吐着鲜红的信子四处探看。 四周传来无数尖叫声,人们都被这么惊悚的一幕给吓得四散奔逃。 就连金一秤本人也被吓了一跳,她实在没有想到这条蛇竟然会是这么大,仅仅是脑袋就有一个小孩子的拳头那么大,它从朗星的嘴里游出来,竟然把朗星的脸给撑得完全变形了。 金一秤不敢耽搁,赶快又往锅里扔了几只耗子,耗子的香味不停地吸引着那条蛇,那条蛇一点一点从朗星的嘴巴里向外游走,不一时又探出一尺多长,老天爷,它的身子竟然比它的脑袋还要粗。 朗星的脸已经被撑得完全变了形,可是也不敢合上嘴,强撑着张大嘴巴,一只足有手臂粗的大蛇蜿蜒着从他的嘴里游出来,那个情形看上去着实骇人,不少宫女已经被吓得晕过去了。 雅月止不住退后两步,狠狠地抓着身后那个人的手臂紧紧握住,这才没有让自己晕倒。 金一秤眼看时机差不多了,把手一扬,将篮子里所有的老鼠全给倒进了油锅里,伴着几声“吱吱”的惨叫,一股浓香扑面而来,那条蛇被馋得大嘴一张,将身子一纵跃向油锅里。 只听“哗”的一声巨响,一条足有四尺长的大蛇掉进油锅里,瞬时被炸得皮骨分离,与此同时,被捆在柱子顶端的朗星也耗尽了身上的最后一分力气,眼睛一翻,彻底晕了。 雅月这才回过神来,晃着身后这个人的手臂道:“太好了,太好了,赶快,赶快让人把太子给解下来,没想到这位金神医竟然这么厉害,想出这么个办法将这条蛇给引诱得自爬出来了。” 被她紧紧握着的那个人冷声一笑,冷冷地把手臂抽出来,却是站着不动。 第554章交恶 雅月回头一看,这个人竟然是周大勇,雅月不好意思地一收手,满脸尴尬。 朗星被人解下来的时侯,早已是三魂游走,七魄流离,金一秤将一碗安神的汤剂给他服下,让人把他送入后宫歇息去了。 雅月走到金一秤面前深施一礼道:“金神医,谢谢你治好了我弟弟的病,你果然是位不世出的神医,原谅我之前对你的冒昧,此时宴习已经备好,我要亲自敬上您几杯酒,以表谢意。” 折腾了一个上午,金一秤也饿了,当即一拱手:“那我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金璧辉煌的大堂之上,摆的是各种珍馐美味,身着楼兰服饰的美女穿纵其中,且歌且舞,殷勤地为各位客人布菜上酒。 黄二毛那些人哪里受过这般待遇?一个个全都觉着眼睛都不够使了,盯着那些美貌的楼兰女子直流口水,周大勇倒是一脸恬淡,几杯水酒下肚,冲着坐在台子上的雅月公主一抱拳:“公主,如今太子殿下的病已经好了,今天这一顿饭吃完,我和一秤我们就打算走, 还请公主放行。” 雅月笑了笑,回头冲着金一秤道:“看来周老板还在为以前的事情怨着我呢,此时我好心留你们住上几天,你们也不愿意了?” 黄二毛和张破仓两个抢在前面道:“愿意,愿意,我们全都愿意得很。” 周大勇回头瞪了他一眼,那两个人赶快低下头,不敢再开口了。 金一秤道:“多谢公主好意,可是我们这些人还有别的事情要办,所以不宜在此地久留,还请公主放行。” 雅月沉吟了一下,道:“金姑娘,我看你医术高明,也就有心交你这个朋友,那一天咱们的话只说了一半,你可知我弟弟是因为什么染上那个怪病的吗?” 金一秤挑眉:“不是说是因为太子殿下私自离宫,这才误食了有幼蛇的水吗?” 雅月摇了摇头:“我弟弟向来娇养惯了,进出宫门向来有人服侍,那一天他之所以赌气离宫,其实是因为我……” 雅月站起来坐到金一秤的旁边,亲自给她倒了一杯酒。。 “金姑娘见多识广,当知这西域三十六国之中以月支国最富,西突国最强?而我楼兰以前也曾经盛极一时,只是现在却逐渐衰败了?” 金一秤点了点头道:“有所耳闻。” 雅月又道:“我父王为了寻求强国庇护,上个月向西突请求联姻,希望可是由他们的世子前来娶我。” 金一秤又点头:“强国联姻,相互之间寻求庇护,这很正常。” 雅月的脸色一红,恼道:“可是实在没有想到,那西突国的世子竟然那般无礼,他拒绝了我父王的求婚,竟然说他在中原已经有了妻子。” 金一秤奇道:“这位西突国的世子难道以前在中原呆过?那他有了妻子也很正常啊。” 雅月恼道:“他哪里是在中原呆过?他分明就是个中原和尚,一个和尚哪儿来的妻子啊?” 金一秤一个绷不住笑出来:“看来这西突国的世子也是朵奇葩,找借口也不找个合适些的。” “谁说不是呢?我弟弟听到了这个消息,自觉是那个西突国的世子有意羞辱与我,一定要前去与他理论,却被我父王狠狠斥责了一顿,我弟弟一时气不过,这才离宫出走,在山里误食了那条小蛇,得了这场怪病。” 金一秤点头:“如此说来,那个和尚世子方为此事的始作俑者喽。” “正是。”雅月点了点头道:“金姑娘,你我二人也算是不打不相识,我看得出来,你这个人不但医术高明,而且足智多谋,为人也仗义得很,你现在能不能帮我出了这口恶气?激得那西突国的世子答应与我国联姻?” 金一秤奇道:“这种忙我怕是帮不了吧?人家那个和尚不是说了自己有老婆的吗?” 雅月摇头道:“完全就是借口,他西突国的世子无非就是看不起我们楼兰,不想与我楼兰联姻而已,这一口恶气不除,我弟弟早晚还要再生事,他虽然生得娇弱,但是到底年轻气盛,父王现在老了,这个王位尽早要给他。 朗星一旦继位,定然因为这件事情介怀,而与西突交恶。到了那个时侯,怕是情况就不好办了。” 金一秤默了默,的确,虽然与这位娇病太子爷交往并不多,但是也能看出来那个货又娇贵又任性,将来他是楼兰的王,和尚世子也会成为西突的王,两个国家要是因为这件事情一直叫板,怕是只会连累两国百姓。 金一秤叹了口气:“公主殿下,不是我不帮你,只是我实在想不出来,我可以怎么帮你啊。” 雅月道:“金姑娘,其实我并非要那个西突国的世子果真前来娶我,我只是让他答应我国的求婚,给我们楼兰一个面子,也让我父王和弟弟有个台阶下而已,你只要肯帮我逼得那世子前来与我们说上几句好话,两方的颜面都得已保存,我也不必真的嫁他,难道不是为两国黎民谋下福祉了吗?” 尽管感觉着这位雅月公主的脑回路有些奇葩,但是金一秤也隐约觉得那个和尚世子办的事情的确是有些过分了,你不想成亲直接拒了就好,扯什么已经有妻室了?说这种连聋子听了都不会相信的假话来唬弄人,也怨不得娇病小太子生气。 于是金一秤当即一拍手:“既然如此,那我就想个办法帮你一回。不过我们可要提前把话给说清楚了,我帮了你这个忙,就要马上走,你不能再以任何理由扣着我们。” 雅月大喜:“一定一定,那我就先谢谢过金姑娘了。” 第555章中计 西突国,二王爷赫赫兰笙府上,依旧如往常般歌舞晟平。 美貌的舞姬们一起进了偏厅,身材高挑的哈娜站在圆脸的扎娜身后帮她系着腰带,小声问道:“扎娜,金神医交给你的东西都放好了吗?一会儿千万不要露出马脚来。“ 扎娜回头冲着她一笑:“放心吧,小事一桩,我调情的功夫可一点也不比你差。” 大厅里,赫赫兰琪手里托着一枚黑色的茶碗目不转睛地看着,连声赞道:“好东西,果然是件好东西。” 赫赫兰笙凑过来:“二哥,这是又得什么宝贝了?” “这是前几天王兄走的时侯送给我的,宋代皇室专用的九耀建盏,王兄还说了,这个是他让青檀世子特地替我挑的!” 赫赫兰笙撇了撇嘴角:“哟,看来王兄真是太看重青檀了啊?立了他为世子不说,连他帮忙挑个杯子,都要在你这里替他讨人情。” 赫赫兰琪笑道:“以前我也觉得这个青檀整天一副冰山面孔,人实在是无趣得很,不过最近发生的那件事情,倒是让我对他刮目相看了,这个货还真不是全然无趣。” 兰笙“扑”的一笑:“是因为他拒了楼兰国公主求婚的事情?” 赫赫兰琪哈哈大笑:“我是说他那个借口也实在是太可笑了,如果他不喜欢楼兰国的公主,直说就好了嘛,干嘛说自己在中原已经娶下老婆了?谁不知道他是个和尚?他这是故意在打楼兰国的脸?” 兰笙也笑了:“我还记得楼兰国的国王听到他这句话的时侯,那一副表情有多么可笑。听说因为这件事情,让楼兰国的太子非常不满,他们父子二人为此吵了一架,听说那个太子还被气得病了,好几个月都下不了地。” 兰琪摇头:“无论如何,这件事情都办得有趣,这个青檀虽然不是个有趣的世子,却也是个有趣的和尚。” “和尚?哈哈,你还当真把他当成和尚了?你几时见过和尚钓鱼,你几时见过和尚吃肉?你几时见过哪个和尚从来不念经不拜佛 ?而且身边总要跟着两个美貌的侍女服侍?我可听说那两个女人是青檀亲自挑的,挑的是全王宫里最美的两个女人。” 二人正说话间,忽听欢快的乐声响起,伴着姑娘们热烈美妙的舞蹈,大堂内的气氛不一时就达到了鼎峰。 哈娜用手挡住下半边脸对着两位王爷妩媚地一笑:“扎娜,三王爷交给你,二王爷,交给我。” 扎娜抬起手臂比了个兰花指:“没问题。” 两位姑娘一边说,一边飞快地旋转着步子向着两位王爷坐的位置舞了过去。 兰琪和兰笙早就已经注意到了这两位漂亮的姑娘,此时看到她们两个凑过来,将手一抬,将两个人分别揽到了自己的怀里。 “两位美人,快来喝酒啊。” 哈娜和扎娜乖乖地在他们的里喝了半杯酒,又将小手分别照着他们两个人的脖子上轻轻抚了两把:“王爷,我们一起跳舞吧,这么美好的夜晚,有了舞和酒才能尽兴,不是吗?” 伴着两位王爷毫无防备的几声朗笑,两位美人手上的药粉快速地渗透到了两位王爷脖子上的大动脉里…… 第二天一大早,人们突然看到一队人马急匆匆地从大街上飞驰而过。 前面的侍从大声喝道:“闪开闪开,谁敢妨碍世子府上的车驾,当心掉了脑袋。” 人群被驱得四散,有人小声议论道:“哟,这不是世子爷的车驾吗?平素里看世子是个极为稳重的人呢,怎么今天走在路上会急成这样?” 有人答道:“看来你们还没有听说啊?昨天晚上,二王爷和三王爷突然得了怪病,传遍了城内的名医也无人会治,现在国王不在家,是由世子代理监国,出了这样的事情他肯定最着急了。” “二王爷和三王爷都得了什么样的怪病啊?” 那个人压了压嗓子:“我听说二王爷和三王爷昨天晚上半边脸突然歪掉了,一个是歪的左边那一半,另一个是歪的右边那一半,到了今天早上他们的半边身子也分别有点麻木的动不了了,腿还一瘸一拐的。” “啊哟,不会是中风了吧?” “有点象中风,可是又不是中风,反正现在举国上下所有的大夫都被叫到王府里面去了可是竟然没有一个人会治的。” “咦,可惜了我们家这两位王爷的花容月貌哟。” 赫赫兰琪和赫赫兰笙都有着极好的相貌,平素最爱风流,此时一个左边的脸抽搐成一团,一个是右边的脸抽搐成一团,一个是左边的身子麻木得无法动弹,而另一个则是右边。 两位风华朗朗的王爷此时就象两个枯萎了一半的无花果一样,瘫倒在榻上满脸沮丧。 青檀分别向两位王爷行了礼,又转身问向身后的侍从:“到现在有多少良医前来应诊了?两位叔父的病症可有所缓解?” 侍从答道:“从早上到现在最少也有一百多位名医来看过了,可是没有人能治得了两位王爷的病。” 青檀凝神想了一会儿,道:“你现在带着我的书信分别发往西域各国,但凡有人可以医治两位王叔病症的,无论是什么样的条件,我都可以答应?” 属下领命退下。 青檀吩咐下人好好照顾两位王爷,自己则回到堂上一边批阅奏折,一边坐等消息。 到了傍晚,突然有人来报,说是门外有一个楼兰人说自己可以治得好两位王爷身上的怪病,但是在此之前,他想先见见世子殿下。 青檀把手里的折子放下:“宣他进来。” 不一会儿,侍从引着一位干瘦的老者进了大厅。 青檀皱紧了眉头:“你有把握治好两位王爷的病吗?” 老者自信地点了点头:“当然,我有十足的把握治好两位王爷的病,但是在此之前我有一个条件。” 第556章求婚 青檀点了点头:“请讲。” “我希望世子大人可以同意楼兰国雅月公主的求婚。” 青檀顿时觉得蹊跷,正待再要发问,忽见帷帐一闪,两位王妃走了出来,对着那位老者急声追问道:“你果真有手段可以治好二位王爷的病?” 老人满脸自信:“我有十足的把握可以治好两位王爷的病。” 两位王妃转身向青檀道:“世子,你现在先答应他吧,两位王爷的病不能再拖了。” 青檀垂眸:“两位王婶,贫僧在中原已经有妻子了,所以……” “哈,又拿这样的话来糊弄人?”二王妃怒道。 “和尚怎么可能有妻子呢?哪怕你真的有妻子,那也是你来西突之前的事情了,现在你是西突国的世子,你就该为西突的王室分忧,现在你的两个叔叔病成这样,让你答应一下别人的求婚又怎么了?” “对!”三王妃也站出来道:“你一个中原的和尚与我西突王室没有任何关系,我们的陛下凭什么立你为世子?既然立你为世子,你为我们西突王室牺牲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何况这也算不得是牺牲。” 青檀:“我是觉得……” 二王妃昂首道:“再说,你说你在中原有了妻子,为什么不见你把她接过来?反倒选了两个美貌的侍婢天天跟着你,你还说你不是在找借口说谎?” 三王妃赶快接上:“我算是看出来了,青檀,你根本不把你两位叔父的性命放在心眼,哪怕他们两个现在马上就病死在你面前你也不会当成一回事的!哈,世子?这就是我们西突国的世子!” 青檀抬手抚住额头,低声叹道:“什么世道啊?一个个的都在逼着和尚停妻娶妻。” 二王妃冷哼一声:“反正你两位王叔的事情你不能不管,此时事情撂给你了,你总要拿个态度出来。” 青檀这辈子最怕的事情就是和中年妇女讲道理,连瞎子都可以看得出来眼前的事情有蹊跷,只要抓住这个老者严刑逼问,定然可以问清背后原由,可是被这两只老母鸡一闹,事情立时变得复杂起来了。 第一,当着楼兰人的面,两个女人一口咬定青檀说自己有妻子,所以不能与楼兰联姻就是他编出来的一个借口。 同时,如果自己不答应了楼兰人的请求,就是自己不想为王室分忧,置二位叔父的死活于不顾。 青檀回头冲着纱帐内看了一眼,两位王爷正用手抚着自己昔日里如花似玉的半张脸,满脸的焦灼地盯着自己。 此时真的是骑虎难下了,呵,既然这几个人一心想要往楼兰人编的圈套里面跳,那么我就配合这名老者演上一回戏,看看楼兰国的国主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想到这里,青檀淡然一笑:“两位王婶,当真觉得贫僧应该弃了发妻,与楼兰国联姻吗?” 二王妃三王妃同时道:“自然。” 青檀笑了笑,向着那位老者走了几步:“既然如此,你就进去为两位王叔医治吧,我这就去楼兰国亲自面见公主。” 老者低头施了一礼,随着侍者去给二位王爷医治。 不一会儿,就听到两位王妃在后面大呼小叫的:“啊,好了,好了,两位王爷的脸已经不歪了。” 老者道:“把这两服药喝下,到了傍晚的时侯,二位王爷的手脚也可以正常活动了。” 青檀坐在大堂上,细细品完了一杯茶水,将手一挥:“备车,去楼兰。” ** 楼兰国的御花园里面,金一秤正抱着一个金黄色的蜜瓜大啃特啃。 雅月公主笑道:“我们楼兰国的瓜果向来是最香甜的,一秤,你不如留在我们楼兰吧,我让弟弟封你为国师。” 金一秤抬起手擦掉满脸的瓜汁:“雅月公主,我只会治病,不会治国,国师这个职业太高冷了,我可做不好,还是当个乡村游医更快乐一点。” 雅月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一秤,之前我们相识的过程并不愉快,后来我也因为我弟弟的病要胁过你们,但是请你相信,我并不是一个不善良的人。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我发现你和你的朋友周大勇都很热心也很善良,我是真心相要和你们交朋友的。” 金一秤道:“雅月公主,你想多了,我不想当国师并非是不愿意和你交朋友,只是我们这些乡下孩子都习惯了最自由散漫的生活,不愿意受到约束。” 雅月点了点头,道:“的确如此,身在朝堂之上定然有很多身不由已之处,哪怕是自己的终身幸福也无法自己作主,只能拿去作为两个国家交好的筹码,我是这样,就连朗星也是这样。其实我很羡慕你们这些人的,可以自由自在,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金一秤回头看了那位娇病的朗星太子一眼,此时他正坐在树下品茶,他的身体恢复得很快,此时穿着一身金黄色的袍服坐在那里,又复往日疏星朗月风度翩翩的贵族公子模样。 “无论如何,健康就好。” 雅月道:“一秤姑娘,你这一回又帮了我一个大忙,只要激得那个西突国的世子前来求婚和好,我则当场拒绝了他,让朗星亲眼看到,这样他就会放下心结,将来与西突国的人和平相处,免留隐患。” 金一秤笑着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若是为了你们的私怨,我还真是不想出手,只是害怕两国交恶连累无辜而已。” 正说话间,突然听得侍者来报:“西突国的世子求见。” 雅月难抑心中狂喜,故意大声道:“他来作什么?” 侍者道:“看世子仪仗整齐,应该是来向公主求婚的。” 雅月偷着对金一秤笑了一下,故意作出一副高冷的姿态来:“哦?他是这么说的吗?” 侍者者:“世子并未明说,不过他已经等在外面很久了。” 雅月站起来轻笑一声:“世子亲自来向我求婚,我们也不好让他在外面站得太久,现在就让他进来吧。” 第557章加料 侍者领诺退下。 朗星笑道:“呵,算是这位西突国的世子知道一点礼数,一会儿,我倒是要仔细地问问他,他是怎么回心转意,看出我姐姐的好来的?” 看来这个朗星太子还当真是个小孩子脾气,别人踩了他一脚,他定然要一脚踩回才能解恨,金一秤暗自吐了吐舌头,正要施礼退下。 忽见院门一闪,一位体面的和尚带着两个美貌的侍女一起走进院内。 金一秤抬头看了他一眼,不由得惊麻了半边身子…… ** 青檀带领侍人上前与楼兰的公主与太子分别见礼,雅月和朗星一一还礼。 三人分宾主坐定,雅月问道:“不知世子今日前来有何贵干啊?” 青檀端起杯子淡淡地抿了一口:“几个月前,楼兰国的君主亲自到西突去,说是希望两国联姻,彼时贫僧回复了陛下,贫僧在中原有妻室,所以无法答应贵国的请求。许是彼时贫僧措辞不当,引得公主和太子误会,所以今天特地来解释一下。” 雅月挑眉一笑:“世子说这句话,我们可以理解为您是来正式道歉的吗?” 青檀看着手里的杯子并未开口。 朗星在一旁傲然插嘴道:“世子彼时的态度虽然无礼,但我楼兰王室向来以宽怀大度示人,定然不会在这件小事上与你计较,今天既然世子你亲自前来向我姐姐求婚,那我们就计往不绺,你西突愿意与我楼兰联姻,也算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好事,我会请求父王答应你的……” 青檀淡然一笑:“我猜太子你是误会了,我适才已经说过了,今天来是特地来解释之前的误会,这一切与联姻无关。倒是有件事情想要请问公主殿下,那些害得我两位王叔口歪眼斜的人就是你吧?” 雅月断然没有想到青檀话鏠突然转到这个方向来,当即气结道:“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家王叔得了急病,我楼兰国的人好心去医,反要受你审问,这算是什么道理?” 朗星也即恼道:“青檀世子,之前你对我父王不恭,又拒婚羞辱了我的姐姐,我且不与你算帐,今日你又出言当面讥讽她?你真当我们楼兰国的好欺负?” 青檀朗声一笑:“我本无意与楼兰为敌,只是楼兰国的手段实在让本世子不耻。 西域三十六国之中向来是我西突国势最强,彼国想要与我国交好,寻求庇护,共强共荣,可以有许多手段,绝非只有联姻这一条路可走。 贫僧在中原本就有妻室,所以不可联姻,当时你父王去问,我也也据实以告,未曾想到贵国的君主却以为是遭了我的戏弄,这是他自己有误会,与本世子有什么关系? 本以为此事已经到此为止了,未曾想到,贵国的公主却又如此仰慕贫僧,为了逼得贫僧就范,竟然把手伸向了我的两位王叔。呵,实在是让人大开眼界!” 青檀向来毒舌,适才又在王宫里受了二王妃和三王妃两个人的气,他不能硬去和两位中年妇女讲道理,又不能让西突国的人以为自己不顾叔父的死活。 