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我前世是战神》 重生,遇鬼(捉虫) 这个时间已经接近深夜,一大片黑云遮住月光,伸手不见五指。 突然,一阵狂风扫遍南灵大学的每个犄角旮旯,伶仃几个仍在校园里逗留的学生被这阵阴恻恻的风吹的心里发毛,不由加快脚步。 温久躺在床上,突然就惊醒了。 但是他却睁不开眼睛,整个人动弹不得,像是被鬼压床了。他安静了一会,心里并不着急,开始细细的感受外界的一切,终于发现异样之处。 这不是他的床。 温久的床上没有被子,床下垫的是凉席,而此刻他的身上却盖着薄被,躺的地方也贴了软垫,鼻腔似乎还能闻到淡淡的清香。 温久收敛情绪,继续观察。 发现,除了床,还有一个地方不太对,那就是光线。 耳边的世界十分寂静,按理说应该还是晚上。可四周的光线却过于明亮,就好像有人拿着手机光照在他的眼睛上。 如果温久此时能睁开眼睛,会发现他真的附身在一个女孩身上,而照在他眼睛上的光也确是手机光。 躺在枕边的手机发出淡淡白光,恰巧照在女孩苍白的睡脸上,在深夜中平添一副森然的冷意。这时,一道影子快速闪过,墙角的微光凭空折射出一个庞大的、女人的身影。 她居然倒挂在天花板上! 一瞬间,手机光灭了,四周又恢复了一片漆黑。黑暗中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像是古时候女人发髻上插着的簪子,随着她摇曳的步伐发出来的,很轻微很轻微,同时伴着布料互相摩擦的声音。 温久呼吸一顿,心底的弦慢慢绷紧。 这声音似乎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却又给人一种近在咫尺的感觉,在狭小的空间里,听起来特别吓人。 哗啦...哗啦...哗啦哗啦...... 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温久能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发生变化,似乎是很不安,眉梢紧紧锁住。不知道是不是这诡异的声音传进了身体主人的梦里。 温久这下终于确定,他并不能控制这具身体,也不能控制她的情绪,只能听着她所听到的,感受她所感受的。而且他有感觉,身体的主人快要醒了。 下一秒,一缕冰凉的发丝落在女孩的鼻尖,女孩鼻翼煽动了一下,好像下一秒就要醒了。 “滴答,滴答...” “什么东西?”女孩睡意朦胧中浑噩的想着,慢慢的睁开眼睛…… 这时,黑云忽然散去,一丝月光自窗口泻入,带着一些不怀好意。 聚集在女孩眼窝中的液体随着她睁开双眼,流进她的眼睛里,女孩有些难受的眨了眨眼睛,鼻腔嗅到星点血腥味。 她的瞳孔不受控制般骤缩,清澈的虹膜折射出一颗放大的女人的脸。女人艳红的嘴唇挂着一抹诡异的笑,脑袋以一种极为扭曲的角度挂在脖子上,整个身子悬空在天花板上。 她的五官还在滴血,一滴一滴的滴在女孩的脸上,突然,女人的脖子像蛇一样蓦然伸长咬住女孩的脖子,耳边炸开一阵桀桀的笑声.... “啊.....” 夜深人静中,这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穿破无数人的梦境,让人从心底升起一股寒意。 温久捂住眼睛从床上弹起来,由于起的太急撞到了床头,“咚”的滚到地上,惊动了正在玩游戏的室友。 言午摘掉耳机,一脸惊讶。 天气闷热,温久全身上下只穿了一条裤衩,他坐在地上,看样子也很茫然。直到他看清言午的脸,眼睛猛地亮了亮,露出一个惊喜的万分表情。 温久是不常笑的,认识温久这么些年,言午从来没见过他唇角上扬的弧度超过30°。他好像天生没有太过剧烈的感情,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在他这儿都能一笔带过,这笔沾的还是清水,风一吹什么都没留下。因此看到这样的表情言午第一反应不是我基友笑起来好甜啊,而是实打实的惊吓。 “怎,怎么了?做噩梦了?”言午搓了搓手臂,被他的眼神吓出一身鸡皮疙瘩。 “没什么,”温久慢慢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眼神已经重新变得淡漠,只是嘴角依旧上扬,看起来很没有说服力。 言午看着他沉默了一会,说:“梦到什么这么开心?” 温久回头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没有,我只是终于找到来这里的意义。” “什么意义?” 温久微微勾起嘴角,没有回答。 言午:“......” 言午想了想,说:“别想那么多,不就是一个梦吗,来,上线玩两把不?” 言午拿起耳机照在头上,鼠标点击电脑游戏界面,豪情壮志的说:“让温神教他们做人!” 瘟神是什么鬼,温久无语,道:“......不了。” 说完朝窗外看了一眼,爬上床重新躺好。却迟迟无法入睡,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看了好一会。 会是梦吗? 不,不可能。 温久的眼睛在黑夜中泛着淡淡紫光,宿舍的空气围绕丝丝缕缕洁白的气体,无色无味,无形无体,浓郁的白气中,隐约能看到藏身于其中伺机而动的黑气。 这与自己生前的世界别无二致,没错,他是从地狱爬回来的鬼,阴差阳错占了别人的身体才能苟活下来。 想起前尘往事,头又有些隐隐作痛。 还记得当初,从一名金丹修士复活到一具没有任何灵力的小孩身体上时,自己不知道是该绝望还是该欢喜。那会他才从死亡的痛苦中醒来,就发现“自己”正蜷缩在垃圾桶旁边,手上还握着一块啃了大半的香蕉皮,此时身体已经冻僵了。也不知道流落街头多久,饥寒交迫便冻死了吧,小孩儿总不如大人能抗,被命运折腾死了,白白便宜了自己。 既然重新捡了一条命,那就要好好活着,上辈子的事就当做了一场大梦,一切都没发生过吧,这五年里他也是这么平平淡淡过来的。 可就在刚才,他从那场梦中醒来,注定了往后的日子不会再平静下去。 温久眼睛眯了眯,望着空气中激荡这一缕薄弱的灵气,若有所思,忽然听见床下有人扯开嗓子在喊他。 “宝宝——班委问你入党不?” “……不。” “哦,那你饿不饿,要不要来桶泡面?” 温久从床上坐起来,细软的短发微微有些凌乱,他凝视床下的室友,片刻后,才说:“我要睡觉。” 言午慢慢把嘴里的泡面咽下,对旁边的另一个室友唐纣说:“好好好,这老干部一般的作息,咱们改明儿是不是得跟着他一块保温杯里泡枸杞啊?” 温久蒙上被子,在室友偶尔间,压低声音爆出几句粗口的环境下,慢慢闭上眼睛。 第二天,天蒙亮,校园的操场上早就站着一排排整齐的队伍,个个穿着迷彩服,很有精气神,他们正在进行新生进校必须经历的军训。 站了半小时的军姿,有个女孩似乎是有些受不住,身体左右晃动两下晕倒了。 她就是昨晚遇到鬼的女孩,叫苏晴。 苏晴安静的坐在一边,抱住腿,努力把自己缩成一小团,总感觉背后有一道实质性的目光盯着自己。昨晚的一幕幕仍旧历历在目,苏晴一直压制着自己内心的情绪,她只好把自己缩的再小一点再小一点... “你好。” 嗓音很轻,带着点疏远的漫不经心。来人盘腿坐在她面前,遮住了她头顶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毒热的太阳。 苏晴缓慢的抬起头,在阴影下粗略打量了他一会。 与他寡淡的说话语气不同,眼前的男生带着军帽,轮廓透过暖暖的光线,看起来格外清爽,有种介于少年与青年间朝气蓬勃的青涩感。 苏晴的目光却落在他的耳垂上。 这个男孩的耳垂上有一对小小的红痣,很是对称,看起来就像人为点上去的朱砂。 苏晴一时说不出话,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过了好一会才慢慢吐出一口气,她轻声开口:“你是谁?” 苏晴没发现,自己嘴角竟然带着温柔的笑意。 温久抬眼和她对视了一眼。 “温久。” 男生有些漫不经心的道:“你昨晚......” 话没说全,只见女孩脸上笑意倏地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惊恐。 温久微愣,慢慢放轻声音,说:“你别怕。” 不怕才怪,眼前这个女孩连头都不敢抬。温久揉了揉眉心,想让自己看起来平易近人一点,“你有梦到过一个满脸是血的女人趴在天花板上吗?” “......你怎么知道是我的,”沉默许久,苏晴突然开口,语气有些失控。 她的眼球上爬满血丝,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捂住自己的脖子,一副快要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哑着嗓子说:“是不是,是不是我的脖子上有什么东西?” ※※※※※※※※※※※※※※※※※※※※ 新文,大家请多多支持~ 这里说明一下,温久并没有前世作为战神的记忆,所以他会重新再认识虚云大佬,直到一卷结束才会开始恢复记忆~ 然鹅一卷就快要结束啦,到时候节奏就很快啦,撩汉也很快就要来啦~ 本文很宠,互宠,超甜~越来越甜~求收藏呀? 又见龙气 问脖子上有没有东西? 那必然是有的,而且还颇为吓人。 女孩白皙的脖颈上有一个紫青色的牙印,深可见肉,伤口处泛着紫黑的幽光,自伤口处蔓延,整个血管走向像是一大块丑陋的紫黑色蜘蛛网,十分恐怖。 然而来来往往那么多人,除了他却没有一个人对此作出反应。 温久沉默下来,他并不是爱揽事,自己身上出现的变化肯定和眼前的这个女孩有着某种联系,至于联系是什么,一时还不得而知。 见他不说话,脸上还挂着并不明显的纠结,苏晴的心彻底凉了。她知道自己脖子上肯定是有什么吓人的东西,以至于别人顾忌着她的承受能力不敢明说,但也不想骗自己。 苏晴微微垂眸,摸着自己的脖颈,轻轻的说道:“谢谢你,我没关系的。” 温久闻言微微挑眉,垂头思考了一会,随即简洁的建议道:“我听人说城南的苏家好像有些门道,你不如让家人带您去求一求,或许能解决。” 苏家是南灵当地有名的风水大家,各种匪夷所思的听闻数不胜数。但温久却一直没有机会去一探虚实,原因在于苏家的势力实在是太大了,温久这个一没身份二没背景的小孤儿,根本没机会近身。 不过既然这么有名,驱个厉鬼应该是没大问题的。 苏晴听他这样说,登时睁大眼睛,神色变得有些复杂,她泛白的嘴唇动了动,却终究只是点点头。 温久颔首,从兜里掏出来一张黄纸,递给苏晴,随口胡诌道:“给你,开过光,你试试。” 苏晴犹豫了一会,还是接过来,小声道了句谢。 温久谩慢站起来,打算离开,最后想了想,对苏晴说:“若有用的着我的,尽管说。” 苏晴目送他走向在不远处等着他的两个男生那边,一个子不高的男生在温久肩膀上锤了一下,他们好像在说什么话,温久表情始终冷冷清清的,静静听着不插话。 他们渐渐走远了,苏晴才收回目光,咬紧嘴唇,神色惨淡,即使那么炙热的阳光也驱不走她身上的寒意。 “你小子,可以啊!”言午笑眯眯的撞了一下温久的肩膀,酸不溜秋的继续说:“这才上大学几天就勾搭上班花了,不安分啊温宝宝!。” 温久扫了他一眼,没理。 “哎别说,苏晴长得是真漂亮,上回班上头次开班会我就鉴定过了,颜值绝对咱们班第一!” 言午长点有些显小,清秀的脸上透着一点猥琐的气质,破坏了一个好端端的美少年皮相,典型熬夜肾亏负面青年形象,他路不好好走非得倒着和温久说话,没走几步就撞上了人。 “哎哟,不好意思,”言午回头,只能看到人家的脖子,他不得不仰着头,心里还有点郁闷,“没事长那么高干嘛,浪费国家粮食...” 嘀咕到一半,看到来人的脸,吓得连忙站直了,“白.....学长好!” 温久原本低头边想事情边听他扯皮,是想着能听这孙子说点关于苏晴一些实用的东西,突然听到他来着怎么一句中气十足的爆破音,本能抬头。 嗯...的确高的过分了。 这位白学长全名白乾,是大温久他们两届的院学生会会长 ,也是言午高中时期的学长,听说和他哥言青关系很好,对他也不错。 温久和言午是高中同学,不过温久也是第一次见这个被言午一直挂在嘴边的学长,温久是高三插进来的,那个时候白乾早就上大学了。 白乾微微一笑,对言午温和的说:“怎么能这么走路,撞到我不要紧,万一撞着别人可怎么是好?” 白乾整个人的气质斯文干净,很有书生气儿,一副精致的镜框架在高挺的鼻梁上,脸色略显苍白,像是经常不晒太阳熬白的,气质文雅,笑起来却有几分暧昧的感觉,让人平白的心跳漏了半拍。 言午不好意思的挠了两下头,干笑道:“我我下次不会了。” 白乾略点头,没再多说,感觉有道目光毫不掩饰的盯着他,只见他望过去来了,温久仍然坦荡的盯着他,若有所思状。 白乾收回目光,大大方方的让他看,这时听到温久旁边一个看起来挺憨厚温良的小伙子叫了声学长好。 这个人自然是唐纣。 白乾对他笑了笑,又看了温久一眼,见他这时已经没看自己了,而是转移目标盯着他旁边的唐纣看,看起来似乎遇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白乾看了温久一会,才慢条斯理的说:“你们来学工办做什么?这边中午休息,有事儿的话现在办不成。” 言午连忙说:“我们陪他来的,老师说找他到305谈话,” 温久抬头看了白乾一眼,飞快的移开视线,如果白乾没看错的话,他好像……哭了? 白乾愣了一下,心想我这是帅的让学弟都感动流泪了? 白乾脸上露出一个古怪的表情,随后也不看温久了,大概是觉得这个学弟太怪了。他对剩下两人说:“先不聊了,小午,遇见你很开心,但我还要去食堂,去晚了你哥又得念叨我。” 言午犹豫了一下,说:“我哥啊……我也去吧,我好久没见他了。” 约定的时间还没到,温久和唐纣坐在一楼大厅的沙发上开黑玩手游。 厮杀了一盘,温久退出游戏界面看了下时间,只剩十分钟了,“你坐这等我。” 唐纣头也不抬,直点头,“你走了,我猴子打野。” “嗯,”温久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句,有些神色复杂的看着唐纣。 在温久眼里,唐纣身上覆着一层淡淡的金色,这是龙气。 也许是轮回太多次,唐纣身上的帝王龙气淡的快看不见了,就像围着一层淡淡的光晕,很温和。这种金光温久在前世见过,那个人是他的师伯,在俗世中的身份是前皇帝。 若是有仙缘的就算是皇帝也能脱了龙袍不干了,在他的那个世界,追求长生才是众向所归。 而刚刚见过的那个白乾学长,简直就是个行走的八千瓦大灯泡,从温久的视角来看,能照亮方圆百里。刚才抬头的时候差点没把温久亮瞎,他现在想起来都感觉眼睛火辣辣的疼。 如果说唐纣是几千年的皇帝,那白乾得是清朝末年的吧?不然这身龙气怎么会那么吓人? 白乾白乾...难道是近代皇帝乾隆? 温久抬起的长腿微微顿了一下,淡定的落在楼梯的台阶上,心想管他是什么,以后躲着点吧。 他还这么年轻,可不能瞎。 扣响305的红漆防盗门,温久手插进口袋,从容的站外门口等,只听见一个很硬气的声音说了句请进,温久这才推门进去。 坐在单人沙发上的是个挺有男子气概的中年青年,头发上有股子扑面而来的油腻味,当然是温久想当然的,他其实有点洁癖。 “黄老师好。” 油腻味儿黄老师举着单位统一发的大号白漆铁制水杯,一只眼睛透过桌上傫着的一沓文件,瞅了温久一眼,而温久的注意力却分给了他水杯边沿的茶渍上。 “是温久同学吧,”老师放下茶杯,手却并不闲着,把一叠散着的a4纸打印的文件整理好,嘴上笑着说:“小子长得还怪俊的。” 温久一句“是我”卡在半路,顺着食道咽下去,只好直楞楞的站着,目光又不自觉的放在老师的杯子上。 黄老师顺着温久的目光看过去,叹喟了一声,“你们这些00后没见过这么旧的水杯吧?说起来这还是我爸工作那会单位发的。” “小时候见过,”温久说,视线重新回到黄老师身上,不是很想谈这个话题。 黄文成听到这话是有点高兴的,但他也做了七八年的辅导员了,眼力见这种东西还是不缺,他看得出来眼前这孩子不想再谈论水杯这个问题。 “是这样的,”黄老师从善如流的把话拐到主题,“我今天叫你来的原因是关于学费的事儿...” 温久神色不变,似乎是猜到了,他礼貌周到的说:“不好意思,再过两天我会去财务处交清剩下的。” 黄老师面带笑容,又打量了一会眼前的大男孩,“钱的事也不着急,有困难要和老师说,而且学校还能申请补助资金,就是这笔钱不会那么快批下来。” 等他把话说完了,温久才有条不紊的接话:“谢谢,没有困难,也不需要补助资金,老师费心了。” 黄成文卡壳了,这小子看着斯斯文文有礼有貌,实际上是个刺头?他咳嗽一声,严肃的看着温久,想了想问道:“你资料上监护人那栏怎么空着?” 温久显然是有备而来,毫不拖拉的说:“我成年了。” 眼瞎之意,不需要监护人。 黄老师终于怒了,他心想这是什么屁话,义正言辞道:“我说你这个同学的想法很有问题,你成年了难道就没有父母了吗?” 温久神色不变,依旧礼貌的答道:“老师批评的对,父母肯定有的,只是不知道是谁。” 只见黄老师嘴唇上的俩撇小胡子快速动了动,好像很有话要说,温久有些无奈,只好道:“老师学费的事儿两天后我就能交齐,您看现在我能回去了吗?” 最后黄老师也没让温久回去,而是让他把办公室的资料整理一遍,然后送到团支部去。温久站在办公桌前,一目十行快速将文件分类,突然目光定在了一张宣纸上。 纸张本身并没什么特别,内容也没什么特别的,普通的学生个人资料,不过她的家长栏和家庭住址那块被人用红笔圈住了。 苏晴,南灵上九流第一豪门,城南苏家的大小姐。 温久手上顿了顿,若无其事的收起来。 下午的军训快要结束的时候,温久感觉眼睛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他额头上瞬间冒出了冷汗。那时整个营的人集合在一块听营长瞎几把扯淡,也没人注意到他。 没人注意到温久的瞳孔此时正泛着幽幽的紫光,他此时的模样戾气横生,活像一匹磨牙吮血的恶狼。 温久疼极了,五官微微扭曲,忽然福如心至,侧过头往左边看了一眼,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凝滞——左手边的指路牌扭扭曲曲的照出温久,有一双紫瞳。 不要怂,正面刚 温久飞快反应过来,抬手拉低军帽帽檐,遮挡住半边脸,就在他低头的那一瞬间温久看见苏晴身后跟随着一个红色影子。 红色的残影。 温久眼睛微微眯了眯,却没下一步动作。 他现在自身都难保,一切还是慎重为好。 先前给苏晴的那道符,说实话温久心里也挺没底的,他没有灵力,只能从材料上下手。而且还要等言午这两只夜猫子睡下了才能出去寻。 温久特地去街上逮住一只小黑狗,给它放了点血,将黄纸浸泡一宿,又偷偷从言午手链上摘了一颗朱砂,磨碎了把咒文画到黄纸上去。 还好,前世的东西没忘光,还记得驱邪的符咒怎么画,希望能帮上忙吧。 疼痛并没有持续很久,散会的时候温久已经恢复如初。他慢慢将帽檐拉高,神色如常的跟着言午他们去食堂吃饭,苏晴就在他前面没多远,独自一个人,身边并没有什么跟红色有关的东西。 温久琢磨着,也许是他眼睛这会儿看不见了,又或许是那东西已经走了,说不准是自己在那种情况下看错了。 如果是第一种..... 纠结这个没有意义,温久端着餐盘淡定的坐在苏晴餐桌对面,旁边跟着两个表情很丰富的拖油瓶。 苏晴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出声。 晚上训练了一会,连长说要娱乐一下,让大伙围成一个圈做自我介绍随表来点才艺表演。言午终于逮到机会打听八卦,他悄悄凑到温久边上,脸上挂着点言午式猥琐的笑,“宝宝...哎!问你话呢别逃啊!” 言午扯了一把温久迷彩军装袖子,屁股跟着往左边挪了挪,嘴里叨叨道:“事儿逼,还不肯往地上坐——哎哟我说温宝宝啊,你这闷骚居然开窍了!这就准备一直跟着人家班花屁股后面走啦?嘿嘿嘿...” “嘿嘿嘿.....” 唐纣跟着在边儿上傻笑。 温久看着这俩孙子就心烦,索性当没听见。 自我介绍已经开始了,上去下来了好几个。温久不怎么擅长记人,倒是把人家的名字和发型记住了,好歹短时间内不会认错人。 温久他们院里军训的地方比较偏远,位于整个南灵大学的最北面,背靠后山,树木茂盛。白天还好,阳关充沛,有不少人闲着就会去爬爬山,呼吸一口林间新鲜空气,倒也甚美。 可到了晚上就完全反过来了,随便一阵风刮过,树影瞳瞳,活似一张张狰狞的鬼影,不怎么讨人喜欢。 现在温久他们班上的人都坐在一个大草坪上,周围亮着几盏看起来不怎么靠谱的白色路灯,清冷的月光把二十多个年轻人的影子拉的细长。不知道是不是习惯身上这套严实的迷彩服,在酷暑的夜晚温久居然感觉到有点冷。 轮到旁边的人上去做自我介绍,温久左边位置空出来一大块来,他手撑着下巴盯着前方的人一开一合的厚嘴唇走起了神。 这个男生是隔壁寝的,长的虎背熊腰,又被叫大水牛。 现在温久眼里的大水牛是大家眼里的大水牛,这话听起来有点奇怪,但这是事实。 从昨天晚上开始,每个人在温久眼里都是不大清楚的,他们身上通常被一层朦胧的白光笼罩着,尤其是脸。 在温久从前的那个世界,称它们为灵气,每个人身上的白光都有些细微的差别,青年要强一些,老人淡的几乎看不到。而一个人身上灵气的强弱也不同,脸上和五脏六腑的位置强一些,四肢弱一些。 估计是因为人的七窍是连通天地灵气,五脏六腑是聚集自身生气的总司令站,因此灵气聚集的比较多吧。 也因为这个温久看到的人脸都像打了码似的,仅凭眼睛看根本行不通,只能根据其他的东西来辨别。 相应的鬼身上也有鬼气。鬼气的颜色就像浓度很高的雾霾,让人一望过去心底油生恐惧。 而现在这个情况么,温久又看不见了,看不见人的生气,也看不见鬼的鬼气,所以他的眼睛正常了。 温久在前世的时候也能感觉到这种气感,但必须要在入气之后,入了气,能将外界灵气渡入体内才算是一脚踏进仙门。 自己现在算是入气了么?可温久却完全不知道自己因何入道,灵根是什么,也完全感受到他体内的灵力。 在他原先的世界,灵根是非常重要的测试一个人修炼资质的方法,温久上一世就是异种冰系天灵根,天赋绝佳…… “……”温久在心里叹了口气,算了,慢慢来吧。 而且温久有预感,他的眼睛可能要发生什么大变化。 紫色?温久木着一张脸,心里倒不是有多害怕或者多兴奋,就是觉得有些麻烦。 突然,言午扯了一下温久的袖子,小声说:“宝宝啊,待会咱们仨上去跳四小天鹅吧!” 唐纣插嘴说:“老言,咱们只有三个人怎么跳啊?” 言午理直气壮地说:“三个怎么了?少一个才好,少了一个才能显得出我们的与众不同!” 言午取下帽子挠了挠脑袋上的寸头,又扭过头对着温久,刚准备开口就听他断然拒绝道:“我不去。” 言午:“......” 他苦哈哈着一张脸,拍死一个正在胳膊上吸血的蚊子,抓了几下又说:“为什么啊,你不是也没有才艺表演吗?” “我有,”温久不慌不忙的说道,从兜里拿了瓶绿色清凉油顺手递给言午,在他一直挠蚊子包的手狠狠地拍了一下,皱眉道:“别抓,快见血了,我晕血。” “你个事儿精,一点都不爷们,又是晕血又是洁癖,我就没见过比你事儿逼的人。” 言午一边叨叨,一边打开风凉油的瓶盖,他约莫是第一次见过这玩意,一倒倒得满手都是,吊着一条手臂往上不是往下也不是,嘴里惨叫到:“哎呦!这玩意儿怎么这么凉!” 唐纣这个妈妈桑,赶紧接过言少爷手上的绿瓶儿,抓着少爷的纤纤玉指往手臂上来回搓了几把,嘴里还不忘科普:“老言,清凉油当然是凉的啊。” 温久嘴角不明显的弯了一下,心想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兵来将挡,总有办法解决。 可能是教官们约好了,温久他们班在搞自我介绍,距离他们没多远的另一个班也在搞自我介绍,一个女孩正在一首英文歌,深沉的嗓音此起彼伏,还怪好听的,不愧是进了南灵大音乐系的学生。 温久指尖微微点在草地上,表情很是陶醉。 没过一会,言午碎碎念起来:“宝宝,刚刚你是不是说准备好节目了?不会是又打太极拳吧?”他自问自答的点评道:“你也太没劲了,那个多土啊,还是和我们跳四小天鹅吧,多有趣多牛逼!” 温久没说话,偏了偏头看着他。 言午从善如流的闭了嘴,没过一会他又忍不住开口问道:“那你表演什么啊?” 见言午不再放屁,温久从草地里拔了跟草叼在嘴里,淡淡的说:“唱歌。” 听见这意料之外的回答,言午有些牙疼的和唐纣对视了一眼,斟酌了一会还是决定劝劝他。 唐纣:“宝宝,你别唱歌了,还是和我们跳四小天鹅吧。” 言午说话可就直接多了,“温久同学,您还不知道您这北漂似的嗓子吗?嚯!你要是一开口班上女孩子肯定得哭啊,幻想破灭神马的,哎哟,太残忍了!” 温久:“……你们可真会说话。” 唐纣诚实的说:“宝宝,这是实话。” 唐纣说的话温久是一般是不会怀疑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这实话有点逆耳了。 “......好吧,那我和你们一起...” 温久话还没说全就被一阵起哄声给淹没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别的班的学生也跑到他们这个草坪里坐着,连他们教官也来了,不知不觉围了一大帮子人。 人其实老早就聚起来了,动静这么大的原因主要是站在圈中间那个人,苏晴。 苏晴人虽然看起来有些唯唯诺诺的,但奈何气质实在出众,她站在那,即使是穿着迷彩服,也是一副江南烟雨朦胧的水墨画,美进了骨子里。 “这苏家小姐就是不一样,瞧那眼睛灵动的哟,”言午啧啧不停,搓了搓手,眉眼那点猥琐又回来了。 不过他这话说的倒是不假,苏晴是很漂亮,特别是眼睛,漆黑如墨,亮若星子。 这是温久第一次这么直观的打量着苏晴的长相,一开始他并没注意到班上有苏晴这号人。温久和言午不同,长相美丑在他看来没什么值得关注的。 而今天上午他会主动向她搭话,是因为苏晴身上异于常人的灵气。这可不是普通多了一两倍该有表象,苏晴周围缠绕的那层白光简直浓的快要凝固成实体了,就像绕了一圈圈白雾一样。 温久从未见过一个人的灵气有她那样厚重,却丝毫不知收敛。 一般的修士都会将灵力拘入气海,一边炼化成金丹,不会这样放由着去的。像苏晴这种还未入门却天生拥有如此多的灵气,这点很是让人羡慕。 但羡慕的同时又很是担忧,因为她就像是巨大的靶子啊。 方圆百里的邪祟之物将会源源不断的靠近她,后果……能留下点渣吗? 果不其然,等温久凑近了看,才发现她脖子那块,在那层白雾似的生气下冒着丝丝黑气。 想到这温久不禁蹙眉,心想苏晴怎么还不请假,天一黑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而且她看起来也不是不害怕。 温久不解的望向苏晴,恰好苏晴做完自我介绍的同时也看向了他。她看了温久一会,突然对他笑了起来,笑的很是奇怪,眼睛投射出星点冷冷的光。 温久没由来的心悸,苏晴的笑容为什么会让自己觉得危险? 苏晴先是欠身低首,低眉敛目,一举一动皆有大家之风。她微微抬眸,眼尾上扬,三分媚意,七分风情,不看向任何人,却又像是看着每一个人。手上翘起兰花指,一声戏腔从殷红的唇中溢出,众人拍手叫好,男孩儿们喊得尤其卖力。 只有温久的眉头又往中间靠拢了几分,沉默不语。 朋友,你很不对劲啊。 苏晴向后退了一步,一手扯着自己另一只手的袖子缓缓上移,好似对镜贴花黄。她轻轻往头上一拨,军帽落到她手里,素手后抛,飞扬的帽子和散落的三千青丝迷乱了众人的视线,拨开迷雾是一双说清道不明、憎恶难辨的眼。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一句戏词自苏晴口中而出,一时间阴风忽起,黑云遮月,一排路灯诡异的闪烁起来,发出滋滋的电流声,像是敲打在人的心脏上。众人投射在草地上的影子被无限拉长,随着灯光摇曳变幻,简直像是要活过来一样! 大家开始慌了。 “....怎么突然起这么大的风,妈呀这灯什么毛病不带这么玩儿的啊,大晚上的!” “我操,乌漆麻黑唱什么戏!我他妈最怕唱戏的了!” “狗日的!谁睬我!再踩我特么跟你没完哦!” “...我天,这灯闪的,贼鸡儿像鬼片里的情节!我最怕会唱戏的鬼了!” ... 众人七嘴八舌的,一个比一个胆小,却没一个真想跑的,更多的是来自未知的兴奋。 “吵什么吵!维持纪律!谁他妈再多说一句俯卧撑趴下!”几个教官板着脸三两嗓子吼了起来,果然一听到要做俯卧撑他们都不敢再说什么了。 温久一时摸不准是什么情况,坐着按兵不动。 当下,四方静谧,忽而,云散月出。 站在中间的苏晴突然猛的回头,手心虚拢如握罗扇,青丝披散,脸上如同戏子涂了一层墙粉,煞白不似常人,唯有嘴唇殷红的好似沾着血渍。 她对着目瞪口呆的众人痴痴的笑,嘴里咿咿呀呀不止的唱着:“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其中一个女教官被她咿咿呀呀惊的打了个寒战,皱眉道:“那个谁,中间那个,别唱戏了,这夜黑风高的,给你整出一地鸡皮疙瘩。” 苏晴低着头,双手吊起来,黑发如瀑,看不清脸。她左右单脚跳动着,像提线木偶似的,目光呆滞,就跟没听到教官说的话一样唱道:“那儿牡丹虽好,他春归怎占得先!” 女人声音徒转凄厉,似有无限不甘,整个人快速转圈,头发飞舞的几乎要立起来了。 这般异常,众人这下是真的吓到了,不知道谁喊了一声“她中邪了!有鬼啊!快跑”其他人立刻退出了这个圈子好远,只有几个教官和温久他们三个还在站原地,脸色都有些难看。 不能再等了! 路灯还在闪,温久一声不吭的走近苏晴,一把抓住她像是被处刑一样吊的老高的手腕,言午和唐纣本来也想跑,见状只能咬牙站着没动,神色紧张的看着他们两个。 就在触到苏晴的皮肤时,温久心里忽然生出一种无法言说的感觉,就像是抓住了太平间里一具冰冷的尸体。 就在这时,温久眸中忽然闪过一道紫光,紧接着他就看清了,他眼前的那里是什么苏晴,这分明是一个披头散发穿着红色嫁衣的女人! 替我束发 一滴汗从温久的额头上流了下来,他轻轻的说,“苏晴,别唱了,该轮到我了。” 戏语戛然而止,四周静的可怕,苏晴极缓慢的抬头,却是一张没有瞳仁的脸,这分明不是苏晴的脸!她僵硬的如同一具走尸,骨头啪咔呲咔呲响,寒意慢慢攀爬上了温久的脊梁,他睁着一双幽亮的紫瞳与“苏晴”对视着。 温久现在感觉不太好,敌人太过强大,我方可能要凉。 突然,电光火石间,“苏晴”撞开温久扑向了距离他们最近的言午! 幸好温久早有防备,手似鹰爪般牢牢的抓住“苏晴”的手腕,饶是他用尽全力也差点被她挣脱,“苏晴”呲着尖牙对言午咆哮了一声,出口竟不似人声。 这下外圈看见这一幕的人彻底失控了,“鬼啊鬼啊啊啊”大喊着跑了。 言午被她喷了一脸唾液,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惹得温久又被“苏晴”拖得上前一步,温久额头上的青筋暴起,咬牙切齿道:“都他么看戏吗,好看吗?老子拉不住了!” 唐纣赶紧上去帮忙,结果“苏晴”立马转移目标,看他的表情跟看一头更加合心意的肥羊一样,张嘴就要咬上去,吓得唐纣大吼一声退开老远。 温久被拖上去好几步,差点被绊倒,压着一腔火气道:“能不能多来几个人?教官!” 教官几个才反应过来,七手八脚的上前,却敌不过一个女孩,苏晴推出一掌将他们全部扫出三丈远。 这已经不是力气大可以解释了,因为“苏晴”根本没有碰到他们! “啊啊啊!” 苏晴呲着一口白牙,五指做爪,猛地回头,没有眼白的眼睛怨恨的盯着温久,被甩出的几人仍然趴在地上,此时也抬头齐齐看向温久,却发现他这时居然闭着眼睛。 言午手指抓进泥土里,忍不住大喊道:“温久!别管她,你快跑!” 温久也想跑,但是他不敢动,他怕自己会刺激到这女鬼。 按照常理来说自己距离她最近,她最先攻击的人应该是自己,但她却没有这么做,反而好像还挺畏惧自己。他在赌,赌这个女鬼怕自己。 而且,温久发现,自从推开言午他们之后,她的手指就在发抖,连呼吸也变得越来越急促,似乎急着脱身。 她在怕什么? 难道附身在人类身上有时间限制?还是她感受到有什么危险的东西在逼近? 如果是后者,那自己的处境就会变得很危险。 因为比起自己,她明显更害怕那个即将要到来的“东西”,若是这样,八成她会选择冒险攻击自己,来逃开那个更危险的家伙。 苏晴越来越暴躁,叫声越来越频繁,她一边呼哧呼哧的拖着温久往前走,一边抬掌对着四处胡乱的拍去,这时,风刮的越来越大,生生从树上刮下一层树叶,树叶卷着尘屑铺头盖脸冲着温久一个人砸过来。 就算是其他人都是瞎子,也看出下这件事有蹊跷。好几个教官从地上爬起来跑了,只留下一个女教官和和温久隔壁班的男教官,还有一个是他们班上的教官,然后就是言午和唐纣,一共五个人。 唐纣没吭声,低着头防止沙子吹进眼睛里,他向后退了一步,倏地蹿起冲了过来。 温久耳朵动了一下,立马对着唐纣来的方向低吼:“唐纣!你给我停下!”同时手臂发力反拉着苏晴向后甩去。 果然平衡被打破了,不待温久松手,苏晴五爪翻转,带动温久手腕后翻,接着她脚下一轻,整儿人腾空而起,脸对着冲着温久,双脚指着天。 温久猛地睁眼,正对上头顶的那对惨白的眼球,以及即将刺进眼睛里的尖锐的黑色指甲。 这时,周围的一切诡异的停了下来,似乎连时间也停止了。 呼啸不停的阴风被掐断,正狂奔而来的唐纣停在温久一米左右的位置,整个人像是冻结在哪里,脸上还挂着焦急的表情。 温久皱缩的瞳孔慢慢恢复,与苏晴接触的那只手掌像是被人摁进冰块里,从手臂一路冰到了骨头了,温久低头看了一眼,从苏晴身上散发的阴气正在源源不断的渗透进他的身体里,往心肺里钻。 温久本能松手,向后退了一步,转身看向从刚刚开始就一直站在他身后的男人。 没错,来的是男人,从温久脚下的影子便能看出来。 温久漆黑的眸子里倒影着一道雪白的身影。 男人身着一袭宽大白袍,柔和月光洋洋洒洒的落满他的肩头,发梢,以及那头乌黑亮丽的及地长发。 温久对上他的目光时,男人脸上带着浅笑,透亮的眼眸里,仿佛拘了一把细碎的星光,眼尾弯成一道漂亮的弧度,从过于卷密的睫羽中泄出一点温柔又有些缠绵的笑意。 男人嘴角动了动,最终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你是谁?”温久皱眉,冷冷问道。 男人在月光下一笑,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他轻轻地说:“虚云,我叫虚云。” 温久依旧拧着眉,从今世前世的记忆中搜索叫虚云的人,并没有见过此人,也不曾从哪里听说过。 但有一点能确定,眼前的这个男人很强。 男人见温久看向自己的眼神带着戒备,忙道:“你别怕,我不会害你。” 温久一言不发,嘴角勾起一抹嘲笑。 这人似乎见不得他这个表情,正要往他那走去。温久的背脊立即绷了起来,顷刻又放松下来,识时务者为俊杰,自己打不过他。 温久脸上始终没什么表情,眼神平淡的看着这男子走近自己。 这个叫虚云的男人走的很急,眼前一晃,便出现在自己面前,他轻轻的执起温久的右手,动作很是轻柔,一时让温久生出一种自己是被他宠着的感觉。 温久忍不住想把手抽出来,可看着他低眉顺目的乖巧模样,一时又不太想动。 看到温久整只手掌由内而外的冒着丝丝黑气,男人微微蹙眉,分开温久的五指自己贴了上去,两人像情人一样十指相扣。 温久:“.......” “别动,”许是看出温久不自在,男人轻轻提醒:“我替你将阴毒封住。” 忽然一股霸道的力量从掌心传来,温久感觉在内府翻腾的阴气不断的被吸到右掌,冰冷的感觉渐渐被化去,温久逐渐感受到一道灼热的气流从手心漫开,慢慢的手心越来越烫,好像是被铁烙按在上面。 “忍忍,”男人道,直到两人掌心泻出一道金光,男人才松开他的手。 温久翻开手上,发现上面刻着一道符咒,只是极为繁乱复杂,温久看不出它是属于符咒中的哪一种。 不过也不怪他,符咒一学颇为浩瀚,他这个门外汉没见过倒也不稀奇。 温久动了动手腕,客气道:“多谢。” 男人闻言面色一喜,双颊飞过一抹艳色,经久不下。他见温久看着自己,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嘴唇微微嘟着,湿润的桃花眼像是一株不堪雨滴拍打的花骨朵,慢慢垂下一点儿,眼尾越又不甘心的微挑着,于极清中生出极艳,令这皎皎月色方不至于太孤寂。 温久:“.......” “你既要谢我,总不是口头上的罢,”男人盯着自己脚下的靴子,低声说道,从温久这个角度依然能看到他通红的脸蛋。 温久露出一个了然的微笑,淡淡道:“自然。” 虚云抬头看他,面露羞赫。 温久:“.......?” “你替我束发吧,”男人突然拉着他的手,小声道。 温久:“??” 见温久不说话,虚云突然有些后悔,现在他又不认识自己,自己这样的要求太突兀了。 温久着实被他这个要求惊吓到了。不过,这男人约莫是真的没什么心机,心里怎么想的全写在脸上,他白皙俊秀的脸上明明白白的写着不开心,长长的黑发随着他动作都快要拖到地上去了。 温久最见不得弄脏东西。 他皱了皱眉,手先大脑一步握住虚云的头发,回过神的时候手指已经插进了他的发丝里。 “???”我是脑子瓦特的吗我给他束发? 而这个叫虚云的男人很是配合的蹲下,相当自然的将一根红绳递到温久手边。 “......”温久看着手边的红绳,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旁边的唐纣还保持一头往前冲的动作,言午和教官们维持刚从地上爬起来的样子,教官眼睛的惊惧且不说,言午脸上这快吓尿的傻样够温久笑一年的,还有苏晴,或者说附身在她身上的红衣女鬼现在还挂在半空中。 他要在这样堪称恐怖片现场的场面,给一个见面不超过三分钟的男人束发? ※※※※※※※※※※※※※※※※※※※※ 攻就粗啦~ 求收藏!收藏! 你叫我什么? 虚云大喇喇的蹲在地上,眉开眼笑的,说,“以前......有一个人也喜欢替我束发,同你一样。” 温久:不,不一样,我不喜欢。 温久虽然心里变扭,但还是硬着头皮接下,稀里糊涂的梳理他的头发。还好,这人的头发很干净,手感......貌似也还不错,油光水滑的。 终于绑完最后一圈,温久松了一口气,场面实在太诡异,他额头上不由起了一层薄汗。红绳有点长,温久超长发挥,贴心的在虚云的头顶上扎了一个蝴蝶结,临末尾了还扯了扯两边,终于对称了才松了一口气,满意的退开两步。 虚云觉得系的有点紧,想扯松一点,立刻被温久的眼神吓住了,他低声笑了笑,没说什么。 两人相视沉默,温久心里有许多疑问,只能押后,先将眼前的烂摊子收拾了。 他也不转弯,直接道:“现在怎么办?” “放了,”虚云说:“这女鬼本体不在这里,这里只是她的一魂,我先在她身上做个标记,再查看她的去向。” 温久想了想点头。 虚云抬手,一道金光弹向“苏晴”身上,温久幽紫的眼眸下,看见那个红妆嫁衣的女鬼眉心有一道金色的花钿,在浓郁的黑气下格外显眼。 温久忍不住道:“太明显了。” “是,”虚云欣然点头,“但是无妨。” 这意思是就算知道这标记是敌人留下的,那女鬼也无能为力是吧? 看不出来,这人还挺狂。 不过也是,凡大能者,没有不狂的。 “那我便解开了,”虚云道。 “等等,”温久盯着他,“你就打算这样示人?” “有何不可?” 温久有些头疼,道:“你这样,太显眼了,你.......” 温久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是两方文化问题。他刚从穿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也像虚云一样,对这个世界有诸多的不适应,还因此遭了不少罪。 “不如这样,你先躲起来,”温久说,“剩下的事我来处理。” 温久还没意识道,他已经先入为主的认为这人会一直跟着自己。也许是虚云的所作所为太过亲密,让他不知不觉产生一种他们是认识很多年的熟悉感。 虚云看着他没说话。 温久心道:他这是不同意? “你的眼睛,”虚云抬起手,却没去碰他,只是安静注视着温久的眼睛:“要是被他们看见了,也不好罢?” 温久一愣,他一时竟忘记自己的眼睛在能看到鬼的时候会变成紫色了。 “要不要我帮你,”虚云说,“我替你施一道障眼法,别人就看不见了。” 温久指甲动了动,然后微微点头。 虚云抬起手掌,贴在温久双眼处。他的掌心干燥柔软,温度似乎比人类高上不少,暖烘烘的很舒服。 “好了,”虚云低声道,声音低冽如泉水涓流,打了个响指,人便不见了。 温久看着空荡荡的草坪,眼角周围的热度还未消失,人却不见了,他心里顿时生出一种十分怪异的情绪。 不过他并没有时间来品这点无由来的情绪,唐纣很快冲到他面前,而苏晴也从半空中掉了下来。 “啊!”言午尖叫了一声。 温久突然感觉有道风将自己送到苏晴面前,以至于他才能那么快的接着下落的苏晴。 他还没走,温久心念一转,接住苏晴的时候,发现女鬼已经不见了。 这时,言午和唐纣已经围了过来,教官后脚跟上,还是有些不敢靠近。 这时温久班上的教官说:“她是姓苏吧?” 言午忙点头,“是,苏晴!” 二人当中的女教官说:“她....没有危险吧?” 这话说的是在是妙,温久回头看了女教官一眼,女教官眼睛很亮,神色却有些踌躇。 温久点头,往旁边侧出一点位置,女教官赶忙扶住苏晴,温久慢慢站了起来。 唐纣言午和温久并排站着,心有余悸的看着苏晴。 言午抹了一把汗:“吓死我了,她这是怎么回事啊?怎么这么吓人,唐纣,你刚刚听到她的声音了吗?这他妈还是人发出来的吗?” 唐纣摇头,神色有些复杂的看着温久,担忧占多数。 “现在怎么办?”唐纣话说对着教官说的,眼睛却看向温久。 “送医院,”温久背对他俩,盯着昏迷过去的苏晴,神色平淡道:“通知家长吧。” 言午:“这去医院送那一科啊?总不能送神经科吧。” 温久抹了一把脸,嗓子有些沙哑的说道:“不知道,看教官怎么说。” 他现在眼睛很疼,比下午那要难以忍受,还好言午他们现在看不见他眼睛的颜色。 温久压低帽檐,只听教官往边上打了个电话,语气甭提多客气。 通话结束后教官低头看了苏晴一眼,而后对温久他们说:“你们先回去,这儿也没你们什么事了,我们先把她送医院去。” 另一个教官糟心的说:“这叫什么事儿!她居然是那个苏家的!” “闭嘴!”打电话那个教官低声呵斥道,对温久他们摆摆手,“赶紧回去吧,回去别乱说听见没,就说...就说苏什么这女孩...算了,你们就什么也别说,闭嘴就行。” 温久没吭声,侧过教官看了一眼后面的苏晴。 教官:“我说你们听不听命令!立正!解散!” 言午唐纣立刻条件反射道:“是!” 温久没说什么,他根本疼的开不了口,拉低帽子任由言午他们拉着走了。 虚云应该会跟上吧.......还有苏晴,既然她是城北苏家的人,就轮不到温久来插手了。 “老久,你怎么了?”唐纣从后头问道,他心细,总感觉温久有些不对劲。 “.......没什么,累了,”温久淡淡回答,抓着帽檐的手又低了一点,。 “可是你的后背全湿了,是不是刚刚苏晴抓伤你了?你刚刚一直抓着她,”唐纣闷声说道,刚刚他光顾着害怕都忘了温久才是最危险的那个。 温久疲惫的从言午手里扯回自己的袖子,敷衍道:“我没事,有你们俩吸引火力,我很安全。” “说到这我就奇怪了,你就在旁边她不咬,偏偏咬着我跟唐纣不放是什么理?”言午抓了抓手臂上的蚊子包说道。 “因为你看着嫩,”温久咬牙,加快步伐。他疼的有些抗不住了,眼球就像要从眼眶里跳脱出来一样。 突然天旋地转,他被人像抗麻袋一样架在肩上了! “我....操,唐纣放我下来!” “你就别矫情了,你他妈走路都打拐了,”言午的声音从后面传过来,他捡起刚刚从温久头上掉下来的帽子,吹了一下上边儿沾着的灰。 温久视线越来越迷糊,脑子嗡嗡的,他将额头枕在胳膊上,脑子想的却是刚刚见得那个男人,他有预感,这人一定是自己莫大的仙缘....... 等到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人已经躺在寝室的床上了。温久盯着头上的天花板看了一会,围绕在寝室中的灵力虽然稀薄,却是实打实存在的。 眼睛也不疼了,温久舒了一口气,从床上下来。 “哎...宝宝,你去哪?”言午一边砍怪一边叫住温久。 温久换了身衣服,刚准备开门,闻声淡淡道:“吃夜宵。” 言午:“我也去!” “干什么呢!我要死了!靠!老言快给我加个治疗!”唐纣暴躁的喊道,这缺货一遇到游戏跟转换了一个人格似的。 “好吧好吧,我来了!宝宝帮我带份炒粉二十个串,脆骨和牛肉的!” 唐纣忙说:“我跟他一样!” 温久嗯了一声,把门关上了。 他下了宿舍楼,拐了一个弯,绕道去了学校的后山,这里一般没什么人,温久站在一棵树下,等着虚云现身。 这一路上,温久想了许多,包括虚云出现到他消失的一切细节。 这个男人到底强到什么程度,温久无从判断,但就凭他能让时空静止这一点,就能说明他的实力可见一斑。在温久的前世,他从未听过哪位大能有如此神通。 其二,这个男人不属于这个世界,也就是说他是从别处来的,那么他有没有可能和自己来自一个地方,又或者存在这个时空存在许多大大小小的世界,而自己机缘巧合从一个世界魂穿到这个世界,而虚云却不像是魂穿过来的,那他很大可能性了解事情的真相。 “你在想什么?” 虚云凭空出现在温久面前,他站的十分近,鼻尖都快点到温久脸上来了,温久怔了怔,向后退了一步靠在树干上,他皱了皱眉,道:“你站远些。” 虚云眨了眨眼睛,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温久,这次眼神没有闪躲,身体也没动。 温久的整个轮廓倒影在他的眸子里,清澈的瞳孔忽然闪过一瞬纯粹的金色,像早晨的第一缕美好阳光。 温久盯着他的眼睛居然走起了神,突然感觉手上痒痒的,他低头一看,原来是虚云的头发。 “宝宝......”虚云犹豫道。 温久眯着眼睛看他,一字一顿道:“你叫我什么?” ※※※※※※※※※※※※※※※※※※※※ 撒娇小能手虚云:宝宝,我的头发又乱了,快替我梳一下! 温久:......你故意的 脸红了又红 “我,你别生气,我刚刚有个人是这么叫的,”他有些慌张道,“为什么我这样叫你,你就要生气呢……” 男人的尾音渐渐带上点委屈的鼻音,听起来可怜兮兮的。 温久皱了皱眉,感觉自己拳脚全打在棉花上了,这哪来的神仙这么会撒娇? 温久不动声色的侧过他,走到一边,淡淡道:“我没有生气,你想叫就叫吧。”反正我不会应便是了。 虚云笑道:“我这一身还需要换吗?” 温久这才注意到。虚云原来换衣服了。 只见他穿一件黑色v领休闲短袖,恰好露出一小段整齐的锁骨,如泼墨般的长发被一根红绳草率的束着,几缕发丝调皮的垂在肩前,眼窝略深,鼻梁高挺,明明长的很有古典男子的韵味,却偏偏衣着时尚。 男人身量修长,端正的站在树下,看着很有大门派的修养,就是眼睛一直跟着自己,好像怎么看都看不够似的,他手心里握着三枚古旧的铜钱,时不时发出铜钱互相碰撞的声音。 这么穿,似乎也很好看。 温久点头,直白的说:“不用换,这样很好。” 听见这话,虚云顿时脸又红了,低声道:“你觉得好看就好。” 温久:“.......” 温久安静了一会,道:“你知道女鬼的下落了?” 虚云忙点头:“你随我来。”他朝着温久走了一步,突然想起什么,低声道:“我可以揽着你的腰吗,这样可以更快。” 温久只道他是带自己飞过去,于是点头。 虚云轻轻托着温久的腰,带着些小心翼翼,耳边忽然有风刮过,两人便像鸟儿一样腾空起飞,风吹过虚云的发丝贴在温久脸上,温久甚至能从这个男人身上闻到一股冰雪的味道。 落地的地点是一家医院,温久想了想,那只大鬼会来医院,八成还是因为苏晴在这。 “你能看到罢?”虚云伸出一指,指向那栋外观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医院大楼。 温久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整栋医院大楼被一层灰色的气笼罩着,这并不奇怪。从平均值来看,医院是现如今社会见证生死最多的地方,有阴气很正常,倒不如说没有阴气才奇怪。 但这家医院确实大大的古怪,但看它的前面没什么,可问题出在医院的后半部分,西边角落里的那层冲天的黑气翻腾着,就算站在医院大门口也能看的一清二楚! 这样庞大的鬼气就算是温久在前世也从未遇见过,他心中微沉,他扭头看向虚云,想了想道:“有灰色的气体,还有黑色的气体。” “嗯,都有,”虚云回头对他笑了笑,温柔的说道:“我们通常所说的鬼魂,其实是两种生灵,死者心无执念者魂归地府,心怀执念者方化为鬼,一只鬼能操控的怨气越多,它的力量就越强大。”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而这怨气乃是芸芸众生怨念的产物,无穷无尽,取之不竭。现在你眼里那团超级庞大的黑色气体就是怨气的集成体,当然其中大部分是那只大鬼产生的,也有一部分是其他闻香而来的小鬼,想分杯羹罢了。” 这个温久是知道的,师尊以前同他说过。 见温久听见去了,虚云笑的更开心了,不知道是不是温久的错觉,他的笑容有点像学生教老师做题目,然后被老师认可了之后的那种满足的微笑,温久突然被自己的这个形容惊到了。 虚云继续道:“我之所以会让你来这家医院是因为你的左手的虎口,你的虎口上有那只鬼留下的阴毒,虽然我已经将它封住。却不能彻底祛除...” 虚云停顿了一下,笑了起来,“虽然有我在你不会死,但皮肉之苦免不了,我不想这样。” “所以今晚,它必须消失,”虚云冷冷道,见温久看着他,随即又笑了起来。 温久抬头刚好对上他的笑容,被他的真诚中又带着桃花的眼神烫了一下。 要是说没有一点点触动也是说不过去的。温久看着手掌虎口那圈黑森森的印记,处处透着不详。虚云说的皮肉之苦他也是知道一点的,凡是中了恶鬼的阴毒,需用密法将其封印在某个部位,然后度化恶鬼,度化不成功只能诛杀。 恶鬼不消失,阴毒就祛除不干净。轻则减少阳寿,重则能威胁性命。 虚云明显也知道这一点,他看向温久的眼神总是很是奇怪,总是让人感觉到一股情感,虽然有些不自觉,却不很让人讨厌。 温久从没有遇见他这样的人,因此一时有些习惯。 再者,一个人流浪太久,分辨善恶已成为本能。这人不属于要取他性命的那一类,而且还可能恰恰相反。 温久跟着虚云进了医院,一路十分畅通无阻,顺畅到他怀疑虚云是不是很熟悉这里的环境。 “你的意思是昨晚你朋友就被它缠上了,今天早上看见她脖子上还有一个别人都看不见的咬痕?” 虚云摸了摸下巴,手里的铜钱哗哗响了三声,“这不太对呀,不全是为了灵气吗?” “哪里不对?”温久顿了顿,装作无知的问道:“灵气是什么?” 毕竟他从其他地方重生到这来的,如果知道的太多会露馅。 虚云看着他,微微一笑,眼睛透出一点深邃的光,温久突然被他看的一阵心悸,好像整个要都被他看透了。 “灵气就是游荡在这天地的那层白气,”虚云往前走了几步,“这个世界其实有许多特殊的气感,只是灵气比较丰沛,看起来也更像是好东西。” 温久原先是漫不经心的听着,听到这突然敛了心神,看着前方那个过分好看的身影,心道:“看着像好东西?他的意思是灵气与怨气并无差别,只是灵气看起来好,所以修炼的人多?” “这是什么屁话,”温久皱眉,怨气这种东西本就带着强烈的负面情绪,极易迷乱心智,最终导致走火入魔,陷入杀道。 虚云轻轻的笑了一声,说:“你不同意?” “不同意,”温久干巴巴的说。 虚云笑道:“无妨,这个世界原就有许多东西无法众口调一的。” 温久对那些邪祟之物没什么好说的,只好练起了闭口禅。 虚云也没管温久是不是愿意听,自顾自的说:“天地万物皆有灵气,除了灵气之外比较厉害的有炁气,吸引污秽之物的乃是灵气,吓退鬼怪的护体之气便是那炁气了,当然,炁气可是个稀罕物,不是人人都有的。” 炁气,温久默默记在心里。 虚云一脚跨进电梯,视线巡环一周,像是觉得颇有兴趣的模样,却半点没有继续说下去的迹象。 “还有么?”温久忍不住追问。 “这是自然,人类是种复杂的生灵,都说人生百态,将自身的能量转化成不同的形态回归大地,也算的上有始有终了——不过如果单说颜色的话,人类身上还有一种最多,浊气,”虚云说,“灵气为纯白,炁气为浅金,至于浊气,你瞧,医院外面便是了。” 温久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看到了电梯的门。 “……” “虚云,”温久指着电梯的地板,表情很认真,“看看一楼来人了吗?” 虚云依声低头,看了半响,道:“没来人,怎么了?” 温久闻言抱胸,闲闲的靠在电梯边,道:“没什么。” 想来这人不但能操控空间,还能透物而视。 温久看着电梯门,这个方向对着的是医院顶楼,想来他指的的浊气便是医院那层灰蒙蒙的气体吧,浊气这一说法温久倒是不曾听说过,他沉吟一会,又问道:“我见过的鬼身上也是这种颜色,他们也一样是浊气么?” 虚云:“这么说也可以,魂魄刚刚离体的时候还算干净,在世间飘荡久了染上了天地间的浊气也无可厚非,在人间停留越久魂魄就会越浑浊,超度也就更难。” 这个也......不曾听过,他上一世才活到十三岁,修为也仅仅止于结丹,多多少少缺乏了些阅历。 虽然心里对此还有很多疑问,但温久自认是个极其自矜的人,怎么也是不会再多问了。 他追问一停,电梯里瞬间安静下来,而温久向来是别人说他听,既然没人说话就都保持沉默吧。尴尬就尴尬,反正谁尴尬他温久也不会觉得尴尬。 虚云看着他的独而若立的背影,无声勾了勾嘴角,在天梯里来回走了两步,最后将手搭在电梯的扶手上,感叹道:“你们这儿的人真有趣,发明的东西也有很趣。” “我们这儿?”温久身体顿了顿,心脏像是要从嘴里蹦出来似的,他面色如常的顺着话问道:“你们那里没电梯?” 虚云笑容不变,举起铜钱对着电梯顶上的灯端详着,“自然没有,我们不需要这种东西。” 温久还想再问,电梯却开了,他定了定神,只好暂时作罢。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医院住院楼的过道上,跟在后面的当然是温久。 温久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穿梭在四通八达的走廊上,一点也不像是第一次来的模样。 “你来南灵多久了?” 虚云正慢慢朝最怨气最重的那间病房走去,忽然听他来了这么一句,步伐稍微顿了顿,继续向前,“昨天,怎么?。” 被迫共情 (W oo1 8 . V i p) 温久注意到他微小的停顿。 “没什么,只是你觉得你对这家医院好像很熟,”温久淡淡的说,眼睛看向前方面,微皱眉,感觉这里的空气越来越混浊了。 虚云回头看他,奇道:“不熟啊,我第一次来,这家医院叫什么名字?” 温久:“……” 这家伙该不是无时无刻都在用透视探路吧! 温久默默的转过身背对他,又觉得背面被看光似乎比起前面并没好多少,温如君只得侧过身体让自己看起来得体一些。 见温久一脸无言以对的表情,虚云稍稍得了趣,轻轻一笑,继续向前,拐了个弯站在一间病房门口。 “你看到了什么,”虚云悠悠然道。 “包饺子,”温久站在距离虚云两间病房开外,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虚云颇感讶异,不一会呵呵笑了起来,“真有趣。” 可温久并不觉得有趣。 在温久眼里,虚云整个人就像是卷入了一阵小型黑旋风里,唯有他一个人站在黑风浪尖上,长发飘动,白的醒目。 白是指虚云的肤色,他本人甭管灵气炁气怨气浊气,他是什么气都没有,干净的就好像下一秒就要消失了似的。 而这些黑气像是害怕他,本能的让处一圈领地,包容了这个外来侵入者。 “害怕吗?”虚云站在门口,回头与他说话。 “我是人,当然会害怕这些东西,”温久移开视线,放在了走廊的其他地方。 这也太安静了,这一层楼别说没有病人,就连医生护士都没见到一个。 虚云闻言愣了愣,心想他是拐着弯骂自己不是人呢,这人就算转世也是这样不冷不热的。 他像是回忆起了什么好事,低低笑了起来。 温久无语,“你笑什么?” “没笑什么,”虚云收敛笑容,抬手在门上敲了三下,把温久吓了一跳,这么快就敲门?不应该先刺探一下敌情么? “你也不用怕,这些东西伤不了你,”虚云边敲门边对温久说道,“啊,不开门呢。” 温久站着没动,抬手看了一眼前不久被那只大鬼阴毒侵蚀过的虎口,心想他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这些东西伤不了自己,这不是扯淡了么。 “唔,里面躺着个极标致的美人,眼角有颗泪痣,是你朋友么?”虚云转过身来,饶有兴趣似的问道。 看来是苏晴,温久点头,直问道:“她怎么样了?” 虚云:“目前没什么事情,有人将她体内的煞气清除干净了,房间四处刻有符咒,一般邪祟近不得身。” 温久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难怪四周聚集着那么多怨气,一扭一扭的焦躁死了,原来是进不去。 等等,他刚刚说的是煞气? “苏晴身体里的是煞气不是阴毒?” 虚云挑高一边的眉,“自然不是,咬她的东西和抓你的不是同一个,又怎么会一样呢?” 不是同一个东西?这是什么道理,不都是红衣女鬼把我们搞成这样的吗? 温久和虚云大眼瞪小眼片刻,一时间都没有说话。 突然,一阵甚是空灵的歌声像一阵风似的从医院走廊的尽头吹来,走廊的灯应景似的闪烁起来 ,明灭的灯光间医院里凭空多了许多的小小的人影,密密麻麻成千上万,一只只匍匐于地,像从地狱里爬上来的一样! 温久感觉自己的头皮要炸开了,他目力极好,首当其冲的看清了爬在最前面的那一只,它根本算不上是人,就是一团连手脚都没有发育出来的胚胎,脑袋出奇的大,两只眼睛却是睁开的! 此刻它正瞪圆血色眼珠子,一圈一圈飞快转动,像只肥硕肉虫般白花花的身体一踊一拱,在白色的地板上拖出一条长长的血痕,令人恶心至极。 这东西虽然用爬的,速度却一点都不慢!转眼间就要拱到温久脚下了! 陆陆续续一些稍大点的幼胎也涌了上来,有些的慢慢有了人形,还有的已经长出了手脚,简直就像一场大形母胎育儿现场! 如此渗人的画面,饶是虚云也正色起来,目光谨慎的盯着尽头那歌声的来源。 他往前踏了一步,周围的黑气像是试图阻碍他,聚齐成一团挡在他前面,虚云神色不变,信手一挥,,如墨般的乌发随着他的动作铺散开来,黑气转瞬间消散无踪。 细细一看,原来他手上握着的是刚才系在头上的红绳。纠缠不清的怨气随着他的动作瞬间消散无踪。 而从一开始,温久就一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看样子是被吓得动弹不得了。 只有温久本人清楚,自从刚才的童谣响起,他的双腿犹负重千斤,肩上压了一座大山,连声音都发不出来,眼睁睁的看着一只血淋淋的鬼胎爬上自己的鞋上了,可怜我们又有洁癖又晕血的温宝宝同学,此时的神经简直要造反从脑子里跳出来了。 “吓傻了么,站在那不动,莫不是为了看的更清楚些?” 虚云一步一步走向温久,语气却反常的冷漠,嗓音低沉,隐约带着怒火,“你的兴趣真特别。”。 就当虚云一开口,温久突然感觉身上一阵轻松,他能动了! 但眼前那玩意一阵比一阵浓重的血腥味飘到鼻腔,温久感到一整晕眩,胃里似乎也要造反了。 温久青筋暴起,猛地抬腿想把鞋上趴着那玩意儿甩出去,这个没长牙胚胎居然尼玛甩不掉! 就在温久绝望的思考要不要蹲下松开鞋带,和那东西面对面打个照面say hollow之际,一道细长的红光闪过抽在了那鬼胎身上,只听“嘤”的一声惨叫,那玩意儿终于摔了出去。 温久赶紧跳起来后退,站在虚云身后。 这时温久才发现他手心里全是冷汗,嘴里却忍不住回道:“我好奇,不行吗?” 虚云背对着他,没说话。 这时,走廊的歌声越来越清晰,周围的空气瞬间下降了几个度。 灯光还在闪,那些让人毛骨悚然的鬼胎就像是被一道屏障隔开了,全部堆在他们三步之外的地方,越堆越高,像是团团摆在案这时,走廊的歌声越来越清晰,周围的空气瞬间下降了几个度。 灯光还在闪,那些让人毛骨悚然的鬼胎就像是被一道屏障隔开了,全部堆在他们三步之外的地方,越堆越高,像是团团摆在案板上的动物内脏。 “欢迎来到某幅悲伤的画的世界,这里没有阳光,听不见所有的声音,我在这默默的等你,爸爸” 突然整个医院在歌声中陷入漫天火海当中,滚滚浓烟升起,灼热的火舌舔在温久惨白的脸上,蒸出满脸热汗。 突然一只更加滚烫的手放在温久手背上,只听虚云嗓音微沉,“别担心,这是幻觉。” 除了肩膀上的灼热,温久突然就感觉不到其他热度了。四周的烈火顿时温和了起来,他定了定,拂开虚云的手,呼吸渐渐平稳,凝神听歌声的内容。 “你为什麼这麼残忍的留梅丽一人请带我走,我拼命承诺我会成为一个值得你爱的好女孩” “我不需要图画书,娃娃和洋装,只要告诉我为何你留下你的画离去” 温久皱了皱眉,“这歌是一部恐怖游戏里的插曲,不过唱的是英文” 难怪温久感觉的音调如此熟悉,因为个人爱好,温久对音乐旋律有着不同常人的敏锐,只要听一遍,哪怕是一串音符他都能一个不漏的刻在脑海里。 “嗯?”虚云偏了偏头,“什么游戏?你们玩游戏还唱歌的吗?” 温久:“暂时和你说不清楚。” 虚云笑了笑,眼底并不见笑意,他轻声说:“跟紧我。” 刚说完就动了起来,温久才发现自己手腕上系着一条红绳,另一头连在那道快的要看不见的残影身上。 成千上万的红绳自虚云手中倾巢而动,像一条条身怀异火的赤蛇,张牙舞爪的朝着挡在前面的鬼胎冲去。很快,犹如一堵墙围在身前的鬼婴们被赤蛇叼起来,一团团摔在地板上天花板上,炸开朵朵殷红的血花。 鲜血瞬间被红绳吸收,一滴不漏,发出呲呲餍足的声音。 不知道是不是温久的错觉,总觉得那红绳发出的红光瞬间变得妖冶不详起来。 而立在那饮血而舞的红绳中心的便是虚云,泼墨般的长发和红绳互相交缠,他的整个背影也平添了一份难以诉说的妖邪之气。 “阁下到底是何方圣神哪,”虚云语气淡然,信步向前,恬然的就像在逛他家的后花园一样。 歌声悄然静止,温久跟在虚云后面,微微侧身,看见了站在死状惨烈的鬼胎们“尸体”后面的女孩。 姑且可以称作女孩,她看起来五六岁光景,梳着可爱的羊角辫,手上握着一只挖去一只眼睛的洋娃娃,脸上是一派天真的模样,天真中带着点困惑,是那种刚刚和玩伴走丢的困惑。 “又剩梅丽一个人了,大哥哥,一起玩呀,”悦耳的童声还在走廊上还留有余音,远在几米之外的女孩突然出现在温久面前,抓住了他的手。 温久还来不及反应,女孩先尖叫起来,原来她抓的那只手绑着虚云身上的红绳。 这红绳突然凶光大盛,颇有以邪攻邪的架势。 “大坏蛋!坏人” 耳边炸开一阵尖锐般的哭泣声,温久像是突然被抽取了氧气一样,视线渐渐模糊,最后只窥见一双焦急的桃花眼。 不知道晕厥了多久,温久闭着眼睛,周声暖洋洋的,就好像重新回到了母亲的子宫里,被羊水温柔的包裹着。 “张小姐,吉时到了,留楚家的当家在大厅等您呢。” 刹那间,温久大脑清醒过来,他“睁开眼睛”,看到了一个穿着民国服装梳着丫鬟辫的少女,她微微弓着背,脸上晕染着淡淡的红晕。 只见“温久”突然转身,看见了梳妆镜中的自己,一个身披红霞凤冠的女人! 温久:“……” 这时“他”自己突然登的站起来,说了一声:“知道了。” 温久这才发现,这句身体并不受自己控制,他恰好又只能看着而已。 因为他看见女侍女为“自己”戴上了红盖头,他的视觉却丝毫不受影响。 难道自己也能透视了? “温久”被侍女搀扶着走过一条长长的画廊,温久乘机打量了一下四周,心凉了一半了。 这里似乎更像是一座面积可观的园林,雕栏画栋,廊腰缦回,侧耳聆听,似乎还有水声涓涓细流,着实美的不似人间。但有一点,这儿哪里找得到半点像现代的东西? 温久一颗心蓦得沉下去。 突然温久感觉自己的心好像沉早了,他发现“自己”正挺着个大肚子,看样子还是个快要生了的。 精-彩-收-藏:w oo1 8 . v i p (W oo1 8 . V i p) 古老的四大家族 这个女人算是奉子成婚吗? 温久不合时宜的八卦了一下,继而面无表情的继续勘察这个陌生的地方。 走了一会,温久终于看见门了,那个所谓的大厅实际上是一个异常古老的旧屋,偏偏它旧却旧的气派,老也老的庄重,中间设有雕花香案、案上点着花烛,地上还铺满了红色的地毯。 无一处不庄重,透着隆重的仪式感。 “楚钰,新娘子来了!” 一声吆喝声响起,被众人拥簇在最中间穿着大红衣袍的男人缓缓转身,露出一双利器入鞘般沉敛的眼睛。 看到新娘窈窕且腹部隆起的身影,男人嘴角吝啬的上挑一点,过来拉住女人的手。 “这小老哥就是有福气,张家一双绝代佳人都被他娶回家了,啧啧,可让人羡慕死咯。” “可不是么,前面娶的姐姐,现在连妹妹也明媒正娶回家了,可真是谁也不委屈谁。” “哎呀,不是我说,这妹妹的婚礼可是比姐姐的还风光啊。” 一个细小的女人声酸道:“能不风光吗?你瞧那肚子多大了,要是留楚家的当家真看上了那张家二小姐,能等她快生的再娶吗?要我说人家娶她是逼着没办法的事!” 突然温久感觉一阵锥心之痛,温久无语片刻,看来这也是这具身体的情感吧。 温久淡淡的看着参加婚礼的这些宾客,心里渐渐摸清楚一些事。 宾客当中大多数年轻人穿的都是昂贵的西装,其中有些西装的牌子温久恰好知道,他曾经在一家品牌西装店当过模特,衣柜里还有一套人家送的西装,正是这个牌子。 如此说来,现在应该是现代,而这里的古建筑标志,以及他们口中的留楚,那么一切都很明了了。 这里是21世纪,西地华人榜第一富豪留楚氏的地盘,而留楚家现任当家人正是那新郎官楚钰。 留楚家在西地的影响力就像南灵的苏家一样,存在已有几千年之久,其影响力不言而喻,就连当区地美洲政府都要敬他们三分。 那么问题来了,他一个东方人,为什么突然穿到了西方石油大鳄的老婆身上? 正要拜堂,突然画面跳转,周围是一片大好春光,“温久”此刻坐在一间亭子里,对面端坐着一个雍容华贵的女人,她正茗茶对着自己浅浅的笑。 温久只觉得看着这暖阳般的笑容,心底莫名滑过无限恨意和憎恶。 “妹妹,想好孩子的名字了吗?”对面的女人柔声问道。 温久只听“自己”泠泠开口道:“不曾想过。” 姐姐:“钰哥哥说想给孩子取名楚航,你不同意,我也觉得这毕竟不好,他说了以后都依你的。” “姐姐真会开玩笑,航字是姐姐已故孩子的名讳,我的儿子又怎么会抢呢?再说了多晦气啊?” 温久:“……” 为什么自己非得见证姐妹为夫争风吃醋的无聊事情? 上天似乎听到了温久的心声,画面终于又变了。 这回是生孩子的场景。 温久:“……” 上天真是待我不薄。 这次的床是正儿八经的席梦思公主床,周围的一切布置都透着少女粉的梦幻,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温久现在的姿势着实让直男惊颤。 他这是要生了? 旁边一个产婆在一旁殷切的说:“夫人,再加把劲儿……” 这可真是活久见…… 生产的疼痛温久倒是感觉不到,但产妇抑郁恐慌的情绪温久却能感同身受,他本人也渐渐焦躁起来。 这种莫名其妙的经历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突然温久感觉肚子上忽然一沉,似乎有个什么球顶在自己的肚子上,这大概也是这女人的感官。 接着这个球跳到了女人的头顶,悬空漂浮着。 这是一个发育完好的胎儿,该长的都长全了,唯一差的就是从娘胎出来了吧。 这鬼胎朝着女人无齿一笑,温久顿时感觉心里涌起无限恐惧。 好的,孕妇受到惊吓了,脑袋上有这么个玩意儿,周围围着一圈产婆外面还围着一圈穿白大褂的没一个人看见的。 熟悉的感觉又来了,全身动弹不得,口不能言。 女人只能眼看着这个怪物一样的鬼胎钻进了她的肚子里,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孩子正在被蚕食。 钻心的疼痛不及心底一片绝望,苦涩的泪水流进了嘴里,她却连哭声也宣泄无门。 哪有生孩子不喊疼的? 终于有人察觉到了不对劲,通知了等在外面的家主以及另外一位家主夫人,女人奄奄一息,最后的一眼放在了他们互相紧握的手上。 温久再次醒来,模糊的视线告诉他自己终于回来了,这里是医院。 他正靠在虚云肩上,肩上披着一床白色被子,鼻尖嗅到一股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 两个人都坐在医院走廊的地板上,看起来像是情人间相拥入睡的模样。那些鬼胎还有奇怪的女孩都不见了,灯也好好的亮着。 “你还好吗?” 虚云关心的话语从头顶传来,听起来格外的近,也格外的温柔。 “我......”温久撑着地板缓缓坐正,摸了摸眼角的泪水,愣了一会才说:“我哭了?” 他舔了舔嘴唇,好一会才又说:“我还......从来没哭过。” 虚云慢慢站起来,把温久拉起来,背对着他说:“这不是你的眼泪,不必放在心上。” 温久沉默了一会,“那个女孩呢?” 虚云指着他原先站过的病房,“在里面,苏家人也在。” 说起这苏家,就不得说东方陆地声名显赫的四大家族,南灵苏氏,西地留楚氏,北城无极氏,东巳不破氏。 古老的姓氏那么多,为什么偏偏就这四家被单独挑出来并列在一起呢? 那是因为四大家有钱。 传闻,苏家握着南灵的秘藏宝石泉;东巳不破家坐拥千里黄金乡;楚家是西地最大的石油大亨;无极家更是不得了,他们是北城的军火头子。 他们随便跺跺脚,大陆经济就得跟着倒,惹得起吗? 其中只有信风水圈内人士才知道的一个秘密,四大家似乎还能降鬼。 不过这些温久之前都是不太信的,网上传的太神乎其神了,而且还没什么证据可以考证。至于现在么,得重新考虑这个问题了。 温久此刻的脑子出于放空状态,突然和一个人产生情感共鸣,平白经历了一次“丧子之痛”,有那么一瞬间好像自己就是那个可怜的女人。 “有人上来了,我们要不要躲?”不知道什么时候,虚云已经转过身来,正笑盈盈的看着温久,显然是一副兴致高涨的样子。 这里是医院,有人来很奇怪吗? 温久无语了片刻,突然想到,苏家人既然来了这家医院,那这层楼理应是不会让一些不相干的人进来。 “咦?还是个……嗯,不简单的人,”虚云又喃喃道。 “什么人?苏家人不是清空了这栋住院楼吗?”温久疑惑的问道。 方才他们进住院楼的时候被保卫拦住了,虚云不知道使了什么障眼法让他们把自己当成了什么人,毕恭毕敬的目送两人进电梯。 一想起这件事,温久心情其实喜忧参半,高兴是因为这个人好像真的很厉害,忧伤是因为不知道这人到底想从自己这里得到什么。 “自然是清空了的,许多年没见,苏长梅这些年行事越发霸道了,”虚云突然向前一步,一只手掌虚虚拢在温久腰侧位置,另一只手他背上轻轻拍了一下,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虚云都像是从正面抱住了温久。 他眼睛微微低垂,看向温久时极快的眯了一下,笑容很值得探究。 温久:“……” 这时一阵踢踏声从走廊拐角处传来,脚步声单一,轻缓有节奏感,来人必定是个性格沉静的人。 温久一手掐住虚云作恶的双手反手钉在墙上,眼睛紧盯着走廊转角,临时还不忘一脚踩在虚云鞋上。 直到看见了一个迎面走来闪亮大灯泡。 学生会会长? 温久惊讶了一瞬,飞快的低头,这厮实在......太伤眼睛了。他这一愣神,连带着抓着虚云手腕的手也松了些,但虚云原本就不打算挣扎,反而很享受两人这个体位。 学生会长也就是白乾,他却好像没看见温久一样,目不斜视,径直的从他旁边擦声而过。 没认出来? 不,不对,不该是这个反应,正常来说不管认识或是不认识,起码会先看一眼,这学生会会长眼里根本没有温久他们两个大活人。 温久松开手,无声后退一步,不冷不热的看了虚云一眼,淡淡道:“解释一下?” 他话音还未轻轻落下,刚走了没几步的学生会长敏锐的回头,“谁在说话?” 温久顿了一下,连呼吸也跟着顿住了。 “没人?”白乾微偏头,嘴唇抿成一条线,微弱的灯光打在他冰冷的镜框上,让他整个人顿时锐利起来。 他在走廊上细致观察了一阵,并不言语。就在温久天真的以为,只要他看不出所以然就会认为是听错了而揭过这一茬。 却不料这个学生会会长不是盏省油的灯,只见他沉默了一会,径直着朝着温久他们的方向走来。 温久眼睛微微眯起来,提起一条腿,无声的往左挪了一下步,刚准备放下,距离他只有一步之遥的男人突然停下脚步,冷冷的说道:“别耍花招,我看见你了。” 温久:“......” 呵呵,温久淡定的放下悬起来的腿,心想还跟我玩诈和。 不料学生会长是个闷雷,不声不响的炸了。只见他瞬间出手,朝着温久胸口的位置抓了过去,整个动作快如闪电,让人防不胜防! ※※※※※※※※※※※※※※※※※※※※ 求收藏啊~ 仙人也是要面子的 电石火花间,温久根本来不及思考,本能弯腰往后翻去,先避开他再说。就算暴露了,反正这个学生会会长又看不见他的样子,要是被抓住了,被苏家人发现可是真的麻烦了。 千钧一发之际,温久后背碰到了一个坚硬的事物,下一秒整个人被提起来向后掠过好几步,无声无息,踏雪无痕。 温久回头,乌发如墨,飘逸如云,果然见到了虚云那张笑容满面的脸。 这人肯定是看足了戏才肯出手帮忙,温久脸黑了黑,后退了一步,运动鞋后跟踩在虚云程亮的皮鞋上,这次是两只脚。 虚云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会,扶住温久的双肩,到底是没出声,连气息都没乱。 “真没有人?”白乾收回手,抬头看了一眼天花板,最后转身朝着苏晴病房走去,敲了一下门,便立再门口静静等。 他没等多久,门立刻从里面打开,携了一阵铺面而来的风,吹歪了白乾额边的碎发。 来人看不见脸,只是异常暴躁的吼了一声,“白小公子!你怎么才来!” 白乾抚了抚眼睛,声音依旧冷静的不近人情,但还算客气,“半路上出了小事儿,怎么了?” “快进来说!” 门便被哐当一声关上了。 看来情况不太乐观,温久望着苏晴的病房出神。 不知道为什么,“苏晴可能情况不太好”这件事让温久莫名浮躁起来。 “宝宝,”虚云红着脸,般搂着温久的肩,两人贴的极近,只要稍微偏头就能碰到对方的皮肤。 不过温久没有回头。 他半睁着黑眸,眼睛里闪过一瞬紫光,渐渐加重脚上的力度,直到听到后面传来轻不可闻的抽气声,温久才施施然退开,阴恻恻的盯着虚云,“我说过了吧?给我解释一下刚刚是什么情况?嗯?” “如果你是指他为什么看不见你,”虚云手掌上翻,凭空出现了一张画有朱砂的黄纸符箓,道:“这是隐符,我见你似乎不想被人瞧见,便擅自贴在你的背上。” “……难怪,”温久已经不想追究,关于贴个破符,他本人为什么也要跟着贴过来,以及隐了身形为什么不干脆把声音也给加密,闹出这么一场乌龙。 虚云见温久没有继续追问自己,也没有对隐符的神奇之处有任何惊诧的表现,顿时有些遗憾。 但他也不气馁,继续给自己找乐子,“刚刚那个人倒是挺有意思的,你认识他不曾?” “不认识,”反正你觉得谁都有趣。 温久懒得理他,闲闲的靠在走廊的白墙上,目光落在了空无一物的地板上,沉吟片刻,问道:“刚刚的被子呢?” “那个呀,”下一秒,被子出现在虚云手上,“刚刚我怕它暴露我们的行踪便放回原处去了,怎么你冷吗?喏,那快些盖上吧。” “......”,好一会,温久才压低嗓子问道;“这个叫隔空取物?” “其实这招在我们那不叫隔空取物,”虚云一本正经的说道,“我们称之镜月探花,小把戏罢了。” “不过用法都是差不多的,”蓦地,虚云出现在温久身后,将轻轻被子披在他肩上,还在前面贴心的打了个结。 披着床单的“温大侠”眼皮子掀到一半,虚云又好整以暇的出现在他面前,过长的头发似乎跟不上他的速度,有一缕从温久脸庞蹭过去,像是小猫的爪子轻轻的挠了一下。 “…………” 温久糟心地揉了揉眉心,声音不自发的更轻了,“你能看见里面在做什么吗?” “他们在房间摆了道驱邪阵法,不过,此法于鬼婴无甚作用,”虚云的声音突然又近了,温久简直建立条件反射了,立即抬手挡了回去。 却在下一秒被虚云反手捏住了手腕,也不见他怎么使劲,却给温久一种不容置喙的压迫感。 “别动,”他低醇的嗓音带着一丝不满,修长的中指蜻蜓点水般点在温久眉心,一阵清凉的气息自他指尖注入温久识海,在周身循环了一圈,连带着一天的疲劳也消失了。 温久也不是真的怕虚云对自己有什么不利的动作,只是单纯的不喜欢别人靠自己太近。 可温久发现,这初次见面的男人偏偏喜欢与人亲近,像一头自以为是又固执己见的猫科动物,不管你高不高兴,只要他喜欢就爱往你身上凑,只为让你摸一摸他,顺了毛,立马满足的昂首翘尾,红着脸走开了。 偏偏你还不能拒绝。 温久颇为无奈的推开他,“谢谢。” 果然,下一秒,虚云有些腼腆地收回手,不着痕迹的退开,不过依旧跟在温久身边。 温久又说,“你刚刚说困不住鬼婴是什么......” “意思”两个字还没说全,只听见嗙的一巨声,苏晴病房的门连带着那面墙一道被人猛地踹开了,卷起的烟尘和飞石中隐约看到一个披头散发,周身冒着森森鬼气的女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温久:“......你这隐符对鬼有效吗?” 那女人来势汹汹的朝这边走来,墙边挂着的照明灯十分没有出息的再次跳闪起来,是个合格的邪祟警报器。 但看那单薄的身段,应该是苏晴。 虚云晃了晃手上的殷红胜血的红绳,波澜不惊的瞧了她一眼,仿佛觉得一位美人变成了这幅模样实在不忍再看,或许是为了洗洗眼睛,他转向温久,顿时心里舒坦了不少,才道:“隐符么,肉眼凡胎自然是看不见的,不过这......这位苏小姐已经被那女鬼附身,靠的就不再是眼睛了。” 也就是看不见也能靠别的分辨了,温久飞快闪到他背后,心安理得的岸上观火。 虚云一愣,忽而笑了起来,柔声道:“别怕,她靠近不了我们。” 他这话倒是不假,那身穿白蓝相间住院服的女人只是往这边看了一眼,虚张声势的呲牙,掉头往楼梯口跑去了,那腿力,根本不是一个站会军姿就会晕倒的女孩可以比的。 “你瞧,”虚云像是邀功似的偏头对身后的温久说。 “......”温久皱眉道:“你不去抓她?” 虚云讶异,“我抓她做什么?” 温久算是听明白了,这人就是个看热闹的,他不仅不是神棍,他连神棍的职业操守都没有,人家神棍好歹还能跳两下大神装个样子呢。 温久一把掀开这个碍事的棒槌,自己追了上去。刚进过病房,眼前忽然闯出了一道绿色的影子,温久急忙刹住车,只一声高亢的女声爆喝道:“孽障!哪里跑!” 一道雪亮的剑影擦过天花板朝着“苏晴”刚刚跑下去的楼道追去。温久霎时间脸白如纸,这一剑下去,就凭苏晴那身板还不是分分钟腰斩成两截。 突然识海响起一道颇为磁性的低嗓音,“无事,苏长梅的佩剑质地柔软,善长缚敌,不会伤到苏小姐。” 温久扭过头,只见虚云仍旧站在原地处变不惊的看着自己,眼角时刻上挑着勾人的弧度,虹膜闪动着几簇细碎的光,那光不像是从外界反射出的,反而像是从他自身瞳孔里折射出来,炽烈却不灼人。 四周的灯光还在闪动,刚刚那道绿影已经追了下去,想来是苏家有本事的人罢。那面碎了墙的房间里面还四处倒了几个人,唯一站着的只有大灯泡白乾。 按照虚云的说法,白乾身上那刺眼的金光就是所谓的护体炁气吧,苏家将他请来应该也是这个缘故,不过这么强大的护体之气也挡不住那女鬼吗? 温久低头看了一眼白乾,只见他蹲下去试探了一下躺着的几个人的鼻息,也不知道得出了什么结论,就这么任由他们躺着,自己慢条斯理的站起来,朝着温久那个方位冷淡的扫了一眼。 “我知道你就站在那里,刚刚我听见走廊上有两道不同的脚步声,苏前辈的脚步声我当然听不出来,那么只能说明外面除了苏晴还多出一个人,” 言罢,白乾微微颔首,语气不再咄咄逼人,“不知道阁下是谁,可否显出真身让小辈瞧一瞧?” “......” 在这样凶险的情况下居然还能注意走廊上有几个人的脚步声,此人正是心细的可怕。 无可奈何,温久只好把手伸向之前虚云拍过的位置,果不其然,摸到了一张符纸,就在他把符撕了下来的当口,恍惚见一道欣长身影飘飘然地立于身前,黑发如瀑,白袍飘逸,自有一番仙风道骨。 不是虚云又是谁呢? 此时,温久才窥见虚云身上一星点还未来得及消散的灵气。 只听他低笑了一声,施施然的开口:“你是谁家的小孩那?” 语气不见得有什么情绪,却让人不禁心生敬畏,俨然一派仙风道骨的得道高人模样,与先前在温久面前那个客气害羞偶尔孩子气的男人相比,竟完全不像是同一个人。 白乾警惕的打量了他一番,又瞟了一眼他后面温久,低眉顺目的一拱手,语气甚是谦和,“恕小辈失礼,多有得罪,不知道真人是修仙门派那一家?” 虚云道:“仙鬼蜮。” 白乾微微睁大眼睛,透过镜片的目光少了几分堤防,细致的打量了眼前这未束冠的白袍道人,实在觉得年轻过头了,有些不确定的问道:“......可是仙鬼蜮的虚云仙人?家主等候您多时了。” 虚云颔首,微笑道:“正是我,我刚刚见过你们家主了,她看起来很忙啊。” 白乾心中腹语,既然是家主的朋友为什么隐了身形站在一旁隔岸观火,看来这位“仙人”仙的有限。虽然白乾心中不以为意,表面上还是恭恭敬敬的说道:“请仙人移步助我们除邪祟。” 温久被学生会长左一个仙人有一个仙人糊了一脸,神色复杂的盯着眼前这个“双面孔”的男人,暗自一想,也对,仙人总不好将自己动不动脸红的毛病一一展示给众人看,必要时刻也是要充充面子的。 不过,为什么唯独在自己这里就不一样了呢?! 不过也好,由他吸引走对方所有火力,白乾才不至于注意到自己,不然一个系的学弟怎么和一个“仙人”混在一起?那岂不是跳进南海也洗不干净了。 “不急,”虚云踱了几步,兴趣盎然的问他,“你姓白?” 白乾怔了一下,点头。 “哦,有福气,”虚云笑眯眯的拍了拍他的肩,进了白乾身后那片狼藉的病房。 有福气?自己姓白就是有福气?白乾一脸莫名其妙的抬头,和温久无言的对视了片刻,十分客气的和他打招呼,“你是仙人的徒弟么?怎么称呼?” 温久:“......” 这人到底认出自己来没? ※※※※※※※※※※※※※※※※※※※※ 求收藏哇~ 红衣女鬼的身份 温久只能高深莫测的点头,装作不喜多言的样子。反正上次见他自己也没见得多有礼貌。 白乾似乎很能理解这些修真的孤傲的性子,没说什么,转身去看虚云,只见虚云看着一地“躺尸”,啧啧道:“惨啊,惨啊......” 温久、白乾:“.......” 虚云替躺着的人卖了几句惨,事不关己的从一具躺的特别逼真的“尸体”上跨过去,像个看病的大夫似的对白乾道:“除了经脉受损没什么大问题,回去多加修养就没事了。” 白乾眉毛挑了一下,平静道:“仙人不必挂心,还是先去楼下看看家主和小姐的情况吧。” 虚云笑眯眯道:“也好。” 下楼梯的时候,虚云又对温久传了一道密语,“我对这姓白的小孩施了点障眼法,他看不见你的样子,啊,若你想与我单独交谈就这样念.....,念咒语的时候记得凝神,将全身的气提至丹田。” 温久“......虚云?” “嗯,我在。” “一次就成功了,宝宝果然厉害哦。” “.......”我以前也是结过丹的。 垫后的温久看着虚云宽阔的背影,都能想象出他眉眼弯弯地说出这话的神态。 温久:“你刚刚就在病房里发现了什么?” 虚云:“嗯,果然什么都瞒不住你,我在查看鬼胎留下的气息,方才我分明见它进了病房,却不见踪影,恐怕早就躲到其他地方去了。” 温久跟着他们下到了二楼,在一个拐角看见了一道窈窕的身影,身着一袭青罗裙,头挽惊鹄髻,淡淡是背影就可入画。而这美人性格实在暴躁,只听她手握着鞭子一样,嘴里横气道:“你怎么不跑了?看我不抽烂你的背!” 温久皱眉道:“这人是谁?” 虚云的声音在他识海里回答:“苏长梅,苏家现任家主,苏晴的姑祖母。” “......” 这么年轻的姑祖母?看来民间流传四大家长寿如椿是真的?看来自己猜的没错,四大家果然卧虎藏龙深不可测。 苏长梅一早便听见他们的脚步身,这会已经转过身,一双闪电般犀利的眼神剜过来,温久不禁眯了眯眼睛,只见眼前的女人肤白若雪,眉眼间尽是睥睨之态,这会也就把虚云放在眼里,还是嫌弃的眼神,“你怎么又来了,你们仙鬼蜮是闲的蛋疼还是怎地,眼珠子尽盯着我们苏家不放?” 蛋疼啊,真高兴,终于听到一个现代词了,不然温久都以为自己是不是穿回前世的世界了。 虚云一派悠然的捏捏手上的三枚铜钱,对着一旁的白乾故作萌态道:“你看吧,不是我不愿意帮你们家主,实在是她不愿意见我啊。” 话虽说对着小辈说的,但实际是说给苏长梅听的,你瞧,不是我想来,是你的人求我来的。 苏长梅是个火/药/桶性格,她才不管什么仙人鬼人,头上的发髻随着她大幅度的动作晃动,破口骂道:“虚云小儿,你不帮忙就滚蛋,人间还轮不到你们一群道士叽叽喳喳,将渡舟令还我!” 虚云轻轻摇头,闪身出现在苏长梅身前,凌空画符,拍在双手被软剑束缚的苏晴身上,只见苏晴如困兽般嘶吼一声,身上滚出一道红色的身影,缠在虚云手臂上的那截红绳像是突然有了生命力,立刻如赤链蛇一般飞跃在半空中缚住了那急于逃脱的红衣女鬼。 苏长梅这才哼了一声,扶起晕倒的苏晴,不再提收回渡舟令的事。 “我就说你的性子容易老,瞧,眼角皱纹又多了几道,”虚云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站在温久身前,像是怕把他弄丢似的,得时时看管着,但奈何性子太跳脱,只能嘴上在苏长梅身上找找乐子。 苏长梅杏眼微迷,软剑啪的一下朝着虚云抽了过来,但站在虚云前面的还有一只温久,只见温久眼皮子也没动一下,漆黑的眸子盯着这像是蛇吐着信子的剑身朝着自己的眉心刺来。 软剑堪堪停在温久眉心一寸之处,如霜的剑风顺着温久额边的碎发穿过,却连一根发丝都没伤到,可见持剑人已至入化之境。 “你这新收的小弟子倒是有点魄力,”苏长梅表情缓和一些,嘴里却不饶道:“再敢胡说八道老娘撕烂你的嘴!” “我家宝宝自然与一般人不同,”虚云毫不畏惧,微微勾唇,言语间竟是不加掩饰的骄傲之态,温久听了只觉得此人实在无齿,不可与他一般见识,却也悄悄的红了耳根。 苏长梅嗤笑了一声,没什么,单纯的嘲笑虚云,像是觉得和他一般见识实在是太掉价,直接无视了,走到那个鬼喊鬼叫的红衣女人旁边。 