但是青檀世子心眼儿小,气不撒不出来就是觉得混身不舒坦,此时见了雅月姐弟两个,就是当面来出气的,顺便教教这个娇病的小太子如何作人的。别总是那么自以为是,被别人给利用了都不知道。 偏是雅月和朗星两个从小就被人娇惯坏了,原本是气不过之前受过的羞辱,想要逼着青檀亲自登门道歉求好,方能讨回一局,没想到这个和尚进门就是一通冷炮,打得二人毫无还手之力。 雅月羞恼道:“青檀,我几时仰慕过你了?你少在这里自作多情。” 青檀冷笑:“贫僧是否对你多情,怕是雅月公主自己心里头明白得很,此时说出这话来自欺其人有意思吗?” 朗星大怒:“青檀,你莫要欺人太甚。” 青檀回眼看他:“我欺人太甚?我敢说你楼兰国太子的病症与我西突丝毫没有关系,你敢说我西突国两位王叔的病与你们楼兰无关吗?到底是谁在欺人太甚?” “你……”雅月姐弟登时被堵得没有了脾气。 青檀眼瞅着话已经说明白了,自己的气也出了,当即一抖袍服,站起来冷声道:“本世子还是那句话,两国合盟对于国民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但是也非只有联姻一条路可以走,往后若想两国交好,还请二位好自为知,莫想用什么邪门歪道的把戏来逼得本世子就范。” 话一说完,青檀抖了抖僧袍转身就走,忽然听得身后传来一个冷冰冰的声音:“青檀,怎么你没死啊?” 青檀愕然止住脚步,只觉心头一颤! 是她的声音,真的是她吗?她怎么会在这里? 身后的两位侍女勃然大怒,回头骂道:“哪里来的小女子,竟然对我们世子出言不逊?还不出来受死?” 金一秤抱着肩膀从帷幔后面踱出来,一步步地向着青檀走过去。 青檀闭上眼睛深呼吸,是她,没错,是金一秤,我那位日思夜想的中原的“发妻”。 实在想不到,你会到西域来,太巧了,这真是太巧了! 青檀眼眶渐自有些发热,他转过身看着金一秤,脸上慢慢地升起一抹惊喜。 是她,真的是她,许久不见,她的个子又长高了,人也愈发地漂亮了,只是她脸上的表情……唉,她这个笑容怎么和周大勇发脾气的时侯那么象呢?看上去好欠抽! “嘿,秃驴青檀,我刚才叫你,你怎么不答应啊?”金一秤抱着肩膀冲着他一声冷笑。 身后的两名侍女飞雪和盈袖将腰刀一拨就要上前,青檀抬手止了她们两个,板脸道:“金一秤,注意一下自己的措辞……” “哈!”金一秤仰脸一笑,走到他身边小声说:“世子大人,你还是先注意一下自己的脖子和嗓子吧,你刚才那杯茶里面,我给你加了点料……” 第558章重逢 青檀正要发火,突然发现自己的嗓子突然发不出任何声音来。 金一秤转脸对青檀身后的人大声道:“你们世子说了,让你们全都退下,到外面去等他。” 青檀想要抬手扯住金一秤 ,却发现自己的头不由自主地点了两下。 飞雪和盈袖两个正要带人上前捉金一秤,看到青檀突然点头,虽然莫名其妙,却也不得不退下去。 眼看金一秤突然出现,舌如利刃,瞬间扭转颓局,雅月不由大感痛快:“金姑娘你和西突世子,你们两个人认识?” “何止认识,我们两个简直是太熟了!”金一秤笑得一脸没心没肺。 “公主,前几日听你说起有位世子拒了你们楼兰国的求婚,我还当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呢,原来就是这头秃驴啊? 哇,看看他现在这个人模狗样的德性,你们是想不到吧?这个货打小就是我们一个村儿的!向来偷鸡摸狗不干好事儿,这会儿摇身一变当了世子,他还真敢抖起来了?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也!” 雅月和朗星的脸色同时一亮:“青檀世子,金姑娘说的话是真的吗?” 青檀想要开口骂人,只觉得一口热气堵着喉咙,头又不自觉地点了两下。 朗星的脸上登时大放异彩:“青檀世子,原来你是这种人啊?” 金一秤继续暴料:“不止如此,我们的青檀世子以前当和尚的时侯,和青楼里的姑娘们交情也不浅的呢!” 雅月掩口失笑:“想不到世子还是一个花和尚啊?!” 青檀气得脸色通红,三步两步跑过来就要捉金一秤,金一秤哪儿能被他扯住,身子一扭躲到雅月和朗星中间:“我们的青檀世子可是位有大智慧的人,一边救人,一边嫖娼,劳逸结合,身心愉悦!” 青檀气得把脚一跺,想要开口去骂,头又止不住点了几下。 金一秤赶快大叫:“你看你看,他自己都点头承认了,青檀世子果然好奇葩的吧?” 青檀不能说话,伸出手来对着金一秤比划:“有什么事儿,我们私下里再说,你现在不要当着外人的面胡说八道。” 金一秤自从看见他的那一刻就被一口恶气堵了心,这会儿才不想听他解释,大声质问道:“谁是外人?在你心里,又几时把我们当成自己人过?” 青檀伸在半空中要抓她的手僵僵定住,金一秤看着他,一抹委屈不自觉地浮上眼底。 青檀逼着自己定了定神,又抬手比划道:“所有的事情,我会慢慢地和你解释,现在先不要再闹了。” 金一秤顿时火起:“你说不让我闹,我就不闹了?你当你自己是我的什么人啊?我们全都把你当骨肉,当兄弟,当成这辈子永远无法被人替代的人,你呢?你拿我们当什么了?” 青檀的脸色陡然僵住,垂下手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朗星和雅月看眼前这出大戏看得热闹,突然看到两个人即不追了也不骂了,朗星忍不住插嘴:“金姑娘,青檀世子是怎么做到一边嫖娼,一边救人的啊?” 雅月实在无法脑补那是个什么情形,背过身子一把捂住脸。 金一秤慢声开口:“他……他是在救我和我弟兄们的路上顺便嫖了个娼……” 雅月有点不好意思地干咳一声:“要是这么说的话,青檀世子也不是完全一无是处的嘛。” 金一秤低下头呵呵冷笑:“对,他的确不是一无是处,他只是对任何人都没有感情,我们这些人把他当兄弟,他拿我们当什么? 我们一直都以为他已经死了,我们在城外给他建了衣冠家,每月的初一十五都去祭拜,清明上元都去扫墓,他倒好,自己躲起来当了世子,把日子过得无比滋润,却把我们全都忘了个干净……” 气氛突然变得有些诡异,谁都能看出来金一秤是真的伤了心,朗星心痛地看了她一眼,收起了看八卦的心思,小声道:“金神医,你莫伤心,或者,世子他也有苦衷的是不是?” 雅月也小声说:“对啊,嫖娼是嫖娼,救人是救人,根本就是两码事嘛。” 金一秤抬手抚了一把眼泪,回头冲着青檀微微一笑:“算了,青檀世子,此时该说的话我也说完了,心里也就轻松了,是我们这些草民就是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往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再不相欠。” 话一说完,金一秤把手一挥,转身就走。 一股粉末扑了青檀一脸,青檀掩口咳了一声,发现自己的嗓子里面可以发出声音了,叫了一声:“一秤,你听我解释。”冲着金一秤就追了过去。 剧情反转得太快,雅月的脑子有点转不过来:“我怎么刚才看到青檀世子的表情,感觉他很可怜呢?” 朗星点了点头:“看来青檀世子果然没有骗我们,他在中原当和尚的时侯的确是有老婆的,他刚才脸上的表情和父王被母后骂的时侯完全一样!” 雅月:“……” 金一秤大步往门外走,青檀三步两步追出来一把扯住她:“一秤,你听我解释,我被义父救回来之后。并不是故意不去找你们的,我是想要查明我的身世然后……” “阿娘!我和阿爹来接你了。”不远处突然响起一个脆生生的童音。 金一秤抬头就看到周大勇抱着阿达大步走过来。 “这个阿达,昨天晚上吵了一夜说看不见你他就睡不着,一大早非要让带她过来找你,一秤,事儿办完了,咱们一起回去吧……青檀?你怎么会在这里?” 周大勇看清眼前的人立马惊了一跳,把阿达放在地上,三步两步地跑过来一把扯住青檀的衣服,一脸的难以置信。 第559章发生过什么? “青檀,兄弟,还真是你啊?你竟然没死?” 青檀扯了扯嘴角,眼眶也有些湿润:“大勇,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们……” 周大勇抬手抹了一把眼泪正要说话,金一秤从旁边一把扯了他:“刚才不是说孩子想我了吗?这会儿又和外人扯什么啊?还不赶快带上孩子回家吃饭去?” 话一说完,金一秤弯腰把阿达往怀里一抱,扯着周大勇就走。 周大勇还想和青檀说两句话,被金一秤迎头吼了一嗓子:“几天不骂你就皮痒了?让你抱孩子快走,你听不见啊?” 周大勇吓得一吐舌头,抱着阿达一路小跑地跑在金一秤后面:“你一大早不是去找楼兰的公主喝茶了吗?怎么会遇到青檀的?唉,他这命可真够大的啊?到底是谁救的他?他这些年又遇到了什么事儿?为什么不回去和我们见面,你怎么不仔细问问?” 金一秤咬牙冷哼:“我们问?我们问得着吗?人家现在可是西突国的大世子,体面的上等人,和我们这样的乡下人没有联系,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周大勇再也不敢开口,偷着回头看了一眼。 只见青檀站在王宫门前,象尊石象般一动不动地看向他们,眼神无比复杂。 ** “无论如何两位王爷总算没事。”贺兰晴说到这里,故意顿了顿:“但是说起来,这件事还是因你而起,你若是想要拒婚,完全可以找一个别样的借口,用你有了妻室这样的话堵人家,到底是失了些体面。” 青檀低着头道:“皇祖母说的是。” 贺兰晴又道:“这会儿楼兰的太子和公主还在外面,今天他二人就是特地来就两位王爷的事情向咱们道歉的。 我看那两个孩子也挺有礼数,模样生得也很是可爱,年纪尚幼一时生气,办事失了分寸也是有的,我便说这事儿不打紧,全当是小孩子之间赌气,往后不再提了就好,只是这种事情,以后不能再发生了。 那雅月公主听我这么说了,连说我宽宏大量,呵呵,这些小孩子们啊,真是想起一出是一出的。” 青檀还在想着今天金一秤地着他那一番吼骂,只觉得身心麻木。 突然听贺兰晴又问:“我却听说那一日你到人家宫里去,话说得很不客气,可有此事啊?” 青檀道:“是。” 贺兰晴皱眉:“青檀,这个事情办的便是你的不对了,不管你以前是什么样的出身,现在你总是我西突国的世子,所说的每一句话,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要代表着我们王室的体面。 雅月和朗星二人行事幼稚,做什么事情不经深思熟虑,你就该巧妙地加以利用拿捏,恩威并施。一个方面邀买人心,另外一个方面又要显示我大国威严。可是象你这样直接上门去,强逞口舌之快,不但于事无补,恐怕还有失我西突王室的体面。” 青檀继续道:“是。” 贺兰晴又道:“其实适才那位楼兰国的公主我也看了,生得也很是端庄体面,若是两国联姻,倒也未必是件坏事。” 青檀的喉结上下滚动了几下,最终还是化成一个字:“是。” 说了半天,翻来覆去的只这一句话,贺兰晴也觉得无趣。 身后侍奉着的二王妃插嘴道:“青檀世子说是,可是说那楼兰国的公主他也心下中意了?若是就此两国联姻,说来也是件好事。” 三王妃也道:“我也觉得那楼兰国的公主不错,世子若是同意,那我们再坐下说合说合?” 青檀的喉结又开始剧烈滚动。 贺兰晴与他说了半天话,总是不见反应,不耐烦地将手一摆:“你下去吧。” 青檀深施一礼退了出来,出门问向身后的侍从:“楼兰国的公主和王子这会儿走了吗?” 飞雪道:“他们这会儿刚上宫外的马车。” 青檀步子迈得飞快,直向宫门外面追了过去…… 雅月和朗星坐在马车上相视 一眼,全都松了口气。 雅月看着弟弟:“昨日父王回宫,喝斥你我二人对青檀世子不敬,要我们亲自回来赔礼,这回怎么不见你再赌气了?还肯乖乖地过来陪我给他家老太后赔罪?” 朗星道:“这事儿若是放在以前,我定然不依他,昨天金一秤不是替你我二人教训他一顿了吗?既然如此咱们也便大度些,赔个礼就赔个礼呗。” 雅月低头偷笑:“你啊,还就是个小孩子脾气,定要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才肯罢休,昨日看那世子跋扈,我看你也是满脸不服,今天看他在太后面前被训得可怜,也便心软了?” 朗星也看着她笑:“姐姐还来说我?昨天看他在一秤小神医面前吃瘪,你不是也说他可怜的吗?唉,你说他和一秤小神医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啊?我怎么看着一秤挺生他气的样子。” 雅月冷笑:“男男女女之间还能发生过什么?只不过是这一个辜负了那一个,那一人又对不起这一个,这其中的官司,一时半会儿还真是说不清楚……” 二人正说话间,忽见车帘一掀,突然蹿进一个来,笔直地坐到他们两个人面前。 雅月和朗星惊了一跳:“世子,你这又是要做什么?” 青檀脸板得如果一块棺材板:“我之前告诉过你们我有妻子,现在你们相信了吧?” 雅月和朗星相视一眼,点了点头。 青檀又道:“昨天在宫里面闹了那么一场,现在我的妻子不理我了,你们说这个事情该怎么办?” 朗星眉峰一凛,当即恼道:“青檀世子,你这话说的是什么意思啊?你的妻子不理你,和我们有什么关系,难不成你还想讹诈我们?” 第560章义诊 青檀不说话,冷哼了一声。 雅月也开口道:“你口口声声说一秤小神医是你的妻子,可是我看人家和周老板处得很是亲近,人家两个人连孩子都有了呢,你说是你的妻子就是你的妻子了?” 青檀脸上挂霜:“那个孩子一看就不是他们两个人的。” 朗星道:“不是他们两个人的又如何?反正那孩子管小神医叫阿妈,管周老板叫阿爸,人家两个人看着就是比你们两个更般配。” 青檀突然一把扯了雅月的胳膊:“在你们看来他们两个人更般配是吧?那好,贫僧的妻子现在不理我了,我刚好可以娶你姐姐,这会儿太后也在,我此时就扯了你姐姐求她赐婚。” 雅月急得直拍他的手:“青檀,你给我放手,什么叫你妻子不理你了你才来娶我的?你拿我当什么呢?” 朗星也气得来回推青檀:“喂,你给我放手,和尚见得多了,象你这么流氓的可是第一回见,你这样的行为,有失西突国国体。” 青檀呵的一声冷笑:“哼,说来说去,其实你也不想嫁我嘛?那么之前你我二人的误会现在就一笔勾销,往后楼兰与西突和平共处,但是彼此再也不提联姻之事,可好?” 雅月气呼呼地道:“这里原本没人要提!” “若是我西突国的王妃和太后多事儿,又擅自提起,你也不应吗?” 雅月恼道:“你没了妻子才来找我,我说应便应,岂不是打我楼兰人的脸?” 青檀这才算是放心了,将脸色又缓了缓道:“适才我话说得有些急了,太子公主勿怪,我此时真的有事需要你二位帮忙。” 雅月冷笑:“不用问,是让我们帮你把小神医给劝回来的吧?” 青檀脸色一红,没有再开口。 朗星在一旁笑道:“尽管觉得你这个人不怎么样,但是我们和小神医还是有几分交情的,说吧,世子,你让我们怎么帮你?” …… ** 金一秤从昨天上午回来就不停地捣药,从早上捣到中午,又从中午捣到晚上,一个客栈里的人都听着她的房间里面丁丁当当地响个不停。 周大勇抱着肩膀从后面看她,眼瞅着金一秤捣完了一盘子长白山野参,又要把那一串红血的珊瑚串子也给捣碎了当药引子,周大勇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也得开口说两句了。 “那个……一秤啊,我知道你心里头不舒服,青檀那个货这事儿办得的确是差了点人品,但是话说回来,咱们昨天也看了,他现在的身份的确不一样了,现在都是西突国的世子了。 这人的身份一高,定然不如往日自由,他不回去找我们,也定然有他不得已的苦衷,你何苦因为这件事情就不理他了呢?” 金一秤手里的珠子被周大勇接走,又转着圈子满屋子找别的东西来捣。 周大勇追着她又劝:“我也打听过了,青檀虽然说名义上是西突国的世子,可是他们西突国真正没有几个服他的,远了不说,就他那两个王叔就麻烦得很。 哪怕国王没有儿子,人家两位王爷也都有各自的儿子呢,现在自己的儿子没有轮上当世子,反倒让个来历不明的和尚劫了胡,换谁谁心里下得去? 反正我是听说那两个王爷带王妃没少给青檀脸色看,还总是在暗地里挑唉着老太后教训青檀,青檀的日子过得苦着呢。” 金一秤终于停下了捣着药的手:“哪怕他再有苦衷,也不该连个信儿都不给咱们送。这一次若不是咱们意外遇到他,他是不是一辈子都不打算给咱们捎信说他还活着?” 说到这个问题,周大勇也有些无语,只得软言劝道:“一秤,总之你自己别生气了就好。” 金一秤冷笑:“我不生气,我有什么好生气的?大勇和弟兄们说一下,明天一早我们就启程回中原去,反正生意也做完了,钱也挣够了,还呆在这里做什么?” 周大勇无语,忽然听得楼下吵吵嚷嚷的闹成一片。 有人在楼下大声喊道:“周老板,一秤小神医,你们在吗?我们楼兰王室有宗大买卖要和你们谈。" 二人巴着窗子往外一看,只见雅月和朗星二人坐在外面的敞篷马车上,正在对着他们两个人招手。 金一秤和周大勇下楼与他二人见了礼,雅月笑道:“一秤,我们两个今天过来,又要有求于你了。” 金一秤道:“公主,怕是这一回我帮不了你了,我与大勇已经决定了,马上回中原去。” 朗星奇道:“小神医,你为何走得这么急?其实我们今天找你过来,是要与你共同完成一件功德无量的大事的。” 雅月接话道:“是啊,之前你巧施妙手救下朗星的事情已经传到民间,所有人都对你的医术医德颇为敬仰,为了为星朗多积福德,也为了替我们王室扬名,我们打算请你在王宫里面为我的国民义诊,由我们王室来支付诊金和药品。” 雅月将手一挥,侍从将几个大箱子抬了进来,箱子一开,全都是金灿灿的金砖。 金一秤低头沉吟,周大勇赶快在一旁插嘴:“难得楼兰国的君主是如此大德啊,一秤,这件事情办下来,可谓功德无量,哪怕是不图着这些诊金,咱们也得为民造福啊,你说是不是?黄二毛,张破仓,快点带着兄弟把这几箱金子给搬到楼上去。” 金一秤白了他一眼:“你说是不是?我不没开口呢,你就先把钱给收了,还要问我是不是?” 第561章鹿肉 雅月姐弟两个一起笑了:“一秤,你既然这么说,就是答应我们了,那么从明天开始,就请你到我们王宫前来义诊吧,我们姐弟两个陪着你,一起来做这件功德无量的好事。” 送走了雅月姐弟,金一秤抱着肩膀靠在窗子上看向大街上的行人,半天没有说话。 世事难料,她实在想不到青檀竟然没有死,经了一场大难,反倒顺利地活过了二十岁,说实在的,金一秤也很想知道这么多年来,在他身上到底经历了什么。又是什么人,用了什么样的手段,将他从鬼门关里救了回来,还解了他身上的毒。 她实在有太多个为什么想要问他了…… 至于她后来为什么突然对他发脾气,倒不是完全因为他一个口信也不给自己带,更是因为:你这个死秃驴身后跟的那两个漂亮的女人是怎么回事? 金一秤听到雅月亲口说:“青檀世子若是真有妻子,为什么会擅自收了两位美貌的侍妾在旁边?” 青檀当时完全没有反驳,而且看着那两个女人对青檀寸步不离的样了了,明显他们之间的关系挺亲近。 哈,如此说来你青檀在西突国的日子过得很滋润啊?怪不得你不给我们捎信说你还活着。 这样的心思自然无法说给别人听,金一秤只能生闷气,把屋子里所有能捣珠东西全都给捣了。 与此同时,周大勇也在范嘀咕,青檀是自己的兄弟,虽然他明明活着不给自己打招呼,这个事儿办得很不地道,但是他之前到底救过自己一回。 这一回可以意外遇到怎么说也是好事一桩,就把人家抢白一通彻底不理了,到底是不太地道,要不然,借着明天金一秤去宫里义诊的空儿,私下里去看看青檀去?哪怕是问问他这几年发生了什么事情也好啊。 周大勇打定了主意,第二天一大早,借口要出城买点东西过几天才能回来,骑着快马就出了城。 金一秤明知道他这是找谁去了,也装作不知道,随着雅月和朗星入宫义诊。 这一边周大勇到了西突国的王宫里面向内投了名贴,只说是世子的故人前来求见。 不一时,里面有侍人出来引了周大勇往后宫走:“这位公子,今天一大早世子就吩咐过我们,若是今天有位姓周的商人过来,定然是他的故人,让我们一定要好生招待您。” 周大勇笑道:“世子真是太客气了,我来看他,只是简单的叙个旧而已,你们不必太麻烦。” 那侍者笑了:“世子今天原本在府里等了你一整天,可是到了傍晚,二王爷和三王爷突然给他下了贴子,说是有要事相谈,世子拗不过便去了,走时特地嘱咐,先让您在此住下,晚一些他就回来与你相叙。” 二人说着话,便到了一处雅致的庭院内,侍者已经将酒食备好,安排着周大勇先吃点东西,又将住的地方打点齐整。 这些人客气得让周大勇不好意思,落了座又对那侍人道:“菜品太多,我一个人吃不完,不如你坐下来和我一起吃?” 那侍人笑道:“不敢不敢,您是世子的贵宾,我们只是下人,哪儿能与贵人同席。” 周大勇看他别扭,也就不强让,狼吞虎咽地吃完了一桌酒菜,又问:“你家世子平日里都做些什么?” 那侍者想了一下,答道:“我们国君常年在外巡视,国事一都交由世子一人打理,所以他平时也忙得很。” 周大勇点了点头,笑道:“青檀那小子我是知道的,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却也满肚子学问,治国理政的事情,他干得来。唉,对了,我适才听你的口音,你不象西突人啊,老家是哪儿的?” 那侍人顿了顿:“小人是在西突长大的,祖上却不是西突人,公子,这个酒好得很,您再多喝一些。” 周大勇抬头看了那侍人几眼,西突国各族混杂而居,这人可能别的国家的族人到了西突王室侍奉,倒是也不奇怪。 周大勇心下也无防备,只管低头喝酒,酒过三巡,突然觉得头脑昏沉,原以为是酒劲上了头,周大勇想要起身动上几下,未曾想到四肢忽感僵麻不已,眼前一黑,扑倒在桌子上。 那侍人咬牙一笑,冲着身后一招手:“来人啊,把他给我捆起来!” …… ** 火红的炭火灸热滚烫,将新鲜鹿肉烙在上面,“滋”的一响,要了命的鲜香味道弥散开来。 二王爷抚掌笑道:“青檀,今日这鹿肉可新鲜得很,是我与三弟新捕的幼鹿,特地在那园中圈养月余去了那一身野草气,今日特地请了你一同前来品尝。” 青檀道:“谢过二王叔。” 三王爷示意侍女奉了一壶绿酒到青檀的案几上:“这壶酒也非是我西域产出的果子酒,而是那中原出的江米酒,我昨天尝了,味道虽然淡了点,却也是你们中原味道,今天特地叫你过来品上一品。” 青檀又道:“二位王叔有心了。” 二王爷抚着下巴上那青翠的胡茬笑道:“青檀,王兄三个月前出西域各国,临走之前命你代理监国,实话实说,彼时我与你三王叔还生怕你理不了政事,未尝想这几个月来,你倒是把我西突国治理得井井有条,倒也使我二人对你刮目相看。 今日,我二人要一同敬你一杯,称你一声世子,当之无愧。” 青檀颔首还礼不卑不亢,侍者将烤好的鹿肉上了桌,一面烂熟金黄滋滋冒油,而另一面却还是生的,一滴一滴往下滴着血水。 青檀看了看那块鹿肉一眼,将手里的筷子慢慢放下。 第562章落水 二王爷故意问道:“世子为何不食?可是吃不惯我们这西突国的灸烤美味?” 青檀笑道:“这鹿肉做得甚是美味,容得贫僧多喝几杯美酒,将肠胃暖得热了,再来下口。” 二王爷呵呵一笑:“怕是你吃不惯这生血热肉吧?也难怪,你自幼在中原长大,断然不知道此等野味得是半熟的吃在嘴里才鲜美。” 青檀低头看着盘子里的鹿肉不动声色,断定这二位还有下文。 果然,三王爷就着酒杯抿下一大口,朗声笑道:“青檀啊,你可知我西域三十六国加起来疆土会有多大?” 青檀道:“许是中原那么大?” 二王爷一击掌:“对,那你再说说,这西域三十六国凭什么统一向大黎朝俯首称臣?” 青檀又道:“是因为义父。” 三王爷拍案叫好:“一语中的。” 二王爷再问:“那若是大黎离了我西突,这西域三十六国还会臣服于他吗?” 青檀不语。 三王爷又问:“那若是我们西域三十六国一起脱离了大黎,那他们又会向何人俯首称臣呢?” 青檀道:“自然是这西域三十六国中最强的那一个。” 二王爷和三王爷同时抚掌大笑:“青檀,你果然是个聪明人,怪不得王兄会立你为世子。青檀啊,如今我们两个也不把你当成外人。 王兄这一生劳碌,忙得连生儿子的时间都没有,于这三十六国中往来斡旋,这里起了摩擦他去那里平,那里有了不忿,他去那里和,这西域三十六国个个敬仰的是他。我敢说这一句话,咱们西域,有人不识大黎天子龙子骥,却无一人不识我的兄长赫赫兰暇。” 青檀道:“是,义父在这三十六国的君主之中的确最有威望。” 二王爷抿了一口酒:“话说到这里了,青檀,我倒要问你一句,那我们为什么还要向大黎称臣呢?我等坐稳了这西域三十六国的头把交椅,让其他三十五国向我等称臣纳赋,岂不痛快?” 青檀翘唇一笑:“我在中原听过一句话,欲戴王冠者必承其重。有的话只是听着痛快而已,真正设身自处,却也为难,如义父这般豪杰,且不愿使西域自治,我等又怎敢说此大话。” 二王爷将酒杯在案几上一顿,冷声道:“果然没有胆色。” 青檀不语,将那盘鹿肉往远处推了推,反取了一口小菜放在嘴里,低头喝酒,再不发一言。 三王爷看得场面尴尬,赶快笑道:“二哥,你看看你,本为家宴,怎么扯着扯着又把话题给扯得远了?我看外头月色甚好,不如我们一同去湖边赏月?” 二王爷依然黑着一张脸,由三王爷连拉带扯地扶起来,一手扯了青檀一手扶了二王爷一起向湖边走去。 月色皎洁,将湖水照得清亮,三人在湖边的凉亭上入座,三王爷将手一挥,一众胡姬侍了乐嚣继续吹奏,青檀一脸淡漠地低头喝酒,照样目不斜视。 忽然听得身后的侍女掩口惊呼一声:“啊,那里是个什么东西?好生吓人?” 众人一起抬头,却见湖水中的凉亭上站着一个人,只着一身白色里衣,黑发覆面,身子在随着风不停地打晃。 三王爷佯怒地一拍桌子:“何人如此大胆?竟然敢惊扰孤家设宴?来人啊?把他给我抓起来砍了。” 青檀抬头冲着那人看了一眼,不由变色:“且……” 慢字还未出口,却见那人身子一晃,象是被什么东西推了一把,直直地向着湖水里面跌了下去。 周大勇! 青檀暗道一声不好,掀起僧袍站起来就要唤人去救,却被三王爷一把按了肩膀,冲着他皮笑肉不笑地问道:“世子,此人你可认识?他私闯王宫,不会是你授意的吧?” 青檀的脑子嗡的一声响,立马明白自己这是中计了,赶快道:“离得太远,我看不清此人是谁,只是今日家宴,有人落水,定然不吉,还是先把他给救下来的好。” 两位王爷呵呵一笑:“救他?哈!私闯宫禁本来就是死罪,救上来也是一刀,不如让他自己淹死的好。” 周大勇入了水,脑子好象清楚一些了,舞动手脚拼命在水里划动,无奈他下水之前就已经中了迷药,手脚总是不听使唤,身子不自觉地就往下沉。 青檀眼看他的身子一丝丝地往水里沉下去暗自着急,起身要救,却被那两人死死按住肩膀,青檀沉声道:“二位王爷,我到底是个和尚,见死不救,怕是佛祖怪罪!” 二王爷一声冷笑:“呵呵,适才不是他自己跳下湖里去的吗?佛祖哪里会去怪你?” 眼瞅着周大勇命悬一线,青檀忍无可忍,冲着身后道:“飞雪,盈袖,下去救人!” 飞雪盈袖冲着湖面奔去,却被几个侍人一起挥刀拦住,两位美女立时拨刀相向,场面立时混乱起来。 二王爷和三王爷一人一边强按了青檀的肩膀,怒声道:“青檀,你为了一个南蛮子就与两位叔父翻脸,这事儿做的怕是不对吧?” 青檀冷声道:“二位叔父有话直说,何必连累无辜?这个人我还真是救定了。” 青檀话一说完,将手一扬,一把粉尘扑面而来,两位王爷捂着脸就往后躲。 青檀借机从他们手里挣扎出来,跃入水中冲着周大勇游了过去。 周大勇此时口鼻中已经灌满了水,明明意识清楚,身子却是止不住地往下沉,眼看这条小命就要交待在这里了,突然一条手臂伸出来,牢牢地托住他的肩膀把他的身子往上抬。 第563章太后 周大勇认出眼前那一扇洁白的僧袍,心里陡然一轻,与此同时,两个人一起浮出水面,全都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青檀一边携着他奋力往岸上游去,一边急声问道:“大勇,你没事吧?你给我说句话。” 周大勇终于缓出一口气来:“兄弟,你又救了我一回。” 青檀苦笑:“你这个傻子,那天已经见过一面了,何不等我再去找你们,偏要一个人入宫来寻我?” 周大勇此时已经想明白了一些事情,低声叹道:“兄弟,我他妈的不是惦记你吗?” 两个人堪堪游到岸边,两柄钢刀已经架在了周大勇的脖子上。 几个侍人将青檀扶出水面取了巾帕给他擦脸。 周大勇却被人一把扯了领子扯到另一边,被押着脖子跪在地上。 抬头看了青檀一眼,周大勇突然一声大吼:“他妈的,你这头秃驴借了我的钱不还,原来是躲在这儿了?害了我追了几千里来找你。看你现在混得也挺不错的,那啥也别说了,赶快还钱。” 青檀瞪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周大勇继续演:“喂,别假装不认识我就得了,今天既然已经见面了,我啥话不说,你把上回一起嫖妓欠的钱还我,我便直接走人,你若是不还。我出了你家大门口就继续闹,我让天底下所有人都知道知道,你小子骗着我去嫖娼,你把姐儿们的便宜都占了,反倒害我被人打了一通,身上的钱也被抢光,还……还光着屁股就被人给赶出来了,老子的脸都在兄弟们中间丢尽了。” 青檀看着他冷笑:“你抢了贫僧的老婆,如今连孩子都生了,我骗你一回又如何?适才真该活活淹死你。” 周大勇拼着老命就要挣过去打他:“老子看你死了,这才娶的你家女人,这事儿你怨不着我。” 青檀冲过去就要踢他:“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不就是想拿着我老婆抵以前的旧债吗?” 周大勇破口大骂:“老子我日你个先人!” 青檀迎面吐了他一口:“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先人是谁,你小子先查清了他是哪一个再说,可别叫日错了人。” 两个人就跟两个乡野莽夫一般对骂,言辞粗秽得叫人没法听。 旁边那两位王爷捂着脸往一边看。 赫赫家族向来以风流得体著称, 青檀虽然不是个正经和尚,平日里也端得很严,在外人面前向来体面得很,没想到这会儿能跟人对着骂出这么难听的话来。 周大勇梗着子大吼一声:“青檀,我叉你妈!” 青檀的脸色陡然一变:“你特么找死!” 取了旁边的刀冲着周大勇就砍了下去,一刀砍偏落在押着他那个的手臂上,周大勇得了空向着湖水里面一跳,转眼游得没影了。 一群人回过神来要去追周大勇,青檀拦在这些人面前大骂:“王八蛋,刚才淹不死你,这会儿你也跑不出去!老子我等着你一会浮上来,好给你收尸!” 周大勇本就水性极好,适才要不是中了药,入了水也根本不会有事,这会儿药性醒过来了,水平完全可以正常发挥,听到青檀在岸上喊:“你一会儿浮上来!”立马会意,一个猛子扎进水里,冲着上游游过去。 西域人多大水性不好,倒是也有几个侍卫跳进湖水里面追他,没追多远就跟不上了。 二王爷和三王爷今天原本是打算当面杀了周大勇,好给青檀一个下马威的,没想到被这两个人三糊弄两糊弄的把人给放跑了,不由得满脸怒气。 “青檀,就为了这么个南蛮子,你竟然耍我们?” 青檀一脸无辜地道:“二位王叔误会了,我之前在中原的时侯与这无赖打过交道,他吃过我的亏,我也坑过他几回,实在没有想到这么多年了,他竟然会寻到西域来报复我,适才侄儿失礼,两位王叔勿怪,但是我可从来没有耍你们的意思啊。” 二王爷冷笑:“你将这无赖引入宫中,此时他又跑了,万一他在宫里乱蹿惊吓了妃子女眷,你该当何罪?” 青檀一摊手:“我没有放他进来啊,谁知道是哪一个放他进来的?” “你……” 三王爷干咳一声道:“反正这样的人不能放着他在宫里头不管,赶快带人各宫寻找。” 青檀不说话,随着一众人满宫寻找周大勇。 这边周大勇一口气游出好远这才把着石头上岸,打眼一瞅,也不知道这是到了哪一处宫里,周大勇把身子隐在假 山后头,刚把衣服给脱下来想要拧上一把水,突然听到身后有人一声惊呼:“是什么人在那里?” 回头一看,只见几名宫娥侍着一个中年美妇正站在廊上赏月,周大勇光着膀子正想开口说话,迎面先就打了一个大喷嚏。 那宫娥恼道:“哪里来的莽夫,私入太后宫禁,还如此失礼?来人,把他拿下,投入牢里去。” 几个侍人七手八脚地来捉周大勇,却见中年美妇抬手道:“慢着,把他给我带过来,我看看。” 周大勇被押到面前,那中年美妇问道:“看你容貌象是中原来的,怎么会跑到我西突的王宫里的?还弄成这般模样?” 周大勇道:“这位夫人,我是中原的药商,原本是想到西突做点生意的,成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当年的一个债主,他欠了我的钱,我便追着他还,没想到,竟然追到了这王宫里。” 那美妇恼道:“我赫赫王室哪里会有人欠你的钱?!明明就是在胡言乱语。” 第564章真相 周大勇梗着脖子大声说:“夫人,我说的可都是真话,那个人叫青檀,是个和尚,以前他在中原的时侯,欠了我一屁股债,我原想着他死了,这笔钱我也不再要了,未尝想会在西域遇到他。 我们中原有句俗话,嫖债赌债不能欠,欠了就会烂屁眼!青檀那个小子,他欠的就是我的嫖债!” 这话说得实在粗秽,那美妇人拿着帕子掩了脸不去看他,忽然听得宫门外面吵闹声一片,却是两位王爷带着青檀一起到了宫门外头。 那美妇人道:“今天这是什么日子?怎么会热闹成这样?让他们都进来说话。” 转眼二王爷,三王爷和青檀一起走了进来。 两位王爷一看见周大勇就目露凶光,周大勇一看到跟在他们后面的青檀立马大叫起来:“就是他,夫人,就是这个人欠我的钱,他不还钱,刚才还打我,夫人,您得给我作主啊。” 青檀一脸尴尬,上前施了一礼道:“孙儿见过皇祖母。” 贺兰晴奇道:“青檀,适才这人说的话可是真的?你当真欠过他的钱?” 青檀干咳一声道:“回皇祖母的话,孩儿幼年时与此人相识,未尝想此人是个无赖,一而再再而三地坑害孩儿,所以孩儿就设计陷害了他一回,没有想到他这么记仇。” 周大勇立马大吼:“什么叫设计陷害了我一回,你害了我好多回了,上回偷看寡妇洗澡那一回,也是你带我去的,带得我被一个村儿的人打!” 二王爷忍无可忍:“当着太后的面还敢胡言乱语,还不赶快住口?” 事情闹成这样,贺兰晴总算是听明白一点了,叹了一口气道:“青檀,你之前在中原如何荒唐,我不与你计较,可是你如今已经是我王室中人了,哪里还可以再欠人银钱?到底欠了人家多少钱?此时一并还清了,将人家送出去便好。” 青檀低着头不说话,眼睛似有似无地冲着两位王爷扫了一眼。 周大勇会意,上前一把抱住贺兰晴的大腿:“太后,现在已经不是钱的事儿了,我刚才不知道他的身份与他闹了那么一场,他定然心下记恨,只要我一脚踏出宫门,断然死无全尸,太后,太后,您老人家大慈大悲,你救救我啊。” 青檀一声冷笑:“现在你知道怕了?适才你还骂我先人?哪怕是被杀也是活该。” 周大勇被“吓”得放声大哭,抱着贺兰晴的大腿更加不松手。 两位王爷看着这两个人一唱一合地在母亲面前演戏,气得肝儿痛,可是也不敢在母亲面前多露出些什么来,只得劝道:“母后,原本是些小事儿,不该惊扰到你的,不如把这个人交给儿臣,我们来处置他。” 贺兰晴摆摆手道:“罢了罢了,小孩子家家的不懂事,怕是适才也被你们给吓住了,今天晚上且让他宿在我的宫里吧,我与他好好说说,你们几个先退下吧。” 太后这么一发话,两位王爷也不能再多纠结,只得给太后施了一礼,也自退下了。 青檀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慢悠悠地往回走,身后二王爷三王爷气哼哼地在他背后跟着,脚步不急不徐,可是气势却有几分异样,不似刚才那么盛气凌人,倒是依然可以感觉到暗流涌动。 青檀止住脚步回身道:“请二位王叔前面走。” 二王爷和三王爷慢步踱到他的面前来,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突然怒声质问:“青檀,你不必再装蒜了,那人是人朋友不是?你故意设计救他的对不对?” 青檀冷声一笑:“二叔既然已经看出来了,又何必再问?” 二王爷突然将手一扬,一把钢刀架到他的脖子上:“青檀,你为了一个乡野蛮夫就敢这么得罪我,当真是不怕死吗?现在王兄不在,我在这花园里一刀结果了你,明日只说你是被宫外来的刺客杀死的,你又奈我何?毕竟你只是我王兄的义子,而我是他的同胞兄弟。” 青檀依然面不改色:“王叔既然已经动了杀心,那就动手吧,还等什么?” 三王爷赶快来劝:“青檀,莫要与你二叔强倔,你为了一个大黎国的无赖这般得罪你二叔哪里值当?现在找个借口去太后那里把人要回来,交给我们两个不就得了?” 青檀垂着眼眸还是一言不发。 二王爷悖然大怒,大骂一声:“你找死!”挥着钢刀冲着青檀的脑门就劈了下来。 青檀垂眸即不闪避,也不呼救,只听耳边刀风呼啸,“砰”的一声落在背后的山石上,碎石落下,溅脏了和尚的衣角,和尚睁开眼,依然波澜不惊。 二王爷和三王爷相视一眼,忽然全都笑了。 “青檀,想不到你骨子里是个如此重情义的人。” 青檀抬手掸了掸衣角:“二位王叔过奖。” 三王爷突然开口道:“青檀,你对朋友尚且如此重情?那么对你的生身父母呢?” 青檀眉峰一凛,嘴角不由得抽动了一下。 二王爷笑了:“青檀,两位王叔今晚所做的一切皆为试探。现在我们就郑重的告诉你,你的生身父母到底是谁,又是谁杀了他们!” 青檀:“……” ** 周大勇由侍人领着在后堂换了衣服,再出来的时侯,已经是体面光鲜的一个大小伙子了,上前给贺兰晴施了一礼,恭敬地道:“草民谢过太后适才救命之恩。” 贺兰晴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浅浅一笑:“坐下吧,说一说你与青檀到底是怎么回事?” 周大勇把袖子一挽开口就骂:“您是说青檀啊?太后,您是说那小子是吧?他可老不是东西了……" 贺兰晴一口打断他:“你们是朋友对吗?” 第565章义诊 周大勇想说“不是。”迎上贺兰晴的眼光,却是什么话也出不了口了。 贺兰晴笑着叹了一口气:“虽然我不喜欢他,但是,他到底是我西突国的世子,为了兰暇,我也不希望有人会对他不利。若是适才二王爷和三王爷对你做了什么事情,我也希望你可以原谅他们。” 周大勇低着头不敢说话,掌心已经出了一层薄汗,这位太后表面看上去很是庸和,骨子里却是个极为聪明的人物,青檀的处境,她看得比自己清楚。 贺兰晴又看了他一眼:“此时怕是二王爷和三王爷的气还没有消,你此时一旦离开,怕是他们也会对你不利,你不如就在我这宫里多住几日,也好给我说一说中原趣事,陪我解解闷。” 周大勇伏身施礼:“是,太后。” ** 金一秤这几天可谓是忙得焦头烂额,义诊的消息发出去的第一天,王宫外面就围了几百人,到了第二天,就是上千人了,到了第三天,等着义诊的人硬是排到了城外去,不得不由王家侍卫前去帮忙维持秩序,金一秤带着兄弟们忙得脚不着地的,中间连喝口水的功夫都没有。 金一秤这个人有一点儿好,那就是敬业,原本心里窝着气,看什么事儿都不顺眼,可是一看到眼前的病患这么多,便是什么事情也顾不上了,一心诊治病患,忙得脚不沾地。 雅月和朗星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本来是依着青檀的计策想要留住金一秤的,未尝想到让人家忙成这样。 于是雅月也带着一众宫人跟在金一秤身后帮她取药配药照顾病患,朗星也带着卫兵帮着在宫门前面维持秩序。 楼兰的国民们看到太子和公主竟然亲自为自己服务,都在心中感恩戴德不已,跪在地上连声称诵王室恩德。 