从这番经历可见,虚云是个十分好热闹的男人,他不紧不慢的跟在苏长梅后面,后面拖了一根长长的“尾巴”,原来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将一根红绳系在温久手腕上了。 温久看着手上那根沾了鬼胎尸血的红绳,一时心情复杂,索性眼不见为净。 他对那红衣女鬼也很有兴趣,说不定她就是自己梦境中的那个丧子的女人。 但眼前…… 温久解下身上披着的床单,感觉自己终于找到了它应有的归处。 他有些手生的把床单披在苏晴身上,只见她脸色异常苍白,身上的灵气又少了大半,不知道会不会对身体造成伤害。 整个过程都看在白乾的眼里,厚重的镜片挡住了他的神情,温久也不在乎外人怎么看自己,更何况他眼中的人还不是自己。 “你瞧瞧,她是不是你梦见里的女人?”虚云给温久让了个位子,低声问道。 温久这才发现,穿了这身白衣的虚云有哪里不太一样,在这身宽大的衣袍下,他似乎是更加高大了。温久莫名有些不爽,却没想太多,只是细细的打量眼前这个张牙舞爪的女人。 此时苏长梅软剑已然入鞘,她不拘小节的和红衣女鬼面对面坐着,撑着下颚饶有兴趣的问:“什么女人,小孩,你跟我说,我对这片熟,你和那孙子说没用,他几百年才来一次。” 这大姐大的口吻是怎么回事? 温久只觉得一个两个没一个靠谱的,但本着对苏家人的信任,温久还是把梦里的经历说了。 “这么说她是不久前去世的楚家二奶奶?” 苏长梅这么一句话不知道哪里惹怒了女鬼,她立刻不要命的挣扎起来,她越是挣扎红绳捆的越紧,眼看着女鬼的叫喊声越发的凄厉。 “梅阿婆,你又怎地她了,”虚云看热闹不闲大的问。 苏长梅柳眉一扬,整个人从地上弹了起来,“闭嘴!我怎么知道!王八蛋你给我站住!我今天非得让你血溅三尺!” 虚云如一片轻叶,游刃有余的躲开两道凌厉的剑气,一手点在苏长梅持剑的手上,笑的十分欠扁,“真是聒噪呀梅阿婆~” 苏长梅:“......啊啊啊杀了你!” 温久:“......” 苏家几百岁高龄的家主也被这么三两下制服了,看来这人确实是有本事。 温久打量了一会红衣女鬼,基本可以确定她就是张家二小姐,刚刚她之所以对梅长苏的话有那么大的反应,应该在于“楚家二奶奶”上。 这位心高气傲的才子佳人是万万不肯承认自己是二奶奶的,二可不就代表次了吗? 温久有些神色复杂的看着这个女鬼,她一袭红衣实际是磨破了的嫁衣,隐约间还能窥见红衣上价值不菲的金蝉丝闪过的流光。 这是美洲西地极为罕见的金蝉结茧吐出的,极为珍贵。 想必这也是为什么她死后化鬼也执着于这身嫁衣,恐怕只为留住上面最后的情意吧。 虽然这点珍贵对西地石油大亨来说,只是一句吩咐的事。 “楚太太,”温久压低声音,试探性的唤了她一声,这女鬼似乎听了进去,身体剧烈颤抖着,慢慢的不在挣脱红绳。 “你叫我什么,”披散的长发下露出一双七窍淌血的脸,如诉如泣的看着温久,温久垂下来的五指慢慢收拢。 就算难产而死也不该是七窍流血,后面难道还发生了什么吗? 见温久不答,女鬼突然凄厉的笑起来,虚云立于一旁,无悲无喜的看着她,这回他倒是不伤春惜花了。 女鬼笑声忽然戛然而止,灰白的双手捂住嘴,黑青的血从她指缝间流出,她仍在笑,“你叫我楚夫人,楚夫人......你可知道我是哪位楚夫人!” 最后那一声质问犹如刀片划过玻璃,刺耳而又凄楚,同时红衣女鬼伸出尖利的指甲向温久的脖颈掐去……毕竟,杀生乃是怨鬼的本能。 温久闭上眼睛,珍之重之的说道:“张家二小姐。”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张二小姐紫灰色的指甲连带整个手臂上缠满了一圈又一圈的红绳,勒出上百道口子,深可见骨。而她此时的目光却是近似温柔的, 她说:“我是张璇滢,不是.....张璇婉,她是我姐姐,比我温柔贤惠,比我善解人意,还比我更讨钰哥哥欢喜.....” 她道出姐姐名字的时候齿缝间轻微摩擦,似乎将她磨牙吮血也不解心头之恨,可言语间不掩浓浓的羡慕, 张璇滢垂下手,痴痴颠颠的说道:“但我有琮儿,我有儿子,等我生了儿子,钰哥哥就会更爱我了....我的儿子,我的儿子呢!琮儿!呜呜琮儿你在哪.....” 原本还能在张璇滢满脸血污的脸上看出一点清秀的眉眼来,这会又凄厉的惨叫起来,整张脸扭曲着,一双大大的杏眼全无眼白,上面还汨汨流着紫黑色的血,别提多瘆人。 温久皱眉,想让她不要动,越挣扎伤的越重。 这时虚云冷不丁开口,“怨鬼自有她的执念,多说无用,你让开,我先把她拘进锁灵囊中。” 温久看了一眼油盐不进只顾找儿子的女鬼,觉得再没什么更好的选择,便起身打算让开, 就在这空档,突然有个黑色的事物横冲直撞的撞在温久胳膊上,力量不容小觑,温久只觉得自己连续被十个铅球砸在了胳膊上,踉跄着撞到虚云胸膛上,生生逼出了一句脏话,“我操......” 那个圆润的事物还真是个球,不过是个血淋淋的肉球,但见它英勇的撞倒温久,裂开一张血盆大口大喊一声“娘——!” 声音甚是尖锐,比她娘还高了几个八度,温久耳膜遭遇重创,顾不上检查自己黏糊糊湿淋淋的胳膊上是什么,捂着双耳回头一看,这个长相别致的小东西正张着满口利齿磨虚云的红绳。 温久瞬间顾不上思考自己松手会不会变成聋子,立马扯着虚云的白袍不由分说的往胳膊上擦去,一脸视死如归。 虚云:“......” 他本来还很生气来着,这小东西居然敢伤害自己最重要的人! 虚云顿了顿,想说点什么,突然发现自己无话可是,只能号令赤蛟绳把那不知死活的肉球穿成一串鲜嫩多汁的鱼丸。 “啊啊啊啊啊啊!好疼呀好疼啊!咕噜...呜,姐姐!救救琮儿和娘....” 那小东西不见得长得多整齐,口齿倒是伶俐的很,虚云啧啧称奇,扯了扯自己的袖子,无果,也就随温久去了,“你这小家伙,在喊谁?” “臭道士,他在叫姑奶奶我!”一个娇小的红色身影自半空翻下来,成千上万的血淋淋的鬼胎从她袖口撒豆成兵似的落了下来,劈头盖脸向虚云他们砸过来,竟然是要玉石俱焚。 ※※※※※※※※※※※※※※※※※※※※ 温久:虚云=真·皮皮虾 虚云:这是什么虾,于我有何相似? 温久冷酷道:皮红,皮心,与你惊人契合 虚云开心脸:真的?!改天我一定要去拜访它一下! 鬼王幽渡 这鬼胎一个个的用没长牙的嘴哇哇喷着血泡子,虚云后牙槽疼似的往后仰,赶紧扛起温久躲闪开。 万一它们在自己三步之内皮开肉绽,血肉横飞,自己是有把握分毫不沾,但这温久必然是躲不过的,到时候他不得扒光了自己? 虚云边躲便吩咐赤蛟绳:“把它们串起来!” 一声声尖细的惨叫声在耳边炸开,掺杂着女人暴跳如雷的呵斥声,“畜生!尔敢!别过来!” 温久:“......你忘了苏家家主。” “唔,”虚云脚步一微顿,转身一掌,暴虐的掌风将紧追在后面的鬼胎吹得四零八落,以及将不能幸免的苏家家主拍到墙上。 苏长梅发髻摔得歪七扭八,刷的弹起身,徒手撕碎了几个倒霉的鬼胎,绿萝轻衣上红了一片,当然血迹不是她的。只见她拔出软剑,阴森森的冷笑道:“老龟孙,今天不阉割了你老娘不姓苏!” 虚云干笑了两声,“这不好吧,有话好商量,呵呵......” 叮-- 雪亮的剑光反射出苏长梅狼狈秀丽的侧脸,她呸了一声,一阵肃杀之气自软剑的尖端横扫过来,瞬息间,苏长梅的手中已经甩出了无数道剑风,剑风所到之处,有股势不可挡的锋锐。 只听见一个个小东西“呀啊啊啊”啪的展绽开朵朵殷红的血浪,苏长梅倒没有像她说的那样第一时间奔向虚云不可描述的部位下刀,清完碍事的鬼胎,她身形一闪,掠到白乾和苏晴的那边先查看情况。 温久此时状态非常糟糕,感觉周围的空气像是一滩黏腻的浆糊,封住人的口鼻,直教人喘不过气来。 他死死抓住虚云的袖子才堪堪稳住站立的状态,大气都不敢出一口,此刻脸憋的通红。 虚云感觉到他的异样,微微皱眉。长袖一挥,一道飓风从他袖中掀起,落地越卷越大,将鬼胎破烂的尸体和满室血腥味都从窗口刮走了。 他将手轻轻放在温久肩上拍了一下,带着颇为宠溺的语气说:“没事了,吸口气看看?” 明明才认识不过一个小时,温久却不自觉的按照他的话做了,终于吸到了一口还算干净的空气,他略显苍白的嘴唇微微抿起来。 其实温久老早就闻到了女鬼张璇滢身上的浓烈的血腥味,他一直强迫自己忽视它,直到看见真正鲜红的血才终于绷不住了。 温久脸色稍微好看了些,理智回笼,终于发现此刻虚云的袖子才是最脏的,他嫌弃的松开手,明目张胆的退开好几步,眼尾在周围扫了一遍,最后若有所思的盯着虚云白布靴上两个脚印。 自己踩得,很整齐。 不对,问题不是这个。 刚刚出手救了张氏母子的那个女孩和前不久唱歌的那个还是同一个吗? 虽然刚刚只是稍微瞥了一眼,但凭着温久多年来由于脸盲带来不便,对人的其他细枝末节特别敏锐,说是过目不忘也不为过。 温久百分百确定两个女孩的发型是一样的,但服饰却不一样了。 前者是穿着的是黑色哥特式小礼裙,后者虽然没看见全身,怎么看都是红色的窄袖胡服。 虽然这都不是这个时代流行的,但这实在相差有点大啊,一个是西方旧时服饰,另一个是东方旧时服饰。 更重要的是身形也不对,这个红装便衣的少女看起来起码有十一二岁,前面那个才五六岁啊。 温久长眉轩起,只觉得大大的不对劲,可他的直觉告诉自己她们就是同一个人。另外,让自己看见那段记忆是通过前面那个那玩偶的小女孩,可她分明那个当事人都不是,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 忽然眼中的白布靴上的脚印倏地不见了,温久猛然间思绪被打乱了,他不悦的抬头看了虚云一眼,只见他不知道使了什么法术,身上的白衣雪白如新,广袖飘逸,像是附上了一层朦胧莹亮的月光,整个人看起来愈加不食人间烟火。 虚云注意到他的视线,露齿一下,眼角微微弯着,像是拘了几把荷塘边上的盈盈月色,“怎么你也想洗洗吗?” 随着虚云的一声陈述句式的询问落下,突然空中凝结了一稀薄的水雾纷纷朝着温久扑去,温久本来想拒绝,但天知道自己身上有没有沾点什么“特别”的东西。 眨眼间,他的衣服就“洗好了”,温久还来不急感受一下这么前端的干洗技术,就这么结束了。 温久微微低头在衣服上闻了闻,有股极清淡的味道,就像是冬天里的飘雪的那种冷冽的香气,还.....挺好闻的。 “你有话要问我么,”虚云摸了摸手里的色泽朴华的铜钱,对着温久又笑了笑, 温久发现他的脸上总是挂着这种从容的笑,既有天地变化一切尽在掌握的狂傲,又有是非对错半分不染的出尘。 他有如此通天彻地之大能,究竟还在这芸芸众生中寻求什么呢? 如果说得知虚云有此番腾云潜渊般之大能,温久觉得他亲切;见识过虚云种种玄妙之举,温久血液被他点燃;那么此刻,看见虚云脸上这份古井无波,他只觉得有兴趣。 他想看看是什么时候,什么情况下,什么样的人可以在他心里兴风作浪。 “没什么,”温久冷漠的撇开眼看向仍在昏迷的苏晴那边,“只是在想那个唱歌的小女孩去哪了。” 虚云抬手指向温久正在看的地方,慢慢上移到天花板的一个角,“喏,都在那里。” 虚云指向的位置是苏晴和白乾的上方,温久微微眯缝了一下眼睛,什么也没有看见,这两天他眼睛时好时坏仿佛在提示着些什么。 “看来这鬼婴对苏家小姐念念不忘啊,”虚云用红绳把过长的头发系起来,嘴里满不在乎的说道,“要不说苏家也是,明明知道苏晴是超灵体还让她四处乱跑,这下麻烦了。” 他说起这件麻烦事也是不痛不痒的模样,仿佛麻烦在人,不在己。 温久又往苏晴那边看了一眼,只觉得眼前这女孩让自己十分放心不下,却又说不上由来,他微垂眸,低声问道:“超灵体是字面上的意思?那小女孩的目标是苏晴身上的灵气?” 虚云笑而不语,只是抬头看了一眼窗外,自语道:“什么时候不来偏偏今晚来,苏家人太大意了。” 他这故弄玄虚的卖弄德行让温久不禁蹙眉,语气也冷了下来,“你想说就说,不说就闭上。” 虚云转身,长长的黑发随之一甩,像拖了一条柔软的尾巴,笑道:“你知道今天是是阴历多少号吗?” 温久脸上露出明显的不耐之色,但还算克制,“三十一。” 刚一说完,温久猛然间明白了什么。今天是三十一,那么明天不就是初一吗? 阴历初一,月缺之日,一个月当中阴气最重的一天。 “正是,朔月子时,阴盛阳衰,它等的就是这一刻,现在还有一分钟,”虚云指了指窗外,残缺的新月正当空挂着,一朵巨大的黑云如一张大网缓缓扑了过来,似乎也在等着这意义非凡的一刻。 “虚云,助我!苏家一切任你挑!” 月隐,灯灭,一声破釜沉舟似的怒吼自角落传来,不是苏家家主又是谁?虚云微微一笑,似乎正等着这句话,数十道闪着金光符咒齐齐飞向苏晴。 又是一声尖细的尖叫,不过这一次的杀伤可比前几次大多,整的医院的地板都跟着哆嗦起来。站在虚云身边最近的温久却听到他“啧”了一声,语气稍稍有些不快。 温久神色一秉,原来虚云的符咒被忽然刮起的阴风一张不漏的挡了回来! 不对!如果那女孩真的更胜一筹,那她为什么会尖叫? “什么人!滚出来!”风声呼啸不止,被掀翻在地的女孩尖细的嗓子怒喊道,跟着她一同被阴风拍下来的还有女鬼张璇滢母子。 狂风吹散黑云,残月从新冒了出来,走廊上的床帘被吹得沙沙作响,一团墨汁般漆黑的气体自地底冒出,黑气翻滚着像一口沸腾的油锅,泼墨般的黑气散开有些,缓缓的有了形状。 那似乎是一顶玄铁打造的轿子,轿子的死角还站在四个浑身冒着森森煞气的“人”,统一的一袭黑衣,戴着不知道什么材质做的面罩,青面獠牙,却各有各的诡异。 轿子的前方立着一个青衫碧衣的美人,未遮面,一身华衣姿妍秀丽,美的不可方物,不是那黄泉千丈第一美人碧落又是谁? 碧落朝着虚云这边微拱手,微笑道:“虚云大人。” 嗓音甚是温柔,虚云微微挑眉,脸色稍微好看了一些,面对美人总不好摆脸色,他先是一点头,微微一笑,道:“原来是碧落呀,好久不见了。” 碧落浅浅噙笑,“也不算久,十八年零一天。” “碧落--” 这声呼唤像经过冰冷的黄泉水洗涤过一遍,冰冷刺骨带着不悦,猛然间阴气大盛,吹得温久差点站不稳,情急之下扯住了虚云的袖子。 碧落听见之后,立刻收敛笑容,弯腰对着轿子里面,毕恭毕敬的道:“鬼王大人,虚云大人也在这里。” 轿子里的人嗓音很低,“我知道,让他滚。” 温久有些不敢相信,他今天不仅见到了仙人,还碰上了传说中的鬼王? 在座的所有人,除了虚云,大家的表情大概都和温久一样吧。 四处鸦雀无声,只有那不知死活的鬼胎还在它娘衣服上用稀有的金蝉丝磨牙撒娇,那红衣便衫的女孩本来警惕的盯着突然冒出来的桥子,看着这小东西衣服没断奶的蠢样忍不住在它头上拍了一下,“蠢货!都是为了你!” 刚说完她一看形式不对,天杀的鬼王都来了,想乘趁着众人懵逼的时候带着这俩一大一下号拖油瓶赶紧溜。 虚云第一个注意到她的小动作,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伸手朝女孩那边弹了一下,她刷的一下扑倒在地,一串未知语言爆发出来,“xxxx老道士!你不得好死!” 虚云乐呵呵的又抬起一根手指弹了一下,“哎哟,劳驾费心了。” 又是一阵惨叫,好端端一个漂亮小女孩被他弹成个球,字面上的意思,温久扶额,这下他熟悉了,眼前这个红彤彤的小婴儿不就是当初梦境里,在张璇滢生产时吃掉她肚子里的孩子那一只吗? 它当时的出场可是让温久记忆深刻,不可能会记错的。 可能是但凡是母的都会在意自己的样貌,虚云这两下把她打回这幅丑陋的原形,这鬼婴一时想不开哭天抢地的在走廊上弹来弹去,一副不活了的样子,“啊啊啊啊.....我的脸我的脸!” 你就是这张脸,是最嫩最让女人羡慕的“婴儿脸”,温久看向这鬼婴的目光突然有些同情。 可能女人都是善变的,这条定理对活了不知道多久的女婴儿也管用,她哭着哭着突然张着满嘴红艳艳的牙肉朝着离她最近的苏晴飞去! 很久以前就认识 这实在算得上偷袭,但在坐的有好几个都能跟那万年王八比一比高寿,实在不会被这点伎俩骗过去,一时间好几双手行动了起来。 正所谓谁着急谁先动,谁有本事谁动的最快,这动作最快的居然是那顶桥子! 只见那桥子挡在苏晴身前,将白乾和苏长梅“挤了出去”,很快桥子被鬼婴撞开,它凶恶的咆哮了一声,“都给我去死!” 可怜那抬桥子的鬼差被鬼婴暴涨的煞气浇了个满面,一个个面色痛苦的灰飞烟散了。 离得最近的白乾一把将苏长梅护在怀里,在地上滚了一圈,却也免不了背部被泼上了一层噬魂鬼气。要说白乾虽然看起来温润却也是个实打实的硬汉,竟一声不吭的扛了下来。 更加神奇的是,白乾身上的护体炁气像是活过来似的,化作一条巨大的金色游蛇纷纷涌向他的背后,抵消了大部分鬼气。 这时,虚云忽然出现在他面前,一把撕开他的衬衣,咬破手指在他赤/裸的背上飞速画了一道符。 虚云微微拧眉,虽然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不过眼神却十分专注,甚至透露出些许不太明显的关切。 黑气慢慢从符咒上冒出来,发出嘶嘶响声,蹲在一旁守候的苏家家主已然没有初见的神采张扬,正红着眼睛看着白乾。 见鬼气都被排干净了,虚云才轻轻舒了一口气,临时还不忘和苏家家主讨点便宜,他笑眯眯的抚道:“无碍,不过你又欠我一次,这次记得先记账哟~” 另一边,鬼婴的声音像是瞬息间被掐断了,桥子也凭空渗入地下,一点声响也没留下。 原地站着一个身形欣长的男人,一袭华贵黑衣,行动间似有鎏金缓缓流动,男人抬起一只苍白的手,掌心溢出的黑气霎时间幻化成爪,捏住了鬼婴那颗挂着几根胎毛的脑袋,鬼婴短小圆润的四肢还在不断地踢来踢去。 而鬼王另一只手却轻柔的搂住了苏晴的腰,将她带进怀里,珍重的像是对待一件世间仅有的珍宝。 虚云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出现在温久身旁,十分自然的把手搭在他的肩上,饶有兴趣的说:“幽渡这个闷骚,什么时候学会勾搭女孩子了,有好戏看!” 温久:“......” “手拿开,”温久抖了一下肩膀,没抖掉。 “宝宝啊,再和我亲近一点不好吗?”虚云靠近了一些,鼻尖在温久衣服上蹭了蹭。 一层鸡皮疙瘩从虚云碰过的地方席卷全身,天知道他就穿了薄薄的一件短袖! “你......”温久脸上的咬肌抽动了几下,“离我,远一点。” 虚云:“再等一会嘛,我看你很冷.....” 温久一脸冷漠:“不,我不冷。” “两位大人的关系还是这么好呢,”一阵悦耳的声音从后方缓缓响起,温久强硬的掰开虚云的胳膊,回头看了一眼,原来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站在他们身后看热闹的碧落。 温久没说话,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碧落虽然看起来文弱斯文,灵力应该也很强。 从碧落这句话来看,他似乎认为自己和虚云很久之前就认识而且关系很好? 可是温久的记忆里根本没有任何关于虚云的片段,而这个身体原来的主人……当时才八岁,怎么也不像是会结识仙缘的。 若是他认识虚云,凭他这了无牵挂的身世,大概早就跟着虚云修仙了吧,这样的话自己根本魂穿不过来。 不是自己,也不是这具身体,那到底是谁曾经和虚云关系很好? “我说碧落,主子杀敌,你忙里偷闲可不厚道哦,”虚云故作严肃道,立马又改口,“不过你主子他要去英雄救美,你去也不合适”。 碧落面不改色,微微点头,同意了虚云的说法。 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鬼王幽渡转身,露出一张带着精致银色面具的脸,突然一甩袖将鬼胎摔柿饼似的朝虚云这边甩过来,看着这平白大了三倍的不止的鬼婴,虚云微微一笑,却连手指都也没抬一下。 自会有人替他主人擦屁股。 眼前绿涛闪过,碧落拔剑迎上去。他的法器是一柄全身冒着幽幽绿光的弯刀,动作太快温久看的不是很清楚,只在他拔出的那刻瞄见了剑柄上是一只长相狰狞的兽头。 碧落看着斯文,剑法却凌厉异常,那剑身幽亮的绿光就像毒蛇獠牙上的毒液,让人头皮发麻。鬼婴变大了之后好像厉害了不少,和碧落斗得风生水起...... 貌似打得太激烈,只见剑光贴着温久头顶削去,整栋楼被削了一个角。那巨婴身子变大了,动作却异常敏捷,它闪过碧落的斩击,一掌朝他劈了过去,却因碧落身法太快它看不清,只能盲打,将墙壁大四分五裂。 “你不准动!小白脸,我要拔了你脸上的皮!”鬼婴边打边尖声嚷嚷。 温久:“......你们就看着?” 虚云微微偏头,看的正起劲,答道:“多精彩啊!” “.......”是挺精彩的,美国大片跟着比起来算个屁啊,但是这楼要塌了都看不见吗?那对母子不见了都没发现吗? 电花火石间,鬼王再次出手,他似乎是不耐烦碧落这温吞吞的打法,阴气再次从四方凝聚像鬼婴袭去,碧落却在这时突然力竭,表情有片刻失神。 而就在这时,鬼婴趁机打落了碧落的弯刀,一把抓住他挡住鬼王来势汹汹的阴气,随后一脚踏碎地板,瞬间将整数十层踩穿了! 走廊上顿时乱风石飞,大厦将倾,鬼婴放声尖叫,声音凄厉阴冷,仿佛要刺穿众人的灵魂,温久感觉全身的血液纷纷冲向大脑,险些跪下,活生生体验了一把脑溢血的滋味。 虚云伸出手扶住温久的肩,让他靠在自己身上,在一片飞沙乱时中,注视着温久涨红的脸蛋,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过他也没看多久,单手快速在温久身前的穴位上点了几下,温久这才感觉好了一点。 而这时,鬼婴却趁乱化成一团黑气逃了。 鬼王似乎没料到碧落居然出现失误,更没想到自己出手伤了他,也没顾上追鬼婴。更何况怀里的人才更重要,他袖子一挥,将躺在地上的碧落兜进袖子里,瞬间消失在原地。 一块巨大的落石快速朝着温久头顶砸来,虚云眼疾手快将他按进怀里,一同往楼下跳去。 呼呼的风声刮的温久睁不开眼睛,深夜的凉风吻过温久额鬓的吓出的虚汗,他的脸靠在虚云胸口,只觉得脸颊的那块皮肤无比灼热。 突然,温久感觉自己在急速上升,风也不似先前凌利,他慢慢抬起眼睛,四处一片漆黑,只有天边一点残月散发出一点微弱的光。 “飞起来了,”温久呐呐的说道,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到这么高的地方。 久违的御剑,虽然御剑的人不是自己,但也足够温久眼眶发热,心中感慨万千。 怔然一会,温久才发现自己坐在一柄变大的古剑身上,背后传来滚烫的温度,不用说肯定是虚云,他身上的温度高的像顶烧着旺火的炉子。 “醒了?”虚云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带动胸腔细微震动传导到温久身上,他有些不适应的皱眉,大抵还是没有动。 今天太累了,一根手指都不想动了。 温久轻轻哼了一声,放空大脑,细细的观摩这身下这柄放大了的古剑,说是剑不如说是古时候人类磨制的武器。 它通体漆黑,内里却隐约透着红光,像是即将冲破束缚喷出磅礴的岩浆。仔细看来说是剑也不合适,它更像是由某种动物的骨头磨成的,看起来十分粗糙,甚至没有剑本身该有的锋利,但细细观察,刻在上面的符咒却很精细,瞧着有种莫名古拙的庄重感和充满力量的美感。 还有一股从灵魂深处升起的莫名的熟悉感。 温久忍不住把手放在上面摸了摸,剑嗡的一声起了反应,温久一时愕然,手指慢慢蜷缩却有些舍不得拿开。 此等有灵之物,乃是修真人士的心头好。 安静一会的虚云,低声开口,他的声音无论何时都带着笑意,“它很喜欢你啊,我碰它它都不爱搭理我。” “......是吗?”温久有些讶异,心里却很高兴,“我也......” 最后两个字他没说出来,温久从来没说过自己喜欢什么东西,从前是他不需要说话就有人亲手上门求他收下,现在.....对于他来说喜欢这两个字却没多大意义。 “它叫什么名字?”过一会温久才有问道,他很好奇这样一柄有灵性的剑会有个怎么的名字。 “叫什么名字?”虚云重复了一遍,接着大笑起来,“你觉得呢?” 温久低头认真想了一会,实话实说道:“不知道。” 虚云往他这边靠过来,整个重量压在温久身上,连声音也变得懒洋洋的,“猜不到就对了,它没有名字,这世间没有什么称号配得上它。” 温久被他扑的往前倾,险些支撑不住,他忍不住说道:“你是八爪鱼吗?” “嗯?那是什么鱼,好吃吗?” “......好吃,还不用吐鱼刺,”温久凉凉的说道。 “那我喜欢,”虚云躺在温久背上,看着清冷的月色,心情大好,“你做给我吃吧。” 温久微微偏头,虚云的白袍不知不觉中重新换成了v领短袖,泼墨般的长发铺满了温久整个背部,有几缕发丝落在温久脖子上,痒痒的,凉凉的,除了重一点之外温久怎么感觉都像是背上靠着一个温软的女孩子。 “起来,”温久说,“头发很痒。” 虚云仙人耍赖道:“你给我做八爪鱼吧,你答应我我就起来。” “......几百岁的人了,要点脸行么,”温久淡淡的说道,心里却升起一种异样的感觉,好像有一只幼猫在心脏上面轻轻挠着。 “要脸干嘛?能吃吗?能盛东西吗?”虚云理直气壮说道,“没用的东西要了也是占地方。” 温久:“.......” “做给你吃我有什么好处?”温久指尖慢慢划过无名剑身上的纹路,漫不经心道:“没有的话我岂不是很亏。” 金手指升级 虚云沉默了一会,似乎在认真思考。 其实温久也就是顺口一说,他没想要虚云什么东西,别人给的东西让他觉得心里不踏实。可也不知道为什么,此时他的心里却莫名有些期待,不知道这个能腾云潜渊的男人会愿意给自己什么。 “这样吧,”虚云的声音带着一些雀跃,“我将这把剑送你做见面礼如何?” 温久一听顿时哑口无言,怎么看这把骨剑都是不可多得之稀世珍宝,怎么他为了一份见都没见过的八爪鱼转手就要送给自己? 见温久面部终于有了一些与年龄相符的表情,虚云忍不住笑了起来,道:“怎么样,可还喜欢?” 温久微微低首,摇了摇头,“无功不受禄,”顿了顿,抬头望向远方,夜色如水,温久斟酌着,轻声说:“我最近都没空,过些时候做给你吃,算是.....算交个朋友吧。” 温久本想说算是报答今晚你对苏晴的帮助,想了想这样的说法并不合适,苏晴都不是自己的什么人,怎么轮的到自己答谢呢? 他陷入自己的思量中,回过神却发现虚云并没有答他,温久心中一紧,难不成是他认为自己区区凡夫俗子竟然妄想和仙人成为朋友? 温久呼吸慢慢收起,偏头往后瞥了一眼,虚云正没型没款的靠着自己睡着了。温久板着脸不知道该做何表情,忽然听到他口里喃喃念叨着:“八爪鱼.....” “......”真不知道他在梦里吃的那玩意是个什么东西。 温久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将胸腔里憋着的一口气缓缓释放,心想自己为这么个没脑子的玩意儿想那么多干什么,撑得的么? 夜色正浓,温度逐渐下降,温久已经被挂在空中小半个小时了,手脚被冻得冰凉,他真的要忍不住一巴掌呼醒背上那个睡得正香的男人。 温久这会又困又冷,还有些饿,脑子的画面一幅幅变化像是电影倒带似的,先是不断回想短暂的前世,然后是今晚胆战心惊的场面,炁气护体的白乾,古装打扮的苏家家主苏长梅,霸气出场的鬼王,还有那变脸换装成癖的鬼婴,逃走的楚氏母子.....还有靠在背上的那只人形火锅牌八爪鱼.... 虚云.....温久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总觉得每叫他一声,心中就会萌发一种淡淡的、说不出来的酸涨的感觉,心口一阵阵发热。 这种感觉太陌生了,就好像被人事先刻在灵魂里一样,让温久恐慌的同时又有些欲罢不能。 不知道什么时候画面一转,变成了刚来到这个世界时挨饿受冻流落街头的自己。 忽然,周围开始被一股暖流包裹,自己好像睡进了装有电热毯的鹅毛被里,一股热流从头顶钻入四肢百骸,温久感觉自己好像变成了一块奶糖,要被暖化了。 再次睁开眼,四周依旧是漆黑的,但隐约有天明的迹象,温久盯着天花板看了几秒,耳边传来唐纣轻微的鼾声,这俩孙子昨晚肯定又熬夜肝游戏了。 很热,全身闷出一声热汗,被子要洗了......昨晚是虚云送自己回来的?他怎么知道自己是那个寝室,算了不想了,他不是仙人吗?想必知道这个也没什么难度。 昨晚那句话他听到了吗,还是没听到比较好,说什么交个朋友,还是小学生吗? 温久乱七八糟的乱想一通,看了一眼夜视手表,才五点半,他悠悠爬起来,第一眼瞄见桌子上摊开两只炒粉空盒子,一阵沉默。 难道昨天晚上遇到的事都是自己在做梦? 突然有什么东西“叮--”的嗡鸣了一声,一小片红光照了一下眼睛。温久明显的愣了一下,抬手摸向胸口,摸到一小截类似骨头一样的东西,上面还沾着温久的体温,他仔细抚摸了几下,感觉这东西的表面并不光滑,像是刻满了某种不规则的流水纹。 温久一瞬间想到了那柄无名骨剑。 温久将它取了下来,细细端详。 他夜视能力极好,甚至能看到剑身上每一条细小的纹路走向,这把缩小的像是装饰品的古剑上似乎覆上一层固体松油一样的东西,像是为了保护佩戴者特地涂上去的。 这柄无名古剑被一根红绳系着,剑身上并没有发现那里有孔隙,就像被某种力量粘在绳子上,看起来就是一体的。 骨剑,红绳,温久在心里默念了两遍,把坠子重新挂在脖子上塞进衣领里。 两周后军训结束,终于开始正式上课。大一课程十分轻松,多半是些公共课,温久和言午几个有空就会赖在学生会办公司蹭空调。 “你们注意点老师,”白乾敲了敲桌子,有些无奈的看着跑到学生会办公室泡了一下午,肆无忌惮开黑打游戏的三人。 言午连忙关小音量,嘿嘿傻笑了两声,“我们今天没课,天儿太热了。” 白乾取下眼镜揉了揉眼睛,漆黑的睫毛蒲扇似的眨了几下,露出一双极浅淡的眸子,“既然这么喜欢呆这里,不如都加入我们学生会吧。” 温久抬起头,心想这是个好主意。 来学生会蹭空调是温久的主意,其实图书馆也有冷气,不用多此一举来这里。这其中最大的隐情是温久实在怕了外面那些东西。 经过医院那一夜,温久的眼睛大部分时间都是紫色的,不过除了瞳色变了,温久的身体倒是没发现有什么变化。这件事对温久来说,与其觉得担惊受怕,不如说更安心了,自己身上没有灵根,但是这双眼睛说不定是上天作为补偿赐给自己的。 麻烦的是另一件事。 自从瞳孔发生变化后,温久目力所及的范围变得越来越广。也就是说他能看到的脏东西正在成倍增多! 这些鬼魂死状千奇百怪,一个赛一个能恶心人,尤其爱在他吃饭的时候跟着,温久因为这件事快瘦脱像了。 因此他尽量避免去空旷的地方,军训的时候默默和一群人待在一块,下完训就不出寝室。 饶是这样还是被缠上了。 这是因为他的气场也变强了。 上段时间能看见脏东西的时候,温久会装作若无其事的从它们身边走过去,也就没什么后续可说。现在只要靠近他三米之内,这些鬼东西立马鸡飞狗跳,跟碰瓷似的。 他也想过是不是脖子上挂的骨剑的问题,有一次故意没带出门,结果却根本没变化。 也不知道它们哪里来的自信,一口咬定温久能看见它们,头两天怕的要死,不敢贸然招惹他。后来见温久并不会主动伤害它们,一个个的在边缘试探能靠近他到什么程度,烦不胜烦。 温久虽然可以用眼睛区分人鬼,但却不能凭声音评断。有些机灵的居然模仿教官的声音给他发号施令,导致温久在全班出了大丑,也锤实了他的确看得见它们,也能听见它们的声音。 这时候一大群杂乱的声音涌进耳朵里,有说自己死的有多惨的,有吹自己活了多长时间最爱吃细皮嫩肉的童子童女,哪个部位最好吃等等,也有请求他帮忙达成心愿的……简直令人窒息。 温久准备过耳塞,戴过蓝牙耳机,通通都不管用。这些鬼魂像是能通过脑电波传进他大脑里,物理方法根本堵不住。 尤其是晚上,弱一点的鬼也出来兴风作浪,连睡觉都不放过他。有时候他睡着睡着会许多不同的声音在他耳边说:“我不想死.....恨啊我好恨!.....好饿,想吃肉好像吃肉.....” 妈的,你恨你来啊! 不过,有一天半夜,温久寝室的玻璃集体碎了之后,这些声音再也没出现过,也就是那天开始他的瞳色就没再变回过黑色。 虽然白天来骚扰他的大鬼们少了不少,却还是会有些无聊的小鬼躲在一边暗戳戳的偷看他。 那天晚上具体发生了什么温久一点记忆也没有,唐纣和言午也说不知道,神经兮兮了好几天,拿温久暴瘦这件事儿说事,言午还偷偷托他老妈给温久求了个驱邪的护身符。 看到那张符的时候温久猛地想起了光芒万丈的学生会会长,还有什么护身符比他的威力更大,保护范围更广吗?连那个苏家都请他去当人形护身符! 因此温久一军训完就让言午打听白乾的日常行程,挑着和他一样的时间去食堂,好歹不用就着眼珠子突出来的吊死鬼下饭了。 “不用不用,我们都参加电竞社啦!”言午游戏人物被杀死了,趁着复活的空挡拒绝道。 这时候白乾已经把眼镜戴好,手指支着下巴看着他们,“温同学也是吗?” 被他点名,温久只好硬着头皮和他对视一秒,本想装作点头然后飞快低头,突然就愣住了,过了好几秒钟他才点头道:“我都行。” 看到白乾之后他的眼睛居然不痛了?! 虽然还是看不清白乾的长相,但是他身上的炁气不再像烈日强光那样刺目,整个变得很柔和..... 到底是白乾的炁气变弱了还是自己的瞳孔接受能力变强了? 温久正陷入思考中,突然听到白乾不急不慢的说:“我诚挚的邀请你来——” 不等温久回答,他话锋一转,说道:“温学弟的眼睛是不是不舒服?” 温久听到这句话,眼睛微微眯了眯。 善恶一念 温久握着手机的手指徒然收紧,游戏里的人物从车上跳下来冲着敌人狂扫一通。 好一会他才慢慢抬起头,眼睛微微眯了一下,脸上浮现一个恰到好处的茫然表情,又低头看手机,压低声音道:“没有啊,为什么这样问呢?” “哦,可能是我看错了,温学弟瞳孔经常收缩,我还以为是哪里不舒服呢”白乾回他一个无懈可击的微笑,厚重的镜片挡住了他的视线,看不出他真正的情绪。 温久皱了皱眉,没再说什么。 言午:“嗯?你们在说什么啊” 白乾白皙修长的手指在电脑前敲敲打打,暧昧的笑了笑却没回话。 温久被他笑的心烦意燥,“有你什么事,菜逼。” 言午:“......不是,我哪得罪你了,哎哎你怎么不扶我啊,啊!我只剩一丝血了,唐纣快救我!” 下午上完课,温久去院办交了份资料,抄了条近路,拐上坡上的石子路,穿过教室宿舍就到食堂了,能省事不少,他们这些新生知道的并不多。 这时候天已经慢慢暗了下来,教师宿舍楼区那条路前后看不见几个人,路边的橘色路灯也两三盏亮了起来,温久走着走着不由加快步伐。 突然在一个分岔路口看见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婆婆,正坐在地上哭的很伤心。 温久脚步不自觉放慢了,最近一些恶意的声音他已经听不见了,这个声音能传到自己耳朵里,要么说明她是活人,要么是她没有恶意。 温久走近一看,没有影子。 他维持步调不变,视若无物的从它旁边经过。 “孙子啊.....我的孙子,啊啊呜呜,我的孙子被吃掉了,可怜我的心肝儿....” “我的孙我的孙儿啊....还没出生就吃掉啦.....什么都么留下...什么都没给我们留下...” 温久猛地停在原地,依旧没有回头,只是声音放的很轻,问:“老婆婆,你的孙子被什么吃了?” 拉破风车似的哭声立刻停了下来,老人蹒跚几步走近温久,拽着他的袖子,老泪纵横,“我的孙子......救我的孙子,唔啊....好心人,救.....” 温久扫了一眼拽住自己衣服的那只枯槁的手,伸出手握住,温言安抚道:“知道了,奶奶别哭,告诉我孙子在那我才好救他,对不对?” 老婆婆神志不是很清楚,说话还有些漏风。她在这里哭了好多天,来来往往没有一个人肯看她一眼,好不容易有个好心愿意帮她,说什么也不能放手。她死死的抓住温久的手,像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温久任她抓着,这个老人应该刚死去不久,灵魂很干净,也是因为这个她才能靠近自己? 温久不知道,他现在才意识到自己真的什么也不懂。 天彻底黑了下来,期间也有几个路人奇怪的看着温久的举动,边走边回头看。老婆婆的情绪终于稳定了一些,却还是颠来倒去的那几句,没有什么实际收获,温久仍然一头雾水。 这时,路边的草丛中突然窜出一只灰猫,像婴儿似的叫了一声跑开了,老婆婆被吓了一大跳,手指并用狠狠地箍住温久的手腕。 温久感到刺痛,忍不住皱了皱眉。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这老婆婆的力气好像越来越大了。 “婴儿!是哪个该死的东西吃了我的孙子!” 温久眼眸一动,心道果然是鬼婴干的。 “我看见啦,他们都没看见就我看见啦!我的孙儿还没出生就死了,就是它害死我孙子!我要杀了它!杀了它!”老人像风干的橘子似的脸突然扭成团,五官错位,看起来面目可憎极了。 “啊——” 忽然,老婆婆被毫不留情的甩了出去,兔起鹘落间,她敏捷的像只食肉动物,飞快的朝温久扑了过来。 此时,温久根本看不清她的脸,老婆婆整个人被突然暴涨的鬼气淹没了。 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温久本能的往后退了一步,对失去理性向自己狂扑过来的老人,强装镇定的说道:“你....你冷静一点,你变成现在这幅模样想过将来怎么面对孙子?你想吃了它吗?” 他的声音并不大,却隐约夹杂着一股不严而威的冷硬。 老婆婆白发散乱,眼睛红的像是要滴出血来,原本枯枝似的双手长出荆棘般尖锐的指甲,她完全被心中的浓稠的恨意支配,五感尽失,唯有温热的鲜血才能舒缓心口撕裂般的疼痛。 她不顾一切的冲着眼前唯一的活物伸出爪牙,想象他被自己撕碎时的惨叫声,一定快意极了。 结果,惨叫却先从她自己的喉咙里发出来。老婆婆靠近温久的那一刹那,瞬间被一股异常蛮横的力量弹了出去,这次她吐出一口紫黑的腥血。 疼痛让她的双目稍微清明了一些,老婆婆睁开浑浊的双眼,茫然的看了温久一眼,发现眼前的男孩也在看着她,目光有一丝怜悯还有一丝哀伤。 只听他说:“手不干净还怎么抱孙子?老奶奶,你要想清楚。” 是啊,自己还要抱孙子呢。 老人慈祥的眯了眯眼睛,周围的黑气慢慢散开了,她吃力的伸出手,还是那只布满老人瘢的手,“好孩子,婆婆真是糊涂了,多亏有你啊......” 温久试探性的走近她,他不知道自己对老人还有没有伤害力。一步两步,温久俯下身,拉住她那只一直举着的手,动作轻柔,声音却异常严厉:“以后不要这样了,太危险了”。 老奶奶半眯着眼睛,高兴的在温久手背上拍了拍,身体慢慢呈现虚化状态,“不会了,我可是教了一辈子书老知识分子啦,有分寸。” 温久愕然的睁大眼睛,“您......” “没事儿,老婆子还要抱孙子呢,现在只是有点困.....”老奶奶眯了眯眼睛,就在快合上的时候蓦地睁大,抓着温久的手也加大了力气,“你会帮我找孙子的,对不对,会答应我的是不是?” 看着老人像是回光返照般褶亮的眼睛,温久垂下眼帘,没有立即回答,过了好一会才郑重其事的说道:“我会尽全力。” 虽然不敢担保一定找的回来。 老婆婆终于松了一口气,笑着说:“尽力也好,尽力也好啊……”慢慢放开他的手,化成一缕白烟散了。 温久怔在原地许久,直到唐纣的电话打过来问他怎么还没到食堂,温久才慢慢站起来。朝食堂方向走了两步,才发现不仅腿蹲麻了,全身也凉透了。 “哎?你在查何老师家的事啊,”言午手里拿着一罐还在丝丝冒冷气的快乐肥宅水,咔的一声打开,路过的时候往温久电脑上瞅了一眼,十分惊奇的问道。 温久揉了揉眉心,疲惫的说:“可乐撒了——所以这事儿你知道?” “哎哟!我的可乐!”言午赶忙喝了一口,“何老师都去世两个星期了,你才知道啊。 “……”温久答不上来,只好佯装不耐烦的拧眉,“爱说不说吧。” “说!我说还不行嘛,你这耐心可真屁点大,”言午猛灌一大口可乐,爽的泪流满面,继续说道:“这个何老师其实是化工院退休很多年的老教授了,年龄还挺大,我经常看见她跟一群退休的老婆婆老大爷在咱们院前面的空地打太极呢……” 温久:“……说重点。” 言午啧了一声,:“你别打岔!重点这就来啦!——这何奶奶说来也是蛮惨的,盼了好多年的孙子终于要出生了居然是个假胎,刨开肚子一看,嚯!竟然什么也没有!老人家心理那关过不去加之年纪也大了,也跟着去了,听说现在儿媳妇还在医院生死未卜呢。” 和张二小姐一样的遭遇,同样生了死胎,张二小姐不幸一尸两命,这一起死婴的奶奶被牵连而死。 看来都是那个鬼婴干的。在医院的那天晚上,走廊的地板突然涌现成千上万形态各异的胚胎,恐怕都是鬼婴曾经吃过的食物。 它不仅吃了那些未出生的孩子,还将他们的魂魄也拘留在身边为己所用。未出世的婴儿单纯容易控制,对世界抱有多大期待,死后就能产生多强大的怨念,实在是最好不过的傀儡。 温久双眼迸发出森然的寒意,两道长眉厌恶的往中间靠拢。 “宝宝?你没事吧?脸色这么差……”言午伸手在他眼前挥了几下。 “没事,”温久轻轻呼出一口气,关了电脑,爬上床平躺着。 温久心不在焉的盯着雪白的天花板,控制不住的回想起那天医院里的血腥场面,生理上的恶心感越来越强烈。在酷热的严夏,他的额头上冒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何婆婆的孙子会在虚云杀死的那些里吗?还是死在苏长梅的剑下?又或者是被鬼王吞噬干净…… 只能希望它还在这世上吧。 温久感觉视野越来越暗,一切都在远离自己。骨节分明的手指隔着衣服无意识抓紧胸前的骨剑——虚云,有种你永远别出现..... 虚云归来 “38.5c,高烧啊——思虑太重,学习压力太大了?”医务处的老医生甩了甩温度计,透过老花镜瞅了一眼“水淋淋”的温久,“哟,瞧这冷汗出的,先输几瓶药水儿降降温。” 温久:“……” 他就这么草率的被言午和唐州一左一右夹着去挂水。 “宝宝不是我说你,有什么事你不能和我俩说吗,什么事儿都堵在心里,你看憋出病来了吧,”言午像头次喜当爹的男人似的在温久面前走来走去,一咬牙说道:“你跟哥们说实话,是不是缺钱?还是学费的事?” 唐纣在言午脑门上拍了一巴掌,扭头对温久憨憨的说:“我们不逼你,啥时候想说的时候别忘记还有哥俩就行。” 温久沉默片刻,有些无奈的笑了,略显苍白的颊边梨涡微现,一贯冷漠的脸上有了一点暖意,“一个个的操不完的心,我就是……冻的。” 这话他没说错,这些天身体时冷时热,动不动冰火两重天,温久干脆踢了被子不盖了。不过他的确……压力有些大,不知道自己的身体还会出现哪些未知的变化,光这一点就够他烦的了。 “真的?”言午狐疑的看了他一眼,“那你干嘛把游戏号卖了,那么多珍品!你还不如卖给我呢!” “……学校网速带不动,不想跑网吧,”温久平静的回答,随即嘲讽撇了他一眼,“行了,问个屁,卖你是暴殄天物,菜鸡。” “我操?”言午傻眼的瞪他,“你卖谁不是卖啊,哥哥还不给你讨价还价,歧视我们手残人士,宿舍长,你快替我教育教育他。” 新鲜出炉的宿舍长唐纣一听乐了,实话实说道:“宝宝说的也没错啊,你拿他号玩儿不是败人家名声嘛。” “靠,”言午急了,“孙子们,爸爸这次一定要和你们绝交!” 血管里灌了几瓶生理盐水,温久的烧终于退了。好几年没发过高烧,这会腿还有些软。回到寝室后,他先是把床单换了扔楼下洗衣机里滚着,自己先去上去冲个热水澡。 热水冲在脸上的时候,感觉很舒服。温久轻轻的吐了一口浊气,把黏在额上的头发撸在后面,开始琢磨下一步该怎么走。 现在是信息化时代,网上肯定会流出一些东西,就是真实度有待商榷。 温久光着上半身从浴室出来,几滴水珠从乌黑的发梢滴落,顺着紧实漂亮的腹肌流向窄窄的腰身,还有些的沿着性感的人鱼线没入更加隐晦的地带。 他边用毛巾擦干头发,边打开电脑。花了点时间翻墙进了内陆机密网址,查到一些相对可靠的消息。 楚家在半年前大张旗鼓迎娶张家二小姐张璇滢,当时还上过报纸。据说为了能合法迎娶张家二小姐,楚钰不惜拿到了一些还未实行一婚一妻制的落后小国家的户口,在那领的证。 不过石油大亨是哪的人又有什么打紧,有钱人为博佳人一笑什么事儿干不出来?何况是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最重要的名分。 温久坐在电脑桌前,骨节分明的手指停在键盘上,心中暗暗道:“这个楚钰似乎对张璇滢还不赖。” 一位身处高位的男人通常是不会太顾及一个自己毫无感觉的女人。甚至都不太可能会娶她。最算她姐姐不能生,也可以找人代孕么,做试管婴儿也行。怎么也不会选择再娶一个,还是妻子的妹妹。 嗯,张家二小姐好像是未婚先育…… “……”,想太多也没用,温久继续滑动鼠标。 张璇滢是在三个月前难产而死,除了这个对外公布的死因之外再没有别的只字片语。 突然,屏幕上跳出一条最新消息,“石油大亨楚钰自三月前经历丧子之痛过后,再次喜得贵子!!” 温久盯着这条消息看了许久,眼神微微闪动,浅色的唇角勾出一点不明显的笑意。 万事具备,只欠东风。 第二天东风就来了,而且有些刮偏了。 当温久看见新来的助教时,瞬间感觉牙疼。 那人穿着一件白色衬衫,从料子来看买回来的时候商家没少在吊牌上加几个零。都说穿衬衫的男人多多少少会显得有些禁欲古板,可眼前这男人很不一样。 他胸口的领子毫无顾忌的大开着,衬衫上的扣子压根没扣几个,松松散散的挂在宽阔圆润的肩头。泼墨似的长发被一根红色的细绳系在背后,靠在椅子上小憩。 见有人来了,立刻睁开眼睛,带着桃花的灰色眼睛却先染上三分笑意,修长的眼尾越发张扬的往上翘,活像只魅惑众生的大妖怪! 温久一怔,啪的一声迅速关上门。 他背着助教办公室防盗门,抬起长腿走了一步,最后站定在原地。眼前还浮现出那对隐藏在衬衫下白皙的锁骨……温久皱了皱眉,试图把脑子里的画面导致的强烈的冲击感甩出去 门并没有打开,肩膀却突然被人按住,虚云带着乏意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你跑什么?” 温久想也没想支起胳臂纣像后撞去,携带全力的劲道被理所应当的化去,“都这么多天没见,一见面就这么对我啊,亏我还那么……那么想你——” 听这声音他还委屈上了? 温久掰开他的手,不咸不淡的说:“原来仙人也是有时间观念的,长见识了。” 说完他愣了一下,这话这么听着这么奇怪?好像自己多想见他似的。过了一会发现虚云又没有接自己话,温久忍不住回头倪了他一眼。 只见虚云微微垂眸,眼尾周围染上一片不正常的红晕,是那种像被什么粗糙的布料使劲摩擦过后的红,加之他眼睛一贯有种桃花眼特别的朦胧感,像是雨后湖面蒙上一层薄薄的水雾,说不出来的惹人怜爱。 温久顿时傻眼了。这是什么奇怪的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怎么欺负他了。 “喂你......操!你干嘛?” 虚云忽然扑上去一把揽住他的腰,强硬的将温久按进他怀里,不管温久怎么挣都挣不脱。 他也不说话,就这么吭吭赫赫的将温久锁在怀里,鼻间的气息扫过温久的脖颈,温久忍不住战栗一下。 这是个不掺杂任何东西的拥抱,温久此时的感觉就好像被一只大型犬压住,并且强行接受它的撒娇,他恍惚间竟然萌生一种“算了,随他去吧”的想法。 “......温久。” 虚云的嗓音带着特别的沙哑,轻轻柔柔的刮在温久的耳膜上。一个人用这样类似撒娇的语调叫你的名字,是个人都会忍不住回应。 温久迷迷糊糊的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嗯?” 虚云:“谢谢你想我。” “......我没有。” “谢谢。” “......”都说了没有! 过了几来分钟,一个学生从另一间办公室出来,恰好撞见这一幕,立马捂住嘴用一种不可言说的眼光看着他们俩。 看头发是个妹子。 温久触电似的推开虚云,将他踉跄着推进身后的办公室,迅速关上门。 “......”好像又有哪里不对劲? 温久站在办公桌前,强迫自己不去看虚云那截坦露出来的锁骨,道:“你怎么突然变成我们班的助教?” 虚云把玩着手里的铜钱,声音有些懒洋洋的,道:“苏长梅给我安排的,我说要一个能经常与你亲近的职位,她就给了我这个身份。” 亲近……又是亲近。 “所以苏云是你的假名?”温久无视他的用词,又问。 “……” 虽然是微不可见的停顿,温久还是察觉到了。 虚云很自然的笑了笑,“算是吧,毕竟苏这个姓氏在一些事上会剩下很多麻烦——怎么你对我的身份很感兴趣吗?” 这是不想说。 温久了然的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的说:“毕竟你对我已经摸透了,我对你还是一无所知。” 虚云微微偏头,衬衫往下掉了一点,那截整齐的锁骨落在温久眼里,低柔地说:“可是我是靠自己查的啊,宝宝……” 称呼温久为宝宝这件事儿好像令他很开心,嘴角和眼睛如同出一辙的弯成月牙儿状,是一个发自内心且天真的有些过分的笑容。 温久眼睛微微眯了眯,不合时宜的想起了“亲近”这两个字。 虽然不知道虚云到底出于什么目的接近自己,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的确是想亲近自己。 温久很相信自己的直觉。 随后,他适当的低垂着眉眼,将声音压低成一条线,用像是在人耳边说悄悄话似的亲昵口吻说,“但是叫我宝宝的人,可都是自愿告诉我的。” 撒娇么,谁还不会不成。 虚云听到这话,有些脸红地盯着手里的铜钱,似乎在认真思考,又似乎是不好意思。 过了一会他吞吞吐吐地支吾了几声,看神色颇有些说不出口的意思,“我...嗯,你你想知道什么?” 温久本来有很多话想问,但事到临头总的捋一捋,别显得自己太无知。但他又不想思考的太长时间,免得虚云起疑心。 明明才见过两面,温久自认为自己已经把眼前这个面红耳赤地男人摸的七七八八了。 于是温久掐着时间问出了第一问题,“你来自哪里?” 了不起的疯子 这个问题温久老早就想问,苦于找不到合适的时机。这并不是一句你是哪儿的人那么简单的事儿,温久怀疑虚云根本就是从另一个不为人知的世界来的。 而那个世界.....可能和自己的前世有关。 温久放在背后的手指微微发抖。 自从虚云打算回答温久关于自己的问题,他整个人就释然了,以一种十分惬意的表情看着温久,听到他这个问题看起来一点也不惊讶,“东海鬼仙域。” 温久眉尖儿轻轻一挑。 这倒是出乎他的意料,他本以为鬼仙域在一个自己没有听过的地方。 “东海那里?为什么从来没听人提起过?” 虚云哈哈笑了几声,悠悠然道:“没人见过,又怎么会有人说起呢?” 温久听他说这话,很是不快的皱眉,冷淡的说:“不想说直说,我又不能拿你怎么样。” “......”虚云表示自己很无辜,咬文嚼字故弄玄虚是自己那边的“传统”,并非成心卖关子忽悠他啊。 但虚云认为自己是个大度的人,不和连自己芳龄零头都够不着的“小崽子”一般计较。 于是他调整了一下坐姿,笑容可掬道:“仙鬼蜮没听过,东海汕县群岛的死亡三角洲你总听说过吧?” 温久慢慢睁大眼睛,仿佛有什么东西从脑子里一闪而过,却又来不及抓住。 随即他思考片刻,问道:“所以汕岛周围的奇怪海流和杂乱的磁场都是人为弄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掩盖仙鬼蜮的存在?” “可以这么认为,”虚云微颔首,“不仅是仙鬼蜮,整个修仙界都被各种禁制限制着。” “限制?”温久敏锐的抓住了这个词,随即一个想法慢慢成形,他抿了抿唇,轻轻地道:“你的意思是,有人硬生生的将修仙界和人间隔开了?” 虚云并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用种难以形容的目光注视着温久,许久才笑起来,“是啊,是有这么个.....嗯,了不起的疯子。” 不过他不是人,而是神,一位强大到可以保护一切的神。 温久根本没有听到后半句话,虚云的肯定让他心跳猛地飙升。 从来没想过这样一个无神论的世界居然还藏着这样惊世憾俗的秘密。那么他们现在和平安稳的生活仅仅只靠一道不知道多少年前留下的禁制维持着吗? 万一有一天,禁制破了呢?会有一群怎么样的怪物重回人间? 不,温久有些慌乱的掐了自己手心一把,他最关心的是,这个世界的修仙界,和他前世的是同一个吗? 自己是从那里魂穿过来的吗?是不是他还有机会回去....回赤峰山脚下为自己收尸...... 温久感觉自己的思绪有些刹不住车,他强迫自己镇静下来,身体却依旧像只绷劲的弓。 这是身体本能的应激反应。 会是同一个吗?温久咬紧牙关,才将心中的这些迫切问出口话打碎了和着血肉吞下。 他还不能问,他并不清楚虚云到底为了什么而帮他,他不能将自己的秘密和盘托出。是与不是他要自己去寻一个答案! “多大点出息,”虚云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温久身后,语气带着少有的冰冷,“这结界存在了上万年,怎么可能那么容易破了?” 温久冷静了一些,强忍着没吭声。 看来虚云是以为自己担心结界被破坏,这个世界会受影响。 见温久不说话,虚云也跟着沉默起来,一时间两厢无言。 良久,虚云似乎等得不耐烦了,眉心深蹙:“你到底在怕什么?” 他像是要给温久下一味定心丸,拂袖般一甩胳膊,长发随之飘逸,森然道:“当今世上,又有何人能破下战神苏河设下的血誓结界?” 话音堪堪落地,办公室的空气顿时被一阵如有实质的强压席卷挤压,狂肆暴虐,连呼吸都变得沉重起来。 一切发生的太快,强烈的窒息让温久忍不住大口喘息,双腿的力量像是被抽离,好像下一秒自己就要瘫软在地上。 温久感觉自己好像是人被按进水里,无情无边的死水淹没他的头颅,他睁大双眼执拗的看着水面的人,比起对死亡的恐惧,更多抱有的是对这种压倒式力量的强烈渴望,以及对于自己处在弱势一方的深切不甘。 重压一秒即收,空气开始重新流动。 温久踉跄向前,迈了极微小的一步,身体本能使得他即将向后倾倒,潜意识却绝不容许他后退毫厘。 茫然无助间,听见他说:“抱歉,因为我曾经犯过错,所以我很清楚他的力量,” 虚云回头笑了笑,就算看见温久这幅狼狈的模样也没什么多余的反应,只是将目光放的很空远,好像透过温久在看别的什么人。 虚云微微低着头,用像是自言自语的口吻说道:“没想到.....你,也会怕”。 比起刚刚的狂傲,此刻的虚云孤苦的像一道隐匿在阴暗里的影子。 温久被他这幅模样深深的刺痛,一股从所未有的、陌生的愤怒从灵魂深处刮起,他气得全身发抖,牙齿反复摩擦,眼生凶恶的瞪着虚云,仿佛要从他身上撕下一块肉。 你到底把我当成谁? “就为了说这个你把我叫过来?”温久轻轻笑了一声,声带微不可查的颤抖,重复了一遍他刚说的话,“你说我怕?” “我怕的话又怎样?和你有什么关系?” 虚云看着温久,没说话。 “哈……”温久无语的笑了笑,费力的抬手揉了揉头发,目光冰冷的注视着虚云,“在这之前我先确认一件事,你是不是把我当成别的什么人?” 虚云这下才有反应,目光微微有些躲闪。 “呵……”温久嗤笑了一声,“喀”的咬了下牙,“现在这个状况让我感到非常的生气非常不爽,凭什么我要接受你的莫名其妙的感情和期待?” “你管我怕还是不怕,关你什么事儿”温久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你,是不是太厚脸皮了?” “我没有把你当成别人,”虚云皱眉,似乎有些听不下去了,他想拉住温久的手,却被他毫不留情的避开。 什么东西砸了过来,虚云微微偏头,那东西从他脸上擦过,留下一点熟悉的血腥味儿。 接着,门被“啪”的一声关上。 虚云的表情依旧寡淡,只是在门关上的那一瞬间,灰蒙蒙的瞳孔忽然间变成纯金色的竖瞳,穿过层层障碍看见了——温久气急败坏的背影。 冰冷的面具渐渐破裂,虚云安静了一会,然后慢慢的笑起来,像是宣泄似的无声大笑,笑的整个人都蹲了下来,肩膀小幅度的抖动。 等他笑够了,温久就算通过透视也已经看不见了。虚云大喇喇的坐在地上,中指隔空一勾,刚才朝他砸过来的东西重新挂在他修长的手指上。 是那柄骨剑。 虚云用一种怀念的目光看着骨剑上的纹路,用自嘲又略微轻快的口气说:“瞧,他又不要咱们了。” “怎么办呐.....” “........我连累你的?”虚云对着巴掌小的骨剑皱眉,也懒得为自己辩解:“我本来脾气就不好。” “唉......你说他什么时候才能记起来,我可真是,一刻也等不及了.....” 在这间并不宽敞的办公室,一个长发男人放着眼前的椅子不坐偏要坐在地上,对着手中的挂坠絮絮叨叨说了小半会,从任何角度来看都透着一股精神病院特有的气氛。 “居然还有这种事......” 男人把坠子上的红绳取下来,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个白釉瓷质的小瓶子,将那截红绳放进去,嘴里还念叨着,“好赤蛟,把它吐出来吧,我会喂你吃更好吃的东西,嗯,只给你吃......” 让人惊奇的是,这红绳像是一件活物,其中的一边绳头动了一下,好像点头答应了男人的交换条件。 虚云微微一笑,在瓶子上拍了拍,说了句真乖,又从头上扯出另一根红绳粘在骨剑上,甩了两下感觉挺牢靠的,接着含糊道:“知道了,现在就去跟他道歉。” “什么?把扣子系好?” 虚云不高兴的皱眉,“可是这衣服穿的我不舒服.....” 他虽然嘴上不情愿,身体倒是一点不含糊,一颗一颗的将扣子系好,最后扯了扯衣领实在觉得紧了难受,眼前也不顾不得这么多,最要紧的得把人哄好了。 虚云身形一闪,无声无息的消失在原地。 ※※※※※※※※※※※※※※※※※※※※ 所以咱们这是重生,不是穿越啦~最后咸鱼作者再来求一波收藏评论~ 尤渡无根自寻舟 “去你他妈的没把你当别人,当我是傻逼吗。” 温久走出院办大楼,只觉得气没处发,他泄愤似的在前面花坛的柱子上踹了几脚,狠狠的喘了几口粗气,才感觉好了一点。 最后温久靠在花坛边缘的最大的那颗树下坐下,掏出耳机。 这儿平时没什么人来,他们学院地儿本来就偏远,花坛后面就是莽莽树林,树木都上了年头,是个很好的约会圣地。 温久这只单身狗大马金刀的坐在一对情侣旁边,把手机音量开到最大,大的旁边的人都能听见他在听什么。 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随便找个地方听歌儿,也不是非得找个什么特别的地方,只要一带上耳机在哪都一样。 这是他在这个世界最大的爱好,从前就顾得修炼,不知红尘滋味,现在想想连小曲儿都没正经听过。 本来这个爱好也没什么,问题在于温久听着听着就会忘我的唱出声来,忘我的判若无人。嗓音好听点也没什么,大家也能体谅,可致命点就在于他唱歌跑调,天南地北疯狗撒欢那种跑,堪称丧心病狂,闻着流泪。 人家两小情侣,大周末的老不容易有时间拉小手腻歪一下,被他这么一搅和,只能自认倒霉的骂一句“五音不全还来秀,神经病!” 刚好这天天气好,好多没课的学生都来这里坐着乘凉,赏赏花吃吃小零食,不远处还有些拿着摄像机拍照。 温久挑的位置不算偏僻,面前有一道修剪齐整的红叶灌木丛,背靠参天大树,前后左右都在视角范围内,直观看来很有封闭式的安全感,要不然小情侣不会挑这里腻歪。 但这仅仅是看起来,灌木层前边就是一条鹅暖石路,不少上山玩的路人都要从这走过,听见有人唱歌这么难听多少都会看一眼。 温久向来并不在乎外界的声音,他先是唱了几首,唱高兴切换了一首他最喜欢的一首歌。 温久的嗓音其实很好听,只是他唱歌神级跑调,九曲十八弯的拐,让人很容易造成这个人的声音也很难听的错觉。他现在唱的是他唯一一首唱的还行的歌,虽然还行的也很有限。这个世界大概有许多事是不可强求的。 音色虽然好,但乍一听还是有些滑稽的。 想象一下,有人在大庭广众下,没有背景音乐的情况下唱一首跑调的歌,其实和骂街差不过。可温久骂街也卖得比别人有逼格,他带着白色耳机,低垂着头,一只胳膊支在腿上,皱着眉唱的格外认真,一点也不是来搞笑的。 有些路过的人先是觉得新鲜,特地停留笑一会,没意思的也就先走了。 由于小伙子挺帅的,走之前也要拍一张再走。有些人没关闪光灯,拍照的强光打在温久眼睛上,他不禁皱眉看过去,这才发现有三俩傻逼冲他一顿乐呵,顿时没了唱歌的心情。 突然一阵清风平地从林间刮起,尚且青翠的银杏叶簌簌作响,树影斑驳,片片疏离,细碎的阳光洒在温久白皙的侧脸,撩起脸颊一点乌黑的碎发。 温久停驻脚步,微仰头,一片落叶在风的漩涡中辗转,最后轻轻盖住温久一只眼。 一眼碧色,一眼芳华。 银杏树上坐着一道人,白袍飘飘,乌发如瀑,明眸如星尽染桃花,嘴角戏谑上挑,红绳垂钓,仙风道骨中总少不了一分轻狂。 温久蓦然一怔,很快黑了脸,扯下耳机,转身就走。 虚云轻飘飘落地,辍在后面一直跟着他,眼看要跟到教室,温久不耐烦的说道:“别跟着我。” 跟着他的脚步声依言停下,温久往前又走了几步,最后还是忍不住回头瞥他一眼,发现虚云他又是一身白色衬衣,衬衫上的扣子规规矩矩的扣好,他长眉动了动,这才发现这件衬衫对虚云来确是有些小,紧紧贴在胸膛上,勾出流畅的肌肉线条。 “......” 这是从哪偷来的衣服? 虚云脸上重新挂上玩世不恭的笑,像是笃定温久一定会回头,温久看他这样子就想起他刚刚那些自以为是的话,顿时脸拉下来,把视线收回来,打定主意不再搭理。 “哎,等等我嘛~” 温久匀速前进,当他是一团影响心情的浊气。 还是一团缠人的浊气!温久瞪着挡在他面前的虚云,四处张望一下,周围许多陆陆续续赶来上课的学生。 禁不住冷汗直流,这人没毛病吧?这里这么多人居然直接瞬移过来! “他们不会注意我,”虚云跟他左右看了一下,促狭的眯了眯眼睛。 看来又是那些那些神乎其神的法术。 “有事儿?”温久不耐烦的问,抬眼看了眼手表,扬着下巴,“还有五分钟就要上课了,苏助教。” 虚云微微一笑,“你刚刚在唱什么?唱得好快,我都听不懂。” 温久:“.......” 他用一种“你能懂个屁”的眼神轻蔑的倪了虚云一眼,皱眉的说道:“还有事?” “......”好不容易拉近的距离啊,虚云惋惜的叹息一声,随即直视着温久的眼睛,说:“我手上有何仙凤的魂魄,还找到了些线索,你要不要听啊?” “!” 温久急忙的抓住虚云的袖子,一把将他拉进一个没人的教室里,眼神里是还没来得及收起来的惊愕。 何仙凤是何老婆婆的全名,她的魂魄不是当着自己的面消散了吗? “你什么意思,她不是......” “嗯,她的魂魄散了,”虚云点头说,随即反手握住温久抓着他袖子的手,微笑道:“不过赤蛟绳贪吃,把她的细碎的魂魄吸收了。” 温久被他手心的温度烫了一下,忍不住动了动,好在虚云并不想强迫他,一挣即脱,温久动了动手腕,手心出了些汗。 “赤蛟绳是你头发上的红绳?你到底有多少根,所以你把它连同那把剑一同挂在我脖子上......这东西到底是什么做的,还能生吞魂魄?” 除了一开始的惊愕,温久很快能接受何婆婆并没有魂飞魄散这个消息,开始分条缕析的思考起这件事来。 “不错,”虚云颔首,“我已经和它说好了,大概马上就能全部吐出来。” 吐...... 温久压制住生理上的恶心感,凉凉的说道:“你把那玩意挂我脖子上做什么?” 虚云理所应当道:“方便啊,挂在脖子上龙骨就不会掉,不是很便利么。” “......”温久磕巴了一下,“你说那把骨剑是从龙身上抽出来的?” 虚云听到抽这个词的时候,身体好像跟着疼的抖了一下,裂嘴笑了笑,最后轻轻嗯了一声。 温久并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他只是有些不敢相信的把手心里的汗擦在虚云衣服上,试探性的问:“赤蛟绳该不会是冲蛟龙身上抽出的龙筋吧?” 不知道是不是温久的错觉,虚云头发上的红绳似乎颤抖了一下,使得他的发丝也随之而动。 虚云露出一个微妙的表情,随即没心没肺的笑了,“蛟就是蛟,充其量是只海里的臭长虫,哪里来的龙筋啊。” 温久哼唧了一声,只觉得就算虚云现在说他自己是条真龙,自己也不会再吃惊了。 下一秒,虚云递过来一个小瓶子,说:“这里面装着老人的魂魄碎片,她现在还很虚弱,要慢慢温养。” 温久接过瓶子,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瓶子,觉得除了摸起来手感不错之外,没什么特别的。 虚云看着温久,踌躇了一会,上前抱住温久,并没有用力,只要轻轻一挣就能挣脱。 温久握着手里的玉瓶,没说话,也没推开他。 “对不起,”虚云小说道,“我错了。” 温久心中微微一动,还是没说话。 “我真的错了,再也不对你发脾气了,”虚云的声音很轻,软绵绵的道:“我可以对天发誓,如违誓言就罚我……” “行了,”温久蹙眉,强硬的打断他,“废话少说,我上课时间到了。” 虚云双手收拢了一些,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将誓言完成。 “就罚我永远失去你……” 这个后果太重了,重到虚云永远也无法承受。 虚云放开温久后,温久也没看他,小心的把瓶子放进裤袋里,面无表情的打开门,背对着虚云站了一会,说:“我走了。” 虚云讶异的看着温久的背影,慢慢,慢慢的笑了起来。 今天似乎是个特别的日子,该来的不该来的都挤在一块来。温久刚走进教室,就发现了消失快一个半个月的苏晴。 他来的晚,大部分位置都坐满了人,温久四处扫了一眼看见有两个只手举了起来。 言午和苏晴。 苏晴倒是比之前脸色更好看些,她对温久点头微笑,指着旁边的位置对温久招手,眉眼款款温柔。 温久淡定接受班上众男赤/裸的目光洗礼,面无表情的坐在苏晴给他占得位置上。 他这个人有时候真的挺欠,心情不大好的时候老喜欢和别人对着干,用唐纣的话来说就是幼稚。 但温久自己不觉得,他高兴怎么样做就这么做,没人管的着。 老师跟着温久后脚进教室,一站讲台上先是例行公事点名。温久百无聊聊的翻了翻书本,觉得没啥意思,随手扔进桌里打算补午睡,突然感觉背后传来敌意非常明显的视线。 温久对敌意很敏感,但没什么杀伤力的敌意他的身体会本能忽视,这目光有些十分犀利的射在他背后,让温久忍不住朝来源看去。 “尤渡,尤渡是哪位同学?站起来一下。” 四周忽然鸦雀无声,一个穿着普通文化衫的男孩站了起来。 他看起来十分高大,脸上黑眼圈似乎特别重,使得看起来整个人精神倦倦,甚至给人一种阴沉的感觉。 刚刚一直盯着温久的就是他。 “尤渡同学因为身体不太好,军训没来,今天才来的学校,大家认识一下新同学--来,你来自我介绍一下。” 温久目不转睛的盯着尤渡,全身的汗毛竖了起来,仿佛眼前的人是什么洪水猛兽。 这时,尤渡抬起头和温久对视了一眼,脸上没半分人类该有的情绪。 他的视线很快错开温久看向他的同桌苏晴,空洞的眼神似乎泛起一点涟漪,用一种有点沙哑的嗓音说:“我叫尤渡,无根无蒂,来这里是为了一个约定。” ※※※※※※※※※※※※※※※※※※※※ 加更,咸鱼干作者求收藏呀,_(:3」∠)_(爬走) 我的龙 这个自我介绍中二中带着点文艺气儿,班上的女孩子们开始骚动了。 舞蹈专业普遍的传统,女孩个个赛天仙,男生就有点带不动颜值水准了。如今来了这么个高品质帅哥,女孩们忍不住七嘴八舌的议论两下。 “呵,挺有个性......” “是我的菜,姐决定要睡他....” “话说他和温久谁帅?” “哇塞,他一直看着温/宝宝哎,萌了萌了.....” “讨厌啦,宝宝是俺们唐纣葛格的啦!!” “哎呀,唐纣不是还有言午嘛......” “买定离手,站cp啦!!” ...... 女孩那边一片粉红色小心心,温久这边可就堪称灾难现场。额头的冷汗一滴一滴往下巴上走,脖子上的青筋鼓的老高,嘴角呈现异常的殷红。 这尤什么嘟的熊猫眼果然有问题。自打他坐下,温久瞬间感觉背上像压了一座大山,一根手指头都动弹不得,嗓子就像被棉花塞住,全身只有鼻孔能出气。 温久趴在课桌上,从外面看就好像在睡觉一样,实际上他的衣服已经被汗浸湿,干巴巴的贴在身上,然而却连坐在他旁边的苏晴也没能发现他的异常。 比虚云还要强上好几倍的强压扣在背上,温久的眼神渐渐冲血,嘴唇开始由红转紫,连气都进的少了。 我又要死了吗..... 视野里是一片无尽的血色,教室课堂学生甚至是自己本身都渐渐远离,耳边嗡嗡鸣叫声似乎也被剥离,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悠远而苍老的曲子,温久整颗心都被吸引过去,他细细聆听,发现这是由一种从未听过的乐器奏响,似锣非锣,似鼓非鼓,确是一种十分雄浑的声音......温久不禁心神荡漾,快要溺死在里面。 他血色的眸子里似乎看见一群什么人,他们身上披着七彩霞光,脚踩云端之巅,却依旧在下面神色庄重的仰视自己。突然,一条全身冒着熊熊赤焰的巨龙腾云驾雾、威风禀禀的奔着自己来...... 温久心里却一点都不觉得害怕,只觉得心中莫名悸动。 就好像这是他的龙...... 这个想法在温久脑子里稍稍冒了头,立刻被四周翻涌的黑暗吞噬,卷入庞大的血风腥雨与狂暴戾气的漩涡,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温久感觉有一只强劲的手搭在自己肩上,鼻尖嗅到一股冷冽香气...... 尽管不想承认,但的确安心了。 虚云凭空出现在教室,一手扣住温久的肩,另一只手握着龙骨直指尤渡,金眸竖瞳,眉眼间净是暴虐的杀气,“幽渡,你找死?” 声音冰冷入骨,仿佛在瞬间冻住脚下万里疆土。 尤渡半睁着空洞的眼,自龙骨剑尖扫来的一阵热浪将他身上的衣服点燃,从外表看的确像是个往上泼满汽油打算自/焚的火人。尤渡一根眉毛都没动,只是低低的说一声:“我原本也不是活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伸出苍白的手往身上冒火的地方拂去,手上冒着丝丝黑气与熊熊烈焰对抗,僵持了一会也不见火势减小,尤渡终于不悦的皱眉,“我今天没穿玄莽袍,你不能用业火烧我。” 玄蟒乃是冥界一种生活在万毒沼泽窟的生物,自天地初开便居于地府,奉为冥界圣物,其万年蜕一皮,刀枪不入,不惧火不惧冰不惧毒,可在一定程度抵御赤龙口中最纯烈的红莲业火。 虚云冷哼一声,“谁说的?” “......”尤渡身上的鬼气突然暴涨,但那赤色业火缠人的很,不依不饶的燃烧着他身上的鬼气,颇有不甘示弱的趋势。尤渡不耐烦的看了虚云一眼,声音还是低低的,“不是约定好的吗?” 虚云眯着一双金瞳,幽幽道:“谁和你约好了。” 如此明目张胆的耍赖,鬼王大人惊讶的看着他,两只硕大的黑眼圈看起来有几分天然的呆萌,“可以不讲信用吗?”他说, 随即一挥手像剥鸡蛋壳似的把“自己”的那层皮完整的剥了下来,他看也不看扔向一边,身上已经换上一袭黑丝蟒袍,乌黑的发柔顺的铺在玄服上,脸色比刚刚更加惨白,隐约带着丝缕黑气,显得越发鬼气森然。 现在的样子和当初医院里见到的鬼王毫无差别,只是这次他没有戴面具。 幽渡说:“把他放下,我们出去打。” 虚云瞅着他这雷打不动的棺材脸,好看的桃花眼突然眯了眯,像极了一只老谋深算的狐狸! 染火的古剑,剑锋忽的一转,指向了距离他们最近的苏晴。 鬼王的脸色刷的变了。 刚刚他极力表现出一副对任何事物漠不关心的模样,但虚云认识他太久了,幽渡身为冥界鬼神,黄泉鬼界的绝对法则,孤傲的很,连仙界众神都不放在眼里,怎么可能对自己那么“客气”?都火烧屁股了还要出去打? “你敢!”位居高位的鬼王终于暴露本性,越来越多的黑气从地底钻出来,像游蛇一样四处游走,整间教室的墙边上一时间多出了影子,鬼影绰绰,全部来自幽渡的影子里! 幽渡睁着赤红的眸子冷冷的盯着虚云,重复了一便,“把剑放下。” 虚云扬起下巴,倨傲的看着他,“威胁我?哼,我不高兴了。” 龙骨贴着苏晴的皮肤擦过,还有一毫米便能触到动脉,骨剑上的火焰灼烧掉苏晴下巴下的一撮头发, 滋滋的声音像是短剑的缺口刮过幽渡的脸,他举起来的手细微的颤抖,森然道:“你......她要是有事,我要让整个南灵陪葬——” 虚云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轻轻的笑了几声,金色的兽瞳却冷的像是萃了剧毒的锋芒,让人避闪不及,笑吟吟的说:“我管你。” 幽渡眼睛闪过一丝厉色,唯恐他在作出伤害苏晴的事情,很快,漫天阴气,满室归隐顿时隐入地下,尊贵的鬼王大人终于摆出诚意,将他刚刚脱掉的那层淬火的皮重新披上,不再释放任何鬼气,就那么被业火烤着,他说:“你道怎样?” 虚云一挑眉,不为所动,“不怎么样。” 幽渡完全拿这脾气怪异的四脚长虫没办法,但那把剑比悬在他自己脖子上还不能忍受,于是道:“你道如何?” 四处凝固的杀意一触即发,□□凡胎的学生们都定在原地,仿佛灵魂也被抽离,目光呆滞的看着这两个装扮完全不似这个年代的人得劲装逼。 良久,虚云放下剑,勾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嘲弄道:“幽渡,你也有今天啊。” 幽渡惨白的脸上似乎又白了几分,不知道是不是业火给烧的,他面无表情的说:“废话少说,条件是什么。” 虚云侧首看了温久一眼,只见他静闭双眼,眉心蹙起似乎晕也晕得不安生。龙骨刹那间被收进囊中,虚云空了左手,双手将温久抱起来,换了一个让他更舒服的姿势。 紧接着对着幽渡讽刺一笑,反问:“你有什么值得我拿的?”顿了顿又接着说了一句:“对苏家小姐好一些,不然有你好瞧的!” 幽渡皱眉,看向温久,低低的说:“他怎么觉醒的那么慢。” “......”虚云长眉往上扬了一些,虽然他心里也是这样想,但决不允许别人这么说温久,于是冷哼一声,“你懂什么,他如今已是□□凡胎,觉醒太快反而不利。” 鬼王负手而立,不答。 “我警告你,少多管闲事,他承受不住这么强的催唤,别告诉我你看不出来,”虚云背对着鬼王,语气说不出的冰冷,“虽然在冥界我受制于你,但在这里我们谁也讨不到好,在下不才——” 虚云慢慢回过头,金色的竖瞳散发出危险的光,“但让一个凡人不知不觉中消失,还是可行的哦。” 幽渡沉默许久,泠然道:“彼此彼此。” 虚云嘁了一身,消失无踪。 失去意识后,温久陷入梦魇。梦里的他双眼像是什么东西缠住,眼前是一片黑暗。四周好像是一条狭窄的暗道,勉强能够通过一个成年男子。 暗道甚是古怪,左右两边,一面是灼热岩浆,一面是极寒玄水,温久仿佛还能听到来自两边的液体汩汩流动的声音,好像这墙壁薄若宣纸,一不留神就破了。 他双目失明,只能小心翼翼,摸索前进,在冰火两重天的夹缝中挣扎前进,不知道在黑暗走了多久,久到他怀疑自己永远也走不出..... 突然,一声极为苍老恶毒的咆哮从暗道深处传来,温久猛然惊醒。 视野依旧模糊,但可以看出这是一间空荡的现代式卧房,以及眼前这个长发男子。 温久克制住自己想去揉眼睛的冲动,嗓子沙哑的说道:“这是在哪?” 虚云的声音从很近的地方传来,“哦,这是苏家给我配的房子。”反问道:“身体感觉如何?” 温久感受了一下,发现除了看不清,头有些涨,腰疼腿酸,很想洗澡外,其他还好,于是他答道:“还好。” 虚云居然信了,微微点头,没心没肺的笑道:“饿不饿,有什么想吃的东西吗?我去给你买。” 你可明白? 温久迟疑了一下,望了一眼窗外,一时有些摸不定现在是什么时候,于是说:“现在几点了?” 虚云:“快12点.....” 温久这才猛地想到今天白天发生过什么,急忙问:“今天下午还发生了什么?那个熊猫眼呢?” “噗...”这个形容当真恰当,虚云轻笑了几声,安抚道:“放心,他目前没有威胁。” 得道意外的回答。温久微微皱眉,那个人让他深刻感觉到危险,那种像是凝视万丈深渊的危险。 温久慢慢抬头,用仍然充血的眸子看向虚云,笃定道:“他是冲着苏晴来的。” 虚云不甚在意的回答:“的确如此。” 温久手掌不自觉的握拳,沉声道:“我真是想不通,为什么一个个的都盯着一个女孩子不放。” 虚云听后一顿,随即眯着眼睛笑了,惬意道:“这次恐怕稍稍有些不同。” 然后,他伸出一只滚烫的手掌敷在温久双目上,温声道:“虽然你感觉还好,但我还是很希望你能看清人家.....我的。” 很快虚云掌心的热度携带一阵强劲的灵力钻进温久的晴明穴,随即源源不断的流向全身。 温久看不见的是,他的全身正在排除一种黑色的气体。 虚云之所以现在才帮他梳理经脉,实在是在温久醒来之前,他完全插不上手。温久体内有股异常劲道的力量在与幽渡灌进去的鬼气抗衡,而他自己的灵气又太过霸道,一不留声就会打破这种平衡,那才是真正的危险。 于是虚云陪在温久身边静静等着他醒来,反正他也等的习惯了,好歹现在人就在自己跟前不是? 过了约莫一刻钟,虚云放下手,凑到温久鼻尖一毫米处,和颜悦色道:“睁开眼看看,能看清我么。” “.......”温久闻声安静了一会,伸手扒开虚云的脑袋,“你怎么这么烦人,” 边说着慢慢睁开眼睛,对上了一双朦胧的灰色眸子,他面无表情的移开目光打量了一下这间屋子,有些心不在焉的问道:“你确定他不会伤害苏晴?” 温久想了想,加了一句评断:“他很危险。” “嗯?”虚云跟着他的视线在房间里四处看了看,这些姑且成为现代人,做出来的的东西挺有趣的,他随意答道:“就因为是强者,往往不屑杀生,太掉价——” “当然我并不是这个意思,尤渡和苏家那个小姑娘自有他们的缘结,外人的好意不见得对他们自身来说就能算的上是好,你可明白?” 温久嘴唇抿成薄薄的一线,多了许久才说:“你说的有道理。” 虚云见他赞同自己也不见得有多高兴,因为他同样了解温久,可能比温久想象的更了解他。 虽然温久嘴上这么说,指不定心里怎么犟呢,于是他干脆打断温久的胡思乱想,挤到温久床上堂而皇之躺着,半撒娇似的道:“我饿了,你不饿,救命恩人我可是要被饿死了......” 温久愣了一下,说来虚云的确救过他很多次,但每次自己好像每次都理所当然的,当成理所应当的事,大概是虚云帮他帮的太自然,以至于自己被“惯坏”了? 想到这次词,温久自己先惊出一身鸡皮疙瘩,用商量的口吻低声对虚云说:“这次先点外卖行吗,眼前是深夜,买不到食材,下回一定做给你吃。” 虚云眼睛眯了眯,“食材?” 他懒散的趴在枕头上,衬衫上的扣子又松开了好几颗,伸出一根食指指向一处,突然说:“那个铁箱子里好像有西红柿,白菜,唔,还有肉,还有许多没见过的.....” 温久顺着他指的地方看过去,看到了一堵白墙,他无语了片刻,心想看来他指的方向是厨房,不知道有没有面,给他下西红柿蛋面吧。 走出卧室,眼前的大厅装修颇具小资情调,房间虽小,五脏六腑俱全。 灰白床帘,白漆窗柩,窗下留有一层原木花纹窗台,铺上一层墨绿软垫,坐在上面可以俯瞰南灵大校园内那条碧绿娇小的天女湖。软垫旁设有小型乳白色书架台,书台上摆着一支白色小雏菊,花的旁边放着一本翻开的泛黄古书…… 窗台下边摆有一套浅灰色沙发,占据小半空间,上面放着几个白底黑点的小抱枕,乍一看想躺着几头敦憨的小奶牛。 沙发中间围着一件方形小原木桌子,上面摆着果汁和两个马克杯,零七碎八的堆着不少东西,钥匙扣,橘子,还有电视遥控器..... 温暖的生活气扑面而来,温久简直惊呆了..... 重生的这七年来,他向来不是住宿舍,就是住在打工地方的杂货店,待遇好的能住酒店,不好的上网吧凑合一宿。不论在哪里都是冰冷机械的留宿,横竖只要有个落脚的地方就成。此时头一次真真意义上有了家的概念。 温久觉得,大概家的感觉就是这样,让人只要一想就觉得心里踏实,只要一想到就恨不得飞回来。 温久盯着雪白墙壁上的小鸡仔贴纸看了一会,觉得原先住在这儿主人一定很有生活情调,是个幸福指数很高的人,而虚云肯定不是,所以温久断定那厮肯定动用苏家的特权鸠占鹊巢了。 “可爱吗?” 虚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这是我晚上去百货楼买的,瞧这挺可爱的就买了,那个美女老板还给我办了一张会员卡。” 温久无言的回头,眼神怪异的看着虚云,半天才说道:“这些家具都是你买的?” 虚云眨了眨眼睛,“是啊,反正要用就想着一次性买完啦,而且把东西放储物戒里办置起来也很方便。” 温久又盯了虚云看了好久,好像重新认识了这个人,这家伙看起来还挺会过日子的? 他收敛了自己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表现出的“穷酸相”,直奔厨房。 住房的用具看起来也是新的,锅碗瓢盆都贴着标签,基本的调料都有,温久脸上不自觉带上点笑意。 他其实很喜欢做菜,做菜的过程让他非常享受。无论是淘米折菜,翻锅调味……心无旁骛的依着一道道程序的走下来,总会让他感觉心境平和。 虚云靠在厨房门边,用一种很宁静的目光看着温久,嘴角噙着笑,表情似乎也很享受。 揭开锅盖,一阵鲜美的食物香气从缭绕的白汽里钻出来,虚云忍不住裂嘴一笑,这下真的嘴馋了。 他早已辟谷多年,其实是不会饿的,通过吸取天地灵气自能供给日常所需。但人间灵气并不丰厚,不如仙鬼蜮得天独厚,加之今日强行催发龙骨,损耗严重,当下最需要的是好好休息,养精蓄锐。 好在南灵大学四周灵力勉强算的上充沛,休养一宿倒也不是甚么大问题。 温久整理一下木桌上的东西,把厨房的面端上来,两人面对面坐着,无声吃了起来。 温久无意间抬头朝虚云那边看了一眼,顿时挑高一边的眉。 这厮吃香实在有些....乖, 他端坐在地毯上,专心致志一小口一小口吃着,好像只有这样才对起食物为人类献身的伟大,一贯张扬的眉眼低垂着,拿着竹筷的手腕微用力,手上的血管在灯光下格外清晰,让他整个人有了些烟火气儿。 虚云吃完最后一口面条,抹了一下嘴,满足的笑了笑,“肚子里好热。” “......”温久面无表情的抽出一张纸巾递给他,见他擦过嘴,把脚下的纸篓子踢过去,“扔这。” 虚云:“......” 不知道为什么,他这个仙人此刻觉得非常没有面子,为了给自己搬回一局,他刷的把手上的纸焚化了。 温久皱眉:“污染空气。” “......”虚云张嘴动了动,最后伸手给他看,手上干干净净什么也没留下,身体力行为温久诠释什么叫无污染净化技术,他最后哼了一声,“学着点。” 温久黑黝黝的眸子无声的盯了他一会,下巴一抬,简单命令道:“去洗碗。” 这个动作他做的很熟练,仿佛经常这样命令别人。 虚云茫然了一会,“我不能进厨房,君子远庖厨,这是规矩。” 狗屁规矩。 温久阴恻恻的剜了他一眼,吐词清晰道:“我的规矩,只做饭不洗碗,你可明白?”。 他用虚云方才教育过他的口吻语气回敬,可见其本性实是眦睚必报。 “我......”虚云被他盯的有些发毛,心想进就进吧,宝宝不也进去给我做吃的了吗?吃了人家的东西,却不进厨房,怎么想都有些不人道,可见老祖宗留下的规矩不全是正确的。 于是虚云笑眯眯的点头,赞赏道:“好规矩,”说完便站起来,端着两个空碗,没有迟疑的迈进厨房。 虚云站在洗碗池边上安静了一会,依葫芦画瓢的扒开水龙头,为了以防万一他拧的很慢,水流慢慢从管道里流出,虚云颇为感叹的凑近瞧了一会,好像是对这些新鲜事物颇感新奇。 他抬起一根食指,不锈钢盖子自己飞向洗碗池,盖得严严实实,不一会就蓄满一水池的水,两只空碗在水里高速旋转起来,不一会儿变得干干净净。 温久倚在门上看了一会,心想这人倒是机灵的很。 随后温久回道大厅,给唐纣发了条短信。这个点正是网游神魔刷副本的黄金段,唐纣这游戏狂人肯定在线,很快回了消息。 --宝宝,,,,,等会!现在,,,,忙.. 消息回的乱七八糟,看来没有为他的事担心。温久不禁松了口气,目光放到厨房里的、手上没沾一滴阳春水的虚云身上,眼神带着考究。 自己晚上没回寝室,唐纣居然一句话都没有? ※※※※※※※※※※※※※※※※※※※※ 求收藏呀哇哇哇! 龙骨与我异体同心 这人到底有多大本事,还能篡改人的记忆么?后来到底还发生什么? 他看起有问必答,却避过许多关键点,譬如那个尤嘟的熊猫眼的真实身份,比如缠着自己是为了什么..... 还有,为什么对自己那么……在意? 今天白天的那番道歉,真的吓了他一跳,那与其说是道歉不如说是在撒娇吧? 而且……温久生气归生气,他却没想过虚云真的会低下头跟自己认错,修仙之人骨子里都有一股傲气,就算知道自己错了,不认账的大有人在,稍微讲理的或许会不冷不热的承认,但…… 怎么着也不是他这样儿的吧,而且听他这认错口气异常熟练,想必是惯犯。 这人倒是有人宠着的。 虚云仿佛没看见他的眼神,对他眯着眼睛笑了一下,大喇喇的靠在温久正坐着的沙发上,抱着小奶牛抱枕,将长腿从温久背后空隙钻进去,滚烫的膝盖微微隔着布料触碰到温久板直的背脊。 “......” 温久的眼神从探究瞬间转换成一万头草泥马,倏地站起来,坐到其他沙发上去。 两人大眼瞪小眼一会,温久架不住他的攻势先撇开视线,开口说:“你和唐纣说了什么?” 虚云瞪着瞪着眼睛慢慢变得朦胧起来,睫毛微微颤动像一只落了水的蝴蝶,看起来困极了,“哦,我说……将你借给一个老教授整理数据,今晚回不去……” 温久奇道:“谁教你这么说的?” 虚云忽地睁开眼睛,一时间睡意全无,干笑了两声,但温久一点也没笑,他只好实话实话:“龙骨说这样才不会让人起疑。” 这回轮到温久说不出话来,他低头沉思了一会,然后用一种十分轻柔且低沉的声音说:“你是说那把剑,它.....能说话?” 虚云眨巴一下眼睛,道:“不能吧?” 温久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能不能你问我? 他似乎将这辈子的耐心都留给了虚云,继续压低声音说:“你刚刚不就是这个意思,嗯?” 能言善道的虚云仙人发现自己掉进了一个坑,还是自己挖的,这回忽悠不过去了,眼神有些飘忽的说,“这个么,有什么奇怪,我和它相处时间长了自然和它心意相通.....” “呵……” “真的!” “心意相通是指它懂的比你多?”温久勾了勾嘴角,“那你活的还不如一把剑。” “......” 虚云唰的坐起身,登时睁大眼睛,“谁说的!它.......我” 我了半天,也没见下文。虚云干脆闭嘴,高贵冷艳的一扬手,龙骨黏着赤蛟绳稳稳当当的挂在温久脖子上,冷哼一声,“这东西也就八卦听得多一点,我拿着无甚用处,给你挂着玩儿。” 温久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只说:“你的剑,怎么会没有用。” 虚云皱眉,更正:“它是你的,我说过了,它喜欢你。” 温久目光闪了闪,没说什么。忽然话锋一转,道:“今天中午你说找到了线索,是什么?” 虚云继续没骨头似的躺在沙发上,眼睛却是明亮的,“我今天去何氏魂散处勘察一番,收集她剩余的魂魄碎片,从赤蛟绳那里得到一些信息。” 一道白光从虚云指尖飞进温久识海。这是一个画面,正好对着一个产妇的肚子,有一个全身赤红的婴儿从她肚子里爬出来,嘴里还叼着一截黏着污血的小脚丫,脚丫的脚板上有个占据小半个脚掌的黑痣。 难怪何婆婆说什么也没剩下。 温久踉跄着站起来,双手插在木桌上,脸上全无血色,他抗争一会,跑到厕所吐了,肠子都呕出来似的那种吐。 虚云一愣之后,顿时慌张的跟上去,一推开门便看到温久消瘦的背影,以及吐的难受时隐忍的喘息。 走近一看,他根本已经什么都吐不出来了,却仍然维持着干呕的动作,漆黑的睫毛被生理盐水打湿,鼻尖眼角透着异样的嫣红,让他原本苍白的面容蒙上一抹艳色。 虚云心狠狠的疼了一下。 他想去拍温久的背但被他抗拒的推开,虚云眉心往中间聚拢,强硬的抓住他乱动的手,将额头点在温久的后脑勺上,另一只手掌轻轻的搭在他的额头,温热的灵力慢慢的渗进温久的身体里,不适感渐渐褪去。 两人维持这样亲密的姿势过了好一会,温久才有力气推开他。从旁边抽了一卷纸,擦了擦嘴,得了,面白吃了。 想到刚刚的西红柿.....顿时觉得以后再也不会再吃了。 亏他还有心情琢磨这个,虚云给他吓得半死,哪有人这么吐得,比孕吐还唬人,就跟能从嘴里吐个孩子似的。 他拧着眉,又把温久拉进怀里,滚烫的温度瞬间包裹过来。 虚云抬起手,似乎在犹豫,最终还是放下,他不想篡改温久的记忆,哪怕是为了他好,他也不想。 温久缓了口气,推开他,倒打一耙的说:“小见多怪,出去,我要洗澡。” 虚云盯着他看了一会,最终叹了口气,离开之际还替他关好门。 刚洗完出来,头发上还在滴水,温久披着浴衣看向沙发那边,正对上了虚云的一双灰色的眸子。 忽然一整热风刮过来,冷热交替,温久瞬间颤栗了一下,热风卷着温久刚长出来不久的小短毛,水分一会儿就全蒸发完,整个人清清爽爽,闪闪发亮。 一向习惯让头发自然挥干的温久:“......” 行,你牛逼。 “晕血是天生的?”虚云突然开口。 温久沉默了一会,说:“不是。” 虚云没说什么,两人一时间又陷入沉默中。温久其实挺尴尬,但凡让他穿好衣服哪怕是睡衣,他也不会像现在这样不自在。 于是温久先打破僵局,说:“你……这儿有内裤吗?” 虚云看了他一眼,莫名其妙道:“你现在没穿?” 随后他眼睛眯了眯,“哦,还真没穿。” 一个抱枕往虚云头上砸过来,然后被自动弹开,连虚云的一根头发丝儿都没碰到…… 温久:“……”这日子没法过了! 温久转身朝卧室走去,气急败坏的撂下一句话,“你,今晚睡沙发!” 一夜无梦,天刚亮,温久便醒了。 他起来的时候,并没有在沙发上看见虚云,但沙发上的抱枕和被子打成一团,战况惨烈,好几头小奶牛抱枕战败,被踢出战局,横尸在地板上。 “......” 温久弯腰把沙发收拾好,看眼手表,犹豫一会,最后还是进厨房做了两份简单早餐,然后他叼着一块烤面包,飞奔着去舞蹈室上形体课。 上课的时候,那只黑眼圈国宝尤什么嘟的戳在一边,活似一支大大的衣架。温久在心里嗤笑了一声,也不知道这人是走了多少层关系才被塞进来的。 南灵大的老师可不是酒囊饭袋,甭管你是关系户还是正儿八经有实力,做不好得劲折腾你,温久看着尤渡被女老师抓孙子似的在一边训话,觉得实在出了一口恶气。 嘴角微微弯了一下,叫你压小爷。 直到温久看见老师让苏晴指导尤渡的时候,整个人都不好了,卧槽这不是羊入虎口吗? 而就在这时,尤渡黑洞洞的眼珠子瞅过来,和温久对视一秒,忽然挑衅似的勾了一下嘴唇。 “......”笑你大爷。 这节形体课上得颇为九转迂回。放假前的最后一节课在下午,班主任收拾好上课用完的课件,手插在讲台上。 “那么在这里祝大家国庆玩的愉快,还是那就话,安全最重要,天气虽然热不要下河游泳.....” 成年老醋又拿出来捣腾一遍,大家纷纷收拾东西,等着下课,说小话的声音比老师扩音器里的声音还大。 班主任叹了口气,“那大家回去吧。” 回寝室路上,路灯把三人的影子拉长。 言午:“哎宝宝,真不考虑和我们去玩吗?” 温久边走着,轻描淡写的嗯了一声。 见言午仍然苦着脸,于是平静的说道:“你们家里旅行,我去凑什么热闹,再说,我不喜欢太折腾。” 听了这话言午才作罢,说:“那你打算在寝室宅七天啊?” 一直没吭声的唐纣这时插话,:“是不是找好兼职了?别太累着自己啊。” 温久含糊的应了一声,把他们送上车。 言午哥哥有车,亲自来接他,温久看见白乾坐在副驾驶上,朝着他点头笑了笑。 温久微点头,对站在车旁的言青叫了声学长。 温久见过言青几次,这会是第一次面对面打照面。如果单看脸会发现言青和言午长得一点也不像,言午五官清秀,是那种显小的幼嫩长相。而言青气质清冷,不太说话,眉眼更加俊秀,却有些过于阴柔。 温久记得言午说过他哥哥说话结巴,天生晚智,学什么总比旁人慢很多,今日一见,却没有一点痴愚的痕迹,反而给人一种十分灵动的感觉。 言青同时也在打量温久,他突然悄无声息的凑近,抓住温久的胳膊,清澈的双眼倒映出温久的影子,“你叫什么名字?” 温久:“?” “言青,”很快,车里传来一声呼唤。 嗓音低沉,暗藏一般人无法察觉的情绪。白乾支着下巴,镜片反射冷冷的光,温雅的说:“你这样会吓到学弟的。” 言青闻言立即松手,看表情有些紧张,他似乎很听白乾的话。 白乾从车上下来,指着副驾驶座对言青说:“我来开车,”随后眼睛看向温久。 温久皱眉,不是很懂这人的意思。 白乾说:“他是想谢谢你对言午的照顾。” 温久依旧不言,下巴不自觉抬起一点,心想道谢用你说?你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吗? 不过温久心情不太好,不想管他们的事儿,只是敷衍点头,敲了敲后座立马进入放假状态的开黑脑残二人组,大拇指向宿舍方向,潇洒的走了。 车子发动后,言青仍旧透过车窗看着温久的背影,眼神里似乎藏着未尽之言。 白乾面无表情的看向前方,脚下油门一踩,suv像一只呼哧呼哧的大怪物突突的往前方窜去。 ※※※※※※※※※※※※※※※※※※※※ 谢谢富贵儿叔和吃糖小朋友的雷^_^ 另外求收藏呀求收藏呀~ 操控灵力 “咕噜咕噜.....” 校园里四处充斥着行李箱和水泥地板摩擦的声音。 温久从口袋里掏出耳机,音量调到最大,放了一首歌。随后将手插口袋,慢慢悠悠的朝着南灵大最豪华的教师宿舍楼踱步过去。 课间无聊,温久进学校贴吧咨询了虚云那栋楼的情况。原来那栋楼专门是供各学科高材生或者国外留学生住的,这也是为什么地理位置优异,设计空间却很袖珍。然后这样一个好地方,挤进去虚云这只新来的助教。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有后台。 温久按好电梯,望着电梯门关闭,然后开始发呆。 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以至于他需要时间好好梳理。他原先是不打算这么快去见虚云,起码能一个人在寝室待一个晚上,好好想想。 想想下一步该怎么走,想想这些发生的事之间存不存在什么联系,想想接下来的事情会存在哪些风险..... 但就在班主任扯皮的时候,虚云给他千里传了一道音,内容很简单,“我在房间等你。” x的,等你。 叮--- 电梯门应声打开,温久抹了一把脸,稍稍打起精神。再抬头,电梯前出现是虚云那张带着笑意的脸,“来了啊。” 温久愣了愣,情不自禁的点头,点完之后又发现自己这样有点傻,于是他抬脚走出电梯,板着脸严肃的问:“你站这儿干什么。” 虚云笑眯眯的辍在后面,悄咪咪的说了一句:“无聊啊。” 走进大厅,一切都和他早上走之前的一样,温久注意到桌子上的早餐没有了,装牛奶的杯子也洗好放在厨房。 温久微微扫了一眼,坐在沙发上,不想说话也不想动。 “心情不好吗,”虚云说。 这是不是询问的语气,温久也懒得回答,只是微微拧着眉,“找我来有什么事?” “嗯,先不说这个,”虚云挨着他坐,兴致高昂的说:“我给你变个戏法吧,看着昂.....” 他从沙发前的原木桌上拿起一杯水,伸出一根食指微微往上抬,杯子里升上一滴圆润的水珠汇于他的食指,接着他拇指点在水珠上,“啪”的一声水珠倏地散开,瞬速化成一道小小的蒸汽喷泉,一点水汽溅到温久漆黑的睫毛上。 温久的睫毛出奇的长,却不是那么卷,这会微微颤动,才能窥见那片茂密且柔软的天地。 温久稍稍挑高一边的眉,“这就完啦?” 虚云笑眯眯的放下杯子,“有兴趣就好,”话音刚落,一股浩大的水流从厨房冲了出来,一转眼整个客厅被透明的水帘覆盖,颇具视觉冲击效果。如果细致观察的话,能发现房间的家具虽然都被水幕包裹着,却没有直接接触。 可见施法者操物之术堪称登高造极。 温久:“......你不是要造个更大的喷泉吧?” “嗯?不是,”虚云边说着,边用手指画圈,空中升起许许多多形状大小不一的水珠,浮在半空,有些的还能动来动去,随即他指尖凝聚一滴水珠,将其中一个蹿上蹿下的老鼠形状的水球打下来,“啪”的一声,声音清脆极了。 温久忽然有种难以表达的感觉,好像有什么随着这个水球一块消失。 “要玩吗?” 一颗颗玻璃球大小的水珠霎时浮现在温久面前,温久的视线几乎都被眼前惟妙惟肖的小东西吸引。有一瞬间犹豫,最后还是慢腾腾的抬起手,手指试探性的往前推了一下,结果指尖触到水珠之际突然就炸开了,不过预想中被浇一脸水的情况并没有发生,水珠在下一秒自动重新凝聚成弹珠形状。 虚云没有开口提示,只是顾着自己玩,他手上也捏着一颗水珠,温久眼睛眯了眯,在他指缝间窥见一点灵力的痕迹。 他瞧了一眼自己的手,发现整个手掌也覆盖着一层极薄的灵气。 虚云现场模拟的这个游戏颇为真实,整个大厅的半空围着上百只之能跑能跳的动物,像是一场小型的狩猎,狡蛇吞兔,群狼狩鹿,鹰掠九天,.....场景不断变化,逐渐升级,让他这个野外拟真血腥游戏爱好者有些手痒。 眼看着虚云又打掉了一只乱窜的小动物,温久心里不禁升出一股不服输的劲儿。 温久耐着性子,寻找控制灵力的感觉,忽然,四周的一切都变得缓慢起来,虚云的动作他眼睛里被放慢了数十倍,那些最细枝末节的地方也被放大了! 温久顾不上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他现在心里想的只有一件事,让水球随着自己的心意动起来! 失败了多少次温久已经快记不清了,连虚云什么时候停下来,一直注视着他的事他也感觉不到,他能感受的是灵力在他手中的变化,和他心念的匹配程度。 他心中只有一个想法,这些灵力他是熟悉的,他是能够完全支配它们的..... 直到一滴水珠凝聚在温久指尖,他无视周围虚云替他凝聚好的玻璃水珠,将手上那滴水打出去,那水珠就像一支穿破云霄的利箭,方向精准,力道霸道,将狩猎场上张开獠牙,仰首咆哮的百兽之王一击即散。 瞬时间,千万点水滴升聚集在温久眼前,万箭齐发,势不可挡,齐齐射向场上所有的生物。 温久仿佛还能听到耳边的呼啸声,比起水声四溅的声音,眼前的壮观景象是自己创造的,这个事实对他的冲击力更大。 一直以来,除了能看见,他什么也做不了,那种无力感时时压在温久心头,他只能闭上眼睛无视它,不去想也不去挣扎。 而现在这一刻起,一切将开始变得不同...... 温久发怔似的盯着自己微微发颤的双手,一滴冷汗从下巴掉落,悄无声息地隐进灰色的沙发里,连呼吸也变得粗重起来。 突然,手腕被人强硬地抓住,只听有人说:“虽然我很惊喜,但你也太不知进退了。” 虚云的声音虽然很轻,说的话也不重,但温久莫名能从里面听出几分怒火来,仿佛是气急了又被自己深深压制住。 随着他的胡乱猜想,一股灼热霸道的气流自手腕处流进经脉,像是一眼甘泉“哗”的浇在爆嗮三个月的荒田上,温久这才后知后觉感觉到了蚀骨的酸痛,就好像骨血里被人用锥子一下一下的锤着,挑起来的钝痛,直教人生不如死。 不一会他的全身被冷汗浸湿,像个落水的鸭子。温久憋着一口气不敢出,直觉告诉他这时候如果喘气的话会再死一次。 不过气迟早是要喘的,早死晚死都是一刀子。 虚云带着惩戒似的力道,一指弹向温久的脖颈,他这口气岔开,顿时气流如腔,想是钻进一堆刀子,扎的他气都顺不起来。 温久胸膛急剧起伏,还没缓过劲。这时,虚云突然伸手在他脸上拍了拍,压低声音说:“爽吧?记住这个感觉,下次继续。” 虚云率先放开他的手臂,甩给温久一个孤高的背影。 “......”温久低头缓缓吐气,重复几遍,然后才再次看向虚云。 只见他坐在沙发上双目紧闭,卷密的睫毛在眼下扫出一片淡淡的晕阴,脸颊左右两边的肌肉绷成不苟言笑的硬度。 “......” 温久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他一般不哄人。亲近的人很有限,一个言午,一个唐纣,这两人即使性格属性天南地北,但都是不需要他哄得。就算生气了温久也从不觉得自己需要做什么,放两天就好。 可眼前这位,老实说,他说不准,各方面都说不准。 于是温久就近坐在一旁的沙发,看着虚云俊美的侧脸发呆。 不知道过了多久,发呆的人一般没有时间概念。虚云长长的睫毛终于微微动了一下,像是幼蝶第一次扇动翅膀,幅度很轻,但还是惊动了温久。 温久心想这么等下去也不是办法,于是说:“你闹够了吗?” 语气颇为无奈。 此言一出,虚云的长且锋利的眉毛往上挑了一点,还是没睁开眼睛,也没说话。 这动作让他看起来有种特别的帅气。 不过温久注意到他脸上的肌肉放松了些,看来是消气了。 温久一边觉得郁闷,一边平静说道:“你今天叫我来是要干什么,不说我回去了。” 虚云这才刷的睁开眼睛,眼神却出奇的怪异,仿佛在说“你走一个试试”,温久无言的和他对视一番,最终还是没动。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竟然开始顾及这人的感受。 半响后,虚云才大发慈悲的从鼻腔里哼了声,半撒娇般委屈的瞪了温久一眼。 温久身体一顿,僵硬片刻,有些不自在的撇开视线。 还好下一秒虚云终于说了句人话,及时制止了温久像抬腿走人的动作,“我昨晚问了一卦,大概知道鬼胎现在在哪。” 虚云伸出四根手指,有些没精神的看着温久。 温久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低声说:“西地留楚。” “没错,就是那里,”虚云放下手,一改正襟危坐,重拾没有骨头的散德行,合眼靠在沙发上,悠悠道:“看来宝宝消息很灵通啊,要是早些知道,我便不算了,算卦也是很耗损灵力的....” 温久没接话,只说:“我们时候去?” ※※※※※※※※※※※※※※※※※※※※ 求收藏求评论! 萤惑森林 虚云老神在在的睁开眼,自下而上倪了温久一眼,“今晚。” 南灵位于希维尔西山脉和温喜尔山脉交界之处,犹如二龙戏珠的那颗风光无俩的明珠,钟灵毓秀,人杰地灵,人口也是最密集的。 南灵多山,四面苍峰翠岳越往南,是一片片年龄愈加古老的森林,世人称之为萤惑森林。 这名字不是现代人瞎取着玩的,而是源于情人谷的一片枫林,以及立在林后的那块石碑。 这枫林来头不小,有人称其为情人枫,也有人叫它们死人枫。 荧惑森林的边界便是这情人谷的情人枫划开的。这情人谷满山遍野长着野枫树,一年四季只长红色的枫叶,火一样的艳红,美丽而危险,像情人种的玫瑰花,华丽而带刺。 情人谷后立那块巨大石碑,笔峰遒劲的刻着——萤惑。 石碑的材质在整个大陆找不到第二块,没人知道它从哪来,是什么意思。这石碑上刻着一道巨大的火焰,颜色鲜艳如同泼上的鲜血,艳丽惊心。 是世界十大奇景之一。 之所以称起为吃人枫,最大的原因是,越过了情人枫,后面表示变化无常的荧惑森林。 一旦越过这片枫林,便是截然不同的世界,树木愈加高耸,地势也愈加险峻,气候诡谲。 因为它太无常了,除了一些追求刺激的冒险家很少会有人闯入这片古老的森林。 萤惑森林从任何方面来说都不适合人类这种节律性极强的申明生存。有科学家表示,荧惑森林的每一处温度,湿度,酸度,气候都是不同的,甚至连四季都是不分明的。这样一个诡异的地方却莫名能养活无数生物也是很神奇了。 人们仗着自己拳头硬,强行闯进过南灵的希维尔山脉内部,最终被吓回来了。 没别的,染病。几场烈性病菌传感疾病席卷南灵,当年死了不少人。 森林内部的环境与外部环境相差极大,人们初来乍到的惹了一声骚回来。不过听说倒是建立一些基地,现在说是还在探索中。 而此刻,虚云御剑带着温久闯入了情人谷了。 看着这如传闻中如同一辙的情人谷,温久最直观的感受是惊艳。 它比温久想象中的要美丽的多的多。整个偌大的山谷像是披上一件美轮美奂的红绸嫁衣的新娘。 炙红落枫铺满整片土地,一大片一大片火红的枫树如同火海,旺盛的燃烧自己的生命来展示自己的娇艳。这样美丽的地方就算在夜里也丝毫不显得暗淡,每一颗枫树下都亮着一盏三角形状的昏□□灯,衬着星光,枫红胜血。 温久一时怔住了,好半响他才呐呐的说道:“这里怎么会有灯。” 虚云靠在他背上,也在欣赏这片美景。 “没什么奇怪的,值钱嘛,”虚云说。 温久皱眉,不解道:“可是这里不是又叫吃人谷,再美也不该开发出来。” 这不是在死神地盘上秀自己命长吗? 虚云玩着手上的赤蛟绳,不以为意的说:“那说明开发这地方的人眼光毒辣,世人皆知吃人的是山谷后面的荧惑深林,又不是这片美丽的情人谷,与死亡共生的美人却不带刺没有人会抵抗的了。” 望着越来越看不见的枫林,温久慢慢收回目光,冷冷道:“可偏偏有很多不知死活的人硬要闯进去,那么出了事谁负责?” 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虚云轻笑一声。 温久身形一顿,面无表情的往前挪了一步。 笑屁。 虚云不徐不缓的贴着他也挪一步,说:“我不该笑吗?明明是自己的命却要找别人负责。” “开发商既然要盈利自然要承担风险,”温久说,“不然钱也太好赚了。” 这话一出,虚云立刻扑哧笑了起来,气得温久走开好远,他最讨厌这人这点,动不动就取笑自己。 “哎呀,抱歉抱歉....”虚云立马拉住温久的衣角,“我错了,原谅我好不好?” “......”你其实可以再坚持一下的。 虚云勾唇,拽着他的一个衣角不放,袒露出一点白皙的小腹。 “仙人,”温久抬眼淡漠的看他,“你能放开我的衣服再说话吗?” 虚云笑容僵了僵,突然开始沉默,看了温久好一会,然后才一点点松开温久的衣服,说:“我去前面探路。” 说完,便独自坐在龙骨的一头,背脊绷的挺直,风呼呼的吹动他的长发与宽大的t恤,让他的背影看起来说不出的孤寂,像只被家人遗弃在雪地里的小兽。 忽然,风里传来一句话,“开发这片枫林的股东是苏家的,入口设有特殊方阵,有人进去就会通报。” 温久愣了愣,看着虚云的背影不自觉皱眉。 其实枫林是谁的他压根不在乎,死不死人他也不在乎,他不过是顺口一说,随便一想,他人如何与自己有什么相干? 但看到虚云现在这幅死德行,让温久莫名其妙的心烦,简直想爆打他一顿才解气。 这家伙真是太麻烦了。 温久在心底叹气,左右反思自己怎么会沾惹上这么难搞的家伙。 他顺势背着虚云躺在龙骨的另一头,看着天边皎洁的圆月,这才想起来马上要中秋了。难怪月亮那么圆,不知道虚云那边流不流行中秋吃月饼。 想到这温久又忍不住蹙眉,关自己什么事,他不是爱生气么?让他吃闷气去吧! 不知道赏了多久的月,风里又飘来一句话,极轻的两个字:“宝宝——” 温久微微挑眉,没吭声。 谁知道等了一会,居然没有后文了! 温久磨了磨牙,也不知道较的什么真,干脆闭上眼。一边佯装自己睡着了,一边却不自觉地把耳朵竖的高高的。 过了大约一分钟,虚云轻的被风一刮就吹走的声音又响起了,“宝宝?” 这次声音的来源极近,就像是贴在温久耳边喊得一样,差点痒进骨子里,温久忍不住翻了个身。 紧接着什么东西盖在身上,后面跟着一声叹息,“这可怎么办,快到了啊。” 虚云小声嘟囔一句,轻轻戳了一下温久的脸。盯着看了一会后,然后坐下来,望向空中银盘,用像是说给自己听的声音道:“唉,你为什么这样讨厌我呢,你不是说......” 说什么? “......”温久细长的眼睛眯缝了一下,脸色不太好看,他直觉虚云这些话不是对他说的。 “也对,你说话一向都不做数,”虚云轻轻的说,“可是我还是想与你亲近......” “哦?”温久面无表情的坐起来,一把扯过虚云胸口的衣服,声音压低成一线:“你想怎么和我亲近?” ※※※※※※※※※※※※※※※※※※※※ 这两条山脉是作者胡诌的,哈哈~勿考究,四大家驻扎的地方都比较隐秘哈,不会是北上广这种人流量爆炸的~ 求收藏!求评论! 苦海无边 虚云被吓了一跳,脸上的表情很是精彩,就像干了坏事被人现场抓包,简直慌得一匹。 温久突然觉得快意极了,这个男人老在他面前装神,这样的表情还是第一次看到。虚云本能往后退却被温久扯住衣服,被迫贴近,眼尾倏地红了,比女人擦胭脂还快。 “怎么不说话,你不是很有话要说么,”温久平淡的说,眼睛在他脸上逡巡片刻,突然停在他通红的眼尾,不禁愣了愣,抓住虚云衣服的手瞬间感觉握了个烫手的山芋。 “你.....” 虚云突然伸出手臂,一把将温久搂进怀里,下巴自然而然的卡在他的肩窝上,动作很熟稔, 月朗星稀,周围静谧似水,两人身高极为接近,看起来倒也十分和谐。 “你....到底怎么回事?”温久有些茫然,连动一根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 推开他又会伤心,看着也烦。还不如随他去吧,反正他也暖和,而且自己现在挺冷的。 过了情人谷四周的温度跟跳楼似的往下降。 “我想跟你说苏家快到了,”虚云的声音透过肩膀的衣料滑进温久耳朵里,听着还挺委屈。 温久不适应的动了动,结果虚云贴的越来越紧,像是要把温久揉进身体里去。 “.......” 这种养宠物的感觉真是有些消化不了,特别是宠物还比你凶残。 这时夜幕中闪过点点银光,像是泼了几把细碎的荧石。温久眼睛倏地睁开,瞳孔闪过一瞬紫光,原来那些银光是一把把极速飞来的利剑,剑身上郝然站着人! 虚云忽然松开温久,转身便换了一袭白衣,长袍猎猎,发丝张扬。看着满天银光,目光倏地变得俾睨起来。 温久:“......”入戏真快。 御剑的人越来越接近,最后停在三米处,为首的是一青年男人,蓄着齐肩短发,看起来颇有民国时期教书先生的儒雅气质,他向前一步,不卑不亢的说:“仙人留步,我等已通报家主,请稍等片刻。” 虚云握着赤蛟绳,要笑不笑的看他一眼,“不用多此一举吧?我应该是这儿的常客,你说是不是呀,裴管家?” 裴管家皮笑肉不笑的说:“虚云仙人说笑,您那次来我们这儿不是被搅得的鸡飞狗跳。” 虚云奇道:“有么?我这不是替苏长梅锻炼一下你们么,瞧,这次御剑的人数比上次增多了不少,”虚云笑吟吟的点头:“我的功劳。” 裴管家眼角抽搐了一下,很想反驳两句,又担心这喜怒无常的妖道一言不和开打,趋于虚云的淫威之下,他淡淡的迎合:“您说的是,这位是?” 他错开虚云朝温久那边看去,身体瞬间像是坠入冰窟,眼神中的恐惧在温久的紫瞳中分毫毕现。 温久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要说他畏惧虚云,是因为这货有实力,那他对自己那么恐惧做什么? 众人看管家有些不对劲,纷纷看向温久。他们都能御剑的,修为灵力都达到一定水平,一眼看出这小孩除了有点魄力--面对己方这么多持剑“高人”居然一点都不慌乱,这之外的再别的也没有了。 他身体里流转的灵气虽然比一般人高出不少,但比起他们这些修仙数十年的人来说,差距还是很大的。他们很不解,裴管家究竟在这小子身上看见了什么。 这时,虚云一只手很自然的搭在温久肩上,说:“这是我在凡间寻到的小弟子,是不是长得特别好看?” 众人十分无语,你堂堂仙人看的不是人家资质如何而是长得好不好看? 没人知道,温久发挥多大的耐力,才忍住不把肩上那爪子拍下来。怎么他上嘴皮碰一下嘴皮,自己就和他差辈分了呢? 一脸惊悚的裴管家被虚云的话带回现实,他嘴角细微动了一下,嗫嚅道:“不知道小仙人资质如何,因而入道?” “入道?”虚云重复一遍,接着嗤笑一声,“哪算什么东西,我们不需要。” 温久眉梢轻不可见的动了一下,依旧面无表情。 一时间鸦雀无声。于修炼一事,在场最有话语权的明显是虚云,连苏家修为最高的苏长梅都不是这个男人的对手,更何况他们这些才刚刚筑基的呢? 筑基是人类引气后,勤修真元,最终达到将自身灵力附着在外物之上,让其随自己心意而动。 如果达到这种程度,而你体能的真元储存灵力足够多,便可随意操控万物。一般只需看这人能不能御剑就知道他是不是达到筑基这个阶段。 当然境界越高飞行速度越快! 虚云不耐烦的挥手,四周狂风大起,夜空乌云翻滚,隐约雷电声隐于云中。众人恐于天空异像,纷纷戒备的看着虚云,有些年轻的腿肚子有些发颤。 温久脸上没什么表情,静静看大佬装逼。 “子时将至,你们家主还在磨蹭什么,莫不是要我清理了你们自己进去?”虚云冷冰冰的放话。顾及温久在这,本不想见血,可他们磨磨唧唧的实在烦人,虚云的耐心已经告罄。 “放他进来,”一句清冷的女声在四周响起,却并不见其人。 苏家众弟子这才松了一口气四处散开,给他们让出一条道。心想这家主也真是,每次月圆之夜来了什么真人总要拦一拦,明知道他们挡不住,真不知道怎么想的,难道真是来给他们长见识看看自己和真真修仙人的差别? 不过这次这位白袍道人还真是厉害,一甩袖子天都要跟着变,还好他没真的动杀机。 温久将他们的恐惧看在眼里,却没什么多余的感受,只觉得本该如此。 他俯视下界莽莽深林,发现不知何时起大地被一层厚重的冰雪覆盖,他却感觉不到丝毫寒冷的感觉,温久眯着眼睛看了一会,目力所及之处从未有的广阔,顿时心胸开阔起来。 他没有纠结于自身的变化,问虚云道:“你要在12点做什么?” 虚云目光一直望向前方,闻言回头,笑了笑,“我们要去西地,从苦海这边走比较快。” 这次不等温久追问,虚云自己解释起来,“你应该听说过近古时期的神树之说吧?” 菩提警世,和平之始——这是一个流传很广的民间传说,温久自然听说过。 于是他微微点头。 “菩提神树生长在苦海,上古时期,战神为将菩提种子植入人间,将那苦海里的水一同搬来,一分为四,分处四地,由四大家看管。” 虚云停顿了一下说:“苦海之水同根同心,具有极强的空间能量场,能身处其中的人带到苦海中的任何地方去,因此我们从这里走会很快。” 温久若有所思的望着茫茫雪山,轻声道:“恐怕没有那么简吧,四大家看管的如此之严,总不是 为了让他们自己交流的更密切吧,太大材小用了。” 虚云笑眯眯的点头,夸赞道:“真聪明,那你说说它真正的用途是什么?” 温久凝视着他,微微勾唇,反问道:“苦海不仅连着四大家,还连接着修仙界吧?” “嗯,我就是从这来的,”虚云漂亮的桃花眼眨了一下。 温久无视他献宝的小动作,微微撇开视线,说:“有一点我不太明白,就算四大家要瞒住也不可能做到滴水不漏,因此要入苦海还需要有条件,对不对?” “对,”虚云想将手搭在他肩上,被温久不着声色的避开了,只好摸着鼻子继续说:“苦海排异心理极强,如果没有携带由苦海海水凝结而成的渡舟令,便永远也走不出。” 他微弯着好看的眼睛,道:“苦海无边,回头无岸。” 随着虚云的这番科普,龙骨已经行至于一极为梦幻之处,四周是一望无际的冰雪,在雪地和月光的辉映下,眼前那座巨大的宝石泉璀璨夺目。 冷冷珠光照在温久浓墨重彩的眉眼上,他盯着这地方看了一会,缓慢的收回视线,继续将心中的疑问说出:“那你为什么一定要在今晚12点来?” 温久望向天边的朗月,心里已经隐约有了答案,大概关键就在这月亮上了。 虚云用挑挑拣拣的目光在宝石泉逡巡片刻,漫不经心的达到,“只有在满月时,苦海的空间门才会打开,哦对了,你喜欢什么颜色?” 温久闻言一愣,虚云头上的殷红的发绳却飘至眼前,他顺口答道:“红色。” 虚云身体明显顿了顿,咳嗽了一声,声音带着一点愉悦,道:“是吗?那....那讨厌什么颜色?” 温久:“没有。” “好 ,”虚云手指动了两下,一颗闪闪发亮的红宝石飞到他手中,绕了几圈滚到温久的手背上,只听他说:“这只最好看,送给你。” 温久看了一眼,只见红宝石的颜色极为透亮,表面刻有许多细纹,状似珊瑚又似动物头上的犄角,十分讨喜,看来应该是方才虚云擅自加工过。 温久并没有接,只说:“这是苏家的宝石,我们不能拿。” 虚云似笑非笑的而看着温久,“苏长梅说过苏家的一切随便我挑,这才是我从她哪拿的第二样,你不要,我可就扔回去咯。” 温久看着这小东西,总觉得很眼熟,于是本着“将来手头紧了多条出路”的想法将它拿在手里,把玩了一会,只觉得这红色出奇的漂亮,握在手上还有一点暖意。 过了宝石泉,月亮光华越发强盛,骨剑的速度降下来停在半空。温久突然感觉眼前有什么东西在强烈吸引自己,他鬼使神差的伸出手...... ※※※※※※※※※※※※※※※※※※※※ 求收藏呀求收藏! 入苦海(捉虫) 温久的指尖刚向前伸出一分,下一秒就被虚云扣住手腕。 温久仿佛梦醒,怔怔的看着虚云。 虚云摇了摇头,说:“等着,就要开了。” 温久微蹙眉,有意识的将灵力凝聚在眼睛的部位,模糊不清中看见,眼前好像有一睹看不见的空气墙,上面的灵力层次不齐,像是一个个大小不等的漩涡。 下一秒整个空气墙倏地散去,龙骨同时飞了进去,一眨眼间,眼前陷入无尽的黑暗和沉寂当中,要不是手腕处传来虚云滚烫的体温,温久还以为虚云和自己走失了。 虚云整个过程出奇的安静,只是抓住他的手腕更紧了一些,突然他们后方传来一阵咻咻的响声,“小东西跟紧我,若是掉下去了可就没人捞的着你啦!哈哈...” 这声音颇为雄浑带着趣意的恐吓,稍纵即逝,四处又回归平静。 看来这里应该不只有他们两个,还有一些来到凡间微门派寻找苗子的修真道人。 不知道在黑暗里穿梭了多久,温久感觉龙骨似乎飞越低,耳边传来丝丝水声,并不大,看来是要贴近水面了,这时虚云忽然小声道,“宝宝,当心,我们要坐船了。” 温久神色一凝,脚底忽然踩空。 尽管做好心理准备,失重的感觉仍旧让他本能的心跳漏了一拍,虚云单手轻轻扶住温久的腰,如飘叶般悄然向下掠去。下一秒便稳稳当当的停在木板上,温久感觉脚下一沉,随即被什么力量托起来。 他双手扶着船身,眼睛还是有些模糊。 温久眨了两下眼睛,目力渐渐适应了一些。 这才发现船头挂着一盏样式古拙的明灯,很微弱,但足以看清眼前的一切。船两边的木板上刻看起来着颇为繁琐的符咒,在黑暗中散发淡淡的明黄色柔光。 温久四处打量一会,发现这船很小称为小舟也不为过,不过倒是行水倒是很稳,就像放在地面上一样,一点也感觉不到它在动。 “这就是苦海?”温久很不占地方的蹲坐着,四处眺望,的确看不到边际,因为举目所达处是一片黑暗。 虚云拨撩了一下船头的明灯,在船上到处检查了一阵,发现没什么问题,于是和温久面对面坐着,说:“嗯,是的,是不是很黑?我第一次来的时候也觉得很无趣。” 温久倒是觉得还好,他本来就喜欢安静,这里虽然黑一点,但还算能接受。 虚云不舒服的挪了挪长腿,手指在船板子上滑了几道痕迹,瘪了瘪嘴:“现在还是觉得无趣,这里就像是个黑箱子,灵力在这根本不管用,要不然我还能给你变戏法解闷。” 温久微微挑眉,笑了起来,他说:“你当我是你么。” 温久的长相是属于俊朗那一类,天生眉目冷淡,有一种喜怒不形于色的漠然。只有当他笑起来的时候,这样的距离感才会消失,露出一点尚未褪去的少年感。但温久并不常笑,也不怎么动用面部肌肉,因此很少有人知道他脸上其实还有一个小梨涡。 他左颊的梨涡很浅,微微动一动都会露出来,因此即使现在这个笑容很浅,还是被虚云看到了。 虚云盯着温久看了好久,突然仰头躺在后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过了许久才说:“你应该经常笑,笑起来很可爱。” “......”温久突然就笑不出来了。 过了一会,温久才开口,“你说要教我修炼是真的吗?” 虚云听了这句话赶紧坐直,笑眯眯的说:“真的真的,你先叫句师傅来听听。” 温久张了张嘴,实在叫不出口,这人看起来比他大不了多少,而且心理年龄貌似还比他还小,这让他怎么说的出口?不过圣人不是有句话叫做“不耻下问”吗?人家孔子一把年纪了都能认七岁孩童为师,自己也应该向贤人学习。 温久说服自己,板着脸刚准备开口,立马被虚云捂住嘴,只见他撇开头,支支吾吾的说:“别,还还是算了,呵呵,呵呵.....” 温久:“......” 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能免则免,他欣然接受了。 虚云咳嗽了一声,故作正经道:“我与你修炼方向不同,只能教你一些剑法与修炼真元的基本功法,剑法先不论,就这功法,嗯.....我们那只要有银票能买一大摞。” 温久眼睛微微闪烁。 虚云继续说道:“就像你们这里注重生活轻松享受,因此一切都在朝着便利的方向发展,而我们那儿一心只为修仙论道,这些基本功法的东西七岁小儿都记得滚瓜烂熟,等同于你们这里的教科书。” 温久有些诧异,“你还知道教科书?” “这是什么话,”虚云啧了一声,“你真当我几百年才来一次人间?我十八年前还在这里生活过一段日子呢,”虚云委屈的曲着腿,眉毛微微拧着,最后的话尾带着点不小的郁闷。 温久朝他那边扫一眼,给他挪了点位置,让他把不安生的大长腿从自己腰边钻过去。 虚云终于得到解放,说话声音都松快了不少,“当时我还有一部手机,黑色的,可以在上面写字,还能照出我的模样,就是不如我本人好看......” 温久漫不经心到一半,嘴角微弯,现在的手机相机绝对不会是这个效果,美白磨皮加滤镜,傻子都能拍的好看。 不过,温久在虚云脸上瞥了一眼,这人应该不需要吧。 “所以,人手一本的修炼功法,你是要给我背一遍?”温久说。 “当然不是,我先教你怎么打坐练气,”虚云说:“你现在已到达凝神阶段,就是识海里的真气太少,指挥不动剑。” 温久散漫的双眼终于掀起一点波澜,原来自己现在就能御剑了吗? 这么.....轻松? 可灵根的事儿……算了,等以后再慢慢问他也不迟。 正如虚云说的,穿过死海的全过程很快,温久按照虚云说的方法打坐没一会,突然就被他提起来御剑飞起,温久盯着脚下的龙骨,心疑道:“这家伙莫不是嫌龙骨长的丑不愿意戴才说放在自己这里的吧?” 穿过苦海只需要一瞬,他们就像刚从鸡蛋壳里破出,四周瞬间明亮起来。 这里就是美洲的西地? 温久颇有些唏嘘,他连南灵都没走出过,第一次出门居然跨大陆了。 不过下一秒他这些小小的感慨立即被眼前的景象吞没了。 眼前是一座极高的山峰,整个山体呈现漆黑的玄铁状,而从山顶开始升起浓浓黑烟,如同一朵巨大的蘑菇云从地上炸开,尘土直通天际,与天边的晚霞重叠,一股股如铁水般火红的熔浆自峰顶向四面八方喷射而出,像是要将天地间的一切腐蚀殆尽。 自然界如此强大的力量,任何人在他面前只能叹为观止。 “啧啧,”虚云意味不明的感叹两句,径直往山脚下飞去,却被温久扯出袖子,他说:“你干什么?那里可都是熔浆,从那过去你猜我最后会是几分熟?” “啊?”虚云看着他,茫然了一会,说:“这点温度不碍事的,我平时都在里面洗澡。” 温久看了他将近一分,才漠然的说“你看我是能在里面洗澡的人吗?” 听到这句话,虚云还真打量了他一下,一派天然的说:“不能吧?” “......”温久皮笑肉不笑,咬牙道:“是啊,所以怎么办?” 虚云笑吟吟的说:“无妨无妨,你先试一试吧。” “......”温久没说话,一脸“你在说一遍试试”的表情。 虚云这样被他盯着居然看起来很开心,一点也不怂。等他玩够了,温久以为他要解决终于要问题了,谁知道他居然不由分说的御剑往岩浆瀑布飞去。 速度还特别快! 温久来不及反应,立马被一阵扑面而来的热浪迷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庞大壮观的岩浆瀑布。 别说几分熟,这架势,能剩点灰都是赚的。 预想中的肉香味并没有出现,温久慢慢睁开眼睛,他们已经穿过岩浆瀑布。 原来火山内部另有乾坤哪! 只见火山之心生长着一颗巨大的菩提树,树上挂满了朱红色的红条,就好像是树上结出的丰硕果实。从上面俯视,可以看到以苍莽大树为界,一边是鎏金涌动的岩浆,另一边却是一滩黑沉死寂的死水。 一动一静,一明一暗,诡异至极同时却又梦幻至极。 巨大化的骨剑还在往下,静距离看才能发现,临近死水的那边居然停靠着许多的船只,正是他们来时乘坐的那种小舟。 温久正讶异,说:“这里也有苦海里的水?” 他一说话,才发现自己整个人都贴在虚云身上,偏头的时候鼻尖轻轻蹭过他的脸颊,而虚云此时眼尾那块的皮肤红的像是要烧起来了。 太过突然,温久自己的脸也刷的红了。 他飞快推开一步,差点崴了脚,狼狈转身,佯装面向菩提树,清了清嗓子,说:“这、这里怎么那么热。” 刚说完就后悔了,他们在火山中心,温度高当然会感觉热。 四周诡异般的安静下来,实在让人尴尬的抓耳挠心。 温久抿了抿唇,只好梗着脖子说:“喂,你怎么不说话了?装什么.....” 他转身,眼前的风景,霎时间让他连死字都忘记说了。 ※※※※※※※※※※※※※※※※※※※※ 捉虫(?xwx`) 为你取字 眼前的男人,满脸赫红,一双桃花眼迷离潋滟 ,好似梨花带雨,长长的睫毛如鸦羽般微微扇动,有点可爱。 他没说话,羞涩的望了温久一眼,嘴唇微动,突然上前抱紧温久 ,将头埋在他胸口上,在温久耳边吭吭赫赫的就是不说话。 温久:“......” 温久放在背后的手指颤抖了几下,耳朵尖尖变得通红。突然十分正经的说,“虚云。” “......嗯?”虚云从鼻腔哼出一声,在温久脖颈处蹭了蹭。 温久手指颤动的更厉害了,他说:“有人来了。” 只见他们后面有人御剑,躲在一根菩提树的葱郁的分支边,像是看见了什么不可描述的画面,一脸震惊。这人就是他们刚刚还见过的裴管家。 裴管家正陷入天人作战的挣扎中,突然有什么在他背上点了两下,裴管家太过惊讶完全没反应过来。 那东西又在他肩上点了两下,裴管家这才回头,只见一根殷红的红绳像是一条赤蛇,吐着蛇信子出现在面前,距离他的眼球只有一毫米不到的距离。 裴管家惨叫一声,往后退了一步,彻底暴露位置。 这时虚云已经放开温久,满脸是被打扰后的不爽,他不耐烦的说:“裴尚,贵干哪?” 看那凶恶的模样,好像裴尚要说给不出他合理的理由就要吃了他似的。 “我......我来找留楚家有点事,”裴管家打了个寒战,结结巴巴的说,“你你们.....在干嘛?” 虚云冷着脸,毫不客气的说:“与你何干,敢跟过来,咬死你!” 虚云咧嘴一笑,露出一排整齐的白牙,笑得裴管家心尖发颤。 龙骨往火山最深处飞去,温久看着留在原地的裴管家慢慢变成一个黑色的点,心里有几分疑问。 他还没见过虚云对谁态度那么差过,第一次见裴管家的时候就说话含枪带棒的,现在又这样不待见,难道是有过节? 穿过岩浆层的时候,这会温久终于看清楚了。骨剑的四周燃起一团赤到发黑的火焰,像是能量罩一样围在四周,岩浆都被它挡在外面,一点也进不来。 这赤火看起来既威风又给人一种极危险的感觉。 自从发现自己不用怕火山里的岩浆时,温久立马八风不动的坐在骨剑上,盯着自己的鞋,他现在不是那么想面对虚云,总觉得怪别扭的。 一个男人,那么爱撒娇,真是让人有点招架不住...... 温久板着脸,强制自己摆出嫌弃的表情。 “宝宝.....” 虚云突然叫他。 温久没有回头,只说:“怎么?” “我冷,”他轻轻的说,“我想.....” 边说着又贴过来了。 你觉得我会相信吗?温久面无表情,你他妈烫得像个炉子一样! 推了一下没推动,温久也懒得拒绝了。 他都习惯虚云这样黏糊糊的动作了。 温久把手掌贴在骨剑上,抚摸了两下,说“你还没断奶吗?” 虚云的声音闷闷的传过来,“我几万年前就断了,现在都不记得是什么味儿了,你记得吗?” 温久:“.......”仙人,请别说这么吓人的话。 龙骨越飞越低,四处穿梭,周围的景象越发美丽惊心,温度也越来越高。 这里怎么可能允许生命存在。 虚云仿佛知道温久想问什么,他撩起温久耳边的头发,轻轻的吹了一口气,说:“这里是留楚家手中的火渊天镜,存在于异时空,和我们来的世界不是同一个空间。” 温久推开他,摸了摸自己的耳朵,面无表情的哦了一声。 他们很快穿过空间门,到达了一处人间仙境,这里的许多东西温久很眼熟,他曾经作为“楚家夫人”,挺着大肚子经过。 想来虚云鸡鸣狗盗的事儿没少干过,他们到楚氏园林半天,大揦攋的闯过许多防盗系统,居然每一个人发现。 温久看着虚云闲云野鹤般的步调,不禁稀奇的眨了眨眼睛。 他们就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在楚家的住下。楚家很大,客厅自然数不胜数,虚云这点也不把自己当外人,施了个小法术,让周围的人自动把他们当成一团空气。 白天的时候跟着虚云参观楚家何处美景,晚上住在六星级酒店见了都惭愧的客房,打坐吐气,修炼真元。 “如今你就是我仙鬼域一派开山大弟子,我要为你取一字,可行?” 虚云站在温久旁边,虽然眼角依然带笑,却站的笔直,犹如悬崖峭边的一道雪松,身上带着淡淡的冰雪气息,有点莫名的凛然和认真。 在温久上一世,字只能在成年之后由自己或者长辈才能取的。而上一世他才活到十三岁,是没有字的。后来莫名其妙的在这边的世界重生,就算成年了也不讲究这个了。 由虚云为自己取字,温久想了想,感觉心里生出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他仰头看了一眼虚云,看到他脸上少有的专注和庄重,突然觉得,他想取就他让取吧。 温久敛目,点头,说:“好。” 虚云笑意渐深,看着温久低眉敛目的模样,在柔和的灯关下越发显得精雕细琢、温润如玉,他咋舌了一下,笑道:“如君二字甚好。” 温久抬头,看了虚云一眼。 如君,温如君…… 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可还喜欢?”虚云弯腰靠近,轻轻捧着温久的脸颊,眼神带着些灼人的热度,“我觉得与你极配,再合适的人也没有了。” 温久微微怔然,过了好一会才拍开虚云的手,虽然面上依然冷冷清清,声音却不自觉的放轻了:“不过是个名字罢了。” 言下之意就是,听你的,我没意见。 虚云被他打了手,并不觉得有什么。久儿现在不记得他,这不要紧,迟早会记得的。他现在不亲自己,这也没什么,自己多赖着他就好,就像从前一样,让他习惯,让他将来再也……舍不得离不开自己。 一转眼,七天过去了,眼看就要上学了。温久再稳重毕竟也是个年轻人,终于有些沉不住气了。 “最近美洲发生多起孕妇假性怀孕现象,孕妇分娩时致死率达到百分之九十以上,依据医科研人员初步判定,不排除出新型传感染病……” 虚云推开门时,温久正坐在沙发上板着脸看新闻,见他来了也没什么表情,只是把电视关了,说:“我明天上课了。” “哦,我已经给你请假了,”虚云慢慢靠近温久,掌心微翻,桌子上多了几道冒着热气的饭菜,单看面相很是让人食欲大振。 温久沉默的坐在饭桌上,虚云这副不急不躁胸有成竹的样子让他心里很不痛快。 每天他一睁开眼睛,虚云就不见了,到了饭点才慢腾腾回来,回来也闭口不言,问他就打太极,短短一个星期他能给自己打一整套陈氏太极拳。 不知道暗地里在搞什么鬼。 温久吃了两口饭,越想越不痛快,胃口全无,干脆放下筷子,拿换洗的衣服进了浴室。 等他擦着头发的水走浴室的门的时候,虚云已经收拾好,若有所思的看着他。 “你生气了,”虚云说,他眉心不自觉的往中间拢了拢,茫然的说,“是因为我陪你的时间太少了吗?” 温久抓着毛巾的手一顿,连个嘲讽的眼神都懒得给他。 “不是吗?”虚云小声啧了一下,说,“一会我们出去逛逛吧,今天唐人街有街会。” 温久睫毛很轻微的颤了颤,没吭声。 “哎呀,我好无聊呀,陪我去好吗?”虚云很自然的拿过温久手上的毛巾,在他头顶上嗅了嗅,然后从头到尾的拂过温久湿润的头发,没一会头发就干了。 虚云的手指虽然看起来很好看,但他的掌心却很宽厚,带着他特有的温度抚摸温久的头皮时,让他的背脊不禁窜起一阵电流。 “好不好嘛?”虚云的尾音拖的长长的,手指慢慢缠绕到温久的肩头,背部,不重不清的揉捏起来。 不得不说虚云的按摩手法很棒,力道正好,温久舒服的微微眯了眯眼睛,心里的火气也泻了不少。 迷迷糊糊的说:“.....好。” 是他不是她 唐人街温久是听过的,在南灵也很有名。据说西方国家非常向往中国数千年渊远的历史文化,特意在西地开发了一条街,传扬东方古典文化。 但温久一直没去看过,也没有想去看的念头。 虚云听到这个回答显然很高兴。他也是前不久才发现温久喜欢让人给他按摩。 那天他为了给他疏通经脉,用灵力按压了温久身上几个关键穴位,当时他的反应也像这样,像是整身毛都给撸顺了,很是乖巧的趴在床上。 虚云心里软成一片,决定亲自动手为宝宝按摩。 可能是因为幽渡的关系,温久的能力似乎在逐渐苏醒。他最近修炼真元的速度越来越快,这才七天,体内的灵气能赶上普通修士半年的速度。 这不是个好现象。 温久现在的身体就是个普通人,欲速则不达,修念速度太快根基就会不稳,将来怕会有大麻烦。 因此虚云每隔一天就会给温久按摩一会,疏通他酸涩的经脉。 温久以为这是修炼必经的一个环节,也没说什么。而且他本人好像还不知道自己的喜好,想来应该是从来没有享受过按摩这种待遇吧。 虚云有些心疼,心想待会逛累了再帮他按按脚足。 西地的唐人街每逢大节必定会举行灯会,他们城市临近一条流域极宽的西尔滨湖,当晚上天会有许多人放荷灯,千里湖波,明灯万盏,很是美妙。 西方人民民风开化,又喜爱扮装,因此在一天的时候会有许多人穿唐装或是古装在街上闲逛,看起来很有年代感。 温久和虚云就混杂在里面。 两个长相不俗的帅哥,身形高挑挺拔,随便往哪一站都特别吸引视线。特别是虚云,他穿了一件雪白的广袖道袍,长发飘逸,眉目如画,特别像个不经意间闯入人间的出尘谪仙,不少小姑娘都拿出手机偷拍他。 而头发才刚刚冒出点头的温久冷着脸不耐烦的站在他旁边,特别不协调。 尤其是温久穿的还是普通的t恤运动裤。 温久目光四处扫了扫,周围摆着小摊,卖一些小东西,荷灯,彩灯,题诗灯……还有各类小吃,画糖人,冰糖葫芦,…… 冰糖葫芦。 温久目光顿了顿,径直走过去买了一根。虚云眼巴巴的看着他把最上边的那颗色泽鲜红的糖葫芦放进嘴里,吞了吞口水。 温久扫了他一眼,“想吃?” 虚云立马点头,温久看了他一会,随即恶劣的笑了,“想吃自己买啊。” 说完就不管不顾的去下一家继续吃。 虚云在原地呆愣了一会,颇为无奈的笑了笑,叹了口气,跟了上去。 跟了好几家之后,绕是温久这般淡定的人都有些不淡定了。凡是他往嘴里送什么,虚云的目光都会跟过来,湿漉漉的可怜兮兮的,很像一只被主人撇在一边的猫。 罪恶感就这么慢慢的溜进温久心坎里。 啧。 “老板,要两份烤鱿鱼。”温久用手机在摊位旁边的二维码上扫了一下,站在一边等。 余光在虚云脸上瞥一眼,这厮的眼睛弯的都快看不见了,正暗戳戳的往烤架上瞄,感觉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一串烤鱿鱼而已,至于那么高兴吗? 温久忍不住把他和隔着玻璃墙偷看小鱼干的小猫联想在一起,不自觉的勾了一下唇。 现代科技发展异常迅猛,虽然每个国家的货币值可能有所不同,但网上支付可以将两者自动换算,虽然方便,但贵还是贵。 欧元和rmb汇率相差太多,这一晚上下来至少花了温久好几个月的生活费。 “.......”靠自己养活自己的温久感觉他的钱包要被虚云吃哭了。 温久看了虚云一眼,觉得这家伙是绣花枕头一个,中看不中用,赚钱这事儿害得靠自己。 回去多找份兼职吧,这么能吃,怎么养得起。 温久叹了口气,嘴角却微微往上挑了一点。 虚云正在猜灯谜,温久已经手上已经挂满了花灯,但他还要猜,老板一边擦汗一边说:“客官,咱们这儿的灯谜都让您猜完了,要不您去别家试试?” “就猜玩啦?”虚云指着摊位上最大的哪盏荷灯,说:“哪盏灯我还没猜呢。” 虚云指的哪盏灯的确好看,不仅是店里最大的,它的做工也最是精良,灯的四个面画有穿着不同服饰的古典美女肖像,笔工精细,人物流畅生动,美人的一颦一笑恍若近在眼前,让人一睹便失了心智。 温久眸中闪过一道紫光,稍纵即逝。 他窥见灯上女子的眼睛似乎动了一下,又好像是他的错觉。温久这回将灵力汇聚双眼,却还是没有从这个灯上看到一丝黑气。 奇怪。 温久扯了扯虚云的袖子,虚云没有回头,只是用他那滚烫的手掌怕了拍温久的手背,示意他自己有数。 “店家,你怎么不说话了”虚云笑眯眯的看着老板。 这家猜灯谜的店子靠近唐人街的尾端,前边还有一个拐弯的巷口,位置偏,按理说游客不太容易找到这儿,但这家的生意却做得很好,刚刚虚云带着他来这儿的时候店里已经来了不少人,猜中的少,反而进店买灯的人多。 这么一看,这家店子里的荷灯好像也有些不一样。 老板听见“最大”这两个词,汗又下来了一些,他擦了擦,说:“客官,那灯是不能卖,我要是卖了,回家和老婆交不了差啊.....” “哦....”虚云语气亲切,“这灯是你夫人做的啊,手真巧。” “是啊是啊.....”老板忙点头,“您看您手上都这么多灯了,肯定够放了呀!” 虚云看了老板一会,嘴巴微微嘟起,可怜兮兮的说:“可是我就喜欢这一盏,我的爱人特别喜欢灯,我想把它送给他,他很快就要过生日了.....” “he?” 老板愣了一下,不知道想到什么了,他犹豫了一下,咬了咬牙把灯送给他们了。 温久微微挑眉。 虚云接过灯,笑容堪称和煦,他递给老板一枚翡翠玉石,说:“谢谢老板,家里是做这个的,您把这个挂在门口讨个财运.” 老板很不好意思的接下,西方矿物稀缺,玉石珠宝在这儿特别珍贵。 老板说的是英文,虚云说的是中文,两人又站在店里鸡同鸭讲半天,交流居然好不费劲。 从来没有谈过恋爱的温宝宝同学平生第一次给人提东西,对象居然是个硬邦邦的男人。 他面无表情的从虚云的后脑勺上移开,看向虚云手上的灯,不知道这人葫芦卖的什么药。 走出灯店好远之后,温久不冷不热的开口,“送爱人?he?” 虚云闻言一愣,“黑衣?黑翼?”,目光茫然的看着温久。 “.....”温久被噎了一下,干巴巴的说:“没什么。” 虚云显然也清楚此黑翼非非彼黑翼,但前面俩字他还是懂的,“我瞎说的,我见店主手中带着对戒,情绪紧张的时候就会看着它,想必十分在乎他的爱人。” 温久敷衍的哦了一声,他其实想知道的是为什么店主会把虚云口中的ta听成“他”而不是“她”。 与灯共情 西尔滨湖畔,一少年手握红线,穿过数盏翡色荷灯,一白袍男子长发飘逸如墨染,倚立于少年旁侧,手提一盏美人灯,二人无话,赏月赏灯赏美人。 “这灯有什么问题?” 良久之后,少年率先开口,声音是与年纪不相符的低沉,却很是悦耳。 白袍男人闻声回首,眉目款款温柔,却问:“你看这上面有什么?” 温久漆黑的眸子盯着他手上的灯看了许久,无果,反倒是被持灯人白玉似的手指,吸去视线,他微垂眸,说:“什么也没有。” 虚云微微一笑,没说什么,只说:“放灯吧。” 然而温久身上并没有用打火机,但他也知道虚云有他的法子,只管听他的,将红绳上的荷灯取下,小心翼翼的放在湖面上。 温久每放下一盏灯,方置水面,荷灯便应约似的亮起来,好像是有了自己的生命一般。 温久微微睁大眼睛,清澈的眸子照进暖黄色灯光,整个人像是蒙上一层光边,显露一点玉面菩萨的慈悲味儿。 明灯万盏,明明灭灭,可有一盏是为他留? 温久想自嘲一笑,却发现自己连勾动唇角的力气也没有。 夜色迷蒙,凉风习习,湖面勾起一个个小小的涟漪,远处的水草随风而动,飘荡无所。温久突然想起尤渡刚来时在班上的自我介绍,“无根无垠,只为一个约定”。 自己又何尝不是,身如浮萍,随波逐流。 “宝宝——” 温久手指微微刺痛,原来是他将刚刚放出去的那盏灯圈在手里。 温久有些迷茫,这灯已经飘到湖中央了啊,他是怎么能拿回来的。 虚云在他头顶轻叹一声,“你在想什么?” 他握住温久的手指,手心热烘烘的,十指柔若无骨:“我在这里,不会老不会死,也不会消失。” 手上的灼痛被含住,指腹触到一片柔软之地,温久脸轰地红了,“你干什么!” 虚云温软的舌肉在烫伤的位置舔了一下,并没有停留多久,他看着温久眨了眨眼睛,说:“舔伤口啊,我的口水可是很值钱的。” 温久的目光锁定在他嫣红的唇上,水光潋滟,眼神猛地一沉,狠狠抽回手,“你放屁。” 虚云:“。。。。。我哪有。” “你为老不尊。” “.......我那么英俊潇洒,你说我老?” 温久转回头,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把你嘴边的口水擦擦,恶心死了。” “.......” 虚云僵硬的抬起袖子,正要往嘴上抹去,突然想到什么,颇为调皮的弯了弯眼角,“你手上还沾着我的口水呢,怎么办?要不剁掉?” 只见温久丝毫不为所动,背影依旧挺拔,只是虚云刚刚舔过的那根手指微微颤动,他真的很想把这个王八蛋扔进湖里。 放完最后一盏荷灯,温久在湖边站了一会,重新捡起刚刚的话题,“这些灯并不普通吧,就这样放了没关系吗?” 虚云摸了摸刚刚从店主那里讨来的盏美人灯,那面糊纸上的美人眼睛眨了眨,很是娇羞的红了脸。 温久眉心微拢,语气也冷了下来,“你手上的是个什么东西?” “还能是什么,就是一盏灯啊,”虚云取下灯上的挂坠,手掌微微向内,指点倏地亮起一簇火焰。 过了一会儿,火焰熄灭,灯缓缓亮起,四面美人开始慢速转动,眉眼在灯火的照应下格外明艳,可以看出这是同一个女人的模样。 “还记得我说过,万物皆有灵,”虚云提起灯,看着温久,灰蒙蒙的桃花眼染上一丝暖意,“这灯便是这样。” 温久微微沉吟,“灯灵?” “不算,”虚云摇头,“就是身上寄托了主人太多的愿念。” 温久眉梢微动,“是什么?”稍加思索,记起刚刚卖灯的店,位置实在不算好,于是说:“求财?” 虚云笑了笑,长长的发丝随风飘动,“大概吧,作为店家老板的爱人,看着爱人整日为生计愁眉不展,每每做灯的时候,她会想什么?这个除了当事人谁也不知道罢。” 温久答不上来。 “也把这盏灯放了吧,”虚云把灯递给温久。 温久低头看着灯上的画,总觉得不会是求财,如果是这样俗透了的理由,灯是不会理她的。 他伸出手,接过它,眼前的画面却陡然变化,眼前出现的是一间很黑很小的屋子。 看起来更像是一间地下室。 温久的眼中映照出一张人脸。是个英俊的外国男人,头发接近白金色,长,卷。眼睛是天空的颜色,很是漂亮,他正温柔的摸着温久的脸。 “......” 要不是从男人的眼睛看到自己现在是一盏灯,他真的很想拧断他的手指。 不,现在也很想。 “灯啊我的宝贝,希望你能让埃里克高兴,他最近总不高兴.....” “我的灯啊,我的孩子,多么希望大家也能看见你,要是你能带给大家幸福,那我就太高兴啦....” “埃瑞斯今天又不回来,好寂寞......” 放眼望去,小小的地下室,林林总总摆满了数十盏灯,各式各样,却各领风骚,而温久附身的这盏灯却是最大最吸引人的。 但眼前的这个男人,才是最耀眼的存在。 温久感觉自己的心被涨的满满的,仿佛要溢出来的,对主人的爱意和哀愁。 温久微微闭上眼睛,陌生的情绪让他很不舒服。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听到 “啊——” 声音十分短促,带着忍耐。 温久猛地睁开眼,立刻傻眼了。 “嗯——呀啊……别嗯.....” ...... 我操? 温久内心绝望的骂出一句脏话。这冲击力比看了一万部小黄/片带来的还大! 旁听一夜春莺啼鸣,温久才从共情中醒来。 心中一万匹草泥马奔腾不息,外国佬的精力真他妈好。 “看见什么了?”虚云站在温久对面,正笑颜灿烂。 温久心里一阵躁动,语气很是不耐,“和你说的差不多。” 这些灯的愿望就是希望人们能看到它们,能让人发自内心的感到幸福。 他轻轻将灯放在水面,看着它渐渐追上其他的荷灯,尽情招展它的美丽。 “你说会有人看到它们吗?” 许久之后,温久才低声开口。 “会的,”虚云回的很快,“一定会。” 温久没说什么,静静看着他。 突然温久感觉背脊一凉,飞快回头看了一眼。 一个穿着红色旗袍的女人一只手上抱着一个可爱的宝宝,另一只手牵着一个小女孩,那女孩穿着粉红色小裙子脚上登着一双小皮靴,步调轻快的走在前面拉着女人向前。 温久看到他们身体里冒出大量黑气,忽然小女孩步子停下来,正要回头,温久本能的转过头,和她的视线错开了。 恰好对上虚云浅灰的眸子,他像是什么也没发现似的看着温久,笑了笑,说:“走,咱们换个地方看。” 温久迟疑了一下,跟上去。 虚云说的换个地方竟然是一座山顶,这里已经来了许多观灯的客人,很是热闹。 靠栏杆边站了一会,温久才低声开口:“你看到鬼婴她们了吧,为什么放过她们?现在不是朔夜,情况不是对我们有利吗?” 虚云轻轻笑了一声,十分放松的倚在石栏上,“你看到的是她们的分/身,那个小家伙精的很,不会轻易显出本体,更何况,”虚云捏住温久的手腕,目光停在他的虎口处,“你瞧,阴毒是不是淡了很多。” 温久依言看了一眼,原先扩散的阴毒被虚云封在整只手掌,但现在已经缩回虎口边缘,并且也快消散了。 “什么意思?”温久说。 “那个女人快不行了,”虚云在温久手指上捏了捏,温久的手指总是冰凉的,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他轻轻的将整个温久的手包住,嘴里漫不经心的道:“最近不是有很多孕妇出事了么,连刚满三个月的胎儿都不放过,看来它很焦急啊。” 温久被他的话吸引,忘记把手指抽回来,陷入思考。 “你是说张璇滢快死了?” 虚云笑了笑,打了个响指,湖面上的荷灯像什么驱使着,开始有序的动起来,“她已经死了,那天张璇滢的魂魄被鬼王的煞气重伤,能坚持到现在都是鬼婴的功劳。” “不过,她对这对母子倒是死心塌地,”虚云小声感慨。 湖面上的所有的荷灯围着温久他们刚刚放出的那盏巨大的美人灯,慢慢形成了一排字: 云念君子,温其如玉,美人如厮,何否共赏 温久他们现在站的山头,被修成一个巨大的广场,为供游人观灯。广场的正中央放着一面巨大的银幕,播放的内容都是湖面镜头捕捉到的画面,就为了游人们能看的更加尽兴。 湖面明灯何止上万,开始的时候四处散落如天上星子,现在却无形中的一双手推动,这一排字的旁边是一副由众多荷灯摆成的美人倚桥赏月图。 真的你在桥上赏风景,看风景的人在远山看你。 真的是一定会被人看到。 “云念君子,温其如玉,美人如厮,何否共赏——这是工作人员的暗箱操作吗?牛逼啊....” “你看到中间那灯了吗?就是那个美人的眼睛,好大呢,哇!镜头拉近了,这盏灯真漂亮!” “你发没发现,灯围成的美人和这盏灯上画的女人很像啊,我靠了,工作人员太强了!” “妈妈,灯……我要灯玩儿。” ......... 温久看着微微起浪的湖面出神,清风撩起虚云的一缕发丝,轻轻贴在温久眼睫,他眨了眨眼睛,伸出手揪住,虚云倒吸了一口凉气,“轻点儿,很疼呢。” 温久:“.....”请你不要这样说话。 “回去吧,”虚云说。 跟着剧本走 在楚家的府邸又呆了七天,终于迎来朔月之夜。 不知道是不是温久的错觉,这天夜晚的风似乎透着一股阴冷。经过半个月来的日夜苦练,温久体能的灵力积累的越来越多,他现在已经能将缩小的古剑放大,还能让它在房间里穿梭,不过还不能完全御剑飞行。 温久心里还是有些小小的遗憾的。 月如钩,黑云蠢蠢欲动。 温久和虚云躲在一株繁茂的菩提树下,因为现在正值秋天,浅白色的花朵散发浓郁的香气,格外沁人心脾。温久的眼睛正一错不错的盯着树前的房间,这是张璇荧的姐姐张璇婉的房间。 房间亮着灯,依稀可以看到一个女人的影子,她似乎在翻书,时不时的听见哗啦哗啦的声音。 不亏是西地有名的佳人才子,爱好也那么文艺。 “这个张璇婉倒是个温柔的女人,”虚云的声音在温久的识海响起。 他能透视,估计张璇婉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掌控中。 温久没说话,抬头看了一眼月亮,总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楚家家主今天也不回来吗?”温久说,“按理说他应该也能猜到鬼婴的意图才对。” 自从温久他们来到这里,就没见过楚钰,他似乎很忙,连怀有身孕的妻子都顾不上了。 “他当然知道,他就等着这一天呢”虚云说,“鬼婴这般肆无忌惮的杀人,明摆着冲着楚家这个孩子来的。” 温久若有所思的看着虚云,说:“我不明白,鬼婴为什么一定要吃楚家的胎儿。” 当初鬼婴想吃苏晴,温久倒是想得通,因为苏晴身上的灵气重,想吃她无可厚非的。鬼婴喜欢吃婴儿,这个也是有迹可循,有可能吃啥补啥,或者小孩对他来说特别美味?但为什么一定是楚家的婴儿,这其中肯定存在什么联系。 虚云意味深长的看了温久一眼,“因为楚家直系中有一滴神血。” 温久猛的睁大眼睛。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一阵慌乱的脚步声打断。 转身一看,刚刚还提到的楚家家主现在正带着一票保安,把温久他们围了个水泄不通。 楚钰一身西装,黑色皮鞋上还沾着泥土,英俊的脸上是无法掩饰的疲倦。看来他是刚办完事回家,一回来便发现宅子里闯进了人。 “你们是什么人?”楚钰微微抬起下巴,一举一动皆有位居上位者特有的倨傲。细长的凤眼在两人身上扫过,最后停在温久脸上,他眼睛倏地睁大,看起来很是错愕,“你....是何人?!” 这句质问很是短促,还带着浓重的颤音,好像活见鬼似的。 温久皱了皱眉,这句话怎么听来这么耳熟好像很多人在第一见面就会这样质问他,带着强烈的感情。 虚云站在一旁不言语,笑眯眯的看着来势汹汹的众人,看到楚家家主惊慌的神色,笑的更欢了。 笑个哈皮,温久不悦的瞪了他一眼,只能硬着头皮和楚钰对视。 这厮的眼神很是复杂,除了质疑之外隐约还有些兴奋,就好像追星粉丝眼里的那种狂热? “你看他像谁?”虚云轻飘飘的撂下这一句话。 话音刚落地,挂在温久脖子上的骨剑忽然脱落,“咻”的卷起一阵肃杀之气,夹杂千万落叶,钻入云霄,隐于乌云残月之中,露出一截龙尾,口中发出狂野的咆哮声。 众人本能后退,脸上露出惊惧之色。 除了楚钰。他脸上的狂热愈加明显,眼神亮的灼热,嘴里艰难的吐出两个字:“龙骨。” 温久不动声色的看了虚云一眼,用眼神追问:“你这又是唱的什么戏本?” 虚云耸了耸肩,脸上露出一个无辜的表情,用密语对温久说:“待会龙骨再咆哮的时候,你就握住它,我已经和它说好啦!” “......”大佬,我的演技真的不行的。 一声更加雄浑的咆哮从头顶上空传来,叫的温久耳朵嗡嗡的叫个不停,他抬起头,看见全身缠绕着红黑烈焰的龙骨,无奈,举起手,作出一个虚握的动作。 又是一声龙啸,龙骨的火焰化作一条威风禀禀的赤龙朝着温久盘旋而下,温久漆黑的瞳孔被它庞大而明艳的身影占据,再也容不下任何事物。 这条龙,可真漂亮啊。 握住龙骨的那一刻,温久感觉全身上下的灵气正被它快速吸取,仿佛下一秒就要枯竭,但下一秒过后,他的身体里有能挤出一些灵力滋润自己的经脉,和提供龙骨吸取。 “哇啊啊啊.....”楚家的保镖打手们惊叫出声,不少人吓得差点尿裤子,脚肚子在打摆子,“这这是真龙,我靠,赤龙啊.....” 温久怔然,嘴角勾起一淡笑,另一只手掌抚摸龙骨上烈烈赤焰,一点也不烫,反而很温暖。 “噗通.....” 西地大名名鼎鼎的留楚家主,对着眼前这个年轻的男人跪下了。 没有人料到这种情况,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跟着跪下。 温久挑起一边的眉,偏头看了虚云一眼。虚云微微一笑,显然是在计划之中。 楚钰跪在地上,脸上满是凝重,似乎有话要说,但顾及到有这么多外人在场,只好绷紧脸上的肌肉,平视前方,连温久的眼睛都不敢直视。 四处一片死寂,温久没动,其他人也并不敢动。 温久好像突然明白虚云为什么那么喜欢装逼了,感觉还不错? “你起来吧,”温久叹了口气,“我都比你小一轮了,你跪我干什么。” 楚钰闻言微蹙眉。 最后还是慢慢站了起来,拍了拍西装裤上的灰,眼神中的狂热褪去不少,淡淡吩咐:“你们都下去吧,这二位是我们楚家的上宾。” 他抬眼看向张璇婉的窗口,发现她正站在玻璃窗边望向这边。也对,这么大的动静必定会被惊动,见自己夫人眼中流露出温柔的担忧,他微微点头。 张璇婉人如其名,温婉自持,不该问的从不多问,见自己丈夫无事,她放下床帘重新拿起书看,只是再也没有一个字能进她的眼里。 不能出这个房间,这是楚钰对张璇婉的最后一句话。自从知道自己再次怀孕,三个月来,张璇婉在没出过这间屋子,食物由专人送过来,想看什么书也有人每日替她拿来,倒是比坐牢好一些。 张璇婉自嘲的笑了笑,自己是不能这么想的。 就算见不到钰哥哥也没关系,这都是为了自己和肚子里的孩子。 窗外树影婆娑,倒影在窗帘上,像一只只张牙舞爪的长角怪物。张璇婉看了一眼墙壁上的钟表,还差一格便是子时。张璇婉内心十分平静,慢慢躺在床上,眼睛盯着跟着钟上的指针。 她有预感,今晚能见到妹妹了。 眼角划过一滴泪,是高兴的。 “咚咚....” 在夜深人静中,门突然从外面被人敲响,张璇婉心头重重跳动一下,轻柔的开口:“谁啊?” “婉婉,是我。” 张璇婉眼睛闪过一丝亮色,立刻扑上去把门打开,多日不见得爱人正站在门口注视着她。 “你瘦了,”张璇婉抹泪,轻声细语道:“这段时间很辛苦吧。” 不得不说,漂亮的女人连哭起来也是这么美丽动人,虚云摸了摸鼻子,看起来很想走过去安慰安慰美人。 温久倪了他一眼,嗤笑了一声,没说话。 楚钰一把搂过张璇婉,有些疲惫的说:“今日有高人相助,你不用怕。” 张璇婉点头,很小声的说:“我不怕。” 温久看着这两人的互动,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这二人琴瑟和谐,根本插不进任何人,可想而知,当初妹妹张璇萤处在二人当中该有多难受。 虚云倒没有温久想的那么多,他在房间里外走了一圈,微微点头:“这个阵法是你设的?” 楚钰对虚云这种装逼如风的人,其实并没有多大好感,但眼前这人虽然行为举止颇为傲慢,但多少还是有些本事。就冲着他这份有本事,楚钰对他还算客气,“是我设的,但还远远不够,只能看天意。” “呵呵,”虚云低低的笑了笑,“好一个天意,窗口那颗菩提树是神树菩提的种子种的吧?你心倒是诚,佛祖也被你感动了。” 楚钰没说话,他刚刚换了家里的蚕丝布袍,虽然是短发,但也看起来有气势多了。 也不知道他做了什么,张璇婉已经睡着了。 “动手吧,”楚钰说。 虚云看着他,突然正色道:“我要确保东西还在你手里。” 楚钰嘲讽的勾了勾嘴唇,还没开口,只听虚云凉凉的说:“别装逼,小心我揍你。” 温久:“.......”好大的脸。 楚钰恼羞成怒的冷哼一声,将一个红色的珠子抛给温久。 温久本能的接住,面无表情的说:“还有十分钟就12点了,不然你们再互相吐点口水?” 虚云啧了一声,咬破中指在空中划了一道符,与往常不同,虚云这次画符是一笔一划勾勒的,分外郑重,也格外复杂。 足足花了五分钟,这道血符才算完成,温久看着这占据整个版面的符咒,心想虚云这次算是大出血了。他看了一眼手里的珠子,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就是颜色特别漂亮,散发着淡淡的红光。 符咒已经印在张璇婉身体上,楚钰微微松了一口气。 “楚先生,”温久淡淡开口,“能问您一个问题吗?” 楚钰神色有些奇怪,说:“但说无妨。” “你当初为什么要迎娶张璇萤?” 楚钰有些讶异的看了温久一眼,似乎没料到温久会问这个问题,他沉吟一会,说:“这是她们姐妹设计好的。” 楚钰神色淡然,“楚家和张家从小有婚约,娶大娶小,对我来说区别都不大,最后上花轿的是姐姐那便是姐姐,至于后来.....” 他没有再说下去,温久大概也能猜到。姐姐的孩子流了,觉得对不起丈夫,妹妹又始终放不下姐夫,于是两姐妹一拍即合,搞出一出未婚先育的戏码,真不知道该同情谁比较好。 “叮咚叮咚.....” 墙上的铜钟敲响12下后,房间里的温度瞬间下降了。 ※※※※※※※※※※※※※※※※※※※※ 求收藏求收藏! 这下真的栽了。 大概是灵异事件都伴随着电压不稳的情况发生,温久他们呆着这个屋子,所有的灯泡开始很争气的发出滋滋的电流声,一闪一闪,加之窗外被狂风吹得沙沙作响的树叶,很有3d惊悚片的视觉效果。 虚云眼睛微微眯了眯,“来了。” “咚”的一声,巨大的撞击声敲打着所有人的神经。 这声音颇为怪异,像是冻紧的肉块撞击冰箱的金属门发出来的一样,很是沉闷。 “咚....咚咚.....咚咚咚....” 撞击声越来越密集,像是玩接力游戏,一下一下撞在心口上,心也跟着跳的越来越快,像下一秒就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温久不适应的皱眉,这时虚云突然靠过来,一只胳膊架在温久肩上。 肩上的重量好像突然将那颗悸动的心脏压下去,那种想要干呕的感觉终于慢慢消去。 “看来天意没有站在你这边啊,”虚云惬意的半搂着温久的肩,很不走心的说:“不出三下,它就能破门而入。” “......” 楚钰没说话,脸色苍白的看向那扇摇摇欲坠的门。 “咚.....” 这撞击声就像是重锤般敲打着楚家家主的背脊,只见他的身体随之弯曲,很快又重新坐直。 楚钰慢慢站起来,眼神灼热的看向温久,一字一顿道:“苏河大人,楚某不求别的,只望您看在楚家兢兢业业数千年为您,为这天下苍生守住结界,可否为请您替楚家留下一点微薄的血脉?” 说着他竟是直接跪了下去。 温久被他的动作一惊,习惯性皱眉。 “嘭!” 就在这时,门突然碎成粉末,一团白花花的东西不由分说的扑向床上,原本只有牙肉的位置已经长长细细密密尖锐的獠牙,对着张璇婉微微凸起的肚子咬去。 “呀啊啊.....” 鬼婴再次惨叫出声。 “小东西,你当我是死的吗?”虚云手里捏着一根长长的红绳,笑容和煦,只是眼神有些冷。 鬼婴刚触到张璇婉的皮肤立刻被弹了出来,又被虚云重重的抽了一下脸,她双目瞪的溜圆,但看表情其实是有些懵逼的。 等她看清看清打她屁股的是谁时,嘴里爆开一串脏话,“叽里咕噜xxx........操!又是你!臭道士,阴魂不散,我要撕碎你!” 忽然一道火焰从鬼婴的头皮上擦过,她头上仅剩的几根胎毛被烧得一干二净,鬼婴哇的一声哭出声来,极为尖锐。手握龙剑的温久瞬间感觉血气翻涌,齐齐冲着脑门上去。 完了,可别脑溢血,他还那么年轻,不想死。 心里虽然这么想,行动却十分利落,刚刚那一劈就是温久砍过去的,目标就是鬼婴的脑门,可惜鬼婴太狡诈,只烧了几根毛。 鬼婴身形暴涨,眼看着快长到温久肩膀高了。 温久极为熟练的使着龙骨,一招一式,行云流水,火光剑影,招招致命,眼看着鬼婴被逼的节节败退。 他太久没有这样完整的使出一套太苍剑法,久到他都以为自己要忘了。 温久临空挽了个剑花,剑锋暴起一股黑红色的业火企图将鬼婴吞噬。 但鬼婴却不是个好相与的,她虽然顾忌温久手上的龙骨,却明白持剑者本身脆的很,她冒着被骨剑刺中的危险,一掌照着温久的心脏位置拍去..... 却在下一刻发现自己的手掌没了,鬼婴脸上有一瞬间滞涩,断口位置喷出大量紫红的血液,温久瞳孔微微皱缩,下意识用手挡住脸。 烧了几根毛都要鬼喊鬼叫的鬼婴,这会竟然很安静,它看着自己的断掌甚至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用小孩特有的童声甜甜的说:“原来你怕血啊——” “糟了!”缠绕在虚云身上的赤蛟绳瞬间朝着鬼婴飞去,但还是晚了一步,天花板上突然炸开朵朵血浪,无数婴孩的尸体像是被什么力量扭曲,跟榨汁似的血流如注,整个屋子变成一片血海,温久脸上身上全是血,每一块地方是干净的。 虚云呼吸一滞,轻轻将温久拥入怀里,怀里的人眉心紧蹙,紧闭双眼,泛白的嘴唇抿的死死的,身体在轻微的颤抖。 虚云一时有些分辨不出到底是自己的手抖,还是温久真的在发抖,“宝宝,宝宝,没事了,很干净,你很干净,真的.....” 周身血雨痴缠,却半滴也没有溅在虚云身上,他身上的袍子依旧如雪般白净,泼墨般的发散落在温久苍白的脸上,更衬得眉眼间无双的风华。 “宝宝……宝宝,苏河,苏河,不要,”虚云小声的呼唤,慌乱的拍打温久的脸,嘴里喃喃的念着苏河,几乎要魔怔了。 “是我错了,是我不该太贪玩,苏河我错了,我错了......”虚云仙人此刻哪有半分从容的样子,眼看着就要哭出来,他无措的叫着苏河的名字,就像小时候,只要每次犯错了他这样念他的名字,他就会原谅自己。 “咳咳咳....” 温久一口气呛出来,眼泪立刻从眼角滑落,鼻腔出充斥着初雪时分特有的香气,冷冽清香,让人着迷。 咳嗽了几声,温久半睁着眸子,水光潋滟的注视虚云,“知道哪里错了?” 虚云嗷呜一声扑进温久怀里,狠狠的撞上温久的锁骨。 温久无声呲牙,在心里骂娘。 叹了一口气,手掌温柔的抚摸着虚云油光水滑的长发,淡色的嘴唇有意无意的擦过虚云的发丝。 温久眼神飘忽的看着眼前猩红一片,心里却近乎麻木。 不妙,真的不妙。 这下真的栽了。 “姐姐!”窗户的玻璃彻底碎了,一个球状的事物哭嚎着向鬼婴撞去。 鬼婴此时被赤蛟绳穿成马蜂窝,已经惨叫多时。 温久后知后觉的看了鬼婴一眼,只听她全身没有一块好肉,却依旧对着肉球咆哮道:“蠢货!别碍事!快滚!” 温久把目光移向张璇婉的床上,看见她正睡得酣甜,外界的一切似乎并没有影响到她。顿时松了口气,虽然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意楚家能不能留后这个问题。 但楚家家主刚刚的那番泣血之言,不能不让他有了恻隐之心。关于自己和苏河之间的关系,他要自己慢慢查清楚…… 至于这个肉球,温久目光顿了顿,伸手拍了拍虚云的背,“你还想趴多久?先把问题解决在说。” 虚云不情不愿的被温久推开,灰蒙蒙的眸子湿漉漉的,带着一点迷离,眼圈周围泛着粉红,像是沾着雨珠的花瓣,连带着鼻尖也红红的,瞧起来可怜兮兮的。 温久一看,心里那块地方蓦的变得柔软起来。 鬼使神差的,他突然很想亲亲虚云那双漂亮的桃花眼。 完了,真是要命了。 温久强迫自己看向别处,脸上虽然依旧没什么情绪,只是声音变得有些温柔,“快去吧,我不想再看见有胎儿被吃了。” 虚云朦胧的桃花眼瞬间变得清明,眼角微微下垂,从中泻出一丝冷意。 仍在咆哮的龙骨在房梁上徘徊一圈,瞬间被注入一道强盛的灵力,它发出餍足的一声怒吼,瞬间化成一条足足有整间屋子般大小的赤龙,全身冒着猎猎业火,盘旋而下,直冲着鬼婴去了! 原本绑在鬼婴身上的赤蛟绳见鬼似的一哄而散,鬼婴仰头,危急存亡的关头,它从嘴里爆发一阵比声呐还要恐怖万倍的尖叫,特殊材质建造的房顶被震塌了,大块的钢筋水泥、房梁房柱四处倾倒..... 龙骨被鬼婴口中喷处的像是黑泥一样的东西黏住,这东西像是在渐渐蚕食龙骨身上的灵力。 “大意了,”虚云咒骂了一句,单手夹着温久的腰掠出房间,然后反手甩出一道飓风将乱石刮走。 放下温久的时候,他很轻微的后退一点,却还是被温久发现了。 虚云的脸上带着倦容,虽然极力掩饰,但他的眼睛却骗不了人。 温久蹙眉,没有拆穿他。 龙骨身上的火焰越来越少,鬼婴嘴里吐出来的黑色物质不知道是什么,竟然把它弄的如此狼狈。 但看的出来龙骨的脾气也很大,只要找机会释放业火,就会不死不休的缠着鬼婴,鬼婴身上已经染上不少红的发黑的业火,此刻正在地上打滚。 “姐姐!”小肉球居然在这样的情况下毫发无损,连滚带爬的滚道鬼婴身边,“姐姐!琮儿不要报仇了,琮儿不想吃弟弟,琮儿想娘亲,想和姐姐在一起,呜啊啊啊.....” “滚开,别靠近我!”鬼婴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一个穿个红罗轻衣的小姑娘,慢慢从地上爬起来,看着眼前这团哭的快要闭气的小肉球,眼神有些恍惚。 “我就算死也要漂漂亮亮的死,”鬼婴说。 “姐姐,”肉球叫了他一声,“琮儿不要你死...……琮儿不要,娘亲!” “娘亲你在哪.....” “嘘——”鬼婴做出一个禁声的动作,“别让人听见了!” ※※※※※※※※※※※※※※※※※※※※ 收藏呀收藏呀~ 接下来就是咱们温久宝宝a翻全场,把虚云这样这样那样那样,教会之后却被反压的环节,泥们真的不想看吗!! 逆天改命 霎时间,肉球安静下来。 变成女孩的鬼婴全身被业火烧的滋滋的冒着黑气,她却好似全然不知,一双空洞的大眼睛直直的望着远方。 突然,鬼婴的眼睛猛地亮了起来,猎猎的火焰照在她娇小的脸庞上,越发明艳动人,“成了!” 她冲着肉球喊道:“琮儿,去!” 这一句话像是裁判手中的发令枪,肉球刷的一下冲着张璇婉的肚子奔去! 虚云像是感觉到了什么,猛地爆喝一声:“赤蛟绳——” 躲龙骨躲得远远的赤蛟绳听到命令,瞬间出动。 温久看过去的时候,虚云用来系头发的红绳,正在拉长拉大,同时分化成无数条一模一样红绳,满天的红绳凝成一条巨蛟,在空中翻滚了一圈,戾气横生的张开嘴。 温久甚至看到了它幻化出的本体虚影形态——双眼散发着危险而妖艳的深红色的光,姿态狂傲好一条桀骜不驯,妖气冲天的黑蛟! “瞎秀什么秀!不知道死了多少年了,”虚云毫不留情的戳穿它,“你给我把她绑了,别让那个球滚进去!” 黑蛟委屈的嗷呜一声,甩了甩尾巴,倏的一哄而散,由威风八面的蛟龙变成了一窝倾巢出动的毒蛇,档次低了不只一两点,但它还是很敬业的朝着床上的张璇婉飞去。 成千上万的红绳将张璇婉绑了个密不通风,连嘴和鼻子都堵住了。 及时的把正往张璇婉身上滚的肉球挡在外面。 “蠢货!” “蠢材!”虚云和鬼婴同时骂道。 不过虚云后面还跟了一句,“你倒是给她留两个鼻孔出气儿啊。” 被捆成木乃伊的张璇婉开始挣扎,赤蛟绳动了动,给她留了两个鼻孔。 “你干什么?!” 距离张璇婉最近的楚钰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的措手不及,一言不合绑架我老婆?这特么和说好的不一样啊! 虚云没顾得上和他解释,隔空画了一道符拍向张璇婉,结果直接从她身体里穿过去了! “麻烦了,”虚云拧眉,看向一旁自身难保却仍然一脸看好戏的鬼婴,忍不住道:“她是你老母吗?你这么孝敬她?” “你放屁!”鬼婴被他破坏了计划,气的发抖,直接赏了虚云几只婴儿,肥肥胖胖的小婴儿身上还挂着污血,实在不适合好生接待。 一直在旁边没吭声的温久突然道:“中间那个,接住它!” 虚云:“……” 他回头看了温久一眼,见他不是开玩笑的样子,只好硬着头皮伸手把中间那只最胖的抱住,剩下的两只被反弹出去了。 温久挺稀奇的看着虚云,心想这防护罩还有酌情依照主人意愿行事的? “快把我给你的聚灵瓶拿来!”虚云双手举着这个婴儿,两条长眉死死拧着,看起来嫌弃的不行,他唯恐温久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又加了一句“就是装着何仙凤残魂的那个,让他们奶孙俩趁早团圆!” 温久拿出聚灵瓶,嘴里念了一句咒语将这小婴儿的魂魄进去。 刚刚鬼婴把它扔出来的时候,温久特意留意了它们的足底,刚好这个小家伙脚板上有个和何奶奶孙子一样的胎记。 这趟没白来,温久松了一口气。 这厢安置了何奶奶的孙子,虚云终于亲手握住了龙骨。 龙骨一回到他的手里,就像是一滴水回归了大海,整个剑身给人一种脱胎换骨的感觉。 龙骨身上的暗色部分立刻亮了起来,源源不断的灵力从虚云身上汇聚到龙骨身上,一股灼热的气流被他调动起来,在这偌大的天地间卷起一个巨大的漩涡。 温久眼神闪烁。 正是这种力量,这种将他周身血液点燃的力量。 “逆天改命,为天道所不容,”虚云神色漠然的看着鬼婴,轻轻的道:“即使你成功了,她这一生都要在躲躲藏藏中度日,你这又是何苦?” “何苦?”女孩笑了起来,“我愿意,我想让她活着,她自己也想活着,那我就去做了。” 鬼婴看着虚云,“你们这些虚伪的道士,说什么顺应天道,说什么天道轮回,我偏不信这套!” 虚云不语,执剑的手动了动。 “如果天是对的,那我为什么会存在在这个世界上?”鬼婴喃喃自语道,她抬头望着一片漆黑的天空,眼神空洞而悲凉,“我的存在,就证明这个世道是错的,这天地的齿轮早就错位了……” 鬼婴的眼角划过一滴血泪,突然展开双手,冲着黑暗的天边大喊道:“这具身体,你要用,就拿去吧!” 温久猛地抬头,此时的天空黑的像是一团浓稠的墨汁,铺天盖地的遮住一点薄弱的月光,数不清的怨气如同一团团有生命力的未知生物,扭动着纠缠着,朝着鬼婴俯冲下来…… “虚云!”温久猛地转头,看到虚云拧着眉,表情是从未有过的凝重。 “温久,”这是他第二次叫温久的名字,声音很平静,他和温久对视了一眼,微微一笑,说:“不怕。” 虚云手指一勾,一个红色的珠子从温久口袋里飞出来,正是他与楚家家主索要的那颗。 “宝宝,”虚云看着前方顷刻被黑色的怨气淹没的鬼婴,漫不经心的说:“如果张璇婉不再是张璇婉,你还保她吗?” 温久皱眉,看着他,想说点什么,但最后还是问道:“什么意思?” 虚云唔了一声,似乎在思考怎么解释,他稍微整理了一下,简短的说道:“张璇婉自愿将身体让给她的妹妹,现在那个壳子里住着的是妹妹张璇滢,若非我及时阻止,将那个球拦在外面,姐姐肚子里的孩子也会变成妹妹的孩子。” 温久愣了愣,还能这么玩? 虚云看懂了他的意思,解释道:“双胞胎就能如此,本来命格就极为接近,”虚云叹了口气,“这个姐姐,让我说什么好,命能让,肚子里的孩子的命也不顾了吗?” 温久回头看了一眼被绑成一个毛毛虫的女人,刚刚那个过分温柔的女人真的连儿子也能让? “你不是给她画了一道保命符吗?”温久突然想到这一点,“为什么鬼婴都靠近不了,张璇滢一个快要消失的厉鬼却可以?” “正是因为她快消失了,”虚云有些懊恼的说:“厉鬼在快要消散的时候,怨气鬼气,甚至是浊气都会跟着消失,现在她的灵魂虽然虚弱却很干净。” “听过借尸还魂吗?”虚云说,“这对姐妹俩远不需要这般麻烦,她们的身体对彼此来说都是十分契合的□□,虽然体外的魂魄想要把□□的生魂逼出来很难,但是如果生魂自己愿意出来呢?那一切就变得很简单了。” 远处的楚家家主很想跑过来置疑虚云为什么要绑着张璇婉,但他又怕离开之后妻子没人保护,只好在原地瞪着虚云。 “那张璇婉呢?她的魂魄呢?”温久问。 温久这句话刚落地,鬼婴却先动了起来,因为不断吞噬怨气,它现在已经长成了一个小山丘一样大小的巨人,全身笼罩的一片黑雾当中,但是它的速度却非常快,猛然冲着虚云而来。 “退开,”虚云甩出一道飓风,将温久送去楚钰那里。 张璇婉的肉身还在那里,而且她的房间虽然毁了,楚钰设的结界却还在,以菩提神树为阵眼设的防护阵,连平时的鬼婴都挡得住。 至于眼前这只,但愿它还有点理智,不会去攻击刚刚获得肉身的张璇滢吧。 虚云握紧手中的红色的珠子,这是火渊天镜的火精凝结而成,对于他和龙骨来说是最佳的食物。 虚云一手捏爆了手中的珠子,细碎的火精慢慢渗入他的体内,龙骨的热气掀起的漩涡猛地扩大数十倍,整个楚家,方圆百里如同陷入火海当中,被突然上升的高温炙烤着。 “好热啊!” 很热吗? 温久狐疑的看了一眼旁边的楚钰,楚钰也用同样的眼神看着他,不过收敛很多,他突然说道:“不是我说的。” 那是谁? 温久低头看着被赤蛟绳吊着脖子的小肉球,它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在哭,不像是会说这句话的“鬼”。 “好热啊!”有人崩溃的大喊了句,“你们不热吗?” 这时,温久终于找到了声音的来源,他单手捏住一片落叶,对着菩提树的一角飞了出去。 “铛”的一声,发出兵刃相接的声音。一道黑色的影子从狼狈的树下掉了下来。 我是哥哥 虽然黑衣人落地之后一直没敢抬头,但温久还是认出他的身份,就是当初跟了他们一路的苏家管家裴尚。 温久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一秒,松开手中的第二片落叶,不咸不淡道:“黑衣吸热,裴管家还是脱了为好。” 裴管家:“……” 裴管家欲言又止的看着温久,心里憋了许多话,最后干巴巴的化作了一句:“谢谢。” 然后他才对着这里的主人拱手道:“楚大人,多有打扰。” 楚钰对外界的其他事根本就不关心,他下巴吝啬的点了一下,算是打过招呼,然后眼睛一直锁在前方和鬼婴打斗的虚云身上。 温久虽然脸上脸上依旧冷冷清清,但他其实内心并不平静。他知道虚云很强,但他还是忍不住担心。 就算站在这里,依旧能清楚的看到盘旋在天空中不断汇聚的怨气,还有被怨气吸引来的邪祟之物。 “楚大人,”温久跟着裴管家同样称呼他,“这天上是怎么回事?” 他声音轻而柔,看似毫不在意,一点儿责怪的味道都没有,但楚钰莫名感觉,眼前这个年轻的少年就是在置疑自己。 如果是其他人,楚家家主根本不屑理会。 但他可是顶着主人的脸说出的这句话,即使他再年少,再不“懂事”,再“误会”自己,楚家家主都要对他客客气气的。 “大人二字确是不敢当,”楚钰一改傲慢姿态,迟疑一阵,才说:“楚某并不知情,依楚某愚见,应是有人在天上布了一道聚阴阵,又或是开了一道传送门,将别处的怨灵送了过来……” “那怨气呢?”温久打断他,如此大规模的聚怨招灵,得布置一个多大的阵法才做的到? 再者说,如果有人真有这般神通,在他和虚云的眼皮子底下布下这样的阵法,那他也不需要这样麻烦,直接将他俩绑了岂不更美? 除非,这个阵法早就在他们来之前已经设好了,那么最符合条件的是谁? 可不就是我吗?楚钰心里冷冷道,眼神转凉,嘴唇微微抿着,想辩解却又自诩清者自清,索性闭口不言。 温久淡淡的扫了他一眼,轻声道:“家主不必介怀,在下并没有怀疑您,只是客观的对待更有助于我们看清事情的真相,请务必以大局为重。” 楚钰眉梢微微拢了拢,道:“我没有这样做的理由,至于为什么由我管理的西地会发生这样……” “楚先生,”温久定定地看着他,强调了一句:“我并不是在怀疑您,我只想知道破局的方法。” 温久看向虚云,终于轻轻的皱眉,“再这样下去,他要输了。” 虽然虚云此刻并无败迹,但温久知道,虚云的并不如他表面的游刃有余,从方才开始,他的一举一动都没有离开过温久的眼睛,包括他吸食火精的那个画面。 虽然温久不知道那是什么,但那东西一进到虚云体内,他的灵力就成倍翻涨,温久不得不怀疑那是否是某种用来强行提升修为的东西。 虚云尚且需要借助火精提升力量,但为鬼婴提供力量的怨气却仍旧在不断增加,再这样下去,虚云可能会有危险…… 而温久绝不允许这种可能的存在! 