雅月和朗星自幼被国王娇养着,极少与民众接触,这一回才算是亲身体会到被民众爱戴的感受,顿时感悟颇深。 中午吃饭的时侯,难得有了一会儿闲暇,雅月坐在金一秤旁边与她攀谈:“一秤,我看你年纪也不大,顶多与我相妨,怎么会有如此高明的医术?似乎这天底下没有你治不好的医症一样。” 金一秤笑了笑:“我的医术说不上有多高明,只是积累得经验多了些而已,何况这个时代空气中没有太多的污染物,人们得病的根源也都很简单,没有什么怪病恶病,自然也就好治些。” 雅月有点听不懂她说的话:“一秤,你可真有学问,你们中原的女子全都象你这般渊博吗?” 金一秤道:“那倒不是,在我们中原也有一句说话,说是女子无才便是德,她们书读得或者少些,但是别的方面也会很优秀,比如说手工,我们中原女人做的女红都相当美的。” 雅月一脸神往:“中原一定是个很美的地方,我一直都想去看看,前几年我父王原本答应了让我和朗星去中原求学,就象当年西突国的王子和公主一样,可是这两年他反倒不提了。” 金一秤低头整理着药具,随口问道:“为什么不提了?你们两个如果真的去的中原,怕是可以学到更多的东西,也能开拓眼界,将来太子监国,对他肯定大有益处。” 雅月小声叹了一口气:“这其中的原由,一句话两句话,自然是说不清楚的,西域三十六国表面平静,暗地里也复杂得很。我们与大黎之间其实也……” 话音未落,突然听得宫门外面有人传唤:“大王回来了。” 雅月一脸欣喜地站起来:“父王回来了,朗星,快点随我一起去外面迎接。” 话音未落,楼兰王已经大步走了进来,雅月和朗星一起迎了上去,被楼兰王一边一个搂在怀里。 “我的月亮和我的星星,父王这几天不在家,你们两个人可曾乖乖地听话?” 一对儿女偎在父亲身边撒娇,雅月道:“父王,您看您都说了些什么啊?我们两个已经是大人了?还有什么不听话的?” 朗星也道:“我们不但听话,而且还做了一件利国利民的大好事,我们请了一位神医来给我们楼兰国的臣民义诊。父王,我给您介绍,这位就是儿臣的大恩人金神医。” 金一秤上前与楼兰王见礼,楼兰王笑道:“我的政务很忙,还是第一次见你,之前听说你把星儿的病给治好了,我就感觉到很是意外,原来以为你该个一把年纪的老头子了,没有想到竟然还是一个小姑娘,难得,实在是太难得了。” 金一秤施礼道:“陛下言重了,我只是个医生而已。” 楼兰王听了她的口音,反倒一怔:“你是大黎人?” 金一秤低头道:“是。” 楼兰王的面色陡然一黯,冷脸回宫,不一会儿,传令下来,门外等侯义诊的人让他们及时散了,若是再想义诊,可以等过几日由楼兰国的的神医为大家诊治。 眼瞅着这个陛下的态度转变得这么快,金一秤也有些诧异。黄二毛他们几个也正是忙得满头大汗的,此时听说突然不让再治了,一个个的也都莫名其妙。 朗星趁着父亲不注意,偷偷从宫里溜出来找到金一秤:“金神医,对不住啊,实在没有想到父王突然回来竟然是这个态度,您别往心里去。” 金一秤止不住问:“你和你姐姐请我来义诊可是给王室树立威德的好事,为什么你父亲反倒会不高兴?” 朗星有点不好意思:“还不是因为你是大黎人?我父亲向来很讨厌大黎人。” 第566章求婚 金一秤忽然想起来,自己第一回见到雅月的时侯,她就是因为看出来自己和周大勇是大黎人这才出言不逊的:“你们王室的人一直都很讨厌大黎人吗?” 朗星道:“其实我们西域各国和大黎的关系并不象表面上那么好,我们的国君被迫每年向大黎缴纳税赋,还要向他们的君主俯首称臣,这让很多人心里很憋气,难道你没有发现在我们楼兰经商的大黎人很少?” 金一秤仔细一想,还真是,她走过这么多地方,很少看到中原的商贾,所以自己才能把药材卖出那么暴利的高价。 “不过这段时间,我们和你们相处下来之后,发现大黎人并没有别人说的那么坏,你们是好人,我们也有心和你们交朋友,但是很明显,父王他不太高兴,在他心里还是觉得你们大黎……” 话音未落,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干咳,回头只见楼兰王不知道什么时侯又出来了,此时就站在他们身后不远的地方,对着金一秤冷眼以视。 朗星满脸尴尬,金一秤反倒坦然:“刚好我们也有事要走,既然不必再做义诊了,那我们就此别过吧。” 黄二毛在身后碰了金一秤一下:“大姐,你忘了大哥,大哥还没回来呢。” 金一秤冷笑:“他不是去找青檀去了吗?他们哥两个感情好,那就让他留下呗。” 黄二毛挠了挠后脑勺:“一秤姐,不是我说你,其实我们早就看出来了,大哥他之所以不再提和你有婚约的事儿就看出来之前你和青檀你们俩个……啊哟……大姐,你别瞪我啊,我说的都是实话。 大哥私下里跟我们说过,他的确喜欢你,喜欢得都快要疯了,可是他更希望你能和你真心喜欢的人在一起,现在青檀还活着,大哥特地去找他,就是有意成全你们两个,你怎么还怨上他了呢?” 金一秤勃然大怒:“黄二毛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啊?什么叫成全我们两个?我几时说过我要和青檀我……我们两个有什么了? 告诉你黄二毛,我把话给撂在这儿,哪怕是青檀那头秃驴他现在屁颠颠地跑过来,在姐姐我面前跪下来,当众说上一句我错了,我也不会原谅他一分,更加不会回到他身边和他发生什么故事的。” 许是金一秤说话的声音有点大,楼兰王听得又止不住眉头耸了几耸,看向金一秤的眼神更加厌恶。 正说话间,突然听到外面有人大声传唤:“西突世子到。” 黄二毛一吐舌头:“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转眼就看到青檀身着一身洁白的僧袍大步走了进来,还是如往日般清冷的面目,眼睛里也看不出任何温度。 楼兰王看向身后的侍者:“之前他不是已经拒绝过我们的求婚,我们也已经当场戏弄过他了吗?这会儿,他又来干什么?” 雅月小声道:“大概他是来找金姑娘的吧?” 楼兰王眉头一皱:“怎么他们两个还有关系?大黎人果真很讨厌。” 金一秤眼瞅着这个人大步走过来,怔然呆在原地。 只见青檀大步走上前来,将僧袍一提缓缓跪下,伏在地上行了一礼,小声道:“请原谅,是我错了。” 周围一片哗然,身份尊贵的西突国的世子竟然当众向一位平民出身的女人下跪认罪? 天啊,这个场面实在是太感人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金一秤和青檀两个人的身上,人群里已经有无数年轻女人激动得几乎抽泣起来。 雅月公主一把捂住胸口激动得几乎要晕过去了:“实在没有想到青檀世子会是个这样的人……不,我的意思是说,他实在是太多情了,他对金神医的感情也实在是太感人了。” 朗星也直掩自己的嘴巴:“这就是大黎人口中所说的破镜重圆吧?这样的场面,的确是太让人感动了。” 楼兰王听着儿女的话,脸色愈发难看。 黄二毛他们几个也全都站不住了,相互扶着直打哆嗦:“他娘的,这年月,连和尚都这么会撩妹了,还让不让咱们兄弟们活啊?” 金一秤万万没有想到青檀会突然玩了这么一出,那天在宫里故意让他出丑,他后来也没有再追出来解释,原来……是等着今天当众向自己道歉的啊。 要是这么说的话,倒是可以考虑一下原谅他。 金一秤强抑着胸口起伏的小鹿,故意板着脸:“你……你这样是干什么? 别以为你随便认个错,这么随便一跪,我就原谅你了,再怎么说,你欺骗我们所有人在先,现在想要道歉也得有诚意一点啊,至少鲜花啊,蜡烛什么的……你得准备一下吧?” 金一秤说着说着就软了声音,强压着唇角的笑,溜着一对含情的大眼看向青檀。 迎住她的是青檀完全没有表情的脸。 青檀的视线越过她的头顶看向她身后的楼兰王。 “你往旁边闪一下!我是在和楼兰王说话。” 金一秤怔住:“你说什么?” 青檀的眸底升起一抹不耐烦,冲着楼兰王深施一礼,朗声道:“尊敬的陛下,我今天是特地来向雅月公主求婚的,现在,当着所有人的面,我恳请你把女儿嫁给我。” 在场的所有人再次哗然,剧情实在反转得太快,所有人的脑子都有点转不过来了。 楼兰王一皱眉头:“世子,你说什么?” 青檀从地上站起来,推开挡在面前的金一秤,三步两步走到楼兰王面前再次施礼:“国王陛下,我今天特地来,就是为了请求你,把你的女儿嫁给我。” “什么?!”不等楼兰王开口,雅月已经先一步跳了起来:“你不是说过你在中原有妻子的吗?你不是说过金神医是你的……” 第567章好酒 青檀淡定开口:“那是以前,如今我的身份已经不同了。公主,与你联姻对西突和楼兰有益,对我西域三十六国则更加有益,所以,为了大局着想,我必须娶你,请你答应我的求婚。” “为大局着想?”雅月恼道,“难道为大局着想就是你要娶我的唯一原因吗?你把我当什么?” “月儿,他说的对。”楼兰王突然开口,“自从你一出生下来,就该知道你是王室的人,你对整个楼兰国的国民负有责任,与西突国的世子联姻对楼兰和西突都有好处,对西域三十六国也有好处,所以现在,你必须答应他的求婚。” 雅月急出了眼泪:“可是……可是我……我……我不能……” 楼兰王看向青檀:“看来两位王爷已经和你谈过话了,是吗?” 青檀点了点头:“是的,该知道的事情,我全都知道了。” 楼兰王松了口气:“那么你现在就把我的女儿领走吧,请你帮我照顾好她。” “谢陛下。” 青檀从地上站起来,扯着雅月的手就往外走,雅月奋力挣扎,青檀弯腰一俯,把雅月打横抱在怀里,大步冲着宫门外停着的车辇走去,自始至终没有再回头看金一秤一眼。 朗星追了姐姐几步又退到父亲身边:“父王,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姐姐为什么突然要嫁给这个人了?你知道他们两个人是没有感情的?” 楼兰王怒声道:“身为太子,怎么可以如此目光短浅?西突与楼兰联姻是天大的好事,从今以后我们两个国家可以相互扶助,共襄共荣,这才是真正值得庆贺的好事! 子民们,你们已经看到了,西突国的世子已经带走了我们楼兰的雅月公主!从今以后,我们楼兰又多了一个兄弟,多了一个可以相互扶助的肩膀!子民们,现在一起欢呼吧!共同庆祝这件天大的喜事。” “万岁!万岁!陛下万岁,公主万岁!西突国的世子万岁!” 身边的宫人先一步振臂高呼,带动了身后的万千民众,大家同时忘记了刚才那狗血的一幕,纷纷扬起手臂大声欢呼,拥趸着载着青檀和雅月的车驾渐行渐远。 周围民众的欢呼声一阵高过一阵,震聋发聩。 金一秤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宫门的,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坐在路边的石阶上的,五感如同烟花般突然散尽,周围的一切突然变得那般遥远。 曾经想过要离开楼兰,再也不面对青檀,但是她却选择留了下来,她并不是猜不出来雅月和朗星为什么会突然提出让她来王宫义诊,那么丰厚的诊金,不是他们这种娇养惯了的太子公主说拿得出来,就能拿得出来的。 金一秤猜到是青檀做的手脚,他想让自己留下来,就是为了让自己再给他一次解释的机会。 可是现在……实在没有想到,他留下她,只是为了再当众羞辱她一回,让他知道他现在的身份已经不同了,他要娶的是别的女人。 可笑,真是可笑,原来一直都是自己在自作多情而已,青檀的心里其实从来没有过自己。 “大姐……”黄二毛看不知道什么时侯跟了出来:“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啊?” 金一秤站起来深吸一口气,笑着说了两个字:“回家!” 阿达拉住她的小手:“阿娘,那阿爹怎么办啊?” 金一秤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阿达又摇了摇她的手:“阿娘,阿爹已经好几天没回家了,我很想他,你带我去找他吧。” 张破仓也说:“是啊,大姐,咱们走了,大哥怎么办?咱们不能把大哥一个人丢下。” 黄二毛突然一拍脑袋:“啊,我知道了,肯定是青檀把咱们老大给害了,你们想啊,他青檀做了这么对不起大姐的事情,依着大哥的脾气,那是铁定饶不了他啊。 这样一来,他们两个肯定要打起来,青檀肯定是借着自己的势力把大哥给困起来了,大姐,那这个事儿,咱们可不能不管,哪怕咱们要走也得先把大哥给救出来再说。” 听他这么一说,弟兄们全都急了,七嘴八舌地说要去救老大。 金一秤知道凭着青檀和周大勇的交情,前者定然不会把他怎么样,可是也当不住这么多天没有见周大勇了,心里头着然有些不踏实。 想了一下,金一秤道:“既然咱们决定要走了,那肯定不能漏下一个人,破仓,你这会儿到西突王宫去,让大勇赶快回来。” 张破仓得了令,备了马就往西突跑。 金一秤带着兄弟们回去整理行李,身后的大街上,老百姓开始张灯结彩,庆贺西突国王子这突出其来的求婚。 西域民众素喜热闹,这个意外的好消息象是给所有人打了一针兴奋剂,有不少人在街头巷尾点起了篝火,载歌载舞。眼前的热闹与自己再也没有关系,金一秤感觉着自己的心里突然空了一块儿,象是有什么事情……很不对劲! 第二天一大早,张破仓回来了,说是西突国王宫里面的人说了,从来没有一个叫周大勇的人去过。 金一秤奇道:“怎么可能呢?大勇当时肯定是去找青檀了!” 张破仓说:“我在王宫门前使够了银子,那里面的人都说没听说过,还说现在世子大婚宫里的事情多得很,让我别没事找事儿,赶快走。” 金一秤闭着眼睛想了一会儿,突然转身向外走去,几个人怕她冲动惹事,赶快跟上,却见金一秤大步走进了城里最大的一间酒楼,冲着里面的老板娘道:“你们这里有多少好酒?我都要了!” 老板娘将她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眼:“这位小姑娘,我们可是这楼兰最大的酒家,在整个西域都是数得着的,您要把我们店里的酒全都给买下来?这个口气有点大了吧?” 第568章正事要紧 金一秤手一抬,从怀里撒出一大把银票来:“这些够吗?” 老板娘的脸上立马淌出蜜来:“够够够,绝对够,我们家的好酒多得很,您要多少有多少,一定管够。” 金一秤笑了笑,转脸走到楼梯上对着满堂宾客大声道:“为了祝贺西突国的世子,也就是那个秃驴青檀娶了楼兰国的公主,本姑娘每日都在这里赠酒,只要大家把这个消息发出去的,全都赠酒一坛!” 满堂宾客全都发出一阵雷呜般的欢呼声,有不少人已经冲过来开始领酒了。 金一秤交待了,让这些人尽快把消息发出去还能再领一回,那些人自然高兴,不一会儿,满堂酒就被领光了。 黄二毛和张破仓两个人有点看不明白,追着金一秤问:“大姐,现在大哥找不着了,您不急着先找他,怎么先往外豁豁钱啊?青檀那个秃驴办的事儿已经够对不起你的了,你怎么反倒为他往外舍酒。” 金一秤想了一下,道:“那些钱只是小钱,散出去的很快就能回来,西域这地方挣钱容易,我反倒不想走了,你们几个今天分头去找一家合适的店面,我要在西域开上一家最大的医馆。” …… ** 西突宫外嚣闹非凡,宫内却是难得的安静。 一斗静室,三人相对而坐。 青檀的眉头淡淡凝住:“二王爷,三王爷,为何到现在才肯告诉我我的生母是谁?” 赫赫兰琪叹了一口气道:“青檀,之前大哥一直向我们所有人都瞒着你的身世,但是血脉相连,这其中的关节又岂是好瞒的,你的长相实在是与姐姐太象了……” 青檀垂眸,眼底似有泪光闪烁:“舅父,你告诉我…… 龙子骥那个贼人为何要害死我的父母?” “确切地说,是他们龙子骥和杨雨清夫妇二人一起害死的,当初逼得你母亲离宫的人就是大黎的皇后杨雨清,你的父亲也是因为与杨雨清政见不和,一再被他逼迫,最后是他们夫妇二人一起逼得你的生父死无全尸。” 手将膝盖上的僧袍握成一团,两行热泪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青檀,我们西域人已经被大黎人压制了二十年,不为国恨,哪怕是为了家仇,也要反了他龙子骥夫妇,复我西突尊严!” “青檀,你与雅月公主的婚事已经被我二人奏表上报,我们也已与楼兰国王达成共盟,带领西域三十六国一起反了他大黎皇帝 。” “青檀,还在犹豫什么呢?国恨家仇,该是了结的时侯了!” 青檀抬手拭了一把眼泪,沉声问道:“可是,义父那里怎么办?” “大哥的事情你不必操心,我们有办法让他在月支国多呆上几日。 青檀,不瞒你说,这西域三十六国早已私下里商量好了,共同反对他大黎皇帝,此时只瞒着王兄一人而已。 西突与楼兰为西域中疆土最大者,现在我两国联姻当为西域最大的喜事,只需你亲自上疏,恳请大黎的皇帝和皇后亲自为你主婚,他们就一定会来的。到了那个时侯,我们就当面宣布要带领其他三十五国一同反了他大黎,若是他龙子骥许了,我们再也不必受他中原狗皇帝的气。 若是他不许,那我们一刀砍下他的人头,为你的父母雪了恨,也为我西域各国争了一口气。到时木已成舟,大哥又能说什么?” 青檀咬着牙,恨声道:“对,的确是个极好的计策,我这就写奏表。” 青檀命飞雪盈袖去取玉玺,突然听到外面传来“啪”的一声脆响。 青檀凝眉问道:“是什么事?” 有侍人答道:“是雅月公主,她不肯吃饭,太后让人亲自送了宵夜过来,却被他一手打翻在地。” 青檀恼道:“身为公主怎么会这么没有规矩,太后赐的宵夜也敢打翻?” 二王爷抬手止了他,回头冲那侍人道:“公主今日心情不好,你们莫要惹她,她不想吃东西,不吃便罢了。”又对青檀道:“小女子爱发脾气也是常事,你止忍了她便罢了,大事要紧。” 不料话音刚落,又听得外面“啪啦”一声,青檀皱眉又问:“这又是怎么了?” 又有侍人跑过来,结结巴巴地扯谎:“是……是公主她,她打碎了您的紫花玉颈掐金瓶 。” 青檀气得一下子站了起来:“那花瓶是义父赏给我的,她竟然……” 三王叔一把按了他的肩膀:“算了算了,一只猫而已,正事要紧,正事要紧!” 青檀忍气坐下,不料外面又是一阵稀里哗啦,动静比刚才更大。 青檀忍气问道:“这次她又打碎了什么?” 侍人吓得腿都抖了:“公主这一回没……没有打碎什么……只是把您那幅顾恺之的《云溪行云图》给……给……撕烂了。” “简直岂有此理!”青檀跳起来就往外跑:“我向来视字画如生命,在这宫里人人皆知,你此时却来毁我画作,到底是想做什么?” 青檀三步两步冲进房里,雅月的尖叫声就传了出来:“你这秃驴给我放手,之前是你说的哪怕是太后要自赐婚也要由我亲口拒了,你心中自有真爱之人,你倒好,这会儿突然跑到我父王面前去求婚,你毁我一生幸福,我才不依你。” 青檀气极败坏:“妇人之见,妇人之见!你还我画作!不要再撕了。” 又是“哗啦”一声响。 雅月一声尖叫:“啊,你竟敢打我?你利用了我,你竟然还敢打我?我和你拼了。” 西域女子没有那么多管束,向来泼悍得很,不一会儿就听见屋子里面乒乒乓乓乱成一团。 两位王爷在外面守着也不好进去相劝,听听得屋子里两个人鬼哭狼号打得一片辟立啪啦,突然听到青檀一声惊叫:“雅月,你……” 第569章云中子 接下来是侍人的声音:“不好了,公主撞在桌子上晕倒了。” 两位王爷大惊,一时顾不得讲究礼数,冲到房内一看,只见雅月倒在地上,额头上一片血迹,青檀站在旁边,手里拿着被撕碎的《云溪行云图》一脸心痛。 二王爷跺着脚道:“青檀,适才我二人还说你办事沉稳,此时哪儿能为了一副画就打女人,她到底是楼兰国的公主,又是你的未婚妻。” 青檀手里握着画掉眼泪:“我的《云溪行云图》,顾恺之,顾恺之……” 两位王爷赶快出去传太医。 太医赶来给雅月处理了伤口,好在只是擦破了一点皮,无甚大碍,可是雅月一醒过来就哭闹不止,连声说是青檀打了她,还未大婚就敢对自己动手,往后这日子还怎么过?自己现在一定要回娘家去,将此事告诉父王。 事情闹得实在不象话,最后还是太后发了话,让把雅月接去她宫里居住,莫要闹得整个宫里都鸡犬不宁。 来来回回闹了半晌,几个人的思路也被打断了。 直到深夜,奏表方才写好,交由宫人快马加鞭,赶快送到大黎的京城去。 ** 西突世子和楼兰公主的婚期已经定下来了,还要由大黎的皇帝和皇后一起主婚。这件事情一传出来,来领美酒的人就更多了。 眼看酒窖都已经空了,金一秤又催着那老板娘又进了一批酒,继续往外送。 黄二毛等人不解:“大姐,你一个劲地往外送酒,大哥那边怎么办?” 金一秤仰着脸往大街上看:“你大哥在宫里呆着挺好的,不用担心他,倒是我突然有点想念故人了,送出去这些酒,就是为了把那位故人请来的,只希望他可以快点……” 黄二毛他们几个完全听不懂金一秤在说什么,只得退下去各忙各的去了。 ** “弟子们让一让,这点人物,让为师打理就好,你们都往后站,往后站,不要让为师的功力伤到你们。” 云中子把手里的酒壶握了个紧,对着面前那几个长得象黑熊一样的壮汉道:“喂,你……你是什么人啊?为啥挡着我的……的弟子们。” “我呸!”领头那个壮得象铁塔一样的汉子厉声骂道:“哪里来的一群不三不四的小毛贼,说你们是道士吧,你们一个个顶着光脑袋,说你们是僧人吧,你们钻到我们这村子里就偷鸡摸狗的四处找肉吃。 你们昨天晚上在我家里偷走了两只鸡一头羊,还有五六个青稞饼子,你说这个帐我们该怎么算?” 云中子冲着身后那帮面黄肌瘦的孩子们满脸怒气地训道:“为师平日里是怎么教你们的!?你们真是太叫为师失望了!你们偷东西怎么能被人给捉住呢?你们全都是猪脑子啊。” 一群壮汉全都怒了:“喂,你这个道士是怎么教孩子们的?算了算了,我们也不和你们费话了,你把偷我们的东西折成银钱还给我们就好。” “还钱?哈?你叫我还钱?你还敢叫我还钱?”云中子打了一个响亮的酒嗝,伸长了脖子一脸凶相:“睁开你们的眼睛看看,你……你大爷我象是有钱的吗?有本事,你们打,打死我们啊。” “无赖见得多了,还是第一回看到无赖得这么霸气的!弟兄们别和他们费话了,直接上来拿人!”几个壮汉扎开架势上前就来拿他们几个。 身后的一群孩子们全都慌了,一个个围过来护在云中子身后直拉他的衣袖:“师父,你酒醒醒啊,咱们偷了人家的东西,赔点钱也好,说点好话帮人家干几天的苦力抵帐也好,千万别动手。您作为江湖上鼎鼎大名的挚天派的掌门人,带着座下弟子们一起出来偷东西的事情一传出去,我们往后还在江湖上怎么立足?” 对面的壮汉一脸恶心地啐了一口唾沫在地上:“我呸 ,老母鸡一样的师父带着一群弱鸡崽子一样的傻子徒弟们四处偷鸡摸狗的,还敢妄称什么江湖上鼎鼎大名的帮派掌门人,你们别是一群傻子吧!” “傻子?你敢骂老子是傻子?”云中子拍着自己胸口那一块油渍,象个斗鸡一样地跳起来:“你们看老子长得象傻子吗?” 对面的壮汉一起点头:“象!” “士可杀不可辱,老子今天和你们拼了!”云中子张牙舞爪地向对面冲了过去,刚一抬脚就被地上的石子绊了个嘴啃泥,“扑通”一声给对面那些人行了个大礼。 这可把那些壮汉们给恶心得:“罢了罢了,看来就是个傻子,打他们都嫌丢人,算了算了,咱们还是回去吧,懒得和这些傻子们费话。” 待到那些人全都走远,云中子才被手下的弟子们给扶了起来,掸了掸道袍上的灰土,意味深长地道:“各位子弟,你们看到了吧?今天为师就是教你们什么叫作不战而屈人之兵。” 孩子们的表情都象是快要哭出来了。 “师父,刚才咱们报出自己门派的时侯,那些人为什么嘲笑我们?” “白檀,你这话说得就不对了啊,他们哪里是嘲笑,明明就是被我们门派这如雷贯耳的名号给吓得傻了。” “可是他们刚才的表情明明就是鄙视我们,不想和我们打了。” “傻孩子,那是敌人逃脱时的借口。” “可是人家刚才看我们的表情明明就是一万个瞧不起,师父,你的功夫那么厉害,刚才为什么不好好地给他们点厉害瞧瞧。” “糊涂,为师的功力是可以随意表现的吗?万一露出点形迹,叫西域三十六国的高手听说了,纷纷来找为师比武来争这个天下第一的名号可怎么办?出门在外,我们还是要低调,低调,再低调。” 第570章天下第一门派 一群孩子们哭得吱吱哇哇的。 “可是师父我们都连着好几天都没有吃上一顿饱饭了。” “紫檀,你这是什么话嘛?昨天晚上咱们不是还吃了人家那么羊肉和面饼吗?怎么这会儿又说饿?” “师父,现在都又到晚上了,我们已经一天都没有吃东西了啊。” “再等等,再等等,我们一起往前再走走,没听说吗?有一个中原的土豪正在楼兰四处送酒呢,一直送到他们那个什么世子大婚,只要我们走得快,肯定能在那个什么柿子还是茄子的大婚之前赶上喝上几坛好酒?” “师父,你不是说我们是天下第一门派挚天帮吗?我怎么感觉咱们象是丐帮啊?” “……” “师父,你为什么不说话?师父,你在干什么?” “嘘,别说话,师父把罗盘取出来,看看我要找的那个人是不是就在附近。” “师父,罗盘这东西不是用来寻龙定穴看风水的吗?还可以拿出来寻人?” “以为师的功夫,寻龙定穴看风水也可以,寻觅到特殊气场的人物也可以,若是为师判断的不错,那个人应该就在附近。”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气场会这么厉害?“ 云中子翘起嘴唇微微一笑:“呵,怪不得有人会下这么大功夫把我引过来,原来你这头秃驴没死啊?” ** “雅月,不是哀家说你,虽然我们西域人不讲究中原女人那一套三从四德的调调,但是你也该明白,身为王室子女你身上所担负的责任,如今你楼兰与我西突联姻,足以证明彼此结盟的诚意,你怎么可以进我王宫里面如此不知体统的大闹呢。” 雅月被贺兰晴说得委屈,小声说:“太后,非是我无礼取闹,而是青檀他……他实在是太让人生气了,那天一言不发地将我带回来,就把我丢在一旁问也不问,我好歹也是楼兰国的公主,自幼被父王娇宠着长大了,凭什么受他冷落?” 贺兰晴笑道:“青檀是个和尚,在这儿女私情上定然是没有那么通透,不过他既然已经决定娶你为妻了,往后你二人多多相处,定会越来越好的。” 看雅月不语,贺兰晴笑着拍了拍她的手:“好了好了,还没有大婚你们二人就打架,若是传出去,就让外人看笑话了,这几天你就在我这里呆着吧,等过几天你们两个人都消了气,你再回去。” 雅月点头称是,由两位宫人引着回到殿内,懒洋洋地往床上一躺,摆摆手道:“行了行了,我累了,你们退下吧,不必在身边服侍了。” 宫人们知道她心情不好,也就不再跟着,将门掩上自行退下。 雅月看着人都走光了,换了一衣服就从窗子里溜了出来,挨个门地找周大勇在哪里,连着找了十几间没有看到人影,奇怪了,昨天青檀明明说过周大勇肯定是在太后的宫里,让自己一定找到他,想办法把他带出宫外的,怎么这会儿找了半天没有看到人影? 雅月心下诧异着继续寻找,突然听到身后有侍卫的脚步声,雅月想也不想推开身边的门就躲了进去,一秒钟之后,房间里发出一声尖叫。 女的:“啊,你干嘛光着身子?” 男的:“啊,我在洗澡,你是怎么进来的?” 女的:“周大勇?” 男的:“雅月?” 男的女的同时开口:“你怎么在这儿啊?” …… 两个人同时被带到贺兰晴面前的时侯,贺兰晴的脸都快绿了。 “雅月,我适才跟你说的话是不是都白说了?身为女子了,哪怕是不讲究中原女人三从四德的那一套,也要讲一讲女孩子家的一个体面,作为世子爷的未婚妻,你竟然去偷看别的男人洗澡?” 雅月也很委屈:“我哪儿知道他会大白天的洗澡啊?” 周大勇也气得不轻:“太后将那个院子赏了我让我随便住,我洗个澡还要看黄历挑时辰吗?” 雅月恼道:“我不过是一不小心走错了房间,又不曾看见你什么,你一个大男人吼什么?” 周大勇拿眼睛瞪着她:“哪里是我吼的,明明是你先喊的。” 贺兰晴又开始抚额头:“行了行了,不要再吵了,我这里本是宫里最为安静的所在,怎么近日里却一天比一天热闹?雅月,你适才不是说累了,想要下去休息的吗?适才怎么又在乱走?” 雅月的眼珠子转了几圈,指着周大勇说:“太后,明人不说暗话,其实我刚才就是在找他的。我就想让他现在出宫带着他的女人赶快走,免得青檀惦记。” 贺兰晴愕然:“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雅月道:“太后,这其中的故事说起来可就长了,以前青檀世子在中原的时侯是有发妻的,后来他遇到了意外,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于是他的发妻就改嫁给了这个男人,没想到这一次他们又在西突意外遇到。 我能看出来,青檀世子对他的发妻还是有感情的,要不然他也不会与面前这个男人有这么大的仇恨,所以我就想着,把这个男人偷偷放了,让他带着他的发妻赶快走……往后都不要在西域出现了。” 贺兰睛回头看向周大勇:“是这样吗?” 周大勇看了看雅月,又看了看贺兰晴低下头没说话。 贺兰晴皱眉道:“那一晚我看你与世子闹得那么不愉快,就猜到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说来说去,还是为了一个女人啊。罢了罢了,世子到我西突之前的事情,我们不再提了。 大勇……” 周大勇施礼:“草民在。” “你是个好孩子,哀家我不为难你,今天我就放你出宫,你与你的妻子以最快的速度离开西域,回到中原,以后就再也不要回来了,记住了吗?” 第571章中毒 周大勇想了一下,道:“谢太后,我出宫以后自会带着我的妻子远远离开,再也不会在西域出现,不过……我到底得罪过大人物……您能不能亲自写下一个手谕,赐我们平安出城。” 贺兰晴想了一下,道:“这样也好。”亲手写了书信又盖上太后玉玺交到周大勇手里:“雅月,你亲自送他出去,这一路上莫叫外人看见,再添了闲话。” 雅月陪着周大勇出了三道宫门,眼瞅着四下里无人,周大勇突然把雅月一扯:“公主,你跟我说实话,青檀那小子是不是出事了?” 雅月一脸警惕地往四处看了看,道:“周大勇,你听我说,西突国的三王爷和二王爷趁着西突王不在逼着青檀一起密谋了一件大事。 青檀生怕这件事情连累到你和一秤,就让我想办法放你和一秤先走,总之西域马上就要大乱了,你现在出了宫,马上带着一秤还有你的朋友们以最快的速度离开,永远都不要再回来了。” 周大勇脸色一黯:“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青檀这小子心思一向细得很,他能使计谋让你来救我,定然是他身上发生了了不得的大事儿,雅月,你现在带我去见他。” 雅月恼道:“你现在去见他干什么?二王爷三王爷两个人又不傻,此时一定把他盯得死紧,你要去见他不是自己找死吗?” 周大勇急声道:“那我也不能放着我自己的兄弟一个人面对险境。” 此时二人已经走到了宫门口,雅月急得用手把他往门外一推:“你不是先顾好你自己吧!赶快走,不要在这里裹乱了!” …… ** 又几车酒被送出去了,金一秤想要等的人还是没有等到,难道是自己这一把赌错了? 云中子那个酒鬼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唯一可以吸引他的就是酒了,依着他的脾气知道这儿有热闹看,又有酒送怎么可能不往这里凑呢?难道是离得太远,他到现在还没有接到消息? 朗星手里也握着一瓶酒,坐在金一秤旁边,一边喝一边盯着路上的人看:“金神医,你说我姐姐她现在怎么样了?” 金一秤说:“放心吧,你姐姐不会有事的,她到底是楼兰国的公主。” 朗星看了她一眼:“可是我姐姐的脾气,我是知道的,她从来都不喜欢青檀,现在又要被迫去做他的妻子,她的心里一定很苦。” 看金一秤没说话,朗星自知失言:“金神医,我又说错话,引得你伤心了是吧?其实,我倒是觉得你和青檀世子之间肯定有误会。” 金一秤笑了笑正要说话,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大喊:“大姐,大哥回来了!” 回头一看,只见黄二毛和张破仓两个人驾着一辆马车飞快地跑过来,车子后面坐的正是周大勇。 一头黑发披在脸上,整个人缩在车座上看上去很不清醒。 金一秤吓了一跳:“大勇他这是怎么了?” 黄二毛急得直擦汗:“今天一大早有人到医馆捎信说是让咱们去宫里接大哥,结果一见大哥,他就是这个样子,昏迷不醒的,我们看他伤得太重,也不敢多问,赶快把他接回来了,大姐,别再耽误功夫了,赶快把大哥带回去诊治一下吧。” 金一秤被吓破了胆,上了马车对着周大勇的额头一摸立马吓出了一脸冷汗:“不对,他这个情形很不好,现在赶快出城。” 朗星也有些着急:“一秤神医,有什么地方需要我帮忙的吗?” 金一秤道:“太子殿下,周大勇中的毒很深,我们要赶快出城寻草药来治他。” 朗星翻身骑上一匹快马:“我亲自送你们出去。” 几个人赶着马车一路飞驰,到了城门口,守城的官兵一看到是太子爷亲自护送,自然不敢多加盘问,直接将城门一开送他们出去。 金一秤在马上给朗星施了一礼:“多谢太子,后会有期。” 朗星抱拳:“金神医,后会有期。” 一行人快马加鞭,又向南走上一百多里,待到没有人烟的地方,众人停住。 金一秤下了马,上了马车一把扯掉“周大勇”的头发,照着他脸上就拍了几巴掌:“嘿,秃驴,醒醒,说说你把我们家男人弄哪儿去了?” 脸上连着挨了好几个大耳光,青檀还是不醒,眼睛和牙齿都咬得紧紧的,连手脚都在抽搐。 张破仓问:“大姐,青檀这是怎么了?谁给他下的毒?” 金一秤道:“是周大勇下的,放心吧,他中的毒不深,一会儿就醒了。” 黄二毛道:“大姐,今天一大早你不在,我们接到雅月公主捎的信,叫我们去接大哥。我们也不敢耽搁,赶快去了,结果去了之后就看到青檀穿着大哥的衣服,脸被头发盖得严严实实的扔在车上,雅月公主指着个他大骂,说什么一个低等草民,不入流的南蛮子也敢混入宫里来,这一回饶你不死已是恩典,若是再被看到定然杀无赦。 我们几个一看这等情形,也不敢多问,直接带了青檀回来,怕是大哥……大哥这一回是遇到麻烦了。” 三个时辰以前…… 雅月把周大勇推出宫门,周大勇在宫门关上的一刹那又突然然挤了回来,一把扯着雅月的肩膀把她给按在墙上:“你现在带我去见青檀,我必须要救他。” 雅月急得满脸通红:“周大勇,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现在青檀让你带着金一秤赶快走!” 周大勇冷笑:“我就算是能带了她走又如何?她的心到底是在他这里的,倒不如……让他带了她走,我替他来承担这一切。” 第572章又中毒 “二位王叔,给大黎皇帝的奏折我已经发出去了,现在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赫赫兰琪呵呵一笑:“青檀,王兄走的时侯,是否把兵符也放在你这里了?” 青檀垂眸:“王叔,你知道,兵符我是断然不会交给别人的。” “那是那是。”赫赫兰琪抚掌笑道,“我只是问问而已,将来那南蛮子的皇帝一入我们西突,这该布的兵马可是要及时布上的啊。” 青檀笑道:“请王叔放心,我自有分寸。” 送走了两位王叔,青檀回房,刚一进门就看到面前站着一个人,青檀立时怒道:“周大勇,我不是让你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我回来,只是想替一秤问你一句话:”周大勇说着话就冲他走了过去:“以底你心里有没有有过她?” 青檀背过身子深吸一口气:“那你替我回去告诉她,以前的一切,全都忘了吧,我如今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你带她走,她从今往后就是你的女人,你给我好好照顾她。” “你这个畜牲!”周大勇拉着青檀的衣服一把将他按在墙上:“你知道一秤有多在意你吗?自从你走了之后,我再也没有见她开心地笑过一次,现在你们两个人又见面了,你竟然当着她的面要娶别的女人?你,你还是人吗?” 青檀直视着他的眼睛目无表情:“我不是人,我本来就只是个和尚而已,和尚是没有七情的,你告诉她,让她死心了吧。” 周大勇挥拳冲着他的脸上打去,青檀没有躲,直到周大勇那一拳挨到他的鼻尖这才感觉到不对劲,可是已经晚了。 “周大勇,你别做傻事,我留在这里也是为了报……仇。” 周大勇将一把东西捂在他的鼻子上,青檀话没说完,眼睛一翻就晕了过去。 周大勇冲着屏风后面一招手:“出来,帮我把他送出去。” 雅月从屏风后面绕出来,一边把的里的假发往青檀头上套,一边问:“周老板,你这是想好了,要用自己的一条命来换他的一条命吗?” 周大勇脱下自己身上的衣服与青檀互换,一边道:“这小子若是当着一秤的面再死一回,我猜一秤这辈子都不会再开心起来了。既然如此,还是让他带她走吧,余下的事情,由我一个人来背着。” 雅月看向他的眼神变得复杂:“你这是要牺牲自己的生命,来成全心爱的女人和自己的兄弟吗?” 周大勇不开口,三下两下将青檀的衣服给整理好,用一抹黑发将他的脸遮住,又抬手开始剃自己的头发。 不一会儿,门外的侍从们听到房间里传来“世子”的声音:“雅月,你带着这个无赖又来找我作什么?还让他在我房间里面喝成这样?我与他没有任何话好说,你现在带上几个人把他给我拎着扔出去,本世子不想再看见他。” 耳听得雅月不高兴地咕哝了几句,说什么,他说是你的老乡,一定要最后见你一面才肯走,我就带他过来了,这会儿你又凶我? “世子”没好气地又骂了几句,只见雅月气哼哼地叫几个人进来扶了“周大勇”出去,叫宫外的人来把他给接走。 …… 张破仓摸了一下青檀的衣领,突然一声惊呼:“快看,青檀怀里有一封信。” 金一秤赶快把信打开,是周大勇写的,挺简单的一句话。 “一秤,带着青檀快走,回到中原告诉皇帝,三十六国的人要反!” 金一秤拍了拍额头,大概可以猜出来一些前因后果,喃声道:“大勇,你真是个傻子,你凭什么可以断定,我会抛下你一个人走?你又凭什么断定,这个秃驴活下来了,我就一定会和他在一起?” 金一秤逼着自己冷静下来:“青檀现在很危险,我们先要找个地方把他安全的藏起来,现在咱们的人分成两拨,一拨往南走,送青檀到中原安全的地方。另一拨随着我往北走,我们去救大勇。” 众人刚把马匹分好正要分头行动,突然看到不远处有一大群人打着火把快速靠近,众人正要分开闪避,那一行人却已经杀到了面前,几枝火把把周围照得雪亮。 领头的那个人用一柄钢刀指着金一秤的鼻子,呜哩呜啦地说了一堆番话。 阿达依在金一秤的肩膀上小声翻译 :“他们是是青羌和月支国的军队,他让我们停下来,问我们是谁,这是要去哪儿。” “阿达,你跟他们说,我们车上有病人,现在只想找个地方赶赶快给那个人治病,并没有别的意思。” 阿达依样说了,那些人盯着他们看了一会儿,又把钢刀一挥,冲着身后的人说了一堆话,阿达一听,脸色立马变了,抱紧金一秤的脖子道:“阿妈,他们说我们这些中原人出现在这里很奇怪,不如把我们直接给杀了,免得走漏了风声。” 金一秤眉心一凛,下意识地抱着阿达护在马车前面,别的兄弟们也都拿起武嚣把马车护了个严实,那些人知道这些人听懂了自己的话,干脆把钢刀一挥,冲着他们就杀了过来。 金一秤冲着兄弟们一声招呼:“闭眼!”把手一扬,一把药灰尘冲着对面的人撒了过去,那帮人捂着自己的眼睛倒在地上大号起来,那领对的人骇了一跳,哇呀呀怪叫着冲过来与弟兄们杀成一团。 黄二毛和张破仓几个人护着金一秤和阿达上了马车,转身与那些人拼杀起来,金一秤把阿达放在青檀怀里,从车座下面取了毒药抹在钢刀的刀刃上,冲下马车挥刀冲着对面的人砍去…… 青檀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就听到外面的嘶杀声。 