楚钰怔了怔,他竟还不如一个孩子顾全大局。楚钰深吸一口气,慢慢道来:“无论是阵法还是空间门,都需要施法者启动,那么他人说不定还在这附近,若是阵法,只需要破坏阵眼即可,” “若是空间门,须得有人不断注入法力,否则门便会关上——破解也简单,届时我们只需要……” 楚钰做出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温久凝眸,冷光乍泄,他勾了一抹淡笑,“阵眼是天上这轮残月。” 楚钰一愣,恍然大悟,还有什么比它更合适! 朔月之夜一到,鬼婴能力大涨,阵法启动,鬼婴若能能破了自己的设的阵法,那当然是再好不过,若不能,到时还有阵法提供源源不断的怨气予它吸食,这样既能保证计划万无一失,施法者又能将自己摘的干干净净。 可见背后之人手段实在高明。 “大人从何得知,是阵法而非空间门?”一直默不作声的裴尚小声地开口。 温久淡淡的道:“如果你是躲在暗处的那个人,你会选择空间门这种暴露身份的蠢法子?” 裴尚被噎了一下,感觉自己被小主人给怼了。 “那月亮……”裴尚不死心的又问道。 “猜的,”温久不耐烦的答道,他抿了抿唇,对虚云传了一道密音:虚云,有办法将月亮遮一下吗? 下一秒,虚云抬眸,露出一双金色的眸子,天空突然乌云密布,一道道闷雷频频炸开,瞬息间朝着清冷的残月扑了过去。 终于,最后一丝月光也被乌云遮住了,天边不断盘旋的怨气终于停了下来,最后慢慢的散去。 “宝宝真厉害。” 虚云的微哑的声音一丝一缕的从温久的识海灌进来,温久睫毛很轻的颤了颤,脸上依旧冷冰冰的,耳尖却悄悄的红了。 “咱……咱们去天上瞧瞧去,”温久咳嗽了一声,对一旁的裴尚说道。 “我也去,”楚钰淡淡道: “把你交给他我不放心。” 裴管家:“……” 温久没说话,但意思很明显——你不管你老婆了? 楚钰被他这样盯着居然有些别扭,他总不能说我守着她是因为我信不过虚云那个小白脸吧? 这时,还是被嫌弃的裴管家替他解了围,说:“咱们快些去吧。” 温久上了楚钰的剑,三人在怨气聚集的地方巡视的几圈,并不见人,也不见有任何关于阵法的宝器。 “做的很干净,”楚钰说。 温久点头,看来是设置过阵法被破就自动毁尸灭迹的指令,温久闭上眼睛仔细的感受了一下,虽然很微弱,但他还是察觉到了星点阴冷的灵气。 温久皱了皱眉,却没什么头绪,他毕竟阅历有限。 他对两人说:“先下去。” 此时,没有了怨气的加持,鬼婴逐渐处于下风。毕竟虚云手中的龙骨喷出的业火可以焚尽世间一切业障,连鬼王都能烧着玩,更何况这些因各种不甘和仇恨而产生的怨气。 鬼婴身上也有不少地方被烧伤,但它却好像完全没有痛觉,不死不休的追着虚云缠斗。 两人身法十分迅速,虚云身上染上一层黑红色的业火,而鬼婴身上却绕了一浓稠的像是黑色的雾霾一样的东西,从远方看过去,像是两团奇怪的火焰在不断碰撞,相互吞噬。 “为何我感觉他们俩挺像的?”裴管家弱弱的说了一句,其实他想说都挺像邪恶的大boss? 温久冷冷的睨了他一眼,裴管家立即嘘声了。 旁边的楚钰并没有注意到温久的表情,他认同的说道:“两人斗法颇有以邪治邪的倾向。” “邪?”温久低声重复了一遍。 眼中的杀意瞬间如潮水般铺散开来,四处飘落的菩提树叶此刻如同被冻结在空中,尖角似利刃一般齐齐地对准楚钰和裴尚。 楚家家主瞳孔微微收缩,手指不自觉按在自己的佩剑上,下一秒意识过来,又匆忙的松开,畏惧的看着温久。 此时一滴冷汗从裴尚额角滑落,他就知道小主人要闹脾气,这任的楚家家主怎么这么没有眼力见! “什么是正,什么是邪?”温久冷笑了一声,“我们这样帮你,是不是让你产生什么多余的错觉了,留楚当家?” 温久也不知道自己对“邪”这个词用到虚云身上为什么会这样反感,但他潜意识里就是不允许。 “呀啊啊啊啊——” 远方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声,鬼婴捂住捂住自己的心口,紫黑色的血色就流满了它整只巨大的手掌,一团红黑色的火焰从内腑烧起,不肖一瞬,鬼婴硕大的身躯全部被火焰吞没。 “好疼啊!好疼啊!!”鬼婴在地上不停的打滚,但业火岂是它滚两圈就能灭的了的,“我好疼,父上,我好疼……好冷,好冷,阿湘好冷……” 虚云握着龙骨,手指微微发紧,喉咙干涩的道:“阿……湘?” 随即忽然像是想起什么,足尖轻点,虚云极快地飞至鬼婴的身旁,它此时已经恢复成女孩的身形,只是全身仍旧被业火炙烤着,头发披散,脸上全是灰泥,一点儿也不漂亮了。 虚云轻轻将她抱进怀里,用手指温柔的帮她将头发梳理在一起,然后才敢去看鬼婴的眼睛,他盯着看了一会,唤了一句:“阿湘——告诉哥哥,还冷不冷?” 鬼婴慢慢睁开眼,如果细细的看,会发现她有一双和虚云很相似的桃花眼,只是她的眼睛时常空洞无神,而虚云的眼睛又过分明亮,很难让人联想到一块。 “哥哥?”鬼婴不知道在想什么,顿时睁大眼睛看着他,“我哪有哥哥?” 虚云不知道做什么表情好,他只好露出一个苦笑。自己亲手将鬼婴揍成这样,哪好意思自称哥哥。 眼前的这一幕太过诡异,刚刚还打的难解难分的两人,现在居然温情的抱在一起,要不是鬼婴太年幼了,温久都要礼貌性的打翻一下酸菜坛子了。 温久丢下楚钰二人,足尖轻掠,几个起落,来到虚云身边,静静的站着没说话。 “我……你,”虚云一时居然有些哑然,半响才说:“我先带你回去。” 鬼婴无力的冷笑,“回哪里?” 虚云抬头看了一眼温久,犹豫了一下才说:“家……” 家这个字他说的一点儿底气都没有,他自己都不把那儿当家,更何况…… 鬼婴睁着空洞的双眼盯着虚云看了许久,忽然露出一个有些天真的笑容,“我知道你是谁了,那他……” 鬼婴看向温久,嘴角扯了扯,“就是将我父上封印在诛仙池的……战神?” “哈哈……”鬼婴轻笑了一声,猛地吐出一口血,她呛了一口气,边笑边露出痛苦的神色。 “今天敌人的转世和仇人的儿子全都到齐了,”鬼婴大笑道,“看来这个世道终于……终于有人要将它拨回原来的轨道上了!” 虚云瞳孔猛地骤缩,转瞬将鬼婴抛了出去,反身扑向温久…… 一切只发生在一瞬间,被扔出去的鬼婴在下一秒自爆了。 ※※※※※※※※※※※※※※※※※※※※ 捉虫,加唠嗑~ 是不是有多谜点泥~大家别担心下章都会解答的!悄咪咪提示一下,鬼婴死的时候是个小胎儿啦,所以咱们虚云宝宝是没办法一眼认出来的啦~ 多多收藏呀~~谢谢宝贝们! 自己醋自己 温久也曾自爆过一次,上一世他被同门师兄弟设计关进乱葬岗,陷入万鬼撕咬围攻的死局,比起成为恶鬼腹下的冤魂,他最后选择引爆才刚修成的金丹,将整片乱葬岗炸毁了。 区区金丹修士自爆元神都能有如此大的破坏力,更不消说眼前这位实力能与虚云一战的鬼婴。 温久曾经问过虚云,鬼婴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虚云当时给出的答案很模糊,说:“目前还不确定,不过,它的实力不容小觑。” 不容小觑的鬼婴撂下一句话意寓不明的话,就自爆了 温久被虚云扑倒的那一刹那,瞥见鬼婴的身体瞬间缩小成一条线,看过去就好像是将空间撕开一道黑色的口子。 接着那道黑色的线条就像是一个压缩到极致的黑洞,然后倏的爆炸了,楚家大宅顷刻间土崩瓦解,一道炙热的火光冲天而起——不远处的火山被引爆了。 温久只听见“轰”的一声,周围的景象开始扭曲起来,自鬼婴的身体里喷出大量黑色的物质密不透风的兜头而来。 他眼前一黑,便人事不知了。 温久感觉自己睡了很久,做了许多光怪陆离的梦,他的思维出于混沌当中,根本不知道自己梦到的是什么。 直到眼前出现一道炽烈的白光,温久在白光的刺激下,思维突然清醒了。 梦里是白茫茫的一片,自己好像站在云端上,笑着张开双臂,正注视着什么。 温久从来没这么笑过,心底生出一种微妙的不适感。 视线里是一片红,渐渐清晰,眼前是一条全身冒着烈火的龙,一条神气的幼龙。 这是一条赤龙,身体矫健,曲线优美,每片龙鳞都在冒着危险却美丽的业火,他正张牙舞爪的朝自己飞来,落在怀里的那刻却化作了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 少年的头发乌黑秀丽,长的快要拖在地上,他趴在温久肩窝,声音闷闷的唤道:“苏河.....” “嗯。” 少年身形不算矮,可却总给人一种年龄不大的感觉,他终于抬起头,手却还紧紧绞着温久的衣服,露出一对金黄色的竖瞳,半撒娇半骄横的喊道:“苏河!” 说罢,脑袋再次埋进温久的胸口。 温久无奈的笑了笑,爱不释手的抚摸着少年油光水滑的长发,在发顶上亲了亲,低低的说:“嗯,怎么了?” “苏河苏河苏河苏河......” 少年不厌其烦的叫着他的名字,像是小小的恶作剧。温久抬一根手指,在小孩的额头上轻轻弹了一下,男孩呼痛捂住脑门,双眸水盈盈的瞪着他。 温久拂开他的手,捧着少年的脸,在刚刚弹的地方印下一吻,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少年好看的桃花眼周围渐渐染红,是个又羞又恼的表情,可爱极了。 少年金色的眸子泄露出危险的光,他宣誓占有权似的说:“苏河,我好喜欢你,好喜欢好喜欢你,你不准离开我!” 温久怔了怔,一下一下捏着他的白莹的耳垂,低声道:“好,将来可不许反悔。” …… 这个温柔乡似的梦持续了很长时间,仿佛一辈子就这么过去了,温久睫毛颤了颤,慢慢睁开眼睛,看着雪白的天花板,一时不知今夕是何夕。 “醒了?” 有人在他头顶轻轻的说了一句话,嗓音甚是温柔,却也很是陌生。 不,这个声音他听过! 温久闻声,焕然的瞳孔瞬间聚焦,闪过一抹微光,他大脑飞快的运转,回忆从哪里听过这个声音。 “你是……碧落?” 温久一开口,发现自己声带十分沙哑,像是许久不曾说过话,导致一开口声音都劈了。 “正是,”碧落温言软语道,“大人感觉怎么样?” 温久慢慢从床上坐起,环顾四周,除了眼前这个面容绝丽的男人,再也不见第二个人了。 他皱了皱眉,哑着嗓子道:“他呢?” 碧落闻言但笑不语,将手伸进袖子,从里面掏出一个红色的小挂件,正是原先挂在温久脖子上的龙骨。 温久放在被子里的手猛地一颤,一时间有些神色恍惚,他不自觉的又问了一遍:“他呢?” 碧落举了一会,无奈的叹了口气,“别担心,虚云大人就在龙骨里。” 什么? 温久长眉依旧拧着眉,伸手接过龙骨,仔细摸了摸,感觉龙骨身上的红□□域少了许多,整个剑身好像蒙上一层黑色的漆。 两人沉默了一阵,碧落见温久好像并不打算再和自己说话,顿时挑了挑眉,心道这人转世之后还是一如既往的清冷。 “苏河大人没有话问我吗?”碧落率先开口,“比如关于虚云大人与这剑的关系,又比如鬼婴自爆之后还发生了什么?” 温久眼皮一撩,看了碧落一眼,淡淡地道:“你若是肯说,便会接着说,若是不愿,我问也白问。” 碧落:“……” “您真是个有趣的人,”碧落不知道做什么表情,只好一如既往的保持微笑。 温久没说话,继续盯着龙骨看,好像上面绣了一朵花似的,看的旁若无人,心无旁骛。 碧落简直要败给他了,他还从来没遇到过这样不按套路出牌的,碧落揉了揉眉心,感觉和温久比起来,自己才是在床上躺了三个月的人。 “您真的没有要问的吗?”碧落硬着头皮说道,温久再不开口,他脸都要笑僵了。 温久微微挑眉,想了想,道:“那个鬼婴到底是什么?” 终于问了,碧落暗自松了一口气,道:“根据我的判断,它应该是魔族,而且还是个大魔。” “魔族?”温久有些讶异。 “是的,”碧落点了点头,一口气说道:“万年以前,大道昌盛,众生向道,大能多如过江之卿,层出不穷,凡人渐渐成为众修真人、妖,漫天神佛眼中的蝼蚁,生杀予夺全凭兴趣,哀鸿遍野,尸骨如山,长期以往,人间哀声一片,致使九天震怒,降罪罚。” 碧落的声音像是就像他这个人一样,如美玉一般温润动听,也如玉石一般无心无情,仿佛世间种种,他只是一个冷眼的旁观者。 温久看着碧落水蓝色的眸子,一时间觉得此人当真看不透参不透。 碧落不知道他已经被温久在心里审视了一翻,他顿了顿,继续接上前话,道:“魔君顺应天意,逢乱而生,大道混沌。” “魔君……”温久皱了皱眉,“魔君和鬼婴是什么关系?” 鬼婴又同虚云是什么关系? “关系密切的很,”碧落微微一笑,“将军记忆还未完全恢复,想必是不知道这些隐情的,那魔婴乃是魔君未出事的孩子。” “而魔君与虚云大人也是一脉相承的至亲之人。” 温久抓住龙骨的手指慢慢收紧,薄唇抿成一道凌厉的弧度。 鬼婴最后的那句话,“敌人的转世”和“仇人的儿子”,转世说的应该是温久,因为战神死了,现在活着的是他的转世,也就是自己。 至于后者,如果真像碧落方才说的,虚云是她至亲之人为何又会被她称作仇人的儿子呢? 碧落活了至少有一万年,虽然他没有听见鬼婴最后说的那句话,但联合前因后果,多少能猜出温久在想什么。 他浅浅一笑,道:“这件事原本也不是什么秘密,只是三界规定,原是不让议论的,” 碧落继续道:“但你是苏河大人的转世,知道也是迟早的——魔君还未成为魔君之前,是现任天帝的大哥,上任天帝的长子,仙京东宫之主。” 虽然温久心里也揣测过几种可能,却没想到现实远比他猜想的还要惊人。 梦中的自己和那个少年,他已经明白过来,自己大概真的是那个所谓的战神转世,而那个让他一见便移不开眼的小少年就是虚云。 如此许多事情便解释的通了,虚云为什么会来寻自己,为什么对自己百般照顾,为什么会时不时的对自己撒娇,为什么会想与自己亲近…… 温久突然感觉心中一阵酸涩,这种感觉就好像有人在他心里强行灌了一罐蜜糖,然后他自己却打翻了一缸醋…… 这叫什么事儿?虚云那个王八蛋,每天想尽办法给他喂糖,让他慢慢爱上了这种甜,现在突然来个人告诉你,你有糖吃是因为你是别人的转世! 温久心里极不痛快,面上却不显,道:“魔婴竟然还活着,天帝的位子怎么坐的安稳?” 他这话说的颇为大逆不道,好像笃定现任天帝的位置就是从自己大哥那里抢过来一样。 不过这不能怪温久这么说,碧落说的这番话指的就是这个意思,温久不动声色,尽管顺着他的意说下去。 至于他本人肯定是不信的,他只相信自己亲眼看到的,既然自己的记忆必然会恢复,那么他作为一个曾经参与神魔之战的主力,还需要从一个陌生人这里寻找答案么? 说道这儿,他又想起虚云对魔婴说的“家”,想来就是指仙京吧,这个傻子,你爹抢了人家的爹爹的天帝之位,你还有好意思称自己为哥哥,还是在把人家揍得半死的情况下…… 看来虚云在他不在的这些年,功课有待加强啊,就这情商还做天宫太子呢,迟早得给他弟弟抢了去。 “天帝并不清楚魔婴的存在”碧落说:“当初魔君被您封印在诛仙池,魔君的妻子——碧霞元君,即将产子,碧霞元君性格刚烈,逢此大变,自然不肯独活,随后跟着夫君一同跳进诛仙池……” “按理说碧霞原君陨落后,肚子里的孩子也跟着去的才是,因此并没有人会在意魔君是否曾经有过孩子。” 追媳妇去了 温久静静听着,并不插话。 “大人可是想起什么来了?”碧落见温久露出若有所思状,不禁轻声问道。 “没什么,”温久修长的手指在龙骨上慢慢移动,细细的描摹它的轮廓,漫不经心道:“就是有点好奇,碧落你似乎对魔君的事很了解。” 碧落闻言顿了顿,忽的展颜笑了起来:“大人那里的话,碧落是黄泉十二鬼灵之首,主掌仙界众神轮回历劫大小事宜,对仙界之事自是略知一二,职责所在,不敢怠慢。” 温久露出一个原来如此的表情,依旧低头盯着手里的龙骨,从碧落的角度可以看到他乌黑的短发下的一截雪白的脖颈,以及羊脂膏似的耳垂上点翠着的一对鲜红色的小痣。 碧落淡蓝色的眸子毫无波澜,清丽的面容不笑得时候倒显得有几分冷艳。 “楚家人还好吗?”温久冷不丁的开口,也没抬头,继续把玩着手里的龙骨。 碧落的视线也跟着他一同落在龙骨上,道:“楚家家主仙逝了。” 温久五指猛地收紧,抬头看着碧落,接着皱眉:“怎么死的?” “自刎,”碧落大概是文书报告念多了,讲述一件事总透着一股子公事公办的官味儿,“虚云大人有和您说过四大家吗?” 温久点头,眉头还是没松开,不知道为什么,他听到楚钰自杀的这个消息居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没说多少,”温久低声道,“他告诉我楚家直系中有一滴神血……” 说到这,温久停下来,他想到,这滴神血会不会就是…… “是您的血,”碧落回答的极快:“不仅是楚家,四大家的血脉中都有您的一滴心头血。” “当初您以自身仙体神血为媒,动用禁术,铸造血誓结界,将手无反抗之力的凡人与修真界隔绝,千百年来,二者维持相安无事。” “然您怜悯凡人一生无缘问鼎长生,遂立下规定,每逢月圆之夜可由仙门百家修士持渡舟令横过苦海,入凡尘寻找有缘人纳入门中。” 温久自嘲一笑,“我倒是挺体贴。” 碧落跟着笑了起来,“您行事一向周全,除了给人间的凡夫俗子一个入仙门的机会,您还在结界处设掌舵司,留4滴神血分散至南灵,东巳,北城,西地四处,挑选出四大家族共同管辖人间结界。” 碧落轻声道:“修仙界凡有入世者,往来笔笔皆由四大家记载入册,无一遗漏。” 对于这些前程旧事,温久并不是很在意,他抬头认真的看着碧落,直接问出自己最想知道的事,“楚钰为什么自刎,他的妻儿呢?还活着吗?” “活着,”碧落一字一顿道:“留楚家主不死,他的妻儿就保不住。” 温久皱眉,耐心听他说。 “神血只能继承,不会分散下去,”碧落缓缓道:“只有四大家中直系嫡子才能继承神血,将来继承家主之位,且每位家主只能留下一脉,不出意外都是男孩。” 温久怔了怔,他自刎是为了将血脉传给孩子,有了这滴神血庇佑,他的妻儿就能在那场大爆炸中存活下来。 “他……”温久一时说不出话来,没想到那次针锋相对竟成了最后一面。 碧落看着温久脸上有片刻的失神,心想终于像个人了,不然他真以为眼前这位少年人就是传说中令众魔闻风丧胆的战神本人了。 “从前听闻这届留楚家主不近人情,为人甚是傲慢,想来传闻也不一定是真的,”碧落轻柔的说道,“大人宽心些,至少楚家还留了一脉,这是楚先生自己的选择。” 温久看着他,半响,低低的说了一句,“可惜我的血没甚用处……那裴管家呢?他也……去了吗?” “这倒没有,”碧落微微一笑,美的不可方物,“裴管家当时怕您有危险,您前脚刚走,他后脚就跟上了,变故发生的时候,虚云大人见他离得近便顺手将他救了……” 温久盯着碧落。 “碧落你真的知道的好清楚呢,”温久带着危险的意味打量了碧落一会,道“我都快要怀疑你当时是不是就在现场。” 碧落动作一滞,随即不慌不忙的对上温久寒霜似眼神,道:“当时我并不在场,不过爆炸发生后是我清理的现场。” 碧落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四大家的地盘我们冥界一向不好干预,但西地发生如此大规模的火山喷发,死亡人口不计其数,我们少不得一番调查——” “而我冷殿内恰好有一面能查看俗世发生过的一切的往生镜,真相如何一目了然。” 接着碧落露出一个受伤的表情,“您一再怀疑我,我……也是会伤心的。” 温久:“……” 温久咳嗽一声,有点不好意思的扭过头,碧落这楚楚可怜的样子,莫名让他想起虚云撒娇时候的模样,他忍不住说了一句:“抱歉,我心情不太好,你多担待。” 虽然这句道歉听着也有点儿冷冰冰的。 但碧落毫不在意,甚至趁机跟温久讨个便宜,“其实……”碧落舔了舔嘴唇,“其实碧落此次来还有一事相求。” 温久闻言挑眉,静静看着他。 “不瞒您说,”碧落似乎有点难以启齿,“我们家鬼王已经好久不归冥界了,那堆成山的公务……”他停了一下,露出一个牙疼的表情,“全都堆在我桌子上了,碧落代表冥界众鬼差向您请愿,务必请您帮下我这个忙……” 温久依旧看着她,没什么反应,心道你家鬼王跑了找我干什么?我是找阿猫阿狗的实习警察吗? 碧落对温久的性格还算了解,并不在意他态度冷漠,只要事关天下苍生,眼前这个男人便不会袖手旁观。 “将军有所不知,”碧落耐心道:“鬼王不可离开地府太长时间,否则万毒沼泽地里的冥界圣物玄蟒就会醒来,到时它一生气,撞开鬼门,百鬼趁乱出逃,人间就要不太平了。” 温久:“……” 什么玩意儿?难道堂堂鬼王是那个什么玄蟒的镇静安眠药么? 碧落干笑了一声,“实不相瞒,玄蟒与我家鬼王感情深厚,那玄蟒的鼻子又灵,实在是……”碧落露出一个我也没有办法的表情。 温久皱着眉,道:“他好端端的鬼王不当,离开冥界做什么?” “唉……”碧落叹了一口气,一脸高深莫测,半响才把真相解开,道:“追媳妇去了。” 温久:“……”这一单我不想接,我媳妇儿都还没追到呢。 送走了鬼灵碧落,温久在病房里坐了一会,突然在赤蛟绳上拍了一下,低呵道:“出来。” 系在龙骨上的赤蛟绳红光一闪,落地化作一名身着黑甲的男子,男子单膝跪地,恭敬的拱手道:“多谢将军。” 温久冷淡的看了他一眼,道:“起来。” 这名穿着黑色盔甲的男人真身是条土生的黑蛟,万年前在东海邻域作乱,被战神苏河收服,将他与雷狮一同归为自己的坐骑。 不过在那次神魔大战中不甚被魔君座下两名魔将联合击杀,后来虚云及时出现,击退魔将,保住了他的元神。 那会情况紧急,苏河只好剥去他的筋骨做成一条红绳,将他的元神附在上面,绑到虚云头上,想着用真龙之气日夜养着,将来终有化形的一天。 这黑蛟化形的速度比他预想的快了不少,看来虚云这些年没少给他喂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对于这条黑蛟,温久只记起了一些零碎的片段,若是再往深处回忆便会头痛欲裂,他皱了皱眉,只好作罢。 黑蛟见他皱眉,立刻夹紧尾巴跪好,不敢抬头也不敢多言。 温久看他这怂样又来气,道:“我叫你起来说话,缩成一只王八,成什么样子。” 黑蛟赶紧起来,眼睛在龙骨上瞄了一眼,露出一点担心的神色,立马又低下头。 温久握住龙骨,大拇指在上面无意识临摹,一时走起神,过了好半天,他才轻声道:“小黑,他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黑曜听到这个称呼眼眶一热,心想主人真的回来了。 他知道温久问的是虚云,于是抖机灵的道:“将军放心,小黑这些年一直帮您盯着呢,太子他没变心!” 温久:“……” 黑曜没看到温久的表情,主子回来了他有些高兴,回想起往事他又不免心生怼怨,道:“您走后,太子一直在沉睡,在两千年前醒过一次,得知您……他,他便发了疯似的去攻击结界,但是他身上伤还没好,又被结界判定为侵入者,差一点就和结界同归于尽了……” 黑曜想起当时的场景,还有些后怕,当时虚云陷入癫狂状态,谁的话都不听,又加上他身份又特殊—— 虽然身为天帝长子,却不是像二太子一样身披祥瑞之气,反而一出生,浑身裹着一层又一层的地狱业火,在这瑞气翻腾的天宫显得格格不入,加之小虚云性情乖戾,有许多固守成规的神君对他的存在早就视为眼中钉,当时不少的都动起了杀心,巴不得他快些因结界反噬而死。 黑曜吞了吞口水,道:“当时是二太子龙蘅亲自出面将他打晕,送回龙衍山温养。” 前世初见 温久目光放空,许久没有动。 突然手中握紧的龙骨,有红光闪过,眼前的景象倏的变了。 云端之上的仙京四处灵气环绕,不是凡间可比的,越过南天门往内,一座座金殿相间错落,金碧辉煌,仙气聚集,一派恬然神圣。 “将军,您又躲在这里喝酒,”一名身着白色铠甲的神兵仓促飞过来,一时没站稳踉跄了一步,堪堪停在一名男子面前。 这男人着一身轻便的银色铠甲,闲闲的靠在偌大的桃树下,一条腿微微屈起,与银甲配套的头盔被随意的丢在一边,被落下的桃花没了大半,束着的黑发被风卷的摇摆不定好似水中一株水草,他却毫不在意,半眯着眼,修长的手指节骨分明,正抓一壶酒正往嘴里送。 “将军!”小兵见他依旧躺着,忍不住催道:“天帝还在殿内等着您呢!” 男人没回话,又往嘴里灌了一口烈酒,悠悠然道:“别理。” “将军,您别难为我了,天帝招您必有急事,您……还是快去吧,”小兵说,“不然他又要动怒了。” 一生气就罚我们俸禄,我们这些手下整日里战战兢兢守着南天门,还要被天帝作为拿捏将军的把柄。 男人眼皮一撩,露出一双妖异的赤瞳。 “苏河将军!”小兵又喊了一句。 “行了,知道了,”苏河拍了拍身上的花瓣,看了一眼完全被桃花淹没的龙骨,又出了一会神。 在小兵又开口催促的时侯,手指一动,龙骨自动回到他手里,往大殿走去。 小兵还跟在他后面,啰啰嗦嗦的道:“将军还是飞过去吧,别让天帝等急了,我瞧天帝满脸怒气,别又拿您开刀……” 苏河依旧散步似的走着,他对手下的神兵一向宽和,除了操练不容有错,其他时间都随他们高兴,因此一个个的嘴碎的很。 他们也知道将军不爱说话,于是养成了自问自答的本领,“您说这事儿又跟您没关系,天帝他找您做什么?那小祖宗揍了神官又不是您揍的,您已经好多年不干这事儿了,天帝总不能现在逮着来发落吧?” 苏河闻言挑眉,赤色的眸子透漏出一点兴趣。 小兵见他有兴趣,立马卖力的讲起来。 这位小祖宗自然就是如今天界二太子的大儿子龙昀,这条小幼龙一出生就险些烧光了他母上的先天神元。 这天庭仙神满天,大多数都是从凡间妖界飞升而来的,少部分才是天生的神袛,这天宫二太子的原配妻子便是先天之神——骊珠仙君。 而神元是每个神君的本源之物,神元越强大的人法力就越强,若是没有神元便离陨落不远了。 也就是说,这位天帝的长孙一生下来就差点害死了他的母亲。 “唉……如果是这样也就罢了,毕竟骊珠仙君这几百年来身体好的差不多了,又在前些年生了二胎,只是天帝这长孙越发刁钻跋扈,也不知像谁。” “就在刚才,他把新上任的小神官追在屁股后面烧,小神官不知道他的厉害,心气又高,同他动手,谁料给他一尾巴拍下界了,还好没沾上那要命的业火,不然这小神官不是倒大霉了吗” “也是,他原生来就是仙界的克星……” 苏河拧眉,不悦的看着他,小兵立刻嘘声了,他差点忘了,将军不喜在背后多嘴。 “回去,”苏河冷淡的说了一声,下一秒便不见身影。 大殿前,苏河抬头往里面扫了一眼,见天帝身着一身明黄丝袍,身体绷得笔直,明明感受他来了,却不回头,依旧负手而立。 苏河朝他背后看去,见一条浑身冒着业火的小赤龙被锁仙绳捆着,也不挣扎,默不作声的和绳子较量,金色的竖瞳明明白白写着不服。 苏河饶有趣味的看着这个小家伙,明明马上就能挣脱,却装成很费劲的样子,有点意思。 “来了?”天帝转过身来,露出一张年轻硬朗的俊脸,岁月并没有在他身上留下痕迹,但所有的阅历都沉积在他那双深邃的眸子里。 苏河隐去笑容,平静道:“天帝找我何事?” 天帝冷哼了一声,“没事就不能找你?”他大力甩袖,背对苏河,“你真是越大,越难请动了。” 苏河被他甩出来的飓风吹得头发更加凌乱,他随意的往两边抓了抓,对于他的控诉全当耳边风,这老头就想唠叨他。 他转头,发现被绑着的那个小家伙正好奇盯着自己,眼睛睁的大大的,一下一下的眨巴眼睛,赤红的尾巴不自觉的缠在柱子上,甩来甩去。 见苏河望过来,立刻变脸,凶神恶煞的龇牙,把脸朝向一边,盯着他爷爷的背影不吭声。 天帝龙敖不动声色的转过身,正对上自己这大孙子,有些头疼,很想发作一番,但念在他尚且年幼,又是这样孤煞的命格…… 罢了,龙傲一摆手,小虚云便被一股大力推向一旁打量他的苏河。 苏河猝不及防,本能的伸出手接住他,落到手上的小龙崽却在下一秒变成一只唇红齿白,乌发金瞳的小少年。 少年清澈的竖瞳倒影出苏河的影子,落地的乌发铺散开来,从苏河手上的皮肤滑过,苏河感觉自己好像被上好的锦缎包裹,怀里抱着一个温软火热的小动物。 他忍不住将怀里的小家伙往上托了托,举得更高些…… “你!快放我下来!”小虚云伸出两只白嫩的小爪子扣住苏河的战甲,生生将刀枪不入、水火不熔的战神铠甲抠出十个洞来。 苏河:“……”这小家伙,战斗力超群啊。 “滚开!别碰我!” 伴随这一身龙啸,苏河忽然眼前一热,怀里的小家伙突然全身爆起一丈多高的暗红色火焰,将他整个包裹住。 虽然在下一秒又悄无声息的收回去了。 “混账!”天帝左脚向前跳了一步,急忙往前一抓,结果却没能将二人分开。天帝里的额角的青筋狂跳,他这混账孙子的业火可不是好玩的,一不留神就能烧光一个神官的神元。 苏河反手抱紧小虚云,极速闪向一边,避开天帝使出的神力。 他冲着天帝来了一句,“这小家伙我挺喜欢,就送我了罢。” 他脚底抹油,刷的一下连人带锁仙绳一块打包带走了。 天帝愣愣的看着苏河消失的地方,不知道再想什么,好一会才冷哼一声,“早就料到你们臭味相投。” 苏河拐了天帝的大孙子,两脚一登来到自己府上,到家了他也没想把小家伙放下来,先从指尖弹出一道仙术,裹住整间房间,免得小家伙一言不合烧了他的宫殿,一切完成以后才放心的坐上去。 将小家伙圈在自己怀里,一边掐住他的脸一边低声道:“你就这么点能耐?” 虚云圆润的小脸蛋被他掐出两道印子,费力的说道:“你别唔,得意……我唔唔,单挑!” “单挑?”苏河手掌在他脸上揉了两把,软乎乎的,手感挺好,他漫不经心的说:“单挑我一根手指么?” “放肆!”小虚云呲牙,露出整齐的白牙一口咬在苏河虎口。 苏河:“……” “松口。” “唔唔!” “好,不松是吧?”苏河贴在虚云耳边,嗓音低哑,“那我就让你吃个够。” 他伸出另一只尚且完好的手掌,扶住虚云的后脑勺往前摁,被咬住的手掌猛地往他嘴里塞。 虚云瞪大眼睛,惊呆了,没想到苏河居然玩这一招。 他并不喜欢咬人,他甚至都没有露出尖牙,只是用自己的奶牙咬的,就想着能反击这个王八蛋一下。 虚云咬着咬着松了口,腮帮子被苏河掐的生疼,他拧着眉宁死不屈的用乳牙磨着苏河手上的皮肤,露出一排排整齐却极轻的牙印。 “这家伙不怕自己的火焰,”虚云磨着磨着开始走神,大家都怕他,连父上母上都怕靠近他,可这个人看见他的火焰居然将自己抱的更紧了。 为什么呢? 虚云睁着金色的眸子,偷偷的瞄着苏河的脸,心道:“这人长的也好看。”他走神太深,一不小心开始舔起他刚刚咬下的牙印。 苏河:“……” 虚云本就年幼,身体里还保留兽性,对自己喜欢的东西会忍不住留下点自己的气息,比如说口水。 苏河眼睛眯了眯,强硬按着他后脑勺的手改成一下一下的抚摸,慢慢勾唇,道:“小宝宝,我的味道甜不甜?” 虚云的脸蓦得的红了,忙推开他的手,低头抬起袖子捂住脸,又羞又怒道:“放肆!你放肆!你竟敢觊觎本殿的龙涎!” 苏河低头看着流满整只手掌的口水,陷入沉默。 良久后,他瞧着小家伙赫红的耳尖,有些无奈的将他捞进怀里,低声哄到:“是你先对我又咬又舔,我不过是问你一句,你生什么气?” 苏河又说:“既然你得口水那么珍贵,要不你现在舔回去?” 虚云放下袖子,漂亮的桃花眼周围粉红一片,恼怒的瞪着苏河,瞪着瞪着突然熄了火,小声地带着试探的问他:“你……为什么你不怕我的火?” 苏河往后一靠,很是惬意的眯着眼,懒洋洋的道:“我连死都不怕,怕一个小屁孩做什么。” “死?”虚云不解的皱眉,“神仙不会死。” “不,”苏河伸出一根食指贴在唇上,“神仙只是不太好杀。” ※※※※※※※※※※※※※※※※※※※※ 求收藏求收藏~ 战神之名 此话一出,他这才想起来眼前这男子是谁。小虚云当即被吓的一激灵,一双竖瞳睁的圆圆的,全身卷起一层鸡皮疙瘩,胆战心惊的望着苏河。 在这天界,神仙的终途只有两条,一者神元散尽,魂灭于草木三川,二者神元通天,九天之门开启,进行二次飞升,进入强者为尊的世界——九重天。 没有任何神明知道九重天到底是怎样的存在,也没有任何资料记录九重天相关介绍。因为入了九重天,就不能再回到神州大陆,也就是虚云他们这个世界。 二次飞升就相当于是一场单程征途,通往强者之路的过程容不得半点犹豫和退路。 众神都向往九重天,而真正有资格开启九天之门的无外乎都是仙界翘楚,他们不屑长生,一生所求不过一场畅快淋漓的厮杀,一位棋逢对手的知己,一顶无冠加冕的强者王冠。 然,这样的神并不适合仙界,他们追求的是更加强大的力量,而不是更长的寿命,他们会择一宝地栖之,百年如一日千万年如一日的修行下去,当其出世之时,便是九天之门开启的那一刻。 但九天之上岂容鼠辈?具有二次飞升资质的神仙更是如暑天大雪,千万载难出一位。因此那些强大的神灵要么成为九重天的上神,要么变成仙界的疯子。 这样强大的疯子一旦发疯了是十分危险的,当他们对三界造成威胁时,就得必须得有与之抗衡的强者站出来。 且这样的强者古往今来只有一位,唯一一位三界公认的能够弑神的神明——战神苏河。 而此刻,战神本尊就坐在自己眼前,虚云惊的炸毛,两边的龙角已经冒了出来,窜窜冒着赤火,只要苏河一有动作,他能立马将整座宫殿烧了,打不过他,就烧了他的家,制造混乱,为自己创造一点儿逃生的机会,虚云握紧爪子,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盯死苏河。 苏河手指还未与唇分开,看着他拐来的小家伙这般如临大敌的模样,突然很想笑。 他绕有趣味的欣赏了一会,没忍住笑了起来,道:“你都是怎么听人说我的?” 虚云谨慎的盯着苏河,防止他玩花样,见他露出这样从容的笑容,顿时心都凉透了,连有机会问鼎九重天的大神都能尽数斩于龙骨之下,更何况自己这条才活了几百年的小龙呢。 他脸上的表情还算镇静,但心里已经十分悲怆,加之实在年幼多少藏不住情绪,见苏河这样看自己,觉得他是吃定自己了,于是小小的脸蛋上竟然有些许悲凉,他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是要吃了我罢,我常听他们说,若是太顽皮就会.....就会被你一口吃掉,爷爷他,是因为我打了那个神官所以要把我扔给你下酒,我,我......” 说着说着悲从中来,漂亮的金瞳蓄满泪水,他快速拂袖试了一下,可是眼泪就像开了闸的堤坝,来势汹汹怎么止都止不住。 虚云知道自己这样很没有骨气,不就是被吃了吗,有什么好哭的,可,可若是要死了,哭鼻子好像也没什么好丢人的。 他这短暂的一生,尽数活在他人的厌恶与畏惧中,爹不疼,娘不爱,连一向疼自己的爷爷都嫌自己太不听话了。可若不是那个神官先蔑视自己,他也不会打他。 苏河见他哭成这样,先是一愣,随即大声笑了起来,他越哭,苏河笑的越开心。 天,这是从哪里捡来的小活宝。 苏河边笑边掐着他的脸颊,像捏着一个软软的肉包子,道:“你哭的这么丑我都没胃口吃了。” “你骗人!”虚云怒道:“爷爷说幼龙是你最爱吃的!” “……”苏河没松手,另一只手在虚云的龙角上摸了摸,居然还挺软的,这个小家伙真是那里都软。 “你爷爷说对了,我的确最爱吃你这样不听话的小龙崽,”苏河脸凑近的一些,抓着虚云的袍子在他脸上胡乱摸了两把,说:“来,让我先尝一口。” 说着竟然张嘴冲着虚云左边的脸咬过来! 他居然要一口一口把自己活吃了!虚云悲怆地闭上眼睛,他才三百岁,如今就要被撕碎了下酒,他恐怕是龙族历史上死的最早死法最惨的龙了。 “揪。” 虚云睫毛颤了颤,预想的痛感并没有如期而至,反而感觉被什么柔软的东西碰了一下。 虚云慢慢睁开眼睛,发现那个要吃他的男人好整以暇的看着自己,淡色的唇轻轻落在自己的鼻子上,一点即分,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苏河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衣服,此时他穿着雪白的里衣,正伸出大拇指一下一下地替自己擦眼泪,脸上表情淡淡的没什么情绪,仿佛刚刚那个大笑不止的人根本不是他。 虚云懵懂的伸出手贴在苏河的手背上,小声道:“你不吃我了?” 苏河在他脸蛋上抠了抠,叹了一口气:“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懂得许多事,你呀,还像个小孩子。” 苏河在虚云鼻上刮了一下,嘟囔了一句,“种族差异真麻烦。” 他一手按在虚云后脑勺,另一只手圈住虚云的腰,画面一转,两人已经躺在一张宽大的床上,身上盖了一床柔软的锦被,苏河低哑的声音从虚云头顶传来,“陪我睡一会,我就不吃你。” 虚云:“.......” 虚云沉默一会,小心试探性:“以后也不吃?” 苏河突然睁开眼,嘴唇微微勾起,“看你表现。” 他说话时,不经意间碰到虚云的龙角,虚云的脸轰的变得通红,忍不住动来动去, 虚云想问他,这个表现是什么样的表现才算数,苏河却先捏住他的耳朵,轻声嘘了一声,接着就听到他平缓的呼吸声。 睡着了?虚云惊奇的睁大眼睛,神仙也会睡着吗? 苏河这一觉睡了将近半年。 他每次任务回来,都会回府小憩一会,时长不等,但这次是最长的一次,比平时时间多了一倍。 不知道和怀里的小家伙有没有点关系。 这个小东西也不知是真怕自己吃了它还是怎么,居然真的乖乖的陪自己睡觉。 苏河没动,低头盯着怀里的小赤龙,他正闭着眼睛睡得香沉,胸口微微起伏,嘴唇张开一点,还能看见一点红色的小舌。 其实他也挺意外的,自己好像还挺喜欢这条傻得有点可爱的小龙崽,他孤独了这么些年,第一次产生想养个小崽子的想法,苏河捏了捏虚云的手,心道小东西的体温他也很喜欢。 他这几百年常外出,时常不在仙京,虽然一早听闻二太子生了个挺神奇的玩意儿,灭神的能力与自己手中的龙骨一较高低,一直很想见见。 但与泽天仙尊一战打了将近两百年,又处理了许多滋生时间,直到今时今刻才得空。 虽然并没有亲眼见到虚云用火攻击神官,但凭虚云对自己使出的火焰,应该是业火无疑,这种能毁灭神元的力量与龙骨使出的紫火很接近,应该是出自同源。 苏河眼神冷了下来,自神州大陆创世以来,从未听过除了创世之神盘渊留下的神兵龙骨,还有别的东西能摧毁神仙的神元,而且还是一只活物。 他因被龙骨认主,因此才能对虚云的业火免除伤害,但别的神君却没有这项能力,这就意味着虚云相当于是悬在每位神仙头上的一把断头刀,若不是他是天帝的孙子,恐怕早在一出生就被...... “可怜的小家伙。” 苏河抓住虚云额边的一缕发丝,漫不经心的把玩着。心念几转,业火的临世不会平白出现,应该是天上在预示着什么。 看来,这仙界恐怕是要不太平了。 “嗷呜....” 虚云瞬间睁开眼睛,鼻子嗅了嗅,道:“雷电的味道。” 苏河有些意外的挑眉,道:“是我府上的坐骑,叫他来陪你玩玩罢。” 苏河吹了一声口哨,虚云坐起身,看见一只有半间房子那么大的雷狮从门口蹿了进来,虚云眼睛亮了亮。露出一抹喜色,这狮子通体雪白,姿态优美,全身缠着一大扎蓝色的雷电,瞧起来既威风又神气。 “哈!” 虚云朝雷狮扑了过去,一龙一狮,一红一白,顿时缠斗在一起。 苏河慢慢的穿衣服,往那边瞥了一眼,淡淡道:“绒戒,把电收了。” 雷狮嗷呜一声,围在身上的雷电霎时间收了起来,赤手赤脚的与眼前这条小赤龙玩过家家游戏。 “过来,”苏河穿好衣服,对着雷狮招手,雷狮正被虚云挠的难受,立马见缝就钻飞到苏河身边,开心的摇尾巴,道:“将军要去哪?” 苏河在雷狮头上摸了一下,没看站在一边抓着裤腿,眼巴巴望着他们的虚云,他眼睛里明晃晃的写着:我也好像摸雷狮的头。 苏河低头弯了弯唇,好一会才道:“带他去凡间逛逛。” 雷狮扭头神色复杂的看着少年虚云,劝道:“天帝不会同意的。” 苏河对虚云勾了勾手指,虚云一脸莫名其妙,不过还是听话的走过来。 “老头同不同意都一样。”随即揽着虚云的腰坐上雷狮上,低呵一声:“走!” 雷狮甩了甩尾巴,像一道流星一样冲下南天门,守门的神兵一见就知道这是将军的坐骑,一路畅通无阻给他们放行。 看着越来越稀薄的云朵,已经越来越远的仙京,虚云激动地抓住雷狮柔软的毛发,嘴都笑的合不拢了,他这是第一次去人间! 不过他就放任自己高兴一会,很快又绷紧脸,矜持的放开雷狮的毛。 这时苏河的手腰后插进来,握住虚云滚烫的双手。 “开心吗?”他说。 别不要我 “开、开心”虚云心里有些紧张,没意识到自己的手指被人撰在手心里,他忍不住紧紧地抓住苏河的手。 指腹传来强劲的力道以及异于常人的温度,苏河不禁心情大好,将虚云揽的更近一些。 这时雷狮插了一句嘴,“将军,快到人间了,我们在哪停下?” “摘星楼。”苏河淡淡地道。 即将进入人类视野范围内时,雷狮降低速度,施了隐身术后才慢慢落地。 他们落在一座高楼的楼顶,明明不久前还是白天,随着越来越接近人间,天色愈加暗淡,恐怕此时人间已经是晚上了,醉轩楼高耸入云,站在楼顶可俯瞰整条平安街,远处云破月出,星辰若隐,四周亭台楼榭,灯火通明。 一名身着银甲的男人手里牵着一位红衣小少年,旁边立着一只庞然如山丘般的白狮,月色如水,光撒四野,他们抬头眺望这一片繁花似锦的人间,一人一狮神色和平,唯有红衣少年眼中不掩惊艳,手指不自觉的狠狠抓住男人手,激动之意溢于言表。 “别急,换身衣服,”苏河打了个响指,瞬间给虚云换了一身雪白长袍,窄袖劲装,内里镶有金色祥云滚边,腰间束着黑绸镶玉宽边锦带,坠着一枚白玉雕龙玉佩,墨发束以银冠,好一位翩翩小公子。 虚云提袖转了半圈,有些不适应的摸了摸头上的冠玉,再抬眼看苏河时,他已经换了一身玄色窄袖蟒袍,头上并未束冠,仍旧是系着一根半旧的发带,自由而散漫,冷清的眉眼尽是不羁之色。 他见虚云一直盯着自己,挑了下眉,道:“不喜欢?” 虚云一怔,忙摇头。 苏河摸了摸他的头,道:“喜欢就好,白色衬你。” 虚云微微脸红,第一次有人夸自己。 “走,”苏河将虚云拦腰抱起,轻轻一跃,足尖掠过楼下房顶,三两下边落在一间小巷子,慢慢悠悠的拉着虚云走向热闹的平安街。 “喵嗷,喵嗷!” 绒戒化作一直白色小猫咪,不满的跟在后面,虽然来人间很开心,但将军总让他变成一只猫!他也想化为人形吃好吃的好不好。 虚云闻声回头,看到小奶猫绒戒之后,眼睛亮了亮,挣脱苏河的手上前把绒戒抱在怀里,眼睛亮晶晶好像看见什么稀奇的事物,扭头看着苏河,“这是什么?!” 他太好奇了,一不小心没控制音量,声音有点大,街上有些人回头看着他,虚云窘迫的低头,手里抱着喵咪有些不知所措。 绒戒明明能讲话,他却不解释,喵了一声懒洋洋的窝在虚云怀里,这小东西虽然是来和自己争宠的,怀里倒是挺舒服的。 苏河有些无奈,对虚云招手:“过来。” 虚云两只手抱着绒戒,实在没有手和苏河牵着,他犹豫了一下变出一只手握住苏河的手。 苏河看着三只手的虚云,面色一惊,快速在他“假手”拍了一下,喝到:“收回去!” 虚云吓了一跳,赶紧缩了回去,猛地后退一步。 苏河见他这样怕自己,不悦地拧眉,低声道:“你抱着它做什么,扔了。” 这下绒戒不敢装睡了,他不比虚云,他和将军待得时间太长了,一听就知道将军生气了,将军最讨厌自己带的人在凡人面前使用仙术,这家伙可是踢到铁板了,可千万别牵连自己。 绒戒赶忙挣扎了两下,想开口叫着小崽子放开自己,哪知道他居然猛地将自己圈在怀里,小声道:“不要。” 声音带着微小的颤音,可见虚云还是很怕将军的,可是他居然敢忤逆将军! 他是见过忤逆将军的神兵都有些什么下场的,将军说一不二,平生最讨厌无理取闹之人,若是有神兵这样顶撞他,必定是没有机会再留在天界军队,严重的甚至以后都不会在仙界有职位,没有职位的神仙连土地公都不如,还不如下界当名散仙自在。 不过绒戒倒是能理解将军,毕竟不听命令的士兵,往往会误大事。 但将军除了自己的军队,一般不管其他事儿,他会管你那就说明你在他心里已经是自己人了。 绒戒觊着苏河的脸色,见他动作一顿,眼神沉了下来,不威自怒地看着虚云。 “不要,”虚云像是不会看人脸色似的,这会儿还雪上加霜地重复了一边。 苏河脸色更冷了。 绒戒抖了一下,微微颤颤的说:“小殿下,你你放手啊!你不要命我还要命啊!”他甩了一下尾巴打在虚云手上,逃命似的蹿了下来,趴在苏河脚边瑟瑟发抖。 苏河没管它,面无表情地看着虚云。 虚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不知道在想什么,犟在原地,身体微微发抖。 苏河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再不走,好吃的就没有了。” 虚云耳朵动了一下,靴子移了毫米又止住了。 苏河皱了皱眉,不耐烦把绒戒踢向虚云,道:“你要抱就抱,这样还不行?” 绒戒:???我就睡了一觉,回来就失宠了? 虚云看了一眼小猫,欲哭的看着苏河,半天才说:“不抱了。” 苏河:“......” 苏河这下真怒了,两道长眉死死拧着,凉飕飕地道:“小东西,你别得寸进尺,不抱给我滚回去。” 虚云身体猛地一颤,眼神开始慌乱。 苏河越是怒极,表情愈加冷淡,经历了太多腥风血雨大风大浪,只肖一个眼神便让人遍体生寒,脚底发软。 但小虚云不愧是天帝的孙子,他居然不怕死的扑到苏河身上,踮起脚尖双手圈住苏河的脖子,抱住之后却沉默起来。 苏河明显被他这一出搞得心烦意乱,他本原是想带着他高高兴兴的玩一场,谁知道这个小东西居然这么败兴!苏河本来冷着脸,正想着想拎着这条难搞的小龙扔回他爷爷哪里去,他再也不陪玩了,却在下一刻感觉自己的脖颈处湿了。 他愣了一下,还没回过神,手已经揽住虚云的腰,一时居然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只听虚云带着哭腔说:“不抱了,我不抱了.....” 苏河头疼的道:“好,不抱。” “你不要讨厌我.....呜,我会听话,别,不要我,”虚云抓着苏河背上的衣服,眼泪止不住地流,他能感觉到苏河刚刚那个眼神,是不想要他了,他太了解这样的眼神,母上在他记事起都是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不管他是听话还是四处闯祸,不管他做过什么都不曾变过,而父上......眼里从来就没有他。 苏河有心哄他,无奈说出的话却生硬的很:“我没有不要你。” 虚云哭的时候一点声音都没有,若不是他的领口都被他的眼泪打湿了,他还以为这孩子还在无理取闹,苏河突然有些没由来的惆怅,小孩这是自己偷偷哭过多少次,才练成这样的本领,神仙听觉敏锐,无论多细小的声音都逃不过神仙的法耳,大概是不想让人听见,只能强忍着不出声。 “那.....那我还可以牵你手吗?”虚云放开他的脖子,可怜兮兮望着苏河,眼泪汪汪,瘪了瘪嘴道。 苏河本想替他拭泪,听到这话手上顿了一下,突然就想起了那个“不抱”背后的意思——不抱它了,抱了就不能牵你的手了。 苏河举着的手放到虚云脑袋上,揉了揉,心道真是拿这个小家伙没办法。 随后,低头冷冷的瞥了绒戒一眼,屈指在他脑袋上弹去,小猫绒戒捂着脑袋不敢吱声。 苏河叹了一口气,嘴唇微动,正默然流泪的虚云立马变成一个三岁左右幼童,还好他们还未出巷口,真正看见虚云少年模样的人不多,而且已经走过去了。 虚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一把抱在怀里,直接朝街上走去。 他们两人本就容貌出众,特别是小虚云,唇红齿白,脸蛋圆润,瞧起来像枚小汤圆,可爱极了,摆摊的小贩冲着苏河笑道:“你家小公子哭的这么伤心,买个糖人给他吃罢。” 听到“你家”两个字,苏河立即停下来,冲着小贩点头,道:“也好。”说着单手接过来糖人喂到虚云嘴边,虚云呆呆的舔了一下,然后看着苏河。 苏河勾唇一笑,脸冲着绒戒,有些冷淡地道:“给钱。” 这时绒戒已经变成一个十七八岁,英俊不凡地黑衣少年,他嘴角抽搐了一下,掏腰包付钱。 只见他所向披靡的将军像天下刚做爹的男子一样,对着怀里的小孩说:“甜不甜?” 绒戒想,怕不是下一句就是:给爹尝一口。 他被自己的想象惊出了一身鸡皮疙瘩,痛呼:还我英俊神武,冷酷无情的将军啊! 不会的不会的,绒戒冷静看着两人,将军最讨厌吃甜的,肯定不会说这句话的。 虚云有点不好意思的回答,但他怕苏河又生气,只能红着脸说:“甜。”,想了想他又说:“你吃吗?”说着把糖人贴在苏河唇边,期待地看着他。 苏河皱了皱眉,绒戒站在一旁战战兢兢地看着,直到亲眼看着苏河咬了一口,根本没尝味,直接吞了,然后勉强笑了笑,道:“你吃吧,”随后往其他小摊走去。 绒戒从震惊到茫然只花了一秒钟,然后做出一个决定,以后在虚云面前都用小猫咪的形态,毕竟被他宠着四舍五入就等于是将军的小心肝了。 “嗯!”绒戒感慨,自己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还不滚来付钱,”苏河在一家卖面具的小摊前不悦的看着绒戒,绒戒顿时望天,心道失宠只是暂时的,随即搂着腰包屁颠屁颠地跟上去了。 只见将军停在一家糕点摊,漫不经心地给绒戒传了一道密音:“以后在虚云面前,你就保持这个形态。” 绒戒:我能拒绝吗!将军! 苏河看了他一眼,绒戒立马狗腿地点头,苏河这才满意地冲他笑了一下。 这个笑容来之不易,绒戒在心里泪流满面,但是将军笑起来真的太好看了,绒戒忍不住想摇尾巴。 三人逛着逛着,苏河突然在一家店门口,绒戒抬头一看:醉春楼 不是吧?将军这是要带儿嫖/妓?这种事不用教吧,再说这小殿下才三百岁,那儿都没发育完全呢。 苏河转身正对上绒戒质疑的目光,淡漠道:“不是我,他自己想去。” “谁?” “他,”苏河神色也很古怪,手指指着怀里看起来才三岁的虚云。 逛窑子 绒戒往苏河怀里一瞧,只见小虚云趴着苏河肩上,两只小胖手抓着苏河的黑袍,乌溜溜的眼睛直盯着醉春楼,奶声奶气的“唔”了好几声,看模样是想说些什么。 “小殿下不能说话啦?”绒戒讶异道。 苏河看了绒戒一眼,道:“小什么?” “呃......”绒戒睁大眼睛愣了一下,从善如流的改嘴:“小公子,嘿嘿,主人,那咱们进不进去啊?” 苏河摸了摸不断在怀里扭动的小家伙,手指微动,解了虚云的禁言咒。 虚云哼一声,焦急的说道,“母上,母上在里面!我要进去!” 什么?这下不仅是绒戒,连苏河也露出了一个木木的表情,虚云母上是谁?那可是骊珠仙君啊,骊珠仙君是谁?那可是上古神禽凤凰一族首领,仙界唯二的女上神--凤皇骊珠,另一位女上神则是一直隐居北冥的鲲帝引川。 引川仙君喜静,独居北冥从不与仙交往,这人鬼仙妖四界有个大灾大难的也从不见她露过脸,据传说是极美的,但让人牙疼的是同居神位,却连苏河都未见其真容,于是这个上神有也像没有一般。这仙界名至实归的女上神怕只有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的凤皇骊珠了。 且骊珠仙君及其自律,对下属夫儿都甚是严苛,醉春楼这种烟花之地连提都没人敢在她面前提,就更不可能出在此处了。 绒戒看向苏河,只见将军表情淡淡,看样子是不打算解释,抬起长腿边跨进去了,恐怕是打算让小虚云自个儿看清自己瞎在哪儿了。 “呀!两位客官里边请~”醉春楼里的管事儿宋嬷嬷叫的格外高兴,在她眼里,苏河他们约摸等于金光闪闪地两张银票,宋嬷嬷眼睛弯弯余光撇到苏河怀里的虚云,身型一顿,对苏河了然一笑,带儿□□算什么,她活到这年纪啥没见过,立即道:“老爷看着面生,不知道是喜欢那样的姑娘呀,别的不敢说,我们这儿的姑娘可是出了名的体贴!” 苏河似笑非笑,递给嬷嬷一枚拇指大小的事物,在灯下闪着光华,叫人看不清,而后客气道:“我这逆儿哭着进来找阿娘,我便陪他进来瞧瞧,还望姑娘行个方便。” 绒戒如遭雷劈,别人看不懂那事物是什么,他能不懂吗?战神苏河做的仙器多少仙踩烂门槛也想得一件,他居然随手就将混邪笛赠了凡间妓院的一个老嬷嬷,她能识货吗她!这混邪笛只要吹响,百里内的邪祟都要绕道走,这么宝贝的神器居然这么随手散出去了! 不识货这件事儿,怕是绒戒小瞧宋嬷嬷了,只见她睁大眼睛,颤抖着手摸了摸这像笛又似哨的东西,掂一掂还挺沉,别的不说就这哨上刻着的符文,就够她激动的了!这竟然是一件仙器! 凡人么,屁臭也不懂,但凡怪力乱神的东西都称仙器,那怕是普通老道士画的符,能镇个小儿夜闹的,那也是仙符了。因此她歪打正着,认为是哪个来的浪荡仙君带儿嫖妓来了,一时喜不甚收,这年头最贵的可不就是这样的仙器吗?自己的姑娘们伺候的好说不定还能再得个几件呢! 于是宋嬷嬷惶恐自己怠慢了仙君,急忙道方便方便,将混邪笛滑稽袖中的暗袋中,边朝小厮使唤道:“ 快叫柳言儿和雀青儿准备去桃苑候着。” 小厮不由自主犹豫道:“是....是桃苑吗?” 桃苑是醉春楼对待上宾的地方,通常对象不是达官显贵,也是家缠万贯,这二人一稚子怎地不问清楚就上桃苑去了,且谁人不知柳言和雀青是醉春楼艳压群芳之头牌,从未见过二人同时侍客,这哪怕是皇亲国戚这样儿的面子来也是唤来其一,怎地是二人一块伺候着呢?此番实在奇怪,因此小厮恐自己听错,故有此疑问。 宋嬷嬷恼他不争气,训斥道:“你是聋了吗?还不快滚过去!” “不急,”苏河打断道:“我看姑娘未曾理解在下的意思。” 方才宋嬷嬷因得了仙器,太过激动,竟对苏河叫自己姑娘没有做出任何反应,此刻被小厮打断冷静了些,听见如此俊美的仙君称自己为姑娘,不禁老年一红,犹似怀春般地说:“公子请讲。” 她竟一时忘了,自己刚才还唤苏河老爷,此刻便变成尚未娶妻的公子了,有道是男色也误人。 “我既是找人,可否叫楼里的姑娘们都出来与我这小儿明辨一二,”苏河摸着虚云油光水滑的长发,微微一笑,尤其俊美。 宋嬷嬷老脸含羞,粉儿仆仆掉,好久没见过这么俊的公子,仿佛只要瞧见他自己就年轻十几岁,但活到这份上理智还是有的,她道:“这....恐怕不合规矩,这个时辰好多妹妹们都在伺候客人,这实在是不太方便见面的。” 苏河还待开口,一边啥也听不懂的小虚云则不耐烦地抢答道:“丑婆娘,我方才看见我母上就倚在顶楼的雕栏前冲我笑,你休要骗我,否则我烧光了你的店,看你怎么藏她!” “噗.....”绒戒在一边笑出声,丑婆娘这称呼怕不是学北斗仙君与南宫仙君吵嘴学舌来的,两位仙君时常互相嫌弃对方丑,经常对骂,吵吵闹闹的但感情却一直很好。 苏河无奈的掐住虚云的圆润的脸颊,阻止他再出言不逊,对一旁气的脸红的宋嬷嬷说,“小儿不知管教,让姑娘看笑话了,不知那位顶楼的姑娘现在是否有空?” “顶楼外层那一间是柳言姑娘的房间,她今日.....有空的,”宋嬷嬷支支吾吾地说道,原本柳岩说今天不舒服闹着要休息,不过八成是装的不愿意接客,反正混到头牌这地位,也帮自己挣了不少钱了,宋嬷嬷有时候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迁就她们了,但今日这位客人可是贵人,自然不可怠慢。 “来,快来,公子”宋嬷嬷有点害羞 ,“我带您上去。” “有劳,”苏河礼貌点头,抱着小虚云上楼。 走了一段,虚云忽然小声道:“我可以自己走。” “嗯?”苏河凑到虚云耳边,像是听不见一般疑惑的说:“你说什么?” “......”这家伙!明明听见了的! 虚云有些生气,连带眼尾晕了淡红,大声说:“我说!我能自己走路!” 苏河啊了一声,故意逗小家伙,正经道:“这怎么行,你才三岁,正是需要爹爹抱着的年纪。” 虚云听到这句话愣了一下,一双乌溜溜地桃花眼倏地就红了,“谁....谁三岁,我都三百岁啦!”话尾竟有些微酸楚。三百岁父上也没有抱过自己,哪怕一会儿。 虚云紧紧抓住苏河的衣襟,瞧着模样似乎十分痛苦,但很快吐出一口浊气,自我调整过来。哼了一声将苏河抱的更紧,随着苏河上楼颠伏中,他用小孩特有的单纯的口吻哄着苏河,道:“现在先给你抱着,一会到了母上哪里,你便要将我放下来,我自己走过去,不然她看见会不高兴。” “......”苏河沉默一阵,道:“好。” 应该是有人提前通知了柳言姑娘,苏河一行人到达楼顶时,她已经梳妆完毕,婷婷坐立于桌前烧了一壶热茶,白烟袅袅,眉眼间与骊珠仙君有七分相似。 “母上.....”虚云呆木地站在门口轻唤一声,他似有些无措,不知他是真的太紧张以至于没有发现眼前女子只是相似,并非骊珠仙君本尊,其装扮气质也相差甚远。还是,他根本从未看清过自己的母上真正的长相。 苏河站在他旁边,不动神色的观察。心里叹息道,恐怕是后者,这小孩根本不敢靠近也不敢看柳言姑娘的脸。 柳言似乎被这漂亮的小孩一声母上惊住了,要不是她没有生过孩子,当真要怀疑自己是否与当朝天子有过一夜春宵,有幸生下虚云这么一枚可爱的小丸子呢。 方才在楼上远远的望去,平安街上来来往往各路形形色色的路人,只有眼前这三位似乎与众生相隔,一股说不出的遗世之感油然而生,叫人挪不开眼睛,这小孩甚是敏锐,像是感知到自己的视线般警惕抬头,望了过来,柳言惊诧之余忍不住对他笑了一下,却不曾想过小孩儿真的拉着他爹爹进了这春楼。 柳言回过神,站起来有些尴尬又有些期待地道:“客.....公子们请坐,尝尝柳儿给您的沏茶。” “......”从柳言开口说话,虚云便明白过来,这并不是母上,他的母上不会再这么讨好似轻声细语,她是高高在上的凤皇,何曾对人低过眉眼。 “苏河,我要回家,”他忽然觉得很无趣,恹恹的抱住苏河的腿,举起手,连自己都没有发现般自然的要求苏河抱着他。 “好。” 苏河没说什么,抱着虚云转身离开了,没有理会宋嬷嬷在身后挽留的声音,出了醉春楼。 三人一路上沉默着,看样子都没有心情再逛下去。 “要回去了?”虚云忽然问道。 “嗯。” “我....我可不可以再买一串冰糖葫芦,”像是想到了什么,虚云急着辩解道:“不是昀儿贪食,我是想......想买个蘅儿吃,他也没有来过人间,这个好吃,我想让他也尝尝。” 苏河:“......” 苏河寻思着自己难道看起来是如此小气之人,小孩问要一串给弟弟的糖葫芦也会舍不得给? “当然,”苏河轻捏虚云的耳垂,一下一下安抚着,乱出歪主意道:“我们将卖糖葫芦的老爷爷一同带回仙界怎么样,这样就有吃不完的糖葫芦了。” 虚云被他唬住,惊喜道:“可以吗?” “当然不可以小殿下!”绒戒哀嚎道:“凡人如何入仙宫,如此乱来天帝必然会发怒的!将军就别添乱了!” “谁添乱?”苏河毫不讲理地瞅了自家坐骑,“我就是带上去那老家伙也不会说什么,再者,我府上还养不起一个闲人?” 啊!将军又开始钻奇怪的牛角尖了!就因为他莫名其妙的脑回路让天帝老人家弗了多少次面子啊!绒戒觉得自己又要开始掉毛了,带孩子的将军真的很不讲道理哇! 幸好幸好,卖糖葫芦的老爷爷长得不尽人意,虚云嫌人家丑,并扬言,待发现长得好看的且会做糖葫芦的人,再把他带回天界去。 不管怎么样,绒戒好歹松了一口气。 却不曾想,今日出门未看黄历,发生的事儿竟是一出接一出。虚云的糖葫芦还没有拿稳,便无端坠入泥土,与此同时,天边出现异象,明明是夜晚,天空却大亮,似乎被什么撕开了一道口子,一边是金色祥云,一边是黑云翻滚,雷鸣阵阵,似有山雨欲来之势。 “哇--!” “这是有仙人飞升吗?” “老朽我活到这岁数从未见过真神仙呐!死而无憾,死而无憾啦!” “不是吧贺大爷?飞升不是会出现天门吗?怎么什么都没有。而且这现象怎滴怪异地很呐。” “依我看,很正常,这不是还没渡过去嘛,成功了自然就有天门了。” ....... “将军,”绒戒忧心忡忡地盯着天上,他跟随苏河多年自然知道,这并不是普通的凡人渡劫,而是神仙二次飞升的征兆。普通凡人历劫只是普通的大天雷,能力越强招来的天雷越多,罪孽越深天雷越凶险。而这一念祥云笼罩,一念深渊万丈,分明是九重天的天启门要开了。 又有强者要挑战九重天。 而苏河却并没有回应他,因为此时昏迷在他怀中的虚云,眉心紧蹙,脸庞赤鳞隐显,竟有化龙的迹象。 ※※※※※※※※※※※※※※※※※※※※ 我又回来了~想来想去,这个坑还是填一下吧,233333 说不行就是不行 “啪啦!” 凌霄殿中,一名小仙娥因仙宫忽现异象,惊吓之余不慎打翻殿前琉璃灯,忙跪下请罪。天帝冲她摆袖,负手立于殿前,长眉紧蹙,心中甚忧。自隐居于宝鹤镇的玉田寺仙君才刚登九重天,前后不到百年,怎滴又有神仙要飞升? 按以往神仙再次飞升的难度,可是普通凡人修炼成仙的千倍不止,故而飞升时间也就如日月星辰,看着触手可得实际久远的超乎想象。 天帝正思虑中,一道黑雷炸了开来,整个仙宫便如水如油锅,一时被搅得天翻地覆。 “天帝啊!”一群广袖玉带,面貌不凡的神官门乌压压的往凌霄殿赶,来势颇汹。 “这是怎么回事啊天帝!我的宫殿又被炸了!” “还有我的!小仙的月华殿也被炸了,上次还没炸呢!” “.......” “咦?”一名手持玉扇的南宫神官笑眯眯对另一名说道。“北斗仙君的神殿也塌啦?真巧,我的也是,嘿嘿,不过我正打算装潢装潢,换个风格,如今塌了也好,可以换新的了。” 而北斗仙君回了他一个不屑的眼神。 “要我说,”有位神官颇为不满地说:“往后需得立个天条,那位神仙要飞身,得提前将神元奉上,要不他炸了我们的仙宫,自己拍拍屁股上去九重天耍去了,我们的损失找谁赔去?” “你说的到轻巧,谁人知道自己是否有着资质飞升?若飞不了这神元岂不是白给了?”南宫仙君摇摇扇子反驳道,“再者说,天条乃是众生法则,岂是你想立就立的?” “你!”那名不满的神官狠狠瞪着南宫仙君,呛道:“我看你是自己想飞升又不想负责任吧!” “安静,”天帝头疼道,“南北司命,统计一下,这次神殿毁了几成。” 南北司命面面相觑,拱手道:“启禀天帝,约七成,”。 “......!”天帝顿时什么也不想说了,天条不能乱定,天规肯定是好好考虑一下了! 天上乱成一锅粥,这凡间就更加不能限免。这黑雷不像以往,落在一些没人的仙洞宝穴,或是人烟稀少的聚灵之地,它竟是直恁恁地落在人头攒动的平安街,更巧的是劈的人竟然是战神苏河。 有道是雷要劈你,你想躲也躲不掉。可是苏河是谁?只见他素手朝上,表演一个空手接黑雷,手心紫火盛开,轻轻巧巧的便将九重天落下的天雷化去了,自始至终都没抬过头。 “将军!”绒戒吓得不轻,连忙上前,却被苏河制止了。 “去罗生岭。”说必毕,凌空撕开一口子,身型一闪便不见了。 “哎!”绒戒抬手想钻进将军的衣摆搭个顺风车,没想到将军连飞都懒得飞,直接开了空间门,完全没想带他玩,“急什么嘛?又不是儿子要生了。”绒戒嘟囔着化成一道蓝色的闪电朝东边飞去。 罗生岭是泽天仙君修炼的地方,也是其陨落的地方。前段时间苏河才和他开展了一场生死较量,当时天地变色,飞沙走石,此处方圆数千里,几乎都被苏河手中的诛神龙骨释放的业火焚尽了,犹如地狱罗生门,他本人也受了不轻的伤。 “没想到这么快又来了。”苏河叹了口气。 眼前的罗生岭,丝毫没有经过战争的洗礼的迹象,四处生长着参天树木,地下不乏各种奇花异草,野鹿狡兔争相奔走,湖泊波光粼粼随着飓风刮来隐有起势。这也是龙骨的功劳。 这柄上古创世神盘渊留下来的神器,颇有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奇处。它暴虐善杀,威力骇人,似乎世间没有什么是它不能颠覆的,与盘渊在众生中生灵之祖的伟岸形象十分不符。但在颠覆之后,万物复苏,在一片荒芜总迸发出前所未有的生命力,这一点又十分符合他的身份。 苏河前脚刚落地,一道黑雷如期而至,他往旁边躲去堪堪避开,随即上百道黑雷就像那按下开光的机关枪,噼噼啪啪铺天盖地飞劈了下来,全瞄着苏河怀里的小虚云。 嘿,苏河有些郁闷了,这小家伙牙还没长整齐呢,排资论辈的,怎么就轮到他飞升了呢?这传出去得气死多少日夜苦修的老家伙呢?难道真是种族差异? 不,应该不是,天帝这正儿八经的金龙整天窝在凌霄殿,怎滴没雷去劈他呢? “呃......”虚云痛苦的皱着眉头,脸白如纸,气若悬丝,别说朝九重天飞了,恐怕马上天帝他老人家就要赶去那熊猫眼呆头鹅鬼王幽渡的黄泉殿上寻孙子去了。 苏河这一手抱娃,一手挥剑,把这漫天黑雷拦腰尽尽斩,还没歇口气呢下一波又来了,心想没完没了的是吧? 苏河脾气也上来了,将龙骨往上送去,盘坐在地上,把小孩护在怀里,双手掐诀,手心里躺着一枚墨绿壳子,壳子中间耸立长刺,壳上横列着数不清的划痕,可谓坑坑洼洼一戳就破。然而随着苏河口中咒语将成,这壳子越长越大,瞬息之间,犹如上古之庞然巨物,将整座罗生岭护在壳内。 “哎呀我去!”奋力飞来的雷狮绒戒,简直倒霉透了,眼见罗生岭近在眼前,被这突然出现的王八壳子撞得鼻青脸肿,险些成了雷劫下的亡灵。 “将军,我进不去了!” 苏河看了他一眼,撕开空间让他进来,虽然这蠢猫天生大脑发育不全,做事磨磨唧唧,又是个怂货,但胜在忠诚,有他护法聊胜于无。 “呜.....嗯.....”虚云像只小兽似的难受地呜咽着,苏河左手护住他的头,将他冷汗打湿的发拂入耳后,仔细查看。虚云此时已经恢复原有的高度,苏河只得让他躺着,除去他的衣服,发现虚云身上已经浮现龙鳞,整个人蜷缩,狠狠抓紧苏河的衣服,犹如在深海中抱着一根独木,瞧起来说不出得惹人怜惜。 苏河一指点在虚云眉心,注入灵力,却似水滴如海,杯水车薪,不禁有些惊讶。苏河本身灵力十分雄浑,不然也使不动龙骨这等高阶神器了,这孩子,身上到底还藏着多少宝藏。 “将军,小殿下这是,”绒戒挥了挥爪子,在王八壳上磨了磨,道:“长龙骨了吧。” “嗯,”苏河应了一声,道:“替我护法。” “是。” 黑雷不断落下,接近高潮,虚云褪去人身,数十丈的龙身攀附在苏河的龙骨上。原来创世神留下的本就是一节龙骨,而且是一头成龙全身最坚硬,最长,也是最不可或缺的脊骨。 此骨似乎与虚云之间互相有感应,当虚云身上爆发的红黑色业火不受控制的四处蔓延时,龙骨立刻像有意识一样迸发出更加强大紫色火焰,将虚云杂乱无章的火焰压制住,并逼进他自身体内,且开始变得十分巨大,在虚云这样的幼龙面前,恰好和凌霄殿他经常攀附的柱子差不多大。 “轰......” 头顶的玄武壳开始分崩离析,一时天昏地暗,绒戒挡在苏河身前,全身缠绕深蓝色的雷电,目光坚定,以他的灵力为媒介展开第二道防线,将一切可能干扰到苏河的因素都杜绝掉。 直到黑云散去,最后一道惊雷落下,雪白雷狮巨大的身躯也随之倒下,刮起的风吹乱了苏河束的发,随之而来的是,天启门开了。 偌大的石门雕刻着密密麻麻的浮像,从古至今,上到天界众神,下到黄泉碧落,百鬼月夜行,森罗万象无穷无尽,而门内却是一望无际的流动地黑暗,连光线也不能穿透进去的混沌,不犹让人望而生忧,望而生畏。 “汝等何人---” 一道苍老而悠远的声音从门内传来,苏河紧闭的双眼忽然睁开,露出一双妖异地赤瞳。 门内人等待良久,道:“盘渊,汝既离去,这九重天的事便与汝再无关系。” “.......”等等,这老家伙在说什么?盘渊可是一万年前的创世神,仙界的老祖宗,为消除鸿蒙混沌,创造生灵,他早已将自身骨血献给了这片神州大陆。 难道他是在和这篇土地对话?不是吧,天启门虽然开的少,但这也不是第一次了,他总不能现在才来叙旧吧,于情于理都不通。 “这孩子不属于这个世界,将他还于九重天罢,”半晌,声音又想起来了,似乎有些无奈,听起来像是在和他打商量。 “.......”苏河微微眯了眯眼睛,不卑不亢道:“前辈怕是说笑,他生于这篇大陆,父母赐其骨血,若不属于这,就更不可能属于别处。” 门中人绵长地叹息道:“他本应劫而生,命中注定成为吾之爱徒,吾不忍其为苍生受苦,白云苍狗,苍生如何与吾之爱徒何干,汝莫在干预。” 合着这老家伙居然如厮护短,如斯霸道,命中注定的爱徒,还没见过面的爱徒就恬不知耻的说是自己的了,岂有此理,苏河斩钉截铁道:“不行。” “什么?”门中人声音也冷了下来。 苏河道:“不行。” 总之就是不行,老子刚拐来的小家伙,自己还没养熟,转手就送你,难道从九重天的来的人脸就大一些?苏河刚刚还客客气气的,立马原形毕露,道:“老家伙,要人也可以,你下来,和我打一架,谁赢听谁的。” 门中人:“......” 谁不知道,这九重天天有去无回,从来是石沉大海,再无音讯,这还是苏河头次听见门里头有仙说话的呢,他怎么可能下来大家。 门中人沉默许久,看来自己也知道这道限制,一时拿苏河没有办法,三分薄凉,七分无奈道:“吾总扭不过汝,罢了,也是他今生有劫,吾不在参与,不过汝须得答应吾一件事。” “何事。” “吾已给爱徒取了法号,汝帮吾转达。” “......”苏河并不想帮忙,但为了避免节外生枝还是点头了,道:“是什么。” “虚云。” 门中人道:“今后他须得舍弃自己的姓名,归吾鸿芜天尊门下!” 亲没亲亲哪里 虚云做了一个噩梦,梦见自己变成一颗丑不拉几的糖葫芦,被苏河一口吃掉了!梦里的自己被苏河咬在嘴里反复咀嚼,从左牙槽滚到右牙槽,然后吐出来,面无表情道:“难吃,” “!!!”虚云睁眼,大口喘息,赶紧摸了摸自己的脸,干的。 “?” 原来是梦。 真是太可怕了。 他舒了一口气,扭头打量一番,发现自己已经不在人间,而是回到苏河的寝宫,四周充盈着洁白的灵气,丝丝绕绕盘旋在头顶,他轻哼了一声,身体有些酥麻酸软,像是有蚂蚁在蜇他,忍不住乱动起来。 这一动却惊扰了床上的另一个人,一道冷冽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哪里不舒服?” 语气淡淡地,却是在关心他。虚云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筋搭乱了,听到这话,鼻头一酸,委屈道:“腿好麻。” “疼?” “......疼。” 苏河二话不说,立马坐起来,将虚云拦腰抱过来,让他背靠在自己怀里,抬起他一条腿开始大力的揉起来。 “啊!!!!” 尖叫声惨绝人寰,如一阵穿堂风,在战神的宫殿来来回回,死去活来。躺在院子里小憩的雷狮绒戒被扰的生无可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细长的尾巴甩在雪白的毛发上,赶走一只落在臀上的仙蝶,继续见惯不怪的闭目养神了。 “还疼?”苏河面无表情的看着虚云绯红的眼尾,充耳不闻的任他喊。 “不疼了!不疼了!”虚云惊恐地收起腿,“哪里都不疼了!” “麻?” “不不不,”虚云拼命摇头,抓住苏河的双手往外推,“我很好!” 苏河似笑非笑,哦了一声。 虚云拧着眉,扶着苏河的手臂往后蹭了一些,与他面对面坐着。其实腰那里还有些麻,但他打死也不敢说了,也不敢自己揉,只得忍着,免得被苏河发现又辣手摧花,想想刚刚那滋味虚云忍不住打了个颤,顶好看的小脸皱起来,让人瞧着又是好笑,又觉得有趣。 苏河嘴角勾了勾,双手抱胸 ,好整以暇地靠在墙上看他,心道这小家伙的心思也太好猜了,心里想什么都写在脸上了。 等他看够了,不容拒绝地将虚云揽进怀里,手尖顺着脊骨往上,在几道穴位上轻轻按着,神情淡淡的,却透着认真,像一名剑客在擦拭自己的心爱佩剑。 虚云顺势搂住苏河的脖子,逐渐从龇牙咧嘴变为眉眼舒展,整个重量都压在他身上,眼睛湿润的看着苏河,脑子空空的,忽然,他闭上眼睛,鼻尖凑了过去,与苏河的碰在一起,轻轻蹭着。他还记得自己上次哭鼻子的时候,苏河亲了他这里,那种感觉痒痒的,酥麻酥麻,他觉很喜欢。 “.....”苏河往后仰,手掌抵住虚云的脸,脸上面无表情,心里暗道:“好险,我竟以为他要亲我.......” 苏河微微走神,不料这小兽突然发力,将自己扑倒,用它那双金灿灿的竖曈盯着自己看了半晌,毫无征兆地俯下来在苏河额上亲了一下,然后顺着鼻梁,鼻尖,星星点点,最后,停下来,盯着苏河淡色的唇。 苏河:“...............” 虚云和苏河对视了一会,脸不知道为什么就慢慢红了,有些不好意思说:“爷爷说嘴儿只能和仙娥亲,我不是仙娥,就不亲了。” 苏河有些哭笑不得,道:“小流氓,亲完了才想到自己不是仙娥?” “我没亲,”虚云脸更红了,吭吭赫赫道:“没亲嘴儿。” “你爷爷是老流氓。”苏河说。 “老流氓是什么,为什么我是小流氓?那蘅儿呢,是小小流氓吗?” “......” 提到虚云胞弟龙蘅,苏河目光凝住,想到了鸿芜天尊给他改名的事儿,思索片刻道:“龙昀。” “嗯?” “你知道吗?凡人都有两个名字,小时候一个名字,长大后用另一个,你,想不想要一个?” 虚云有些懵懂,“可我是龙,大龙小龙都用一个名字。” 眼看忽悠不过去,苏河皱眉,“你不想要?” “......”虚云迟疑了一会,小心翼翼观察苏河的表情,道:“你给我取吗?” 点头。 虚云笑了起来,道:“好” 苏河这下满意了,道:“很好,往后你就叫虚云了。” 虚云呆呆地,品着这两个字。 苏河也没管他,重新坐起来,理了理衣鬓。虚云便乖巧的坐在旁边,一会瞧瞧他,一会低下头,小拇指无意识的摩擦食指,扭捏道:“我,我想听听你叫我的新名字……” 苏河整理袖口的手顿了顿,也不抬头,漫不经心的唤道:“虚云。”声音如往常般冷冽,带着点不以为意的淡笑,从虚云的角度,并看不见他的笑容,只能扫到他微微低垂的眉眼,以及莹白的耳垂上那对异常显眼的朱砂痣。 他盯着苏河耳垂上那枚朱红色的小痣,吞了吞口水,忍不住道:“我还想听。 苏河抬头与他目光对视,道“喜欢?” 虚云有些不好意说,便点了点头。 “……”苏河敛目,突然觉得心头有些异样,他皱了皱眉,扯开刚刚整理好的衣襟,露出一节锁骨,深深的锁骨窝下是一片常年裹在战甲中养出来的冷白。 虚云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心思敏感的他立刻察觉苏河的情绪,但他又不知道到底怎么了。 难道他没有看见我点头,以为我不喜欢吗? “苏河!”虚云急道:“我刚刚点头了,你是不是没看见!” 苏河:“看见了”。 虚云还急着解释:“我很喜欢这个名字,特别是,特别是……” “特别是什么?” “特别是……你叫我的时候。”虚云脸红红的,不敢看他,嗫嚅道:“好嘛,你再叫叫我罢。” 苏河打量了虚云好一会,勾了勾唇,“我且问你,你是喜欢我给你取的名字,还是喜欢我给你取名字?” “啊?”虚云不解:“有区别吗?” “自然有,若是前者,重在‘虚云’二字,就算不是我你一样会喜欢,若是后者……” “后者如何?” 苏河笑了笑,这次他笑得放纵,带着点恶劣,道:“那便是我叫你阿猫阿狗你也是喜欢的。” “才不是!”虚云气急败坏道:“我是龙!不是什么阿猫阿狗!” 苏河挑眉。 虚云气的踢被子,不想理这个笨蛋了! “嗯……”苏河有心哄他,便将他揽进怀里,动作温柔,语气却是一贯淡漠 “虚云?” 虚云用手捂着耳朵:“我不听我不听!” 苏河:“虚云,小虚云,龙崽崽……” 虚云抓狂“”“我不是龙崽了!我,三百岁了!你还这样叫我?!” 苏河:“宝宝,云儿,心肝?” “啊!”虚云满脸通红,“不要说了!再说我打你!” “呵呵,小心肝……” 若是绒戒在这里,此情此景,一定会仰天叹息,将军是怎么做到用一脸淡漠的表情叫别人小心肝的?太恐怖了好不好!! “虚云?” “……嗯” “虚云。” “听到啦!” “还要?” “……要。” —— “虚……云,”温久茫茫的叫出这两个字,慢慢从悠远的回忆中清醒过来。眼前的景象不再是灵气环绕的仙宫,而是充满着刺鼻的消毒水味儿的病房。 “.....” 他沉默许久,目光停留于跪在阴影里的黑耀身上。黑耀除了初见时有些激动之外,现在已经冷静下来,他孤零零地站在墙角,低垂着头,灵体状态的他看起来格外单薄,也格外的死寂。 “你先回来,”温久说。 黑耀愣了一下,摇摇头,道:“我陪将军。” “不用,”温久的语气不自觉带着命令的口气,执起赤蛟绳道:“进来。” 黑耀不敢拒令,只得回到赤蛟绳中。这根坠在龙骨上的红绳沾着虚云的龙气,对他的残魂有好处。 整个病房只剩下温久一个人,他望着窗前飘落的枫树叶,许久后才露出一个疲倦的表情。 虚云,龙骨,战神苏河的神器龙骨使出来的分明是紫色的业火,而虚云送他的这一枚却是红黑色的,答案如此明显以至于温久连逃避都做不到。握在手心里的这枚龙骨,到底如何从虚云血肉中抽离出来的。 骨肉分离,骨肉分离.....想象中血腥的画面,让温久心如油煎,再想探寻真相,记忆却戛然而止,止步于那些美好的初见,如斯体贴,也如斯残忍。 温久身体并没有大问题,当天便从医院回到学校。 请了那么久的假,再见到言午和唐纣,不免被追着询问。温久不善言慌,只好用沉默应对,还好他平时沉默惯了,言午已经习惯替他找借口,他便乐的清闲。 “你又去当那什么兼职模特?这次怎么去那么长时间也不和我们说一声,问你就蹦出那么几个字,话少也就算了,打字又碍着你啥事儿了你多打几个不行吗?嗯嗯嗯的还以为你是蜜蜂杂交出来的呢....”言午咿咿呀呀讲了一通,话题越跑越偏。 温久倪他一眼,回道:“心中有佛,见到的是佛。” 言午:“???” 唐纣偷笑:“心中有佛,见到的是佛;心中有粪,见到的是粪,这是苏东坡和佛印和尚的故事,你没听过啊?” 言午:“听过啊,说这个干嘛?” 唐纣哎呀一声:“你说宝宝是杂交出来的,那杂交出来的是什么?不就是杂种吗,他说这句话,是说你心中想着杂种,你就是杂种!” 言午被骂惯了,也不生气,嘻嘻笑道:“哥这不是打个比方嘛,绕来绕去的,对了,前阵不是国庆假嘛,我陪我们家太后去天音寺上香去了,给你和陛下求了平安符,保平安哒!” “纣王陛下”唐纣站在一边和蔼的微笑。温久一早就注意到了,他就说唐纣衣品明明不错,今天居然把大红色绣金丝的平安符直接戴脖子外面,搭配上憨直的相貌,若在眉心点一朱砂,岂不像极了古代画像里的善财童子。 温久:“......” “你脖子上挂着什么?” 温久说的是言午。 原来言午是不喜欢戴那些东东西西的,他觉得不爷们,但今天他却反常的带着一颗透明的琉璃珠,很小一颗,并且还特意加长吊绳,好用衣服遮住,这也能表明言午本人并不情愿戴这东西。 更让温久奇怪的是,这个珠子绝不是什么凡物,它内里蕴含的灵气完全能姘美一代大能的金丹。 没见过样的金丹,且金丹取出之后能保存的时间很短,更何况这样堂而皇之的挂脖子上。因此温久笃定,这是不是修道人的金丹,而是一颗佛前舍利,既佛法高深的和尚圆寂后,焚烧尸体,留下来的一颗舍利,或是做过大善事有大功德的人也能留下舍利。佛祖慈悲为怀,故而他们佛力的结晶能够留存下来帮助需要的人。 一提到这事儿,言午脸上青青白白好不精彩,“你以为我想戴啊,娘们唧唧的,害!还不是我家那个迷信的老太后!你不知道,我看那摆台算命的小和尚白白净净的长得挺好看的,本颜狗本着颜值就是正义,想上去瞧个瘾,没别的想法。谁知道他非让我算一卦,我那个迷信的妈就跟我后头,两人一拍即合,给我算了一卦......” 言午一脸惨不忍睹,“你说那小和尚白瞎了长得那么好看,一点都不上道,居然给我摇了个下下签,我去,他说从未见过如此凶险的下下签,我见公子印堂发黑,怕不日有血光之灾.....” “你听听,”言午翻了个白眼,“这典型神棍发言,说出来谁信啊,但偏偏我那个亲妈就信了,差点当人家面哭出来,说求大师救我儿子,本来就这么傻了,怎么还这么没福气。气的我啊,什么大师啊,这不就是骗子吗?” “要钱吗?”唐纣问。 “吼!最精彩的地方就在这儿了!”言午声音在不自主拔高了,“就这玩意儿,居然要9999!还是打过9.99999折!我算了一下原价,就少了一分钱,根本没打折啊!” 你来了 言午家在南灵这一代算是比较有钱的,小一万的东西对他来说跟闹好玩似的,更何况他妈妈许氏还跟着,钱直接从她妈信用卡上刷。所以虽然言午说的夸张,但其实也不是真的心疼这点小钱。 另外,这一笔交易,并不像言午所说的血亏,而是血赚了。如今这个乌烟瘴气的世界,此等真金难换的佛前舍利,打着灯笼也难寻,因为地上根本就没有。 温久怕他不识货,一个不高兴就将明珠蒙了尘,因此提醒他:“看着不像有假,戴好。” 言午讪讪的摸了一下鼻子,小声说:“我这不是戴着嘛,再说了了,你怎么看得出真假啊?” 温久没再说话,倒是老好人唐纣习惯性捧场:“天音是什么地方啊,还能给你卖假东西吗,再说了你给我的护身符我也好好带着呢,我都没嫌弃,许阿姨给你买来消灾的珠子你就好好戴着呗。” 之后他俩还说了什么,温久已经听不清了,他摸了摸挂在脖子上的龙骨,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好像越来越热了。起初以为是自己的体温捂得,温久并没有在意,直到现在,这块拇指长的小骨头俨然有反超他的体温的趋势。 这就很不寻常了。 温久垂下眸,按下自己心中不该有的期待,松了手。 因为早上有文化课,言午和唐纣这等骨灰级游戏宅也不得不早起。从食堂去教室的路上已经有了不少人,大家看着心情都不错,手里松松的拿着砖头书,时不时的交谈嬉戏。现在的大学生很少会背书包去上课,因为教育体制的关系,不同的课教室大多不同,便像吃流水席一样,这家散了去哪家,只要红包名字写对了就行。 但也有些人是例外的,比如走在温久前面一点儿的苏晴。她像少部分延续了中学习惯的女生一样,发型没变,着装没变,连背书包的习惯,也没变。 苏晴梳着不高不低的马尾,穿着不再新了的便衣,背着微微凹进去的书包,慢慢地走在路上,像一粒扔进沙漠的沙粒,不用眨眼,自然而然的就让你注意不到她的存在了。 然而,她身后那个寸步不离的高大男孩,却成功让她脱颖而出。 其实,男孩并没有跟的很紧,始终保持一种安全距离,但这距离却再也插不进任何一个人,再加之他略微阴沉的气场,就更没有人敢插他的队了。 幽渡像个守护公主的黑暗系骑士,一步一步的将苏晴送到教室。 温久眯了眯眼睛,心中的疑惑才慢慢解开,难怪昨天回学校的时候,发现邪祟消失的干干净净,他还道是自己眼睛失灵了。原来是有尊大鬼给自己划了地盘,其他小鬼自然要给老大挪窝了。 温久幽幽紫曈中的幽渡与苏晴,那就是妥妥的一大团黑森森的鬼气追着一大团洁白无瑕的灵气跑,小心的护着,却不敢靠的太近的画面。 这样一瞧,到挺有爱的。 观察了一路,温久也进了教室,眼皮一撩,与幽渡的视线对上,只见他苍白的脸上顶着两只硕大的黑眼圈,最后视线停在温久的脖子上,嘴角动了动,像是嘲讽,又像是什么也没有。 温久无视他,往教室的最后一排走去。 刚坐下,坐在第一排的苏晴忽然回头,亲切的看了温久一眼,含蓄的笑了一下,才回头翻开课本,笑容里有高兴也有安心。 他还来不及多想,鬼王的视线像刀子一样跟着飞过来。 温久挑了挑了眉,心道按辈分你得称我一声叔,小鬼年纪不大,护食倒是凶得很。 不知不觉,下课铃就响了,大概是做了一场浮生大梦,脑子里还是一对神神仙仙,龙龙凤凤的,忽然和许多凡人......待在一块上课,心中总是会有那么一丝怪异,有些分不清虚实了。 如今他也不敢说那些,前生是前生今世的今世,苏河是苏河,温久是温久。 他知道,苏河是温久,温久也是苏河。 他们心中都装着天下,装着,一条小龙。 “宝宝?宝宝......”言午推了推温久,纳闷道:“怎么睁着眼睛也能睡着?” “......”温久拍开他的手,脸上冷冷的,像是想到了什么事儿,言午居然从他的冰块脸是看到了一丝尴尬,他说:“以后别宝宝长宝宝短,”说完瞥了言午一眼,道:“明白吗?” 言午木了一会,有些无语的说:“我都叫了多少年了,你不是都默认了吗,是吧陛下?” 唐纣在一旁反常的没接话,他向来胆大心细,从昨天晚上,便察觉出温久身上发生有些变化,但一时琢磨不透是哪里不同。因为温久还是一样的话少,一样的会走神,一样的会隐晦的关心他们。 温久:“以后游戏别叫我。” 打蛇打七寸,言午一下子就妥协了,“行行!不叫!打死我也不叫,可以了吧?我以后就叫你久儿,这总可以吧?”言午一副真拿你没办法的表情。 温久:“叫名字。” 言午跳起来:“温久!去吃饭!要饿死了!” *** 吃过饭,温久随便找了个借口,朝学院后山走去。这个时间段,学生要么回寝休息,要么在老师办公室忙碌,基本没人无聊来爬山的。 后山前半段还修了石阶,到后面就返璞归成,只剩下泥石小路,温久不紧不慢的往前有了一段时间,看见一间破旧的亭子,其坐立一片篮球场大小的小平地,四周稀稀拉拉长着几颗瘦高乔木,衬托几分幽静。 温久左右打量一番,觉得这地方太宽了些,虽然此刻没瞧见人,但终究不合适。 他足尖一掠,往深山走去。寻了一片隐蔽之处,翻手显出一朵血色小花。这花婴儿巴掌大,花瓣拥簇,艳丽,正是鬼灵碧落给的言灵花。这种花长在拔舌地狱,据说是已恶鬼拔舌时喷出的鲜血滋养而生。温久有些嫌恶的皱眉,往花中注入灵气,默念碧落教与他的口诀,不一会,花蕊便裂开一道缝,口出人言。 “苏河大人。” “嗯。”这是温久第一次对这个称呼有回应。 碧落却看起来却不意外,他嗓音温软,说起话来客客气气,“您近来可好。” 温久:“很好。” 碧落那边沉默一阵,根据以往和苏河交流的经验来看,就算他有事求于自己,必定也是要等着他开口询问,于是直白道:“碧落愚钝,不知苏河大人传唤碧落所为何事?” 温久垂目看着掌心的言灵花,良久后才淡漠地道:“之前你说的事,我答应,不过有一个条件。” 碧落端坐于冷殿,四周幽暗,唯有眼前这朵言灵花在灵气的温养下发出血色的光,以他的城府自然知道苏河这句话的意思,之所以不回答,是他并不清楚苏河的条件是什么,未知的要求从不会随意答应,这是黄泉鬼灵之首处事的原则。 温久这次很直接:“我要火渊天境凝聚百年的火精。” 碧落:“...................?” 留楚守候的火渊天境早就随着魔婴自爆炸毁了,就算楚家还留着火精,现下也不可能找到了。 碧落:“这恐怕.......” 温久打断道:“我知道希望渺茫,但你是唯一能找到的人。” 这话倒是不假,碧落瞥了一眼殿前的能通过往的往生镜,衡量一二,道:“只要留楚之地尚存火精,我便替将军寻来,”碧落顿了顿,虚空拱手:“我家鬼王就仰仗将军了,鬼节在即,碧落在黄泉等候将军佳音。” 温久掌心微拢,言灵花便消失了。 事情谈妥了,温久心里微松,不知不觉的快要接近虚云先前住的公寓,望着前方的高楼,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最后还是决定去看看。经过商学院的男寝,有辆看起来颇为眼熟的车停在路边,温久扫了一眼车牌号,白乾的车。 果然在驾驶坐上看到白乾,他嘴唇微动,似乎对这副驾驶座上到人说这什么,脸上很差,眉心蹙着,和平时温和从容,仪表堂堂的学生会长宛如两人。 温久并没有听别人私事的爱好,奈何他现在的听力实在不配合。 白乾:“你一定要搬出去?” 言青:“是。” 白乾:“哪怕我反对?” 言青偏开头,白乾看不见他的表情,顿时怒上心头,他生气了说话也不紧不慢,只是每个字都像是从牙尖上磨过,他说:“言青,你知道的,你离不开我。” 言青似乎抖了一下,咬紧嘴唇,猛的摇头,道:“他来了,我...不能........” 忽然,白乾的目光朝温久飞来,尽管温久并没有看他们,他还是将车窗摇上了。温久安静了一下,心道你这样有什么用,我还是能听到。指尖白光闪过,温久为自己掐了道结界,将外界的声音隔开了,耳根清净了,脚步也不自觉慢了起来。 他真不知道白乾正在窗户里瞪自己。 温久按了电梯,默默的站在电梯门口,望着数字不断攀升,心中冒出一点期翼,似乎门的那边会有人在等他,对他说:“你来了。” 然而额前数字终于停下来的时候,温久突然按住了关门键,他低着头,靠在自己的手臂上,眼珠子黑沉沉的,像是沁过冷水,最后不知道是脱力了还是认命了,他松了手,自嘲的看着地板,不看门外。 “你来了。” 熟悉的声音从前方传来,温久错愕的抬头,一时怔住了。 