第573章再中毒 阿达吓得发抖:“你,你醒了,我阿爹为了救你被留在西突了,我阿娘为了救你,现在正在外面和人打架呢。” 阿娘?打架? 青檀一省,扶着额头跳下车子,从地上拣了一把钢刀就要去帮忙。 金一秤手里舞着钢刀正在与对面一个比她还要高出一头的壮汉力搏。 壮汉用月支话大声喊:“我不杀女人,我不杀女人,你把刀收起来,我可以放你一个人走。” 无奈金一秤听不懂,照样舞着钢刀一个劲地往前冲,青檀怕她受伤,扬起钢刀冲着她对面那个人一刀砍过去,那人一闪,金一秤的刀没有收住,只声“哧”的一声,钢刀象是划伤了什么人的大腿,金一秤一抬头就看到了青檀那张冒着冷汗的脸。 “青檀?你怎么偏在这个时侯醒了啊?” 青檀看了她一眼:“我来帮……你。”话没说完,眼睛一翻又晕过去了…… ** “世子昨夜偶感风寒,今天不能见人,有什么事情就和我说吧。”雅月在门前迎住两位王爷。 赫赫兰笙伸着脖子往屋里看了一眼,笑道:“雅月公主,我们倒是也没有什么大事,只是关于大婚典礼的事情,想要和世子商量一下。” 屋子里传来“世子”的声音:“大婚典礼的一切事情由二位王叔作主就好,我没有意见。” 雅月登时就恼了,隔着门帘回头骂道:“什么叫你没有意见啊?我算是看出来了,你的心里根本就没有把我们两个大婚的事情当成一回事,什么叫一切事情由二位王叔作主就好,到底是我们两个大婚,还是他们二位大婚?” “青檀”忍无可忍,恼道:“雅月,你到底还有完没完?昨日你说大典上的的冠戴你要备出两套,依着楼兰王后的冠戴是一套,依着我们西突的又是一套,我全都依了你,大典上的事情也是与你商量过的,你这会儿又说这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雅月跳着脚冲到内室与他对质:“你说我是什么意思?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还是忘不了那个中原女人!你事事处处就是在敷衍我的。” “雅月,你简直是无礼取闹!” “哈,我无礼取闹是吧?好啊,那我就无礼取闹给你看。” 不一会儿满屋子都是噼立啪啦的声音,“青檀”突然一声惨叫:“啊,那是米芾的字贴,雅月,你……你……你又毁我字画,我要杀你了……啊!” 屋子里那小两口架打得实在热闹,两位王爷再怎么样也呆不住了,相视一眼,苦笑着摇头走了出去。 直到他们走远了,屋子里的两个人才住手。 雅月坐在地上大口喘气:“唉,眼前他们两个人是被糊弄住了,但是你这个事儿尺早要露馅,万一被他们给看了来,你怎么办?” 周大勇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一秤他们是拿着太后的手谕离开的西突,楼兰那边也没有人会拦他们,想来现在他们已经走出挺远了,只要离开西域,到中原地界,他们就彻底安全了,至于我,从一开始,我就已经想到了最坏的结局。” 雅月看了他一眼,只觉得心绪复杂:“难道你真的不怕死?” 周大勇笑了笑:“怕,怎么会不怕?不是现在还没死的吗?嘿,你们宫里有什么好吃的没有给我带进来一点,说不定明天我这颗脑袋就要掉在地上了,怎么着今天晚上也得饱个口福。” 雅月被他给怄笑了:“你啊,还真是个心大的,你等着我去给你弄吃的去。” 周大勇又追着她加了一句:“还有酒,有好酒也给我拿来一壶。” 雅月笑着摇了摇头,出去给他备酒菜去了。 ** “师父,我的父母是谁?” “青檀,你为什么突然想要问这个?” “昨日师兄他们闲聊,说起过他们的父母,我就在想,为什么我从来没有见过我的父母?” “唔,青檀……” “是他们不要我了吗?” “并不是。” “那他们是死了吗?” “这个……” “那到底是谁害死他们的?” “青檀,其实……” “师付,你为什么说话总是这么吞吞吐吐的,关于我父母的事情这么难以回答吗?” “青檀,你离开寺里吧。” “师父……” “青檀,你长大了,你心里的仇恨也在长大,之前我一直担心有一天你身上的毒会发作,但是现在我担心的是你心里的毒会成长得更快,青檀,你走吧……” “师父,我走之前,你能不能告诉我,我的父母是谁,他们到底是被谁给害死的……” ** “师父!”青檀忽的一声坐起来,后背上的冷汗已经打湿了衣袍。 这是一间草原上常见的帐篷,房间里面弥漫着浓浓的奶香味儿,青檀努力想要看清周围的一切,却感觉自己的眼睛根本睁不开,伸手一摸,半张脸肿得很厉害。 扶着腰坐起来,感觉混身上下象是被大石头给碾了一样的痛。 一秤,一秤他们怎么样? 青檀强撑着跑出去,就看到不远处的地草地上蹲着一个人,正在向她身边的小孩子道:“这一味草药,叫百本,也叫黄耆,可以通利小便,也可以治疗焦渴症。这个就厉害了,这个叫作虫草……” 他松了一口气:“一秤……” 金一秤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淡然道:“你醒了?” 青檀问:“这里是哪儿?” 金一秤叹了一口气:“还在西域呢,看来咱们一时半会儿是回不去。” 青檀抚着额头:“是大勇,他把我给弄出来,他自己留在宫里了,不行,我得回去救他。” 金一秤道:“行了,你还是别白废力气了吧,你知道今天是第几天了吧?大黎国的国王已经到了西突,今天所有人都在迎接他,要是我们料得不错,怕是周大勇正在以你的身份迎接他们呢,如果你此时回去,除了自己送死之外,周大勇的命也保不住。” 青檀眉目一凛,一脸警惕地四处打量了一圈:“云中子,云中子在哪儿?” 第574章露馅 金一秤眉头一挑:“聪明啊?竟然能猜到他在这里?不过昨天晚上幸亏有他及时赶过来,要不然,咱们已经被 那些人给杀了。” 青檀伸手一把握住她的手臂:“是你把他给引过来的?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什么?” 金一秤直视着他的眼睛:“我一开始什么也不知道,只是看到大勇去找你那么久都不回来,料了你们会有麻烦,所以我想到的就是把云中子给招到西域来,他的武功那么高,肯定有办法把你们两个给救出来。可是在我见了他之后,我才知道,青檀……原来你的母亲竟然是西突国的长公主赫赫兰若,而你的父亲竟然是胶南侯周子成!” 青檀冷脸看她。 金一秤转身倒茶:“你不用这样看我,哪怕是云中子不说,我也已经猜出来你的身世了,我虽然无缘与西突国相见,但是那两位王爷我都见过,他们的五官与你都有相似之处。 西突国王不傻,怎么会无缘无故地立自己随手救下的一个人为世子?将自己的身家性命和整个国度的命运都交到你的手上,唯一的解释就是你是他的骨血至亲。” 青檀咬唇不语。 金一秤回头看他:“青檀,难道你的心里还是这么放不下吗?事情已经过去了快二十年,你竟然为了给你的父母报仇,不惜将大黎的皇帝和皇后引到西突来举兵诱杀?!万一两方交恶,将是万民涂炭啊!” 青檀冷冰冰地站起身仰望天际:“金一秤,你永远不会懂我。” 草海起伏,云波诡谲。二人相对而立良久无语,几年前他们曾经鬼使神差地走到了一起,相知相爱。 这一刻他们走过千山万水,终于面对面地站在一起,却似乎地依然隔着遥遥万里。 金一秤的心在下沉,她突然意识到,在青檀的心里,自己根本没有那么重要,他不会为自己放弃任何事情,也不会为了自己做了任何改变。 这一分真心,到底还是错付了啊。 嘴角浮起一抹苦笑,想通了也就放下了,放下了,也就不再心痛了。 金一秤深吸一口气,走到炉子旁边给自己倒了一杯奶茶,慢慢地呷饮。 青檀看着她瘦小的侧脸,又开口:“一秤,我想办法把大勇救出来,让他带你走,我有我的计划,你们不要来添乱。” 金一秤笑了笑:“放心吧,我会走的,你报你的仇,我走我的路,从今往后不复相见。” 炭火辟剥作响,奶茶的香味溢了满屋,她倒了一杯奶茶到他面前的杯子里,他伸手去接,她的一滴眼泪落在他的手背上。 他的眼圈突然有点发热,可终是一言不发。 一杯奶茶喝完,他头也不回地走出帐篷,女人站起身随在他身后,却始终不发一言,他跨上一匹枣红色的骏马,回望身后的女人,与她的眼神相触的一瞬,他的表情突然变得怪异。 “金一秤,你……” 金一秤仰望着他:“我?” 青檀抬手冲她一指:“你这个死婆娘!” 金一秤:“哦。” 话音未落,青檀眼睛一翻又从马上跌下来了。 金一秤看着他就叹了口气:“一阵子不见,你怎么脑子这么不好使了?给什么你都敢喝?上一回当还不长记性啊?” 拍了拍手,黄二毛他们从帐篷后面跑出来,七手八脚地把青檀往后抬。 张破仓有点不放心:“大姐,青檀这三天中了四回毒了,他不会有事儿吧?” 金一秤一耸肩膀:“他这个体质中了那么重的毒都死不了,还会怕我下的这么点毒?把他好好养起来吧,当个小白鼠给我试毒也不错。” 张破仓一吐舌头:大姐还真是对谁都下得去手! ** 与此同时,陛下与皇后的车驾已然到了城门外面。 然而世子与公主一直不肯露面,两位王爷已经派人去催了很 多次,下人说只听得二人房里乒乒乓乓一阵声响,又打又骂混是热闹,却终是不见人影 。 赫赫兰笙与赫赫兰琪忍无可忍地冲到世子殿前,大吼一声:“青檀,雅月,你们两个到底在做什么?”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露出里面席地而坐的两个人,一盏矮几,上面摆着四样小菜,两壶小酒正温。雅月一袭常服,倩然回头一笑:“二位王叔来了?一起来喝上一杯啊?” 到了现在这个时侯,两个人竟然连衣服都没有换,赫赫兰笙愤怒地瞪了雅月一眼,伸手去扯青檀:“青檀,现在皇帝的车驾已经……” “青檀”抬头迎住他一笑:“二王叔?” 二王爷和三王爷同时惊了一跳,退后一步“刷”的一声将刀拨出来,指向周大勇:“你,你这个南蛮子怎么会在这里?” 周大勇嘿嘿一笑,继续喝酒:“我知道你们要做什么,我也知道,我的兄弟只要帮你们把皇帝给引到宫里,定然小命不保。 既然如此,我就保得他先走,自己在这里陪你们玩这一道。你们不必拿着刀来吓唬我,对于我来说,是现在死还是两个时辰以后再死,区别并不大。” 雅月仰视着他,眼眶已经止不住红了起来:“大勇,认识你之后我才知道,原来中原的男人才是真正的汉子,之前,我和我的父亲全都错了。” 周大勇冲着她微微一笑:“谢谢你这么多天一直在陪着我喝酒,兄弟们果然没有骗我,西域的酒的确是最甜的,西域的女人也是极美的。” 赫赫兰琪气极败坏,挥起手里的钢刀就要砍杀周大勇,却被赫赫兰笙一把拦住。 “老三,冷静点,狗皇帝已经到了城门外头,我们先去迎他。至于这两个人等事成之后再来处置……呵,雅月公主,我实在想不到你的父亲竟然会养出一个这样的女儿,伙同着南蛮子背叛我们大西域。” 第575章新仇旧恨 雅月浅笑:“一个女人为了心爱的男人,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呢?” 赫赫兰笙将袖子一甩,扯着赫赫兰琪走出门外。 兰琪恼道:“二哥,那南蛮子可恶,为何不让我当场杀了他?” 兰笙道:“老三,难道你看不出来雅月公主已经对那个南蛮子动了情吗?若是我们此时执意杀他,怕是公主会以死相护。此时我们万不能把事情闹大,不如先去迎那狗皇帝,之后再见机行事。“ 赫赫兰笙与赫赫兰琪急急忙忙引着王室仪仗出城迎接,其他友国也分别派出代表于道理两旁,列队两旁迎侯。 龙子骥侍着杨雨清的手下了车驾,几位王子公子随在身后,一家人和乐融融,贵气十足。 赫赫兰笙上前一步,施礼道 :“尊敬的皇帝陛下,欢迎您和您的家人来到西域。您看您永远是这么英俊伟岸,而我们的皇后娘娘好象更加美貌了,如果不是后面的几位美丽的公主和英俊的王子,我真的想不到您已经是做了母亲的人。” 杨雨清笑了笑:“西突亲王向来最会说话,国王为何没有出城,他还没有回来吗?” 赫赫兰琪道:“尊贵的皇后娘娘,您是知道的,西突周边的小国太多,很多事情都要他亲自去操心,这一回又被俗务缠住了。” 龙子骥笑了笑:“兰暇向来是个忙人。雨清,你看看,现在的西突城是不是与以前大不一样了?” 杨雨清抬头仰望着城郭与保垒,幽然长叹了一声:“转眼过去二十多年了,西突的确与之前大不一样了。” 两个人侍着手亲亲热热地往城里走,身后的小公主娇滴滴地抱着个娃娃,忽闪着大眼睛看向不远处的城池,二皇子成旭上前两步护在她身侧:“宝儿不要乱看,注重皇家威仪。” 小公主的两条小短腿跟不上父皇和母后,妒忌得眼睛都亮了:“二哥,你看看爹娘他们两个人好得,就象是把咱们几个给忘了似的。” 三皇子龙成昭耸了耸肩膀:“爹娘永远都是这样,一有机会就秀恩爱,你认识他们的时间还太短,时间久了就习惯了。” 转脸向四处看了看,小声对龙成旭道:“二哥,周围这些人都是别国的使节吗?号称西域三十六国的人是不是全都来了?看来西突国世子的面子还真不小啊?” 龙成旭不动声色:“西域疆域太大,各国文化也不尽相同,这么多年多亏了西突国的国王赫赫兰暇斡旋其中,方保得他们一方太平,要是全依着他们打来打去,还不一定闹成什么样子呢。” 龙成旭和龙成昭是一对双胞胎,可是这性格刚好相反,一个冰冷,一个火热,哥两个看问题的角度也全然不同。 三个人说着话,脚已经跨过的城门,城头上的礼炮一响,杨雨清这才想起来身后跟的那三个孩子,扯着龙子骥住了脚,等着三个孩子一起上了车辇。 宝儿公主一脸委屈:“娘,你是不是忘了我们三个了?你的眼里就只有你男人!” 杨雨清白了她一眼:“宝儿,你这是跟谁学的?” 龙子骥抬手一挑女儿的下巴:“嘴象刀子一样,真随你娘。” 宝儿的气明显还没有消,嘟着小嘴看杨雨清:“我才不要象娘亲呢,有异性没人性!哼,我生气了。” 杨雨清一叉腰:“说谁有异性没人性呢?你还生气?我身边只有这一个男人陪着,你身边还有两个男人陪着呢,我说什么了?” 宝儿往父亲的怀里钻:“父皇你看看娘亲,她又欺负我。” 龙子骥把女儿搂在怀里轻轻地拍着:“好了好了,雨清,你少说两句嘛。” 小姑娘搂着父亲的脖子,抬头看向杨雨清,眼神里面全是挑衅,这可把杨雨清给气着了:“你把我老公给放开,那是我男人,不许别的女人搂!” 龙成昭看到妹妹和母亲剑拨弩张的样子耸耸肩膀:“二哥,看见了吗?女人啊,就是天敌。” 龙成旭抬眼看向车外:“西突的人口的确比中原纷杂很多,服饰信仰各不相同,这么多年可以和平共处,西突国王的确功不可没。” 龙子骥回头赞许地看了龙成旭一眼:“你小小年纪,可以看到这一点,的确很不简单。” 杨雨清只顾着和女儿掐架,此时也回过头来加了一句:“成旭的眼光的确很独到,将来定来会是一位优秀的政治家。” 龙成昭扬眉:“娘,那我呢?我会成为什么样的人?” 杨雨清眨了眨眼睛:“你从这西突的大街上看到了什么?” 龙成昭冲着车驾外面看了看:“我看到了很多好吃的和好玩的东西,西域的女人和我们中原的也不太一样,她们的着装热烈大胆,看人的眼神也很敞亮痛快。” 杨雨清笑了:“成昭,你会成为一个真正的智者,因为你总是可以看到事物里美好的那一面。” 宝儿仰着头看母亲:“娘亲,那我呢?我会成为什么样的人?” 杨雨清低头看了看她:“想要我夸你吗?先把你抱着我相公的手给松开。” 宝儿:“……” 赫赫兰笙与赫赫兰琪紧随在这一家人身后,将他们的话听了个清楚,很显然他们没有意只到周围正在发生什么,对于这三十六国的使节也完全没有怀疑。 此时城门已经关闭,皇帝的随行仪仗都在城外,只有身边不到三十人的亲兵队伍,城墙上的箭弩已经备好,宫门之内的人已经埋伏完毕,只等他们这一家人一脚踏进宫门,等待他们的便是天罗地网,二十年屈辱与仇恨,今日便一朝了结…… 一脚踏进西突王宫的大门,杨雨清就止不住叹道:“宫里的花木如此繁盛,看来兰暇还是废了不少的功夫在里面的,是吧,子骥?” 第576章疯魔鞭法 龙子骥冲着树林里那些全副武装的侍卫们看了一眼,浓眉一扬:“的确,兰暇是位用心之人,不但花木种植得好,就连军士也演练得不错。” “对啊,子骥。”杨雨清笑得更甜了,抬手把三个孩子往自己的身边拢了拢。“不止是兰暇国王,就连两位亲王一看也不是一般人物,这些树木后面的军士个个训练有素,他们站得这么笔直,是要做什么呢?” 赫赫兰笙眉毛一挑,干巴巴地笑了笑:“请诸位一起移步内苑,各国王侯都已经在里面恭侯了。” 龙子骥扬了扬眉毛没有说话,杨雨清却把手伸向了一旁的那朵扶桑牡丹:“可是陛下,臣妾现在就想知道那些军士想做什么,您帮我问问他吧。” 龙子骥微微一笑,高大的身躯向前一伏,将爱妻和女儿护在怀里,小声说了一句:“好!” “嗖嗖嗖”十余发冷箭突然从墙外飞进来,院子里的侍卫们瞬间倒下一片。 赫赫兰笙和赫赫兰琪一惊,手上正要动作,却发现各自的脖子上分别一凉。 龙成旭手里的宝刀一动:“兰笙亲王不要动,我这把宝刀可是大黎一等一的剑师开的封,削铁如泥。” 龙成昭也笑着动了动自己手里的那一把钢刀,对着早已面无人色的赫赫兰琪道:“兰琪亲王,我这把刀虽然不如我二哥那把好,却也是找的宫墙外王二麻子给开的刃,砍瓜切菜均不在话下,杀个人怕也是可以的。” 杨雨清白了龙子骥一眼:“你看你,我说的是意思是这个地方他们布置的人少,方便你动手,你怎么让孩子们动上手了啊?好勇斗狠的多不好。” 龙子骥抬手抚了一把妻子的小脸,一脸宠溺:“这可怨不得我,是我的儿子们太优秀了,他们早几天就发现了城内有些地方不动,刚才你只是轻微暗示了我一句,他们就全懂了。” 龙子骥弯腰把一脸淡定地逗弄着小娃娃的女儿抱在怀里,冲着两个儿子点了点头:“这里交给你们两个了,我和你母后到苑子里面看看去。” “父皇请放心,这里交给我们就好。” 龙成旭话音一落,把手里的刀锋一动:“亲王,还不快叫你手下的人住手?” 赫赫兰笙脸上冷汗直冒:“他们……他们并不全是我的手下!” 看到龙成旭皱眉,赫赫兰琪也赶快道:“是的,王子殿下,他们中有很多是其他国家的人,我们是计划好了一起要对皇帝陛下不利的……” 感觉到脖子一凉,赫赫兰琪赶快闭了嘴。 “呵。”十三岁的龙成昭淡然一笑“既然如此,那就只有让他们一个个全都白白送死了。” 龙成旭瞥了两位亲王眼,冷声道:“你们想要组织一次刺杀行动都无法号令其他国家的君主听你们的,万一我们的陛下不再对西突国进行扶植,你们以为你们还可以坐守西突国最富庶的国度不被他国侵害吗?幼稚!” 十六岁的男孩子气势逼人,惊得赫赫兰笙和赫赫兰琪身子一震,不敢再看向他们两个人的眼睛。 龙成昭笑了笑,一边拿剑比着那两个人往宫门里面走,一面道:“母后经常说的一句话叫什么来着?升米恩,斗米仇,一个人若是常期受了你的恩惠,反倒不会领你的情了,当年你们父子被西突国的国王给赶得四处跑,要是不因为我父皇替你们出头,你们一家人现在可以稳坐王位吗?此时你们的王位坐稳了,却算计着来害我们?嘿,你们的良心是叫狗给吃了?” 耳边到处都是嘶喊声,不断的有惨叫声传入耳膜,不断地有人在身后倒下,龙子骥抱着女儿,携着娇妻慢步走在石径中间,不时有人挥舞着大刀杀将过来,却在离他们几步远的地方被人用长鞭卷回一招放倒。 杨雨清皱了皱眉头:“话说我已经好久没有看到这么血腥的场面了,这些人你是从哪儿找的?身手还都很不错。” 龙子骥笑了笑:“记得绝地山庄吗?我的师门,这些全是我的弟子徒孙。” 杨雨清睁大了眼睛“你那个师妹还真把你们绝地山庄的武功给发扬光大了?” 龙子骥摇头一笑:“红绫的病后来一直不见好,掌管师门之余她又独创了一套疯魔鞭法,一不留神就成了江湖第一高手,这些弟子全都得了她的真传,你看看,是不是一个个都疯得不轻?” 杨雨清盯着那些人看了一会儿,发现还果真是如此,这些人舞起兵器来好象全都没有章法,便是出招又快又狠,对方三招之内必然破绽百出,怎么躲都躲不开。 杨雨清拍了拍胸口:“红绫还真是个女强人,了不起,了不起……” 龙子骥笑道:“其实我还有一位师弟,身手也极为不错,不过他那脑子好象也有点毛病,话说,我也有很多看没有见他了。这一回,说不定也能遇见。” 眼前淌出一条血路,周围的嘶杀声越来越小,龙子骥抱着女儿领着娇妻,身后两位王子各自押着一位亲王,众人一起出现在宴会上的时侯,各国王侯全都惊得呆住了,没有一个敢先起身打个招呼的。 龙子骥带着家人淡定地向上席的位置走去,先侍着妻子的手让她入席坐稳,又将女儿放在她的怀里,自己这才入席。 宝儿公主拉了拉母亲的衣服:“母后,我还要父王抱我。” 杨雨清白了她一眼:“我把男人借你抱一会儿就得了啊?别没完没了的。” 宝儿公主气得嘟起嘴角,杨雨清冲着众人呵呵一笑:“今日我们都是为了同贺世子大婚而来,为何各位脸上都没有笑容啊,来来来,让我们一起举杯,共同为两位新人道贺。” 第577章塞牙缝 座下众人全都呆若木鸡,今天众人均是有备而来,原想着只要进了二道宫门,将龙子骥带的侍卫们隔在门内,众人在宫门内动手阻断外援,可以将龙子骥一家人轻松挟制住,逼着他在诏书上签字,许我西域三十六国各自独立。 结果此时,人家一家人全都好好的,商量好了打头阵的赫赫氏两位亲王反倒被人家用刀架在脖子上了。 “轰隆隆” 宫门外面突然传来几声炮响,在座的所有人都止不住动容,而高台上坐着的陛下一家人却依然安之若素。 各国国王既然要一同造反,自然是有备而来,此时宫门一破,想必是自己的大批援军已到,既然媛军已到,那也就不必再怕他们了。 有一个国家的王子把杯子往地上一执,恶狠狠地道:“哼,南蛮子的皇帝和皇后,你们不要在这里装模作样了。我们今天就是要聚在一起公然反对你们的,我们西域各国都有自己的文化和自己的信仰,我们为什么要向你们俯首称臣?” 龙子骥呵呵一笑,回头看向杨雨清。杨雨清连瞧也不瞧那人一眼,低头看向怀里的女儿:“我的宝儿公主,刚才这位大叔问的话你听到了吗?如果你知道答案的话,不妨告诉他吧。” 宝儿从母亲的怀里下来,背着小手摇头晃脑地走到台子前面,脆生生地问:“这位大叔,你先来回答我一句,当初你们为什么要向我们俯首称臣?” 那个人的脸色一变,梗着脖子道:“因为……因为我们当时是被形势所迫!” “呵。”宝儿粉雕玉砌的小脸上露出一抹不屑:“是我们逼迫你们的吗?” “这个……”那人把头一低,神色略微有些尴尬。 宝儿继续道:“那么请问,是谁逼迫的你们来投靠了我们大黎呢?是那些羌人和蛮人吧?他们不停滋扰你们的国境,杀掠你们的牧民,就连出入你们城内做生意的人,他们也要杀害,渐渐的把你们逼得没有活路,这样你们才投靠了我们大黎,对吗? 后来,我们大黎的皇帝不断出兵,将那些蛮人驱逐出去,你们的边境安稳了,你们的国民富庶了,你们反倒觉得是我们钳制了你们,所以才想把我们一把甩开,过你们自己的好日子? 所谓,非鸟尽,良弓藏,狡兔互,走狗烹,过了河又拆桥,过完了山,又毁道,说的便是你们这种人吧?” 八岁的童音清脆响亮,底气十足,竟然惊得下面那些王侯贵族们一个个全都低下头来。 “但是!”宝儿的声音突然一提“我们大黎不是良弓,更不是走狗,怎么可能随便由你们来驱使,你们受了我们大黎的好处,对我们大黎国的君主伏首称臣难道有错吗?你们受我们大黎君主的驱使难道不应该吗?现在你们还要造反?来杀害你们的恩人!你们自己说说你们该当何罪?” 童声铮铮,余音绕梁,众人不由得全都变了脸色。 宫门之外的喊杀声已经越来越近,不时有人们的惨叫传进大殿,各国的方言全都有,各位王侯都在心里暗自猜度着外面的情形,可是周围的大殿上却全是龙子骥的亲兵侍卫,这些人虽然心慌,却是一个也不敢乱动。 有一位年纪略长的使臣站起来道:“尊敬的陛下,我们现在不是细论是非对错的时侯,现在各国的军队已经得到了音询,纷纷起兵造反,如今已经杀入城门之内了。陛下,要不然,现在您就一道谕止许了我们各国独立自治,往后我们不必再向大黎就藩纳贡,我们自然可以保您和你的家人无虞啊。” 龙子骥没有开口,龙成旭和龙成昭已经全都笑了。 龙成旭淡然道:“你们能保证你们自己无虞就好,我们的事情不必你们操心。” 龙成昭向前一探身子:“让我听听门外是什么人在喊?呵,说的好象还不是一种话啊?你们猜,一会儿他们真的攻进来,会先听谁的?” 众人的脸色又变了,随着喊杀声越来越近,所有人也越来越紧张,看了看淡定自若的龙子骥一家,再看看呆若木鸡的赫赫兰笙和赫赤兰琪,突然有人站起来把桌子一拍:“既然反了就那就反得彻底一些,别和这些中原蛮子说废话,我们先擒了他们一家人再说!”话一说完,从腰里拨出长刀就要上前来砍人。 被龙成旭和龙成昭制住的兰笙和兰琪吓得脸都白了:“你们不要乱动,当心,当心……” 两个人连着说了几个当心,那些人哪儿肯顾他们,早就抓起武器和龙子骥的侍卫们搏斗了起来。 龙成昭冲着赫赫兰琪一笑:“亲王,看见了吧?只要一开打,谁还会顾你的命?你真的以为只要背叛了自己的兄长,再失去了我们大黎的钳制还可以稳稳当当继续为王吗?幼稚啊!” 赫赫兰琪和赫赫兰笙哪里还能说得出话来,英俊的脸上挂满了冷汗,整个人已然完全没有了主张。 转眼宴会大厅又乱成一片战场,西域人多悍猛,一言不合就动手,转眼面前就是血雨横飞。 杨雨清抬手抚着自己的额头:“子骥,不就是串个门儿吃个饭吗?怎么这么费劲,说着说着他们就又打上了?” 龙子骥抬手握了握拳:“雨清,我怎么一看见他们打架,自己手也痒了呢?” 杨雨清一瞪眼睛:“不许去,你那手太重了,打死几个国王或者国王的亲戚,那麻烦可就大了。” 龙子骥向来是最听老婆话的,叹了口气道:“罢了,那就让他们先打着吧,就这么几个人就敢来行刺朕,还真不够人塞牙缝的。” 第578章鸡蛋黄 宝儿仰着脸看自己的父亲,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父皇,刚才他们不是说外面还有很多人攻进来了吗?怎么会不够打?” “外面有人在等着他们。”龙子骥冲着女儿的小脸一抚:“就那些人还不够我那个师弟一个玩儿呢!” 杨雨清又叹了口气:“说好了要看表演的,怎么又是打斗戏?一点意思也没有?这会儿我倒是还真的有点思念那些美貌的西域舞娘了。” 龙子骥把脸一转,假装没听见。 ** “金一秤,你总是这么自作聪明,你永远不知道我到底真心想要做什么。我早就知道我的父母是谁,我也已经猜出来当年已经发生了什么,我看出二王爷与三王爷要谋逆,我是为了帮义父稳住局面,这才……” 青檀被捆得象只粽子一样扔在一旁的草垛上,金一秤在旁边一脸淡定地给一位年长的妇人把脉,不管青檀说什么全当听不见。 那老妇人嘴里呜呜啦啦地说了一堆话,金一秤全都听不懂,阿达在旁边翻译:“这位老阿妈说她经常晚上睡不着觉,会被恶梦惊醒。” 金一秤说:“你告诉这位老阿妈,她是神经衰弱,不用吃药,每天晚上按一下头顶的百会穴就好。” 老阿妈比划着问:“什么是百会穴?百会穴在什么地方?” 金一秤比划了半天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才更好,眼睛四处溜了一圈,看到一旁倒着的青檀,随手取了一只朱砂笔笑眯眯地冲着青檀就走过来。 青檀一脸警惕地看着她:“死丫头,你又想干什么?” 金一秤抱着他剃得光溜溜的大脑袋不耐烦地说了一声:“别动!”抬手用毛笔在他头顶正中央的位置点了一下,指着给那个老阿妈看:“这里就是百会穴了,每天自己按上一百下,会起到助眠的作用。” 老阿妈恍然大悟,千恩万谢地走了。 金一秤松开青檀的脑袋,转身回去接着看病,青檀气得一声怒吼:“金一秤,我刚才说的话你是不是一句也没有听到如果我现在不回去,你知道王宫里会发生什么? 我劝你还是不要再自作聪明了,现在赶快放我走!免得误了大事。” “什么是大事?”金一秤回头看他:“在我看来,治病救人才是大事,别动啊,你一动脑袋上的记号掉了,一会儿人家老太太记不住我还得重新画。” “不可理喻!”青檀气得闭上眼睛倒在草垛上大口喘气。 金一秤一脸淡定的继续看病。 ** 西突王宫之内,战事依然如火如荼。乌夺带着大队人马攻进宫门,看了一眼满地的尸体,将手里的钢刀一挥:“杀进去!” 话音未落,身后突然有一个人影猛然蹿将出来,照着乌夺的屁股就是一脚。 “徒弟们,给我杀进去,叫他们见识见识,我们天下第一门派……我们叫什么派来着的……厉害!” 眼看着乌夺从地上爬起来,一脸的惊愕被愤怒代替,云中子二话不说飞起一脚照着他的脸上又踹了过去。 一旁的紫檀一边与敌人力搏一边骂道:“白檀,师付喝多了你也喝多了,咱们明明是挚天派!弟兄们,我们擎天派扬名立万正在此时,给我用力杀啊!” 身后的徒弟们顿时与各兵士奋战成一团,乌夺偏脸躲过云中子的一脚,挺着钢刀冲上来,云中子轻松抬手,用拂尘一格,嬉皮笑脸地道:“哟,动真格的啊?” 乌夺大怒:“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怎么混到我们的队伍中来的?” “啊,一群乌合之众也敢称队伍?”云中子一笑,三招两式把乌夺给逼得连连后退:“就你们这西域三十六国仓皇之中胡乱拼凑起来的队伍,也敢行刺我大黎皇帝,作梦去吧?” 话音未落,手中拂尘如蛟龙出水,根根银丝化作一柄柄钢针,直杀乌夺的面门,乌夺哪里是他的对手,不一会儿就败下阵来,而他身后那些所谓勇士也被云中子的徒弟们一通收拾。 云中子笑道:“看见了吧?就你收下那些散兵游勇连我从半路上拣的这些孩子们都打不过,还敢造反?喝多了吧你们?” 乌夺眼看自己带的那三千精锐到了现在连第二道宫门都没有攻进去,瞬时情急,将手插入口中一声呼哨,只听得一声雷呜般的虎啸,一只班驳大虎从天而降,冲着云中子等人就扑了过去。 云中子向后一闪,站定脚步吃了一惊:“哟,小子,你养的这只猫够大的啊!” 捕头将身子往后一蹲,冲着云中子再次扑了过去。 白檀急声问道:“师付,你怎么样?” 云中子一边与捕头缠斗一边道:“我先和这只大猫玩一会儿,你们几个带人攻进去,勿必不要让任何人伤到我师兄和他的家人!” “是!师父!……你师兄是哪一个啊?” 云中子堪堪躲过虎爪,身上的道袍被撕开一个口子,大声道:“就是里面那个从头到脚都打扮得黄灿灿的,跟个大鸡蛋黄一样的就是!” 白檀领着师弟们一起往宫门里头冲。 大殿里头,杨雨清坐得有些乏累,龙成旭龙成昭的身手都是龙子骥亲传的,这些人哪个也不是他们的对手,至于那几个想要偷袭他们母女的家伙,人还没有冲到身边,龙子骥手里的筷子轻轻一掷,要么穿胸要么穿喉,个个死得壮烈。 杨雨清抬手捂住宝儿的眼睛:“闺女,这个场面有些血腥,你不要看。” 宝儿打开她的手:“母后别拦我,好不容易遇到这样的场面,错过了多可惜。”把手里的布娃娃往上抱了抱,一脸兴奋:“看二哥三哥杀人,好刺激的呢。” 杨雨清望天一个大白眼:“看看我教的这是个什么闺女?” 第579章猛虎 龙子骥呵呵一笑:“我龙子骥的女儿就该是这样的性子,将来无论是嫁给哪一家的王孙公子,断然不敢有人欺负她。” 杨雨清白了他一眼:“就你闺女这样的,我就怕她嫁出去欺负人家呢,唉,我也坐得累了,干脆一起出去走走吧。” 杨雨清一说走,龙陛下先自起身把自己的老婆闺女给护好,冲着正在人群里打得两眼发红的两个儿子道:“这里交给你们了,我和你娘回来之前,把这地方给我打扫干净。” 周大勇和雅 月两个人正被关在房内,忽听得门外喊杀声震天,周大勇扒在窗户上一看,只见一个明黄色的身影怀里抱着个娇滴滴的小公主,旁边站着一个美艳的少妇,一家人慢悠悠地正在往苑子里走,在他们身后,各种服饰的人混战成一团,完全分不出谁和谁。 周大勇远远地看到一个人挥着手里的长刀冲着那道明黄色的身影砍去,吓得大叫一声:“陛下小心!” 龙子骥没回头,却把身子往旁边一闪,身后那个人就扑了个空,龙子骥将后一扬,飞出两锭碎银,一枚击在这人脑门上,另外一枚击在周大勇他们的房门上,门锁叮的一声被击得粉碎。 周大勇护着雅月从房里出来,忽见旁一人挥着钢刀冲着自己杀将过来,周大勇想也不想,一脚踢到那人的裤裆里,那人捂着下半身就地的滚,周大勇抢了他的钢刀冲到人群当中就杀将起来。 杨雨清皱着眉头看他:“这两个孩子穿的是新郎官的服饰,难不成就是青檀和雅月?” 龙子骥眼看着这货打架的样子虽然没有章法,但是招式悍猛,专攻下三路,动作下流又直接。对面的人一个不留神,被周大勇一脚给踢暴了关键部位,倒在地上一通惨叫。 龙子骥抚住下巴:“青檀应该没他会打架吧?” 雅月公主追出来,眼看着周大勇不顾死活地拿着个棍子和别人打斗,当即急得脸都白了,抬眼看到冲进来的人当中有楼兰的人,当即大声喊道:“你们还在乱打什么?不赶快去救驸马?” 楼兰士兵一看到她也全都迷糊了:“公主,我们不是要行刺皇帝吗?那个驸马他这是……” 雅月急得跳脚:“管那些臭男人的事情干什么?现在是有人要打我的驸马,你们赶快去保护他啊,谁打他你们就打谁。” “是。”一群楼兰兵卫再也不敢耽误,冲到人群里面去帮周大勇,周大勇自然是跟汉人一路的,谁打汉人他打谁,雅月公主手下的人是周大勇打谁他们打谁。 雅月护着周大勇,身上也结结实实地挨了几下,娇呼着倒在地上。 周大勇转身护住她,捡了地上掉着的钢刀劈头就砍对面的人:“你他娘的连女人都打?是个爷们不?” 那人被他一刀撂倒,倒在地上连声惨呼。 雅月眼看着周大勇如此悍猛,当下里春心浮动,竟然忘了身处战场之中,仰脸盯着他满目憧憬:“大勇哥,原来你们中原的男人才是真正的纯爷们儿,可以嫁给你,真是我的福份……” 周大勇被她一眼看出个大哆嗦来:“嫁?难不成你这是要玩真格的了?!” 雅月冲着他娇羞地一笑,咬了咬嘴唇没说话。 整个宫里陡然乱成一片,三十六国的人身上穿着各种各样的服饰,原本都是看到汉人就打,结果打着打着,看到楼兰公主带着一群侍卫冲着自己打过来。震惊之余,众人以为楼兰国突然变节,于是抓着楼兰国的人也是一通打。 乌夺刚从云中子那个疯子手里逃出来,带着几个手下找到了皇帝和皇后所在的位置。 乌夺找个地方隐蔽好自己,悄悄从怀里摸出一把小弩上上,对准了龙子骥的后背。 上弦,瞄准,扣下扳机…… 突然听到“咚”的一声,不知道是哪一国的人发现了乌夺,二话不说拿着手里的大锤就砸了下来,乌夺手里的弩“嗖”的一声弹出去,擦着龙子骥的衣角射入树干,龙子骥慢悠悠地喝着茶连头都没回。 杨雨清直拍自己的胸口:“什么眼神儿啊?离得这么近了也射不准?” 龙子骥看着她一笑:“我的小美人,拍自己胸口的样子都这么美。” “嗯,讨厌……”两个人转眼又开始打情骂俏,周围的厮杀好象与他们完全无关。 “噗!”乌夺一口老血从嘴里喷射出来,眼睛一翻倒在地上:你娘的,老子还能不能愉快地造个反了?! 周围的人彻底乱了,西域三十六国以前就是一盘散沙,这个队伍就是临时组建的,此时一开始乱打全都没有了章法,抓住谁就是谁,你就开打吧。 刚开始龙成旭和龙成昭还带着手下的侍卫奋力杀敌,过一会儿再看,这些人全都是在自己打自己,汉人倒是没有一个再挨打的。 哥俩带着所有的汉人围了一圈,就看这三十六国的勇士们大力互殴,越打人越少,到最少就剩下了几个人,兵器也不用了,揪头发的揪头发,抠眼睛的抠眼睛,就这么拼着蛮力硬斗起来。 龙成昭拍了拍哥哥的肩膀:“哥,你确定他们这些人是在造反吗?” 龙成旭叹了一口气:“他们自己开心就好。” ** 云中子身上那一身道袍被捕头给扯了个稀巴烂,一堆破布垂在腰间,使尽了浑身气力好不容易把捕头给制住,一边取出麻绳往它身上捆一边骂道:“母老虎,老子不把衣服给脱光还整不住你了?” 眼前的战况已然分明,云中子手下的这帮弟子加上绝地山庄的人守住宫门,叛军进宫门一个倒一个,进宫门两个倒一双。 第580章脱了 龙子骥两口子领着自己的宝贝女儿在花亭里看够了花草,将手冲着身后一挥:“成旭,成昭,该吃饭了吧?” 龙成旭押着一队王侯往偏殿里赶,龙成昭一路小跑过来:“爹,娘,我已经找到厨房在哪儿了,这会儿正督着里面的厨娘赶做晚饭呢。” 杨雨清一脸赞许:“我这儿子们就是能干,打架吃饭两不耽误,随你爹。” 一家人把手一拉,若无其事地找地方吃饭去了,只留下赫赫氏的亲王和三十六国的王爷们在偏殿里面跪地呼号,与此同时,城门外一队人马正火速赶回来,正是带领重兵出门许久的赫赫兰暇…… “陛下,皇后,微臣救驾来迟,还请恕罪。”赫赫兰暇一进门便倒地大拜。 龙子骥一摆手:“得了,兰暇,多大点事儿啊,你就紧张成这样?这么晚回来还没吃饭的吧?赶快坐过来一起吃。” 赫赫兰暇想起来宫墙里的满地伏尸还是心有余忌,他实在想不到,二弟和三弟千方百计将他拖在外面,竟然是为了与西域三十六国的国王们联合起来谋反,要是不是青檀想办法把消息带给自己,后果实在是不堪设想。 赫赫兰暇一脸愧色地看向面前的公子和公主们:“微臣失察,叫三位小殿下受到了惊吓,实在是万死之罪。” 杨雨清和三个孩子每人抱着一个烤羊腿吃得正欢,听到赫赫兰暇这么说,笑得一脸灿烂:“好了,兰暇,此处又没有外人,我们一家人全都好好的,怎么倒是把你吓成这样?你没看我这些孩子们的样子哪一个象是被吓到的?快点过来吃饭吧。” 赫赫兰暇偏着身子入了席,在龙子骥下手坐定了,两个人执着酒盏喝了几杯,信步走到院子里。 龙子骥问:“青檀那个孩子呢?怎么没看到?” 赫赫兰暇道:“我也刚才知道,在大婚前几天,青檀他突然走了,到现在也没有任何消息。” 龙子骥啧了啧唇:“这么多年了,我一直让我师弟在他身边保护他带着他四处求医问药,就是希望将来有朝一日他可以与你们家族的人相认。之前听云中子说起他毒发身亡,我心里还难受了一阵子,实在没有想到最后倒是你救了他,看来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赫赫兰暇也叹了一口气:“若不是母亲与我提起兰若临死之前的事情,我也没有想到青檀竟然会是我的亲外甥。这么多年,谢谢陛下您对这个孩子暗中照顾保护,其实之前是兰若她对不起您……” 龙子骥摇头:“并非如此,兰若本是个心底纯良的女子,当年周子成与她也是孽缘,错不在她,更不在这个孩子。兰若一时糊涂服下剧毒害得这个孩子一落地就有一身恶疾,这么多年也是苦了他了。不过现在好了,他之前受过的苦,我们现在终于有机会补偿给他。” 赫赫兰暇点了点头,突然听到后宫里面传来一阵吵闹。 “雅月,你不要再闹了,我们两个之前主是为了演戏救青檀出去,现在你要是真的要嫁,那……那就太说不过去了。" “周大勇,难道你看不出来我是真心喜欢你的?你这样一再地拒绝我,真的是伤到我的心了?!” “不是我的伤你的心,是……是……。”周大勇不敢直视雅月那一对水汪汪的大眼睛,掉头想走,却被几个西突国的士兵一下子拦住了去路,周大勇干脆一捂肚子:“啊哟,不好,我的肚子痛,我得去趟茅房。” 雅月紧紧追着他:“周大勇,你别想逃走,不管你逃到哪里,我都会跟着你的,这辈子,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了。” 周大勇捂着肚子逃得仓皇:“青檀那个秃驴,真是我的克星,他继承世子之位,差点让我丢了性命,他娶的老婆转眼又缠上我的了,不行,西域这个地方,老子是一天也不呆了!老子现在就要回家去!” 周大勇背着个包袱在前面一路小跑,雅月在后面连三赶四地追,身后的几个侍卫跟在雅月身后:“公主,怎么办啊?乌夺大将军被人给扣了,现在国王也被关起来了,您看到底怎么办啊?” 雅月把他们几个人的手一甩:“你们滚,不要来烦我,没看到我的驸马都跑了吗?是父王和乌夺他们两个人要起兵的,活该被陛下抓起来,你们要是担心他们,自己去求陛下放人啊,来问我干什么?啊哟,大勇哥,你别走嘛,你等等我啊!” 一群人就这么吵着骂着一直跑到了宫门外,竟然也没有看到一旁站着的陛下和国王两个人。 龙子骥叹了口气:“兰暇,你说咱们是不是真的老了?为什么年轻人的事情,咱们全都看不懂了呢?” 