男友衬衫pk亲子装 “你来了。” 门外的那人重复这句话,月色广袖道袍,泼墨及地长发,眼波含情,笑意浅浅,温久像是被人扼住喉咙,忽然就出不了声了。 “你来了。” 温久张了张口,伸手挡住即将关闭的电梯,良久后,轻声说道:“嗯,我来了,” 白衣男子站在温久的对面,两人隔着一步距离,阳光从他头顶的玻璃窗穿过,为这位不食烟火的 男人蒙上一片暖意,他说:“你来了。” 温久便也回他:“我来了。” 一个固执的追问,一个固执的回答。 温久明明知道眼前的人不是他,却忍不住抬手抚摸他的脸颊,“我来了,虚云,来晚了,对不起。” 虚云还是笑着,眉眼弯弯,乖巧的有些可怜,说:“你来了。” 温久望着他的眼睛,眼前忽然就模糊了,指尖缓慢地描绘着虚云的轮廓,拂过额前的发,飞斜的长眉,挺直的鼻,再是那殷红的唇,唇齿张合,说着重复的话语,这一切看起来是如此荒诞,却让一向杀伐果断的战神甘愿溺死在这场名为温柔乡的蜃楼中。 直到胸口的炙热再也无法忍受,爆发出强烈的火焰,将这眼前的冒牌货焚烧殆尽来表达自己的不满,温久这才慢慢的收回手。 头顶飞舞的红绳如惊弓之鸟,盘旋在温久的头顶,怒气未消的龙骨周生仍旧缠绕着红黑色的业火,它在宣示自己的主权,在嫉妒,嫉妒区区一只地灵竟然胆敢骗取神的感情。 苏河是虚云心中至高无上的神邸,是他的信仰,是他的喜,他的忧,他的一切。 它嫉妒的发疯,恨不得一切都毁了才好。 眼看龙骨越来越疯,业火中隐约有股即将压制不住的戾气时,温久伸手抓住它,握在手里,温暖的火焰将温久层层裹住,火舌卷着温久的脸庞,霸占他的全部,似眷恋,似撒娇。 “别闹,”温久说,随即自嘲的笑了笑,“我知道那不是你”。 从一开始就知道,但我,忍不住,做不到。 因为,我真的,很想你,想见你,想抱你,想...... 最后,不知道是脾气闹够了,还是灵力不够用,龙骨身上的火焰终于熄灭了。赤蛟绳也安静的绕在温久白皙的手腕上。温久这才掏出钥匙,开了门。 毕竟半个月没人来过,房间里落了薄薄一层灰,温久在门口站了一会,撸起袖子走进厨房,拿了块湿抹布四处擦起来。 等到整个房间变得一尘不饶,天也黑了,温久拿起手机给唐纣发信息,说今晚不回去了。一切安排妥当,他咬破手指在桌上画了一道聚灵符阵,将龙骨立于符中,四周的灵气如同流水源源不断的流进符阵中,随后闭上双眼,盘腿坐在沙发上打坐。 四周的一切逐渐远去,温久如同滴入大海的一滴水珠,入定了。在他失去意识的这段时间里,整个南灵的灵气如同海上刮起的一阵旋风,旋涡下住着一只小怪物,张开嘴将灵气不断吞噬,于是小怪物养成大怪物,小漩涡变成大风暴,风暴越来越大,直到温久画下的符阵因不能承受这样多的灵力被撑毁了,这场灵气风暴才戛然而止。 因此,当温久睁开眼睛,看到的是这样的画面,大理石面的木桌裂了,正是从他画的符咒哪里裂起,而龙骨却好好的立在空中,隐隐流动火光,一副餍足的样子,阳台养的植物像霜打的茄子,奄奄的低着头,周围的灵气稀薄让温久怀疑自己的眼睛。 直到,耳边响起那声奶声奶气的“温久”时,他才注意到旁边多了一只小活物。 这只活物猫儿般大小,套着一件成人雪白道袍,端坐在沙发上,秀丽的长发铺满道袍,头顶一对暗红色小角,下面是一对尖耳,唇红齿白,脸如粉团,金灿灿的竖曈写满了不满。 温久与他大眼瞪小眼,最后轻轻啊了一声。 幼儿时期的虚云,有意思,他微微笑了一下。 虚云严肃的板着脸,想让自己看起来体面一点,但从温久的反应来看,大概是失败了。 他拧着眉,小声嘀咕:“这桌子也太不结实了,还没吃饱,就先裂了。” 他自然不敢怪温久灵力不够,,画的符不够结实,因此他没吸够灵气,变成这般幼儿形象,实在是太没面子了,虚云简直气疯了,好不容易在温久面前树立的高人形象,全毁了! 别看虚云这会儿坐的笔直,其实他早就化成人型,虽然不太像人,但起码有手有脚,他想着虽然看着小,但他并不小啊,所以趁着温久没醒,自己站起来试试,能走路,起码还不算太丢脸。谁知道,腿太短,骨头太幼,还没爬起来就往下倒,折腾了半晌,差点摔下沙发,若是真的摔下去,再爬不上来,被温久看到他这窝囊样子,那他还不如回龙骨里窝着算了。 不过一想起温久把那只地灵当成自己的那一幕,他怎么都不想回到龙骨里,他想陪着他,无论以什么样的状态。 也许是面对地灵时情绪已经失控过一次,又也许是虚云现在的样子与苏河,与温久见过的都不一样,因此他此刻脸上并没有露出太多的情绪,与虚云平时看他的样子相差无几,因此虚云有些不高兴,对这冒牌货摸了又摸,对我怎么冷冰冰的,难道他不喜欢我现在样子? 虚云一段胡思乱想,就看到一双干净白皙的手伸到面前,说:“抱?” 他愣了一下,表情闪过一丝纠结,最后闭上眼睛,认命的伸出两只胖爪。 这身衣服实在不合身,温久若有所思,不过他还是蹲在虚云面前,将他抱了起来,小孩比他想象的重一些,手脚圆润,体温很高,头发如绸缎般,又滑又长。虚云趴在他肩上,把脸埋在他的脖颈,呼出的热气喷洒在皮肤上,比任何时候都让人感觉到真实。 温久抱了好一会,忽然连自己也没有意识到的说了一句,“我来了。” 怀里的小人安静片刻,用稚嫩且沉稳的口吻说:“我知道。” 这样的温情时刻没维持多久,就被一声咕噜声打破了,虚云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哼唧了一声,一本正经的解释:“我现在不能打坐,灵气恢复不了,气力不足,因而需要补充,补充......” “饿了?”温久毫不留情面的拆穿。 虚云脸皮薄,死不承认道:“我不饿。” 但肚子却不合时宜的叫了一声。 温久视线下移,瞄见虚云脖子那块都红透了,他本就极白,变成小孩后皮肤变更加薄,因此一旦情绪激动,整个脸红的不能再明显了。 “这样,那大概是我听错了。” 话音刚落,虚云的肚子居然又叫了,这下温久忍不住偏头笑了起来。 虚云羞愤欲死,一口咬在温久脖颈一侧,冷白的皮肤上印上一个大大的口水印子。 这样的小孩太有意思了,让温久忍不住再逗他几句,等逗得小孩怎么都不肯出声儿了,才心满意足的把人带出门。 原本,温久说让他待在家里,自己替他去买。不知道是不是年龄变小了,虚云的性格总感觉变得更加粘人了,死活不愿意一个人在家,缠着要跟出去,温久考虑可能带出去买衣服更加合适,毕竟他没有买过童装,不合身去换又太麻烦,而且还能顺便挑一些玩具,奶粉迷糊什么的。 虚云太小,原先的道袍对他来说已经十分不合适,于是温久脱下外套里的黑t,给他直接套上,整个过程虚云都十分配合,安安静静的不作妖,让温久怀疑他是不是转性。尽管温久并不壮实,衬衫也是偏向修身样式,但穿在幼儿虚云身上就像穿裙子一样,越发雌雄莫辨,温久眯了眯眼睛,心道终于知道言午口中的男友衬衫这个词真正的精髓了。 不过如果言午在场,必定要说自己冤枉!虚云穿的哪里像男友衬衫,明明就是亲子装好吗! 温久欣赏着虚云的新形象,虽然他欣赏的很含蓄,冷着脸,一脸我这是没办法才这样做的表情,一边扶着小孩的腰,一边替他抚平衣服的褶子,小孩摸了摸衣服,又摸了摸头上的龙角,指着耳朵苦恼道:“这个怎么办?” “没关系,”一切妥当后,温久把他抱起来,坐在自己的臂弯,继续解释:“他们只会认为你头上戴着玩具。” “cosepaly?”虚云糯软的说道。 温久动作一顿,嗯了一声。 虚云道:“我知道你会问我,怎么会知道这个词对不对?其实也没什么,那天去唐人街,不是有很多人都穿着奇怪的衣服么,他们说自己是coser,还问我衣服是从哪里买的,给他们安利一下。” 温久嘴角抽了抽,冷漠的说:“闭嘴。” 虚云:“为什么?因为我看起来太小了,这样年纪的孩子只会咿咿呀呀对么?” 温久头疼:“对。” 虚云像是在就等着他这样说,骄傲的抬起下巴,道:“你可以说我早熟!” 温久面无表情:“他们只会把你当妖怪。” 虚云:“咿呀!” 温久:“................................?” 虚云红着脸,握爪咳了咳:“我练习一下。” 甜一下 去百货楼之前,温久的算盘是打的很好的,他打算抱着虚云将整栋楼的童装店逛遍,衣服买多少都可以,似乎这样做,能稍微对那些他没有参与过的时光做出补偿,弥补一些遗憾。然而虚云除了想要一顶帽子遮住龙角,其余什么也不肯穿,他望向那些挂在衣橱中的可爱童装,好像看见了什么洪荒猛兽,唯恐避之不及。 虚云解释道:“我不用买衣服,别看我现在这么小,但我长的很快,只要今晚再给我画一道聚灵符阵,我又会变大几岁,既如此,”他看向一件撑起来还没有他一根爪子大的牛仔背带裤,顿时觉得牙疼,继续说道:“何必浪费,我身上这件挺好的。” 温久闻言,颇为遗憾的啧了一声,想了想,道:“你确定?你下面没穿,舒服?” 虚云疑惑的看着温久,“光着为何会不舒服?只有你们人类才喜欢穿衣服,我们.......都不喜欢束缚。” 虽然他话中有停顿,但温久心下了然,他要说的是我们龙都不喜欢束缚,喜欢自由自在的。 温久觉得这话说的有道理,就像宠物狗都不喜欢穿衣服一样,恐怕虚云也一样,于是他没有强求,而是进了前面一家玩具店,给虚云打包一箱子闪闪发亮的玩具,其中球型的,会发光的,好看的,虚云都特别喜欢挑。最后还去楼上拿了几罐奶粉,询问了一下,选了大人小孩都能喝的那种,这样总不至于浪费了。 这一个星期,除了上课之外,温久都会留在公寓里陪虚云,他身型变小了,人也越发害怕孤处,虽然他不说,但温久看的出来,自己陪着他的时候,他总是会安心一些,在温久写作业的时候,他也会自己安静的玩玩具。而自己一旦有事出门,他就坐在门口等,每当打开门的时候,对上虚云金灿灿的竖曈,温久就会莫名觉得心底变得十分柔软,并且隐约想要时光在这一刻停止,自己只是个普通的大学生,而虚云只是一个长的快一点的普通小孩,他们相依为命,岁月无忧。 可能是快乐的日子总是过的格外快,当苏家送来的桌子碎了第九块时,虚云差不多长成了十三,四岁的翩翩少年,越到后面,他的生长速速逐渐变慢,不知道是四周的灵力被他吸完了,还是目前已经到了灵力不能发挥作用的阶段。 这天,家主苏长梅亲自拜访,与虚云面对面坐着,虚云给她切了一杯茶,他现在灵力恢复不少,可以自由改变自己的着装,由此可见他对白色的道袍有多情有独钟,少年人身形单薄,宽大的袖口被他轻轻捏住,一阵茶叶的清香从壶口流下,飘散至苏长梅鼻息,她难得有个家主的样子,心平气和的等着喝茶。 苏长梅看着虚云手中的茶色黑底紫砂壶,时时露出深蓝色流光,犹如深海下映照的星空,甚是美妙,细细端详,一时也看不出材质,好宝心切的她忍不住心痒痒,道:“你这茶壶用什么做的,还有没有多出来的?” 虚云笑眯眯的茗了一口茶,道:“梅阿婆,看不出来呀,挺识货。” 苏家主忍不住又炸起来,奈何实在好奇,道:“看着确实不错,你且说来听听,我寻人做一套去。” 虚云闻言笑了笑,佯装可惜的道:“那恐怕不行咯,这是你家将军从东海鲲帝哪儿拔了一根须做成的,刀枪不入,水火不惧,世间仅此一套,你若想给它凑个双数,嗯.....我想想,”虚云摸了摸下巴,道:“首先,这鲲帝到底在哪,哪怕是天帝也说不出一二,至于你,呵呵。” 桃花眼似笑非笑,不往下说了。 他看着风度有礼,自认说的话句句有理,可实在把苏长梅气坏了。 虚云成功开了屏,心里十分快乐,这才慢条斯理的说:“你今天特意来,总不是问我这些旁事儿的吧。” 现在这个房间只有他与苏长梅两人,温久并不在。但要知道,这段时间温久几乎是寸步不离的陪着自己,两人在一起的时间非常多,而苏长梅却特地挑了一个他不在的时间,可见是有什么话想避开温久,与自己单独说。 一提正事,苏长梅也冷静下来,她性子向来好强,能自己做到的事从不假手与人,因此有求于人这等事总是有些难以启齿,这厢听见虚云主动提起,她正好顺着台阶下了,她正色道:“你也察觉到了吧,校园里的鬼气过于浓厚了,我怀疑是有那只大鬼从地府逃了出来,就躲在这里,三天后就是鬼节,说是鬼节其实也是鬼劫,鬼王每十年一小劫,百年一大劫,今年恰逢其的百年大劫。” 虚云若有所思,苏长梅继续说道:“我南灵苏家,除了守苦海的入口,还奉命守护鬼王冢,主要就是防止鬼王渡劫时,鬼力衰弱,镇不住鬼门关,届时万鬼都跑到人间来为非作歹,我苏家还有何颜面为将军尽忠,还望仙鬼蜮助我。” 这下,虚云的眉头终于往中间靠拢,苏河是他心中唯一的软肋,任何人碰了都会让他露出最尖锐的爪牙。 他思虑半晌,最终给出承诺,道:“三日后,我陪尔等镇守鬼王冢。” 苏长梅这才松了一口气,在她看来,仙鬼蜮同四大家一样,共同侍奉战神苏河,虽然仙鬼蜮是苏河修炼之地,而虚云现在又是仙鬼蜮的蜮主,看起来与苏河的关系更加密切,因此虚云答应自己的求助也是在情理之中,但苏河仙去已久,应该帮忙和一定帮忙还是有很大区别的,他若是说不帮,自己也没什么好说的,故而苏家主还是遥遥拱手,道了声“多谢”。 温久回来的时候,见虚云正在收拾茶具,空气中仍飘散这茶香,看来客人刚走没多久,他微微蹙眉,却也不多问,没想到虚云极其自然的和他提起,“方才苏长梅来找我玩了一会,我请她喝茶了。” 温久心想,人家堂堂家主,怎么会无故找你喝茶,闲的么。 虚云又道:“你说喝茶便喝茶,她竟还想讨走我的茶壶,你给我做的茶壶,怎可给她。” 温久手中的书啪的一下掉在桌子上,他顿了顿,若无其事的嗯了一声。 背后灼热的目光似乎要将他烧穿,温久垂眸,站了半晌,最终还是回头了,他对上虚云明亮的金曈,道:“什么时候知道的?” 虚云摸了摸鼻子,避开温久的目光,坐在沙发上,才慢慢道:“起先奇怪你见我龙角为何一点都不吃惊,后想想大概是鬼.........阿湘自爆的时候看见我的龙形,心里已经明白我不是人类,但你后来对我那般依顺.......” 虚云用一种几乎温柔的目光望着温久,道:“你看我的眼神,抱我的姿势,与天宫时的一样,我便有些怀疑了,而且.......”虚云无奈的笑了笑,“你先前对我百般提防,我稍微靠近,便很是抗拒,我,” 他停留一下,有些嘁嘁道:“我总想着,难道我救了你,会让你整个人发生这样大的变化吗?” 温久:“所以你并不确定。” “是,”虚云点头,“在你承认之前,我都不会信。” 温久眼睛微眯,薄薄的眼皮上描出一笔漂亮的弧度,他平淡的问道:“温久还是苏河,对你来说很重要?” 仅这一句,就将虚云问的哑口无言,若说不重要,那肯定是不可能的,但若说重要,又有何重要之处,温久是苏河,苏河是温久,他从未将他们当做不同的人对待,虚云一时有些慌乱,开始弄不清楚自己的想法了。 见他皱眉苦思,一时有些痴了,温久这才微微一笑,心中的郁卒散了不少,他提起暂时放在桌子上的袋子,里面有不少蔬菜和肉类,温久拿出牛肉和土豆,喃喃道:“今天就吃土豆闷牛肉吧,浇点咖喱酱。” 虚云茫然的看着温久,不知道为什么话题转换的这么快,有些懵逼的问:“什么酱” 温久回了他一个背影。 十三四岁的少年挠头,从手上取下红绳,将头发草草的抓在一起,十分随意的捆了一起来,跑到厨房碍手碍脚去了。他撩起袖子准备刨土豆,温久却不让他碰刀具,原因是虚云这货玩真刀真枪玩的风生水起,握把菜刀却能把自己的手划伤,他蹑手蹑脚的在厨房碍了半天事儿,终于被温久轰了出去。 于是温久与苏河这个话题,也就悄悄揭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虚云表示自己在家里表示自己已经可以出门见人了,非要陪温久上课,本以为要因这事同温久磨很久,没想到温久一听就答应了,只是要求虚云做到两点,一,不可开口说话,二,必须要把外套拉链拉到顶。 虚云虽然疑惑,但捞星摘月这等活都不在话下,这点小要求怎么会不给呢,于是两人愉快的达成协议。 虚云却不知道,大学里的门门道道可多了,前有男友衬衫打开了温久新世界的大门,现有陪男朋友上课这一有情调是事儿上赶着来了,温久又怎么会拒绝呢?尤其是自己这位“男友”面若桃花,明眸皓齿,笑比春风,且身高只到自己下巴,是年轻人常说中的反差萌身高,男生衣服往身上一套,秀直青丝抚耳后,怎么瞧都是一位偷穿男友外套的娇羞美人儿,且美人还不爱说话,用言午等人的话来说就是,是温久喜欢的类型。 哑巴美人虚云往温久旁边一坐,瞬间引起全班轰动。没见过的陌生人,本就引人注目,且坐的还是冰山男神温久边儿上,从没见过除了言午和唐纣,温久还和其他人做同桌过,女生就更不可能了,其后意义不言而喻,这妥妥的宣示主权啊。且这女孩还特别乖巧,见他们八卦的看着自己,居然一一冲他们微笑,甜得不行,于是全班就像集体飘了,一时醉的没边了。 温久往周围扫视一圈,众人的目光这才收敛的一点,他伸出一只手放在虚云坐的位置上,像是将他圈进自己的领地,微低头,低声对虚云说,“再加一条,不许笑。” 虚云:“..............?” 苏晴三问 大学的课程往往是两节两节一起上的,课间会留出十分钟休息时间,大家憋了一节课,终于等来下课铃声,整个教室立刻活跃起来,一些胆子大,又有些攀比心理的女孩子时不时的看向虚云那边,然后低声谈论一二,比如没想到寻温久喜欢乖乖女,这不过如此尔尔。 就连坐在前排的苏晴也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她看起来很想走近来看看虚云,但奈何胆子太小,之后握紧手中的笔,偷偷看上一眼,竟然还带着一丝审视。 苏晴一动,尤渡也跟着动,若说其他人只敢暗地里看,他就不一样了,鬼王大人根本就不知道偷偷摸摸四字怎么写,他明目张胆的回头,眼皮一翻,硕大的黑眼圈也盖不住眼中的嘲讽。 尤渡的目光一扫过来,虚云立刻就有感应,两人的目光一来一回,刀光剑影,早就厮杀起来。 虚云:“看什么看?” 尤渡:“嫌弃jpg” 虚云:“想打架?” 尤渡:“嫌弃jpg+1” 虚云:“.........” 虚云磨了磨牙,大有把他拎出去用火烤一烤了念头,但考虑到自己此行的目的,虚云忍了,他心平气和道:“你呆在人间的日子也不短了,怎滴还不滚蛋?” 尤渡显然听惯虚云的说话方式 ,他道:“时机未到。” 虚云:“要等到何时?有什么事日后再办也未必不可,明日是你蜕皮的日子,你留在此处必定害人害己,不如今日随我回鬼王冢,我答应帮苏长梅解决你这个麻烦,你可别逼我动手。” 尤渡显然在思考,虚云等了一会,识海响起尤渡低哑的声音,“苏晴与我身系因果,明日便是兑现之时,不必多说。” 虚云闻言皱眉,一时有些难办,他与尤渡相识万年,两人虽说明面上总不大对付,但总归相识是缘,故而不好出手阻拦,且棒打鸳鸯是会遭报应的。 “好罢,我便等到明日,你切忌勿酿成大祸,”虚云最终妥协,“明日天一擦黑,我便在校门口等你。” 尤渡不置可否,转过身去。 前桌的背影柔若拂柳,尤渡看了半个月,似乎怎么也看不倦,四周的背景对他而言并没有什么不同,无论是校园中喧闹的街道,还是湖边一缕清风,亦或是黄泉千丈,暗无天日的流沙,只要是他的眼中倒影的还是她的背影,这便足够了。 尤渡这厢痴情眷眷,虚云那边可就鸡飞狗跳了。他不惹麻烦,自有麻烦找上门。 言午憋了一肚子话,可算等到下课了,他大喇喇的推开坐在虚云前面的一个男人,自己坐了上去,对着虚云前前后后好一顿打量,仿佛在给自己挑儿媳妇,结果似乎是满意的,他露出一个和蔼和亲的微笑,可惜他自己长得就显小,如此老成的表情出现在他脸上,很是滑稽。 他眼珠子在温久和虚云之间转了一圈,少年老成一下扔了,恢复一副贱兮兮的样子,声音颇为洪亮的喊了一声:“嫂子好!” 他这一声令下,其他人立马跟着起哄喊嫂子,吹口哨的吹口哨,连老师也跟着笑了。 温久头疼的扶额,他就知道言午要坏事,虽然这声嫂子叫的他通体舒爽,但他并不打算暴露自己的司马昭之心啊,你们这些路上知道了就知道了罢,别给我把人给吓着了。 温久有些不敢看虚云的反应,他到不担心虚云会出言解释,毕竟他答应自己不可出声,但他会不会认为自己是故意的,再往为什么故意的深处想想,会想到什么,温久却不敢再想象下去。 “哇!有喜糖吃!”言午夸张的声音从前方传过来,温久抬头,就看到虚云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大袋红色包装的水果糖,正是前段日子与他逛超市时虚云闹着要买的那一种,他虽然不能言语,但灵动的双眼充分替他补全这一缺陷,只见他客客气气从课桌下一包一包的掏出来,递给言午,眨了眨眼睛,示意散出去。 言语一脸我懂我懂,麻利的从座位跳起来,撕开包装四处散喜糖去了,嘴里还说:“我嫂子给的,进口的牌子呢,便宜你们这些孙子了,哎哟.....孙大美女,多给你一点!” “言午,给孙菱这么多颗,给我就这么少?”一个妹子打趣他,“果然在你这是刷脸卡啊。” 言午:“哎哟,哪有哪有,你这么美,我正打算再给你抓一把呢!” 看言午忙活一通,温久的目光慢慢移到虚云身上,虚云单手杵着下巴,笑眯眯的舔着嘴里的糖,笑容中透着些狡黠。 言午散完糖,从原先的位置上拿过书,继续坐在虚云前面八卦:“嫂子啊,你和宝宝是怎么认识的啊,和我们说一下呗。” 温久闻言放下手,也看向虚云,只见虚云笑而不语,指着自己的嘴唇。 言午先是一愣,忽然瞪大眼睛,原来这嫂子真是个哑巴! “哑巴?”不知道是谁小声说了一句。 虚云微笑点头。 又是一阵哗然,这回女生声音偏多。 “哑巴啊,那是怎么认识的啊?” “会不会是去哑巴学校做慈善认识的?” “没想到男神心底这么善良........” 这话就说的非常大胆了,当着当事人的面说这种话,不像是在夸温久,倒像是在挑衅。 温久不悦的皱眉,虚云倒是很好奇,看了那女生一眼,漂亮的桃花眼不知道在想什么,忽然目光转向温久,随后,他扶着桌子,偏头在温久的脸颊上亲了一下。 温久眉间的那道沟壑倏地被冲平,万年不化的冰块脸上露出一个疑似温润的表情。 大家跟着怔了一下,想不到哑巴也能这么大胆! 男生顿时又吹起口哨,这时讲台上传来一阵咳嗽声,老师有些看不下去了,敲了敲手上的教鞭,说:“同学们,开始上课了,我们接着上节课的内容........” 鬼节前的这个晚上,天空飘起大雪,洋洋洒洒的下了一个晚上,次日清晨,整个南灵便裹上一层银装,不少上早课的同学看见这白茫茫的美丽校园,起床气都散了不少。 “你看,他还在那,”一个女生裹着衣柜里最厚的冬装,边系围巾边和室友嘀咕,“每天早上都来接女朋友,风雨无阻,今天下这么大的雪还在这等着,为什么我就没有这艳福。” 室友说:“你家那位不是也挺好的吗?” 女生气呼呼的说:“别提了,他就知道早点睡和多喝水!” “看,她女朋友出来了,”室友扯了扯她的袖子,“奇怪了,他们好像一直没说过话。” “就算说了我们也听不见啊,别看了,还没吃早餐呢,我有点低血糖,快走吧,”女生催促着。 但凡有早课,苏晴总是起的很早,但通常也不是第一个,只是最近半个月,她都是女生宿舍中最早下来的,自从发现后面这个男生跟着自己开始。 起初发现新来的同学跟踪自己时,心里非常害怕,她知道自己体质特殊,容易招惹不干净的东西和心术不正的术士,有不干净的东西她还可以躲一躲,但人却不一样了,人心隔肚皮,躲是躲不掉的。 后来,发现新同学只是跟着,并没有其他逾越动作,苏晴又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太疑神疑鬼,也许他恰好顺路,而自己也恰好在场。 直到那日,在体育室遇到鬼打墙,她困在角落里,闭上眼睛颤抖,正茫然无措时,尤渡出现了,在一片黑暗里第一次牵住自己的手,他的手异常宽大,和苏晴的手鲜明不同,手指被包裹住的那一刻,苏晴害怕到极点,来人手掌冰凉刺骨,仿佛不似人间之物,但她不敢挣扎,只能任由这人拉着一步一步向前。 整个过程并不长,尤渡往前踏了一步,黑暗倏地褪去,眼前还是熟悉的体育室,青年宽厚背影陷入阳光里,温暖的让人移不开眼。 这是苏晴第一次看见尤渡的背影。 雪地里留下一串大大小小的脚印,苏晴抬起腿,往纯白无瑕的雪面上印上一串新的,耳边响起,身后的人脚底与白雪互相摩擦发出的咯吱咯吱声,苏晴的心忽的就悸动起来。 大概是冰天雪地格外隔音,平时听不到的声音都被放大摆在门面上,例如她与尤渡的呼吸,例如身后不离不弃的脚步,例如她无法自控的心跳。 我想和他说说话。 这个想法再次浮上心头。在此之前,苏晴曾无数次都想要回头,问一问他。 为什么跟着我。 为什么不说话。 为什么要救我。 这些想法,都像她想去看清温久的女朋友到底长什么样子一样,仅仅停留在想,不敢去做。 但此刻,她两脚站定,忽然就停下来了,也许是脑子太乱一时将胆小忘却,也许是思念太甚让她不得不停下来。等她发现自己站在原地时,身后的脚步身也戛然而止。 苏晴心跳如鼓,仿佛要从口中跳出,她捂着胸口深吸一口冷气,直到五脏六腑随着这口冰渣似的空气冻的生疼,她才轻声,用怕惊动对方的口吻说道:“为什么跟着我。” 没有回答。 苏晴又说:“为什么不说话?” 尤渡:“无话,可说。” 第一次听到他的声音,却是这般低哑,这般无情,瞬间将苏晴的勇气抽的干干净净。 但她却也倔强,将最后一个问题出口:“为什么要救我?” 对方再次陷入沉默,苏晴咬紧嘴唇,口里蔓延铁锈味,固执的问:“为什么救我?” 尤渡哑声道:“顺道。” 两人陷入长久哑剧,最后苏晴素白的手指在书包肩带上滑了一下,快速向教室走去。 身后的脚步声隔了一阵后,再次响起。 这一次,苏晴不愿听了。 鬼门开 12月14日是一年一度的鬼节,年龄大一些的老人一般没有不知道的,他们往往会警告家里的小孩,到了这个日子千万不要在外面逗留,早些回家,待在外面指不定什么时候魂就丢了。 这日,通常天擦黑的时候,走在路上,亦或是一些公寓楼下,时常能看到一些头发花白的老奶奶佝偻着腰,嘴里念念有词,蹲在火盆边烧纸钱,且奇怪的是,天气寒冷,凉风嗖嗖,纸钱却总烧的很红火。 这样诡异的气氛向来是不会出现在校园,因此对于学生来说这种节日通常也和那春分夏至似的,听是听过,至于是哪一天没人会关心。但今年,在南灵大学却有两个人是例外的,一个是温久,一个是尤渡。 一个盼着在这一天送走一个人,一个盼着在这天带走一个人。 在这一天傍晚,夜幕将至,温久与虚云各自心照不宣的相伴出门,一路上虚云一直思考如何合理的支开温久,让他不参合这件事,毕竟不是什么好事,风险也怪大的。但这人表面冰霜似的,内有一颗七窍玲珑心,严格来说活的时间比自己还久,旁的谎言一听便能识破,且自己也不想骗他。 综上所诉,自己根本就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两人往前走着,也没说目的地是哪里,就这样散步似的散到了女生宿舍楼下,瞅见本该和他约在校门口见面的尤渡棒槌似的戳在铁门口,坐牢似的站在栅栏哪里望着一处,眼看根本没把虚云说的话放在心上。 至于尤渡望的那间宿舍,不用看也知道是谁的。 虚云咂舌,心想这冷面冷心的鬼王居然还是个痴情种,说什么今天自当了断,我怎么看着她连人家的手都没摸过呢? 虚云在心中啧啧称奇,无意中瞥见温久正若有所思的看着自己。 虚云摸了摸脸,说:“怎么?我脸上有东西?” 温久靠在一棵树上,闭上眼睛,平淡的说:“苏家来找过你了?” 虽然是一句询问,却是平叙的口吻,看来自己的回答已经不重要了,于是虚云大方承认:“嗯,我答应帮她送走一个人。” 温久缓慢的睁开眼睛,道:“真巧,我也是.” “啊?”虚云惊讶了,“她也找你了?那她做什么不等我们都在的时候来。” “不是.” 不是什么,他却不再往下说,继续靠在树上闭目养神。 虚云讪讪的摸了下鼻子,心道自从温久恢复前世的记忆后,整个人越来越像仙界无往不胜的战神苏河,心思就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越发让人猜不透。 这种滋味不太好受,虚云眉头紧锁,也跟着不吭声了。 两人在树下站了半个时辰,夜幕已至,宿舍楼断断续续的亮起灯,尤渡那间灰不溜秋的t恤渐渐隐于黑暗,与夜色融为一体。 长久后,像是预测到什么,温久徒然睁开眼,眼睛闪过一抹紫光,忽然直抓住虚云的手,将他拉直身后,俨然一副保护者的姿态,虚云怔了怔,心头一时涌上一把经久的酸涩。 他小声唤了一句苏河。 少年声音细如蚊呐,听得让人神神巨颤。 温久顿了顿,道:“鬼门提前开了,跟紧我。” 话音未落,头顶浓重的黑暗忽然像是被什么利器划开一道长长的口子,从中涓涓流出不详的血色,像一只潜藏在黑暗在的夜行凶物,猝不及防暴露行踪,口子逐渐变大,形成一道门一样的轮廓,门中不断有鲜红色的液体流出,使得这扇门彻底暴露在夜空中,红色的液体像山体断口的瀑布源源不断的留下,无声弥漫整个宿舍楼,宛如重现人间地狱。 这鬼门居然直接开在女生宿舍楼顶! 就在这时,空中突然传来炸雷般的声响,随后那扇血门像是被什么力量推动,咯吱一声,慢慢裂开一道缝,从中探出一个类似于分叉软体的红艳事物,看起来像是什么东西的一段舌头,无尽凄厉的声音便从门中淌出,悲鸣鱼龙混杂,诡异莫辨,时而女子尖喊,时而孩童凄啼,时而老人叹息,时而男子怼怨,犹如一场铺天大网将人兜困其中,缭绕不绝。 伴着万鬼同泣的是无数黑影从门内飞出,如蝗虫般涌向四面八方。 几乎是同一时间,尖叫声再次出现在宿舍楼,这次比较单一,只有年轻女子的惊惧叫喊,此起彼伏,一声接一声,叫的直教人心中发慌,呼吸之间,鲜血便蔓延至温久等人脚边,随之而至的还有浓稠的腥味。 温久拉着虚云往后掠去,一起一落,停在一棵树上,明灭的红光打在他的脸上,一时看不出情绪。 指尖传来一阵疼痛,虚云紧紧抓着温久的手,牙齿发出近似仇恨的咯吱声,金色的竖曈愤怒的盯着原先尤渡站着的位置,哪里何时还有人影! 他竟欺骗自己至此!他居然杀了这么多人! 温久拍了拍虚云的手,双手随意捏了个决,眼中紫光大盛,不断幻作奇异的符号往身前飘去,霎时间,紫光刻画的符咒将一大片女生宿舍里里外外包的水泄不通,温久的脸也白了几分。 虚云手中同时生出一丈人形高的火焰,向前方的血海甩去,红黑色的业火遇神杀神,遇佛杀佛,从鬼门中逃出的魑魅魍魉眨眼睛被一把火烧的干干净净。 此时虚云早已满脸虚汗,原本红润的嘴唇变的泛白,可见已是强弓之末。 “苏晴不在里面,”虚云目力极好,最远能视千里,因此众多鲜活的生命在他眼前流逝,却无能为力的感觉无时不凌迟与他,目光匆匆扫过一只贪食鬼正在进餐的那个女生的脸,血迹斑斑间有些熟悉,细看,原来是温久同班同学,除了苏晴之外,她是最漂亮的,名字好像叫孙菱。 他倏地低头,看着脚下的那片血海,不停有恶鬼从鬼门逃窜,集中攻击温久设下的结界。温久的灵力他是知道的,坚持不了多久,若鬼门内那头畜生逃出来,这种结界在它面前完全不堪一击。 虚云咬了咬牙,冷冷道:“冥界玄蟒不知道发的什么疯,提前将鬼门撞开,如果不将它打回去,这畜生不知道要放跑多少恶鬼,”他不敢看温久,只得低头含糊道:“我去去就来。” 这时的玄蟒已经从鬼门挤出一个头,巨蛇的头顶拖出一条长长红痕,两只灯笼大小的竖曈露出红色凶光,常年生活在阴暗的万毒沼泽窟,让它乍一看人间世界,蛇头一歪,露出点迷茫的神色。 它沙沙呼唤着,却无人应答,于是蛇身摆动,想从门缝溜出,忽然头顶投射一道宽大的影子,四处鬼影惊慌逃窜,泣声更盛,玄蟒昂首,感受到一阵扑面而来的热浪,以及从未有过的危机感。 先天灵物的强大求生意识让它往后一缩,避开致命一击,只见一团火球以陨石下坠般的速度劈头盖脸砸在原来的位置,紧接着一只利爪迅雷不及掩耳般钳制住它的蛇头,龙吟随后如惊雷般落下,天生的种族压制让玄蟒首尾一颤,沙沙的趴在地上低鸣。 其实只要它稍微抬头一眼,就会发现,压在头上的这头赤龙其实论身量并不比它健壮多少。但虚云没有给它机会,他当机立断抓住玄蟒的头摔进鬼门,口中喷出一道黑红色的火龙直冲玄蟒双眼,业火与玄蟒黑铁般的蛇鳞相撞发出刀剑断裂般的嗡鸣声,随后一头撞在鬼门上,终于将这道不该出现在此地的地狱之门关上。 之后,他就像是杀红了眼,全身杀伐之气暴涨,不详业火如火山喷发一般从他身上爆发,冲向天际,将整个结界中的鬼魅毫无差别,一一屠尽,魂归于天地。 看到这一幕,没有人会相信他是天宫的东宫之主,是天帝的嫡生太子,他与这片炼狱火海仿佛是一体的,生来便染上一片血气,比世间任何凶物都要邪上三分。 “虚云,可以了,”低沉的桑音从身后响起,缠着一点温柔的纵容。 赤龙身上的火焰忽然像听到了停战的号令,一触即收,那山峦般的身体猛地缩小,幻化出一个十五六岁的白衣少年,他有些摇摆的回头,定定看着温久,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随即又皱了皱眉,道:“我又搞砸了。” “没有,”温久说,“看你身后.” 被烧毁的这片宿舍楼安静躺在未央的深夜,土壤中却陆陆续续响起细微的声音,那是万物生长的庆歌,业火便是这般置之死地而后生之神物,它是来自九天之上的力量,超越生死,用它特有的法则延续生命。 等到苏长梅带着一众弟子赶到时,看到整个南灵大学半边女生宿舍楼,以及中间偌大的体育馆都烧成一滩泥时,她竟然感觉到拿着剑的手微微发抖。 “怎么会变成这样?”苏长梅难以自信,手中的软剑早已出鞘,想必一路上斩杀不少逃逸出来的恶鬼。 她垂眸看向温久,只见他手里抱着一个半大的孩子,曲着一条腿靠在一棵树下,淡淡道:“他尽力了。” 苏长梅哪里不知道,这已经是损失最小的局面了,如果不是虚云及时阻止鬼门关的开启,后面还有更多穷凶极恶的凶灵逃出来,届时不仅是这座大学,整个南灵以至于整个大陆都会受到波及,死的人只会更多。 但生命不是靠数量来衡量的,有人因自己的失职而丧命,这是铁板钉钉的事实,她只恨自己没有早早做准备,如果她能再想的周到一些,深一些,疏散这些学生又有何难? “你是从鬼王冢赶来的?”温久问,他这时已经抱着虚云站在苏长梅面前。 苏长梅收拾心情,嗯了一声,哑声道:“先前鬼门都是出现在鬼王冢的上空,鬼王自鬼门而出,进去冢中休息,天快亮的时候出来从鬼门中回去,从.....从来没有出现过今日这样的情况。” 她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容,这番话说起好似在替自己开脱责任。 温久思忖片刻,道:“我有三点想法,你且听听。” 苏长梅苦笑,手中软剑转动归鞘,抬手道:“请讲。” 温久:“其一,此次打开鬼门并非鬼王而是冥界圣物玄蟒,鬼王早已不在幽州,不知发生何种变故,让玄蟒提前从休眠中醒来,追寻鬼王的气息来到这里。其二,这次鬼门没有完全开启,玄蟒蜕皮无法进行,恐会再开一次。其三,我猜测鬼门下次开启的地点取决于一个人。” 苏长梅飞快追问:“谁?” 温久淡声道:“苏晴。” 小小调戏 “苏晴?” 苏长梅睁大杏眼,忽然像是想起什么,目光看向前方焦黑的残骸灰烬,冷汗霎时冒出来。 她似有些踉跄,稍稍定神,不知道是自问还是问谁,“晴儿她,是住在这里吗?” 众弟子你看我我看看你,望着家主难看的脸色,一时也有些举棋不定,毕竟他们是内门修炼的弟子,不管世俗之事,只是隐约听说大小姐好像在这里念书,至于到底住在哪里?谁会打听这个事? 众人正尴尬之际,一名长相清秀的弟子似乎知道的多一点,他上前拱手道:“家主,裴管家应当知道,小姐的事都归他照料, “都归他照料?”苏晴道。 那名弟子小心翼翼道:“是。” 苏晴僵了僵,自嘲道:“好啊,好啊,我哥哥嫂嫂留下的那么一点稀薄的血脉,我竟然把她当麻烦似的全部扔给管家,我真是.......真是太混账了。” 苏晴对着自己的脸重重扇了一个耳光。 这一巴掌仿佛扇在自己脸上,众人脸上跟着一抽,面面相觑,何人见过家主如此失态?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她又没死,你哭什么坟?” 一个脆生生的声音从温久怀里传来,只见那个半大的孩子睁开眼睛,瞳孔偏灰,有些烟雨朦胧之感,他两道长眉拧着,脸色釉白,虚弱中暗含火气。 少年继续骂她,“人在的时候不对人家好一点,现在出事了你有什么资格伤心?嗯?你瞧瞧你把她养成什么样?怕生怕死,怕老怕小,哪里有点大家闺秀的样子!” 温久闻言皱眉,一巴掌拍在虚云额头上,“没礼貌。” “干嘛?我那句说错了?”虚云捂着额头,又气又委屈。 他好像身体十分不适,方才灵力不足晕过去时,眉毛便一直拧着,这时拧的更深,戾气简直写在脸上,有些被他藏起来的坏脾气瞬间就有些控制不足的爆发了,俨然还是当年那个一言不合就将神官揍下凡的暴躁太子。 忽然一只冰凉的手掌覆盖虚云双眼,令他焦躁的心稍稍沉淀下来。 虚云稳了稳心神,把温久的手抓在手心里暖着,朝苏长梅的方向道:“鬼王幽渡与苏晴幼时有一段缘劫,现在他俩一起不见了.....你先别皱眉,我知道你肯定不清楚,方才听见你门下弟子提到裴尚,你且将他叫来,问一问再说。” 苏长梅此时像一粒埋在雪地里的爆竹,心都被冻住了,再被骂也冒不出火星子,她先是因多人无辜枉死愧疚,而后误以为血亲惨遭不测,心神重创,这会得知苏晴无事,心下猛地一松,脸上顿时有些疲惫,显露出些许老相。 远处传来忽远忽近的警笛声与喧嚣声,闹出这样大的动静,蒙混过关肯定是不行了,苏长梅无力摆了摆手,道:“我让裴尚镇守鬼王冢了,你们先跟我回苏家,家里有两位长老,她们是看着晴儿长大的,知道的应该更详细些。” 温久心想也好,根据他的猜测,不出错的话鬼王和苏晴此时都在鬼王冢,苏晴十年前肯定因为某种原因闯进过鬼王冢,按照幽渡冷酷木讷的性格,也不可能去别处。 显然虚云也是这么想的,他没再多说,有些倦倦地靠在温久身上,小声嘀咕:“我刚刚有点生气,不是成心说那样的话,我现在已经和从前大不相同了。” 你不在的时候,不论是读书认字,还是焚香抚琴,我统统都没落下,你让我学习符咒,我便日夜专研,你要我学习圣人礼乐,我便请求南北司命教我,他们是飞升之前是凡间大儒,肯定比你教的好,就是授课有些死气沉沉,不如你生动有趣,不如你赏心悦目。 虚云想了想,抬头道:“我还会抚琴,母上说我弹得曲子比仙娥们好听。” 温久微微讶异,骊珠仙君这般严格的神仙会夸什么曲子好听么? 温久眼中的惊讶成功取悦了虚云,他眉眼舒张了一些,忽而反应自己有自夸的嫌疑,于是又有些不好意思,嗫嚅道:“有时间弹给你听。” 温久冲他笑了笑,带着虚云御剑朝南飞去,跟在苏长梅等人身面,但始终保持一段距离。 上次飞过这段路的时候,还是虚云御剑带他,现在完全反过来了,待飞行平稳下来,温久分出一些心神给坐在剑上闭目打坐的少年,他现在的模样让温久想起很久之前的虚云,他那是也是这般大,一时忍不住逗弄。 温久将虚云圈在怀里,将少年细嫩的耳垂捏在是中把玩,声音冷淡又低沉,“当初你爷爷生辰宴会,我见跳舞的仙娥舞姿曼妙,不禁多看两眼,你便死活缠着人家要学,学成之后又不肯跳给我看。” 少年双眼紧闭,睫羽却轻轻颤抖,脸上浮现一抹艳色。 温久勾了勾薄唇,“后来天帝给我摆宴,特地请仙娥歌舞助兴......” “别说了!”虚云羞极,眼尾晕红,道:“我不记得了!” 温久却不管,道:“原来是七个仙娥,上场时却多了一个,其中有一个年纪最小,红衣飘带,轻纱遮面,眼似桃花,额点红绛......” 虚云猛地抓住温久作恶的那只手,恼极怒极,怒火烧红了少年细白的脖颈,“不知道,没看见,不记得,我当时不在!” “哦,”温久颇有些遗憾的说道,“可惜,当时没看到脸。” 虚云没好气的说:“看见又如何。” “若是看到,我便.....” 虚云竖起耳朵。 温久似笑非笑,贴近他的耳朵,压低声音道:“不告诉你。” “........” 虚云顿时觉得整个人都不好的,自从温久记忆恢复,便想着法儿给自己下套,性格更是比从前恶劣百倍,虚云红着脸,揉了揉耳朵,那句“不告诉你”仿佛还在耳边响起,带着湿润的气息,让人不禁有些手脚发软。 这男人捉弄人的功夫真是越来越炉火纯青了! 御剑速度极快,半个时辰不到,一行人已飞至情人谷,一大片炽热的枫叶开的正灿烂,温久加快速度,御剑跟上苏长梅的队伍,这回再没有拦路人。 星光点点,月隐云黑,荧惑森林地域复杂多变,树木高大密集,温久睁着紫眸,黑夜对他视物并不会造成阻碍,发现从飞过情人谷那处开始,整个森林似乎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天然阵法,其一草一木都存在玄机,细细观察,可以发现四处都有布阵的迹象,环环相扣,无穷无尽。 他们一路虽然表面上看是跟随苏长梅七绕八绕,毫无章法,但温久心中隐隐约约觉得,这是唯一一条安全的路线。由此可见,布阵之人对阵法一学涉猎之深,令人细思极恐。 飞至五彩斑斓的宝石泉,苏长梅收剑,自空中飞掠而下,开始步行,一路无话,苏长梅忽然在一处平平无奇的土丘停下,手掌往空中按去,原来前方有一面空气墙。 温久暗暗吃惊,同是四大家,苏家的警惕程度简直能让西地留楚氏脸红了,当初他与虚云可是轻轻松松进了火渊天境,简单的仿佛进自家后花园一样。 虚云似乎看出温久的疑问,他道:“你觉得轻松,那是我带着你,当初我们是直接穿过苦海到达火渊天境,你可知道,火渊天境是一处秘境,与大陆并不在一个空间,单单找到秘境的入口,就足以耗极普通凡人的一生。” 虚云:“你看着我做什么?” 温久脸色有些古怪,平淡道:“没什么。” 虚云不知道的是,不仅是他自己,面对恢复记忆的温久感到不习惯,温久本人同样不大习惯。 先前以为自己是重活一世的短命鬼温久,对虚云这尊天上掉下来的仙人多少有些羡慕和尊敬,长辈那样的尊敬,后来发现,自己尊重的对象居然比自己还小,而且还是自己带大的小鬼。这一认知让他一下子进入了战神的角色,一下子忘却,除了恢复的那部分记忆,其余的,无论是实力还是见识都不如眼前的小鬼,故而他瞬间又找到了当温久的感觉。 两厢加身,怎么想怎么古怪。 温久率先走进结界,眼前的景象瞬息改变,葱绿林木消失,随之而至的是一片明净湖泊,碧涛缓缓,清风徐徐,湖的后面是一座比湖泊面积大好几倍的光秃火山。 更妙之处在于,湖泊中央修有半湖这么大的阁楼,下宽上窄,越往上楼越小巧精致,温久层层数去,足有九层。 阁楼灯火通明,亮如白昼,温久跟着苏长梅行舟泛湖,越靠近阁楼,越能感受其古老庄重的气质,靠岸时,温久才发现,亮的不是灯火,而是一种类似夜明珠的透明宝石,粉尘大小,其中流动纯白光华,阁楼每处几乎都镶嵌着,如萤火般美丽动人。 这已经不能用豪来形容了,放在古代,一代人皇的皇宫也不会比他更奢侈了。 虚云在旁边咋舌,他似乎也没来过这里,不清楚原来人族居然还能这么败家。 候在外门的弟子人数并不多,想必都被苏长梅遣去镇守鬼王冢,苏长梅朝一名贴身绾鬓婢女吩咐道:“请苏鹤和苏鸯两位长老过来。” 婢女顿时睁大眼睛,低声道:“家主,这个时辰,姑姑们该是睡了,现在去请恐怕.......” “骂就骂吧,她们骂我还少了,快去,”苏长梅不耐烦道。 “愿锦,给客人沏茶,”苏长梅对另一名婢女道,“苏河呢,吩咐他去鬼王冢守着,他去了没有? “去了,哪敢不去,少爷虽然爱玩,但还是分轻重的,”女婢回答。 苏长梅哼了一声,眉眼的痕迹松了一些。 这时,一路沉默的虚云突然开口。 “等等,你方才是说,苏河?” 家丑 苏长梅回头,道:“是啊,你又有什么事?” 苏长梅想了想,又道:“他什么时候又招惹到你了,那个兔崽子,成天给我惹祸。” “你说谁是兔崽子,”一道颇为严厉的女声从珠帘后响起,先后走出两名妇人,一高瘦,一丰满,先出来的是矮胖的那个,这句话也是出自她口中。 “大长老,”苏长梅有些讪讪的喊了一声,一向嚣张的她面对这位妇人居然有点犯怵。 大长老冷哼一声,毫不留情道:“跟你说过多少遍,注意家主仪态,整日跟外面的女人学什么学,咋咋呼呼的没个女人样子。” 苏长梅的表情仿佛咽了一只苍蝇,隔空翻白眼。 大长老苏鹤目光在温久和虚云身上扫过,最后停在温久身上,原本挑剔挑剔的目光倏地僵住,化作满眼惊诧,“你.......” “小鹤,”一直没出声的另一位长老喊住她,“还有客人在,给梅梅留点面子。” 她面色如常,对温久笑笑,“来,小公子,一路周途劳顿,累坏了吧,鸳姨给你拿些糕点吃。” 温久:“.............”这种哄小孩的话不该用在我身上吧,旁边不是有个比我还小的吗? “啊,”这位名叫苏鸳的长老小小惊呼一声,“这位小公子长得可真俏,哎呦,可怜见的,给姨姨抱抱......” 虚云:“............” 温久嘴唇勾了勾。 最后还是苏长梅看不下去了,“鸳姨,你别忙活了,你知道他多大了么,我们加起来都不够他零头的,看见小屁孩就挪不动腿,改明儿我给你生一个去。” 鸳姨说:“你来生,我给你带。” “哼,她能有人要就谢天谢地了,”一旁的大长老冷哼道。 苏长梅又偷偷翻白眼,“行了叫你们来不是给我开□□大会的,晴儿她,不见了。” 苏长梅说道后半句,皱了皱眉。 大长老胖墩墩的身体猛地一颤,不由分说,冲上前来给苏长梅扇了一个耳光,比苏长梅扇自己的还狠,甚至用上灵力,苏长梅的脸立刻肿的老高,嘴角溢出鲜血。 这次苏长梅没翻白眼,看表情也是受伤的。 “你当初说什么?你说你会护着她!”大长老恨声道,“我们都反对她去那什么鬼大学,你倒好,你拿家主身份压我,坚持让她去,当年她不肯学法术,你也纵容她,现如今出了事,她连个防身的诀都不会,你,你就这么见不得她好?“ “我没有,”苏长梅咬着嘴唇,飞快反驳。 “阿鹤,先别急,”鸳姨劝道:“暗卫呢,她们不是一直暗地里保护晴晴吗?以她们的修为应该.......” “死了,”苏长梅杏眼布满血丝,“都死了。” “都死了?”鸳姨皱眉,“孙菱呢?她前些年已经筑基,她也......” 苏长梅没有吭声,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听到这里,温久与虚云目光对视,心道原来苏晴寝室里的人都是苏家偷偷派遣过来保护苏晴的。 但是,温久提出疑问,“当初苏晴被鬼附身时,为何没有人救她?” 那次苏晴被女鬼张璇婉附身,是虚云及时出现救了自己和苏晴,完全没有看到所谓暗卫的影子。 苏长梅看了温久一眼,道“你是说晴儿住院的那天?” 她回忆道:“那天前一个晚上,晴儿做噩梦,孙菱怕出事,回到苏家将我唤去,剩下那些暗卫都被女鬼压制,近不得身,也是因为这样我才能在晚上赶到医院。” 她虽然可能不是一个十分合格的家主,但要忙的事堆积如山,南灵出现各种灵异事件都在她的管辖范围,早已分身乏术,且苏晴这些年一直没出什么事,筑基修士完全能解决恶鬼一下所有邪祟,谁料今年竟是多事之秋,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解决了鬼婴的事,还有更加麻烦的鬼王在哪里等着。 “你什么意思?苏晴之前就遇到过危险?你居然瞒着不告诉我们?”大长老不敢置信,脸都气白了。 “大长老,你先别急着发落我,”苏长梅道:“等就出晴儿我随你处置,行吗?现在有事问你们,晴儿小时候什么时候闯进过禁地,你们不要瞒我,如是说,我虽然不争气,但我带回来的人会帮我。” 大长老腮帮子一鼓,瞅了瞅温久和虚云,皱眉道:“半大的小子,请回来又什么用。” 虚云小声嘟囔道:“以貌取人,妇人之见。” 大长老横眉冷对,“你说什么,大声点。” 虚云笑了笑,道“大长老,你方才莫不是在演戏,如此紧张你家小姐,为什么一说到正事,就支支吾吾,谈左言右,苏晴现在在哪里,关系到真正的鬼门开在哪里,你如此拖延时间,怕不是真的巴不得苏晴早点下黄泉?” “你!” “苏鹤,你快如实说,”苏长梅急道:“不用怀疑他们的身份,他们是仙鬼蜮来的人,不会害咱们家,有什么不能说的,比晴儿的性命还重要吗?” 大长老眉头深锁,她因为胖,脸上的皱纹其实并不多,只有这样皱眉时,才能看到一道道的岁月痕迹,她屏退下人,手指弹出一道屏障防止隔墙有耳,这才道:“既然是仙鬼蜮的人,那便是自家人,你们知道了,也不算家丑外扬。” 原来,苏晴是苏家血脉中的意外。 四大家,皆侍奉战神苏河,个个衷心不二,唯有苏家尤其病态,他们可能认为自己和苏河一样,同样姓苏,因此尤其注重神血的纯度,尤其是几百年前,整个苏家都是近代成亲,且这近代不得远过三代,否则血统就不纯了。 温久听到这里,瞬间被恶心到了。 大长老看了他一眼,也跟着皱眉,道:“到苏晴父亲苏长安这一代,时代就变了,他也跟着变了,因为时常在外处理事情,所见所闻使得他对苏家的家规产生怀疑。” 后来,苏长安在外面邂逅苏晴的娘,两人相识之后很快就谈起恋爱,还在外面偷偷成了亲,最终有了苏晴和苏河。其实这个时候苏家人对家规不满意的人已经有不少人,他们碍于先祖的余威不敢说出来罢了。现在家主带头打破常规,大家渐渐的也跟着做了。 “除了苏家嫡系,其他人其实是没有继承神血的资质的,因此废除了,我当时也没有说什么,可是家主他竟然.....”大长老叹了口气。 “问题就在生下的两个孩子,四大家的家主从来都只能留下一脉,从未有双子一说,且继承神血的都是男孩,”鸳姨接着道。 不对吧,那苏长梅呢,虚云心道。 “我是我哥领养的,”苏长梅看出虚云的疑问,毫不介意的说出来。 “那也不对,我不相信,区区一滴神血,还能重男轻女不成,你是在侮辱苏河么?还有,你给您们家那小子取什么名字?苏河?他受得起?”虚云越说语气越冷。 “这就是另一件我们不想说的事,”鸳姨道:“苏家还有一个其他世家不知道的秘密。” 她看一眼虚云,道:“你是虚云上神吧?” “什么?上神?谁?,”苏长梅鬼叫道。 “哼,让你多读读书,你不听,苏家族史中写的清清楚楚,藏经阁还有苏河将军与虚云上神的画像,你是一次也没去过吧!”大长老又生气了。 “等等,什么秘密?”虚云抬头朝温久瞥去,见他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于是道:“快快道来。” “这是苏家世代保守的秘密,当年战神陨落,以一滴血为媒介,布下禁术,使他散落在世间各处的魂魄碎片受神血指引,重聚于苏家的后代身上,这也是苏家先祖为何对血脉如此疯狂的一个原因,因为我们赔不起.....” 大长老说道最后,眼眶红了。 虚云怔了怔,失魂落魄的看着温久。 温久脸上依旧不为所动,只是伸手抓住虚云藏在袖子里的手,紧紧抓着。 “巧就巧在,生下的那个男孩耳垂上有一对朱砂痣,且越是长大越不像苏家人,而像将军。” “因此我们才给他冠上苏河的名字,”鸳姨抹泪,“命运弄人,男孩竟然毫无灵力,女孩的灵力却明显异于常人,而且苏河他,他......” 虚云心脏猛地揪住,逼问:“他怎么了!” “是个傻子。” “什么?不可能!苏河他怎么可能是傻子?他小时候不知道多聪明,”苏长梅不敢相信,她怀疑链两位长老是不是疯了,要么就是自己疯了,要不然为什么听不懂她们在说什么? 苏长梅听不懂,温久却是听的不能再明白了。 现如今待在苏家的不是真正的苏河,恐怕是苏家从哪里抱来的孩子用来掩人耳目的,真正的苏河早就在十三岁那年饿死街头。那自己呢?自己到底是谁?那些前世的记忆,到底是来自于这具身体还是里面的灵魂? 他是温久,还是苏河? 地狱十二灵 客厅顿时陷入长久的沉默,没人解答苏长梅的疑问,只有梅姨看向她的目光有一些不忍。 这时,虚云突然道:“十八年前,我曾来过南灵,那时我........,那时北斗仙君传言告诉我,星象显示,凡间有两处星轨突现异象,原本应该永远暗淡下去,如今却莫名其妙亮起来,他用星盘查看,发现都和仙陨的苏河有关........” 虚云接着道:“这两处星轨对应的地方,一处在修真界,一处在南灵。” 听到最后这句,温久五指徒然收紧,指尖竟控制不住发抖。 虚云平静道的回握温久,似是安抚。 “具体的地点仙君算不出来,我拿着从仙君哪里借来的星盘搜寻,搜遍整个修仙界,却怎么也找不到,”虚云继续道:“仙君告诉我,可能他推演时,正介于某个节点,故而出现两处也不奇怪,找不到也不奇怪,既然不在修真界,可能在南灵也不一定。” 于是他就带着星盘火急火燎赶到南灵,因为没有渡舟令,费了好一番心血,也耽误了一些时辰,谁想来到南灵没更是困难重重,这凡间剥离了妖,神,修仙界后,变换竟然这样大,说是天翻地覆不过分,四处都是不认识的东西横列在大地上,人类也是前所未有的多。 寻人之事更是大海捞针,空有星盘也无从下手,一闪而逝的希望便如水中月镜中花,成了一场空。 想到虚云他当年得有多失望,温久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无意识捏了捏虚云的手指,手心的炙热的温度让他的心稍稍安定,心一横,干脆不去想了,管他是怎么回事,从前的弯弯道道何须外人告诉自己?该想起来的迟早会想起来,先解决眼前的事才是最要紧。 于是,温久拨开跑偏的话题,淡淡道:“战神的事先到此为止,苏鹤长老,刚刚说道苏晴为什么进入鬼王冢,请继续。” “其实.....”鸳姨觑着大长老脸色,见她并没有反对,悄悄松了口气,“十八年前,我们五大长老和家主一同施法封锁住了苏晴与苏河的灵核,所以上神您找不到,很大可能是因为这个。” 鸳姨有些尴尬,又有些心虚,声音不由自主更轻了,“当初,家主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一卷残本,上面记载着一些奇奇怪怪的符咒和阵法,晴儿天生超灵体,能锁住灵核自然能省去许多麻烦,至于苏,苏河的话.......” “畏畏缩缩的,有什么不敢说,”大长老冷哼,“不管苏河是不是将军,我们都必须将他藏起来,在两个孩子能自保之前,我们都不能冒一点风险。” “呵,”温久不冷不热笑了一声。 大长老却没有动怒,反而有些不自然的移开目光。 苏长梅越听越糊涂,明明她才是苏家家主,此时却像是局外人,但她现在也不想听那早就作了古的什么将军,只想尽快救出苏晴,她杏眼睁圆,不威自怒道:“你们不把我当自家人也罢了,毕竟我也不是苏家的血脉,连苏家藏书阁都进不去,但是我哥临走前给我留下的一对孩子,一个也不能少!你们不说,我去找裴尚去!” 她看向虚云和温久,意思是跟她走。 温久也觉得没什么好留的,抬腿准备跟上。 “等等,”大长老叫住他们。 温久不禁皱眉,心道这两位长老好生奇怪,说话总是前言不搭后语,看她们后来的说那番话,分明早就认出自己与虚云的身份,却并不道破,还想装不认识蒙混过关。一方面口口声声一切都为了苏晴,苏河。另一方面却在家里养着冒牌苏河,饿死真正苏河,现在也是如此,眼看苏晴生死未卜,却明里暗里拖延时间。 这是虚云的声音从识海响起,“温久,我看这两人说话吞吞吐吐,前后颠倒,恐怕不能全信,而且时辰快到了,鬼门马上就会出现,到时候鬼王冢会跟着打开,不管苏晴当年因为什么原因进鬼王冢,我们现在都非进去不可,她一定在里面,找到苏晴,一切问题都能解决。” 温久点头,三人不管身后的阻拦,直接御剑朝湖后的后山飞去。 越往上飞,空气越是湿冷,温久信手弹出两道紫光,包裹剑身,苏长梅匆匆回头,朝温久眼神致谢,道:“鬼王冢就在山谷下面,不过我们要下去只能走路,半山腰那块有一处洞穴,从那处开始,再往下就不能再使用灵力。” “快到了,”苏长梅在前面说。 温久循声看过去,看见山腰处果然有一处隐蔽洞穴,洞外站着不少人,其中就有裴尚。 裴尚发现他们,忙挥手,众人自觉让开一条路。 “太好了,家主来了! “对啊,不然真不知道怎么办,你说少爷他怎么这么不劝,害!” “家主!”裴尚风风火火迎上来,头上急的满头大汗,“出事了,出事了,您可来了!” 苏长梅率先利落地,手中软剑转了一圈,收起来,道:“又有什么事,让你们守个门都守不好,等等,苏河呢,他没来?” “来了,”裴尚擦了擦汗,道:“他进洞里去了!突然说什么听见小姐的声音,说小姐在喊救命,我们拦着不让进,他把我们打趴,一定要进去,我们真的.....” 苏长梅张张嘴,气的往石头上踹去,裴尚咽了咽口水,总感觉这一脚其实是想踹自己身上的。 “废物,废物!”苏长梅指着门下人,“我养你们是来干什么的?啊?连个十几岁的娃娃都打不过!” 裴尚缩紧脖子,讪讪的朝家主背后看去,当看清温久时,一口气梗在嗓子眼,差点噎死,“少少少......” “少什么少,”苏长梅不耐烦往前走,“要你们准备的阵法布好了吗?虚云你来看看,看行不行得通,还需要补充什么。” 虚云笑了笑,从容的跟上去,留下温久和目瞪口呆的裴尚,温久朝洞穴看了一样,眼眸闪过紫光,只见洞穴一片漆黑,通道只余一人通过,盘旋而下,望不到边,温久翻掌手中出现一颗普通石子,随手往洞里抛过去,石子上有他刻下的符咒,能够顺着石阶一直滚下去。 温久凝神细听,越发现石子滚了几下就停下来,看来苏长梅所言不假,进入洞中不但不能使用灵气,连附着在符咒上的灵气也会失效,若是这样,此行可能会有危险。 温久无意识看向虚云,眉心突然跳了一下,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 “你也要下去么?”裴尚冷不丁问道。 温久看了他一眼,他虽然对裴尚没有什么好印象,但也没有坏印象,且还有事问他,温久对他点了点头。 “你........”裴尚欲言又止,忍了忍还是说道:“你再考虑考虑吧?你才这么小,还没筑基,下去也帮不了什么忙,别赔了自己的性命。” 温久微微挑眉,没说什么。 “到下面是不能使用灵力的啊,跟普通人差不多了,人多人少区别不大,”裴尚卖力劝他,“要不我和你师父说说,别让你跟着去了 。” “师父?”温久重复了一句,似乎觉得有趣,他竟然微微笑了起来。 裴尚一时看呆了,连要说的话都没往下说。 “裴管家,”温久淡淡道:“你知道我是谁,对吗?” 听到这句话,裴尚突然感到身上的血液都冲上脑门,他知道了?谁告诉他的?大长老?不可能,那个疯女人怎么可能会把这件事说出来? 还是我表现的太明显了? 温久将他的表情变化一一收入眼底,他微微眯了眯眼,感觉整个苏家并不简单。 忽然天上出现异响,一曲古老的哼谣从头顶飘来,凝重的同时透着一丝诡异,声音听不出年龄,听不出性别,却越听越让人全身发冷,鸡皮疙瘩跟着冒出来。同时,一大片黑云不知从何起,盖住了头顶的上空,黑云中夹杂血红色闪电,明灭中映照出一扇漆黑巨大的石门上,门上雕刻幽州十二殿,地狱十二灵,以及盘旋在阎罗殿前,占据了大半个石门的大蛇--玄蟒。 苏长梅抽出佩剑,雪亮的剑身映照出她娇俏的面容,虚云与温久并肩立在最前,等待门的开启。 黑云彻底将月色遮盖,整个山头陷入黑暗,不见五指,同一时间,只听轰的一声,门开了。众人只见门中迅速蹿出数团绿火,黑暗中,温久与虚云,一个眼冒浅浅紫光,一个眼冒淡淡金光,与远方的绿光遥相呼应。 实际上,温久的紫曈看见的情况是,十二个金童玉女装扮的小鬼捧着一团绿火飘出来,一排六个,像是先来开路的,然后依次从门中依次走出一群头顶乌冠,脸戴獠牙,玄服广袖,玄服上秀着一条活灵活现的蟒蛇,活像古代大祭司穿的繁褥服饰。 随后一座黑金色的石桥从门内一直延伸到山头,十二灵齐齐施法,维持石桥稳固,紧接着一个个魂体杂色各异的“人”从门内飘出来,且都是一对一对走的,每一对由一名鬼差带队压着走,但凡颜色偏深灰色的鬼魂看守的鬼差会多一些。 当鬼魂落地时,便从原地消失,自行回到自己牵挂的地方。 从第一个“大祭司”出来,温久就认出他是谁,正是鬼灵之首碧落。想必后面出来的都是排在碧落后面的鬼灵。初次见碧落时,他就没有戴面具,且穿着十分随意,然而这一次却穿着如此浓重,看来今日对鬼界来说,远不是一个鬼节这样简单。 “这十二殿的鬼灵,排场颇威风。” 虚云在温久的识海中笑着说道,他似乎看戏看的挺过瘾的。 温久:“......那条蟒会来吗?” 虚云:“不知道,按照常理来说,来不了,毕竟被我揍了嘛,但是玄蟒的鳞片是个邪物,我的业火只能伤它,杀却是杀不了。” 最后一名鬼灵也出来了,温久一边死盯鬼门,一边问道:“能伤它几分?” 虚云沉默了几秒钟,慎重道:“我不能准确判断,在此之前我没有真正和玄蟒打过,同幽渡打架都是闹着玩,而且就算知道玄蟒受伤程度,现下也无法判断,因为我们不了解玄蟒的恢复能力,此等洪荒灵物,其底线在哪里,我们根本无从得知。 ” 想想也是,来与不来,马上就能知晓了。 “虚云......” 虚云:“.........呃,苏长梅,你干嘛突然叫我?”害的我以为是苏河叫我。 苏长梅:“.......” “我觉得这件事麻烦大了,”苏长梅说:“往常鬼门开的时候最多来三位鬼灵,这次居然全来了!这说明什么?说明鬼王真的不在地府啊!他们怕镇不住那么多鬼所以全来了!” 虚云奇道:“那不是挺好的,对我们有利,你担心什么?” “我担心什么?我担心他们镇不住啊,鬼灵再强再多也比不上一只鬼王啊,我能不担心吗!”苏晴崩溃道。 虚云:“这不是还有我么,你不相信我?” 苏长梅嗤笑,“你要不要先照照镜子?我找你是没有办法了。” 虚云:“...........以貌取人是你们苏家的传统吗?” 温久余光瞥向虚云,见他一脸无语的样子,猜想应该是和苏长梅在交谈,就在这时,温久忽然感受头顶有道视线,他抬头看去,见碧落正透过面具朝这面看过来,似乎在询问。 但温久并不能从他的眼神中解读道详细信息,于是他抬了抬下巴,朝虚云的方向示意,碧落有些无奈,于是: “虚云大人。” 虚云:“.................” 心道又来一个。 碧落:“我找您也是没有办法了。” 虚云:“.........碧落,难道你也以貌取人,认为我变小了,就不行了?” 这回轮到碧落无语了,心道不行是什么鬼问题?但他比较能忍,“虚云大人说笑,碧落有事相求。” 虚云了然:“我知道,找你家鬼王对吧。” 碧落:“正是,您能帮忙正是太好了。” “且慢,”虚云打断道:“你先告诉我,玄蟒来了没有?” 碧落:“自然,玄蟒必须进山谷蜕皮,否者后果不堪设想。” 虚云飞快问道:“有何后果,这玄蟒到底有何神通?” 碧落一字一顿:“天下大乱,玄蟒的神通与您相似,您克神,他克鬼。” 虚云沉默良久,意味深长的看了碧落一眼,两人心照不宣。此等神物,就算犯下滔天大罪也无法降罚,因为它的地位无人撼动,区区几百条人命算什么,比起生死轮回,地狱秩序,简直不值得一提。 “鬼王不在,它能听谁的?肯乖乖来?”虚云又道:“怎么它要留到最后才来?谁让它这般听话,方才我可见它凶的很。” 虚云暗指玄蟒撞开鬼门关,徒使上百条生命无辜性命惨死。 “这倒不是,”碧落话中带着笑意,“您打了它,它感受到您在外面,不敢出来,这就是我要找您帮忙的地方,玄蟒往常要蜕皮的时候总是很虚弱,只有镇得住它的人才能把它带出来。” “带出来?”虚云觉得不可思议,“它长得这么大,我怎么带,难道要叼它出来?” 碧落笑笑,颇有深意的看了虚云一眼,道:“您去了便知。” 鬼王冢 于是,虚云和温久说了一声便进了鬼门,未到一炷香时间,又两手空空回来了。 虚云拍了拍袖子,对温久说:“我们走吧,”说罢,自己率先走进洞穴。 苏长梅嘱咐门下弟子几句话,带着裴尚先后跟在温久后面。刚进洞穴,视野就暗下来,越往深处,视物范围越窄,耳边能听见的只有几人的脚步声。忽然,走在最后的苏长梅哎呦的一声,晦气道:“怎么不说这里有块石头啊!” 只见最前面有人叹了口气,然后亮起一道白色柔光,最后传到她手里,原来是一颗夜明珠,此珠光泽纯净柔和,一看就不是凡品。 虚云的声音也跟着传过来,“梅阿婆,你家那么多会发光的宝石,怎么不带一块来用用,难道都用来镶房顶了?又不是孔雀,怎么老想着开屏呢?” 苏长梅呐呐:“这不是事出突然..........” 虚云拆穿她:“哪里是突然,你就是没想到。” 苏长梅跳脚,忍不住想拿剑刺他,嚷嚷道:“烦死了,又不是不还给你!就你眼神好行了吧,没光也看得见!” 虚云说:“你自然要还给我,这还用说嘛,难道你真想私吞?哎,也不是不能给你......” 苏长梅简直气死了,咬牙切齿道:“谁!稀!罕!” 虚云在黑暗中乐了起来,心道这么走下去无聊死了,还好有苏长梅这爆竹点着玩。 他正笑着,打算再逗她几句,忽然一只冰凉的手掌放在左肩,动作颇为粗鲁,可能是怕吓到对方故意制造动静。 温久冷淡的声音从识海响起,他说:“我看不见。” 虚云:“啊?那我牵着你走。” 温久:“嗯。” 于是虚云抓住肩上的那只手,一步一步牵他走,这次他没功夫再作妖,而是全神贯注的勘察周围的地形,细心提醒温久别磕着了。 温久神色淡淡的,紫曈在黑夜中散发淡淡的光芒。 大约走了半个时辰,洞穴才逐渐变的宽阔,于是,虚云和温久就逐渐从一前一后变成并肩走,苏长梅跟在后头,接借助夜明珠的光华,看见前面一大一小的少年拉着的背影,忽然感觉自己看了个寂寞,胃里也跟着满了起来,她偏头看一眼与自己并排的裴尚,看着自己与他的影子交叠在一起,就好像她两人也牵手了。 “呃.....” 苏长梅顿时翻了个白眼,心道自己瞎想什么呢!真想生一个了吗!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终于能看到一丝光亮,走出洞穴,入眼的第一件事物居然是个坟丘,坟丘上从竖着十字架,而十字架上居然倒挂着一具鲜血淋漓的尸骸,这尸体太新鲜仿佛刚刚被杀了挂上去一般,放眼望去,整个山头都树立这样的十字架! 虚云皱眉,心道这幽渡口味太重了点,每次回老巢都要用这尸林来醒醒脑吗?而且不知道这地方有什么古怪,灵力不能用也罢了,竟然还能保持尸体死的那一刻的模样。 裴尚捂着鼻子跟在后头,避开一座坟地,开口道:“这里是谁家的祖坟么?” 苏长梅嫌弃的看着他,“你家祖坟长这样?说话之前动动脑子!” 这是温久突然出声道:“这里可能真的是一座坟山。” 他指着一座坟地的墓碑,三人的视线看过去,见墓碑颇为干净,上面写着死者姓名,死龄,以及修碑人身份,该有的都有,除了本该躺在坟地里安息的人挂在坟外这一点,其他都是非常正规的土葬。 温久等人一边走,一边查看四周有没有异常之处,一路看下来发现墓碑的确都是寻常样子,没什么特别的,苏长梅性子急躁,且这尸体着实死状惨烈,缺胳膊少腿很常见,毕竟女孩子天性仁慈些,因此她第一个受不了,率先去前面开路,裴尚本来就有些怂,见家主不干了,他立刻请缨同去。 只剩下温久和虚云两人不徐不缓的走着,看起来两人并没有交谈,其实这一路他们都在悄悄说话,虚云比较好玩乐,一路拉着温久东聊一下,西聊一下,时间也就飞快过去了。 虚云:“不知道这个地方是不是真的存在过,记下他们的名字等出去问问碧落,到底有没有这族人。” 温久:“嗯。” 虚云:“其实我有一个问题。” 温久:“讲。” 虚云犹豫道:“你现在见血,不怕了?” 温久顿了顿,答:“不怕。” 虚云安静了一会,才说:“那就好。” 然后,他们停了一点时间没说话,这时温久就会适当的延续一下话题,比如他的发现: 温久:“很奇怪。” 虚云紧张道:“怎么了?” “碑上的每一个人都葬在这里。” 方才这一路,每一个墓碑他都看过,发现同一家族的人都葬在一起,前坟的修墓人就葬在靠后一点的坟地,一个一个看下来,死者与修墓人的名字都一一对应,这说明这一家人都死光了,且是由亲人下的葬,尸体都同样新鲜,就不能凭腐蚀程度判断,只能通过墓碑来判断死亡的顺序。 但这就出现有一个驳论,总得留下一个活人给他们下葬最后一座坟,但这个活人根本不存在,最后一座坟墓的修墓者前面就已经出现过了。 不仅一家如此,就目前温久看到过的坟堆里,都出现这种矛盾。 虚云先是一怔,立刻明白温久的意思,他想了想,提出一种思路:“这里其实有一点我们先入为主了,他们可能并不是先后死的,有没有可能是因为什么原因一起死的,然后随机交换给对方下葬。” 温久皱眉,这个前提是,尸体真的有意识而且还要有能力控制自己的行动,虽然这坟包十分简陋,刨个坑,削根木头刻几个字就算墓碑了,换作常人当然没什么难度,但是作为人走茶凉的尸体,只能用诈尸来形容了,且诈尸不是为了吃肉,而是为了给自己刨个坟,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虚云拉着温久继续往前,慢悠悠道:“宝宝,千万年不朽的尸林都近在眼前,还不能有更荒唐的事吗?” 温久淡淡开口:“方才一直想说,不要叫我宝宝。” 猛然听到温久真正的声音,与在识海中听到了还是有些区别,他不由的一愣,突然脸上有些发热,心道苏河的声音怪怪的,听起来老让自己心跳加速。 “虚云。” “啊?啊.....我在听,那我要叫你什么?温久?” 温久嗯了一声,道:“温久就好,或者,你可以叫我哥哥。” 虚云:“...............”这“哥哥”两字,为什么听的自己全身发热呢? 虚云红着脸,哼唧了一声,嗫嚅了好一会,声音小的像蚊啼一样叫了一声哥哥。 温久微微一笑,道:“方才讲到哪?哦,因为什么原因同时死了,这里是鬼王冢,如果按照鬼王的年龄来算,起码万年以前,那么,那个时期如此大规模屠杀无非三种,战争,瘟疫,殉葬。” 血曈术 两人一边交谈,一边追赶苏长梅裴尚二人,虚云顺着温久是思路说下去:“单看尸体的完整性,是战争造成的可能性极大,这些尸体大都缺胳膊少腿,伤口颇为平整,为利器所致,看其穿着皆为寻常人家,大约是被敌军攻占,被屠村了。” 温久听后不置可否,说出另一点发现:“这些村民似乎是捕蛇人。” 他指着旁边一处尸体的脚踝处,只见裸露坟皮肤上有两个洞,将手中龙骨朝下,往死者两边袖子一挑,露出稍微干净一些的皮肤,也有几个褐色的小疤。明眼人一看就是被蛇咬的留下来的伤疤,虽说下地耕种的农民被这些蛇虫鼠蚁咬伤的可能性极大,但也不会这样频繁的被蛇咬,且温久发现,被蛇咬的多数是男子,女子倒是很少发现有这样的痕迹。 那么很有可能男子的日常劳作中会经常遇到蛇,虽有可能是因为此地蛇多一些,毕竟玄蟒选择在此处蜕皮,一定有些不为人知的缘故,但看牙眼的大小,咬人的蛇肯定不大,这种小蛇畏惧人类还来不及,通常不会主动招惹,唯一较大可能性是受到威胁做出反击。 战争,捕蛇人,玄蟒,幽渡,屠村......似乎其中有着千丝万缕联系,但终究信息还是太少了,眼看搜寻不到更多,温久等人脚步渐渐加快,追上前面两人。 又走了好一会,到达山谷中间地段,谷中开始刮起大雾,白雾飘散,有些迷乱视线,幸而虚云视力很好,他早发现前面有个荒废的村落,且不受浓雾影响,笔直地带着三人往村落里走。 走近后才察觉,这村落非常大,屋舍星罗棋布坐落于山谷中央,四处环山,木秀草青,耳边隐约响起潺潺流水声,与身后的那座光秃巨大的火山形成强烈对比,好像周围山脉的灵气都被吸进山谷,唯独它美的动人,美的邪性。 果然鬼王冢处处充满矛盾和诡异。 说是荒村,还真一点没说错,这么大个村子却一个人也没瞧见,更奇怪的是,虽没有人,但每家每户养的牲畜都活的好好的,好像它们的主人随时都会回来一样。 四人进村后便一直没有交谈,待一阵探查后,裴尚似乎觉得这里除了安静点,好像没什么危险的样子,他胆子大一点,指着一个长鼓大小的背篓说:“每家每户好像都有这个东西。” 其他人目光落在上面,裴尚伸手想打开看看,却被苏长梅严厉制止,“别动手,万一里面有东西呢?你是不是猪啊!” 裴尚吓一跳,讪讪的缩回手,改用剑鞘将背篓扒开,忽然听见咝咝声,一条三指小的黑蛇从背篓中钻出,露出獠牙,牙尖似乎分泌有绿色的黏液,见一招不得,尾巴一摆瞬间从墙边的缺口爬走。 裴尚心有余悸,若是自己刚刚用手恐怕中招了。 “现在你知道了吧,”苏长梅哼了一声,要他长点心眼。 “这里既然有蛇,应该也养着其他生物,”虚云道,毕竟不形成生物链,是不可能有活物可以生存的下来。他走进背篓,见其底部有一处破洞,洞边有些竹编起了毛丝,像是什么东西硬挤进去,将缝隙挤大了。 望洞外一瞧,果然沾着一些绿色的黏液,虚云啧啧道:“我看这里的蛇成精了,人捕蛇,蛇反其道开始捕人了。” 就在这时,虚云身上也传出熟悉的咝咝声,此处除了他自己,就只有温久听力最佳,他脸色一变,刹那间,伸手将虚云拉离原地,那咝咝声却并没有因此远离,如影随形,分明早已爬进虚云衣服里! 温久不由分说,开始暴力的扒虚云衣服。 “咝...咝....咝咝!” “哎!别扯,别扯,”虚云抓住温久扯衣服的手,但这男人根本不听,手飞快伸进虚云的腰侧,寻声将那条小蛇揪了出来。 “你....哎......饶它一回,”虚云长长叹了口气,抬手把衣服整理好。 温久皱眉,与手中的小蛇,大眼瞪小眼,那蛇卖乖的咝咝,似是讨好。 一瞧这畜生蛇头上的那道红痕,温久就什么的明白了,他无语片刻,这就是虚云从鬼门关里带出来的玄蟒?前后形象相差也太大了,他一时有些缓不过来。 温久手劲微松,玄蟒立即从他的禁锢中滑落,重新爬进虚云衣袖里,机灵的不行。温久皱眉,撸起袖子又准备把它揪出来。 虚云连忙拦住他,现下不能使用灵力,衣服被扯坏了可没地方给他换,他道:“它还算听话,一路也安静,且我们要靠它找苏晴,你先饶它一回。” 温久眼皮一撩,不客气道:“拿来。” “啊?”居然这么想要玄蟒?这回轮到虚云有些不得劲了,他在温久手上拍了拍,试图用虚云仙人的口吻撑撑场面,他温和道:“别闹了。” 温久看他,“不给?” 最后,玄蟒缠在了温久冷白的腕子上,黑色的鳞片在阳光下闪着幽光,蛇头眼巴巴的望着虚云,大概是嫌弃温久皮肤太凉了,冷血动物遇冷就会范困,它瞧了半晌,似乎是终于发现虚云是个没地位的孬种,只会欺负比他弱的自己,咝咝叫了两声,趴着睡过去。 温久垂眸,脸色稍微好看了一些,对于玄蟒安静又识时务的表现较为满意。玄蟒真的变得非常小,只有拇指大小,温久发现他的腹部有一道位置非常致命的疤痕,横列在蛇心的位置。 一行人走走停停,围着村子转了几圈,没有发现苏晴和幽渡的影子,手腕盘着的玄蟒却有异常。 它开始发热了。 玄蟒的内里隐约有红光,温久目光探去,被什么东西阻隔,看不清晰。 虚云道:“是不是要开始蜕皮了。” 温久摇头表示不清楚,玄蟒忽然从手腕脱落,恹恹的趴在地上,蛇头费力的抬起一点,冲着虚云,温久与虚云对视一眼,虚云弯腰将它拾起放在手心,玄蟒的头却还朝着原先的位置,虚云感觉到它好像想往西边爬。 于是虚云捧着玄蟒朝西快步走去,直到看见一间破旧的木屋时,玄蟒忽然睁开眼睛,咝了一声。 虚云二话不说,率先走进屋子,虽然没有人,他还是习惯性说一句:“打扰了。” 一踏进院子,玄蟒身上爆发强盛红光,身体开始拉长拉大,它十分熟练的把头卡在门口,身子往院子钻,温久落在屋顶,果然看到玄蟒躺的位置微微陷下去,像是常年累月在这刨土打滚留下来的。 这间屋子看起来比其他人家的大一些,院外的一块地围上篱笆,菜地种着不少蔬菜,还有几只肥鸡在田边啄菜吃,再看院内,玄蟒围着的位置摆放着许多捕蛇篓,除了一些农具之外也没其他东西了。 这里居然没有留下玄蟒褪下的皮,一张都没有。 如果虚云能读心,一定能解决温久的疑问,因为拜虚云所赐,玄蟒褪的皮都给幽渡做衣服去了。 玄蟒咝咝呼唤着,庞大的身躯不停翻滚,却克制着没有碰坏院子里的东西。它已经不比小蛇,喊起来的声音颇大,山谷四处又封闭,声音来回荡漾,瞬间传遍村子,若幽渡也藏在村子,肯定能听见。 呼唤不断,温久被吼的有些头疼,苏长梅干脆坐在屋顶上,双手捂住耳朵,裴尚也比她好不了多少,只有虚云毫无影响,紧盯着玄蟒。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虚云之前还一副要屠了玄蟒泄恨的表现,但自此他进鬼门将其带出来后,似乎态度转变了,有种,心心相惜的感觉? 连温久看他这么长时间他都没反应过来,忽然温久看见他眉毛皱了一下,四处眺望。 温久道:“怎么?” 此时玄蟒已经开始蜕出一小段皮,这过程他们虽然没有亲身尽力,但看得出来,十分艰辛,声音听起来越来越可怜。 “它.....我去寻幽渡,幽渡不在,它过不了这一关,”虚云眉头深锁,撇头,不忍再看,“简直是酷刑。” 虚云不比温久,他看到的肯定更多,可能发现什么也不一定。 “你想帮它?” 虚云抬头看他,想了想道:“你有办法?” 温久道:“不确定。” 虚云有些犹豫,“你会有危险吗?” 实在不能怪他多想,苏河动不动就会使出一些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禁术,关于那些记忆,虚云实在有些阴影。 温久闻言挑眉,道:“只是不确定有用,我不会替它疼。” 言下之意就是不会有危险,虚云松了口气,道:“你要怎么做,这里不能使用灵力,阵法都不一定有用。” 温久漫不经心落到院字中心,虚云跟着他跳下来,紧跟在他后面,见虚云还算乖,温久便解释了一句,“虽然不能使用灵力,但这山谷不缺灵气,可以用其他办法作为媒介,引导灵气发挥作用。” 温久的其他办法就是他的眼睛,用血曈术施展聚灵阵,这种方法他在苏晴宿舍楼下施展过一次,不过那次施展的是缚灵阵法,还算成功,副作用也不大,就是会有些累。 他走到院字外,正对玄蟒坐着,将精力凝聚于双眼,眼中的紫光愈加强盛,温久嘴唇微动,一串紫色的符咒从他眼中飘出,如一缕紫烟将玄蟒巨大的身躯笼去,渐渐的,温久的曈力开始透支,但他面色如常,忍痛是温久非常擅长的事。 但额边的汗却不能骗人,然而没有灵力的支持,温久的精气实在有限,就算耗尽也无法将阵法完成,虚云看在眼里,他闭上眼睛,嘴唇也跟着动起来,霎时间,一串金色的符咒从他身体飘出,从玄蟒的头部开始,紧紧贴在紫色的符咒上,他速度很快,很快就追上温久。 温久似有察觉,定定看着虚云,忽而笑了笑,笑容中有些欣慰,又有些自豪,虚云睁开眼睛,对上的就是温久的笑容,虚云不知道怎么形容,恍惚间想起曾经话本上读过的一句诗: 一枝红艳露凝香,云雨巫山枉断肠 云雨巫山......枉断肠。 温久见他痴傻的模样,笑容淡去,心道这是怎么了,怎么不念了?既然能从温久的曈力联想到自己身上的龙气,只要跟着他一句一句念,阵法很快就能完成。 “虚云?” “云雨巫山.....” 温久:“...............?” 虚云倏地回过神,才发觉自己居然不自觉说出口,他潜意识觉得这不是一句什么正经诗,有些心虚的避开温久的目光,磕巴道:“怎怎么?” 温久淡漠道:“巫山也罢,云雨也罢,将咒语念完。” 虚云:“.........哦。” 紫色的符咒半途中断,很快消散了。金色的符咒密不可分的围绕玄蟒,山谷充沛的灵力开始慢慢流动,瞬息间钻进玄蟒蛇丹中,它的哀嚎声小了许多,渐渐转变声调,像是在呼唤着谁。 等到一切都完成时,苏长梅和裴尚才从屋顶跳下来,因为怕惊扰到二人,他们连呼吸都很克制。 苏长梅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冲虚云和温久郑重地鞠了一躬,玄蟒不单是鬼界圣物,更是一股不可或缺的平衡天地秩序的力量,若此番玄蟒顶不住仙逝,往后鬼界会变成什么样,鬼王幽渡又会如何,后果当真不敢设想。 裴尚跟着家主鞠躬道谢,紧接着道:“现在是不是要去找公子和小姐啦。” 找是肯定要找,问题是去哪找。 四人一筹莫展之际,院子里忽然有动静,玄蟒突然支起头,灯笼大小的竖曈倒影出四人身影,它不出声的时候样子颇凶恶,在他们的注视下将头垂下,只见原先蛇头那道长长的红痕,竟然裂开一道缝隙,从血肉中长出一朵花来。 它冲虚云:“咝咝!” 裴尚好奇,“它是不是想让我们摘花啊。” 玄蟒居然头上下移动了几下。 裴尚来了兴趣,“这花有什么用?” 玄蟒:“咝咝..咝!” 虚云道:“别问这么难的问题,玄蟒,花是给幽渡的吗?” 玄蟒再次点头。 虚云想了想,又道:“你每次蜕皮都会把花给幽渡?” 点头。 虚云上前将花摘下,四人围着它端详,这花儿半黑半百,花茎双生,并蒂缠绕,特征十分明显,苏长梅盯着看了好久,呐呐道:“好眼熟,我好像在那本古籍中看到过,好像叫,叫.......” 绞尽脑汁就是想不起来。 “两生花。” “对!”苏长梅猛地拍手,“就是这个名字!” “这不是花,是诅咒,”温久淡淡道。 ※※※※※※※※※※※※※※※※※※※※ 引用的一句诗:一枝红艳露凝香,云雨巫山枉断肠 幽族屠神 双生花,花如其名,一黑一白,一阴一阳,是古巫族常用的一种咒术,通常用在恋人身上,成功之后两人能够共享生命,同甘共苦,代表古巫人对爱情的矢志不渝。 温久这一解释,几人表情都有些微妙。虽然听闻幽渡与玄蟒关系甚密,却怎么也没想过竟是共生关系,而且鬼王还是受惠的哪一个。关于鬼王幽渡的来历,这世间知道的压根没几个,就连仙界的南北司命也说不出一二。 只知道天地初开,玄蟒就存在了,那时候有没有鬼王?谁知道?那会既没有冥府,也没有地狱,连仙界都是初任天帝慢慢建立的,冥府就更加靠后了。 虚云认识幽渡那会,也曾问过天帝,他爷爷只是背对他,说仙鬼妖人四界的秩序都死自行建立的,当年人鬼两族同享一片土地,并不分明,而且还很混乱,原因是,他们不像神和妖,死了就死了,神元散了就散了,没有那么多争议。 但人就不一样了,他们活着的时候是人,死后变鬼,要说相同也不同,若说不同却又不同在哪呢?活的时候是他,死了也还是他啊。 因为人和鬼这事,三界当年争议不休,该不该将鬼单独分离出来,分离出来后住哪变成了大问题。这事拉锯几千年,也没谁敢站出来一锤定音。直到后来,居住幽州一族的鬼灵出来说话,愿意接纳人界的鬼族,原因不明,只是传说与幽州的圣物玄蟒有关。 虚云记得他后来还问了鬼灵是什么。 天帝说他也不清楚,幽州鬼灵是一种游离三界的存在,相当于是另一类神明,他们不老不死,除幽州之外从不踏足其他地界,安分又强大,就像他们信奉的圣物玄蟒一样。 虚云当时还小,听完也没多想,只道幽渡这么强,应当也是一位鬼灵。 可现在想来,这个想法有多矛盾,如果幽渡是鬼灵,他本身就是长生之身,谁会无聊使用古巫族禁术将他与天地同寿的玄蟒绑在一起,别的不说,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想来想去都想不通,一直徘徊在话题外的裴尚却没有这样的烦恼,他一脸好奇的看着虚云手中的双生花,问温久:“竟然如此浪漫,那开朵这样的花有什么用处吗?” 温久沉吟,其实他也是脑中刚好闪过一些片段,似乎是在什么地方看见过,只是隐约记得好像有“入药”,“聚魂”等等字眼。 见温久没说话,裴尚以为温久也不知道,就不再说这个了。 这时还是苏长梅说,不管了,既然苏家有古籍是讲双生花的,详细事情押后再说,现在先找人。 于是,七绕八绕,问题又绕回来了。 温久看了看自己的手,心想既然玄蟒与幽渡联系如此紧密,那么说不定这个办法行得通。他走到玄蟒身前手掌覆上玄蟒的蛇鳞,望进玄蟒血红赤瞳,眼神诚恳,玄蟒盯着他,审视半晌,忽然张开嘴,口中吐出一颗血红色的珠子,温久眯了眯眼睛,眼前被一片红光吞噬。 失去意识的那一刻,他发现,玄蟒的蛇丹好像只有半颗。 再一次睁眼,眼前是视野变得非常奇怪,四周的草木咻咻的往后倾倒,而且他还能看见百里之外有一片村落,这种改变最直观的感受就是晕,比好比一个晕车的人坐了三天三夜火车那般令人难受。 温久晕乎乎的想,现在他看见的应当是玄蟒的视角,这畜生游动的这样快,应该是蜕皮之前的状态,因为实在太难受,温久干脆闭上眼睛,专心听动静。 不知过了多久,周围的呼啸声弱了许多,温久疑惑睁眼,见景物切换的速度也慢的许多,他凝神,看见一大片高耸植物,周围的一切忽然变大了许多倍。 温久心想,大概是和之前一样,玄蟒要蜕皮,灵力衰竭,体型变小消耗也能小些。 温久好不容易适应,随着玄蟒慢慢游了一阵,这里停一下,哪里钻一下,温久猜测它可能想找个舒服的地方蜕皮。忽然一阵天旋地转,他似乎落入了一张网中,随即被人擒住,扔进一个封闭的夹子里,这东西四面漏光,似乎是之前在村落里看见的捕蛇篓。 怎么回事,堂堂玄蟒竟然被当普通的黑蛇被村民捉住了,这还不是最荒唐的,最让人奇怪的是,以玄蟒的能力,最算再虚弱,挣脱一个小小竹篓应该不成问题吧。可玄蟒自从被扔进来,一直动弹不得,连挣扎都不曾有过,好像被什么东西死死压制了一般。 随着竹篓颠簸一路,终于停下来。没一会耳边响起嘈杂的声音,声音有些远,大概在百米之外。 “听说抓住了?” “真的吗?谁抓住的,几千年了都没人抓住,会不会抓错了?” “历代族长布下的阵法你还信不过?它一进荧惑森林族长就下令让我们撒网了,肯定错不了!” “太好了,我们终于可以回去了!”有人激动道,四周的人不断有人附和,人声逐渐鼎沸,估计整个村的人都聚集在这里。 当温久听到荧惑森林四个字的时候,心中一顿,原先以为荧惑森林的阵法是苏家祖上那位大能布下,目的是为了藏下苏家以及鬼王冢,没想到居然是谷中村落的族长布置的。 这是哪族人,居然有如此逆天的本事,不过,既然连荧惑森林那样厉害的杀伐之阵都能做出来,那么,做出出能够压制玄蟒的捕蛇篓也不足为奇了。 温久忽然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各位稍安勿躁,千年夙愿在此一遭,我知道大家都很激动,为了捕捉玄蟒,我们当中死了很多人,大家都出了力,我幽溟都记在心里,”一道沉稳的男声从不远处响起,四周刹那安静,想必这男个人地位很高。 “我们幽族自从被那群蛮横的鬼灵赶出来,已有千年未见故乡,幽州是我们的家!”男人激昂道,“玄蟒是我们的圣物!他们为了霸占我们的圣物,独自长生,害我族人蜗居于此,简直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 众人愤怒呐喊,似乎要将千年的屈辱与不甘发泄出来。 温久想的却是,你们半点不像将玄蟒当圣物的样子,试问,那个教徒会专门做个陷阱将自己的神明套住?恐怕只有贪欲才是真。这些关系其实不难猜,玄蟒是洪荒灵物,天地同寿,而鬼灵大概也是一样,别的不说,寿命是肯定比这所谓幽族人长太多,他们恐怕认为鬼灵之所以会长生,都是因为玄蟒。 男人见煽动的差不多,他恢复沉稳,道:“现在玄蟒我们已经夺回,可以进行下一步计划,我们需要载体对玄蟒施展双生咒。” 他顿了顿,道:“未出世的孩子是最好的。” 此话一出,众人喧哗,回家归回家,报仇归报仇,献上自己未出世的孩子,谁愿意,且说是孩子,那孩子的母亲会不会有影响,谁也说不准,丧妻丧子,放在正常人身上谁会点头。 但明显,这群人都不是正常人,他们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长生,回幽州夺权,杀鬼灵泄愤,根本没有想过与先天灵物共生会存在什么风险,只听他们说: “我有三月身孕,我可以吗?” “你家娘子不是才怀孕吗?也要算上!” “要几个月大的?快生的是不是最好,幽泉暗,你娘子不是快到日子了?” 也有人尚有理智,小声询问:“族长,孩子会有危险吗?” 幽溟没有正面回答,只道:“双生咒是以双方最重要的东西作为交换,我们既然要与玄蟒共享长生,就要把我们最重要的东西与它分享。” 但每个人最重要的东西都不同,有人惜命,有人贪财,有人重权势,因此只有腹中胎儿最纯粹,他们只想出世,越是纯粹,成功的几率越大。 幽溟向族人解释清楚后,亲手将捕蛇篓中的玄蟒拿出来,温久终于看到这男人的脸,长相清俊,气度不凡,最重要的是他白皙的脸上挂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简直是另一个幽渡的翻版。 温久:“...........” 温久乘机打量四周,发现他们聚集的地方正是先前玄蟒选择蜕皮的院子,此时,院子里里外外,挤满人,老老小小都有。 幽溟将玄蟒放进一盏透明的琉璃箱中,箱中刻满密麻咒语,饶是温久淫浸符咒多年,自认也算一个大家,却从未见过这样的术式,想想可能是幽族的独学也不一定。 稍后,他开始指挥人摆阵,捣鼓了半天,整个院子都被一种特殊材质的液体画满奇怪的符咒,夜深,幽溟招呼众人先回家,自己提着装有玄蟒的琉璃箱回到屋里。 画面一转,温久看见面前站着一位腹部明显凸起的女子,透过琉璃箱,看不清她的容貌,之听她对丈夫说:“一定要关着它吗?放出来让它透口气吧。” 幽溟面对妻子,语气温柔不少,道:“这等神物还用透气么,你别瞎操心,过来坐。” 妻子叹气,“我这些天一直在想,我们这样做到底对不对。” 幽溟搂着妻子道:“箭在弦上,我们都身不由己。” 他们还说了些话,温久已经不用听下去,最后与玄蟒共生的显然是眼前这女子肚子里的孩子,也就是幽渡。 过了几日,幽溟站在台上,手指掐算,大概是算到时间差不多了,他将玄蟒拿出,放置早已画好的阵法,果然,玄蟒如同被解放禁制,身躯立刻变大,围在院外的幽族人,阵阵惊呼,大概是他们这一代第一次看见玄蟒的真身。 玄蟒束缚在阵法中,极其暴躁,它眼露凶光,灯笼大小的眼睛怨毒的盯着院里院外的人,似乎要他们牢牢记住,有些胆子小的被这样凶恶的眼神吓住,不禁后退。 温久感动深受,胸中的愤怒随时都要喷薄而出,堂堂冥界圣物,自降世以来都是自由自在的,何曾受过如此折辱,简直虎落平阳被犬欺,气的人满地打滚。 但身上的蜕皮之痛却时刻折磨于它,玄蟒翻滚了一会,渐渐力竭趴在地上喘气。等到玄蟒蜕皮进行大半时,幽溟突然淡然开口:“都进来吧。” 温久透过玄蟒的眼睛,看见数十名身怀五甲的女子,慢步走进院子,其中包括幽溟的妻子。 不知道幽溟做了什么,玄蟒躺着的地方突然长出无数根粗壮藤蔓,将玄蟒蛇身团团捆住,绑离地面,玄蟒哀嚎一声,心中居然升起一阵恐惧。 能让上古神兽感觉恐惧,也算是幽族人有本事了。 幽溟脸上闪过一丝狠厉,他拔出一把黑刀,朝玄蟒一步一步走去,玄蟒开始剧烈挣扎,肌肉不断涌动,蜕皮的速度在求生欲的加持下,居然在加快! 幽溟显然也发现了,他心一横,寻到玄蟒七寸,一把黑刀插了进去,剧烈的疼痛从四肢百骸涌来,玄蟒顿时发出尖锐的嘶哞,蜕皮的速度顿时慢下来,与此同时,天空突然变色,刚刚还是晴空万里,转瞬间黑云密布,惊雷隐于黑云中,虎视眈眈。 此举无异于屠神,人群中隐隐有人感觉不安,一些小孩吓的哭了起来,旁边的大人手忙脚乱,恐惧渐渐笼罩人心。 幽溟无视周遭变化,他犹如地狱罗刹,沉着脸,手指在玄蟒身上探寻,再次拔出黑刀,在玄蟒心脏位置划了深深一道口子。 玄蟒此时恐惧到极点,连带温久头皮阵阵发麻,幽溟居然是要刨它的蛇丹! 幽溟挖出蛇丹,他手中这把黑色弯刀不知有何门道,能够轻松破开玄蟒蛇鳞不说,仅仅一道就将玄蟒万年蛇丹一分为二,他将半颗放回玄蟒体内,全程手一直是稳的,没有抖过一下,玄蟒奄奄一息,恶毒的盯着幽溟。 他满手鲜血,朝着一众孕妇走去,平静道:“谁先来。” 站在队伍最前面的那名女子,站出来,说:“我来!” 这女人颇有勇气,她毫不犹豫从幽溟手中吞下沾着玄蟒鲜血的蛇丹,一脸无惧,遗憾的是,幸运之神并没有眷顾她,瞬息间,她全身喷出血雾,睁眼而亡。人群中顿时响起一声尖锐的哭喊。 幽溟面上露出失望的神色,他蹲下来,冷漠的剖开孕妇的肚子,将那半颗蛇丹取出,平静道:“谁先来。” 人群中的哭声越来越多,隐忍的,尖锐的,但没有一个人上前阻止。他们不能,已经有人做出牺牲,正如幽溟所说,他们已经没有退路。 轮回咒 鲜血很快将地面染红,院外的哭泣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停止,他们眼睁睁看着,眼里有种倾家荡产最后一搏的麻木和狂热。 终于,幽溟的手伸向了妻子,这回没他没有再重复那句“谁想来”,他无声的看着妻子吞下蛇丹,握刀的手插进土里。 温久本来以为,这场疯狂的屠杀总算到此为止,谁料到,下一秒玄溟的妻子同样全身喷出血雾,七窍流血倒在地上。 怎么会这样?难道幽溟不是幽渡的生父? 幽溟没有去看妻子,而是盯着插在地上的黑刀看了一会,他低着头,温久看不见他的表情,不知道这位铁石心肠的男人袖中的手还稳不稳。 “族长....”有人小声叫了一声。 “好像还没死啊?” “就剩一口气了,就算是族长的孩子又怎么样,失败了就是失败了....” 男人抬起头,将插在地里的黑刀□□,像每天晚上一样,一只手将妻子搂进怀里,另一只手却伸向她的肚子。 盯着妻子脸上的血泪,他轻柔擦拭,另一只却一刻不停,不一会儿,便露出一个婴儿的头,幽溟将孩子抱出来,在妻子的注视下,黑刀刀尖朝向婴儿的心脏,顿了顿,他捂住妻子的眼睛,轻声道:“卿卿,愿下辈子,你不要再遇见我”。 虎毒尚且不食子,温久闭上眼,不愿再看。 “嘤.....” “咝!” 奄奄一息的玄蟒忽然拔地而起,捆在身上的藤蔓被炸得粉碎,温久受惊睁眼,看见玄蟒闪电般袭击玄溟,将漂浮在幽溟头顶的婴儿一口吞下。 “啊!”院内有人惊呼。 活吞的那一刻玄蟒全身爆发全所未有的红光,雌伏在黑云的惊雷伺机而动,雨点般砸在玄蟒身上,诸多痛苦加身,让它竟在一瞬间完成蜕皮。 一片焦土浓烟中,露出两道血色凶光。 院外众人争相奔走,剩下的不过十人,院中幽溟放下妻子,黑刀重新回到他手中,他突然狂笑,他说:“玄蟒,你以为你逃得掉吗?” 玄蟒张开獠牙,弓起蛇身,身体御风而起,钻进黑云,像是脱离某种禁制,腾云那刻,玄蟒的身体疯狂拉长变大,投射的在地上的影子,毒蛇般在村落中四处游走,令人无处遁形。蛇尾如一柄旷世神兵,化作无数坚不可摧的岚风,密不透风的朝村落刀刀削去。 幽溟手执黑刀,朝院外人道:“布阵!” 那十人皆是族中年轻男子,听到命令,下一秒化作数颗流星,分别朝山谷十个方位飞去。 地下哀嚎不断,房屋逐渐被削成扉粉,借助玄蟒目视千里的视力,温久现在终于知道,鬼王冢入口的那片坟地的尸骸为什么都是残肢断臂了。 随着十名幽族人复位,整个山谷升起一道巨大法阵,一阵诡异的哼瑶从四面八方传来,空灵而诡异。 温久诧异,为什么鬼门开启响起的歌谣会出现在这里? 哼瑶声越来越近,似乎是从那道阵法中传出来的,玄蟒蛇尾使出的岚风一改方向,全部朝着不断靠近的阵法劈去,意外的是,岚风居然笔直的从那道圆形阵法中穿过,不能阻其分毫。 无论玄蟒逃向何处,圆阵还是没入它的体内,那一刻,温久的眼前是一片白茫,耳边嗡鸣把不断,像是有人在他耳边唱尽人间百态,道尽世事无常...... 隐约中,好像听见有人说,“耗时千年,轮回咒终于成了。” 毕竟是玄蟒的过去,不一会儿,画面被切断,温久看到的又是另一幅景色。 这回不再是鬼王冢的山谷,而是一片黑色流沙,玄蟒窸窸窣窣,穿过黑沙来到一个小孩脚下,温久通过它的眼睛看见少年鬼王。 他约摸是十来岁年纪,身上已有成年时的影子,苍白的脸上依旧挂着大的过分的黑眼圈,玄蟒对他咝咝叫了一声。 幽渡垂眸看它,起先一直无视,许是被闹得心烦,道:“不去。” 玄蟒又咝咝说了好几句,但温久不能读心,不知道玄蟒在说什么,又听见幽渡说:“不去。” 温久猜测,应该是玄蟒要他去什么地方,或者见什么人。 这时背后传来一道稚嫩的声音,男孩笑嘻嘻的说:“原来你在这里。” 幽渡依旧没有转身,只有玄蟒闻声看过去,见到一身着雪白道袍,长发及地的小少年。 这声音,这样貌,温久再熟悉不过了,来到居然是虚云,而且是认识苏河之后的虚云,那么以他们二人形影不离的程度,苏河八成也来了。 小虚云比起苏河第一次见到时,大了一些,如果按龙族百年长一岁的算法推算,自从他与虚云相识之日起已经过了百年,虚云的性格也活泼许多。 若是当初的虚云绝对不会这样笑嘻嘻的对陌生人。他见幽渡不理他,踱步凑上去,说道:“你怎么不理人,苏河说小孩这样子是不礼貌的哟。” 幽渡嗤笑一声,转过身不想看他。 虚云也不生气,他似乎是随便逛逛打发时间,见幽渡不买单,便把注意打到玄蟒身上,金色的竖曈好奇的望着玄蟒,就好像跨越万年与温久隔空对视,温久心神一荡,心有眷念。 “听说你这长虫很厉害啊,和我打一架怎样?”虚云笑脸忽然转变,变成一副尖牙利嘴的龙头,吓得玄蟒头皮发麻,倏地游出好远。 虚云指着它哈哈大笑,说你怎么和绒戒一样怂。 “你别吓它,”这时幽渡突然开口,“我同你打。” “你和我打?你有什么资格和我打,”虚云问。 幽渡说:“你试试就知道。” 小虚云摇头,“不和你打,你太弱了,打死了苏河会不高兴。” 幽渡垂眸,像是虚云提到了什么让他伤心的事,又不理人了。 虚云自小心思敏感,他感觉幽渡这次沉默和之前的沉默不同,歪头思索片刻,从怀里掏出掏出一个拨浪鼓,道:“你别伤心了,我把这个给当赔礼,行不行?” 幽渡看着拨浪鼓,道:“人间的东西。” “对啰,苏河给我买的,但我还有许多,就分你一个吧,”虚云把东西往他手里塞,幽渡摸了摸手里的玩具,脸上终于出现点少年气,他朝玄蟒招手,飞到玄蟒身上,对虚云说:“我没有什么当回礼,就带你逛一逛幽州吧。” 虚云嘻嘻笑了起来,也跟着站在玄蟒身上,温久听见虚云站在玄蟒的头顶上说:“我还有好多好玩的东西,你要不要看看,哦,还有一串糖葫芦,我最喜欢这个啦,作为交换,你要带我去吃你们这里的好吃的........” 幽渡嘴里含着东西,说:“这里的东西很难吃。”虚云回答:“说不定是你口味怪啊,我不管我要去试试。” 温久听着两个小孩的对话,心想他们小时候的关系倒是不错,心情也被两人影响,变得好了起来。 画面跳过好几个,终于看到与苏晴有关的那段记忆。地点果然是鬼王冢谷中央的村落里,苏晴能进来,应当是十年前的鬼节。 她趁鬼王经历小劫,鬼王冢开启,偷偷溜进来。苏晴看起来也不过十岁,这个就已经隐约有个美人的样子。 幽渡估计除了冢前那片尸林,还没见过真人,一时有些怔愣。 苏晴有些紧张,她看了一眼玄蟒,吞了吞口水,握紧手中的佩剑道:“你你别怕,我会救你的!” 原来苏晴以为幽渡被玄蟒挟持了,毕竟在她看来,幽渡被一条全身漆黑的巨蟒围在中间,随时都会被吃掉的样子。 幽渡没说话,一滴冷汗从他额前划过,表情很隐忍。 “你受伤啦?我姑母就在外面,你等着,我先把这条蛇打跑,再救你出去。”苏晴说着拔出佩剑。 玄蟒见她亮出武器,尾巴顿时扇起一道岚风,朝苏晴劈去,苏晴哪见过这么猛烈的攻势,本能退闪,银光横出,往玄蟒眼睛掠去。 幽渡伸手一弹,苏晴的佩剑脱手,立刻被一股灵压压得的趴在地上,他声音沙哑道:“你是谁,要做什么。” 苏晴艰难抬头,看见他站在玄蟒头顶,一人一蛇明显是一边的,她张了张嘴,说:“我来找双生花。” 幽渡:”要它做什么。“ 苏晴眼睛红了,说:“我有一个弟弟,他得了失魂症,书上说用双生花入药,能聚魂。” 听到这,温久明白过来,苏晴应当和苏长梅一样,只不过苏长梅是无意看到苏家那卷古籍,而苏晴是特意寻找关于弟弟的病症,才发现这一卷书籍。 幽渡又问:“你怎知此处有花?” 苏晴如实道:“书上说双生花是古巫族的诅咒,我查遍古籍,发现古巫族就在这里,我找了一路,也没有找到这种花。” 温久了然,想必古巫族是人族对幽族的另一种称呼,而且苏晴看到的那卷古籍介绍的应当不是双生花,而是讲失魂症要怎么治,因为苏晴连双生花是生长于血肉之上这一点都不知道。 幽渡放下手,苏晴身上一松,忙从地上爬起来,幽渡又问她:“花给你,你能给我什么?” 苏晴眼前一亮,道:“你有双生花?!” 幽渡点头。 苏晴喜道:“就是要我的命也给你!” 幽渡盯着她看了好一会,道:“成交。” 幽家男儿非良配 画面再次被切断,苏晴和有幽渡的身影消失于黑暗。这回的记忆几乎都是在幽州的阎罗殿前,幽渡手里握着一卷文书,慢慢看着,看累了的时候,他会随手拿起一旁的镜子看上一会。 有一次,玄蟒跑到他寝宫玩耍,无意中看到镜子里有个女孩子的背影,似乎是趴在一盏灯前写作业的样子,渐渐的,次数越来愈多,有时候是低头走在路上,有时候是在苏家的湖面上看风景,有时候是坐在藏书阁看书,春去冬来,红颜初成,他没有参与过苏晴的生活,却用一种含蓄的方式陪伴她长大。 温久忽然能够理解幽渡对苏晴的感情,一件事重复做了90天就会形成稳定的习惯,更何况是整整十年。 仿佛过了许久,温久终于看到最想看到的画面,现在的场景正是玄蟒通过幽渡的眼睛传递过来,入眼黄土,眼前出现黑金棺木的一角,诡异的视角,仿佛察觉自己被窥视,幽渡微抬头,温久看到一具倒挂在十字架上的尸体,鲜血淋漓的呈现在自己面前。 温久:“...........” 他们竟然在鬼王冢进口的那片坟地里! 居然是在尸林,这太奇怪了,如果这三人一直在尸林,没道理他们没有察觉到,就算温久出现纰漏,以虚云一目千里的视野也不该遗漏,除非,那块坟地有什么玄机。 温久想看的再仔细一点,谁料画面忽然一黑,他整人被玄蟒蛇头甩出好远。 一阵天旋地转,腰身忽然被人扶住,才不至于摔出去,温久下意识道了声多谢,只听耳边传来轻笑,道:“不用谢,再来一次也可以。” 温久:“...........” 他扶着虚云站起来,拂去尘土,抬眼便撞进玄蟒硕大的眼瞳,这畜生居然还有脸装无辜,温久无语片刻,道:“他们就在入口的尸林,来时我并没有见过那个地方,想必有人故意隐瞒。” 苏长梅赶紧走过来,道:不管怎么样我们先过去!“ 虚云倒是建议:“既然有玄机,我们可以去高处看看,若是尸林还有不为人知的一面,必然能寻到蛛丝马迹。” 裴尚弱弱道:“要不要留个人看着玄蟒。”显然他极力推荐自己。 这倒也是,毕竟玄蟒现在挺矫气的,万一 被什么心怀不轨的人钻了空子,此番不是白忙活了。谁料玄蟒咝咝抗议,从院子里一步一步扭出来,将虚云和温久团团围住,意思很明显,它也想去。 温久猜测玄蟒会回到当初被剖蛇丹的院子,八成是尤渡想来,它是对这里没什么美好记忆,纯粹想待在尤渡身边。 但它体型这么庞大,着实不好带,温久看向虚云,虚云与他对视一眼,无奈道:“好罢,也只有我搬得动这条肥虫子了。” 虚云站立如松,双手前驱,头往上,金光闪过,御风化龙,扶摇而上,在空中翻滚几圈,颇为威风的落地,口出人言,冲苏长梅、裴尚道:你们两个抱住玄蟒的尾巴,抱紧点,掉了我可不管哦. 苏长梅嘴角抽动,明显对这个提议很不满意,她说:“我们可以站在你身上,这样岂不更安全。” 虚云道:“那可不行,本太子的龙头是尔等能碰的嘛?麻利点,不然不带你们。” 待两人抱好蛇尾巴,虚云一改嚣张气焰,金贵的龙角点地,姿态虔诚,对温久翩翩有礼且不失温柔的道:“上来,风很大,要抓紧我。” 温久似笑非笑,掠地而起,飘然而上。 如此区别对待,简直下饭。苏长梅气笑了,心道一个小徒弟当祖宗供着,至于么?她翻了个白眼,索性闭眼,要不越看越气。 裴尚想法比较简单,小主人认了个好师傅,对他好,比苏家强多了,他也放心了。 飞上云霄,虚云的声音从下面传来,“玄蟒,用你的蛇头指路,幽渡在哪里,你就指哪里。” “怎一会东边一会西边,严肃点!” “咦,原来在这! 温久居高临下,往虚云要飞去的地方看去,只见山头林立密密麻麻十字架,有一处却格外空旷,连坟包的排列也有讲究,由于坟头铺满郁郁藤蔓,层层叠叠,甚是隐蔽,就算你走近去看也不一定能发现这些坟墓。 温久眯缝眼睛,数了数,刚好十一座。幽溟加上十个为轮回咒献祭的年轻人,也刚好是十一。 快落地时,虚云担心这些藤蔓恐有诈,他张口朝下吐出一团业火,坠落之时,那藤蔓像是有意识,顿时作飞鸟散,露出坟地本来样貌,以及弯着腰正在卖力挖坟的两男一女。 三人一龙一蛇:“.........” 苏长梅没控制住,朝撸起袖子掀开棺材的苏河和苏晴吼道:“你们在做什么!” 苏晴抬头,漂亮的眼睛先是亮了一下,才有些怯怯的道:“姑母.......” 一个约摸十八九岁身穿青色劲装的少年也跟着抬头,他活泼很多,高兴的喊道:“姑姑!裴管家!你们都来了啊,太好啦!我们正在找一把刀,找了半天都没找到.....” 他看见化为龙形的虚云,以及趴在地上的玄蟒,呼吸一顿,手上一松,棺材盖往旁边歪去,露出一些衣衫和一把通体漆黑的刀,黑刀在阳光下闪耀着嗜血的光。 少年圆圆的眼,下意识看向刀,又飞快望向缠绕烈烈黑红烈火的虚云,呆愣道:“刀找到了.......这是龙?,姐,那是龙吗?你看前面是.......” 苏晴明显也看见了,她害怕的后退,双腿却被泥土绊住,险些在栽进棺材,就在这时,一只冰冷沉稳的大手及时扶住她,尤渡英俊的脸直直看进苏晴的眼底,大大的黑眼圈让他周身冰冷的气息弱去不少,有些大男孩傻气。 苏晴脸微微发烫,小声道:“谢.....谢。” 尤渡松手,弯腰从棺材中拿出那把黑刀,而后抬头看向倒挂于十字架前的尸体,眯着眼睛,似乎在辨认尸体的长相,但他的全身衣物被割的破破烂烂,脸上血肉模糊根本瞧不出模样,尤渡看了半晌,有些失望,低头盯着手里的刀。 温久的目光也落在那把沾满业障的黑刀上,幽溟的刀。 “咝咝!”玄蟒庞大的身躯毫不迟疑地朝幽渡游去,苏晴露出惊讶的神色,这条大蛇化成灰她也认识,小时候的记忆潮水般涌现,她迟疑道:“是你,那你的主人是......” 近在咫尺的那人抚摸手中的刀,平静道:“是我。” 苏晴垂下的双手狠狠绞在一起,用力过度,指尖泛白,她自欺欺人道:“你你......别开玩笑了.......” 尤渡眼波无澜,苍白的脸,漆黑的刀,血腥的记忆,他眼中闪过一抹血色,手指微动,苏晴和苏河齐齐被一道岚风刮了出去,一滴汗从尤渡脸上滑落,待苏晴安全落地,才哑声道:“当年我赠你花,今天你替我找刀,扯平了。” 苏晴的脸肉眼可见的白了,眼中翻腾热浪,整个人像坠入寒潭,冷入灵魂。双生花只有那个人知道,那个男人,在这十年来无数次出现在梦里,缠着黑气,看不清脸,对自己说:“花给你,命我日后来取。” 她因为这句话,害怕了十年,战战兢兢活了十年,见不得风吹,听不得草动,时刻等着那把断头刀落下,从惶惶不得终日一草一木皆兵,到麻木自暴自弃只求一死,只花了一年时间。 苏晴轻声道:“你说过,要我的命.....” 幽渡将黑刀横于眼前,遮住苏晴的身影,道:“不要了。” 他抚摸玄蟒的头低声道:“玄蟒,这些年,谢谢你,但是,这岁月太长了啊.........我终究,不明白。” 他垂眸,黑刀穿破胸膛,他冷静的沉稳的将那半颗偷来的蛇丹挖出,将偷来的长生归还。 没人料到这一幕,玄蟒瞪大灯笼般的眼,似乎不敢相信,它头伏在地上,咝咝唤道像是哭泣,又像是祈求。 “尤渡!”苏晴捂住嘴,眼泪从眼眶滑落,冲上前去,“你干什么,你在干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呜呜,你为什么要这样.....我不明白...我不明白。” 幽渡微微一笑,蛇丹滑落,他却毫不在意,沾血的手放在苏晴头顶,最终没有落下,他说:“苏晴,我们幽家男儿都不是良配,你,值得更好的。” 苏晴呜咽,扑进幽渡怀里,想按住伤口止血,却怎么也堵不住,她摇头抽泣,绝望道:“不.....不要.....我不要,为什么从来没有问过我,我是怎么想的,我想怎么活,我想和什么人在一起,你凭什么....你凭什么!” 虚云摇身一变,恢复人身,眉头深深皱起,瞬息来到幽渡身边,看看苏晴,又看面色青灰的幽渡,一口气堵在胸口,从袖中掏出双生花,嘴里恨恨道:”胡闹!苏晴,你先别哭,把这个喂给他,还有你,你这条母虫子哭什么哭,就知道哭,哎哟,所以才说,我真的很讨厌母的!“ 苏晴哭的一抽一抽,微微颤颤的接过双生花,泪眼蒙蒙的看着幽渡,哽咽道:“你,张嘴......张嘴,我求你......” 幽渡垂下头,身上慢慢散发浓稠鬼气,玄服加身,青丝倾流,身后的影子犹如成窝的巨虫,不断涌动,眼看要失去控制。 “幽渡,你若不吃,鬼影跑出来第一个撕碎的就是苏晴,”一道冷冽的声音从稍远的地方传来,温久一步一步走近,道:“你以为自己死了,约定就作废了吗?” 温久从地上捡起蛇丹,朝幽渡身后的鬼影靠近,万千黑影黑压压的妄想冲破压制,得到这颗长生丹。温久收回手,薄薄的眼皮撩起,冷漠的道:“你将全族的鬼魂禁锢在影子中,千万年,你活,他们活,你死,他们消失,但天道轮回,只要因果还在,欠你的债,他们会替你讨,你明白吗?” 幽渡抬起头,鬼气森然的看着温久。 温久不惧:“苏晴做不成人了,不要再自欺欺人。” “你你们在说什么我要是没看错,他是鬼王吧?”苏长梅有些懵逼,尤其是看见外甥女扑过去的时候,这都叫什么事儿啊,她抓狂,苏晴这是谈恋爱了啊,对象是个喜欢自残的葬爱家族?还有什么叫“做不出人了?” 在一旁的“苏河”虎头虎脑的望着一行人,很想过去凑个热闹,但姑祖母扯着他的衣领不准他去,他无处安放的好奇心,快要把他逼疯了。 幽渡黑沉的珠子盯着温久,道:“你记忆恢复了。” 温久没有说是也没说不是,将蛇丹塞进幽渡胸口淌血的窟窿,冲苏晴柔声道:“他会吃的,别哭,往后有的是时间教育他,只是以后千年万年,你们都会绑在一起,黄泉终年不见天日,没有春花夏夜,秋实冬月,只有一个人,一条蛇,你可愿意?” 苏晴哭中带笑,整张脸顿时明艳起来,没有阴郁,没有胆怯,她含泪望着幽渡,将花举高,鼓起勇气道:”尤渡,凡间男女恋爱,须得有人先告白,12月14是拥抱情人节,也是你我相识的日子,我喜欢你,思慕你,眷恋你,想和你谈恋爱,想抱着你,如果你和我一样,“ 她张开双臂,笑的爽朗又明媚,一如当年侠骨柔情勇敢拔剑的少女,“若你和我一样,就抱住我吧。” 虚云望着一黑一白,一大一小相拥而立的背影,若有所思,今天情人节啊,不是七夕才是情人节么?他瞅瞅自己的手,下意识看向温久,心道自己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恢复原来的身高。 温久低头摸摸虚云的头,将他一把捞进怀里,手掌已经覆在虚云发顶,淡色的唇理智克制地在手背印上一吻,眼神暗了暗,心中暗暗盘算,是不是该把计划提前,因为怀里的小朋友实在太不开窍。 苏长梅、裴尚、“苏河”:“..........” 寒风萧瑟中,三人恍然大悟,原来今天是虐狗节啊! ※※※※※※※※※※※※※※※※※※※※ 这一卷算结束啦^0^,温久的身份完整揭开,苏晴小姐姐也找到了自己的良配,下一卷要开始新地图了,虚云崽崽和温久宝宝的感情也要安排上了~ 剧情过半,魔尊的事儿,前世的事儿,也该讲讲了,时隔一年更新,一度也打算放弃了,但是大纲写好了,剧情也想了很多,抛弃两位崽我也舍不得~第一本当练手吧,毕竟我确实有很多不足的地方。 第二卷,有很多力不从心的地方,终究能力不足,还要好好学习,也有让我满意的地方,这个故事的每个转折点,后续剧情等等,比我原先大纲的要好一点,咩哈哈哈,我这个人就是容易满足(理直气壮jpg.!) 收尾 玄蟒漆黑巨大的身躯将苏晴和幽渡卷了好几圈,蛇头安静的趴在幽渡肩上,进入皮的最后过程。算算时间,天也快亮了,估计鬼王冢外的鬼灵们应当也要顶不住了。 温久等人候在一旁安静等待,顺便将在玄蟒记忆中看到的东西简短的告知他们。玄蟒的记忆,加上温久恢复的一些记忆,逐渐复原当年的真相。 洪荒时期,玄蟒自愿跟随创世之神盘渊,从九重天来到神州大陆。玄蟒不喜热,不喜光,于是带领它的信民独居于地下,花了几万年建成幽州,幽州地域宽广,只有一批不死不灭的鬼灵和当初愿意跟随幽族人。 幽族经过常年累月的发展,不断壮大,而鬼灵神族性子独,永远是那么十几个,渐渐的鬼灵成为幽州的管理者,传授幽族人法术和咒术,本也相安无事。 直到幽族人不甘百年更替,觊觎起鬼灵的长生之道。他们坚信是玄蟒赐予鬼灵漫长寿命,之所以不传授给他们是因为他们是人族,玄蟒不把他们当自己的子民。既然如此,他们要自己研究出办法,让人族的生命也能永远传承下去。 这原本是他们异想天开之事,却不想几万年前,幽族中真的有个咒术天才想出了一个法子。利用鬼灵教给他们的双生咒 ,将它的原理用到玄蟒身上,让玄蟒与整个幽族共享生命。 玄蟒天生灵魂霸道,可驭鬼灵,正是因为这样鬼灵才会对玄蟒无比忠诚。那名幽族人天生一双鬼曈,能视死去族人的魂体,他发现,人族死后化成的鬼体与鬼灵有异曲同工之妙。 他猜测鬼灵不死不灭是因为玄蟒的格外恩赐,那么他们死后的魂只要接受玄蟒的恩赐,是否也能变成于鬼灵一样的存在。故而他给死去的魂体取了一个名字:将“鬼灵”二字中的灵去掉,单称“鬼”。 “鬼”他们有的是,接下来只剩下“玄蟒的恩赐”,以及“鬼”接受恩赐变成鬼灵的“方法”。 他们的第一步是创造方法,这名幽族族长对符咒一学有着十分了不起的天赋,他参透双生咒原理,最终发现人族不可能像鬼灵那样获得个体的长生,于是他想到生死轮回,投胎转世,让死后的鬼可以再世为人,也算是创造另一种意义的长生。 于是轮回咒诞生了。 这位族长在进行到最后一步时,暴露的行踪,被鬼灵之首碧华西斩杀于碧血弯刀下,并将狼子野心,胆敢加害圣物玄蟒的幽族人驱逐幽州,永生永世不得靠近。 谁料到,鬼灵心善,放过他们一马,他们却贼心不死,落居玄蟒蜕皮之地,千年谋划,将玄蟒与幽州坑的明明白白,干干净净。 虚云听了之后,稍加思索,道“我看,那名幽族族长并没有跟族人说出真相,住在谷中的村民是真的奔着长生去的。” 如此疯狂,不像是为了轮回转世,造福人族。 温久也是这么想,圣人看得远,普通的凡夫俗子不一定如此,将真相告知,后人并不能理解什么是人族大义,什么是生命不息,相反,让他们误认为轮回咒施展成功,他们本人能受益,那么自然会拼尽全力。族长反正想,自己死了便死了,也不能为自己的理想报复添继续添砖加瓦,还不如继续给后人画大饼,说不定最后成功了呢。 苏长梅唏嘘道:“那我们人族轮回转世,说到底还得多亏了幽族人啊......” 虚云单手拖着下巴,眨巴着漂亮的桃花眼,道:“我看是,当初鬼灵愿意打开幽州接受人族的鬼魂,恐是发现幽渡,以及玄蟒身上的轮回咒吧,又加上人鬼之争困扰三界多年,既然玄蟒身负轮回咒,他们又没办法解除,便只好做个顺水人情收了与自己颇为相似的“鬼魂”,但是瞧瞧幽渡影子里的怨鬼,估计是鬼灵拒绝让幽族人入轮回,以此作为他们亵神的惩罚吧。” “这么一看,他们也怪可怜呀......”圆头虎脑的少年叹息道,溜滴滴的眼珠子十分灵动。 虚云闻言放下手,看向少年,端详半晌,此子一派天真相,眼珠漆黑,灵力强盛,单看相貌却隐约有苏家大长老苏鹤的影子。 其中种种,只消一想便能明白。当年苏河魂魄不全,双智缺失,被判定为残缺品,加之神血只能继承,只要苏河一死,神血势必会归到下个苏家血亲身上,苏家家主擅动禁术,命不久逝,苏家直系后继无人,但旁系却多得是,算算亲疏刚好轮到她苏鹤的儿子,他们暗中将真正的苏河处理掉,为了名正言顺,让自己的儿子顶替。 而这一切阴谋却瞒不过苏河亲姐姐苏晴,她一个十来岁女孩,身上这一身超凡灵力,稍微想想也能想到是因为什么,苏家嫡系不出女子,她的出生不仅不被允许,还抢了原本属于弟弟的灵力,恐怕认为弟弟灵魂残缺也是受自己影响。 否则她也不会冒险去鬼王冢寻找双生花,并扬言以命相换。命换来的双生花,不仅没有让弟弟恢复正常,亲弟弟还被掉包,她人小言轻,大长老一手遮天,弟弟生死未卜,头上还悬着一把断头刀,也难怪她最后自暴自弃,自愿放弃继承权,逃到外界念书。 当年苏晴闯入鬼王冢一事,苏鹤苏鸳两位长老明显心里清楚,她们前面看起来似乎很紧张苏晴,这点苏长梅也没反对,想必知道鬼王与苏晴的约定,不敢有闪失,现听温久等人说苏晴是鬼王带走,她们巴不得,没了最后一位苏家嫡系,待苏长梅出点“意外”,苏家就是她苏鹤的苏家了,难怪总是拖延时间。 虚云低下头,谷中绚烂的阳光如水般撒在他的发顶,眼前投射下一片阴翳,心道哪里来的小杂种,胆敢强占苏河的名字和身份,须得给这些贪心的凡人来点教训。他身上的戾气一圈圈荡开,忽然一只冰凉的手将他脸扭过去: 温久说:“看我。” 虚云顿时怔了怔,温久的眼神明明如往常般冷淡,为什么却像一把火烧的他全身发热。于是虚云身上果真燃起一簇黑红色的火焰,火舌如风般轻轻蹭过温久的发梢,长发少年脸似骄阳,整个人也像一团小骄阳。 温久:“.........” 这么不禁拨撩,他这还没正式开始呢。 “姑妈......”从来没出过苏家门的“苏河”哪里见过这样有意思的事情,“他身上着火了哎........对了那个小兄弟是不是龙啊,他一开始是一条赤龙啊!好威风啊!还有还有,他长得真好啊,比女孩子还........呃......” 温久朝他冷冷一撇。 “苏河”激灵一下,搓了搓手臂的鸡皮疙瘩,心道那个和自己差不大的少年眼神好凶,感觉自己好像莫名其妙遭嫌弃了。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温久用密语对虚云解释道,“暂不打草惊蛇,苏家之事苏晴自会处理,幽渡心中也如明镜,于我而言,如此甚好,我不愿与苏家有太多瓜葛。” 虚云听后,垂眸,道:“你总这样,也好,苏家少爷也没什么好当,我带你回仙鬼蜮去,你既记忆恢复,修行也要跟上,否则这具□□凡胎不知能撑到何时。” 温久简单答:“好。” 玄蟒与幽渡碰面,加之幽渡食用过双生花,脸色变的好许多,且他身后的鬼影也安静的待在影子里,虚云想,这下好了,以后定不能随便轻言幽渡什么,不然他背后那些万年老鬼肯定不死不休,烦也要烦死。 忽然想起什么,虚云在识海问道:“这双生花除了聚魂,对幽渡有什么影响,若无关痛痒,他家祖宗不会这么不依不饶吧。” 温久却反问他:“你不知道?” 虚云心虚的摸了摸鼻子,道:“知道一点,不多。” 温久却没再问,直接道:“玄蟒蜕皮,幽渡却不会,他们异体同心,玄蟒的苦,幽渡感同深受,双生花是玄蟒心血凝结减缓幽渡承受的蜕皮之苦。” 虚云了然,不修边幅道:“幽渡父亲那样对它,它对幽渡却很好啊,现在来个苏晴插在他们之间,不知道玄蟒会不会吃醋......” 温久认真想了想道:“应当不会,玄蟒将他视作亲子。” “哈哈,”虚云笑了起来,“那可不一定,话本里许多婆婆会跟儿媳妇儿吃醋的!” 温久撩起眼皮,冷淡看他,道:“少看杂书。” 虚云笑眯眯道:“偶尔偶尔。” 温久也就不管他了,玄蟒蜕皮完毕,带着众人游出鬼王冢,众鬼灵看见自己家鬼王平安无事,纷纷松了口气,碧落站在云端,朝温久和虚云点头道谢,幽渡倒没说什么,带着苏晴和一众鬼灵回合,此时已快破晓,回人间探亲的鬼魂陆陆续续通过石桥进入鬼门。 离别的时刻到了,苏晴泪眼婆娑,看着苏长梅以及身后的苏家众人,假苏河性情中人,早就跟着嚎啕大哭起来,苏晴看着自己这位“弟弟”,难得的笑了笑,最后她看向站在一众之人后的温久,嘴唇动了动,似乎是:“记得来看我。” 温久神色淡漠,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 苏晴似乎得到答案,开心的笑了起来,朝着苏长梅跪拜行礼,礼毕,牵着幽渡的手,毫不迟疑的走进幽暗冰冷的鬼门。 回到学校,温久一个人回到宿舍,收拾东西,其实他没什么好带的,这样只是为了给 言午和唐纣时间念他,虽然都是言午一个人在说。 言午坐在温久的床上,搂着床上防半夜摔下床去的铁栏杆,眼巴巴道:“好好的,怎么请了一年假,等你回来要重新读大一啊,那我可就是你学长啦,到底什么事,不能和我们说?” 温久沉默片刻,道:“有一点家人的消息。” 这下言午不再多说,他难得安静,帮着温久收拾被子,好一会才说:“在哪里,要不我俩也请假,陪你去。” 温久动作顿了顿,道:“不用。” 一直没说话的唐纣也说道:“那你身上的钱够用吗?前段时间请了三个月假,是去赚钱还是有你家人消息去看看的?” 唐纣一向心细,他问的问题,温久都已提前想到,道:“有钱,不用担心,有人陪。” 言午灵机一动,说道:“是嫂子吗?肯定是嫂子!” 温久背着一个黑色的背包,装上几件洗换的衣服,告别友人,渡过无边苦海,与虚云一同回到东海仙鬼蜮,阔别万年,物是人非,唯有心如故。 百年后 一望无际汪洋大海,风雷涌动,一座巨大海岛高耸如云,形似匍匐在海面的一只庞然巨兽,闭目休眠,随时都会张开血盆大口,将路过的船只吞噬干净。 岛体呈龟状,通体漆黑,岛上四处是礁石与迷雾,几乎没有植物,“龟壳”位置凸起三座参差驼峰,顶峰覆盖绵绵白雪,白雪之上修有一间茅屋,空无一人。 不知过了多久,白雪皑皑的地方冒出一串脚印,一道欣长的身影,来人身着雪白道袍,头戴白纱斗笠,远远望去,只有青色的发丝与青丝上的红色在风雪中飘荡。 男人一步一步,认真而虔诚,终于走到草屋前,他取下斗笠,露出一张风华绝代的脸,似白雪中盛开的一朵桃花。 他在屋前站立一小会,整理被风雪吹乱的发,才推开门,漆黑的屋子透进光亮,男人抬起长退踏入屋内,眼前一贫如洗的草屋瞬间变化,目光所到之处是一片天寒地冻的被摧残过的冰原。 男人微微一笑,唤了声温久。 他在原地等了一会,一名身着广袖玄服的男人从远方来,他仅走了几步,几个呼吸便来到虚云眼前,青丝落地,眼如寒霜。 正是修炼百年的温久。 于凡间而言才过一年,对于温久来说实打实的过了百年。 温久的瞳孔重新变成黑色,他注视着比自己高一截的虚云,眼睛眯了眯,闪过一抹红光,似是不悦。 不由分说拉过白衣男人,一手锁住虚云的脖颈,另一只手轻轻捏住他的下巴,盯着虚云红润的唇,看了一会,拇指在上边来回磨蹭,似是把玩,等玩够了,漫不经心的点评一字,“软。” 虚云:“.............” 见虚云红着脸不说话,温久想了想,问道:“不好好养伤,来这里做什么?” 虚云在他旁边坐下,从介子中掏出一根素色发带将温久长发系起来,温久满不在乎:“反正要剪,不如现在剪了吧。” 他手中变出一把一把剪刀,在阳光下折射光亮,虚云眉梢微扬,道:为什么要剪,这样很好。” 温久闭上眼睛,享受虚云的服务,嘴上冷淡道:“喜欢?” 虚云如实道:“喜欢。” 温久便没说什么,把剪刀收起来,必要时变幻一下形象即可。 虚云手上停下,才回答温久刚刚提出的问题,他说:“我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你呢,血瞳术练到几层?休学一年,现在时间到了,我来问你,要不要再推迟一年。” 温久睁开眼,露出一双血色眼瞳,整个冰原,浩瀚千里,瞬间推崩离析,冰块切割成尘土大小,飘散在空中,似一场突如其来的风雪。 他用行动证明,可以走了,不用请假。 虚云遮住他的眼睛,有些不哭笑不得,“别乱用曈力,把这儿毁了,下回还怎么用。” 温久挑眉,好像在说我没心疼你心疼什么。 虚云温柔的牵起温久的手,将他冰凉的手放在手心的暖着,催促他快点离开,这尘粒大小的冰渣粘在他身上瞬间融化,不一会虚云的衣服便湿透了,他的体温太高,风雪碰到他便化成水,这也是没有办法。 一年前,温久跟着虚云回到仙鬼蜮,仙鬼蜮中有一处秘境,其中最大的奇处在于,秘境中时间过得特别慢,凡间一年相当于秘境中的百年,所以当时虚云提议回来,他一听便答应。 温久的这具身体是普通不过的凡体,很难发挥神兵龙骨的真正实力,他再如何修炼,凡体终究是凡体,比不过仙体结实,灵力也不够,不过幸好,苏河的眼睛还在,温久这双眼睛并不是普通的凡眼,似乎是通过灵魂传承下来,具体他现在还未摸透 理论上,通过修炼血瞳术,可以使他的瞳力恢复到巅峰时期。事实证明,他的理论没有错。 走出秘境,抬眼看见一头全身雪白的狮趴在草屋外,一只爪子在地上刨雪,像一只刨洞的白耗子,见他俩出来,犹如见到猫,瞬间翻滚着爬起来,小心翼翼的叫了一声将军。 温久淡淡的嗯了一声,在雷狮毛发上揉了揉,他知道绒戒对他的感觉还有些陌生,但他不介意,愿意给他接受的时间。 绒戒享受的眯了眯眼睛,懒洋洋的甩了甩尾巴,似乎很舒服。 “差不多得了,”红绳在绒戒头上甩了一下,虚云看不过去,催促道:“你将军上学要迟到了。” 绒戒心道,将军难得的温柔,你也要和我抢,真是小气..... 温久身法轻灵,如一片落叶越上雷狮宽大的背脊,一黑一白两道身影随着雪白雷狮甩尾的动作消失在原地。 一路下来十分通畅,不到一个时辰,温久已经现在南灵大学的校门口,四周覆盖着一层厚重的白雪,气温很低,门口却很热闹,来往的人群都有一张青春洋溢的脸,许多对学生情侣亲亲热热的黏在一起,比往日见到的都要多。 整整一年过去,算算日子,今天是拥抱情人节,去年的今天,苏晴跟着鬼王幽渡去了鬼界。 温久呼出一口白气,下意识扯了扯围巾,想要挡住点什么。对于修炼百年的他来说,这种程度的气温对于他来说影响并不大,他想逃离的是这一百年来冻结的那段空白。 虚云耐心的站在温久旁边,等待他适应这片繁华喧闹的凡间。 下一刻,温久的视线从人来人往的校门转移到虚云身上,最后落在虚云怀里的一直纯白色的小奶猫,白皙的手指爱不释手的在月色毛发间穿梭。 温久目光凝固,表情没有变化,但莫名让人觉得他的心情并不算太愉快。 虚云猜想他大概是觉得周围太过吵闹,顺手将温久的帽子扯正,道:走吧,进去逛逛,大体变化应该不大。 温久嗯了一声,伸手,及其自然的将变换成小奶猫的绒戒接过来,当着虚云的面扔进一边的草堆里,拍拍手,简单而不容拒绝道:走。 撸猫撸的正爽的虚云,头上慢慢的飘出一个问号:…………? 被揉的通体舒畅一时得意忘形的绒戒,恍然大悟:“………!” 绒戒战战兢兢夹着尾巴跟在温久脚边,如果可以他恨不得离虚云有多远有多远。 虚云低头,若有所思的瞟了眼屁颠儿的绒戒,再看看面容平静的温久,忽然微微一笑,眼睛弯成一道漂亮的弧度。 “你、你好,”一个穿着白色羽绒服的男生犹豫着靠近,请问是温久学长吗?我是音乐院学生会的成员闻新野,学校安排我带您去新宿舍楼。 温久点了点头,礼貌道:你好,麻烦了。 不麻烦,闻新野腼腆的笑了一下,又看了看旁边的虚云,熟络的说道:这位也是学长?我靠,大帅比啊! 温久简单回答:不是。 虚云温和笑笑,解释道:我是他弟弟,跟着哥来学校玩的。 哦!闻新野嘿嘿了两声,你们兄弟两长得不太像,我有点没看出来。 虚云知道温久不喜多言,为了不冷场,他随意和眼前的男生聊起来:很多人都这么说,对了,这个片操场重修过啊,原先这里有栋体育馆吧? 闻新野嘿了一声,领着他们走向分岔路口,转向其中一条路道:是啊,去年这里走火了,整个运动场和后边那几栋宿舍楼烧的精光,死了好多人呢,社会舆论纷纷,要不是南灵大底蕴深厚,恐怕就要停办了。 他唏嘘的摇头,又笑了起来,其实我们这一届才刚来,这些事儿我都是听说的,学校停学一年,整顿治安和各种安全措施,上两个月才正式开学呢。 学校的基本布局没有变多少,就是保安室多了许多,每隔十来米就有一两个穿着黑色制度的保安在守着。 看来那次鬼门意外开启导致的惨案,让学校提高了警惕性。 温久的新宿舍楼距离校门口比较远,他俩跟着羽绒服小学弟穿过好几条林荫道,又走了好几百米才听他说就是这。 我的寝室在你们楼上,闻新野边上楼边说,温久学长,你的宿舍自己517,还是原来的人,不过唐纣学长他们在上课,一会肯定会回来。 闻新野说:哦,对了,钥匙给你,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上去了哈,学长拜拜。 虚云朝他挥手告别,跟着温久走进他的新寝室。 宿舍床铺是普通大学的四人寝,上床下桌,其中有一个床位空着,其余两个东西摆放的很少,连基本的被子都没有。 只有靠门的那个床铺有着浓厚的生活气息,床铺上盖着厚厚的柔软的蝉丝被。 看来言午搬出去住了,温久漫不经心的想道。 随后他伸出手掌,掌心闪过一抹红光,一个寻常的黑色背包出现在他的手上,正是他去年一开始带走的那个背包,包面的东西原封不动的躺在原地。 温久将背包中的东西一一拿出来,同时,一只白皙的手掌阻止他的动作。温久撩起薄薄的眼皮看着手掌的主人。 虚云温柔的笑,耸肩道:我以为你要和我一起住这件事,是我们俩心照不宣的事儿。 温久:为何? 为何?虚云漂亮的眉毛微微扬起,道:不为何,我不想和你分开,一刻也不行。 怕我跑了? 虚云心道:那可不。 温久嘴角微微勾了一下,五指反客为主,温柔又不失强硬的扣紧温久的指缝,调笑道:既然害怕就要紧紧抓住才行。 看着两人相握的手指,虚云垂眸,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手指小幅度动了动,忽然空中刮起一道灵巧的风,一个个小漩涡争先恐后的卷向最里面的那个床铺,床上的物品有条不紊的排着队兜进虚云的袖口。 同一时间,所有的小物件统统通过一道无形的阵法运送到虚云的小公寓里。 温久用过的东西上还保留着他的味道,虚云自然不难知道那个床铺是他的。 对于虚云单方面做出的决定,温久表示没有异议,他坐在唐纣的床上打坐了一会,听到一阵熟悉的叮铃声。 唐纣手机上挂了动漫女孩的手办钥匙扣,扣子上有一颗订做的铃铛,声音很小很特别。 温久立刻睁开眼睛,虚云在陪他等唐纣的途中已经趴在他的腿上睡着了,泼墨的长发像一谭黑水,铺在腿上衣服上,将温久寸步不让的守住,困住。 温久就近拾起一缕黑亮的头发,放附身轻吻,神色很淡,却及其认真。 抬眼便撞进唐纣从下而上的惊诧目光。 温久平静的问候:好久不见。 ……宝宝?唐纣又是紧张又是惊喜,我还以为你……回来怎么不提前说一声,啊对了,我说话声音是不是太大了? 他手足无措的抓了抓头发,那么大的个子局促的站在门口,把门都衬托的矮小了不少,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干脆用口型说话。 唐纣还是老样子,体贴懂事,但是…… 温久拍了拍假装熟睡的虚云,道:起来了。 虚云睁开眼睛,坐起来,礼貌的打招呼:你好,我叫虚云。 双眼朦胧湿润,当真像是刚睡醒的模样。 你好你好,唐纣赶紧说道。 他早就注意床上还有一个人,因为虚云的头发长的从床铺的护栏空隙退下,他还以为是宝宝把女朋友带回寝室了。 没想到床上的居然是个男生,一个长得很好看的,长头发的男生。 唐纣问:宝宝,他是你新认识的朋友? 温久道:我弟弟。 啊!弟弟!你找到弟弟了!太好了!弟弟你好啊!唐纣立马放下手里的书,对虚云高兴的介绍自己,我是你哥从小到大的好兄弟,对了,我请你吃饭去,走走,把老言叫上,去新开的那家烧烤店吃烧烤去! 唐纣给非常速度的给言午打了个电话,电话里的那个男生比唐纣还要激动,虚云被他们愉快的心情感染,跟着开心起来。 他两挺不错的,虚云使用密语对温久说道。 温久微笑点头,也用密语说了一句,心情很好,因为马上有好吃的吃了? 虚云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道:……你要这么说也可以。 唐纣要了一个包间,他们三个先到,坐在包间里边点东西边等言午回来。 温久和唐纣续了会旧,简短的聊了聊一年发生的事。 关于找到的这个弟弟,温久没有详细说,唐纣也很识趣,不多问,反而说了很多游戏的事,因为放了半年多的假,他去参加了好几场网游神魔举行的线下比赛。 温久:言午搬去哪了? 唐纣笑道:他妈妈说学校宿舍住着有风险,给他和他哥在外面买了个套件,伯母也想让我住进去,但我想着你总有一天会回来,还是住宿舍比较合适。 刚刚默许虚云帮自己搬家的温久:…… 他想了想,还是直接说比较好,我也打算搬出去和虚云一起住。 这次轮到唐纣感觉无语了,不过他马上又笑起来,道:那我们寝室可以退了,你也不住的话,我也搬出去好了,正好言午那个公寓还有一间套房。 温久:可以。 唐纣又问起温久租房子的事,温久简单回答说是租在学校里。 唐纣也没有多问,学校里的确有很多出租的房子,比宿舍条件还好一些,有空带我去玩玩。 这家新开的烧烤店味道不错,又在优惠期内,店里坐着许多学生,喝啤酒吃烧烤,吹牛逼的,喝高的,隔着门都能感受到那股高兴劲儿。 温久几个并没有可以等言午,菜来了就来吃,他和唐纣时不时还能交流两句,起先虚云非常认真的听着,后来烧烤上桌,他就一心扑在吃的上面。 这时的他,安静的近乎乖巧,像个单纯的大孩子只专注嘴里的食物。 温久不知道,他看虚云的眼神满带爱意。 唐纣暗中观察了许久,忍不住笑他,你现在的眼神,怎么像在看女朋友呢。 温久收回目光,举手和唐纣碰杯,淡淡道:怎么一年不见,你也开始胡说了。 哈哈……看来你很喜欢这个弟弟,唐纣说。 温久抿了一口啤酒,笑了笑,算是默认。 两人对杯吹啤酒,喝掉半听啤酒,言午终于推开门姗姗来迟,哟,喝起来了。 他旁若无人,冲上去给温久一个大大的熊宝,宝宝,可想死我了! 虚云敏感的抬头,咽下嘴里的脆骨,嘴巴辣的肿肿的,让人十分有食欲。可能是判断来的这个人没有什么威胁,看了半响又低头吃起来。 两人又打闹一阵,有言午在,气氛更加活跃,龙哥,再给我一样来一份,啤酒再来一打! 温久喝口啤酒,扫了一眼言午眼周那圈黑色,放下啤酒罐,似笑非笑道:你这是撸伤了? 言午愣了愣,反应过来温久说的是他的黑眼圈,什么鬼,我肾好着呢! 他言毕,灌了一大口啤酒,神色郁郁,像是有心事。 这位是谁啊,言午问道:头发真长,娘额…… 他想说留长头发的都是娘炮,想了想既然和他们一桌吃饭,应该也是个朋友,第一次见面这样直接不好,于是只好把炮字咽下去。 言午说喝啤酒没意思,喝点白的助助兴,让服务员上了几瓶江小白,他酒量不太好,没喝一轮的就开始发酒疯。 兄弟,言午搭上虚云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哥们跟你说真心话,男人留长头发不好,会被误会是人妖……哎哟! 说着说着言午的凳子像是被人大力抽走,他一屁股坐在地上,痛的嗷嗷叫,靠!怎么回事这凳子!成精了吗? 温久没抬头,语气冷淡的说道:正好给你醒醒酒。 言午哼唧一声从地上爬起来,他快言快语,把自己说的混账话忘光了,又笑嘻嘻的搂着虚云的脖子,不过你长得真帅!比我家温饱儿还帅,对了你知道为啥我们都叫他宝宝吗? 这个虚云当然感兴趣,说:为什么啊? 因为我们上小学那会,他总用一副没吃饱的眼神看着别人,不爱说话,又姓温,我们班主任就温饱温饱的叫他,叫着叫着大家就都叫他宝宝了,哈哈…… 刚刚他说虚云留长发娘,虚云脸上的表情依然和煦,此时听见这句玩笑话,脸色反而冷起来,心情复杂的看着温久。 温久慢慢吞下啤酒,察觉到他的视线,冲他安抚的笑笑,示意事情都过去了。 虚云点了点头,也没有胃口再进食。 言午彻底醉了,几个人只好将他扶回公寓,却在电梯口碰上白乾和言青。 白乾显然对虚云和温久的到来感到意外,“什么时候回来的?都没听小午提起,怎么又喝醉了,这孩子。” 白乾对喝的烂醉的言午很是关心,而言午的哥哥言青一直站在电梯里没说话,面无表情,灯光下将他阴柔的面容衬的十分冷漠,像极了某种冷血动物。 尤其是他盯着言午的时候,充满敌意,这一点让温久微微皱眉,言青和一年想比像变了个人。 白乾解开门前的密码锁,招呼温久一行人进来,将言午安置到他自己的房间,喝水睡下,温久还好,唐纣体质燥热,这么一折腾出了一身汗。 “今天晚上就在这里睡吧,正好还空着一间房,前几天伯母过来看我们,被子刚换过,你们两就谁那里吧,唐纣你就凑合着和小午一起睡。” 白乾给他们烧了壶热水沏茶,现在已经快一点了,他给他们几个安排房间睡觉。唐纣点头,要了一块新毛巾打算去洗澡。 温久也不好再拒绝,虽说学生会长虽然是商量的语气,但说出的话却不容拒绝,虚云耸肩表示自己无所谓,只要不和温久分开他都可以。 唐纣洗澡期间,大家坐下来喝茶,言青眼神冷冷的,想回房间,却被白乾不动神色的按在沙发上坐着,柔声道:“今天在外面玩都没怎么喝水,我去陪你泡杯热牛奶,喝完再睡。 言青脸色倏地变得很难看,嘴角的肌肉抽动着,僵身体有些僵硬,但还是点头。 “乖,”白乾揉了揉他的头发,起身走向厨房。 剩下温久虚云和言青三人面对面坐着,却无话可说。 言青快速朝厨房看去,确定白乾背对他,接着一双招子黏腻的看着温久,磨牙道“苏将军,你为何要与无心和尚混在一起!” 开窍 这声质问语速又快又轻,像是防备被其他人听去特意压低,但每个字都是从牙缝中挤出,包含一股化不开的情绪。 无心和尚? 温久和虚云对视一眼,从对方的眼中看到同样的凝重。 无心和尚是魔尊笔下四大魔将之一,原身是一位佛法高深的僧人,曾渡过不少人,做过不少善事,身上积累无数功德,距离飞升只差毫厘,却因为一些变故被魔尊蛊惑坠入魔道,成为无心魔佛,玉面佛心,手执黑金倒“卍”,不攻身而攻心,将无数信徒随他一同拉下地狱。 当初神魔一战,战神苏河连斩魔尊龙崆门下两名大将,分别是双生魔--日月辉,掌握贪嗔痴怨的欲魔-欢喜生,犹如卸下魔尊一只右手,大杀敌军士气。最后和魔尊一同被封印的剩下魔婴--龙离湘,魔佛--无心。 当时魔族如洪水般涌生,源源不断,欲魔欢喜生和佛魔无心居功至伟,他们两人一个攻欲一个攻心,眨眼间打造一批又一批忠诚的魔兵军团,直逼仙界。 也不是没有想过直接灭了无心和尚,但他的信徒一日不死,他就不算真正消失,就像已经毁了肉身的欢喜生,只要欲望还在,他就有重生的那一天。 言青好像还想说什么,嘴唇动了动,耳边传来白乾的脚步身,他身体细微颤抖,最后狠狠的咬住下唇,假装什么也没发生。 “热好了,”白乾把牛奶递给言青,体贴道:“有点烫,先暖会手。” 自从白乾坐到言青旁边的沙发上,言青就不再开口说话,冷冰冰的捧着牛奶,把温久他们当陌生人。 白乾冲温久略带歉意的笑了笑,“青儿有点怕生人,别介意,对了,马上放寒假了,我和言午原本计划回金山玩,金山在南灵的隔壁,算是我半个家乡,但言午说没准你寒假回来呢,计划就搁置了,现在你回来了,我想问问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 简直不能再好,温久毫不迟疑回答道:“那就麻烦学长了。” 此时言青眼珠微动,放下手中的玻璃杯,冷冷道:“我先回房间。” 白乾想和温久详细聊聊去金山旅游的细节,本想让言青再等等他,因为他不想让言青离开他的视线,但见其神色倦倦,眉心蹙紧,到嘴边的话也改了,“好,你先去洗澡。” 听到“洗澡”这两个字,言青脸色更加难看,脸上的情绪像是随时都要爆发,最后临门一脚,还是忍住了,朝房间走去。 这一幕温久他们看得清楚,白乾自然也看得一清二楚,他疲倦的揉了揉眉心,接着笑笑,“我打算早点去,我们放假当天就去好吗?自驾游,唐纣开车,加上我,够坐了,房子就住我家吧,老家房子虽然没住人,但也有定时着人清理,卫生是没什么问题的,而且地段也好,比一般的民宿不会差,你们还有什么看法吗?” “还有”而不是“有”,也就是他说过得是不允许有意见的,除这之外的可以商量。不亏是连任学生会会长,做事如春风般润物细无声,手段如暴雨一般雷厉风行。 温久像一个普通的被学长照顾的妥妥帖帖的小学弟一样,适当露出一点受宠若惊的表情,真诚的说道:“我觉得很好,一切都听学长的,我们没有意见。” 闻言白乾果然满意的笑起来,道:“那好,就这么定了。” 说着,白乾看似不经意间朝虚云的方向看了一眼,虚云进公寓这么久一直装哑巴,降低存在感,就怕白乾一句话说漏嘴,把他刚刚建立起来的人设搞蹦了,不过还好,白乾只分别见过虚云和温久,他并没有同时见他两在一起过。 因为鬼婴事件在医院走廊匆匆一瞥,白乾看见的是施展过障眼法后的温久,因此他并不知道虚云仙人和这位不爱说话的小学弟认识,刚刚在电梯口遇见时他们站在一块,举止颇为亲密,他还些吃惊。 白乾性格多疑,这种人格的人分外谨慎,他不知道温久与虚云的关系,虚云的身份温久到底知道多少,所以不敢贸然开口,怕说错什么得罪了“仙人”,那可就不好了。 所以一开始他就装作不认识虚云,一切表现如常,从虚云沉默的态度看来,他应该是猜对了,虚云的确想装作不认识他,或者说想装成普通人。 “那也没有别的事了,”白乾说,“你们也累了吧,我带你们去房间休息吧,浴室就在客房的旁边,热水器和主卧里的是分开的,等唐纣洗完你们可以去洗。” 温久点头,跟着起身。 分配给温久的这间客房并不大,和虚云在学校的那套学生公寓的卧室差不多,但布置的很雅致,乳白与新绿为主要颜色基调,墙上的壁纸是一大片翠竹林,空气中飘扬的昂贵香水味道清新,被子也没有其他人的气味,应该是新换的。 装了半天安静的弟弟人设,这会终于能和温久独处在同一个空间,环境他也是满意的,虚云不禁放松起来,兀自插嘴,懒懒的说了声谢谢,含蓄示意白乾赶紧滚蛋。 白乾道:“床不大,你们将就睡吧,我就不打扰你们休息了。” 温久站在门口,目送白乾离开,一副非常有礼貌的晚辈模样,实际上他是在确认白乾进了那个房间。 没想到白乾和言青就住在他们隔壁,而且看样子,白乾放着客房空着不用,却和言青挤一个房间,加之言青对白乾防备的态度,白乾对言青表面百依百顺,实则控制欲强到令人瞠目,两人的关系耐人寻味。 “人都走了,还看什么,”虚云不太爽快的说道,兄友弟恭装装样子得了,怎么还倚门口长相思了呢? 温久顿时满脸无奈,小家伙真是爱吃醋,偏偏他划地盘划的如此理直气壮,心思却像白纸一般,纯粹干净,让人心急,让人难耐。 慢慢来,慢慢来,温久对自己说。他取下围巾和外套挂在衣杆上,顺手将房间的暖气打开,拿起准备好的毛巾牙刷打算去洗澡。 这是长期养成的习惯,一回到熟悉的环境肌肉自动回忆起来。 虚云就没有这样的习惯,但耐不住他不想温久离开他的视线,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自从温久找回前世的记忆,越来越和记忆中的那个人融为一体,虚云那可自认为长大了的心,立刻幼儿化了,他恨不得变成一个挂件时刻粘着温久不放。 他知道这样并不好,开始还能忍一下,但现在....... 虚云趴在床上眼巴巴的望着浴室那扇关闭的门,心里的没由来的起了邪火,烧的心肝脾肺一阵烧的慌,眼睛闪过一抹金光,兽般的竖曈透过玻璃门清楚的看见水雾下□□的,流畅的........... “嗯.......不要,隔壁有人,呃嗯........” “嘘.......” 含在喉咙中的□□如一道惊雷劈进虚云耳畔,他的脸刷的烧起来,连着心跳不受控制的咚咚咚咚打鼓,耳膜嗡嗡的叫,全身仿佛放在火上烤,心里的火和身上的火一起凌迟着虚云,他白皙的皮肤霎时间浮现大片暧昧的红色,眼睛蒙着一层水雾,蜷缩着身体仿佛要藏住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难道是因为我偷看,所以哥哥要惩罚我吗,好热,好难受......”虚云弓着腰,闭眼不敢再看,但耳边的声音却不肯放过他,虚云有些神志不清,一时分不清这□□到底是从隔壁传来的还是从温久的浴室传来的。 是哥哥在喘息吗,虚云没忍住跟着喘起来,他回头看向隔壁,两道身影密不透风的折叠在一起。 虚云有些厌恶的皱眉,没有再看,心里似乎也好受一些了,但身上还是滚烫滚烫,烘的周围的被子也变得烫起来。 他迁怒的一挥手,被子被掀翻在地,耳边的声音越来越大,越叫越奇怪,虚云不知道怎么形容,只觉得很讨厌,讨厌身上奇怪的反应,讨厌温久为什么还不出。 到底还要惩罚自己多久啊。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浴室的水声才停下来,以温久现在的听力,隔壁发生了什么,虚云又是什么反应,他心中明镜一般。 他就身上故意洗那么久,慢慢来?战神大人根本不知道世上还要一个字就念“慢”的。 一打开门,撞见那双烧红的桃花眼,金色的竖曈快要被逼出泪来,虚云像只大狗狗趴在床上,偷偷朝温久浴巾下的那片胸膛上瞄了一眼,立刻的趴进臂弯里,不敢再看。 温久漫不经心的擦干湿发,走近床边 ,虚云脑袋动了动,腰弓的更加明显。温久显然丝毫没有受到隔壁声音的影响,他自然而然的把手放在虚云脑袋上,道:“怎么趴着,哪里不舒服?” 边说边侵略性的俯身凑道虚云耳边,强势的掰开他的脑袋,冰凉掌心贴在虚云的额头,冰凉的触感令虚云本能的蹭他的手,下一秒却推开温久的手,声音沙哑道:“哥,你先睡.......” 温久平静道:“你这样我怎么睡。” 虚云有些慌张,“我......现在有点难受,别、别靠我太近!” “哦,”温久无所谓的在他对面躺下,淡淡道:“靠近会怎样?” 会怎样?虚云心道我怎么会知道!我连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都不知道啊! 温久完全没有注意到虚云快要崩溃了,他自顾自说:“白乾和言青果真是一对,只是相处模式让人意外。” 虚云已经听不清温久说什么,温久身上沐浴露的香味夹着本人特有的气味,犹如一记猛药丝毫不剩的打进虚云的血管,让这条成年赤龙理智崩溃,本能占据上风...... 他朝身边的人扑了上去。 “哥哥,饶了我吧,”虚云两手撑在温久两侧,秀直的发垂在温久耳侧,与温久的发纠缠在一起,温久的头发并没有剪掉,只是用了点障眼法,在别人眼里是短发,在虚云眼里是他真实的样子。 温久答:“我什么也没做。” 虚云的龙角露出来,赤色的角强壮漂亮,他恼羞成怒,鼻尖蹭着温久,鼻腔沉重的呼气,热流喷洒在温久的皮肤上,即使是温久呼吸也不禁停顿了一下,不过他调节的很好,没有露马脚。 “哥哥.......苏河哥哥,我知道错了,饶了云儿一回,”虚云脑子一团乱,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这么多年的习惯告诉他,只要认错,撒娇,苏河就拿他没办法。 但这次,身体的热度一点都没退,反而两人因为贴的近,衣料相互摩擦,不知道碰到哪里,让他忍不住战栗起来,闷哼出声。 没想到自己居然被压在下面,温久一时失笑,平静的搂住在自己脖颈乱动的那颗脑袋,手指安抚,手指在虚云的腰间临摹,道:“我什么也没做啊,云儿。” “不过你既然叫我哥哥,我便帮你一次吧,”温久抬手,伸向虚云最难受的地方。 旅途 天色渐亮,温久一宿没合眼,背后那只似人似龙的龙崽子紧紧搂着他的腰,体温像烧旺火的炉子,烫的人十分难受,光滑热辣的尾巴缠着温久的大腿,头上的龙角也碍事的杵着温久的背。 老实说,真是哪哪都不舒服。但温久在虚云小的时候就把他当心肝宠着,这种程度的不适,习惯就好。 自从温久帮他熄了火,虚云就一直是这样哼哼唧唧的粘着他,像个断奶的小崽子,一边害羞的钻进枕头里,一边又死皮赖脸的抓着不放。 温久脸上风平浪静,实则第n次在心里叹气,真是甜蜜的烦恼,虚云这样可爱,但能看不能吃,自己也憋着火,怕吓着他没敢压着虚云负责。 “唉.........任重道远啊。” “哥哥......”虚云在他耳边小声喊道。 温久无奈,“云儿,我的手酸了。” 虚云嗫嚅了一会,脸红红的,“我没想过要.......” 温久:“真的?” 身后的人不说话了,温久失笑,转过身观察他,见小孩又害羞了,还有点气呼呼的样子,想必一方面是因为温久拆穿他的小九九,另一方面因为温久的拒绝而羞恼,恼自己怎么那么不争气,居然让哥哥的手累着了。 “对不起,”虚云轻轻的说,“下回我应该可以自己来。” 温久:“............” 他顿时觉得自己说了一句蠢话,酸什么酸,这点小事还能累着吗?就这点体力他还能在上面? 就这? 但让战神大人将说出口的话收回来,那是万万不可能的,于是温久只好硬生生的吃下自己给自己喂得黄连,苦的舌尖发麻。 没过多久,天彻底亮了,隔壁响起一阵轻微的洗漱声,声音非常克制,如果不是温久和虚云非常人一般的听觉,普通人是根本不会受到一丝影响。 没一会,客厅传来三两句交谈声,分别是唐纣和白乾,他们倆打算结伴去楼下晨跑。 唐纣从初中开始就坚持晨跑,有空晚上也会去跑步,身材一直保持的很好。温久以前如果没有兼职的话,也会跟着他一块跑跑,不过自从和虚云重逢,他已经很少去跑步,和两位挚友待在一起的时间也越来越少。 缘多缘少,缘起缘灭,顺其自然而已。 简单的吃过早餐,白乾把旅游的大致计划说了一遍,他昨夜酣战那么久,居然一点不耽误事儿,就精力这一方面来说,此人和虚云一样都不算是个人。 往后的日子既简单又忙碌,上课,修炼,哄龙崽子,还要忙着处理四大家带来的新情报,战神重生这件事时至今日才由苏河本人亲自公布,四大家自然要赴会南灵,唯战神马首是瞻。 加之前有魔婴龙离湘,现在又出现魔佛无心,当年被封印的魔将一一苏醒,此次苏河的重生冥冥之中印证了他当年的隐忧,虽然一方面他舍不得虚云,另一方面也也是因为结界终有破碎的哪一天,魔尊若是突破结界,必将再次血洗三界,掀起又一场腥风血雨。 这一个月来,除了调查魔族的事情,温久还下地府见了苏晴一面。 她在幽州过得挺惬意的,性格越来越活泼,她和温久说现在她也算半个地府公务员,一有时间就去孟婆手下帮忙,还学会熬孟婆汤,孟婆心情好的话会给她讲讲奈何桥某些鬼魂身前的故事。 温久还记得苏晴当时温柔的将头发别在耳后,笑着说:“要是碰上认识的人,他喝下我手里的孟婆汤,忘记生前事,我还能替她记得呢。” 温久对于她的想法不做评论,苏晴刚到地府的那一瞬间,应该见到许多熟悉的面孔,毕竟她的室友,寝室隔壁,隔壁的隔壁,楼上楼下,凡是碰过面的女校友应当都能在地府相遇。 她们命中带劫,应在玄蟒身上,严格来说算是苏晴的牺牲品。 惨死的人怨气都会比较大,更何况是十八九岁的花季少女,就算当鬼,性格也是鲜活的和身前无异,她们看见苏晴,了解事情的前因后果,不知道会做出什么过激反应,就算没有机会了解,苏晴的良心也不会轻易放过自己。 奈何桥边,放眼是一望无际的黄泉,漫天黑沙,以及遍布彼岸的红色曼陀罗,桥上鬼魂神色或麻木,或不甘,千年万年仿佛并没有不同。温久停驻片刻,心生倦意,便提议去幽渡府上苏晴住的地方看了看。 她通常睡在幽渡的房间,有时候睡在幽渡办公的大殿偏处,虽然有些不着调,但苏晴说是她自己要求的,鬼王大人公务繁忙,前段时间又拖欠许多公事没处理,这会忙的脚不沾地,苏晴这么做也是为了保证两人能有时间相处。 鬼王大人此刻放下手中的笔录,正陪虚云下棋,两人看起来都有些心不在焉。 确定苏晴安好,温久没有多做停留,和虚云一道回了人间。 日子总是越过越少,不知不觉寒假悄然而至,上完这个学期的最后一节课,白乾的车已经等在教学楼下。 行李用品早就备好,六人抓紧时间马不停蹄的朝金山,就像被一双无形的推动,奔赴一场未知的归途。 温久和虚云坐在唐纣车上,唐纣开车很稳,即使这样虚云还是有些晕车,他脸色发白,干脆枕着温久的左肩睡了一路,四五个小时后,唐纣说了声快到了,温久扭头看向窗外,前方的公路上写着“金山欢迎您”。 自从进入金山的高速公路,就开始堵车,路上车辆很多,看车牌号就知道,不少外地人和温久他们的想法重合,都想趁孩子刚放寒假出来度假。这也难怪,金山是大陆排的上名号的旅游胜地,游客多,自驾游的也多,幸好金山交通建设不错,路上并没有塞多久。 不知不觉,唐纣白色suv窜进一条狭窄的小路,车辆逐渐少了,到现在只能看见白乾的车在前面带路,四周山势建渐起,树木青翠欲滴,让人忽而感受到春天的生机勃勃,山间的空气含着未名花草的清香。 唐纣打开头顶的车窗,暂停音乐,让车上的人感受一下乡野间的魅力,他笑道:“环境不错,我开始期待这次的旅行了。” 温久倒没什么感觉,见惯了奇花异草,百川河流,这山间野花,他见的太多太多,和从小养刁嘴的少爷吃不惯粗茶淡饭差不多了。 此时虚云也醒了,自然的气息让他舒服不少,他小声说:“这地方太小,还不够我打个滚的。” 唐纣哈哈笑了起来,当他在开玩笑,“看来虚云也是从小在山里玩泥土长大的啊。” “也是?”虚云说:“还有谁,你们不都是少爷吗?” “言午啊,”唐纣踩进油门爬上前方的陡坡,轻松道:“他是在金山出声的,小时候有个和尚给他算命,说不能他这辈子命中有一大劫,不能富养,不能出门,只要安安分分的待在山里,才能平安度过。” 虚云好奇,“还有这等事,那言家是不相信吗?” “信啊,”唐纣说:“许阿姨可信这些东西了,言午生下来就寄养在白家的老宅,许家和白家是世交,那个算命的和尚就是白家请来的呢,一直养到十岁许阿姨才把他带去南灵。” 虚云像是来了兴趣,进追坐着问道:“既然一开始是信的,后来为什么又不信了?” 唐纣犹豫了一下,好像觉得没什么不能说的,反正言青也好了,于是他道:“言午十岁那年,好像也是寒假吧,他哥哥言青和白乾一块来金山看他,言午说是要单独带哥哥去秘密基地,不准白乾跟着。” 唐纣眯着眼睛乐道,“他那时候可野着,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打小就不待见白乾,说白乾把他哥哥抢走了,其实我早说了,不能怪白乾,大家都知道,言青小时候有些自闭,他上学生活都是白乾照顾他,两人感情好无可厚非......” “我倒是理解言午,要是有人和我抢哥哥,我也不待见他,”虚云微笑的看向温久。 温久内心很平静,他用密语说了一句,“这话我是不是要原封不动的送给龙蘅。” 龙蘅是虚云的胞弟,天宫二太子,是一条身披祥瑞的白龙,一出生就把他这个正牌大太子比的狗屁都不是,但盖不住龙蘅是个骨灰级兄控,他还是战神那会,小龙蘅就呲着两颗小奶牙向苏河宣战,说苏河是大坏蛋,居心不良要“吃掉”他的哥哥。 他的确想吃掉虚云。苏河大方的承认了,并扬言,说就算你长大了你哥哥还是我的,你既打不过我,也抢不过我,还不如回去多吃点奶,抢你哥的太子位置比较靠谱,这话可把龙蘅气的,从那天起一直像个小尾巴一样的粘着他哥。 不得不说,这两位太子,大的那个透视的是形,小的那个透析的是人心。温久一直认为比起虚云龙蘅更加适合天帝之位,他聪明有野心,做事沉稳又不失手段,云儿和他比起来太过感情用事,且他性格喜爱自由不拘束,与苏河某些程度上很相似,比起天帝,战神这个位置更加适合他,因此在天上的那段日子,苏河总是有意无意的把他当接班人 事实证明,多数仙君就连天帝天后也更加青睐第二个孩子,只有上任天帝也就是虚云爷爷手下的几个老神仙站在虚云这边,但毕竟长幼之序摆在那,虚云又没什么过错,天帝的位置最好落到谁身上还要两说。 不过这都是后话,那时候虚云他爷爷还在 ,他爹和他伯还不知道谁是下任天帝呢,当时魔尊龙崆呼声很高 ,不出意外天帝的位置就轮到他坐了,谁知道他想不开坠魔,不当天帝当魔尊,在哪都是鸡头。 现任天帝位置是稳了,原本怎么都轮到虚云和他弟弟争地位的,毕竟龙蘅还是个喝奶的娃娃,谁料魔尊心里不太舒坦,起兵攻打仙界,当时苏河战败,神兵被毁,是虚云抽出自己的龙骨给苏河制作新的神兵........就意味着他自动放弃继承天帝之位,头上的太子之名变成虚设,稚弟龙蘅担起哥哥的重任,从此不再走出东宫。 这也是为什么过了这么久,温久都没有催虚云回仙宫看看的原因,他既然养了这头龙崽子,就能养他一辈子。 提到龙蘅,虚云再次安静下来,这是温久第一次提起从前的人和事,虚云一时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在前面开车的唐纣,没有察觉他们之间微妙的沉默,继续乐呵呵的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总之言午把他哥带上山,不知道是山上的路难走还是怎么,言青不小心掉进山上的暗河里,被水冲出好几里,差点......从那以后,言午就跟着许阿姨他们回南灵了。” 这件事温久在之前调查言青的资料事看见过,他知道的比唐纣跟详细一点,毕竟唐纣当时也是个小屁孩,大人肯定不会和他细说。资料上说:言青溺水后好几个小时才被白家的管家在山脚下找到,言青趴在河边的浅滩上,正发高烧,稍后又在山上发现被困的言午,也同样发着烧。 因为这件事,一贯迷信的许倩坚持要带儿子回南灵。她一早就认为言午待在山里教育跟不上,孩子已经十岁了不能因为迷信耽误孩子以后的人生,她本来这次就有意带言午回去的,只不过没想竟然出了这么大的事。 温久当时看过后,总觉得言青溺水这件事还有很多说不通的地方。 那时候言午要带言青去哪里? 为什么言青掉进暗河里那么久他都没有回家告诉家人施救,反而在他从小玩到大的山里迷了路? 温久后来派苏家人去找过当年给言午算把子的和尚,却发现再也找不到人,和尚到底去哪了? 种种迹象都充满着不同寻常的味道,白家在这件事中到底充当什么角色都让人不得而知,再加之白乾这次如此心急的邀请他和虚云来金山,恐怕他的目标在虚云身上,毕竟温久的真正身份白家并不知情...... 还有贯穿整件事的一类人---和尚,无心和尚,算命的和尚,还有......还有什么呢?温久总觉得自己好像抓住了点什么,却很模糊,还差一个关键点没有找出来。 车一直往前开,忽然,耳边传来流水声,淅淅沥沥,水流撞击碎石,沿着山脉蜿蜒而下,唐纣接了个电话,是白乾打过来的。 白乾的声音凑过手机传来:“唐纣,一会你沿着这条河一直开,天快黑了可能看不见东西,你跟着水走就行。” 唐纣应下,挂断电话。 又开了大概半小时,天彻底黑沉下来,车前灯光只能扫到两丈之内的距离,起初还好,直到又过了十来分钟,唐纣纳闷的说:“怎么回事,这条马路怎么都长一样......” 温久皱了皱眉,眼睛倏地变得赤红,发现前方的马路一望看不到头,他虽然不如虚云的视力目行千里,一座山的距离他还是能看的很清楚的,这......不太对劲。 “其实从接到电话的那一刻开始,我就感觉不对劲了,”虚云用密语对温久说道,怕这句话说出来吓到唐纣,所以他只传音给温久。 “我看到的和你一样,不是这条路太长了,而是我们一直在重复走同样一段路,”虚云说:“你发现没有,白乾的车从唐纣关断电话的那刻起就不见了。” 白家 的确,唐纣刚才挂断电话的时候正是一个拐弯处,白乾的车一直在他前面,要比他先转弯,而且从哪个弯道开始,山路开始变得崎岖,弯道接连不断,看不到白乾的车也没有引起他们几个的疑问。 “唐纣,你再打个电话给学长,”温久突然开口道,他声音平静自然,唐纣这自然没有察觉现在形势可能不太妙。 他说好,拿起手机拨打白乾的手机,结果却一直占线,唐纣忍不住皱眉,郁闷的说:“山里信号不好,难道是我走错了?不应该啊,这里就一条路我上哪迷路去?再往前面走走吧,说不定学长在前面等我们呢。” 温久关闭手机屏幕,上面同样显示不在服务区,轻声道:“但愿如此。” 虚云悄悄道:“真是稀奇,居然还有人在太岁头上动土。” 温久知道他是再说,这车是坐着原战神和天宫太子,且龙本身就是神兽,具有很强的辟邪作用,居然还有人把心思动到他们身上。 “要不要我去把他抓出来,”虚云又说。 “不必打草惊蛇,先等着,”温久说。 虚云也是这个意思,可他担心再等下去唐纣就要发现哪里不对劲了,他无所谓道:“我是没意见,但你的朋友好像有些害怕了,瞧,他的车越开越快了。” 唐纣是有些害怕了,毕竟他这个年纪还是很怕鬼的,属于大白天都不敢看鬼片,一听到鬼故事就捂耳朵的那类人。 忽然,唐纣按了一下喇叭,他看见前面的车灯照过去好像有个人...... 随着车的前进,唐纣看的越来越清楚,路边上的那个人好像是个和尚,周围安静的犹如一滩死水,唐纣听见自己越来越重的呼吸声,直到他看见那个和尚的脸........ “老言?!”唐纣大喊了一声,反向盘猛地转动,就要踩刹车。 “不要停车,”温久呵斥道,。 唐纣本来就害怕,在停下面对古怪的“言午”和听温久的话开走之间,他果断选择踩油门。四驱suv马力果然不同凡响,犹如一头成年野兽,怒吼一声从“言午”身边开过去。 与此同时,车身就像穿过一层屏障,眼前的山路变得真实起来,是的,真实,车上的人能够明显的感觉到刚刚看到的东西相比现在,总有些不对劲,而现在眼前的一切顿时让他们回到现实。 “刚刚.....”唐纣吞口水,“你们看到了吗?” “没看到,”温久道。 虚云也凑热闹:“看见什么?什么也没有啊。” 唐纣感觉有点腿软,他咽口水,“那,那是我看错了,言午他......” “言午在学长的车上,”温久打断道,“你怎么可能看到他,你是不是开车太久,累了。” 唐纣沉默半晌,“宝宝,你怎么知道我看见的是言午。” 温久:“..........”我好心掩盖真相怕吓着你,你还能注意这些细节?看来还没被吓住。 温久无语的表情成功把虚云逗乐了,他没忍住噗嗤笑出声。 温久若无其事的扫了虚云一样,淡定道:“我猜的。” 唐纣体贴的点头,“应该是我看错了,还有,宝宝,你的话好像变多了,多说点话好,要勇敢的表达自己!” 这么一打岔,气氛重新活跃起来,温久不理他,继续和虚云用密语交流起来。 虚云:“好奇怪,怎么就解开了,难道他的目的就是让我们看见路边的‘假言午’?“ 温久:“信息太少。”言下之意,他也看不出来什么。 “我觉得我们刚刚应该停下来,有我在这里他不敢乱动,”虚云说。 温久淡淡道:“我不想看到有什么意外出现,背后那个人想给我们传达信息,必定会留心我们有没有接受,若是没有理解他的意思,他肯定会再行动。” 虚云良久没有说话,嘴角有意无意露出一抹微笑,慢吞吞道:“哥哥,你的话的确变多了。” 温久懒得理他。 又过半小时,终于看见白乾的车停在前面,他的车前灯一直亮着,在深夜中格外扎眼,远方点缀三两点红光,白乾和言青正靠在车门边抽烟。 看见他们来了,白乾把烟掐灭,走到唐纣窗前,唐纣打开一点车窗,冷空气立刻从缝隙跑了进来。 白乾说:“怎么开的这么慢,发生什么事了?” 唐纣迷茫,“没发生什么啊,我一直是一样的速度,没换过档,倒是学长,你们怎么开的这么前面了。” 白乾盯着唐纣看,似乎在判断他有没有说谎,随后朝温久那边看过去,目光定在虚云身上,他看见虚云做了一个嘘的手势,白乾收回目光,说:“没事,我们也没等多久,再翻过几座山就到了,这回跟紧点。” 言青关上车门,走到唐纣车船边,递了一罐红牛给他,说出的话却冷冰冰的,“前面的路非常陡,可能会翻车。” 唐纣接住红牛的瞬间,顿时抖了一下,“什么!没听说过啊!要不学长你来开?我开了半天了挺累的了...........” “你别吓他,”白乾责备的看了言青一眼,言青傲娇的哼了一声,转身走了。 “没事的,就是多了几个弯,你慢慢开就行,”白乾安慰道。 果然唐纣接下来很听话,开车一挪一挪,比蜗牛还慢,白乾没脾气,怕又发生刚刚那样的事,只好开一段又停下来等一下。 终于,在茫茫黑夜中看见一片灯火,两个车上的人都舒了一口气,到了! 原来白乾的旧宅在一座山头,恰好在金山西湖的后头,西湖里的水来自金山山脉的一条暗河,西湖风景宜人,半蒿新雨,波外风软,白乾他们就是来金山游西湖的。 从白乾家下山去西湖十分方便,但若从金山一路横穿西湖回家,恐怕会堵车堵到爹妈都不认识,因此白乾每次回家都想今天那样走山上的小路。 白乾的旧宅,红墙青瓦,是一座上了年纪翻新的古宅,与山下的西湖遥相呼应,别有一番韵味。 他们几个一路舟车劳顿,一时无话,赶忙去洗澡,给温久引路的是一位老伯,不知道算不算下人,他穿着青白褂子,一路走来都低伏着腰,一口一个少爷,有种浓浓的口音,挺有味道的。 温久跟着他来到一间屋子,透过门口看见一口大木桶,里面装满水,蒸着热气,水面上浮着几片薄荷叶,整个宅子都透露着这个时代没有的宁静。 温久和老伯道了声多谢,褪下衣服泡在木桶里,略长的头发一部分浸入水下,一部分浮在水面,水温很舒服,温久笑了笑,手指伸进水里,准确的抓住一条滑不溜秋的小龙崽。 龙崽子虚云和温久大眼瞪小眼对视了一会,架不住,率先偏过头,咳嗽一声,“我还在想你什么时候发现我呢。” 温久漫不经心的放下他,拿毛巾擦拭身体,道:“一开始。”从虚云反常的没有跟着温久一块洗澡开始,他就猜到等人都走了虚云肯定会出现。 只不过他没想到会在浴桶里。 下一秒虚云恢复人形身体,一人用的木桶顿时变得拥挤起来,一股侵略成年男子的气息扑面而来,虚云的胸膛手臂从温久的角度来看就像将他抱住,太私密了,温久不适的往后退,却无从可退。 “你出去。” “我不要,我要给你搓背,你、你转过去”虚云红着脸,呼哧的抢走温久手上的毛巾,声音有些低哑,像只忠诚的小奶狗。 身为战神,他可以进攻,但不能被攻,温久声音冷了一些,暗含命令的口吻,“出去。” 虚云垂下头,有些失落,同时倔脾气也上头了,他轻声说:“为什么。” 温久闻言,心口疼,对虚云心软大概是他的病,“这么点地方,我要怎么转?听话,你先出去。” 小龙崽红着眼睛,不动。 他眼尾带红,眼神可怜兮兮的,手里还笨笨的握住毛巾摆出准备待续的样子,不大想退。这样的虚云真的很可爱,但是他的身体也是真的很有压迫力,同为雄性,你养的在崽子比你高,比你强壮,就连坐在一个浴桶,他也是俯视你,你能怎么办? 于是温久认真建议,“你变小一点,我才能转过去。” 虚云把毛巾打湿,擦拭温久的肩膀,脖颈,温久本能偏头,眯了眯眼睛,只听头顶的男人声音又低又沉,还带笑,“我觉得不太好,我有更好的办法给哥哥擦背。” 话音落下,一只强健有力的胳膊从温久的腰上揽过,迅速将他拉入宽阔的炙热的胸膛,好腾出空间给温久擦背。 被强行按进怀里的那刻,温久第一个念头是虚云怀里的体温比热水还烫,第二个念头虚云的心跳的好快! 浓密的睫毛像一把小刷子,轻轻蹭过温久的额头,像被喵爪子轻轻挠了一下,亲密,暧昧,让人全身战栗,知道有东西碰到温久的腿。 温久:“..........” 虚云的心跳的更快了,不过他依然尽职尽责给温久擦背,然后放下毛巾,用手指梳理他的头发,要不是他的呼吸明显不稳,温久就要怀疑压在他大腿上的东西是不是别的什么了。 “你...........” “哥哥...........洗好了,”他轻声说,“你出去吧,接下来我自己洗。” 温久:“.........” 犹豫,特别犹豫,但走了会后悔,温久不想后悔,他伸出手,安静趴在虚云道袍上的赤蛟绳收尾一动,飞到温久手上,温久的声音也有些哑,他道:“变宽一点,然后闭眼。” 不知道叫谁闭眼,反正赤蛟绳和虚云都听话的闭上眼。 温久用红绳遮住虚云的眼睛,白腻的肤,鲜红的长绳,高挺的鼻梁,红润的唇,我的小龙。 虚云不安的动了动。 温久笑笑,喉咙有些发紧,他轻声道:“乖,哥哥教你一些新玩法。” 温久以为自己洗澡应该是洗的最久的,没想到出来的时候碰到同样一身浴服的白乾和言青。 而且言青脖颈上胸膛上还有一些温久不敢给虚云种下的东西,温久随意瞟了一眼,心道:“真会玩。” 白乾完全没有一点不好意思,他只是把言青的浴衣拉的更上,不是为了遮掩什么而是不想言青被人看见。 温久无所谓,他打了个招呼,去找大厅找言午他们。 为了不让人生疑,虚云和温久是分开走的,想偷情一样,尤其是看见虚云红着脸乖乖坐在沙发上,两只手互相较劲,活像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香艳事儿的模样,温久忍不住笑了笑。 温久在他旁边坐下,虚云还有些躲,不过很快又凑过来小声叫了一声哥哥,这一声又把温久的嗓子叫的紧起来,刚刚在浴室他也是这样红着脸小声求他的。 要命。 温久清了清嗓子,道:“洗澡洗的舒服吗?” 虚云愣了愣,想起刚刚的事,真是太......他舔了舔嘴唇,“我觉得......我也能做好。” 温久顿了顿,意味深长的说:“你不用学。” 虚云不解,这时言午抱着一堆零食走过来,道:“宝宝,你这弟弟穿浴服挺合适的嘛.........啧啧,要是个妹妹追到天崖海角我也愿意啊!” 温久撩起眼皮扫了他一眼,言午早就对他的一切表情免疫了,他给了虚云一筒薯片,说:“这个好吃,不过容易上火,你皮肤这么好,吃一点就好别长痘痘了。 “你们累不累,今晚是休息还是下山逛逛?我看我哥他们应该是明天去,他们现在都回房间了,”言午说:“陛下,你今天开车,你说去不去?” 唐纣正在打手游,大概是顺风局,他还能抽空回答:“不去,打游戏就来。” 言午摆手,表情仿佛是就知道你会这么说,“那就不去了吧,虚云你会玩游戏吗我们四个来开黑吧。” 虚云说我可以学,温久却开口说:“去你房间,玩点刺激的,唐纣--” 唐纣应了一声,说:“等我打完这一把。 等唐纣结束游戏,四个人来到言午房间,言午跃跃欲试,“玩什么刺激的游戏?” 唐纣没什么兴趣,他说:“你们三个玩,我还是想打游戏。” 温久淡淡道:“是玩游戏,就玩神魔的手游,开个房间,我和虚云一边,你两一边,公平吧?” 公平是公平,但是虽然温久游戏玩的比言午和唐纣都好,但是虚云完全是个新手,这......好像对温久他们不太公平。 唐纣道:“要不先教你弟弟怎么玩吧?” 温久:“不需要。” 言午说:“先说刺激的地方,谁输了的哪一方会怎么样!” 温久:“回答对方提出的任何问题。”他特意强调“任何”两个字。 游戏 温久这个提议足以吸引言午和唐纣,一年不见,他们两个心里都憋着不少事,都想找个口子和自己最亲的兄弟身上说道说道,另外,温久本人就是个闷葫芦,有什么事总憋在心里不说,他们很少有机会知道温久身上发生的事,于是这也是个了解他的好机会。 唐纣没说什么,直接从包里拿出平板,平板里面的游戏是直接下好的,省的虚云还要下载,而且他平板上挂了他经常玩的小号,等级高,游戏人物也多可以任由虚云挑选自己喜欢的。 他把平板打开,点进游戏,说:“虚云,你先玩我的小号吧,等会把你的手机给我,我给你创个新的。” 虚云微微一笑,从容不迫的拿出自己的手机--十多年前的翻盖手机。 唐纣:“..................?” 这年头连稍微时髦一点儿的小老头都耍智能机了,他这............? 唐纣默默的看向温久,那眼神分明再说,对你弟弟好一点,他这些年过得不容易。 坐在虚云旁边的言午手欠,接过虚云的手机飞快翻阅了一下功能,就只有几个常用的通讯软件,他自然不会偷看虚云隐私,他随便点进电话簿,里面静静躺着唯一一个联系人--哥哥。 言午震惊的张开嘴,又翻了一下通讯记录,一干二净,没打过电话,没发过短信,他不死心,点开社交软件,都是一样的空白,根本没注册账号,这样的手机和砖头基本没两样了,“宝宝,你这便宜弟弟那里捡的?汪星球吗?你们平时靠什么交流?念力?超能力?” 虚云心想你还真猜对了。 温久:“废话真多。” 言午嘿嘿笑了起来,把虚云的手机还给他,亲亲热热的揽住虚云的脖子,老大哥似的口吻说道:“你叫我一声哥,我给你买苹果,要不要?” 虚云礼貌的笑笑,“不要。” 言午:“..........” “还玩吗?”温久有些不耐烦,盯着言午挂在虚云脖子上的那只手。虚云比言午高很多,他这个动作不仅会让虚云不舒服,他自己也吊着难受。言午这个爱充大的小毛病又犯了。 “玩玩玩,怎么不玩呢,破脾气,不就搂了一会,又不是你媳妇,搂会怎么了,就你有弟弟,我还有哥哥呢,”言午没好气的说。 “快进来!就你没进来!”唐纣喊道。 言午腹背受敌,暂时选择停战,明哲保身,迅速拿起手机进入游戏。 神魔原本是一款风靡大陆的端游,游戏玩众很多,由于太火了,前些年制作团趁热打铁强力推出同款手游,游戏画面制作精良,人物造型独特,由于沿用端游成熟的游戏机制,可玩性很强还方便,玩家也多,像他们这些学生尤其多。 唐纣已经创建好房间,温久太久没玩游戏需要更新,言午还在加载中,只有他没什么事做,他便简单的把这个游戏给虚云介绍一遍。 “神魔是团队竞技游戏,里面的人物一共分为四个类型,主要输出人物需要两位,一个物理伤害,一种法术伤害,他们攻击力很高,但是本身很脆......” 他没忍住讲起游戏术语,随即笑了笑,“就是不耐打,所以需要人保护,要么是那拿盾的战士,要么是加血的奶妈,现在为止就有3个人了,最后一个就是四处游走见缝插针的刺客,负责放暗箭补刀的....” “我这么说你理解吗?你看看你想玩那种人物,”唐纣说:“我们玩的久,基本英雄都会,就看你了。” 虚云点头,说明白了,他没有扭头看向温久,而是直接问唐纣,说:我哥哥爱玩什么?” “他?他最爱玩刺客了,冷面杀手,人头收割机,一刀一个小萝莉,一刀一个抠脚汉,绝对不手软!”言午抢答道,一脸‘被骗了吧,你哥哥其实根本不是人’的表情。 温久不声不响,撩了言午一眼,毫不留情:“总比你一枪一个队友强。” 听到这,唐纣忍不住笑出声,言午最爱抢c位,尤其爱玩射手,但他技术是在有点不尽人意,是典型的“又菜又爱玩”,尤其是团战的时候,场面一度混乱,言午这半吊子经常枪杀己方队友,温久被他“误杀”的次数已经快数不清了。 虚云拉长的哦了一声,想了想说:“我玩盾吧。” 唐纣拿言午的平板给他看了肉盾类型人物,说:“盾还可以,就是玩起来不怎么爽,可能一局下来拿不到一个人头还受一肚子气。” 虚云笑了笑,修长的手指在人物介绍的游戏界面上滑动,忽然看见一道曼妙的身姿上盘旋一条冒着烈烈火光的龙,他指尖顿了顿,说:“就这个吧。” 不用看,温久都能猜出虚云选择的人物是哪一个,龙族三公主水冰灵,一位龙族中至美至柔也是最强的生物,当然是指生命力还有守护力最强。 因为造型特别漂亮,女性玩家很多,男生......一般不会玩这个,所以唐纣一向憨实的脸第一次在虚云面前垮掉了,他萌生一种温久这个弟弟太温吞的感觉,需要好好□□□□。 温久游戏更新好了,他朝虚云招手,让他坐自己这边来,等虚云靠近他,他才漫不经心的问一句,“学会用了吗?” 虚云微微一笑,道:“理论上会了。” 唐纣和言午在心里吐槽说:“实际上谁知道呢。” 四人都进入房间,由于人数不够,挑选游戏人物上也有一些讲究,玩的刚一点的就会选择双c全输出的,或是一个c一个刺客,高额爆炸伤害让对方招架不住;玩的保守一点的会选个盾或者奶妈,续航保命,但最终的目的都是要把对面的复活营地打穿打爆。 像言午和唐纣就选了一个c一个刺客,虽然唐纣一直努力劝说言午玩奶妈,但言午以“玩女性游戏人物有损他的男子气概”为由残忍拒绝。 温久照样是玩刺客,轻便的玄色戎装,脸戴黑色面罩,素白的手握住一把黑色弯道,如鬼魅一般在地图上的草丛迷雾中穿梭、雌伏。 他一向独来独往,但这一回,他不像以前一个人面对刀光剑影枪林炮弹,他前面有一道倩丽的身影悍然守护他,秀直长发,桃花眼,血色长裙,冷艳,风情,还有一条英姿飒飒的赤龙洒下红金色的光晕形成一道盾罩在他身上。 温久没由来的浮现一个荒谬的遐想........如果虚云是女孩子,会不会也像这样美丽而强大。 “哥哥,”虚云的声音从识海传来,低沉却十分好听,“有人来了。” 温久回过神,刚在附近的确出现细微的踩树枝的声音,他嗯了一声。虚云居然知道站在前面保护自己,看来不是“理论上”懂,是已经领略到这个游戏的精髓了。 脚步声逐渐靠近,温久转动手上的弯刀,寒光显,于此同时虚云准确的甩了一张盾牌安在温久身上,同时朝声音的压过去。 