赫赫兰暇苦笑:“是啊,陛下,我们都老了,年轻要如何去生活,由着他们去吧……” 龙子骥回头看他:“放心吧,青檀现在很安全。” 赫赫兰暇一直悬着的那口气总算是松下来了:“陛下,其实我并非一直有意隐瞒他的身世,只是这中间牵的恩怨实在是太多了,我也想不好该如何向他解释。” 龙子骥叹了口气:“一个人心中的恨就象草原上的种子那样一再地蔓延,用火烧用镰刀割反倒会使它的生命力越来越强,唯一可以治愈的便是一个人心中的爱。不如我们先放他离开吧,如果有一天他想通了,自然会放下一切。” ** “我们牧民常年在草原上放牧,最容易受到风沙侵袭,所以也最容易得风湿,现在我就告诉大家常按哪几个穴位可以治疗风湿,来人啊,上标本!” 金一秤小手一挥,几个牧民把捆在十字架上的青檀给抬了上来,立在人群中间。 青檀咬牙切齿地看着金一秤:“死丫头,你又想干什么?” 金一秤根本就不理他,把手一挥:“脱了。” 第581章捆上 阿达上前,把青檀的衣服带子一解,亮出青檀白花花的上身,身上每一个重要的穴位都用黑笔标出来,旁边写上穴位的名称。 青檀闭着眼睛气得身子直抖,金一秤看了他一眼,又说:“不对,今天咱们讲的主要穴位都在背面,给他翻个面捆。” 几个大汉一起上前,把青檀抬起来面朝里捆在十字架上。 金一秤看了青檀一眼,刚想笑,又就把身子给背过去了,这个货的身材还是这么好,皮肤还是这么白,看他一眼就有些气息絮乱。 金一秤随手拣了根柴火递到阿达手里:“阿达,这些穴位你都学过,你来给大家讲吧。” 阿达拿着那根柴火照着青檀的后背上一捅:“脊中。” 下面的牧民们跟着阿达一起读:“脊中。” “肾俞。” “肾俞……” “大椎……” “大……” 青檀终于受不了了,一声嘶吼:“金一秤!你到底还要玩到什么时侯?” 阿达拿着柴火的手不敢再动,回头看向金一秤,金一秤一脸淡定地喝奶茶:“课堂之上不许喧哗,若是标本继续不听话的话,阿达……阿娘之前教过你哑穴在哪里的是不是?” “我懂了,阿娘。”阿达继续拿着小棍子在青檀的后背上一边指点一边继续给牧民们讲解。 金一秤慢悠悠地喝完了一杯奶茶,翻着眼睛看青檀。 青檀被她给盯得没脾气,哑着嗓子骂:“金一秤,你什么时侯肯定放我走?” “走,我说过你可以走吗?青檀,你以为你自己是谁啊?永远可以不负责任地来,不负责任地走? 你病了,我给你治,你快要死了,用我的方子救你,你醒了,只顾着自己家里那一堆烂帐,连个信儿也不给我们捎? 哈,天底下怎么可能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青檀咬牙瞪她:“金一秤,你这个小肚鸡肠的毛病一辈子也改不了了是不是?” “对,本姑娘向来睚眦必报,你今天才知道吗?再说了,你有的问题还没有交待清楚呢……你身边那两个女人是怎么回事?” 青檀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突然阴邪地一笑:“我和她们的关系,不好让别人听到,你凑得近些,我来告诉你!” 金一秤看他被捆得结实,便凑过去,侧着耳朵道:“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青檀的手腕一缩,突然诡异地把手从绳套里面抽出来,一把搂住金一秤的腰,凑到她的脸前一声冷笑:“你猜呢!” 阿达正在向众人认真讲解,突然标本从木架上挣脱了,光着膀子把神医给抱了个紧,众人全都吓了一跳,用羌语大声问:“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金一秤怒道:“青檀,你干什么?你赶快把我给放开?” 青檀盯着她的眼睛一笑:“你刚才不是问我和那两个女人做什么了吗?我现在就当面演给你看啊,刚好我连衣服都不用脱了。” “你……无耻!” “呵,彼此彼此……” 金一秤连着挣了几下,也没挣开青檀的手,低头看到一脸无辜的阿达:“阿达乖,你先带着这些人出去,我和标本有些话要谈。” 阿达听话地带着一众人走出帐篷。 金一秤怒视着青檀:“你现在赶快把我给放开,有什么话,好好说!” “呵,这会儿打算跟我好好说了?前几天是谁,两天给我下了四回毒?醒了就把我给剥光了捆起来,在我身上写写画画的?”青檀拿着眼睛把金一秤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眼睛在她的胸口停住:“既然你已经不客气地把贫僧给看光了,那么贫僧今天就原样看回去,你不介意吧?” “你……你别无赖啊?” “无赖?贫僧向来是个无赖,难道你不知道?嘿,别动……”青檀手一转牢牢捏住金一秤的手腕,盯着她指尖露出的银针呵呵冷笑。 “指缝里面藏针这一招已经用过了,你还有没有别的招式可以用的?” 青檀一俯身,抱着金一秤就往一旁的厚垫子上推,金一秤急得直叫:“喂,青檀,你干什么,你别耍流氓,那个……你不回去救你义父了吗?你不回去找陛下问清楚了吗?我现在就可以放你走了。“ “不问了,也不救了……”他托起她的下巴看她的眼睛,声音无端变得柔软:“其实所有的一切,我早就放下了。一秤,从今往后,我只要你。” 他的气息萦绕在鼻尖,他的话音温热撩人,不得不说,这个死和尚真的很会撩女人。 心中悸动,胸如鼓擂,她转脸看向一边,那人却伸手扣住她的后脑直接就吻了上去,金一秤一怔,想要推他,那人却轻而易举地撬开了她的牙关。 一通深吻之后,那人在她的耳边轻喃:“傻瓜,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生什么气?那两个女人是义父的小妾,特地放在我身边替我防身的,义父的女人我怎会去染指?” 心里压着的东西突然放下,小人儿的表情轻松了些许:“那我也没说现在就原谅你啊……” 那人俯身看她,眼神抚过她的脸颊,她的发根,她的耳垂,最后落进她的眼睛里,她迎上他的眼神,表情变得羞怯,和尚又笑了,眉目清朗如画,他俯在她的耳边小声说:“那么贫僧就用一生恕罪……” 衣带散开,那人裸着的身体贴上来,有点凉,却是细腻的软…… 第二天,众人一起上路。 青檀一大早就起来整理货物往车上放,神色看上去极为惬意,倒是金一秤一副睡眠不足,神情恹恹的样子,连走路的姿势看上去都不太对。 青檀回头偷眼看着她微笑,七分宠溺三分邪。 金一秤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扶着腰爬到车子上坐好。 黄二毛凑过来问:“大姐,那个青檀今天还用捆上吗?” 第582章大结局 二人向车子后面看了一眼,只见那人也坐上了车子,此时嘴里叼着一根草正眯着眼睛晒太阳。 金一秤对黄二毛道:“现在看来是不必了,我猜他已经彻底放下了心中的执念,以后就肯安安份份过日子了。” 黄二毛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回去给大哥捎个信,叫他放心,叫云中子师兄也放心。这个人从今往后就交给你了。” 金一秤还没开口,那个人突然凑了过来,冲着金一秤的耳边吹了一口气,对黄二毛道:“会不会说话?是从今往后,你大姐就要交给我了。” 黄二毛挠了挠后脑勺,笑道:“是是是,从今往后,你就是我们的大姐夫,我们的大姐就交给你照顾了,那……你们接下来打算去哪啊?” 金一秤道:“我打算以后四处行医,赚点小钱,再看看小风景。” 青檀看着她一脸宠溺:“那我以后就跟着你行医,赚点小钱,再看看小风景。白天我就脱光了给你当标本,晚上我也脱光了,给你当床品。” “死秃驴,又胡说八道。”金一秤大窘,站起来一脚蹬在青檀的后背上。 只听“咚”一声,那人滚到车下,躺在地上半天动不了,仰着脸恼道:“金一秤 你这个泼妇,贫僧我是怎么瞎了眼,看上你这个无赖的!赶快把我给扶上去好生医治,要不然贫僧伤了身子,晚上就不好用了。” “你个死秃驴,你还敢胡说八道,你信不信我再给你扎上两针,让你中间那条腿也不好用?” 黄二毛他们几个在旁边看得后背冷汗直冒:“大姐真是够狠的,幸亏这和尚命硬,要不然早晚被她给玩死了。” 张破仓连声附和:“赶快把消息带给大哥,告诉他,大姐很好,青檀也还好……让这两个命硬的好好玩吧,咱们赶快找大哥去。” ** 半个月以后,一驾豪华的马车驶进了青城县。 车上的男子看了身旁的女人一眼,只觉得嘴里哽得发苦。 “我说,我们中原的规矩可多得很,跟你们楼兰可不一样。你要是非得给我当媳妇,那我也就……嗨!不过这里的规矩你得好好遵守,莫要闹了笑话。” 雅月一脸小媳妇的委屈样:“啊哟,大勇哥,人家从西域一直追到中原,追了你几千里,你怎么还没下定决心要嫁我啊?” “打住,打住!”周大勇一立手掌“我再说一回,我们中原的男人成亲叫娶,你们女人才叫嫁呢,要是还拿这两件事情说不清楚,别怪我不要你。” “好了好了,人家懂了嘛,你跟我好好说说,你的父亲母亲都喜欢什么,我好早些做准备。” 周大勇叹了一口气,把后背靠在车厢上闭目沉思,只觉得生无可恋,依稀记得自己当初和一秤离开青山县就是为了躲一个女人,结果转了那么大一圈回来,身边反倒又多了一个女人。 周大勇不敢预测自己未来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闭上眼睛打盹。 楼兰公主的车驾一进了青山县,整个县城都轰动了。 雅月兴奋地从车厢里面探出头来:“大勇,这就是你的家乡吗?你就是在这里长大的吗?这里的人好多啊,人们的穿着和长相也和我样西域不一样,我喜欢这里!” 雅月生着一副西域人的面孔,五官立体,皮肤白皙,加上她那一副乍乍乎乎的西域口音,更加引人注目 ,半条街的人都围过来看她,一转眼连车子都走不动了。 雅月不知道这些人围过来都是在看什么,以为这些人都是在欢迎自己,将手一招,从身后的侍女手里接过一大盘金叶子四处抛洒着:“子民们,过来接本公主的赏赐吧,本公主嫁了你们这里的男人,周大勇就是我的男人!” 周大勇正闭着眼睛装睡觉呢,突然听到雅月这么乍乎,被吓得一下子跳出来:“喂,疯婆子,你胡扯什么呢?这里是大黎,谁是你的子民?当心被官府的人给抓起来。” 雅月一脸的莫名其妙:“我给你们这里的人钱也有错吗?你们中原人的规矩可真多。” 周大勇一把捂住脸,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大叫:“大哥,你回来了?” 回头一看,正是自己那些兄弟们,周大勇一看见他们就高兴得不得了,从车上蹦下来,冲着弟兄们就跑了过来:“大头,破仓,二毛,你们是什么时侯回来的?” “我们早就回来了啊。”所有人都一脸惊异,“就在青檀成亲的前几天,他给我们不少钱,还派人把我们都给送回来了,我们问起来你和一秤姐,他说叫我们不用担心,你们两个很安全,马上就会回来。” 想起来青檀,周大勇脸色又有点不自在:“他和一秤这是已经正式成亲了?” 几个人打了个哈哈,一起看向雅月,不由得奇道:“哟,大哥,这位不是楼兰的公主吗?她怎么过来了?” 雅月象只花蝴蝶一样扑过来,一头撞在周大勇的怀里,冲着周围的人打招呼:“兄弟们好,现在我是你们大哥的女人,我们又是一家人了。” 这个…… 周围所有人都惊呆了脸,黄二毛结结巴巴地说:“大,大……大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这个不是青檀的未婚妻吗?怎么跟了你了?” 张破仓拿着胳膊冲他一怼:“这还不明摆着的吗?青檀把一秤姐给拐走了,心里过意不去,把自己家的女人赔给大哥了。” 周大勇心里憋屈得快要吐血,对着众人把手一挥:“走吧,弟兄们,一起回家吧,大哥今天晚上请大家吃上一顿好的。” 雅月象个树熊一样挂在周大勇的胳膊上,不管周围人看向自己的眼光如何异样也不松开,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向着老周家走去。 一脚迈进巷子口,周大勇迎面差点撞上一个人,那个人手里抱着面盆子差点碰掉了,张嘴正要骂,一抬眼睛,立马惊得一把掩住了口:“大勇哥,你……你回来了。” 周大勇也傻了:“月春?你怎么还在这儿啊?” 李月春一下子就哭了:“大勇哥,我在等你啊,我都等了你快两年了,你怎么才回来啊?” 周大勇突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原来李月春这个女人一直在这里傻傻地等着自己,无论自己对她如何冷落,如何无情,她对自己的情义却还是一样的,陡然之间,周大勇感觉自己亏欠了这个女人许多。 “月春,我……” 周大勇刚一开口,站在他旁边的雅月突然问道:“这个姑娘……是谁啊?” 李月春也抬眼把雅月给打量了一番,当即拍着胸口道:“啊哟喂,这是哪儿来的女人啊?长得跟个野猫子似的,眼珠子都泛绿。” 李月春性子向来有些憨傻,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这话一出口可就把雅月给激怒了:“你这个女人,为什么出口伤人?” 李月春被她吼得委屈,冲着周大勇一靠:“大勇哥,这个女人她为什么吼我……” 一看到她偎向周大勇,雅月更生气了,大声道:“我不许你这么叫我的男人!” 你的男人?李月春一下子傻了,看了看周大勇,又看了看雅月,突然就明白了,把手里的面盆子往前面一掷,张开嘴就骂:“臭婆娘,我可算是知道大勇哥为什么这两年不回家了,原来就是被你这只野猫子给勾了,老娘我跟你拼了!” 雅月被她手里的面盆给浇了个满头满脸,一声尖叫,头发已经被李月春给死死扯住,雅月向来刁蛮惯了,哪儿能是个轻易被欺负的,当即抛开了公主身份和李月春两个人就厮打了起来。 周大勇夹在中间急得要死,一边努力把两个女人给分开,一边伸着脖子大叫:“不要再打了,要出人命了!” 身后的兄弟们围了一圈,一下子被眼前的阵势给吓呆了,眼瞅着雅月和李月春转眼战成一团,说起来两个都是大嫂,帮哪一个好象都不合适,众人甩下一句:“大哥你今天刚回来,怕是事儿多,那顿饭我们改天再来吃啊,后会有期,后会有期……”话一说完,撒开脚丫子就跑,不一会儿所有人都没影了。 周大勇费了好大事才把两个女人给分开,一手攥着一个往屋子里走。 周婆娘和周掌柜的正坐在炕头上闲白话呢,刚才好象听见儿子叫了一声,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直到周大勇扯着两个女人进了门,两个人这才陡然回过神来:“哟,大勇,你这是怎么了,你手里抓的这个女人是谁啊?” 雅月一看见面前的两个人立马得了机灵,挤出一脸热笑:“爸爸妈妈好,我是大勇的女人。” 李月春在旁边撕心裂肺的一声大吼:“你不是,我才是!” 话一说完,又要冲着雅月挠,周大勇怎么挡也挡不住,雅月的头发又被李月春给揪掉了好几把,雅月也不是好惹的,扣着李月春就给她一个小擒拿,李月春被雅月给按着手照样又踢又跳的,两个人又战成一团。 周掌柜的老两口被吓了一跳,一起看向周大勇:“大勇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周大勇左劝右劝拉不住这两个女人,气得把手猛一甩:“你们两个再闹就给我出去!” 屋子里立马安静了,两个女人相互瞪了一眼,这才一起放了手,雅月低着头不说话,李月春也含着眼泪不敢吭声。 周大勇叉着腰站在中间,对着雅月指了指:“你一定要跟着我回来的时侯,答应过我什么?是不是说以后要听我的话,再也不耍自己的小脾气的?” 雅月嘟着嘴点了点头。 周大勇又看向李月春:“月春,我这么久不在家,多亏了你来照顾我的父母,我很感谢你……如果你一心要当我的女人,那……我说的话你肯听吗?” 李月春赶快点头:“听,大勇哥,你说的话俺都听,你让俺上刀山下油锅俺都肯。” “我周大勇何德何能,竟然得到你们两位美人的厚爱,是我三生有幸,之前是我年轻,不知道女人的心会是如此执着……” 一股钝痛别在胸口,周大勇缓了口气:“既然你们两个都一心要当我的女人,那我周大勇定然不能负了你们两个,若是你们愿意,我可以将你们两个以平妻的身份一起娶进门,但是往后你们两个要互敬互爱,不要再起争执,好吗?” 两个女人同时抬起头来,脸上的表情都很复杂。 周大勇以为自己的要求提得太过份,又赶快改口:“我这个要求是太过份了,要是你们两个不同意的话,那我就……” “同意,我们两个人一万个同意!”两个女人异口同声。 “姐姐,我刚才不懂事,是不是冲撞到你了?我……我向你道歉。”雅月扑到李月春面前一把握住了她的手。 李月春赶快抬手抚了一把雅月的脸:“妹妹,是我不好,你看你大老远的跟着大勇哥回来了,我一见面就对你动手,实在是太不应该了,唉,都怪我都怪我,妹妹,你不生气了吧?” “不生气,不生气,姐姐,你看看你,大勇哥一直不在家,是你在照顾爸爸和妈妈,你实在是个了不起的女人。” “说哪里话啊,妹妹,你看看你长得这么美貌,穿得又这么贵气,你才一看就是不一般的女人呢。” “姐姐,看你说的,人家哪有那么美貌啊,哦,姐姐,你的身材真好啊,在中原我很少看到有女人能把衣服穿得象你这么好看呢。” “嘻嘻,是吧?嘿嘿,我平时这么穿,街坊四邻的还在笑我呢,还是你有眼光。啊,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我听大勇哥叫你雅月?刚好我的名字里也有个月字呢,我叫月春。” “是吗?真是太巧了,姐姐,既然这样,那不如我们两个就结为金兰姐妹吧,姐姐好。” “妹妹好。” “啊,姐姐,刚才我回来的时侯,看到你正在做什么?是好吃的东西吗?” “是些普通的乡下手艺,炸油饼,你喜欢吃吗?我带你去厨房看看啊。” “好啊,好啊,我最喜欢好吃的东西了。” 两个人肩并肩手拉手,亲亲热热的就往门外走。 …… 周大勇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这两个女人,刚才她们两个不是还打得头破血流的吗?怎么这一秒两个人就好成了一个人了?这世界上最不可思议的就是女人的心,这也转变得太快了吧? 屋子里的三个人呆了半晌,过了好一会儿,周婆娘这才回过神来:“儿子,你这婚事是能定着了吧?就只娶她们两个了吧?不会再加什么人了吧?” 周大勇羞得脸通红:“娘,你在说什么呢?我还上哪儿再加人去。” 周掌柜的道:“那一秤呢?你们两个不是已经定了婚了吗?” 周大勇心里一痛,笑了笑:“她现在已经和应该在一起的人在一起了……” “哦。”周掌柜的夫妇这才算是松了一口气,相互搀扶着就往门外走:“大勇这个婚事定下来了,我们总算是可以放心了,眼前是这两个就是这两个吧,平妻一起进门,也挺好的。” “是啊是啊,我看这两个姑娘也都挺合得来的,将来家宅兴旺也是要靠她们了。” “对啊,对啊,看来还是大勇有能耐有本事,一下子娶两个进了门,还都给管得服服贴贴的,我的儿子啊,就是能干。” …… 目送着老两口渐自走远的身影,周大勇微微地叹了一口气,把身子依在门框上,耳听得那两个女人在厨房里热热呵呵地开着玩笑说着话,亲热得好象一个人,周大勇的嘴角止不住就往上勾了勾。 不管现实如何荒唐,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抬头三尺青天,脚下万丈红尘,无论是什么样的缘份让我们走到了一起,女人的真心都不可相负。 就是这两个女人了? 好吧,就是你们两个了,余生有你们相伴,我周大勇定不相负。 一秤,青檀,你们两个也一定要好好的,一定要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