唐纣和言午不可能分开走,同时也万分警惕,就算温久偷袭成功,他们迅速反应做出反击,两个人的攻击叠加在一起立刻会将温久的血条清空,虚云要做的就是站在温久前面给他当肉盾,同时要做到不妨碍他攻击敌人。 这对于任何一个玩家来说都是挑战,更何况虚云这个新手。 但虚云没有想过难不难,他一心想的只有保全哥哥,虚云不知道什么叫走位,他只是全神贯注的观察地图,卡位置,让自己能帮上忙...... 于是乎刺客亮刀砍下前方探路刺客唐纣半管血,怕身后言午对他开枪,正犹豫是打还是退,要是他一个人肯定毫不犹豫就上了,但是虚云在他后面,他一个盾什么攻击力也没有,自己死了,就等于留下他任人宰割。 一想到这,就算是游戏,温久也不会允许它发生。 温久打算退,虚云却上了,温久看见手机屏幕中那位美丽的龙女冲在自己面前为他挡住从草丛中射出的子弹,眼见血条消失三分之二,温久目光凝顿,弯刀在手上转了一圈准确的砍向射手言午。 于此同时虚云往后退一步,温久的黑刀蹭着他的发丝砍向唐纣,这时虚云的盾再次生产,套在温久身上,他再次顶着言午的枪炮一刀收割,敌方全军覆灭。 言午目瞪口呆的喊了一声卧槽! “你莫不是在逗老子,你弟弟是新手?这么会玩他是新手??” 唐纣也惊诧的看着虚云,说:“你们两个的配合很好,真不像第一次玩。” 虚云谦虚的笑了笑,道:“我可以当做这是对我的夸奖吗? 别说他们俩,温久也有些吃惊,他本来已经做到一打二的心理准备,没想到居然被虚云照顾的这么体贴,他的血条根本没掉什么,还可以赚对面一波经济。 这一局毫无疑问,温久这对赢了。 “好吧,愿赌服输,”言午说:“你们想问什么问题?” 温久放下手机,淡淡的与言午对视,漆黑的眼珠像两滴墨,又像是万丈山崖下的深渊,黑的让人心惊,言午忍不住撇开视线,对唐纣说:“我先来,还是你先来?” 唐纣习惯当体贴的老妈子,他说:“我先来吧。” “不用急,”温久凉凉的说:“你们一起来。” “啊?”言午说,“一个问题要两个人都回答啊,我还以为一局问一个呢。” 温久等他说完,然后才言简意赅的说:“言午,你讲述这一年遇到最恐怖的事情给唐纣听。” 言午,唐纣:“..........” 果然是一箭双雕!既让言午回忆起自己最害怕的经历,又能吓死唐纣这个胆儿细的猛汉。 言午低头皱了皱眉,他那张脸本来看起来年纪就笑,这么一副苦哈哈的模样,一下子就能勾起别的怜心。 其实认真细想,言午的反应是有些奇怪的,如果按正常来说,最想不开最应该哭着脸的是唐纣,毕竟他是一个连“恐怖”两个字都听不得的人,依言午的性子应该是兴奋的添油加醋的讲出来吓唬唐纣才对。 过了一会,言午才苦笑道:“宝宝,你是不是发现我最近有点不太对,所以才想出这样的法子,你以前可不是这么八卦的人。” 温久大方的点头。 言午这才笑起来,眉眼间的阴郁散去不少,说:“其实是关于我哥,我哥,我哥他从去年开始就变得很奇怪。” 温久没有打断他,反而点头鼓励他说下去。 言午白着脸,开始讲述起来:去年,学校因为女生宿舍楼失火的事,开始给学生放假,言午兄弟两本来是回言家住的,就是从那起言午发现他的哥哥行动总是鬼鬼祟祟的。 言午有个不好的习惯,晚上总是会起来上厕所,这毛病和他晚上爱喝水分不开。回家后的第一天,他半夜起来方便,听见厨房有些奇怪的声音,他没多想,还以为是老哥背着他点夜宵吃呢,睡意顿时馋没了,蹑手蹑脚的靠近厨房,结果听见咝咝的响声,还有什么东西轻轻碰撞桌子腿的声音。 言午两条腿顿时像灌了铅,额头上的冷汗倏地冒出来。 言午和唐纣不一样,他不怕鬼,但是他特别怕蛇,可能是和他在山里长大遇到的事有关系,他特别特别怕蛇,听见蛇的叫声就腿软。 第二天,言午和他妈说家里好像有蛇,许倩本来还和两位儿子有说有笑的,听到“蛇”这个字眼脸色立马就变了,一个电话打给家政公司,让两兄弟随便去谁家总之今晚不要在自己家。 言午去唐纣家玩了两天,回来听他妈说家政阿姨把家里翻了个底朝天,就连蟑螂度没有发现,就别提有蛇这样的野生动物了。 言午还有些纳闷,不过接下来的一个星期,他都没听见奇怪的声音,也就快忘记这件事,可没过几天他又再次听见从厨房传来的异响。 这回他没听见蛇的叫声,而是听见一声低弱的鸡鸣,像是被什么人扼住脖子摁按在案板上,偶尔漏出一两句悲鸣。 一只待宰鸡谁会怕啊,言午毫不犹豫走近厨房,刚抬眼便撞见黑漆漆的角落蹲着个更加漆黑的人影,他一惊,往后退,却不慎撞倒桌上的杯子..... 啪嗒一声。 角落那人听见动静抬头,露出让人瘆得慌的绿色的眼睛,惨白的脸,细碎的头发搭在额头,嘴上的獠牙刺进鸡的脖子,那只鸡还没完全死透,两只鸡爪小幅度抽动。 场面惊悚至极,言午被吓得魂飞魄散,捂着嘴逃了。 “绿色的眼睛?”唐纣脸也快被吓绿了,说:“你没看错吧?” 言午摇头,“没有....”说着又有点犹豫,磕巴的加上一句:“应该吧?我当时吓疯了,可能大脑加工了一下?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反正他咬死鸡是真的,我后来在厨房捡到一根鸡毛...........” 蛇 温久听见言午这番诡异的经历,脸上并没有露出像唐纣那般惊恐的神色,也没有露出怀疑或者不屑,他只是在思索。 这时唐纣也吓的说不出话,唯有虚云置之事外,脸上挂着大男孩般干净的笑容,一点也没有受言午和唐纣的影响,但温久知道他这乖巧的表情的背后其实是在看热闹。 房间陷入奇怪的氛围,半晌,温久不急不缓的开口问道:“你哥哥有没有什么精神病史?” 虚云微挑眉,似乎再问“什么是精神病史”? 但温久没空注意他细微的动作,他直直的看向言午,言午此时正呆呆的望着窗外的满月,听见温久的话有才缓缓的扭转头,舔了一舔干燥开裂的嘴唇,说:“有,我哥他有轻微的精神分裂。” “太具体的我也不知道”言午情绪有些低落,“因为这个病,我哥之前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上学,都是学长在照顾他,给他辅导功课,家里本来以为我哥读不了大学,谁知道他不仅参加了高考,还考上了。” 唐纣欲言又止。 言午刚好看到了,笑骂道说:“你丫想说啥,藏着掖着,婆婆妈妈的。” 唐纣老实说:我听说有精神分裂的患者,在不能控制的情绪和行为之前,是不能上学的吧?” “是不能,但我哥能控制住,”言午说,“他只在特殊日子控制不住。” 言午说完下意识看向窗外。一轮皎洁的明月挂在云端,旁边清清冷冷的缀着几颗不知名的星星,“比如满月的时候。” 像是某种心有灵犀,言午话音刚落,一阵玻璃瓷器破碎的声音从对方房间传来,紧接着是歇斯底里的尖叫。 尖叫声中充满疯狂,让房间的四人的心先猛的一跳,再重重下坠,言午第一时间冲了出去。 温久和唐纣随后跟上,只有虚云不紧不慢的从床上坐起来,像个尾巴一样戳在温久后面。 对面的房门紧闭着,无论言午怎么敲门,里面的尖叫依旧声不减,时而大哭,时而大笑,同时还在不停的砸东西,温久皱了皱眉,言青刚刚在厅里遇见他的时候还很正常,就是看起来有点累,怎么现在突然变得像疯狗一样了 。 “你让开,”温久一把抓住言午的肩膀,强行将他拉开,抬腿,一脚踹开门。 房间四处都是花瓶瓷片碎渣,被子枕头像被什么撕碎,面的绒心像大雪一样散的到处都是,沙发座椅像是被狂风扫荡过,歪七扭八的挡在门口,从温久的角度,只能看到,白乾宽阔的背影,以及一双乱舞的手抓进白乾的手臂,将白色的浴巾染成红色。 白乾紧紧抱住癫狂的言青,听见他们破门而入,有些狼狈的回头,他的眼镜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言青乱动打掉了,眼神有些聚不了焦,看不清来人却还是冲门口温雅的笑了笑。 白乾的笑容和言青神经质的哭笑声形成鲜明的对比,让虚云忍不住眉头跳了跳,他低头看了一眼温久,似乎在揣摩些什么,随即率先朝白乾走去,完全不怕扎脚,就这么轻轻松松的走进床边。 “等等虚云,地板上有碎片,唐纣提醒道。 虚云摆摆手,对白乾说:“再这么叫下去,他嗓子会受伤。” 白乾垂眸,说了一句只有虚云才能听见的话。当然以温久的听力,他当然也听见了,白乾说的是:“求仙人帮帮他。” 众目睽睽之下他能怎么帮? 虚云微微一笑,抬手在白乾脖子上点了一下,随后在言青脖子上给了一手刀,尖叫声戛然而止,反应过来冲上前的言午刚好撞见言青闭眼前眼中的疯狂与怨毒。 他呆立于原地。 白乾神色疲惫,对虚云道谢,又冲大家说:“没事了,今天太晚,大家都去休息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他的语速有条不紊,言毕,将昏迷的言青抱起来放进另一间房间的床上,又叫人把原来的房间收拾一下。 的确,白天舟车劳顿,晚上又这么折腾一下,大家都感觉很疲倦,尤其是言午,他被言青最后那一眼刺激的眼球冲血,整个人显得有些呆呆傻傻。 唐纣安慰似的拍了怕言午的肩,没说什么,他打了个哈欠拖着言午回房间睡觉。 “你怎么看?”回到房间后,温久问虚云。 “嗯........”虚云沉吟片刻,回答道:“可以确定言青是人类,但是他的身上却有妖气,不是沾染上别人的妖气,而是从他的灵魂上散发出来的。” 温久说:“妖魂。” “不知道,”虚云低头笑了笑,“毕竟轮回转世一事,我不太懂,究竟冥界弄错了将妖魂错投人胎,还是妖魂蓄意借尸还魂,也不得而知,理论来说,妖死了,魂就散了,言青是什么东西,我也说不出来.....只是有一点我觉得很好奇。” 温久:“什么?” “白乾好像是知道点什么,又好像什么也不知道,毕竟你们说言青有那个叫什么?‘精神分裂'?” “精神分裂是指,又时是一个人格,有时候又会是另一个人格,就像两个人用一个人体,”温久解释道,声音有一丝沙哑,不注意是听不出来的。 “我倒觉得言青不是精神分裂,”虚云从桌子上倒了一杯水,递给温久,接着说道:“言青.....嗯,他不是这个世代的人,还记得当初他叫你什么吗?他称你为苏将军,还提到无心和尚,这两个称呼要么是有人告诉他,要么就是他想起前世的事。” “根据我对他这些天的暗中观察,他的精神状态很稳定,思维合理,也不太与人交流,甚至可以说有些孤僻,再加之白乾对他过于关注,我更倾向于他是自己想起了一些什么。” 温久轻描淡写的撩了虚云一眼,接过水杯,玻璃杯上立刻起了一层薄冰,温久不自觉皱眉,本想将就着喝一口,却被虚云阻止,他握着温久的手,一股暖意立即钻进手心里。 温久便就着虚云的手将水饮尽,道:“你对他用搜魂术了?” 搜魂术是一种冥界鬼灵修习的一种仙术,不外传,常用来搜寻一些罪大恶极的鬼魂身上施展过或者被施展过阵法,作为审判的一种佐证。 虚云抓住温久的手不放了,他说:“是。” 温久不再问他为何会使用鬼灵不外传的法术,以他和鬼王的关系,八成是幽渡告诉他的。 “我发现他身上非常干净,没有任何施加或者被施加灵力的迹象,这就排除有人刻意接近他,或者使用手段让他回忆起前世的事,”虚云目光落在温久沾着水渍的唇上,有些不自然的移开视线。 “也有可能是被什么东西刺激到了,”温久奇怪的看着虚云的侧脸,心道这是又怎么了,“你方才对白乾做了什么?” 虚云打晕言青前,曾对白乾做了一个动作,由于是背对着温久,所以他看的不是很清楚。 虚云捏着温久的手指,轻轻搓着,有点心不在焉,“言青发病了,你觉得在他眼里白乾和一只鸡有什么区别?” “言青在吸白乾的血?” 去年夏天初遇白乾时,温久并没有在白乾身上发现有什么不正常的伤口,除非白乾深藏不漏,将自己的伤口用什么掩盖掉,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言青所谓的犯病咬人,是从今年开始,准确来说是从冬天开始的,冬天穿的多,带个围巾什么的没人会怀疑。 “你能看出言青的妖魂是什么?” 虚云:“蛇。” 温久脑海中闪过很多念想,目光凝定,道:“你还记得医院那次,白乾替苏长梅挡阴毒时,他背上炁气曾变化成一条金色的大蛇,替他挡住很多阴毒。” 虚云将温久的手放在脸上轻轻蹭着,说:“哦,是吗?” 温久无语,虚云肯定知道什么,但他现在却不愿意说,就像当初在鬼王冢,虚云明明知道苏晴和幽渡之间的约定,也知道最后会发生什么,他却到最后一刻也没有和自己多说一个字。 温久抽回手,不咸不淡的说:“我看你,似乎很紧张白乾。” 虚云看着自己两手空空,不满道:“哪有,我紧张他做什么。” 温久:“问你自己。” “........”虚云叹了口气,呐呐道:“我还不是看他长得好看。” 温久本来打算坐在床上打坐,把虚云在旁边晾一段时间,让他好好反省反省,谁知道他这么关心白乾竟是觉得白乾好看,温久立刻转过身坐在虚云旁边,道:“你觉得他哪里好看?” 虚云:“..........”突然感觉自己接下来的回答很关键,关乎.......关乎什么呢? 温久等了一会,见虚云若有所思状,更加不耐的皱眉,道:“怎么,太多了想不起来?” 虚云张开嘴,却没说话,反而有些奇怪的打量温久,直到温久的耐心一直在往底线那边靠拢,却因为眼前的人一退再退,他揉了揉眉心,怕自己对虚云发脾气,声音更加轻了。 “虚云,你告诉我,你是喜欢女子还是男子。” 温久从来没有考虑过,虚云可能,而且是很大可能会看上别人,这让他猝不及防方寸大乱。他告诉自己要冷静,毕竟这种事还没有发生....... 但是,此刻,虚云的话却让他不得不的心惊,万一以后,不,明天,下一刻,随时随地,虚云都有可能对什么人一见钟情,就算自己时时刻刻将他绑在身边,霸占他,想与他日久生情,但感情的事就算他机关算尽也有一输的时候。 虚云的心温久是无法控制的,如果有一天,虚云告诉自己他有喜欢的人,想要和她相守,想迎娶她做妻子,到那时,自己会作为长辈笑脸祝福,还是..... 折断他的手脚,毁去他的仙根,让他永远永远也无法离开自己。 “哥哥?”虚云担忧的望着温久,刚刚温久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力气很大,箍的他生疼,虚云不明白自己胡诌几句,居然惹他生气了,再说白乾斯文干净,的确长得很好看,有哪里不对吗? 温久眸光很冷,眼珠极黑,他低声道:“回答我,不然,我会罚你。” 手腕处的禁锢越缩越紧,虚云一直盯着温久的眼睛,似乎想读懂他的眼神,但温久的目光太过深邃复杂,只有一点,哥哥他好像有些不安,虚云意识到温久的不安来自自己。 “哥哥,我以为我不用再说了,”虚云将自己空余的右手抓住温久的另一只手,两人形成一个牢固的圈,“哥哥,我喜欢你啊,除了你,我谁也不喜欢。” 温久垂眸,盯着握住自己腕子上的手,与自己不同,虚云只是轻轻握住,像是随时都能放开,越是这样,温久手上越是用力,虚云的腕骨被他抓的快变形了。 温久知道虚云会很痛,但他却控制不住自己,究竟是□□凡胎,七情六欲由不得自己,“虚云,你喜欢女子还是男子。” 温久又问了一遍。 此时虚云已经疼得脸色发白,他笑了笑,道:“哥哥是男子我便喜欢男子,哥哥若是女子我就娶你。” 温久微微睁大眼睛,有些不敢置信。 虚云被他的表情逗乐了,他放开温久的手,周围的温度瞬间降下好几度,下一秒虚云单手抱住温久的腰,眷恋的蹭着温久的发,另一只手任由他抓着,断了就断了吧,好像也不是那么疼。 周围的温度似乎恢复正常,良久后,温久将手掌放在虚云头上揉了揉,道:“虚云,我是男子,你一直都知道,对不对?” 虚云闷闷道:“这是自然。” “既然我不是女子,将来你便要娶别人,你是这个意思对吗?” 怀里的人沉默了许久,温久猜不到他在想什么,这种感觉就像,他把一把见血封喉的利刃交与虚云,那管他是挥剑向外像游戏里的龙族三公主守护独来独往的刺客一样守护自己,还是拔剑相向刺自己个鲜血淋漓。 虚云搂住温久的那只手,忽然扳住温久的肩,将他一把推倒在床上,金色的竖曈闪烁着危险的光,居高临下的看着温久,“哥哥要我娶别人?” 温久毫不退让,“我让你娶你会娶?” 虚云皱眉,声音有些颤,“为什么?为什么?我们现在这样不好吗?为什么要有别人,哥哥,你嫌我烦?你是嫌我烦吗?” 这都是哪里跟哪里,温久简直头疼了,他冷漠的说:“虚云,起来。” “我不要,你说清楚,”虚云简直不依不饶,“我很烦吗?你要赶我走?你要娶别人?你要养自己的小孩吗?你要.....” “你闭嘴!”虚云简直玩的好一手偷梁换柱!温久简直想揍他,明明是他在质问他,现在反倒被倒打一耙。 “我不要,我不要,”虚云死死抱住温久的腰,凄凄惨惨道:“你要是喜欢小孩,我就永远变成小孩,这样好不好?” “我不说话,也不要糖葫芦,像幽渡那样,你喜不喜欢?” “你说,你喜欢那样,我改。” 这一回轮到温久长久的沉默,他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又有些心疼,轻声说:“虚云,你知道我想听什么吗?” 虚云红着眼,嗓子嘶哑:“我不是哥哥,我猜不到,求哥哥教我。” 温久笑了起来,亲吻虚云的额头,说:“好,我教你。” “如果我问你,虚云嫁我可否,你答.....你答.........”温久突然没了声音,他在心里骂了一句,婆婆妈妈像什么样子,战神何时这样扭捏作态。 温久低下头,吻住虚云的唇。 ※※※※※※※※※※※※※※※※※※※※ 亲亲惹~羞羞的事做了这么多,现在才亲亲 青蛇志 对于一般人来说,禁忌感向来都是某些私密的行为,或者是一段见不得光的关系。 可对于温久虚云来说,最能让两人脸红心跳到爆炸的无疑是亲吻,也就是虚云幼时说的亲嘴儿。 那时虚云对苏河的爱意像一阵不知从何吹来的风,行走八百里,终于汇聚成滔天的风浪,卷起稚子心中摩擦碰撞出的星火,风火相生,烧的他情难自禁。 他吻过苏河的额头,鼻梁,脸颊,每一寸皮肤他都落下过自己的印迹,除了苏河的唇。 阻止他这么做的,来自前任天帝,也就是虚云他爷爷的淳淳爱的教导。 年幼的虚云问天帝:爷爷,你喜欢我吗? 天帝:……好好的,说这肉麻的话作甚? 虚云说:如果有人亲我,是不是代表他喜欢我? 前任天帝神色立刻严肃起来,对顽劣的长孙说:你玩闹归玩闹,切记,此事不能随意与他人做。 虚云歪头,若有所思,道:什么事儿? 天帝指了指自己的嘴唇,这儿,这里只能被你唯一相守的那个人触碰。 我们龙族,脊骨是我们的魂,龙珠是我们的命,龙珠就含在咽下,若非此生认定那个人,万万不可随意与人轻吻,遗失龙珠,无法化龙,你就会变成凡人。 虚云皱了皱眉,道:只有亲嘴儿才代表喜欢?我可以想亲哥哥,可不可以? 天帝想揍孙子,他说了那么多合着小家伙满脑子的少儿不宜的事儿,天帝横眉冷对,说:哥哥,你哪来的哥哥,哦……你说苏河啊, 天帝说:不可以,这事儿只能和你中意的仙娥做,别看你苏河哥哥表面看上去万事随便,他可霸道着呢,这么亲密的事他也只会和自己喜欢的仙娥做。 可是!哥哥现在亲我了! 虚云一双风流多情的桃花眼睁的圆溜溜,整个人惊呆了,嘴唇却不自觉的张开,配合身下人侵略性的攻池掠地。 温久能够感受身上的男人身体上的变化,一开始是全身战栗,然后乖巧顺从,再然后激烈反攻。 但口腔的炙热触感实在是太好,让温久无暇顾及,从什么时候起他从一手搂住虚云的脖颈,一手抓进他的发将他拉近自己的进攻姿态,变成了两只手被人强硬的按住,顶在枕头上强吻的姿势。 因为很舒服,所以暂时不介意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温久白皙的手指伸进虚云的发间,毫不迟疑的往上拉扯,同时偏头,湿滑的触感落在一边的脸颊,划出一道长长的水痕…… 虚云粗声喘息,额头抵着温久,再次将温久不听话的手禁锢在两侧,低头吻了上来…… 你够……唔…… 温久气恼,抬手一道寒风,将虚云掀翻在地,温久缓慢的合拢衣襟,狠狠抹了一把嘴唇,冷然道:“现在冷静了?” 可不冷静了,这件小小的卧房里里外外完全被温久寒霜般的灵力冰封住,虚云的发梢和眉心都挂着冰雪消融化作的水滴,他呼出以口灼热脸上的白气,忽然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对不起,我太激动了。” 温久面无表情,脸上的红晕消退,看起来如平常一般清冷,只是尚且清润的眼还带着湿意,让他凶也凶不起来,冷也冷的不干净,虚云笑眯眯的爬起来,又要去搂温久的腰。 “起开,”温久一脚踹在虚云肩上,说:“莫闹,今日你调息几个时辰了?” 虚云:“...........尚未开始。” 温久挑眉,意思是还不开始? 虚云说:“哥哥不也还没开始吗?” 温久理了理袖子,闻言,薄薄的眼皮撩起一笔优美弧线,像是风吹皱的一点涟漪,道:“是谁要闹我?” 虚云趴在温久脚边,支着下巴盯着温久笑,道:“是哥哥先亲我的,怎么变成我闹你,我这顶多算是回礼.......” 温久定定的看了虚云半晌,闭上眼。 期间,温久感觉房间的气息少了一个人,他未做反应,依旧入定。 天亮之后,温久是在饭桌上找到虚云的,孩子大了总由不得你,温久没问他后半夜做什么去了,只是跟着众人用了早饭,在白乾的带领下,步行下山,去游那西湖风光。 “哥哥,你等等我,”虚云扯住温久的袖子,慢悠悠的与他并排走,温久任他牵着自己,目光落在烟波缥缈的西湖,天气很冷,早起游玩的自然少了很多。 只要勤奋的小商贩天没黑就起来整备材料,等到温久他们几个到的时候,买吃了玩的的摊铺都陆陆续续张罗起来。 “虚云你看看这个,别跟着你哥,他闷死了,你跟我来,我跟你说,这个松叶卷可好吃了,”言午指旁边的卖糕点摊,说:“阿姨,这个给我来三份,不要煎的太老,我喜欢吃软一些的。” “谢谢,”虚云接过煎的酥黄香脆的松叶卷,看了温久一眼,见他兴趣缺缺,只好自己尝了一口,入口香甜糯软,就是有些烫舌头。 “这个得趁热吃,”言午见虚云停下来,提醒说:“西湖风可大了,一会就冷了,这玩意冷了就会变硬,就不好吃了。” 虚云点了点头,一口一口吃起来。 言午边吃边笑,对温久说:“宝宝,你弟弟好听话啊,哈哈,我都想要我妈给我生个妹妹了。” 唐纣很快就吃完了,他掏出纸巾,分别给两人拿了一张,道:“你放过许姨了,她带大你们兄弟俩怪不容易的。” 言午笑容僵了一下,很快又笑起来,说:“是啊,再生就要罚款了,虽然我家不缺钱,哈哈哈。” 言青不舒服,白乾便留在老宅照顾他,温久等人下山前去看了他一下,言青面色如常,冷冷的不待见人,也没赶他们,好像昨晚的事他都不记得了,这么看来,的确很容易联想到精神分裂。 白乾说:“让小午先带你们玩,我们中午再过去。” 于是这一行只有温久他们四个,他们几个东逛逛西逛逛,买了一堆小玩意,温久发现金山人比较信佛。 一路下来遇到过不少本地商家,他们身上或多或少都佩戴一些与佛教有关的东西,有些有门面的商铺,招牌上还贴着佛家辟邪的符咒。 逛了大约半圈,来到一座天然石桥前,桥的两端被围栏拦住,禁制人通过,这并不不奇怪,石桥粗糙简易可能并不结实,不准人上去走是说的通的。 怪就怪在这座石桥的形状是一条拱起身子的巨蟒,足有数尺长,温久远远望过去,有些地方脱落好大一片面积,露出一点青色,隐约可见屡屡白眼,可闻见淡淡香火味。 目光下移,桥下人头攒动,不少人正排队冲着这蟒形石桥焚香祭拜,他的目力极好,看见人们祭拜的方向立着一座石碑,上面刻着青蛇志三个大字。 言午一看见和蛇有关的东西就绕道走,他推着唐纣,说:“走走走,我早说了这就是一座破桥,没什么好看的,这群人真是疯了,这有什么好拜的,疯了,疯了!” 温久仔细阅读碑上的字,这是早古时期的一种古文字--蛇隶,因为形状如蛇扭,因而得名。 蛇隶这类文字,每一个符号代表很多意思,一旦缺少一个,或者少了某个部分都会是另一层意思,然而时至今日,石碑上很多地方都被破坏掉了,缺东少西,读不下去。 温久想了想 ,对言午说:“你们先去,我留下来再看看。” 虚云说:“我对这桥也很感兴趣。” 言午说好吧:“一会我们中午见,白哥定了吃饭的地方,一会给你们发定位。” 留在原地的只剩虚云和温久,温久握住虚云抓着自己袖口的手,轻轻的牵住,拉着他沿着桥边的小路走去,他淡淡的说:“去不去坐船。” 虚云微垂着头,耳尖尖红红的,不知道是被冻的还是又害羞了,他说:“好。” 坐船游西湖是来这里旅游必不可少的,有商机渡口就多,船家也就多,两人没走多久就遇见拴着很多船只的渡口,只是摆渡的人不多,只有三两个围在一起聊天吸烟。 温久走近一位年纪稍大的船家,他正抱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岁女逗乐,温久说:“船家,坐船。” 船家抱着岁女,将二人领上船,途径其他几个船家,他们笑呵呵的说:“柳老头,我就说你抱孙女来准是来抢生意的,你看看,今儿个第一位客人又是你家的。” “去去,一边儿说风凉话去,那是因为我家菁菁可爱,”柳老头把孙女放进船上,等温久和虚云都上去了,才把系在木桩上的绳子解开,自己跨上船。 木浆慢慢荡开,水波涟涟,柳老头的孙女躲在爷爷的背上,黑黝黝的大眼睛好奇的看着他两,尤其是虚云。虚云冲她笑了笑,小姑娘害羞的往爷爷胳膊缝里钻。 船行中央,偌大的湖泊只容纳这小小的一叶方舟,温久手指划过水面,清淡的开口:“柳爷爷,方才我们路过青蛇桥,我见哪里有一块碑,上面的字却是看不懂,不知道这桥有什么故事?” 他这一声柳爷爷叫的柳老头心尖尖颤颤,仿佛看到了十多年后孙女婿叫自己爷爷的模样,柳老头笑了起来,“小娃娃是外地人吧,这青蛇桥啊,还真有一个好故事。” 柳老头摇着船桨,惬意道:“从前我们这儿有位书生,姓许,这许生长得不出彩,读书不出彩,就连医术也不大出彩,可他娶的老婆啊.......” 柳老头挤了挤眉头,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是个美娇娘啊!” “是仙女!” 柳老头的孙女从爷爷胳膊边钻出来,“爷爷上次和我说,是仙女,有两个!” “菁菁!大人说话,别插嘴!” 菁菁瘪了瘪嘴,又缩回去了。 虚云道:“无妨,小朋友想不想吃酥饼?”虚云从怀里掏出一包方才才买的糖丝酥饼,还热乎着。 菁菁眼睛亮晶晶,怯怯的看着她爷爷。 柳老头笑道:“哥哥们的好意,接着吧。” 得到爷爷的许可,菁菁大着胆子靠近虚云,抱着酥饼吃了一块,说:“哥哥好看,比仙女还好看。” 虚云哭笑不得,摸了摸她的头。 温久说:“美娇娘,然后呢?” “他娶的那位娘子医术了得,长得也极美,就连手下的丫鬟都比金山最漂亮的姑娘还美,许生娶亲后,置办一间医馆,夫妻二人琴瑟和谐,悬壶济世,本是美谈,只可惜,许生不是个东西,那丫鬟怀孕了。” 温久:“丫鬟是青蛇?” 柳老头点头说:“正是,姐姐是白蛇,我们金山百姓大多信佛,寺庙很多,和尚也多,真佛假佛,遇的多了总会撞见有本事的,那青蛇生产之日就引来了大佛。” 虚云笑道:“照你这么说,青蛇应当是第三者,为何古人还将它的石雕建于西湖之上供人祭拜?” 柳老头说:“白蛇跟那和尚斗法,引来天上水要淹了金山,最后是青蛇引爆自己的蛇丹炸出一个天坑,把水引了进来,才有现在的我们,有了现在的西湖,我们当然要感谢它了!” “孩子呢?”温久问。 “孩子?死了吧,”柳老头说,“这就是老人流传下来的故事,也不知是真是假,你们全当听个乐子吧” 谢过船家,言午的短信也发过来了,温久赶到饭店,推开门,却看到房间除了白乾言青,竟然还多了一个人,正是前段时间给温久带路的小学弟--闻新野。 闻新野正坐在言青旁边,与他愉快的交谈,虽然言青态度很冰冷,却有问必答,在一旁的白乾脸色冻人的紧。 闻新野看见温久,热络的打招呼:“学长也来西湖玩啊!” 温久点头,就近坐在言午旁边,拿起手机在群里发了一条消息。 温酒:怎么回事? 锄禾日当午:我也不知道啊!这个学弟是我哥带来的!我哥对他比我还亲切啊啊啊! 温酒:........ 纣王陛下:我知道 锄禾日当午:你知道啥? 纣王陛下:闻新野在告白墙和你哥告白,每天一条,你不知道? 锄禾日当午:......... 锄禾日当午:不知道哇!【震惊脸】【吐血脸】 虚云:白乾和你哥哥的关系没有公开吗? 温酒:........ 温久:谁把他拉进来的? 虚云:哥哥【哭泣脸】 锄禾日当午:我! 纣王陛下:白乾和你哥哥的关系没有公开吗? 锄禾日当午:哇呀呀呀!陛下粘贴怪!我哥说他是单身【摆手】 虚云:白乾真可怜 纣王陛下:白乾真可怜 温酒:+1 锄禾日当午:.......... “你们四个在做什么呢?”闻新野好奇的凑过来,言午摁掉手机屏幕,喝了口茶,说:“没什么!” 温久往白乾那边扫了一眼,气氛依然冻人,这位小学弟仿佛瞎了眼,白乾黑锅盖脸那么明显,他都能当看不见。 实在让人怀疑,这个小学弟,不太简单。 吾欲 温久并不讨厌闻新野,从第一次见面开始,温久就觉得这个学弟很招人喜欢,他就像是你肚子里的蛔虫,知道你想听什么,不想听什么,说多少既会让你有兴趣却不会觉得他聒噪。 这样的人是很难让人讨厌的。 饭菜还没上桌,房间却安静的让人有些尴尬,当然温久没觉得尴尬,他反而觉得安安静静的挺好,如果能够快点吃完与虚云单独相处,就更好了。 闻新野对言青的好感□□而直接,全身上下都散发着求偶的气息,这样的雄性看起来其实很有魅力,这让温久的表情更加玩味起来。 “学长,”闻新野眼神清澈,在灯光的映照下亮的吓人,“你好像心情不好,下午我带你去玩好不好?” 言青尚未作出反应,白乾的目光立刻飞了过来,厚厚的镜片挡在他眼中的情绪,看起来竟然有一丝冷漠,白乾只是看了他一眼,并没有直接发表意见,接下来他抬手放在言青额头上,说:“还有点儿烫,外面天气这么冷,我们还是改天再约吧?闻学弟?” 言青微微偏头,白乾很自然放下手,冲闻新野温和的笑了笑。 闻新野砸吧一下舌头,发出轻轻的“啧”,很轻,起码坐在他旁边的唐纣就没听见。 白乾不知道听没听见,反正他看起来没什么反应,将言青面前的茶杯拿走,重新拿了一个杯子给他添了一杯新的热茶,并且直接放在言青的手边。 言青余光撇了白乾一眼,没动。 白乾前说:“温度合适。” 言青皱了皱眉,最后还是拿起来喝了。 闻新野扯了扯嘴唇,笑的有些奇怪,很快,就听他说:“原来学长身体不舒服,都是我的错,学长闷不闷,我给你讲个故事解闷吧。” 言青闻言挑眉,“什么故事。” 温新野说:“有趣的故事。” “如何有趣。” “讲的是一个和尚破戒的故事,我觉得挺有趣的,不知道学长感不感兴趣,”温新野说。 言青脸色变了几变,冷硬道:“如果这和尚结局很惨,你可以说下去。” 闻新野笑笑,“破戒的和尚,结局当然好不了啊。” 言青微拧眉,像是在挣扎要不要听,这时温久却冷不丁说道:“可是发生在金山,和两条蛇有关。” 闻新野惊讶的看着温久,说:“温久学长也听过这个故事?” 温久说:“方才渡舟时,船家介绍过。” “哦,我这个故事与他们讲的不太一样,”闻新野说,“是金山上一位有名的庙祝讲给我听的。” 言午最爱听故事,但他听到刚刚温久说故事里还有两条蛇,顿时不干了,“吃饭就吃饭,讲什么故事!我最讨厌蛇了,你别跟我添堵!” 闻新野有些意外,想了想解释说:“蛇妖与蛇区别很大的,她们有人性。” 言午脸冷了下来,“蛇还有什么人性?你没被咬过,你当然不知道它们有多恐怖。” “小午,”言青忽然开口,“你替我去外面买包烟来。” 言午愣了一下,他哥从来没叫他跑过腿,言午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起身出去了。 “说吧,再卖关子你就不用说了,”言青冰冷的说。 闻新野插科打诨的态度一下就变了,说:“这个和尚的法号叫吾欲,名字很怪,但人却是个好人,佛法高深,据说连主持都很尊重他,吾欲喜欢出门化斋,其实大家都清楚他就想找个借口下山,帮助有需要的人,他最常说的两句话就是‘苦海无边,渡人即渡己’‘青灯伴读,不如人间济世’” 言青听见这一句话,表情有片刻失神。 闻新野笑着说:“我舅舅.....也就是给我将这个故事的庙祝,他总说吾欲比起做高僧,更适合当医生。” “你舅舅很崇拜他吧,”虚云说。 “可不是吗,我舅舅常说红颜祸水,这辈子都没娶老婆,估计就是入戏太深,觉得女人太可怕了。” “那你呢,你觉得女人好不好?”白乾把眼睛取了下来,正擦拭镜片,他的动作很慢很仔细,问这句话的时候也很随意,不知情的人很难听出其中的锋机。 闻新野沉默了一阵才说:“我觉得女孩子很可爱,但我喜欢男人。” 白乾对这个回答并不意外,意有所指的说:“喜好的个人的事,有喜欢的人是好事,但仅凭自己喜欢就去偷去抢那份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结局并不比破戒的和尚好上多少,你觉得呢?” 闻新野这次回答的很快,“东西属于谁,不到最后谁知道呢?” 白乾带上眼镜,终于看向闻新野,擦拭干净的镜片反射星点冰冷的光,他顿了顿,说:“你说的有道理。” “有道理,”白乾重复了一遍。 言青微微蹙眉脸色有些难看,另一边闻新野被白乾认可了,表情反而更加严肃了。 虚云听着都老尴尬了,他咳嗽了一声,道:“小.......兄弟,我想言午应该快回来了。” 闻新野是聪明人,一听便听出话里的言外之意,他没再耽误,继续讲起来。 这吾欲和尚云游四海,一路降妖除魔,积累不少功德,他天生一颗赤子佛心,心有众生,众生平等,除妖除恶,帮人也帮妖,此后修为一路突飞猛进,慢慢的修出了佛身。 有佛心已难得,修出佛身更加难上加难,此后吾欲满打满算也是一位半佛了,只差临时飞升这一点契机,有了契机,便可立地成佛。 飞升在即,吾欲多少参透了一些天机,根据指引,来到金山,发现这里果然非常古怪,里里外外笼罩着两股力量,一为妖气,另一竟为龙气。 二者本身相差十万八千里,妖与龙,一为愚昧畜生,一为祥瑞神兽,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更别提一块享用痛一块地盘。 这畜生要是妖,得是妖王级别。 吾欲认为事有蹊跷,事关飞升肯定小不了,他隐身于金山的一座不起眼的小寺庙,偷偷的观察这个小镇。 这个小镇上有很多化成人形的妖,,混入人群中和人一起生活,与人无异,吾欲这一路来见过不少这样的,但这个小镇的妖居然比一个山头的都多,基本上一大窝都在这儿了。 这种情况吾欲从没见过,不是没见过这么多妖,他曾遇到过好几个妖城,既村民人被妖怪吃掉后,在由妖化成他的模样顶替,最后满城的人变成妖,他们乔装打扮,专吃路过的客人。 可金山却不一样,这里的妖不吃人,反而和人类处的很好,他在这里观察了许久,发现此地的妖修不在少数,而且都很守规矩。 既然有妖守规矩,就说明有大妖在此地定下一套规矩。 吾欲想,如果找到这只大妖,说不定飞升的契机就找到了。 寻找很长一段时间,竟然没有抓到一点儿蛛丝马迹,吾欲不禁对此妖王办事滴水不漏的道行有些刮目相看。 找不知道要找到猴年马月,既然如此,只好让它找上门来,吾欲取出一颗之前伏诛的大妖内丹,以佛力激发起妖力。 果然自己的底盘来了一只“大妖”,背后的妖王果然藏不住了。 吾欲做好万全准备,等待妖王到来,不论是坐下来好好谈谈,还是撸起袖子打一场,他都可以接受,却没想到,隔日来的却是一位女子。 一位梳着少女髻,身着碧绿罗裙的貌美女子。 这女子并不是走门进来的,她直接飞落在吾欲的房瓦之上,对披着月色回房的吾欲抬起下巴,骄横的说:“你这扁毛畜生好生奇怪,幻化什么不好,居然变成一个光顶秃驴,心里变态吗?” 吾欲:“..........” 他第一次被人,哦不,被妖说自己剃光头是变态,吾欲想了想,自己的怀里揣的好像是一颗鸟妖的妖丹。 这么想他的确有点变态。 吾欲说:“女施主,深夜造访不知所谓何事。” “女施主?”女子嗤笑了一声,说 :“小畜生,姑奶奶来教你什么是规矩!” 说着她竟是直接化了蛇形,恐怕是想要通过自己威风的本体给吾欲来个下马威的,蛇妖的本体盘踞在房顶,在月色下危险的拱起蛇头,一下一下的吐舌头。 吾欲双手合十,道:“女施主还是找你老大来吧。” 说罢,一道金光从吾欲的手心飞出,将蛇妖一下扇飞了。 吾欲是这样想的,既然这女子是接管小镇“新来的”学规矩的,想必地位很高,菜是菜了点,应当是妖王身边的小红人,说不定还是“内人”,自己此番给她苦头吃,不日应当就能见到妖王。 毕竟妖这种畜生,都是护短的嘛。 谁料到,第二天站在在房顶的还是这名蛇妖,这回她带了自己的佩剑,原来他把自己的菜归结为没有带武器。 吾欲心道,还是得让她认清现实的好,他又把人打飞了。 第三次,第四次...... 吾欲无奈,道:“姑娘,你老大呢?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啊,你打不过我。” “放你娘的狗屁!”姑娘口吐芬芳。 吾欲再次无奈,“小畜生,要知好歹,这几日你就留在我这里吧,他总会找过来的。” 毕竟妖都是护短的嘛,吾欲再次对自己强调。 谁料到沉默的蛇妖,居然有些的恨恨的瞪自己,说:“你还不如杀了我,他才不会来救我。” 说的怪可怜的,吾欲想,但我不信。 他把小蛇妖锁了好几天,开始给她喂吃的她不吃,闹绝食,也好,饿两顿就老实了,这两天可把他这小破屋仅剩的几件家什给砸没了。 半月后,小蛇妖开始吃东西的了,并且说他喂的都是什么猪食,一点肉沫都没有。 吾欲解释,那是因为我是和尚,我吃素。 蛇妖说,我是妖不吃素,和尚,你怎么能这么自私。 吾欲说:“真不吃?” 蛇妖嫌弃:“猪食都比这好。” 吾欲说:“好,你等着。” 蛇妖眼露凶光,妈的大半个月了终于能开荤了,谁想到吾欲给她端来一盆白白绿绿的东西。 蛇妖说:“这是什么?” 吾欲说:“猪食,我刚刚化来的,趁热吃。” 蛇妖:“............” “秃驴!你欺我太甚!” 东西又被砸了,吾欲有点犯愁,这都这么久了,那妖王怎么还没找上门,难道妖王不是太谨慎,而是太怂了吗? 蛇妖仿佛看穿了他心中的想法,她冷笑道:“你别做梦了,他不会来的,他忙着陪自己的小郎君呢!” 这句话怨念可不小,吾欲道:“你家主人是雄的吗?” 蛇妖不上当,说:“想知道?拿肉换。” 吾欲默默收回手,道:“我去喂猪。” 蛇妖:“...........” 吾欲解释,“不能浪费。” “滚滚滚!” 吾欲喂猪的时候想,这小妖精脾气好大,真不好养活。 吾欲和蛇妖相处了两个月,知道了唯一一件事就是蛇妖有名字,叫青琅。 叫起来就像在叫情郎,吾欲只好叫她小青,还说:“小青,你这名字叫好像男子。” 青琅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青琅说:”和尚,你关我也没用,我说他不会来就不会来,他知道我在你这里,也知道不会对我怎么样,这座城,方圆百里都是他的地盘,从你踏入这里起,他便知你的身份,他是不会露面的。 “他怎么可能冒险。” 吾欲想了想,觉得有道理,便放了她,谁知道这畜生就是畜生,居然乘他没有设防,一口咬在他的手腕上。 不太痛,但吾欲还是把她打飞了。 既然找不到契机,说明时候未到,吾欲不强求,在小院子里清修起来,其实他大可跟着青琅找到妖王,虽然找不找的到还是个问题,毕竟妖王太怂了。吾欲没有这么做,没有别的原因,他不想青琅难做。 养了一段时间,还是有感情的。 蛇果然是冷血动物,吾欲有时候想起青琅的时候,暗戳戳的骂道,大半年了,居然一次也没有来看自己! 骂归骂,当看到青琅全身是血的躺在自己院子里的时候,吾欲的心猛地一跳,这下彻底乱了。 原来,这不是他的飞升的机缘,而是他最后的劫。 龙血 故事讲到这里,闻新野因有人敲门,没再讲下去,直到服务员上好菜,关门退出去时,房间里都没有人说话。 “你说和尚破戒,不会是指吾欲动□□了吧?”唐纣摁掉手机,下意识推了一下椅子,木椅在地板上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闻新野点头,说:“半佛终究不是佛嘛,其实把吾欲高僧的身份放一边不看,他也就是个和我们差不多大的小子,男女情爱总是这样,你爱我,我却爱他,他呢,爱着另一个她,谁也别想谁好过,谁也别想放过谁。” 闻新野说这句话的时候看向言青,眼中的执念直白的让人退无可退。 温久下意识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目光有些游离,偶尔间发现虚云正皱眉看着自己,温久淡淡道:“怎么?” 虚云摇头,对温久用密语说:“无事,见你兴致不高,若是不想听,何必勉强,我们先走便是。” 温久勾了勾嘴唇,说:“去哪?” 虚云说:“天大地大,想去那里不可以?这故事我也不喜欢,你想听故事我给你讲。” 温久道:“不急,若是我没猜错,他讲的吾欲应该就是无心和尚,无心因何坠魔,听完便知。” “无心?”虚云却不这么认为,“世上和尚如此多的,怎可知吾欲就是无心?再者说,知道他因何坠魔又如何,难不成你要渡他?” 温久道:“我不是佛祖,渡不了任何人,既然无心将我们引来,总有其用意,虚云,我怎么教你的?静心。” “我无不可谓静心,你自己心静即是,”虚云认真的说。 温久失笑,原来心不静的那个人是自己,刚才那股烦躁感好像随着这几句话消散不少,温久淡然道:“我只是想多了解一点,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唐纣低头看了一眼手机,说:”快点讲吧,讲完吃饭了。” 闻新野没想到这个故事这么受欢迎,他继续往下说。 刚刚说到吾欲看见青琅躺在血泊里,其实这还不算最让他惊惧的,最让他无法接受的是,吾欲第一眼便发现青琅的小腹明显向上隆起,像个皮球一样上下浮动,他飞上前查看,发现她快临产了...... 千般思绪抛诸脑后,吾欲将青琅抱回小屋,正想去找产婆,没想到正主这么快就找上门来,吾欲割裂自己的一部分神识,将自己三成佛力联合神识化作一颗佛前舍利打进青琅的眉心。 青琅睁开一双黑白分明的美目神色复杂的看着吾欲,像是不解他的行为,又或者是不解门外的那个人为什么会找过来。 忽然青琅嘲讽的扯了扯嘴角,说:“和尚,你不必如此待我,把你的舍利拿走,你若真想帮我,就帮我把这杂种拿掉。” 她冰冷的看着门外,一字一顿的说:“我会感谢你一辈子。” 吾欲不知道这句话是对自己说的,还是故意说给门外的人听,他也不想去猜测了,他摇头说:“佛门戒杀生。” 青琅又笑了,她本来的长相是那种刻薄凌厉的美极美,这样一笑倒显得有几分俏皮可爱,吾欲瞧瞧移开视线,只听她说,“和尚,杀生是戒,动情也是戒吗?” 轰,吾欲感觉眼前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分崩离析,他涩然道:“你......知道?” 青琅低垂着头说:“这重要吗?我肚子里的东西我动不了,不然怎会狼狈如此,姐姐.......我她当唯一的亲人,她却这样对我,我好恨啊吾欲,我真的恨不得杀了她再杀我自己。” 吾欲能够感受门外的那位情绪越来越暴虐,只不过因为顾忌什么没有强行破门而入,但她却一点也没有克制自己的妖力,风声呼啸不止,青瓦挪位,月色侵流,被割的七零八落的竹叶铺满吾欲的雪白袈裟。 “阿弥陀佛,女施主,贫僧去去就来,贫僧帮你杀了门外那位不速之客,你把孩子生下来,我们一起养好不好?” 吾欲等了一会,没有得到一句“好”,但同样也没有等到一句“不好”,他叹了一口气,如此足矣。 吾欲推开木门,这位神秘的妖王终于现身,它并不像青琅说的是姐姐,此人是实打实的男子,该男子身长足有七尺,头发披散,面容清润,像是寒潭中一块浸洗过的暖玉,虽披妖气,却无半分妖冶之态,就算说他是清风明月天上仙也不为过。 男人投射在地面的影子高大欣长,四周竹影鬼舞如潮水般涌动,一同吾欲满腔杀意,吾欲双手合十,金光四散,显出庄严法像。 “竟然是文殊菩萨,”对面的男子微微一笑,道:“和尚,一来就显杀相,你真是看到起我。” 杀佛真身与白蛇在空中斗法,你来我往,每一招都含着要将对方送去见如来佛祖的真诚。毕竟两人都很着急,都想快速结束斗法去见房里的人。 吾欲显出佛身,自身的感情被请来的杀佛嗜杀的血气遮盖,比起气血翻腾的白蛇,他慢慢占据上风,一掌劈中白蛇的七寸,白蛇的尾部立刻爆开血雾,血滴落在枯死的竹叶上,竟然让其焕发勃勃绿意。 吾欲悲悯的看着白蛇,道:“你身上有龙血,何苦入世,找个宝地清修去吧,来日腾云化龙你会感谢我的。” “好一个虚伪的和尚,”白蛇口吐人言,“你敢说你没有私心?青儿是我妹妹,我就算要死也要带她走,而你,妄想!” 吾欲说:“你不走?” 白蛇弓起身子,尾部的伤口正肉眼可见的愈合,吾欲看在眼里,忽而目光如刀,“也好,贫僧也不想放过你。” 白蛇化作人身,偏头啐了一口血,道:“彼此彼此。” 与此同时,白蛇的头顶忽而乌云密闭,惊雷隐显,乌云中有一处闪着金光,有什么力量像是要将天空撕开一道口子。 吾欲眯了眯眼睛:“你要做什么?” 白蛇彬彬有礼道:“打架我不太行,御水还是比较擅长的。”他的话音落下,泼天大水从那闪耀金光的地方倾流而下,当真像是把天给捅破了。 吾欲道:“背上这么多条性命,你想带她逃亡一辈子吗?” 白蛇笑道:“我有什么不敢?和尚你还是想想你自己吧,是你背后的女人重要,还是那些正在受苦受难的信男信女重要,金山可是佛家重地啊,他们每日上香拜佛,烧的都是你家的香火,要慎重考虑啊。” 吾欲盯着天边源源不断的水幕,耳边传来此起彼伏的哭喊声,但身后的那人却安安静静不曾发出一丝响动。他犹豫的每一刻都是用无数人的生命换来的,吾欲的额心慢慢的浮现一丝红色。 要救人,要救人,青儿,青儿...... 白蛇瞅见后,竟然大笑不止,笑声暗含疯狂的杀意,“心魔,这么痴情的和尚真是少见,罢了,挣扎又是何苦,不如我送你去佛祖哪里磕头忏悔去吧。” 吾欲冷冷瞥了白蛇一眼,忽然道:“你叫什么名字?” 若是了解吾欲习惯的人一听便知,他这是真正动了杀心,白蛇眯了眯眼睛,谨慎的观察四周,发现脚下浮现一道巨大的法阵,绵延至数里外,这和尚是从何时开始布下此等杀阵? “不说也罢,受死吧,”吾欲嘴唇微动,催动咒法。 无数条起伏的红线从阵法中升起,摧毛断丝锋利五双,一眨眼功夫白蛇的皮肉被割出速道细小的口子,白蛇的痛苦哀鸣让吾欲升起一丝快感,你不是愈合的很快吗?就这样放血至死,让你的龙血养出一处风水宝地也算减轻你做的孽障。 以往即使是十恶不赦的妖物他在降服它时仍旧心怀悲悯,这是第一次,吾欲毫无悔意的想结束一条生命。 他知道自己的佛心没了。 就在这时,吾欲蓦然感受背心一凉,喉见翻涌一阵血气,眉心的红痕越加明艳,吾欲艰难的回头,见青琅不知何时站在他的身后,将他赠与的舍利捏的粉碎。 “你........” “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青琅说:“吾欲,你走吧。” 青琅将吾欲的神识弹进他的身体,袖中甩出一道岚风将吾欲刮向西方,冲着云端上的一道残影拱手道:“此事我一人承担,劳烦上仙带他一程。” 青蛇果然如她承诺的那样,使尽必生之力将大地撕裂出一道狭长的口子,将金山的大水引至此处才不至于酿成大祸。 闻新野转了转手中的筷子,愉快的说:“讲完了。” 言青点评两个字:“无聊。” 闻新野讨好的笑了笑,“可不是无聊才讲的嘛。” 言青没说什么,对一旁的唐纣说:“还不叫他进来。” 果真下一秒,言午推开门手里揣着两包烟从外面进来,他的身上还有淡淡的烟草味,看来他早就买好了在外面等他们讲完。 “怎么样,故事有趣吗?”言午无所谓的说。 闻新野抱歉的笑了笑,“你哥刚刚说无聊呢。” 言午一向活泼,没过一会儿饭桌上的氛围又活络起来,温久一贯保持沉默,他一边给虚云夹菜,一边与虚云在识海中交谈。 温久:“云儿,从什么时候起龙血变成这等稀疏平常的事物,连一名小小的蛇妖也能身负龙血?” 虚云:“..........” 他清了清嗓子,道:“这就是个民间故事,很难说是不是编的,这凡间的百姓想象力那是相当丰富的。” “哦,”温久夹了一块糖醋烧鸡放虚云碗里,说:“我素有耳闻二殿下曾与下界妖物纠缠不清,想必都是假的。” 虚云噎了一下,急着撇清关系道:“哥哥,我父上风流那是他不正经,和我可没有关系。” 温久清淡的扫了虚云一眼,没再逼问。 吃过饭,言午他们几个挑着要包船游湖,此时湖中船来船往,催拉弹唱好不热闹,比起早上温久他们乘船时的恬静清冷,这时的西湖更像一位睡醒的美人,逐渐活泼起来。 温久照样牵着虚云单独逛逛,温久像从前那样给虚云吃吃买买,看着他高兴的穿梭个个店铺,温久的脸上不禁挂上淡淡的微笑。 “天黑了,”虚云拉着温久走出买衣服的店子,说:“是不是要去和他们会合。” 温久道:“不必,还想玩什么?” 虚云忽然有些脸红,说:“明日再玩吧,现在想回去。” 温久端详虚云半晌,新买的灰色呢子大衣很好看,他满意的点头道:“也好,回去。” 两人说累了想早点先回去休息,拒绝言午的午夜狂欢,一回到房间,温久一边打开暖气,一边脱下外套,在床上做了一会,对一进入房间脸就红的像擦了胭脂一样的虚云招了招手,轻声道:“过来。” 虚云红着脸屁颠屁颠跑过来,猫着腰凑近温久,高大的身体给温久造成很强的压迫感,还有兴奋感,但他却什么也没做,只是在温久的鼻尖上亲了一口。 温久抚摸虚云的脸颊,拇指在唇上来回轻撵,突然用命令的口吻道:“张嘴。” 虚云颤了颤,轻声叫了声哥哥。 温久漫不经心嗯了一声,道:“乖,听话,哥哥这是在疼你。” 残魂 温久从浴室出来的时候,虚云已经趴在床上等他等的睡着了,他这段时间的精神总是不好,温久靠在门口看了许久,半是观察虚云的睡容,半是思考近来收集的信息。 今日的听到两个故事,在假设它们都是真实的情况下,最明显的一处矛盾是白蛇究竟是男是女,船家口中说的白家小姐,这说明妖王在外是以女子形象示人,青蛇也称呼他为姐姐,这都是对的上的,但在闻新野的故事中,和尚吾欲见到的却是男子形象。 到底有什么必要的理由令白蛇放弃自己的性别伪装成女子?还有一点,青蛇怀的孩子,民间认为是许生的私生子,可是就温久所知道的来说,这是不可能的,妖与人绝对不可能有后代。 那么排除一切可能,真相就是白蛇为雄蛇,孩子是白蛇的。 温久微微低头,就算这是最后的真相,那么它与佛魔无心将他们引过来有什么联系? “魔物最大的力量来自于它们的执念。” 虚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正靠在床头看着他,静默了有一会,他说:“头发在滴水。” 温久不可置否的拿起肩上的毛巾,一边随意的撸头发,一边走向虚云,虚云接过他的毛巾细致的擦干温久的长发,闲聊一般的询问:“想到哪了?” 温久说:“白蛇。” “呃......” “好吧,又是他,”虚云佛起温久的发瞧了一会,道:“我所知道的,我父上在娶我母上之前是有过一段,但是司命和我说,在母亲追究这件事时,父上自己很好的解决了这件事。” 虚云说起自己亲身父亲的风流史,总是有点尴尬,他叹了口气:“据说孩子也安置的很好。” 温久仰头扫视了虚云一眼,眼尾像一把小钩子勾的虚云心里有些痒痒的,又有些心虚想,温久这是在等他详细说下去。 “唉.....”虚云捂住温久的眼睛,用满不在乎的口气说:“反正我管不着,也不想管。” 温久感受虚云掌心炙热的温度,放松道:“真不想管?”。 虚云:“.........真让我撞见了,管管也......” 温久不置评价,调整了一下卧姿枕靠在虚云腿上,继续之前的话题:“无心的执念如果在于青蛇,那么很明显他觉得青蛇没有死,并且在我们一行人中,那么答案就很明显了。” 的确很明显,名字中有“青”,有精神分裂,有无心的记忆,还有吸血的需求,除了言青再不可能是别人。虚云点点头,“但我们之前也讨论过,言青如果是妖,有很多矛盾解释不通。” 温久随意的执起虚云的手在灯光下端详,闻言淡淡的扯了下唇角,道;“我们不如先假设,我们一行人,除了你我之外,谁是白蛇,谁是许生,谁是无心,谁又是当年那个仙人。” 虚云紧盯着温久的动作,有些心不在焉,“前提是闻新野的故事是真的。” 温久:“假设他是真的又何妨。” 虚云无奈的梳理温久的发,道:“那我就来猜一猜,言青是青蛇,白乾是白蛇,无心最可以的是半路杀出来的闻新野,许生......人选只剩下言午和唐纣,按照亲疏以及言青对言午的敌意来看,许生八成是言午。” “这.......”虚云说完自己先笑了,“太荒谬了。” 虚云说的荒谬不无道理,就算这几人身上有着非同寻常的因果,也不可能巧成这样,先不论妖族能不能在世为人,就说许生与青蛇成为血亲,白蛇与青蛇再次纠缠这等事儿,就够巧了,如果说有人故意促使他们几人相聚,可能性还大一点。 “那个闻新野是凡人,”虚云慎重的说,“我看不出他身上有魔气,就是一个很普通的凡人。” 这个温久当然知道,他早在回学校的第一天就派人调查过闻新野,生平事迹都是真的,唯一牵扯进这件事里来的点在于,他入学后对言青的疯狂迷恋,若说不合理,其实也是说的过去,一见钟情毕竟也不少见了。 温久抬了抬眸,随即又低下去,声音有些模糊的道:“契机在哪里呢。” 让言青忽然记起前世的事,忽然妖化,以及闻新野的出现,触发这一切的契机到底在哪里。 虚云道:“什么契机?” 温久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轻轻的说:“我总觉得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我们断然猜测也有失偏颇,不如问问碧落吧,与轮回转世有关的事他多少知道的多一些,”虚云宽慰道。 一朵血色的小花在没有任何外力的作用下漂浮在空中,花蕊中间裂开一道小小的缝隙,“两位大人,晚上好。” 彬彬有礼却毫无感情的声音,碧落的声音。 “晚上好,碧落,有件事要叨扰你一会,”不怪虚云这样客气,碧落毕竟是鬼灵之首,幽州各种大小事务都要经过他的手筛查,他办不了的才会呈递给鬼王,权力大,责任也大,因此这种充当百科全书的事儿都找上人家,虚云总是有些不好意思的,因此他没有卖关子,直接问道:“妖物死后有没有可能投胎为人?” 天上的花朵沉默良久,道:“按常理来说,是不可能的大人。” “一点可能也没有?” 这回碧落沉默的时间更长,斟酌道:“也不是,之所以说不可能是因为不可能有人会这么做,妖魂与人魂相差甚大,一旦强行入轮回,不仅会使胎儿夭折,妖魂也会受损。” 虚云说:“据我所知,妖魂不是应该在死后就立即消散了吗?” “在三界中是这么个说法,”碧落耐心的解释,“但也有些是例外,比如道行高深的妖能将妖魂注入妖丹中,那么它的妖魂就能很好的保存,一旦寻找到合适的身体就可以鸠占鹊巢,但妖物修炼一向困难重重,能做到这种程度的一般都是妖王级别。” 温久和虚云对视一眼,白蛇不就是妖王吗? 碧落无法通过言灵花窥探对方的表情,他见虚云良久没有说话,便接着说道:“就算是妖王级别的妖物也很难借尸还魂,从古至今从未有过这样的先例,另外,人妖有别,妖魂寄生在活尸中虽说和正常人无异,但这样人不人妖不妖的身体根本无法修炼,且寄生过程对妖魂承受的痛苦堪比雷劫,寻常来说大妖宁愿消散也不会选择这样苟活百年,因此我才说不可.......” 忽然隔壁房间传来一阵重物撞击地板的沉闷声,打断碧落珠玉击壁般的声音,虚云转头看了一样眼,眉心微微往中间靠了一分。 房间陷入短暂的沉默时,碧落等了一会,随后关切的叫了一声:“大人?” 虚云已经没再往隔壁看,神色如常的说:“没事,碧落你继续说。” 碧落:“........”还要说什么?不是说完了吗? 这时,温久适当的接过话题,他语气淡仿佛是随口问一句,“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延缓妖魂消散?” 言灵花的碧落赠给温久的谢礼,温久虽然在此之前都没有插过嘴,但碧落知道他肯定在场,碧落笑道:“我倒是知道一种保护妖魂短期内不消散的法子,以仙气滋养,仙人的神元与天地一脉相承,对于凡间俗物来说是很好的吊命良方,只是......” “只是什么?”虚云笑着打趣道:“碧落尽管说,我们定不外扬。” 碧落声音轻了一些,似乎有些无奈,道:“大人言重了,只是此法治标不治本,若想长久只得定时输送仙气,不仅可能伤及根基且极易沾染妖气。” 他停顿了一下,加重声音道:“不可取。” 谢过碧落后,温久收起言灵花,阻塞的思路顿时通畅。白乾是妖王,在和无心和尚一战后肉身受损,甚至是死亡,那么他极大可能将自己的妖丹寄放在合适的凡人身内;至于言青,他有一位交情很好的仙人,那么仙人滋养他的魂魄甚至协助她寻找合适的身体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寒月中天,星隐云间,柳老头今儿个儿子儿媳都加班,就他和小孙女在家吃饭,小老头寻思着多接几位客人,一会带孙女下馆子,晚上西湖灯火通明,景色比白天更好,虽然天冷也热闹的很晚。 柳老头锁好船,背着孙女慢慢往家里走,寻思着是吃烧鹅饭还还是买几笼热饺子吃,想着好吃的脚步就快了些,颠的小孙女咯咯直笑,经过青蛇桥的时候柳老头无意往桥上瞟了一眼。 这石桥是个老古董,没人敢在上面动心思,因此灯也没安一盏,月光洒在上面隐隐约约散发着绿光,另一面却黑漆漆的,像匍匐在深夜的一只庞然大物,柳老头怕看见孙女害怕,每到这个地方,他都会低声道:“菁菁,帮爷爷看前面的路,爷爷看不清。” 但今天他还来不及说,就听见背上的孙女软糯糯的说:“爷爷,桥上站着个和尚。” 和尚?桥都不通人哪来的和尚而且他刚刚往那边看的时候分明什么也没有啊,柳老头僵硬的往桥上看了一眼,心脏咯噔一下,就开始心悸起来,小孩眼睛和大人不一样,能看见别的“东西”! 寒霜时节,柳老头惊的头上都是汗,火烧屁股似的背着小孙女往家里跑,连馆子也不敢去吃了。 这条路上游客渐渐少了,半天人声鼎沸的青蛇桥此时变得一片寂静,白天受的香火舒缓的围着蛇身,逐渐汇聚在下颚,蛇身环绕着淡淡的灵光。 青色的灵光如水般滑过白色的袈裟,桥上立着一道雪白的身影,他右手捏着佛珠,左手掐诀,嘴角微动,一阵疾风刮过,吹动和尚一尘不染的袖袍。 当全部的白烟聚拢在青蛇的下颚时,和尚放下手,极缓慢的睁开眼,露出一双平静如镜的眼,清澈的棕曈中倒影出一道同样一尘不染的月色身影。 和尚像是被什么刺痛了眼,他轻轻拨动佛珠,一道黑金倒“卍”飞向那道身影,在虚云眼中这倒“卍”快的只剩一道残音,他抬手一道火焰甩过去,轻轻松松将倒“卍”烧的一干二净。 虚云吹灭指尖的业火,这个动作让他看起来有些轻佻,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谦逊的笑容,让无心的心情更加不虞,太像了,和那个人太像了! “大师,你这打招呼的方式真有意思,”虚云笑着说。 无心对虚云低首施礼,道:“阿弥陀佛,施主像极了贫僧认识的一位故人,一时情急,失礼失礼。” 虚云对无心回礼,大方道:“没关系,误会说清不出便好,我一向尊敬礼佛之人,只是我有一处甚是好奇,想请教请教大师,我见过的和尚菩提念珠都是戴在左手戴,为何大师右手戴啊?” 无心低头摸了摸佛珠,月光照亮他头顶上的九个戒疤,仿佛是对信仰崩塌的他一种无声的嘲笑,他道:“左右右手又有何妨,只要心诚,佛祖是不会介意的。” “哦,”虚云腼腆的笑了起来,“佛语曰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我一直不信,现在瞧来是我狭隘了,罪过罪过。” 无心:“阿弥陀佛,我佛慈悲。” 虚云赏玩手中的铜钱,目光渐凉,“大师,这儿又没人,还怪冷的,您在这颂什么经啊。” 无心道:“此处与别处并无不同,即兴而已。” 铜钱抛上空中,落到虚云手中时发出清脆的叮声,他道:“出家人不打诳语,我不是第一次在这个时辰看见大师,大师怎么尽哄我呢。” 听见这话,无心缓慢的将目光凝聚在虚云的脸上,端详的一会,才道:“原来真的故人,我记得上回见你,你才这么高。” 无心比了比自己的下巴,自言自语道:“好像还要还矮一点儿.....” “.........”虚云挑高一边的长眉,眉心荡起一丝戾气,冷淡道:“绕弯子我果然不行,和尚,诛仙池的水不好喝吗?红尘多苦,我家将军好不容易带你脱离苦海,何苦又来这一遭?不如小辈送您回去?” 既然撕破脸,无心也不好继续装傻充楞,他笑道:“一缕残魂,猖狂如厮。” “啧,话不是这么说啊和尚,咱们都是一缕魂,肉身都远在天边,”虚云亲切的说:“同病相怜啊,这样,你随我回诛仙池,关于你偷偷跑出来这件事,我就当没看见,如何?” 无心笑而不语,抬头望向远方的月色,就在虚云等的快要不耐烦的时候,才听到他不起波澜的声音,“你虽有双透视千里的眼睛,却看不透人的心究竟是红的还是黑的啊。” 黑线 虚云暗暗收拢五指,掌心的铜钱硌着他的骨,这和尚说这话什么意思? 无心用一种十分怜悯的目光望着虚云,他的眸子偏棕色,是深棕,看向人是总透着一股悲天悯人,像是恨不得把你身上的苦一道担过去。 虚云哪里比人这样看过,他狠狠的抓紧手里的铜钱,心道这秃驴居然敢可怜我,虚云松开手指,鲜红的赤蛟绳入游蛇缠着他的手指,杀意一圈一圈荡开。 在无心挥袖的一刹那,赤蛟绳幻化成一条威风禀禀蛟龙,咆哮着欲将眼前的白衣僧人一口吞下,可当触碰到无心的眉睫那一刻,赤蛟绳的利齿笔直的冲无心的身上穿过,如镜水月花般扑了个空。 然而,随着无心甩出的那一袖风,眼前景象如同屏障般被风击碎,虚云瞳孔骤然竖起,金色的竖曈中瞧见一片荒诞的画面。 血色的灯,粗糙的僧人木像,木像前燃着三根随处可见的廉价的贡香,白烟缓缓直升,香炉里插满贡香燃尽的残灰,看不见的黑线不依不饶的缠在跪拜于木像前的男人身上,随他磕头的动作拉长变短,男人念念有词:“魔佛显灵,魔佛显灵,让我今年多卖点货赚套房,保佑我儿子今年考个好学校,赚钱,云云考大学,还有还有......□□都死光!被车撞!奸夫不得好死!魔佛显灵,魔佛显灵.........” “爸,大晚上的,你干嘛还不睡?”男生捧着水杯喝了口水,有些的嫌弃的看着案台上的木像,“这都是什么玩意儿,说你这人啊,让你别瞎搞迷信你总不听!算了,你这种人整天靠着这些邪门歪道麻木自己,没救了。” 随着男孩的转身,他头上黑线跟着动起来,他喝完水不欲再看眼前这个没出息的男人,啪的一声关上门,继续埋进题海里。 --- “爷爷,爷爷!” “别吵,乖乖听话,让魔神保用我们乖乖聪明,”老人押着孙子的细胳膊,压着男孩的背跪伏在木像前,男孩被爷爷蛮力压制,害怕的哭起来,老人只好哄道:“乖乖不哭,跟着爷爷说,何致聪要变聪明,说!不哭不哭,不是在骂你,乖乖跟爷爷说,说完爷爷给你吃糖.....” “不....呜呜不要,爷爷坏蛋,呜呜....” “爸!爸!你这是干嘛!你强迫孩子干什么!你要把我们全部逼疯吗!”女人听着儿子伤心的哭声,忍无可忍的站起身,怒吼道:“这是要干什么!我们也就算了,现在还来逼孩子,这东西从哪里来的!我要这邪祟扔出去!” 屋外一片漆黑,屋内灯火明亮,压抑的气氛就如他们头顶的黑线缠绕在每个人的心中,老人冷哼一声,道:“败家女人成天瞎嚷嚷,老大,管管你家婆娘的嘴,我还能害乖乖吗?还不是都是为了孩子好,你看看老三的老婆多孝顺。” 大儿子闻言脸顿时拉下来,冲老婆低声道:“你跟老人家喊什么?丢人!” 女人孤助无援,抹泪跑进房。 男孩害怕的不行,只能屈从,边哭便念道:“呜....何致聪.....嗝,何智聪要变聪明..........” -- 每分每秒,都有不同的人许愿,不只是金山,在更远的地方,黑线像是一场看不见的瘟疫以混雪球的增长方式拢聚于无心的手掌,虚云自认不是密集恐惧症患者,此刻却感觉自己的头皮隐隐发麻。 这黑心和尚绝对不是来当救世主的,许愿到底会有什么代价?这群蠢东西,自己作死还拖家带口,千年万年人族被延续下来只有愚蠢二字! 虚云翻手运起一道火光驱向一团黑线,黑线如吹毛断丝般烧断,不等虚云松口气 ,黑线又重新连接上了! 业火克不住这破线! 虚云压住火,垂在袖中的手指微动,两指夹住一张符咒,沉声道:“和尚,你让这么多人对你许愿做什么,你要拿什么样的报酬?” 无心堪堪捏住黑线,并不怎么在意的样子,他脸上没什么表情,说:“信民给我什么,我就拿什么。” “你这秃驴好不要脸,谎话连篇,破戒就跟好玩儿一样,佛祖有你这样的门徒,天天得窝在西天哭鼻子,”虚云眉梢燃烧着业火,热浪一阵一阵的逼近无心,而他说出的话却冷的像是淬过冰水。 无心听见虚云的骂他,反而笑了,“如此贫僧也想见见。” 大逆不道的魔物,虚云双眼微眯,黄符携带劲风袭向无心,却在靠近他的时候化作一串长且繁琐的缚灵咒,以无心为红心围个水泄不通。 无心右手拇指触着佛珠,迟迟不动,随后他松了力,对虚云施手礼,道:“阿弥陀佛,施主,夜深了,贫僧有些渴,今夜可否先谈到这里?” 这哪成?虚云出手劝阻,“高僧,不如留下喝碗茶?我家里有好茶,我哥哥泡茶手艺一绝,不尝尝可亏了。” 无心想真是被虚云的话打动了,虚云正想乘胜追击,秃驴都好茶,说不定他这会真嘴馋呢,而且这无心信誓旦旦的模样,一点都不怕自己能威胁到他,说什么也要留住人才行,若是这会儿跑了,下次要抓他可就不容易了。 无心像是读出了他的想法,微笑道:“下次吧,这回不骗你。” 言毕,左手拽住黑线,人与黑线同时消失在茫茫月色中,缚灵咒于它形同虚设。 虚云动了动嘴唇,想骂点什么,发现没有存货,只能恶狠狠的瞪着青蛇桥。 黑线虽然随着无心的消失离开虚云的视线,可它潜藏的危机犹如尖刺狠狠扎进虚云的肉里,他自认为人族的生死与自己无关,可这凡间是苏河以身殉道护下来的,若是再出了差错,谁能保证温久不会再来一次? 虚云不敢赌,他赌不起。 虚云收回符咒,信手画了张隐身符,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金山的大街小巷。 温久入定半宿,此刻才睁开眼,正对一双含情的眼,也不知道他这样盯着自看了多久,温久抬手摸了摸虚云的脸,看了一小会,道:“有话对我说?” 虚云顺势搂着温久的腰,闷声将今晚的际遇老老实实的交代清楚了。 温久听完,不急着说话,手指慢慢的在虚云的发间穿梭,像撸猫一样,虚云本来心情阴雨绵绵,此刻立即化作三月春花,红脸紧紧贴着温久的胸膛。 温久说:“我知道了。” 虚云抬头,眼巴巴的望着温久,小声道:“你怪我瞒着你吗?” 虚云早在医院初次遇见白乾时,就发现此人身上的龙气,以及灵魂有问题,再加之此人的姓名与他从未见过的同父异母的兄长同名,瞬息间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虚云对白乾是谁不感兴趣,与天宫做龙椅的那人有关的一切,虚云都忌讳如斯,因此在医院他除了帮白乾清除阴毒,随后对他的一切基本不闻不问,若不是此行涉及到佛魔无心,虚云与白乾不会再有交集,自然就没必要特意告诉温久。 ‘温久捏住虚云的耳垂,轻柔的揉搓,道:“你觉得我不该怪你?” 虚云舒服的眯眼睛,桃花眼变成了狗狗眼,他搂紧温久的腰,闻着温久的味道,故态重萌的说:“我错了,下次不敢了!” “嗯....”温久漫不经心的应着,手指从虚云的耳垂悄悄的移到虚云柔软的唇上,虚云长大了,不比小时候全身上下都软乎乎的,现在就只有两瓣唇一如既往的软。 虚云嘴角沾着口水,他舔了舔,道:“无心给我看黑线的时候,我发现黑线虽然多却泾渭分明,一些破旧旮旯里的线又多又杂纠结成团,反观繁华地段的线少了许多,想必人总是越穷越贪心。“ 温久在虚云身上乱摸,摸得自己下腹一团火,他喉结滑动了一下,哑着嗓子说:“贪欲是人的本性,在乎的东西不同罢了,住在好地方的人大多狡猾,知道自己要什么,此等灵验的神仙怎会轻易告诉别人?传播的少,线自然少。” 虚云倏地捉住温久作怪的手,扭头盯着温久,道:“哥哥,你嗓子怎么?” “........”温久轻咳了一声,扭脱虚云禁锢住的那只手腕,冷淡道:“大概是口渴了.....你粗略估计这座城市有多少无心的木像?” 虚云神色凝重的摇头,道:“数不胜数,我遍寻金山个个大街小巷,要么没有一座,要么没有一家人幸免,无心不知扎根多久,咱们在这里几天居然一点风声都没。” “这么大规模像是有专门的教会,且他们入会之后恐是要求对外保密,”温久拧开矿泉水瓶盖,喝了口润喉,不急不缓的说道:“应该还不止,佛门最讲因果,若是他们许一些升官发财生儿子还好说,怕就怕牵扯到人命......” 温久话锋一转,道:“这些许愿的人有没有共同的特征?” 虚云想了想道:“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没有特别的地方,一户人家一旦有一人信了邪教,他的家人一个都逃不脱。 温久显然也想到了这种情况,他又问:“那可有不对劲的地方?” 虚云点了点头,“我正想说,他们的表情有些......怎么说呢,不能说呆滞,应该说都有点不像人那样活泛,有种走火入魔的疯癫,再有就是他们的身体很奇怪.....” 祭坛 凌晨一点,街道外忽然下起小雪,隐遁身型的虚云如新雪之下的一阵疾风,呼啸间骤停于一间破落的院子中,方才他在空中嗅见一点血腥味,这会落地腥味愈加浓重。 虚云环顾四周,院落大概有半亩地大,外院两个墙角处竖放数根檀木,院中堆积许多木屑,木屑旁边随意摆放几尊尚未完成的木雕,雕刻的正是无心,院中静悄悄,不见人,也未见血迹。 这已经是他发现的第十处制造木像的院子,大都位于偏远人少的位置,看不见人,越散发阵阵血腥味。虚云弯腰,手指距离木像仅有一线,还是停住了。 之前与无心交手,若不是无心故意将黑线显出给他看,他根本发现不了这个城市处处存在无心的耳目,虚云盯着地上的木像看了一会,摸了摸下巴,改变想法,伸手将木像拾起来。 木像的做工实在粗制滥造,虚云将木像从头至尾细致的摸了一遍,没有发现,只好把木像揣进怀里。 既然已经打草惊蛇,虚云的动作便没了拘束,他随意的围着院子走了几圈,动静很大,绕过木屑,虚云停在木料旁边,檀木散发着淡淡宁神暗香,虚云微微一笑,百来根檀木无风自动,如暴风雨席终临时海上的浮木,不断撞击着院子的门窗。 木料脱离原地,角落里的东西就暴露出来。外院的两个角落里分别摆放着一尊半米高的木像,与虚云怀里的那支不同,它雕刻的栩栩如生,连眼神都包含悲悯。可笑是,这双悲天悯人的眼如同污染源一般,翻滚着滔天魔气。 虚云眼睛微微眯缝,院中的木像骤然冒出黑红业火,在那一刹那,暗黑色气体如火山喷发一般从木像的眼睛中喷发而出,虚云金色的竖曈倒影出一片黑色的暗流在一瞬间将业火扑灭。 雪不见停歇,从絮絮小雪变成鹅毛大雪,虚云周身热浪朝天,风雪消融化滴成雨,业火和魔气纠缠对抗,不知何时起,一抹金色缓缓成圈,将小院围的水泄不通。 虚云侧目望向房屋。 房屋内同样放着两尊木像,房屋内外所有的木像加起来刚好形成一个太极符号,木像之间散发的魔气一生二、二生三如同旋涡一般汇聚于眼前的房子地下。 因为虚云催动业火不仅破了隐藏魔气的障眼法,同时也将太极阵中的魔气搅乱,魔气了,旋涡逐渐往虚云的位置偏移。 虚云毫不在意,他低首,视线穿过地皮,看见一座巨大的祭坛,祭坛之上是一座一人高的木像,木像光华高洁,在顶上强光的照射下似乎散发着圣光,祭坛下本应跪拜者的信民纷纷挤在一条通道出口,神色换乱,时不时抬头看,如蚂蚁一般急的团团转。 虚云心情愉悦,暴力的踹开院子的门,心道急就对了,不枉他这一晚上瞎折腾。 自从发现这些邪教的第一个据点起,虚云便用温久教他的缚灵咒将院子封锁住,只是为了不打草惊蛇,他一直按兵不动而已。缚灵咒圈住的东西,插翅也难逃。 当然,刚刚逃遁的无心是个例外。 其他一个院子的人安然的诵完经,发现出不去,想必也开始急了。虚云心情大好,每走一步,脚下便卷起一阵汹涌火浪,缠绕在手腕上的赤蛟绳化作利刃,不消一刻,房间所有用来掩人耳目的东西都化作扉粉,一节隐秘通往地下的石阶出现在虚云眼前。 这个秘密通道做的很好,全是用上好的白玉石切成,为了减少动静,石阶上还铺着精心挑选的软垫,虚云抬了抬手指,业火犹如潮水顺着台阶直冲而下,将垫子也烧了个精光。 他一步一步走的很慢,脚步却够沉,每一步都像踩在下面的人的心脏上。为了方便一旦被发现留足长时间逃跑,石阶修的格外长,能感知敌人越来越近,却迟迟不见人,对于下面的那群人来说,时间越长恐惧越被放大。 这无疑是一场漫长的凌迟。 越要接近祭坛,血腥味越浓,虚云不禁蹙眉,这不是什么动物血,而是人血特有的腥味,下面那群人真的还能算人吗? 趣味也因这股犹如凝成实质的血腥搅没了,虚影晃动,下一秒,一道白色身影落在祭坛中央的木像上。 也许真正看见敌人的样子时,发现自己假象的不太一样,当信民发现突然闯入的偷袭者居然长得这样赏心悦目,甚至笑的有些人畜无害时,所有人短暂的安静下来来,甚至连出不去这件事,也好像不那么急了。 “让让。” 布料见交互摩擦发出细小的声音,众人纷纷让路,一名高大的男人走出来,他伸手取下黑袍帽,露出一张国字脸,毕恭毕敬的冲虚云弯腰道:“道长,咱们都是普通的凡人,聚在这里儿就是为了给佛爷烧柱香,不知哪里得罪道长,望给个提示,咱们好给道长道歉。” 虚云并不看他,状似随意的往人群中瞟了一眼,他们每个人都头戴围帽,身型拢在黑袍里,既看不见脸,也看不出胖瘦,虚云目光停在一道矮小的身影上,里面竟然还有几个孩子。 虽然现场并没有发现人体组织,甚至连血迹也洗刷的很干净,但他们嘴里的血气是掩盖不住的,虚云厌恶的皱眉,弹指一道业火飞向为首的那个男人。 男人早有防备,闪身躲过,快的不似寻常人,火光蹭着他的黑袍忽然转圈,瞬息间将所有人的黑袍手烧掉了。 这一变故让众人先是一静,随后立即被点炸。 “啊啊啊!关灯!快关灯!” “不要看我!快关灯!”女人双手掩面蹲下来,虚云见她穿的颇为讲究,白皙的耳垂上坠一枚明珠,随着她的动作摇晃,只是本该同样白皙的脖颈却显露青色的蛇鳞,显得丑陋不堪。 再看其他人,穿着虽然各不相同,但大多很考究,仿佛都不是一般人,他们身体裸露的部位一度程度上都长着蛇鳞。 ---- 温久摸了摸手里的木像,道:“青鳞?” 虚云点头道:“我将地下室内的人困住后,挨家挨户的搜寻身上有蛇鳞的人,粗略估计达到这个数。” 虚云伸出五指。 温久皱眉:“五万?” 虚云缓慢的摇头,道:“五十万,整个金山半数的人都沦陷了,这个数目短时间内不可能做到,并且我怀疑,蛇鳞生长的面积和他们许愿的内容有关。” 温久倏地站起来,沿着床边走了几步,泠声道:“绒戒。” 天边发出雷电的滋滋声,瞬息间一道蓝色的闪电落在温久面前,绒戒身着银甲,单膝跪地,低首道:“将军!” 温久扔给绒戒一张红色的令牌,道:“将四大家的人都调过来,同时要他们排查大陆其余各处是否流传这种木像--” 绒戒收好渡舟令,又急忙接住温久抛过来的木像,只听将军冷道:“与当地执权者交涉,让他们下令,就说拜木像者都乃邪教,全部收监。” 绒戒摸不着头脑,但也不敢多做耽误,他沉声说是,拿着木牌和木像奔往四大家的领地。 温久思考事情,无意识地拉了拉浴袍的领口,回头时,看见虚云端坐在床上,正看着他笑。 温久盯着虚云,走近几步,抚摸虚云的脸,虚云有些害羞的闭上眼睛,温久轻轻吐出一口气,道:“脸色更加不好了,这次之后,带你去火渊镜天住一段日子。” 虚云摇头,“火渊镜天太热,哥哥住不惯。” 温久轻轻笑了一下,手指沿着虚云的脖颈往下滑,说:“云儿这么热,我不是也习惯了?” 虚云呼吸有些乱,抓住温久的手指,不知道是想阻止还是想要很多。 温久起身,说:“先去祭坛看看。” 祭坛偏远,虚云只好整理呼吸,御风化龙,带温久过去。 雪不停歇,西湖波面结下一层薄冰,冰下的湖水映着皎月,一条火红的赤龙驰骋于云雾间,隐隐约约,诡谲神秘。 虚云腾云驾雾,心情甚好,道:“我怕人被劫走,已经让赤蛟绳守着其余几个祭坛,除非无心亲自来,不然没什么问题。只是这些人当中还有几个孩子,恐会受到惊吓。” 温久淡淡的说:“吓不死的,虎父焉有犬子,我看他们有恃无恐的很。” 虚云沉默半晌,道:“你怀疑他们在我面前演戏?” 温久只说:“是不是演戏,见了便知。” 两人落地时,心照不宣的没有发出任何声响,还未进入密道,就听到里面有人再说话,虽然声音压得很低,但对虚云和温久来说,跟搁在耳边说话没区别了。 “怎么办,还是出不去,已经许过愿了......” “不然让孩子试一下?” “说什么屁话,没用就是没用,”一个中年男人粗声说,“那个道士已经把上面的佛像毁掉了,剩余的魔力不够我们实现愿望。” “那怎么办,”女人哭道:“我这样怎么见人,都怪你们急急忙忙把羊给毁了,我血没喝够,根本变不回来,如果他带人来,我这样子上了新闻,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你这是什么话,我们都没吃够,你们这些人胃口真是越来越大了,这批羊还是我从监狱里拉回来的,我脸上的蛇鳞也没消呢,不毁了咋办?你说要是被那臭道士发现咯,咱们还有命活在这吗?” “你们几个女人,继续哭,别停,”另一名男子说,“牧羊犬说的有道理,是要弄干净的,让他们发现咱们吃的是什么,麻烦就大了,大祭司你看我们现在怎么做合适?” 虚云朝他说的方向看过去,原来那个大祭司就是那个国字脸的男人,只听他说:“他未必没发现我们吃羊,我听魔佛说,道士五感灵敏,说不定已经嗅到味道了。” 男人还想问点什么。 大祭司摆摆手,说:“先别急,让我好好想想。” 演戏 大祭司在木像上旁边蹲了一会,几个女人哭累了停下来歇息,她们来起来三十左右,相貌中等偏上,眼角上有些细纹,其中一个女人抱着胳膊搓了搓,说:“大祭司,赐点黑火吧,越来越冷了。” 大祭司正想办法把他们被困的消息传出去,被她这么一打岔,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但想到大家今天血都没喝够,畏寒也是情理之中,他因为佛魔恩赐的法力才没什么感觉。 越来越多的人眼巴巴的望着大祭司,他们不仅冷,还有些犯困,因为身体逐渐蛇化,异变的程度越深,蛇的习性越严重,天冷,蛇这时候都在冬眠呢。 大祭司站起来,摆了个下马蹲式,双手向前推,一股煞气从他手中腾然升起,黑色的火焰腾腾升起,周围的温度骤然提高了不少,几个孩子从墙角爬到大祭司脚下继续猫儿似的窝着。 这一幕尽收于虚云眼中,他用密语对温久道:“这些人居然有法力,小瞧他们了。” 温久道:“所有人都有?” “那倒不是,”虚云说,“目前只看见大祭司使用火系法术。” 温久道:“知道了。” 祭坛四周原来也点着食月灯,依靠木像提供的魔力,能够给他们提供黑火取暖,但因为虚云把地面上的木像都毁了,魔气散尽,灯自然也就灭了。 大祭司吩咐几个人取了一盏灯下来,将自己的魔力注入进去,他法力有限只能供一盏食月灯先用着。 这会终于得空,大祭司松了口气,说:“我想到一个办法,我看那道士长得慈眉善目,也没把咱们怎么着,应该是个心善的人,一会让明致装病骗他,明致,等你出去之后想办法摆脱那个道士,去上次我带你的那个地方,你不用......” 他腿边只剩下一个小孩仍旧趴在地上,许明致抬起头,声音有些沙哑,他咳嗽了一声,说:“不用什么?” 另一边,虚云微微侧目,若有所思,道:“是他,”。 温久:“怎么?” 虚云说:“我当时烧了他们的袍子,那些女人哭的厉害......现在想来也是演的,我被她们吵的烦了,施了点小法术把他们压趴,大人都倒了,才看见出口的地方趴着个小孩.....” 虚云顿了顿,说:“我没对小孩动手,他那时候却趴着,那就说明原本他的腿就不行,腿脚不好为什么不坐轮椅?后来我仔细瞧了瞧,才知道不是腿不行,是两条腿变成尾巴了。” 温久靠在密道入口,淡淡道:“这么多就他一个人长了蛇尾,年纪又小,难怪选他。” 按照虚云和温久的猜想,对无心许愿的人应当是要付出代价的,而这个代价目前看来是蛇化,蛇化的越厉害,说明他们向无心索要的东西越多,越难求。而这个小孩年纪轻轻,双腿竟然化尾,由此可见,不能因为他年纪小就轻看他。 男孩紧盯着大祭司,瞳孔暗淡像一团死水,他执着的问:“我不用什么,大祭司。” 大祭司岔开视线,不与他对视,说:“没什么,怎么样,你做得到吧?这对你来说很简单吧?只要你做得好,我会向上面给你讨点好处,你不是想学法术吗?我跟佛魔说,他肯定教你。” 法术两个字成功打动许明致,他哑着嗓子说:“行,交给我。” 大祭司很高兴,说:“好,一会你就装死,别乱动,多余的动作不要做,知道吗?” 许明致听话的点了点头。 他们计划好后,就不再交谈。温久望着漆黑的暗道,对虚云说:“该轮到你上场了。” 虚云微笑,道:“我出去一趟总得带人回来,哥哥,一起啊。” 温久把手从大衣里拿出来,说:“可以,牵手吗?” 虚云:“............” 虚云试探性的握住温久的手,谁料温久短促的笑了一声,他们一直用密语交谈,这会密洞入口十分安静,温久这声轻笑被传入密道,隐隐听见回应。 仿佛印证那句“该你上场”,温久没再注意自己的动作,他贴近虚云,将虚云的发别到耳后,朝着耳郭的位置吹气,只听温久用极低的声音说:“真可爱,哥哥晚点再疼你。” 虚云哪能禁得住这样拨撩,直到下了祭坛,面朝一堆蛇鳞脸,虚云脸上的热度才降下来。 大祭司颇领袖人风范,他率先迎上来,先是朝温久的方向看了一眼,目光才转向虚云,他哭丧脸说:“道长啊,你可来了,咱们这儿有个孩子冻着了,烧的可厉害了!这咱们待在这里这不是个办法啊,天这么冷!” 他这一番话,毕恭毕敬中透着焦急,像是紧张坏了那个孩子,对虚云明里暗里指责。 虚云道:“不急,我看看。” 大祭司领着虚云来到许明致身边,这小孩果然烧了,额角浸着汗,虚云蹲下来,将手掌覆在他的额头,连他都觉得烫手,虚云心道,这小孩挺会演啊。 刚想站起来,袖子却被人扯住,虚云侧目,这孩子半睁着眼,尽看见黑黑的曈仁,只余眼角一点儿粗略不计的眼白,虚云说:“很痛苦?” 小孩只看他,牢牢抓住不放。 虚云只得将他抱起来,对温久说:“烧得厉害,我先带他去看医生。” 温久颔首,示意他先去,这里有自己。 看见虚云的背影隐入幽暗的密道,温久才回过头,打量四周的人,他们脸上的鳞片隐约散着黑气,但这黑气却不被外面的灵力稀释,游离于他们的皮囊的方寸之间。 温久就这样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看够了,远远的坐在一旁打坐,不理人,也拒绝人打扰。 这些信民也看出他不好相处,碰了几处壁,不再贴上去,几个女人摆弄自己的手机,哼唧几声,之后彻底哑炮了。 温久闭上眼睛,四周化作一镜湖水,每一处异动犹如闯进湖面的水滴,逃不出他的五感。 天微亮时,雪停了,不久后,院子外面接连响起呜呜声,这是轮胎倾轧雪地的发出来的声音。大祭司忽的精神起来,他往温久打坐的方向瞟去,哪里还看的见人! 院子门外停了一辆骚红色跑车,寒风天,敞开车顶、车窗,里头露出一颗红色的脑袋,温久目光微顿,那颗红脑袋转过来,像是作坊里红染缸里飘着一抹黑,怪的很。 温久撇开视线,下一秒,余光扫到巷角出闯进一抹墨绿,军绿色吉普车呼啸而来,像只呼哧疾跑的野兽,一脑袋撞上红色跑车的屁股,欲想出车门的小红毛脑袋磕在车门上,痛的他鬼叫起来。 “靠!谁顶了我女朋友的屁股!” 吉普车呜的一声后撤,引擎发出刺耳的呼声,小红毛下车看见车牌号,二话不说掌心运起一道赤火包围吉普车,火焰却在下一刻被冰冻住,整个吉普车想坠入冰河之中,车皮包裹一层厚厚的冰霜。 “小太阳,主子面前休得无礼。” 敞开的车门中迈出一节纤细的小腿,穿着低跟绣花黑布鞋,上面着一件简约白色旗袍,抱着孩子的女人从车门中探出头,一朵白色的小花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 小红毛连忙上前护住她的额头,想接过孩子,却被女人婉拒。 另一边吉普车的主人也走了下来,他穿的严严实实,黑色宽大的皮草上裹着一条极精巧的白色狐裘,男人吸了吸鼻子,皮靴刚落地,便直接冲温久跪了下去-- 红毛和女人也朝温久跪拜。 温久抬了抬掌心,一阵风将三人扶起,温久带着考究的目光看着女人,张璇婉,现在应该叫她张璇滢,自从火渊天境一别温久便再也没有见过她了。 张璇滢的性格似乎变了许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再为人母,她此时温婉知礼,更加像姐姐张璇婉。 张璇滢抱着孩子,卑谦的低着头,一颗白乎乎的肉球就挂在张璇滢的发髻上,肉球的牙龈紧紧咬住张璇滢发中的那朵白花,见温久盯着它,肉球滚了几圈挂在张璇滢的脖子上,借此来躲避温久的视线。 温久:“.......” 狐裘男走向温久,在尚有一步距离的时候停下来,弯腰施礼,尊敬道:“东巳不破氏第一百四十五代家主不破南川拜见将军,将军福泽三界,恩施四海,我等四大家生死追随将军!” 小红毛撇撇嘴,张璇滢侧目瞧了他一眼,垂首道:“西地留楚氏第一百四十六代家主张璇婉拜见将军,将军万安,楚家愿为将军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红毛连忙作揖,依葫芦画瓢道:“北城无极氏第一百四十六代......呃家主之子无极旭拜见将军,将军万安,无极家.....无极家愿为将军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无极旭有些尴尬,他嘴笨,最不会打官腔,怕自己刚刚表现不好让将军对他的第一印象不好,于是抬头偷看温久的表情,见他脸上霜寒,不威自怒,一哆嗦差点又想下跪。 温久转过身,道:“寒暄不必,你们的人都来了吗?” 不破南川道:“早在三个时辰前已经赶往金山,我们经过调查,查封了108个邪教据点,一共收押两万三千七十二人,其中身带蛇鳞者两万一千五十六人,现在尚在排查普通民众。” 温久道:“大陆其他地方可有发现?” 张璇婉说:“我们用魔盘查找佛魔无心的木像,发现以金山为中心,木像的数量在周边城市呈现放射状,但木像凝聚的魔气还在无限增长中,我们已经联系大陆各地执权者勒令严禁交易木像,但.........” 温久:“但?” 无极旭说:“但似乎起了反作用,木像流传的速度更加快了!” ---- 虚云抱着小孩慢慢走在去医院的路上,这一路上小孩虽然被烧的满脸通红,却奇怪的执着的盯着温久,目光像蛇一样又湿又冷。 此时正当午夜,周围看不见多少人,经过一处路灯时,灯火闪了一下坏了,有一瞬间许明致看不见虚云的脸,突如其来的黑暗使他他有些焦躁,许明致抓紧虚云的衣服,哑声喊道:“大哥哥?” 虚云说:“我在。” 许明致沉默了半晌,又说:“灯坏了吗?” 虚云说:“是啊,坏了,你怕不怕。” 许明致说:“哥哥怕不怕?” 虚云说:“我不怕。” 许明致急促的说:“我没说是什么,你怎么知道怕不怕!” 虚云笑了笑,说:“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怕。” 许明致又沉默下去,直到他们走到有路灯的地方,才开口问道:“你是不是很强?” 虚云说,“没错,我很强。” 许明致绞紧虚云的道袍,嘴角痛苦的颤抖起来,道:“大哥哥我等你好久了。” 虚云脚步顿了顿,继续向前走,说“你等我做什么?” 许明致说我姐姐被他们害死了,我要替她报仇。 虚云温柔的说:“你想让我帮你杀了他们吗?” 许明致咬紧牙口,说:“不!我要亲手杀了他们!” 虚云笑道:“那我帮不了你。” “你可以!哥哥,他们让我出去送消息,只要你帮我,我就告诉你人在哪里!” 虚云缓慢收起笑容,道:“小朋友,你很聪明,对吗?” 小孩眼睛闪烁着柔黑的光,片刻后才说:“对。” 虚云拇指揩试小孩脸上的蛇鳞,温和道:“那你要如何让我相信你?” 许明致紧紧攥着虚云的道袍,虚云能够感受到他羸弱的身体细微的颤抖,这如果是演的,这小孩也太了不得了。 小孩哑声说:“我告诉你,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你再选择信不信我。” 青蛇泪 下课铃响了有一段时间了,四周的小朋友陆陆续续背起书包回家,渐渐的,窗外的夕阳悄悄爬上教室外的柏树,一个小小的背影孤零零的趴在课桌上,躲进树荫里。 “许明致,回家啦--” 许明致抬头,露出课桌下的手机,里面的小人跳了几下嗝屁了,手指拨弄几下,把手机放进书包,许明致这才眯着眼睛看了一眼门口,他姐就站在门口叉腰瞪着他。 “好啊你,又在学校打游戏!”许倩拉了拉书包带子,头上的马尾随着她的动作甩动,“还不快点!回家还要给你做饭呢!” 许明致不情愿的挪着步子,小声说:“我还不如点外卖....” “啊?说什么?大声点!”许倩凶巴巴的说。 “没什么,”许明致说,“家里没米了,你记得吧?” 许倩愣了一下,“对呀!差点忘了,一会路过超市你记得再提醒我。” 许明致在心里说了一句“猪”,面上乖乖点头。 买好食材,姐弟俩走进电梯,短暂的沉默,许明致低头玩消消乐,不经意的问道:“爸爸今天回来吗?” 电梯门开了,有人走进来,许倩按住开门键说:“不回来了,说要开会呢。” 进来的是个男人,不高,没啥威胁,许明致仰头看着对方的后脑勺,也不再多问,继续看手机,忽然,手机界面上跳出一个对话框。 zz同桌:今晚玩神魔呀,郑圆圆也玩呢 是小许啊:.....不了,作业没写完 zz同桌:明天写啊!圆圆说借我们抄呢! 是小许啊:玩不了 zz同桌:啊!为什么啊! 是小许啊:我姐会检查,不写作业她会拔掉路由器 zz同桌:.......哭泣jpg,太过分了! 许明致忍不住笑了,收起手机,看了一眼电梯上方的银屏,还有一楼就到了,按钮上只有数字12是亮着的,刚进来的这个男人和他们一层楼,看来是邻居。 很快,电梯打开,男人按住开门键,让许明致两人先进去,许倩提着东西,又背着书包,笨拙的转身,冲男人感谢的笑笑,就在这时,她的笑容凝固在脸上,购物袋重重的掉在地上,几个洋葱咕噜滚到许明致脚边。 许明致微微蹙眉,对姐姐的冒失感到无语,他捡起脚边的洋葱,抬头看姐姐,却被她眼中的惊惧吓住了,许明致的眉头皱的更紧,小声说:“姐?” 许倩猛的颤了一下,胳膊上卷起一层疙瘩,她屏住呼吸对许明致勉强的笑了笑,把购物袋捡起来,余光瞥见许明致正想回头,许倩感觉自己魂都要被吓散了,她赶紧扶住弟弟的肩膀,将他往前推了一步,说:“你先去开门,我的手痛死了!” 许明致手里抓着洋葱,还没来得及放进袋子里。虽然觉得许倩的表情有些奇怪,却没有多想,他把洋葱放回袋子里,这过程中许倩一直推他往前面走,就好像后面有什么恐怖的东西在追赶他们一样。 快走到转角处时,站在电梯的里没有动作的男人突然开口,“两个小朋友在家里要记得关好门啊,呵呵呵.....” 许明致倏地扭头,许倩却比他更快,抬手捂住他的眼睛,许明致静了片刻,一把抓住姐姐的手,将她拉近自己,慌忙从书包里掏出钥匙,那人已经从电梯口出来,许明致听见他一步一步的往自己这边靠近。 他居然住在自己的对面! 拿钥匙的那只手刹那抖得不成样子,死活插不进孔里,许倩握住弟弟的手,这才插进去,关门的那一刹那,许明致背后都湿透了。 两人站定在门口,直到听见对面的关门声后才敢大口呼吸。 许明致惊慌的看着许倩,看见姐姐全身都在发抖,忽然就流泪了,看见这样的姐姐,许明致反而不怕了,他上前把门反锁,拉许倩进屋,把食物放进厨房。 许倩呆呆的坐在沙发上,一副丢了魂似的样子。 “姐,你刚刚看见什么了?”许明致坐在她旁边问。 许倩缓慢回头,身体还有抖,她说:“明明,那个人就在我们隔壁,怎么办,我好怕.......” 泪又滴了下来,许明致扯了张纸,递给许倩,又问:“你看见什么了?他拿刀还是拿枪?他手上有血?还是别的东西?” 许倩摇头,哑着嗓子说:“他他像蛇,他的舌头好长,还分叉,我看见他在舔舔自己的手.......还有他的脸上,好多好多鳞片,吓死我.......” “像蛇?”许明致不太相信,“会不会眼花了?” 许倩想摇头,但想想又觉得可能真是眼花了,哪有这样的人,于是说:“他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他听到我们说的话啦?” 许明致没说话,想了会说:“打电话给爸爸,让他今天回来吧。” 许倩终于放松一些了,她倒了杯水喝,说:“爸爸昨天和我说要出差三天呢,这次谈的单子很大,推不了。” “那叫......叫谁,”许明致说。 许倩摇头,吸了口气,说:“谁也不叫,现在工作日,叫谁都是麻烦人家,算了,可能是我看错了,我去煮饭。” 许明致刚想摸出手机玩会,许倩回过头,凶道:“去写作业!” 晚上睡觉的时候,许明致惦记着电梯里发生的事,他一遍遍回忆细节,那个人离他最近,但因为比他高太多,许明致只能看见这个人的腿和手。 迷迷糊糊的,有什么东西总有些违和感,但许明致想不起是什么。 七想八想,很快入睡,半睡半醒间有人捂住他的嘴! “唔?..........唔唔!” “嘘........” 微弱的手机光亮起,映照到许倩苍白的脸,以及惊恐的双眼,许明致瞳孔一瞬间缩了缩,他抓住许倩捂他嘴的那只手,示意自己不会出声。 许倩松开他,低头打字,片刻后拿手机给许明致看。 --有人进家里来了! 许明致这会真的吓到了。 他夺过手机,噼噼啪啪的摁道:“怎么回事?是不是爸爸回来了?” 许倩摇头。 许明致果断决定报警。 刚要拨电话,许倩一把按下他的双手,在手机上打道:“那个人在房间门口,不可以发出声音!” 许明致跟着紧张起来,“锁门了吗?” 眼泪从许倩脸颊滑落,她点头,抢过手机-- “外面的门我也锁了,可是他还是进来了!,明明,我好怕,,他看见我进来了,怎么办!怎么办!!我给爸爸发消息了,还有二叔,我叫他救我,二叔刚刚给我打电话,被他听见了,我我一急就挂了......” 许明致:“二叔肯定会来救我们,姐,冷静!你看清外面那个人的长相了吗?” 许倩使尽点头,“他就是电梯里那个人,他的舌头是岔开的,很长.......他还在地上爬,就像蛇一样!” 许明致沉默地盯着门口,忽然从床上爬起来,摸上书桌,举起空调遥控器,滴的一声,刺破寂静的深夜,不期而至的是一声轻轻的敲门声,随后空调嗡嗡启动,一阵阵的冷空气喷出来,敲门声突如鼓点一般落在两人心口。 许明致擦干手心的汗,心脏跟着打鼓。 现在只能赌一赌了,许明致房间的门是较为牢固的实木门,如果外面那个人是一般人,那么他暂时破不了门,如果真像许倩说的外面那个人是蛇人,而蛇在低于10c必然会冬眠,许明致刚才已经将空调调低到5c,应该能震慑外面的蛇人! 两人退到空调下面,随着温度逐渐降低,两人胳膊上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许明致举起手机,发现门下方的木头随着敲门声一点点的碎裂,一节鲜红的软肉倏地从门的外侧穿进,那看似安全牢靠的钢木门顿时四分五裂...... 一切来得这样快,许明致眼睁睁看着许倩被那节看不见的红肉卷走,手机跌落在地,眼前忽而暗下,耳边清晰的响起他姐姐痛苦的呼喊,以及无法忽视的吞咽声。 光线太暗,许明致只能看见一条成年男性尺寸的巨蟒缠在她姐姐身上,他找不到蛇头在哪里,可能,藏在他姐姐的颈窝里。 蛇放过他了,那个男人,当着他的面化身成一名男性,许明致举起手机光直射他的眼睛,男人觉得刺眼,眯了眯眼,冲许明致怪笑,许明致只觉得遍体生寒,下一刻,男人却大摇大摆的走了。 ---------- 虚云坐在许明致旁边,昏暗的灯光打在许明致的蛇尾上,鳞片反射浅浅的青光。 这孩子身上已经有妖气了。 “你许了什么愿?” 许明致伸出小小的手整理好袍子,盖住蛇尾后,毫不在意的说:“我要我姐姐活过来。” 虚云轻声道:“你知道人死不能.....” 许明致打断他,说:“我知道,那又怎样?我只有这一个愿望,意外的,佛魔接受了。” 许明致笑的灿烂,摸了摸自己的尾巴,仿佛已经习惯它的存在。 虚云认真的看着许明致,说:“这个愿望不可能实现,人死之后,魂魄会经阴差勾去,去地府转世投胎,就算有一天许倩站在你面前,那也不再是她。” 许明致握紧拳头,眼圈不受控制,慢慢红了,“大哥哥,你教我法术吧,反正我也做不成人了,妖怪是不是能活的久一点?我想再见姐姐一面,哪怕是转世也好。” 虚云坐立如松,赤蛟绳缠在他的发上,另一边线头却缠上了许明致,蛟与蛇其实是近亲。 许明致试探性的抓住虚云的袍子,触感是这样真实,许明致感觉踏实多了。 就在前不久,这位道长像传闻中的谪仙一般突然闯入祭坛,他是那样高高在上,而自己是这样的不堪入目,原以为他是来将自己这群妖人一锅端的杀神,他却没有杀一人,不仅如此,这位仙人居然肯弯腰将这样的自己抱在怀里,纵使心中有百般衡量计谋,最后都烟消云散了。 许明致紧张的说道:“道长,是嫌弃我吗?” 虚云怔了怔,轻拍许明致的手,道:“叫我虚云即可,这件事过后,若你还活着,我便教你。” 许明致这等生了蛇鳞的许愿人,名义上是信徒,实则为祭品。信徒许愿为因,无心为其实心愿为桥,信徒成为祭品才是最终的果。而这个果一定和青蛇有关,无心最终的目的恐怕是为了复活青琅。 虚云将一节赤蛟绳系在小孩的手腕上,再弯腰将他背起来,心里想的却是无心,他原猜想信徒变成祭品的转折点,就在完全化蛇上,而信民成为祭品最终归途就是一个死字。 如今看来,依照这个小孩说的,对他姐姐行凶的那人分明完全化蛇 ,不仅没有变成祭品,还活的好好的,而且靠吸人血保持人形。 简直像恶妖。 恶妖,是指那些道行低无法维持人形、只能靠食灵肉增长妖力的妖物,一般修士遇到恶妖都是除之后快。 虚云问道:“你们这些组织可有名字?” 许明致说:“有,叫青莲教,听起来是不是很像邪教。” 虚云笑道:“难道不是邪教?” 许明致噗嗤笑出声,老气横秋道:“是啊,是邪教,道......虚云--” 虚云嗯了一声。 许明致难以启齿,断断续续地说:“我吸过人血,吸过....很多次,我其实不干净.....” 虚云沉稳的踩在石阶上,金曈映照出群山云海,深夜中藏着一座辉煌的寺庙,他说:“我知道,但还是谢谢你告诉我。” 脖颈处传来微妙的疼痛感,像被蚊子盯了一下,远山泄露一丝灿金色的光芒,像一柄无双利刃刺穿黑夜,带来的一线生机,背上的少年在这一线生机中彻底蜕变成一条幼小的青蛇。 云山庙的三千石阶上一路繁花盛开,一滴泪轻轻的滴落在火艳的花瓣上。 许愿 踏上最后一层石阶,脖颈的牙洞已经不再滴血,虚云微微侧目,台阶下的那片赤花海开的正好,眉头不自觉的蹙起。 想起不好的记忆了。 虚云挥了挥衣袖,石阶上的赤花顷刻间化为乌有。 龙血又名万灵血,一滴龙血万事皆灵,龙血只要一沾外界的天地灵气,就会生成成片的万灵花,不同的龙族种出来的万灵花的形态功效皆不同。在天界龙族为至尊,很少参与战斗,故而他们的血灵花的形态功效也成了辛密。 虚云较为了解的只有弟弟龙蘅,他的血开出来的是一朵朵银色的凤凰花,有别于凡间火红色的凤凰花妖艳,蘅儿的凤凰花尤为高洁祥瑞,具有很强的治愈能力,对虚云的业火也有一定功效。 虽为一母同胞,虚云的血灵花,花瓣极艳,红极必妖,似花似叶,亦真亦假,他的血灵花世间无处可寻,就连见识最广的北斗仙君,也说在这三界从未见过这样儿的花,若是见过,绝不可能忘。 样貌妖异也罢,连种出来的花也妖艳,生来不详也罢,连养出的血灵花也带有强横的杀伐之力,旁人吃了龙血连绵益寿,脱胎洗髓,若是误食了虚云的血,只怕会五脏俱焚,经脉逆行而死。 虚云抬起手,掌心躺着一枚红茧,赤蛟绳圈圈绕绕将小青蛇缠的密不透风,虚云的龙血在青蛇的命脉中乱窜,若是没有赤蛟绳的妖力拉扯着,恐怕这刚化形的小蛇顷刻便要爆体而亡。 天很快大亮,云山寺隐于群山烟雾中,显得有几分迦蓝之意,虚云收手,几缕黑烟从指缝溜出,落地成了名身着黑甲的少年。 少年单膝跪地,头微低垂,细声道:“殿下。” 虚云瞧着黑曜单薄的身子,当初他与黑曜一同在苏河的将军府长大,黑曜属蛟类,长的还比他快些,现在的他却永远都不会长大了。 思及此处,心里不禁软了些,虚云道:“赶紧起来,你做的很好,身体感觉如何?” 黑曜有些惶恐,忙站起来说:“属下不打紧,只是属下不知......不知殿下为何要赐龙血给这个孩子......” 黑曜目光落在虚云的掌心。 虚云闻言一晒,意味深长的说:“他既想拜我为师,若这点苦头都吃不得,便也罢了,此外,我另有打算。” 黑曜欲言又止,忐忑道:“属下若是牵制龙血,恐顾及不到殿下的安危。” 虚云捏捏手里的铜钱,原先有三枚,现下手里只有两枚了,黑曜也看向那精亮的铜钱,先前与魔婴龙离湘斗法,折损了一枚铜钱,若这一次在毁一枚,殿下就维持不了人身了。 黑曜想劝。 虚云食指碰上嘴唇,示意黑曜安静,黑曜只得拱手,化作一缕黑烟钻进赤蛟绳中。 虚云回首眺望远方的青蛇桥,随手画了一道隐身符,越上云山寺的屋顶,只见两名僧人披着大衣,匆匆推开寺庙的大门,两人此刻正停在虚云方才站着的位置。 一名僧人面路喜色,两撇倒八眉扬的高高的,他指着青蛇桥说:“大祭司,真主的妖妖妖丹修复成功了啊!” 另一名僧人狠狠瞪他,“闭嘴,小点儿声!” 他眯着眼睛望着石阶,道:“好强的龙气,我怎么瞧着咱们庙里的龙气比昨天强了好多。” “害!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倒八眉的和尚越说越兴奋,“昨个儿我侄子带着妖王和真主来寺里烧香,妖王当年和佛魔大人打架,就是在咱们里院儿受的重伤,流了好多龙血,都藏在这地底里呢,肯定是他昨天来的时候把这龙血激发出来了!” 大祭司摸了摸下巴,说:“好像有点道理,你那侄子叫啥?” 倒八眉说:“姓闻,叫闻新野,长的高高大大的,特帅!” “噢.....想起来了,”大祭司嗤笑道:“你长得这么磕巴,大侄子倒是人模狗样的。” “嗨,那是我姐长得好...” “别说废话了,通知下去,可以开始行动了。” 待二人走后,虚云从屋顶上跳下来,抬头望了一眼碧绿苍穹,那些看不见的黑线此时正不知不觉地混入其它东西。 鱼已经咬住钩子,该是时候收网了。 ---- 四大家听号令,云集金山,温久将他们分别派到各处看守青莲教的据点,刚刚接到消息,祭坛里的信徒陆续妖化,开始袭人。 温久镇守的祭坛也不例外,几十名信徒就像受到暗示一般,忽然变成一人粗的蟒蛇,鳞片墨绿,口吐异火,几十条大蟒围住温久,原本宽敞的祭坛也显得拥挤起来。 温久瞳孔转变成赤色,身法快似残影,躲过蛇尾的多方夹击,手指不自觉摸上龙骨,欲将眼前这些恶妖一刀斩杀。 想归想,温久还是克制住杀意。 他一手拍飞袭向脸颊的蛇尾,余光瞟见一人躲在不起眼的角落里,那人也在关注这边,两人目光接触,原来是那位国字脸的大祭司。 温久勾了勾嘴角,朝大祭司的方向走去,温久每走一步,冰霜便冻住祭坛一尺,待温久站在祭司面前时,整个祭坛已成了偌大的冰窖。 数十条巨蟒也被冻成冰柱,大祭司被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惊惧之前眼皮还是打架,看着就要睡过去。 温久蹲下来,拍拍他的脸,说:“醒醒。” 大祭司被他扇醒了,下一秒却两眼一闭又睡了。 温久回头,见这群蟒妖气冲天,下颚已有妖丹,怕是已经算不成人,就算化妖了,也还是见不着他们头上的黑线。 瞧不出端倪,温久只好先将趴在地上冬眠的大祭司提起来,打算去其他祭坛看一看。 路经祭坛中心,无心的木像安静的站在那里,温久停下脚步,静默片刻,温久抬手将大祭司冰住,忽然冲着无心说道:“南无阿弥陀佛,佛魔无心,佛佑我心,本神祈愿,天宫太子虚云此生只能死在我手里。” 一根黑线连在温久身上,他的神思在那一瞬间变得缥缈--- “龙骨碎了!战神败了!九重天欲亡我三界!!” 一名苍发老者匍匐在地上,嚎啕大哭,“魔族践踏我仙宫,魔尊灭我业火,我的仙童,我的丹药,我的太子殿下!这世间还有何人能拦的住你! --- 兵荒马乱的大殿上,苏河靠在殿中的角落里昏睡,他太累了,神元消耗太大,再不休息可能真的要以身殉道。 黑发金眸的少年守在他身边,此时的苏河灰头土脸,战甲破破烂烂,明明已经陷入昏迷,却还紧紧握住虚云的手。 虚云将苏河的战甲褪下,替他舔伤口,他轻声说:“苏河,你不会输的,我不会让你输的......” 苏河眼皮抖了抖,听见了,但他太累了,真的太累了...... ----- 天帝沉默的许久,道:“还能打吗?” 苏河提起精神,说:“能。” “能赢?” “能赢。” ----- “将军打了尽半月,我们已经快退到诛仙河,诛仙河可是创世神同龙骨一块留下来的,你说你还能打?龙骨被你打碎了,现在诛仙河也要因你而丢了吗?” “天帝陛下,依小仙看,咱们不能再打了,,魔尊膝下两名魔将已被龙骨斩杀,现下看来勉强算两败俱伤,如今我们应当效仿人间皇帝,卸甲和谈!” “不行,”苏河深吸一口气,斩钉截铁道:“龙崆已入魔道,不踏破仙宫他不会罢休,丢兵卸甲就是死路一条......” “败兵之将,休要多说!” “依你之言,又当如何!待到诛仙池沦丧,我等何颜面对创世神!陛下--” “竖子!还我仙界龙骨!” “苏河,承认吧!是你败了!” ....... “他没有输!” 苏河猛地睁开眼睛,大殿之上忽然出现成片成片的妖异赤花,如海浪一般涌上凌霄殿,天帝倏地站起来,寒声道:“万灵花!” “万灵花,是龙血!” 众仙喧哗,连天帝都坐不住了,而苏河只是紧紧的盯着门口。 只见一抹红色闯入视野,若不是那一头及地鸦发,对上那双灿金的眼,苏河还以为是从哪里飘来一朵艳色血灵花。 虚云捧着血淋淋的龙骨,冲苏河双膝跪地,龙骨淬着一丈高的黑红色业火,衬着他苍白的脸,嗓音低沉,气势锐不可当,“龙骨在!业火在!将军必胜!” ----- 温久伸出手,仿佛抱住了花海中的那个红衣少年,慢慢睁开眼,仙界的一切早已消失,龙骨不知何时被温久抱在怀里。 再抬眼,赤瞳中呈现一个全新的世界,那些被他冻住的青蛇,头顶处都牵着一根黑线,原本在下颚的蛇丹居然出现在头顶的黑线上! 黑线像是连通某处的管道,正吸住信民的蛇丹往外运送,若非温久许愿,那么他就看不见眼前的这一幕,等蛇丹被黑线运走,就算温久他们时候发现,也只会认为有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取走蛇丹! 好计谋啊,秃驴! 温久顺着蛇丹追到外面,眼前的景象更是令人心惊,漫天的黑绳如飞舞的黑色曼巴蛇,衔着数万蛇丹游向同一处--青蛇桥! 兄弟 方才旬日东升的天,顷刻黑了下来,有种山雨欲来的味道。 虚云跟在两位僧人后面,见他们进了偏房,房间下果然有暗道,到了下面,远远的看见八个人端坐在八个方位,都是穿着袈裟的和尚。 和尚们周身环绕着浓郁的魔气,魔气全部凝聚于法阵中央,虚云眯了眯眼睛,透过层层魔气看见一个白色的事物,有棱有角,巴掌长..... 虚云静了好一会,差点以为是胞弟龙蘅的角。不过这龙角周围混杂着妖气,不会是血统纯正的龙,那只能是白乾的半截龙角。 这倒是稀奇,他竟不知白乾什么时候化龙了。 再看大祭司,他走向一片花丛,蹲下来摘了一朵花,低头瞧着什么,虚云这才注意到四周其他的东西,这地下生了许多白色的花,极素,不太引人注意。 前有龙角,又出现了花,虚云不禁怀疑,这花是否为佛魔无心和白乾万年前一战留下来的血灵花。 忽然,大祭司摘下的那朵白花被法阵吸了进去,大祭司搓了搓拇指,围着阵法走了一圈,说:“成了,等着地下的龙血被真主消化了,咱们吃斋念佛的苦日子就到头啦,哈哈哈哈.....” 大祭司的笑容还挂在嘴边,面上刮起一阵劲风,吹的他的僧袍鼓的老大,他还来不及纳闷,这山里头好大的风呐!回头便看见大片的血灵花迎风烧了起来,片刻变成一把灰。 大祭司觉得那火烧的不是花,而是他自己,他嘴角僵硬的扯着,正想发火,只听身后的同伴又惊呼起来,指着他,“龙角不见了!大祭司!你做了什么?” “我?”大祭司指着自己的鼻子,说:“我能做什么?我他妈刚刚就摘了朵花!” 龙角都被偷了,他们再维持法阵也没用,八个和尚撸起袖子要擒拿大祭司和倒八眉,倒八眉吓得四处躲,大祭司有苦说不出。 虚云乐的在一旁看戏,若不是手心里的小青蛇时不时的顶他的手心,虚云还想再看一会。 和尚们正用绳子将大祭司捆牢实,虚云打了个响指,时间像是停止了,八个和尚一动不动,绳子还未打结。 大祭司愣了一下,扭动几下,见没人出声,便麻溜的挣脱绳子,想跑,忽然有人抓住他的肩,说:“哪儿去呀,大,祭,司? 大祭司余光瞅见一角白色的衣袍,鬼喊鬼叫道:“佛魔,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龙骨去哪里了!不是我偷的啊!” 身后那人轻笑一声,将他往后扯了一把,说:“是不是这个?” 那节龙角好端端的躺在这人手心里,大祭司松口气,“没丢就好,没丢就好.....” 大祭司想回头,虚云却卡住他的后颈,说:“不要动,你且答我的话,答好了,我便饶了你,答不好,我便让你像那花儿一样,变成一把灰,如何?” 大祭司抖若糠筛,巍巍颤颤的说:“你你你不是佛魔.....你要问什么,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 虚云食指亮起一撮黑红色的业火,吹了吹,火舌舔着大祭司的脸,周身魔气被烧的滋滋作响,大祭司猛的激灵一下,虚云装没看见,可惜道:“啊?你什么都不知道?那你没有用了啊。” 大祭司想起那片已经化成灰的花,吓得肝胆俱裂,忙说:“知道知道,仙仙仙人,您尽管问,知无不言!” “很好,”虚云松开大祭司,礼貌的替他整理衣襟,方才问:“你们要这血灵花有何用?” 大祭司不敢看虚云真容,只低着头,低声下气的说 :“血灵花可以修复筋骨丹脉,昔日妖王白乾被我家佛魔....呃,被佛魔捏碎妖丹,震碎筋脉,只花了半年就能走能跑,佛魔猜想应当是他的龙血发挥的作用....” 虚云若有所思。 大祭司抬头偷看虚云的脸色,这一看便怔住了,果然是天人之姿。 虚云冲大祭司笑了笑,引得大祭司一阵口干舌燥,越发不敢看虚云,说:“当年真主自爆妖丹将大水引入地坑,才有现在的西湖,真主的肉身就在桥上,内丹分散在湖底,佛魔用妖王的半截龙角镇在湖底,保护真主的肉身妖丹不散,只为今日复活真主.....” 虚云却问:“你们取足妖王的龙血即可,为何要拿这么多信民的妖丹?” 妖丹于妖而言,是不可或缺之物,没有妖丹的妖就是没有思想的畜生而已。 大祭司说:“真主现在的妖魂寄生在一具尸体,要想让他的妖魂回到原来的身体上,只有原来的身体变得足够强大,才能自然而然的把妖魂吸回来,而妖族互相吞噬同类妖丹,是最快的提升方法。” 前因后果全串起来了! 大祭司瞧仙人脸色变得十分难看,生怕他迁怒自己,两腿一软跪了下来,求饶道:“仙人,道长!我知道的我都说了,其他的咱也不知道了,您饶了我吧,我头上还连着魔佛的因果线,今天背叛佛魔,他不会放过我的,求您救救我!” 虚云知他说的都是实话,语气也不再冷漠,道:“我的火烧不断你头上的线,你且说说这线有何牵制作用,我了解一二,才好替你想法子。” 大祭司忍不住哭起来,说:“这因果线除非我死,不然是断不了的,我也不知它有何什么作用,但您要救我,我现在是您这一边的了!” 虚云被他哭的心烦,手心的青蛇一直在乱动,道:“我知道了,别哭,我现在想办法。” 不等大祭司说话,虚云一手将他敲晕,而后查看许明致的情况。 赤蛟绳将小青蛇牢牢圈住,有什么东西正试图冲破红绳的束缚,虚云朝赤蛟绳上注入灵力,黑曜这才堪堪维持人形,虚云扶住他,问:“我的血进入他的妖丹力了吗?” 黑曜魂体变得半途明,有些摇摇欲坠的脆弱感,他说:“属下无能,小孩的妖丹太弱,恐撑不住.....” 虚云目光扫向小蛇,忽而想起手上这半截龙角,他掰开一点,捏成粉末,又将刚刚偷来的白色血灵花掐出汁水,揉成一颗丹药喂给小青蛇。 黑曜脸上全是震惊的表情,他呐呐道:“殿下不是把它们烧了吗?” 虚云被他的表情逗乐了,说:“你傻呀,血灵花是什么东西?我怎么会随便烧了?刚刚只是个小小的幻术而已。” 黑曜心道,您烧自己的血灵花不是半点都不心疼吗? 丹药入口就融进许明致的血肉,这条小青蛇眼见的速度长大,它的妖丹原本一直抗拒虚云龙血,现在竟然眨眼间全吸进去了。 这只能说明,白乾的龙角能吞噬他的血。虚云心里升起一股怪异感,不过他没时间深思,命令黑曜收了赤蛟绳。 虚云提取晕倒的大祭司,闭目,道:“叨扰,借用一下你的眼睛。” 大祭司忽然睁开眼睛,虚云借助他的眼,看见许明致的妖丹正沿着他头上的黑线快速的飞往青蛇桥,不仅如此,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就有近十颗妖丹被青蛇吞噬。 虚云忽然叹气,来回走了几步,心道没别的办法了,他掐了个决,嘴唇微动,下一秒,耳边的世界变得格外安静。 等了一会,有个极好听的声音在耳侧响起-- “兄长?” “是我,蘅儿,近来可好?” 龙蘅那边又安静下来,过了半晌才说,“我很好,只是太久没有听见兄长的声音,蘅儿很想念兄长。” 虚云不知如何接话,他确实很久没有同弟弟说过话了。 “兄长现下在哪?” 虚云说:“我在.......人间。” 龙蘅又沉默了,虚云知道他担心自己,但不知道如何与他交流,只好跟着沉默。 两人都不说话,龙蘅却先笑了,说:“兄长要找我借什么?” 虚云有些不好意思,道:“这都瞒不过你,我们家蘅儿真是聪慧。” “兄长谬赞了,这并不难猜,”龙蘅听起来很高心,他说:“我别的长处没有,就爱收集宝贝,兄长要什么,尽管说。” 虚云说:“我想借镇妖塔一用。” 龙蘅放下卷轴,嘴角含笑,打趣道:“哥哥虽然一直呆在龙衍山,却知天下事呢。” 虚云听他叫自己哥哥,不仅放松下来,笑着说:“谁不知道,前些日子托塔天王与你下棋,输光神元,不敢赖账,只好将他的镇妖塔放进你的小金库一百年。” 龙蘅无所谓的说:“我的小金库就是哥哥的小金库。” “好了,事态紧急,就不与你多说了,”虚云向前探出一只手,撕开空间,将手伸到龙蘅面前,龙蘅看着眼前这只手,久久不动。 “蘅儿?” 龙蘅握住虚云的手,轻轻嗅了嗅,叹气道:“哥哥手上有香味儿,好甜。” 虚云:“.........” “方才摘了花,大概是那时候留下来的。” 龙蘅说:“这花成精了,还生了妖气,摘它多可惜。” 虚云顿时感觉不太妙,再这样下去龙蘅必要猜出什么,他皱了皱眉,沉声道:“蘅儿,兄长知错,下次不这样了。” 龙蘅不再说话,掌心顿时落入一枚沉甸甸的事物,虚云收回手,镇妖塔便出现在视线里。 黑曜有些惊讶,“天王的镇妖塔,殿下你找二殿下要来的?” 虚云没有回他,因为龙蘅还在与他说话。 龙蘅:“兄长什么时候来看我。” 虚云说:“我进不去南天门,是你来看我才是。” 龙蘅改口道:“那我什么时候能去看兄长?兄长龙魂不在龙衍山,伤怎么养的好。” 虚云淡淡道:“反正养不好了,倒不如随便了。” 龙蘅说:“兄长这样说,我很难过。” 虚云自知失言,龙蘅可怜巴巴的语气,让他想起小时候母上不准他兄弟俩见面,龙蘅就成日趴在窗口,眼巴巴的望着,等虚云偷偷带他出去玩。 虚云不禁露出微笑,哄道:“蘅儿乖,等你看完桌上的卷轴,就可以去龙衍山看我,我必然在的。” 龙蘅看着案桌上堆满的卷轴,苦笑道:“一言为定。” ※※※※※※※※※※※※※※※※※※※※ 龙蘅是兄.丧心病狂控.哈哈哈 完璧 温久追出祭坛后,才知道,不仅天上大变样,地下也乱的不行,金山街道上出现许多青蟒,一见温久便像疯了一般冲他游过来。 幸好现在气温低,脚下全是厚厚的积雪,温久只需稍微调动真元,,便能将它们冰封,一路下来倒也轻松,飞掠至一片巷口,忽然听见深处有吞咽的声音,温久抬掌运起真元,将一片房区击碎,砖墙倒塌后,看见数十条蟒蛇圈住房间里的人,正食人血肉。 被袭击的一家人里,有些已经彻底断气,有些被咬住脖子、濒死之际小腿小幅度抽搐,温久抽出龙骨,朝着扑向他的巨蟒挥出一剑,剑意瞬间没入蛇鳞,视野里的所以巨蟒都被一道切断。 温久握紧龙骨,心里并不轻松。 四大家的人都被他调去镇守祭坛,那些信徒道行更高更不好对付,他们现在恐怕也是分身乏术,没想到金山市井中竟还藏着这么多巨蟒。 可他不能被绊倒在这里,耳畔穿来越来越多的尖叫声,吞咽声,骨头断裂的声音,温久扬起手中的龙骨,黑红色的业火随着他的心意熊熊燃烧起来,他调转剑尾,直指青蛇桥。 温久目光凝顿,杀心已起,就要冲着青琅的真身、桥上的青蛇当头劈下,这时,不知道从来飞来一颗佛珠,如弹药一般锤在龙骨侧面,温久险些将龙骨脱手。 原是乌云密布的天气,忽然天际亮起一抹金色,金光之下袈裟翩翩,耳边有人轻颂佛经,温久眯了眯眼,提剑就捅,管他来的是谁。 “阿弥陀佛,将军神威不减当年。” “和尚,又在作妖。” 短短瞬息,两人已经交手几个来回,业火擦着无心的僧袍,就是碰不着他,明明看见捅进去了,眨眼功夫又被他躲过。 金光越来越盛,隐约有取代太阳的有意思,无心分心看向天上,游刃有余的他忽然就变了脸。 “苏施主,贫僧请你们来看戏,不是叫你们来毁我的戏台,”无心偏头躲过龙骨,一掌拍向温久的脑门,温久之后向后退一步,下一秒又杀了过去,仿佛不死不休。 温久没什么感情的说:“你是怕我毁了那你的戏台,还是怕我杀了你的花旦?” 无心闻言笑了,道:“都是吧,施主杀伐太重,当心连累身边人。” 温久说:“我罪孽深重,我自己担着,与旁人何干。” 无心却说:“这世界多管闲事的人多如过江卿,你是,我是,那赤龙也是。” 温久转动龙骨,挽起剑花,业火燎原,将无心围在火圈中心,他冰冷道:“闭嘴。” 无心低头笑了,“当年若没有太子亲手挖了自己的龙骨,我主恐怕已经入主仙宫,现在还哪来的这片盛世景象。” 握住龙骨的手,轻微的颤抖,一把火仿佛从手上一路烧上丹田,仿佛有魔音在他耳边轻语,这是虚云的力量,虚云的业火,是虚云为了他,抽了自己的骨! 温久眯着赤瞳,危险的睨视无心,“我要杀光你的戏子,让你亲自登台。” 随着话音坠地,天际的金光达到最盛,耳边的惨叫声竟然弱去不少,一条条巨蟒同时升天被吸入金光中,像无数块青铁被吸进磁场,温久抬眼看过去,青蛇桥之上,居然出现了堪比一座城池一般大小的金塔。 托塔天王的镇妖塔! 已经惊动天上的那位了吗? 无心双手合十,显露杀相,不急不缓的说:“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这就是将军以身殉道后,选择以凡人之躯活下来的原因吗?” 温久盯着镇妖塔前的那抹白色,忽然心火被浇灭了,他冷淡的说:“大道?那有这么伟大,我只是为了一己私情。” “情?”无心轻轻念道:“真好啊,真好啊。” 温久拔起龙骨,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再次交锋,温久余光瞟去,发现虽然有镇妖塔,但青蛇的数量太多,任有数不清的蛇丹被青琅的肉身吞噬,也不知道唐纣那边怎么样了。 忽然,温久感觉桥上的那座化石好像动了一下! 这时无心祭出一掌,低声说:“青儿吸了妖王那么多血,又积累了几百年香火,就算蛇丹不如计划中那样多,也够她醒来了。” 温久必须阻止青蛇复活,以这样罪业深重的方式重生,前所未有,如此违背天理伦常,必定引来九天雷劫,届时别说金山,就说温久当年布下的结界,都不知道能不能顶得住这雷劫。 无心这是想要一石二鸟,运气好的话,既能破了战神苏河布下的结界,又能替青蛇当下雷劫,真是老奸巨猾。 无心纠缠不清,温久越急,他越黏人,正处胶黏之际,有人唤了他的名字。 女孩儿的声音,是苏晴。 温久忽然松了口气,四大家唯独苏家家主至今尚未到场,原来,来的竟然是苏晴,那就是说鬼王也来了。 果然周围百米出鬼气森森,鬼王幽渡正站在苏晴身后,硕大的熊猫眼看起来格外颓唐,他低哑道:“你去,我来对付他。” 温久提起龙骨,冲幽渡点了点头,足尖快速掠至青蛇桥,无心再无心力拦他,万年不迈出幽州的鬼王站在面前,还不知是深是浅前,谁敢轻敌。 温久停在桥上,伸手去拽因果线,这线穿过他的手,伸向青蛇的下颚,下颚处的蛇丹若隐若现。 因果线连因果,除非因果了,否则断不了,难道温久真要一刀砍了青蛇的脑袋,才能终止这场闹剧吗? 这一切青蛇并不知情,它还曾为天下苍生碎了自己的妖丹,这样的善妖,真的连一具全尸也留不下吗? 是时,又一颗蛇丹当着温久的面融进青蛇的下颚,温久举起龙骨,心里已经有了决定。 就在劈下去的那一刹那,虚云的声音忽然出现他的内府-- “哥哥,青蛇已经也有了大妖修为,无心将它所有妖力集中在妖丹上,就算你毁了青蛇的肉身,也是徒劳,青蛇的内丹现在尚未完全修复,西湖之下有半截龙角,毁了它,一切都结束了。” 温久将龙骨缩小成拇指大小,只身跳入西湖。严冬十分,湖面冰雪未化,温久潜入湿冷的湖底,四处青光粼粼,青蛇内丹的位置似乎在不停变化,温久只好按照原计划寻找龙角。 搜索了一圈却并无发现,虚云的声音再次响起,“哥哥,找不到吗?” 温久嗯了一声,继续清楚干扰视线的水草。 虚云说:“我这里有另一半龙角,两半龙角靠近后说不定会有反应,我传给你,只是我如君要维持镇妖塔,打开空间门的灵力损耗太大,可能只能维持一小会儿,哥哥你留神接住。” 温久说好。 虚云真是实打实的行动派,话音刚落,龙角就送来了。 温久将这节如珊瑚一般的龙角抓在手里,忽然远处出现一闪一闪的白色微光,与手中的龙角遥相呼应。 呼吸之间,两节龙角都握在温久手里,光芒陡然变强,龙角合二为一变成完整的龙角,就在那一刹那,温久被拽进一段记忆里,独属于妖王白乾的记忆。 囹圄 整个世界仿佛处在动荡中,真真假假不甚分明,温久缓慢的睁眼 ,入目是荒芜的大山,四周杂草丛生,看不见一点绿色。 仿佛尘埃落定,温久的五感稳定下来,他知道自己已经进入白乾的记忆。 一路上白乾都不曾开过口,他沉默的走过荒芜的大山,凄凉的荒漠,广阔的平原,终于来到一个小镇,视野中,遇见的第一个人,佝偻着背,穿的破烂单薄,寸褛之下是嶙峋的骨。 温久终于确定,这个时代是大陆元申年,因为火神祝融二次飞身失败,身死元消,神躯落到南灵北部的沙漠中,坠地之时掀起的热灵波及到整个南灵。 是时,南灵大旱,南北两位仙君窥探天命,实乃南灵百姓命中劫数,不可过多干涉天命,加之水神忽闻噩耗,心神重创,布雨之事便作罢了。 看着街边一张张形销骨立的脸,温久忽觉荒唐,天界公文上的寥寥几个字,便定了无数凡人的生死,这般傲慢,这般无情,倒让人心中发笑。 白乾此时应当用的是男子的面貌,目光扫去,看见的都是平常人的发顶,他走的很慢,心中无波,仿佛随意看看瞧瞧。 偶经一条街道,见一名农户提着一袋子,里面装了一条大蛇,七八条小蛇,比小指还小,其中还有三两个蛇蛋,这农户怕不是刚端了蛇窝。 农夫神色匆匆,正往家里赶,白乾忽然停下来,拦住农户,指了指角落里的一麻袋土豆,要与农户换这一袋蛇。 农夫很高兴,几条蛇换一家人月余口粮,值! 这人路过好几条街,见了无数卖儿卖女的、食人汤肉的,皆是冷眼旁观,现在看见同类倒是走不动路了。不过也是,人类就算看见母鸡卖小鸡,母羊卖小羊,也只会觉得惊奇,惊奇之后再不会有别的东西了。 白乾找到一个没人的地方,打开麻袋,摸了摸小蛇的头,打算将它们放生,说出了这么久以来的第一句话:“我救得你们一时,过一阵子你们还是会被抓住,罢了,我送你们去荧惑森林,那处有个大法阵,寻常人靠近不得,想是能平安一生。” 母蛇衔着它的蛋,回头朝白乾看了一眼,带领一众小蛇往前游,前面立有一道空间门,它们的身影很快消失了。 “你为什么不随你的兄弟姐妹们一起去?” 白乾捏起脚边的一条小青蛇,忽然发现青蛇的尾部绣着一朵青莲,他怔了怔,在原地站了好一会,才说:“听闻前些日子,养在文殊菩萨池子里的一条青蛇,趁着众佛论经时,将佛祖座下的金莲吞了,故而被罚下界,罚你百世充当那些俗人的腹中之物,可巧今日遇上我,便随我一同修行吧.....” 白乾提着青蛇的尾巴看了看,“竟然没有分化性别,罢了,我还缺个丫鬟。” 说着话,青蛇突然在白乾的臂弯处变化成一个女娃娃,对白乾咿咿呀呀的笑。 瞧着俏皮可爱的女娃娃,温久略感意外,这青蛇的来历竟然与佛门有关,那是不是无心与青蛇之间也有什么关联?无心天生佛心,就连坠魔以后还能请出文殊菩萨法像....... 白乾给青蛇取了名字,单名一个琅字,由此可观,他日后也是想要青蛇分化成雄蛇的。 白乾今日之举,虽免去它成为蛇羹的命运,同时也乱了它的命数,它本已经历劫九九,还差其一,佛性已经恢复十之有九,跨过这道生死劫,来日便可坐化青莲,重新回到文殊菩萨座下。 但佛门最重因果,今日承了妖王的情,无论如何都是要还清的,故而青琅留在他身边,寻一个报恩的机缘。 往后几百年,青白两蛇在湖畔定居,终日耳鬓厮磨,这种感觉十分奇怪,白乾的欢愉不断传送到温久的心里,温久只好闭目塞听,封住自己的五识,窥人床笫之事,终为不雅。 两条蛇厌倦湖底的湿冷,变化成人形,原是一公子,一丫鬟,后来公子遇到一名书生,忽然化身成女子,追了上去。 又后来,青蛇偷偷的躲在一边,见那白沙暖帐前,窗外春波烟雨,书生被压在下面,声长气短,白乾忽而回头,清润端庄的眼流转的是妩媚风情,白乾冲着青蛇眨眼,便不再离她,俯下身贴近书生红彤的耳朵,低声道:“相公,放松一些。” 青蛇看不懂他们在干什么,温久还能不懂吗? 白乾这一路见过许多灵光强盛之人,诱惑他们贪欢纵欲,为了就是他们身上的功德。这书生耳垂敦厚,双目清澈,额头灵光笼罩,实乃多世修来的大善人。 此外,更是神奇之处在于,他与白蛇交好多年,身不染妖气,其功德就如再生泉眼,有取不尽之势,白乾怎会放过这样的好事,怎么会放过许生。 白乾为半龙半妖,寻常蛟类若想化龙,自身修为是其一,无量功德是其二,白乾比它们更加简单,他先天一半龙力龙血,只需要赞够功德,化龙就不是轻飘飘的两个字了。 另外,温久早就觉得奇怪,功德这种东西又不是看得见摸得着的实物,白乾到底是怎么将他人的功德占为己有的? 这日,许生出门采药,白乾恢复男儿身,披散头发,于桌前饮茶,白烟袅袅,青琅坐在白乾对面,只觉得眼前这个人陌生。 白乾说:“今日来了个颇有道行的僧人,他与你有缘,你去会会他,最好赶他走。” 青琅放下茶杯,面色不虞,“姐姐,我们什么时候离开这里?” 白乾摸了摸青琅的头,说:“为什么不喜欢这里?” 青琅说:“我不喜欢你和那个呆子混在一起,你明明就是男子,为什么要装成女子?” 白乾偏头笑了起来。 青琅有些赌气,“有什么好笑的,你难道不觉得不好有意思吗?被一个凡人压在下面!” 白乾的笑容淡了些,道:“休胡说,我什么时候在下面过?” 青琅睁大眼睛,回想起来,的确每回她看到的白乾都是在上面,青琅呐呐的说:“那书呆子真可怜。” 忽然脸被人掐住,白乾目光疏离,似乎生气了,他说:“青儿,我记得,我曾告诫过你,身为妖,对凡人动情就是罪,你是忘了吗?” “我没....有,是姐姐忘了!” “我怎么会忘?人族与我而言只是蝼蚁罢了,”白乾揽住青琅的腰,吻了下去,就像千百年前,两人在湖底耳鬓厮磨那般,只是第一次以人身做这样的事,青琅居然开始害羞起来。 温久闭上眼睛。 青琅去会了那和尚,气呼呼的跑回来,提了自己的佩剑又去了,这一回迟迟未归,金山一带,钟灵毓秀,妖物众多,它们都是白乾的耳目,吾欲的小木屋里每日发生的什么事白乾都清楚,也就没有插手。 过了一段时日,青琅回来了,白乾开始频繁的睡在她房里,每次都是等到许生睡着后偷偷来,日子久了青琅也开始奇怪起来。 逼问之下,白乾最后说了实话,他说他想要个孩子。 妖与人不能生孩子,妖怪和妖怪才能生,青琅听懂了,白乾是要她给他生孩子。 青琅质问白乾,“你知道我快要分化了,对不对?你还记得,你当初说过,雄蛇雌蛇由我自己选!” 白乾没有说话,只是侧目看着青琅,面无表情的说:“你不是要报恩吗?” 青琅面色惨白,不敢置信的瞪着白乾,掀翻茶桌跑了出去。 白乾盯着地面上的茶渣,烦躁的抓了一把头发,悄悄跟上去,他以为青琅要回去找那和尚,若真是这样,他便要在两人见面之前将她捆回来。 可谁曾想青儿也是冰雪聪明的,她抓住许生的衬衣,冷声道:“书呆子,是不是你让姐姐给你生孩子!” 许生是个儒酸书生,他念叨道:“男女有别,小青,放开我再说......” 青琅便松了手,拿眼瞪他,许生悄悄坐在青琅一旁,两人隔着一颗柳树,他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娘子她和你说了?是我姐姐在催,说成亲也有些年了,她的两个孩子都入了私塾,我这还没动静,催我呢,我想着,家里多个孩子也热闹些,你,你别生气......娘子她也是同意的。” 青琅翻了个白眼,说“你要孩子,你怎不生去?” 许生笑了笑,“这不我生不了嘛,还是要辛苦娘子了。” 他?他也生不了! 青琅不知道自己气的是什么,究竟是气生孩子这件事,还是气白乾不和她商量擅自决定,还是白乾为了给书呆子一个孩子,就能毫不犹豫的来逼迫自己。 白乾看着青琅纠结的模样,居然偏头笑了起来。那一刹,他是怎样的想法估计只有他自己清楚了。 后来青琅躲了白乾一段时间,在某个夜里,她找上白乾,郑重的表达了自己的想法,还有月余便要分化,若是生下孩子,她日后就没得选了。 白乾朝青琅招手,青琅躺在他怀里,听他要说什么,结果白乾只是给她带了一只镯子,摸着青琅的肚子,附耳温柔道:“对不起,给我一个孩子吧。” ※※※※※※※※※※※※※※※※※※※※ 温久:这就是渣男啊! 化龙 白乾单手捂住青琅的眼睛,吻了吻她的发丝,风推动亭台外的荷花,掀开浅色绸幔,青琅手腕上的玉镯刮起一阵灵压,将她的妖力完全锁在内丹里。 青琅明显的愣了一下,手指止不住颤抖,白乾扣住她的五指,将她拉向自己,心情很好的说:“青儿啊,知道你为什么经常头晕吗?” 青琅看向白乾,白乾轻吻她的手,弯眼笑着说:“因为你已经有了我的孩子啊,太好了,我们终于成为一家人了。” “我不要,我不要这样,”青琅摇头后退,白乾却抓她的手不让她逃,青琅脖颈的青筋鼓大,失控地吼道:“你居然封我的妖力!你要做什么!你到底要干什么!白乾你这个疯子!放开我......别碰我!” 白乾将青琅禁锢在怀里,不停的安抚她,等到青琅安静下来才说:“给你戴那镯子是为了你好。” 青琅冷笑。 白乾说:“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你尚未分化便有了身孕,妖力会变得很不稳定,所以你才时常觉得法力,妖力乱窜,我这才寻了这拘灵玉给你,青儿,信我。” 温久被闹的头疼,余光扫一眼这碧绿的玉镯,顿时有些吃惊:这镯子.....是我做的啊,没想到居然能在白乾的记忆里看到自己做的东西。 多年前苏河得了一块拘灵玉,当时为了追拿一只行踪不定的魇兽,将这块聚灵玉做成一只镯子,圈在魇兽身上,魇兽失去妖力,施展的幻境也随之破解,最后才拿下了这只食魂魇兽。 后来这镯子去哪了?年岁太久温久已经记不清了,只是,这白乾手上倒是有不少仙界的东西。 青蛇带上拘灵玉,就相当于变成了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任凭她怎么捶打白乾,都逃不出对方的手心了。 青琅可能真的有孕,情绪太激动就容易晕倒,白乾将她抱回房,便在房间里的凳子上坐着发呆,坐了有一会,白乾突然说:“既然来了,就陪我坐坐。” 一个高大的男人慢慢显出身型,在白乾对面坐下,白乾没有看向他,温久一时只能瞅见对方穿着不俗,那袍子绣着金丝,配上大红的绸缎,瞧起来甚是华丽。 男人擅自倒了杯茶喝,叹了声好茶。 温久听这声音不急不缓,似乎在哪听过。 男人又说:“你这样圈着她,多不好,明知她要什么,你多哄哄她就是,男人女人瞎折腾,无非就是哄少了,撒娇呢。” 白乾也喝了口茶,不咸不淡的说:“不亏是狐狸,有经验。” 男人对白乾的讽刺不以为然,反倒笑眯眯的说:“那当然,男女之事我熟着呢,要不要给你支几招?” 白乾终于抬头,盯着男人的漂亮的桃花眼,说:“这倒不必,只是我讨厌你这双眼睛,送我吗?” 男人:“......” 温久:“.......” 这男人,居然是.......居然是闻新野!闻新野认识白乾?他还是狐妖?这实在太匪夷所思,这些大妖好好的日子不过,都兴借尸还魂? 最重要的是,闻新野不是一直再追言青吗?为了哄言青开心他还讲了佛魔无心的故事,如果他和白乾原本就是上下属关系,那闻新野就不可能会喜欢言青,那么之前他与白乾针分相对的一切都是在演戏! 他为什么要演戏,他究竟想误导什么,想误导谁?白乾又是怎么回事,迄今为止,如果之前他那副什么也不知情的样子都是装出来的,他又在谋求什么? 如今迷雾逐渐散去,这盘棋的走向越来越诡异莫辨,妖王白乾藏的这样深,温久他们竟然一直将他的存在忽视了。 闻新野无所谓的耸肩,说:“大王,这眼睛虽无大用,一堆人宝贝着呢,心情不好也别看这种玩笑,下回我可就不来了。” 白乾轻轻瞥了他一眼,闻新野立即不自在起来,看威胁的差不多了,白乾才提起茶壶给他倒了杯茶,说:“我家相公亲自摘得茶叶,鲜嫩,多喝点。” 闻新野闻言被口水呛住,止不住咳嗽,冲白乾伸出大拇指,“左拥右抱,你厉害。”。 白乾站起来,背对闻新野,说:“我不在的时候你保护她,有什么差池--” 他没再往下说。 因为是白乾的记忆,青琅是如何在分娩时逃走的,温久不知情,就如同闻新野讲述的那样,青琅最后带着一腔愤怒逃走了,她知道金山都是白乾的耳目,如今只有一个人能帮到她。 那就独居偏隅的高僧吾欲,也就是后来的佛魔无心。 温久看到的记忆也不是连续不断的,一般呈现的都是当事人情绪较为波动的时候,就比如眼下,白乾发现暖塌之上只有一枚拘灵玉镯,青琅却不知踪影,他几乎是毫不犹豫找上无心,与无心在云山寺大打出手。 这一战,实在凶险,无心固然厉害,但白乾这呼风唤雨的能力竟然不亚于风神和水神....万年以前就有这样的实力,如今恐怕只会更难对付。 青琅在白乾与无心战斗的最紧要关头,捏碎了无心的舍利,导致无心重伤,青琅将无心托付给一位仙人,由于那位仙人背对白乾,从始至终也没有开口说话,所以就算温久想知道他是谁,也是做不到的。 竹林里只剩下浑身是血的青琅,和同样血染白衣的白乾,他们一个站着,一个被被阵法里的红线钉死,跪趴在枯叶上。 远处洪水泛滥,金山脚下的青瓦白墙被大水冲散,百姓像一窝蚂蚁被大水冲的四零八落,妖邪乱世,天必然降罚,那雷像一柄雪亮的巨剑直愣愣的劈在白乾身上,他吸收的那些功德形成一个巨大的金光罩将他护住,然而数十道天雷劈头砸下,这结实的金光罩也被砸碎了。 周围一片焦土,白乾伤上加伤,血流了一地,却还一步一步往青琅那边爬,低声唤着青儿。 青琅冷眼旁观,温久也冷眼旁观。 白色的血灵花丝毫不受雷电影响,越开越好,越开愈多,转眼飘散到青琅脚下。 青琅猛地后退一步,眼中有什么东西不受控制,她忙抬头,声音却出卖她,她说:“白乾,我越来越看不懂你,你不是要功德吗,你不是想化龙,你不是要向你那薄情的父亲证明你自己?你今日大开杀戒,从前那些好事就白做了,那些人......你到底在想什么?” 在下一道天雷落下来的间隙,白乾快爬到青琅脚边,他挣扎着站起来,距离青琅只有一步的距离,却不再上前,他没有回答青琅的问题,只是艰难的抬手,说:“青儿,我想再摸摸你的脸。” 一滴泪掉在白乾手上,他好似被烫了一下,手指微微颤抖。 白乾的手上沾满烟灰的手,他似有些犹豫,青琅却握住他的手,在脸上轻轻蹭了蹭,她说:“姐姐,我陪不了你了,你要好好的。” 最后一句话已没了声音,白乾抱住青琅,像是抱住玩具不肯放手的孩子,他似有些迷茫,声音飘忽不定,道:“青儿,到底是哪里错了,我到底哪里做错了.........” 青琅拍了拍白乾宽阔的肩膀,就在这时,她的背后忽然显露一朵青莲,那圣洁的青莲悄无声息的钻进白乾的身体里,青琅露出一个安心的笑容,耳边雷鸣声四起,预示这场天劫进入最关键时期,而白乾已经站不稳了。 青琅推开白乾,变幻成青蛇,往天上的水幕飞去,千道闪电落下,霎时间日夜失颜,温久眉心深锁,他从没见过这样的雷劫,这分明是....... 轰鸣如鼓,似乎要把整个金山砸塌,一朵青莲在白乾头顶升起,随着雷电落下,另一处也开始爆炸,顿时山崩地摧,山河变色,忽然一声龙啸,震彻云霄,白乾遇雷化龙,吞云驾雾,将天地踩在脚上! 一生一死,水幕早在白乾力竭之时停下降水,金山山洪泛滥,犹如猛兽晃动腰肢,在白龙的操控下,洪水沿着青琅炸开的天坑流去,如滔滔江水,奔赴不止。 温久终于想起来,当年他因天帝寿诞将至,带着虚云去东海寻制宝材料,当时还拔了鲸帝一根胡须给虚云做了一套茶杯,就是那时他看见这声势浩大的雷劫,还以为是那位道友飞升,这么大阵仗..... 回去一查,却并无记录有人位列仙班,后来问了才知道这件事天帝亲自出面压下来了,天界的水也够混,事关天帝辛密苏河也不好再打听,就做罢了。 现在想来,白乾化龙这件事是天帝在为他的二儿子,也就是如今的天帝,虚云的父上擦屁股。就算白乾化龙了,天帝也不会认他,并不是血脉纯不纯的问题,而是因为虚云的母上,凤皇骊珠上神,她是个眼里揉不下沙子的狠角色,一旦被她发现白乾的存在,恐天界又不得安生。 天帝最疼孙子,他这么做,从另外的角度看也是在保护白乾。 另一方面,白乾就算成功化龙,它也是不完整的,它,只有一只龙角。 白乾在西湖徘徊了三天,布下聚灵阵,以龙力为引维持青琅的妖魂不散,在这期间,没有任何人下界来迎它,它差不多也懂了,不管他做了什么,闯祸也好,化龙也好,天上那位所谓的父亲都不会见他了。 这时白乾做了一个举动,他硬生生的扳断了自己的唯一的龙角,老实说,拔龙角和自断一臂没有什么不同,骨血分离的痛同样侵蚀着温久,他没有自封五感,任由痛觉冲刷自己,他终于知道,虚云当时抽自己龙骨时究竟有多痛。 白乾将他的一半龙角投进湖里,作为聚灵阵的阵眼,从此湖面平静如镜,另一半龙角,他镶进青琅的肉身里。 白乾带着青琅的妖魂长久的沉睡在湖底,金山这一带被雷劫劈断的龙脉,由他代为镇养,就连那场旷古大战--神魔之战,在白乾的保护下,金山终日被水幕包裹,而龙崆的魔族军团从始至终都没有进攻过金山,金山就这样奇迹般的长盛万年之久。 ※※※※※※※※※※※※※※※※※※※※ 温久:自作孽啊 金莲 房间里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白乾从床上坐起来的时候,发现言青正打开窗,往下眺望,白乾拿起桌子上放着的金框眼镜,道:“肚子饿不饿,要不要给你下碗面。” 言青回过头,嘴角还剩些血迹没擦干净,白乾笑了笑,说:“我忘了,你现在只喝我的血。” “我的血”这三个字,被白乾念出一股甜蜜感。 言青说:“外面很乱,你做了什么。” “我什么都没做,不是一直在你身边吗?”白乾拉着言青远离窗户,关窗前看了一眼天空,微微皱眉,心道:“多管闲事的小毛孩。” 言青躺在床上,对白乾说:“你不喜欢我们现在的生活吗?” 白乾坐在他身边,抚摸言青的额头,他温柔的说:“青儿,我很喜欢,因为太喜欢了,所以我很害怕。” 言青:“你怕什么?” “害怕很多东西,凡是和你有关的事我都害怕,怕你什么时候又会离开我,怕我以后永远都只有一个人。” 言青笑了起来,他说:“那你只是怕孤独。” 白乾露出惨淡的微笑,没有再说话。 ------------ 温久逐渐恢复意识,湖底很暗,温久的赤瞳散发淡淡的灵光,视线暂时是没有问题的。他试着握紧手掌,手上那只珊瑚似的龙角硌得他手疼,看来魂魄终于从白乾的回忆里穿回来了。 此地不宜久留,温久快速游往西湖岸边,就在他将要钻出水面的时候,头上就像有一道看不见的网将他困在水里。 温久低头看了一眼手心里的龙角,想想也是,龙角这么好拿现在还轮的上他吗? 温久从储物芥中掏出一只蟾蜍状、颜色多彩的石头,那蟾蜍的嘴巴忽的张开老大,温久把龙角放进去,只听呼噜一声,蟾蜍便把龙角吃进去了。 未等温久把石头放进储物芥,湖底忽然起了龙卷风,一时间风沙走石,水藻鱼龟都往温久脸上拍,温久凝聚真元,那如水龙一般的擎天柱顷刻被冻住,可西湖毕竟连接南海,温久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将湖里所有活水都冻住,只能尽快脱身。 温久双手结印,湖水顷即一开为二,体内的金丹快速流转,冰冷的真元从温久身上散开,湖水往外百里立刻被冰封住,温久身型一闪,出现在青蛇桥上。 那被冻住的湖水刷然复原,只是失去了龙角镇压的西湖变得汹涌起来,瞬息间湖面上升一尺多好高。 水滴自动从衣服里跑出来,很快,温久的全身变得干净清爽。温久看了一眼脚下的桥,他踩得这个地方已经不能再称为桥,它表面的化石脱落的一干二净,露出里面细密光泽的鳞片,温久的身体随着青蛇的呼吸轻微起伏,这已经是一条活物,只是它现在还没醒而已。 密杂的因果线纷纷收进青蛇的下颚,线上干干净净,已经没有蛇丹再被送入青蛇体内。 温久抬头,镇妖塔以一座大山一样伟岸的身姿立在青蛇桥之上,宝塔一层叠一层,金光普照,目光所及之处竟看不到它的尽头。 温久从没见过镇妖塔变得这样大过。 托塔天王的镇妖塔,每一层都有佛印层层把守,其中设有锁妖链,锁妖链插进妖物内府和四肢,可封锁妖物的妖力,使其无法逃出生天。 锁妖链牵制住一只妖怪,施法者要用比它妖力至少强上三分的力量安能制服,否则会反噬其主,若按照虚云之前的估计,这塔里至少锁住近五十万蛇妖,那虚云现在正是用自己的神元催动这五十多万把锁妖链。 就是算是活了几十年的托塔天王,统共都没有用到过这么多把锁妖链,如今虚云身上还有伤,他怎么消耗的起这么大一笔神元? 温久越想觉得越不对劲,难怪虚云之前匆匆打开空间门将龙角送过来,空间法术虽然极耗灵力,但对虚云开始并不算什么,他这样匆忙,可见从那时候开始他就有些负担不起镇妖塔灵力的消耗。 “虚云。” “虚云?” “云儿,说话。” 温久传唤他许久,都没有回音,不禁开始急躁起来,想去飞去找他,鞋底忽然一片湿热,这湖水竟然已经蔓延到桥上来了! 不过眨眼,青蛇便沉进湖底,湖面上掀起数十道飓风,狂风卷起湖水灌入四周的街道,不一会儿就冲垮一片房区,温久目光森寒,催动真元,双手掐诀,低声道:“潮起——潮落。” 那一刹那,温久赤瞳发散一片红光,那红光瞬间笼罩整个金山,洪水在一片血色中倏然抬高至半空,又倏然退回湖底,温久手势改变,赤瞳中卷起风暴,他道:“千里——冰封!” 西湖瞬间冰封千里,紧接着,温久的手势再次变化-- “画地——为牢。” 一串赤色符文从温久周身散开,随着结冰的速度潜入湖底部,将西湖与南海入口包围,以那圈符文为界限,一边波涛翻涌的海水,一边是不动如山的冰湖。 红光回到温久的眼睛里,有那么一瞬间,世界变得漆黑一片,温久扶住龙骨,站在冰湖上,他的下面盘旋着一条青色的巨蛇,正是青琅的妖身。 连续使用曈力会遭到反噬,不过现在也没有时间容他坐下打坐调息,待看得清楚后,温久拔出龙骨朝后方的无心和鬼王飞去。 鬼王身后的鬼影铺天盖地攻向无心,无心杀佛法像颇有一夫当关、神挡杀神之勇,不过鬼王背后的鬼影都是万年幽族老鬼,根本没有实体,又超度不了,无心打撒一只,那边又凝聚一只,无心根本近不了幽渡的身。 温久加入战斗之后,局势就朝一边倒,鬼影为先锋,业火殿后,很快无心便有些趋于劣势,他打散一只老鬼,道:“两位都是有头有脸的仙家,怎可以多欺少。” 鬼王不想说话。 温久也不想说话。 两人都是蒙头就是干的性子,打趴再说。 无心说:“真是失策,一个是幽州鬼王,一个是铁面战神,真是一点机会也不给。” 温久回他的是一剑,龙骨刺进无心的左臂,业火瞬间包围无心整个手臂,鬼影乘胜追击缠住无心手足,鬼王伸出手掌,一滩漆黑的液体在他的手心乱窜,鬼王将黑水扬在无心身上,黑水变成一根绳索,将无心层层捆住,鬼影重新回到幽渡影子里。 温久走到鬼王面前,道:“多谢。” 鬼王点点头,环视一圈,寻找苏晴。 苏晴远远的朝他挥手,一蹦一蹦往这边跑,鬼王这才说:“不用谢。” 温久说:“这黑水是何物?” 鬼王视线一直在苏晴身上,哑声道:“玄蟒的胆汁,你不是要我找锁魂的东西吗?这和尚的灵魂太强,寻常的勾魂索没用,我才找了这个。” 温久:“哦。” 鬼王又说:“玄蟒不太高兴。” 温久说:“应该的。” 苏晴已经站在两人的面前看向温久,鬼王也跟着看向温久,他用硕大的黑眼圈真诚的看着温久,说:“玄蟒想听你叫我一声姐夫。” 苏晴噗的一声,偏头笑起来。 温久点头,淡定的叫道:“姐夫。” 苏晴忽然就不笑了,努力的睁大水汪汪的眼睛,幽渡适当配合,“叫她姐姐。” 温久:“........” 温久低头沉默半晌,突然觉得这熊猫眼根本就是在扮猪吃老虎,他低声道:“我去会会无心。”,背对苏晴走远了。 苏晴远远的看着温久的背影,心里还是有些失望,但是很快她拉着鬼王重新跟上温久的脚步。 无心被黑水捆着,干脆坐在地上打坐,温久半蹲在无心面前,说:“你什么苏醒的?龙崆呢,也醒了?” 无心闭目不言,温久说:“好,那我说,你来听听。”,红光再次从温久的血瞳中溢出,将无心拢在一片血色里。 “十年前言午带言青去上山,言青不慎掉进水潭冲下山,这件事和你有关系,你想试探言青是不是青琅,”温久说:“言青的灵魂脱离身体后,你得到答案,那个时候是你救了他。” 无心笼罩在红光里的影子朝温久点头,无心本人却没有任何动作。 “白乾就是在这个发现你又回来了,为了复活青琅,他开始利用你,而你知道他在利用你,你却还是改变自己的计划--” 因为言青遇险,言青的妖魂差点破碎,也是这时,白乾意识到借尸还魂的危险,他想要言青的妖魂回到它自己的身体里,但如果单凭他一人能做到,就不会等到现在,只能说明他做不到,能做到的人恰好出现了。 他就是佛魔无心。 白乾在金山魑伏近万年,只要稍加打听就知道无心做了什么,他利用信民许愿在为魔君龙崆打造一批魔族军团,白乾正好可以利用这批信民来帮助青琅复活。 “白乾骗了你,他的龙血只能修复筋脉并不能修复妖丹,青琅的肉身早就修复完好,差的只有妖丹而已,青琅的妖丹现在还沉在湖底,碎的找都找不齐,白乾要借这五十万蛇丹给青琅拼凑一颗妖丹,而这件事你也是知道的。” 无心的影子再次点头。 白乾通过某些途径让无心得知两个信息,一时他的龙血具有修复筋骨和修复金丹的作用,二是必须让青琅的真身变成大妖,青琅的妖魂才能回到身体里去。 第一个条件受限于:白乾现在附身在人类身上,是人,他的龙身在哪里除了白乾自己谁也不知道,那么龙血就不发获取。 但实际上青琅的真身早就被养好了,白乾透露这两个亦真亦假的消息,目的就是为了让无心更加聚焦于第二点:给青琅凑足蛇丹,帮助他练成一颗新的妖丹。 短期间凑齐这么多妖丹,只有将人变成蛇妖,这样实现的更加快,对于无心来讲也非常容易,等到信民足够多时,白乾才差遣自己的卧底,例如狐妖闻新野之流,将自己当年留下来的龙血的位置告诉无心。 龙血有了,这样无心就可以开始着手计划收集妖丹了。 最先让温久产生怀疑的是虚云和他说,在云山寺的地底下发现白乾的龙血,还说了这龙血有奇效,血灵花并不是什么金刚不坏的东西,白乾化龙时,它经历过 的千百道雷劫,更不用说这万年来沧海桑田,不可能还留在云山寺。 如此说来,最大的可能就是地底的那些花是白乾后来特意留下来的。 而温久能想到这一点,无心不可能想不到,但他还是按照白乾的剧本走下去,只能说方面青蛇吞下的这朵金莲真是太痴太傻了。 温久认证了自己的想法,他对无心说:“你是佛祖坐下金莲,我杀不了你,我会带你见佛祖,让他亲自处置你,至于青琅,我原想留他全尸,现在恐怕不行了。” 无心终于睁开眼,念道:“阿弥陀佛,我佛慈悲。” 太阳落山,留下天边一片彩霞,温久站起来,手掌抚过无心头顶,黑水顿时散开,化作一颗黑色的小球,将无心的魂体包在里面。 苏晴追在后面,说:“我们现在去做什么?” 温久足尖掠地,乘龙骨,踏云霄,飞向镇妖塔,说:“守株待兔。” 不一会儿,温久一行人落在镇妖塔入口,却发现已经有人抢先到了! 虚云正盘腿坐在门口,他脸色雪白如纸,好像轻轻一戳就能随时倒下,而他旁边站着的两人正是白乾和闻新野! 白乾扶了扶眼镜,微笑道:“大家晚上好啊。” ※※※※※※※※※※※※※※※※※※※※ 温久:被守株待兔了怎么办! 谈判 黄昏过后,黑云再次压境,镇妖塔如一壁断崖,高不可攀的立在虚云身后,白一手打在虚云肩膀上,侧脸买进阴影里,叫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温久身型稍微往前倾,闻新野立即跨前一步,挡住虚云和白乾,温久眯了眯眼睛,周围的温度骤然下降,龙骨指向闻新野的眉心,温久冷漠道:“闪开。” 闻新野脑袋后退半分,畏惧龙骨,面上却笑嘻嘻的说:“将军,冷静呀。” 白乾俯身,在虚云耳边温声道:“别坚持了,这些人和你有什么干系,平白受这份苦,多不值当。” 虚云没有反应。 白乾又说:“说起来原先在医院的时候,你救过我,我该谢你的,我答应你,只要你嫂子活过来,我可以少要一些妖丹,怎么说我也保护他们一万年了,且替他们实现不少愿望,他们怎么算也不亏,不是吗?” 虚云依旧没有睁开眼睛。 这时龙骨已经逼近闻新野的脑袋,他只好往一边让,这一让,刚好让温久看见白乾把手伸向虚云的脖子。 那一刹那,一股强大的灵压从温久瞳孔中爆发,整个镇妖塔上下十八层全部遭殃,里面锁住的妖物立即哀嚎一片,趴在地上抽搐,白乾单膝跪地,嘴角浸血,他擦干嘴角的血。 一柄短剑抵在虚云脖子上。 “站住,”温久只能停下来,冷冷的盯着白乾,那目光好似在打量一具尸体。 “把镇妖塔打开,”白乾将匕首转了一个角度,剑身雪亮,“虚云,我不想伤害你,但是你若犯了我的底线,我就没办法保证什么了。” 虚云睁开眼睛,拢在道袍里的双手细微发抖,他看了一眼温久,说:“你要多少。” 白乾:“二十万,你也知道,人变成妖,他们的妖丹品质比较差。” 虚云垂眸沉默,温久盯着虚云苍白的脸,眉头深深皱起来,虚云忽然侧目,往闻新野那边抬了抬眼。 虚云闭上眼,面露难色,在心里默念开门的咒语。 就在这时,闻新野忽然将虚云方才在心里念的那句话读出来了! 镇妖塔忽然金光大声,轰隆一声,朱红色的大门打开,温久微微变色,而虚云却笑了起来。 温久怔了怔,镇妖塔不但没有将里面的蛇妖放出来,反而将白乾和闻新野吸了进去。 闻新野是九尾狐,狐族擅长魅惑和读心,白乾压根就知道虚云不会打开镇妖塔,他故意把话题往上面引,就是要让虚云想起打开镇妖塔的秘诀,而虚云反其道行之,故意念错咒语,将收妖的口诀想成开门的口诀,闻新野信以为真,自己念出收妖令,将自己收进去了。 “这......”苏晴有些发懵,“他们怎么被收进去了?” 她话音未落,虚云一头栽进温久怀里。 “他...他又怎么了?” 幽渡摸苏晴的头,哑声说:“镇压塔里的锁妖链,寻常只用来锁住那些穷凶极恶的大妖,凭此封住他们的妖丹,现在虚云为了留住信民的妖丹,动用的几十万锁妖链,如今灵力枯竭,遭反噬了。” 苏晴深吸一口气,道:“那怎么办,我灵气多,能帮上忙吗?” 幽渡认真的说:“不能,别想了。” 温久握住虚云的手给他输送灵力,虚云却推来他,“哥哥,别浪费,我还撑得住。” 话没说全,却吐出一口血。 温久眉毛抖了抖,手上的劲儿使得更大,虚云再次推开他,“他们在破坏锁妖链......” 见温久一脸油盐不进,虚云皱了皱眉,“我真的没事,你省些力气去对付他。” 虚云闭眼打坐,吐纳间,天地灵气快速的汇聚到他的周身,气色终于看起来没有那么吓人了,虚云缓了口气,说:“方才我发现有人闯入,这才停下吐纳,区区锁妖链哪能难住我,只是白乾不好对付,哥哥当心才是。” 温久见虚云气息平稳,才点头。 这时候幽渡忽然说:“一炷香时间到了,我不便在人间逗留太久,我已经下令碧落留下,处理善后事宜,我们要走了。” 温久嗯了一声。 “哦,”幽渡好像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一枚红色的珠子递给温久,说:“来时,碧落要我把这个给你,说是尾款。” 虚云一见那珠子差点又吐血,“幽渡!你有火渊天镜凝结的火精怎么不早拿出来,不然我方才能在那家伙面前这么狼狈?” 幽渡这才意识到手里拿的原来是虚云的十全大补丸,熊猫眼无辜的看着虚云,哑声说:“一直在打架,就忘了。” 温久接过珠子,幽渡才带着苏晴离开,虚云将火精捏碎,细碎的火灵钻进他的身体里,虚云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红润,他低声感叹,“舒服!” 温久将虚云的一撮头发别在耳后,咬住他的耳垂,低声说:“别再胡来了,你再这样,叫我怎么办?” 虚云一听,心都要碎了,立即抱住温久,乖乖点头。 调息片刻,两人进入锁妖塔,塔里空间极大,导致有一点动静就会传出很大的回音,那些被锁住的妖怪不住的哭泣挣扎,弄得锁妖链哗哗作响,倒有些地狱光景。 塔里大多数地方很黑,只有石阶走廊处才点着灯,那灯光弱的很,没有灯的地方全身漆黑的一片。温久跟着虚云到处转,还好操控镇妖塔的是虚云,不然这么大个地方一准要迷路。 两人脚程很快,温久跟着虚云下了最后一节石阶,手指亮起一撮业火,视野霎时间开阔许多,这是个空荡荡的石室,石室中央挂着一条半臂粗的铁链,现在已经断成两截,那铁链之下躺着个人。 虚云拿火照那个人的脸,是不认识的人,但他的穿着很眼熟,白色羽绒服陪牛仔裤,不看脸还以为躺着的是闻新野,温久碰了碰这人的脖子,凉的,也已经死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暗道上当了! 狐狸精是故意被吸进来的!这两只妖怪也太狡猾了,如果虚云念对口诀,蛇妖被放出来,青琅就能复活,他们的目的也达到了,但如果虚云使诈把他们骗进镇妖塔,也正和他们的意,因为它和白乾的身体都被锁住镇妖塔的最后一层,他们正好趁机回到自己的身体里! 虚云叹了口气,说:“白乾勉强算龙族,能被谁降住?” 温久摇头,道:“或许,是他自己。” 白乾的性格太过小心谨慎,一不小心就会被他反向利用,因此温久两人接下来更加注意四周的动静。 温久:“知道他们在哪吗?” 虚云指向左边的石室,“在最后一间。” 温久:“虚云,我担心一件事。” 虚云面色严肃起来,他想了想,道:“我目前没有什么感觉。” 温久担心的是,白乾的计划可能不只是回到自己的身体里,镇妖塔的最后一层关押无数罪孽深重的大妖物,随便放跑一个,麻烦都大了。虚云说自己没感觉,是说目前还没有锁妖链被斩断。 温久:“就怕他刚刚回到身体,一时没适应,我们必须尽快找到他。” 经过一排石室时,关在里面的妖物的表情大多麻木,当看见虚云和温久时,他们的眼神倏然亮起,眼神灼热而疯狂。 快走道最后一间密室时,黑暗中突然有人开口说话,他的声音像是尖刀划过玻璃,听得让人浑身不舒服,“苏河?是苏河来了吗?” 温久脚步没有停,那人又说:“我还记得你的样子,多少年了,我被关在这里多少年了?” 虚云好奇的往那边瞥一眼,只能看见那人低垂这头,胡发杂乱,根本看不清脸,他心道这是谁? 温久仿佛没有听到,充耳不闻的踏入最后一间密室,而这密室的锁妖链上居然还有人! 被锁住的那个男人身材修长,长发垂地,长着一张温润的脸,正是妖王白乾。 白乾抬起头,笑了笑,温声说:“来了啊,我还想在休息休息呢。” 他这句话温柔的让人胆颤,虚云挡在温久身前,不知道这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白乾忽然抬起双手,倏地崩断锁链,虚云感觉就像被人踢了一脚,五脏六腑全移位了,忍不住咳了一声,龙骨在温久手里一转,笔直的刺向白乾,白乾飞身躲过,一脚踹穿石壁,刚刚那个说话的那人正好抬头-- 新旧两任妖王互相对视,都看见对方眼中的锋芒,白乾先笑了起来,对那人鞠了一躬,说:“老妖王,晚辈有理了。” 虚云:“.........?” 那人上下打量白乾好一阵,嘲讽的说:“杂种?如今妖界居然轮到你这种货色称王了。” 白乾依旧笑着,丝毫没有受到影响,虚云却有些不爽,白乾怎么说也算是他的兄长,他这句杂种的想冒犯谁呢? 虚云说:“您这种大能如今还不是阶下囚?有本事,喏,这锁子你也崩断一个试试?” 白乾有些惊讶,那人猛地盯着虚云,像是要把他的样子记牢记死,目光逐渐从阴鸷变得下流起来他道:“小娃娃,说话注意点,当心日后成为本王的阶下囚。” 温久挡在虚云面前,将龙骨插进地里,偏头道:“朱赫,想出去?本神关的了你一次,就能关你一百次。” 青红 那前任妖王朱赫立刻收敛目光,有些忌惮的盯住温久,看了半晌,他说:“不对啊,你身上的气味有些不对啊。” 温久听了这话,面无表情。 “虽然灵压很强,但你明显是人族,”朱赫狐疑的打量温久,他被关进来几万年了,早就不两耳不闻窗外事,神魔大战也好,战神仙逝也好,他是一概不知的。 朱赫:“难道你下界渡劫了?真是稀奇,变成凡人还记得本王。” 温久难得和他废话,拔起龙骨往前逼近一分,颇为不耐的说:“把妖星盘拿来。” 听到“妖星盘”这三个字,朱赫怔愣了一会,忽然激动的站起来,锁妖链因他的动作拖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他逼问道:“我族圣物怎会在你手里!” 妖星盘具体来说是凤族的东西,凤族在九重天原是妖界之首,当年凤族追随创世神盘渊从九重天下来后,就脱离妖身位列仙班,当年凤族公主与凤族近亲朱雀族妖王情投意合,这妖星盘便当做嫁妆送出去了。 妖星盘是第一任凤皇从九重天带来的东西,星盘分为红蓝两半,上面星罗棋布,而施法者可以改变任何置身于星盘中的人命格,可以说,它就是一件无比逆天的法宝,当初温久看见祭坛里的那些信民身上生了蛇鳞,就曾经怀疑妖星盘是不是在无心手里。 白乾露出无辜的表情,他说:“我是妖王,在我手里不奇怪吧?” 朱赫咬牙切齿,看那神情,恨不得将白乾生吃,“竖子!把本族圣物还来!” 白乾笑笑,“恕难从命。” 面上虽然在笑,白乾的内心实则是有些郁闷,他进镇妖塔,除了拿回自己的身体,另一方面是想把这老家伙放出去,以此为要挟让老妖王成为自己的战力,谁料到,温久只说了三个字,就把他的计划打乱了。 白乾一连破了两道锁妖链,以他的妖力,再掰开一道是没问题的,可现在妖王不能选了,该选谁呢? 虚云一直没说话,时刻注意白乾的动作,当发现他的肩膀稍微往一边倾斜时,他双手飞快结印,低吼道:“换!水天一镜!” 周围的环境立即发生改变,昏暗的石牢变成一片看不见边际的水镜,这是镇妖塔关押罪神的水牢。 白乾忽然大声笑了起来,虚云和温久皆表情严肃,看着眼前的人狂笑不止,白乾笑够了才说:“你一开始就打算把我关进这里吧?都怪我,太多疑了,以为你这幅样子是装出来的,是虚张声势!” 在石牢见到虚云的时候,白乾第一时间发现虚云的状态不对,他似乎比在学校遇见的他状态还要好,脚步沉稳,气色红润,虚云承受几十万锁妖链,白乾不相信虚云的灵力能够恢复的这样快,他以为是虚云在诓他! 可谁知这竟然是真的!水天一镜是镇妖塔中的一个异空间,专门用来关押一些犯了大罪的神族,除了镇妖塔的主人,旁人开启需要消耗巨量神元,就是笃定虚云现在最缺的就是神元,而温久现在是人,所以白乾自始至终都没有考虑过这一点! “你.....难道在塔外你就在演戏?” 虚云:“..........” “我哪有这么逼真的演技,是真的,只是你忘了,我是火龙,对我来说除了灵力,火渊镜天的火精是我最爱吃的东西了。” 白乾情绪发泄之后,表情变的漠然的起来,他面无表情的说:“妖星盘不在我身上,这样的把柄我怎么可能带在身上,神族不能通过结界,有本事你就一直关着这几十万人,我看你还有几颗火精!” 虚云忽然叹气。 白乾瞬间像是察觉到什么,他说:“你们休想动青儿,她什么都没做过,你们不能动她!” 温久淡淡的说:“存在即罪过,千年前害死她的是你,如今害的她尸骨无存的还是你。” “不,不是,不可能,”白乾眼神凶狠,“西湖有我龙角在,有我万年龙力在,她在那里很安全!” 忽然西湖冰面轰然碎裂,一笔青色忽然如血花盛开,染红整片湖面,白乾心神巨颤,猛地呕出一口血,正如他所说,西湖金山早已经和他融为一体,外面发生什么,没有人比他更加清楚。 虚云忽然闭上眼。 “你做了什么,虚云,回答我!”白乾睚眦欲裂,脸色灰白,朝虚云扑过来,好像刚刚被撕裂成碎片的是他一样。 虚云忽然有些不忍,心脏像被一只手狠狠捏住,他垂眸道:“我也不想走到这一步。” “我的龙力,不可能,为什么,为什么,她明明什么错也没有,都是我,”眼泪止不住留下来,白乾扑向虚云,却扑了一场空,这片天地只要他一个人,虚云和温久都只是投影,白乾绝望的跌落在水镜上,喃喃道:“明明是我,我的罪我认啊,只要她能活下来,我什么都认,你们为什么要杀她!为什么......” 镇压塔外,天未亮,夜未央,虚云将锁妖塔缩小,放进袖口,明明一切都结束了,他却觉得心里更加沉重,他甚至不敢看向西湖。 温久牵着虚云的手,把他带回白乾的老宅,才进门,便看见言青坐在厅里,看样子坐了有些时辰了,言青看见温久,有片刻失神。 言青:“都结束了吗?” 温久:“结束了。” “他死了?” 言青的声音唤醒虚云的知觉,他倏然看向言青,那种感觉虚云说不出来,就好像自己亲手杀了一个不该杀的人,最后发现他还有气,还能挽回,庆幸,欣喜,还有愧疚一齐淹没虚云。 虚云紧紧搂住温久,将脑袋埋进温久的肩膀上。 言青:“.........” 言青:“苏将军,他怎么样了?” “没死,”温久没有感情的说:“关押。” 在那一瞬间,温久忽然在言青脸色看见青琅的影子,他死死咬住下唇,说:“没死就........” 那个好字,言青说不出口。 温久像带虚云回房,虚云却在这时抬起头,抓住温久的手,一屁股坐在言青旁边,他眼眶红红的,声音更加低哑,说:“我要时刻看着你,你不能寻死。” 言青本来正伤心着,被他这句话说得有些发蒙,呆愣的说:“我为什么要寻死?” 虚云:“殉情啊,觉得自己罪孽深重以死谢罪,再也见不到白乾,相思成疾.....你不会吗?” 言青:“........不会。” “你也太冷血了!他知道你的身体毁了都伤心死了,你居然说不会!” 言青张了张嘴,半晌才说:“我死了,他也活不成了,难道我不知道吗?我不仅不会死,我还会好好活着,长命百岁。” 虚云缩紧手指,勒的温久手疼,温久心里却想着剩下的事,虽说是结束了,但金山几十万人都关在镇妖塔,他们人不人妖不妖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死了,现在最要紧的是要找道妖星盘,狐妖闻新野跑了,现在只有言青有可能知道妖星盘的下落。 温久道:“言青,你知道妖星盘吗” 言青拧眉,细想了一会儿,摇头说:“不知道,没听过这东西,他从不和我提这个。” 温久又说:“你知道闻新野和白乾认识吗?” 言青的表情已经说明,除了知道白乾在计划复活自己,其他的他的确毫不知情。 温久:“当初坚持要我和虚云一块来金山,是你要求的吧?” 言青点头,“我认识你,在文殊菩萨池子里的时候,我见过了很多次。” 虚云说:“白乾能同意,恐怕是想让我们对付无心。” 言青对“无心”这个名字亦没有反应,看来他连无心就是吾欲,甚至吾欲还活着,也参与了这件事,也不不知情。 温久也不打算把吾欲就是当年他吞下的那朵金莲,因为他历劫,也是因为他坠魔,告知言青。 对于言青而言,他当年被青琅托付给仙人,过上几个月,吾欲恢复伤,再过几个月,吾欲忘记她,潜心修炼,恐怕早就坐化成佛,他们的缘分也就尽了。 想起当年的仙人,鬼使神差的,温久还是想问清楚,“你还记得当年将吾欲托付给谁了吗?” “吾欲?”言青念道这个名字,明显愣了一下,他很快说道:“记得,正是黄泉的鬼灵之首碧华西。” “碧华西?”虚云说:“他还有别的名字吗,是不是叫碧落?” ※※※※※※※※※※※※※※※※※※※※ 本卷马上结束惹~, 下一卷,天界回忆啦~ 我们苏河将军要被放出来惹~,我们虚云又要变成宝宝了~还有一只活在台词里的魔尊龙崆,也要被放出来!还有还有奶娃娃兄控龙蘅~ 想想就很激动呢! 余火 言青:“碧落?没听说过,我不太清楚。” 虚云说:“碧落是现任鬼灵之首,鬼灵不死不灭,不太可能会换人,对了,他还是不可多得的美男子。” 言青听到最后三个字,便有了结论,“不是一个人,碧华西是女子。” 虚云:“原来如此,他们二位一个姓氏,说不定有些关系,日后见了碧落再问问他。” “唔,对了,他们俩去哪了?”虚云忽然才想起来,外面这么乱,还有两个人一直没露面啊! 温久拍了拍虚云的背脊,道:“在房间睡觉。” 虚云:“一直再睡?” 温久:“我给他们一人喝了一杯百年醉。” 虚云:“.........” 酒仙最为骄傲的独家秘制百年醉,就是神仙闻了闻都要睡上三天,何况是一整杯! 这时温久冷不丁提起其他事情:“白乾不见了,要怎么解释。” 白乾的社会关系尚且可以由四大家出面抹平,但同他们随行的言午和唐纣,却得想个合理的缘由糊弄过去。 言青想必也明白这一点,他表情有一瞬间怔愣,很快低头说:“我来解释,就说他出国留学了。” 这不失为一个好的说法。 虚云再三确认言青不会寻短见,温久也从言青身上得到了想要的信息,还有些事两人需要单独讨论,这边言青也很有眼力见,他说该带言午和唐纣去医院输葡萄糖了,起身离开。 温久和虚云也回了自己的房间,温久关上门,就一直盯着虚云看,他的眸子黑亮,薄薄的两瓣眼皮冷淡的上扬,盯得虚云心口砰砰直跳。 虚云避开温久的视线,捂了捂胸口,脸上悄悄发热,最近面对哥哥,心跳总是不受控制。 温久见虚云目光躲闪,还道他又有什么瞒着自己。 那就晾一会吧。 温久脱下大衣,把空调打开,也不看虚云,拿着睡意进浴室牺牲,虚云的视线透过玻璃门,瞅见温久正在解衬衫的扣子,他的动作极慢,白皙的手指在温暖的灯光下缓慢的下移,虚云的目光不禁随着他的手指下移,正入迷时,温久忽然轻笑了一下,虚云就像被人当头敲了一棍,猛的扭头,像是看见什么不该看的东西,脸上又热又懆。 温久洗完澡出来,就看见虚云把头埋进枕头里,用被子盖住脸,粉饰太平一般,忽然,虚云踢开被子,小声的说道:“我躲什么?嘴儿都亲过了!” 温久:“.......” 两人对视,虚云的脸轰的血液冲上脑门,他本出奇的白,这会儿从耳朵一路红到脖子下面,温久不禁产生想要扒开他的雪白道袍,看看里面究竟脖子下面是不是也这样红。 温久也不擦头发了,他靠近虚云,低声说:“亲嘴儿了,然后呢?” 虚云闷闷的,埋进枕头里不说话,温久说:“怎么像个小媳妇似的,坐起来,还有话问你。” 温久暴力的扒开枕头,头发上的水滴到虚云额头上,水滴居然顷刻化成一缕水雾,温久愣了愣,道:“怎么这么烫了,病了?” ” 虚云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没有,就是,就是有点热。” 温久一看,果然虚云的脸上鼻尖都是汗,想了想,应该是不久前吃了火精,和白乾周旋时消耗不少神元所以没感觉,这会什么事也没有,怕是火精没有完全消化,所以有些消化不良。 看着虚云通红的脸,像只啤酒醉虾,温久禁不住诱惑在他脸上啄了一口,期待虚云有什么可爱的反应,却没想到反倒被扑倒,那光滑的长发就这样铺在温久的身侧,再一看,对上一双金灿的眼,何止是眼睛,连头上的龙角都跑出来了。 尾巴勾住温久的药,虚云有些气恼,“你还笑!” 温久止不住笑,手指轻轻抚摸虚云的龙角,尖耳,最后捧着虚云的脸说:“真漂亮啊,我们云儿怎么能这么漂亮呢?” 他平时这么清冷的人,一到这个时候,真的什么话都说的出来,虚云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好似在燃烧,呼啸着,冲撞着,火渊天境的火精的余热烧的他头脑发晕,不管他有多失去理智,却还记得听温久的话,温久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乖的让人忍不住对他更过分的事。 等到余火平息了一些,虚云贴近温久的胸口,好像在听他的心跳,温久一下一下抚摸虚云的头发,虚云舒服的眯着眼睛,像一只撒娇的大猫。 真可爱。 “哥哥,你不是说有话问我,”虚云说:“问吧。” 温久没想到虚云居然还记得这事,便说:“青琅的肉身为什么突然炸了?” 正如白乾说的那样,西湖有他的龙力,还有他布下的阵法,就连温久也只能用血瞳术将其冰封,可虚云却能绕过白乾的这些布置,直接让青蛇的妖身炸成血沫,温久如何也想不明白。 虚云忽然从温久怀里坐起来,手伸进袖子里,说:“哥哥,我给你看我新收的徒弟。” 虚云从袖口里掏出来一只被红绳捆住的青菜虫子一样的东西。 温久“.........?” 他能看出来外面包着的绳子是赤蛟绳,可这肉乎乎的虫子是? 虚云说:“这是我从祭坛里抱出来的那孩子,许明致。” 温久对这个名字有印象,这是祭坛里唯一一个生了蛇尾的孩子,温久说:“怎么成这样了?” 虚云将赤蛟绳抽走,露出一条小拇指长的青蛇,这蛇安静的躺在他的手掌心,一动不动,看起来不像活物,虚云说:“差点就死了,若没有黑曜一路护住他蛇丹,我的计划还不一定能成。” 原来,早在云山寺,虚云就猜到无心最后的目的就是这些信民的蛇丹,而那些黑线应当就是充当桥梁作用的东西,他当时对许明致说的考验,就是要求许明致喝他的龙血,虚云的龙血堪比现代生化武器,将他的龙血藏在许明致的蛇丹里,再被青蛇吸进身体里,必要时能起到一招必杀之奇效。 虚云说起来,还有点小得意,“当年魔尊都受不住我一口血呢。” 提到魔尊,温久心里多少有些忧思。 两大魔将接连醒来,都造成不小的麻烦,龙离湘恐怕是最早醒来的魔将,这些年她不知道吃掉多少婴儿,从医院初遇那场地狱盛宴便可见一斑。加上现在的佛魔无心,无心若不是私心复活青琅,恐怕如今他仍旧贽伏在凡间,打造一批又一批魔族军团,等待机会再次倾轧三界,真是想想都感到后怕。 而且两大魔将背后都藏这不少人,当初魔婴与虚云在西地留楚氏的火渊镜天的那场战斗,龙离湘口中那个拨乱世道的人是谁?如今,拿走妖星盘,令镇妖塔五十万人蛇妖无法恢复人身的又是谁? 再不揪出幕后藏着的那个人,魔尊龙崆的苏醒便能指日可待,到底是当年苏河设下的结界出了问题,还是有人背后故意为之,恐怕只有上了仙界,去镇压魔尊的诛仙池一探,才能知晓答案。更何况无心和白乾还得留给佛祖和天帝来处置,还有镇妖塔五十万蛇妖,该怎么处理,都不是身为人类的温久和四大家能解决的事。 要回去了啊,必须要回去了。 ※※※※※※※※※※※※※※※※※※※※ 本卷终~ 天界 大陆元申年,云雾缭绕、灵花异草盛开的天界,一扎蓝紫闪电倏然穿梭南天门,守门的天兵习以为常般站定不动,只是恭敬的叫了一声:“将军!” 苏河行色匆匆,归心似箭,本不欲停留,恰巧南天门上站了两个人,一高一矮,也是刚从下界上来的,身材欣长的男子叫住苏河,听声音才知道是大殿下龙崆,苏河只好停下来,与他打招呼。 龙崆一袭素衣,头上只插了一根木簪,看起来素雅如水,龙崆说:“将军下界处理火神事宜,如今行色如此匆忙,可是形势生变了?” 苏河道:“火神陨落一事处理妥当,只是南灵一带颇受影响,吾欲上请天帝,求水神降雨。” 龙崆眉头深锁,不住叹气,“自火神命丧你手,水神对你颇有微词。” 见龙崆忧郁叹气,边上的少年抬头望了他一眼,龙崆眼神安抚了他一顿,只听见苏河丝毫不在意,道:“无妨。” 苏河淡淡的向少年投去一眼,只见他双眼被黑布蒙住,露出高挺的鼻梁,嘴唇粉嫩饱满,单看下半张脸极为秀丽,只是这张秀丽的脸上爬满奇怪的青色符文,乍一让人生怖。 苏河的坐骑,雷狮绒戒也偷偷打量少年,天宫大殿下突然从下界带来一名少年,还是长这样的少年,总感觉少年的身上有许多故事的感觉。 龙崆似察觉两人的视线,他扶住少年的肩膀,对苏河介绍道:“他叫龙洛川,是我在下界认的孩子。” 绒戒:“!!!” 在这个“认”字就很有灵性了,究竟是认养自己亲生孩子,还是认养别人家的孩子,就很值得推敲了。 苏河面上的表情没有变化,他道:“他是鬼灵。” 对于苏河一眼看出这孩子的身份,龙崆也不意外,他拍了拍龙洛川的肩,说:“最近幽州爆发动乱,我受人所托,自当忠人之事。” 苏河劝道:“龙字重,恐改之不易。” 龙崆反倒先笑了,他的笑意中颇含打趣的意思,“我大侄子的连姓带名说改就改,还不是将军你一句话的事。” 苏河知道劝不住了,就不说了。 龙崆知他好意,心里宽慰,道:“我与你一道去凌霄殿,带孩子给父上见见,南灵降水一事也有用得到我的地方。” 苏河点头,他也正有此意,龙崆殿下心系苍生,近些年参与不少殿前决策,天帝也很看中他,天帝向来主张天条律例,不欲过多插手其他两界,有龙崆在天帝面前进言,事情就有希望。 龙崆似乎想与他边走边聊,苏河却急着见虚云,不肯多说,一行人只能赶急赶忙上了凌霄殿。 这个时辰,各位仙友早回府忙自己的去了,只有天帝还坐在殿前批阅折子,左右宫娥安静的站在两侧,添茶扇风,苏河才踏入殿们,仙娥们便迎了上来,说只让苏河一人进去,让大殿下等着。 苏河和龙崆都明白,天帝已经知道洛川的存在了,现在这是在给龙崆机会,给他一个反悔的机会。 龙崆让苏河先进去,“我在这等着,放心,我有分寸。” 苏河担心南灵的事会让两父子的关系雪上加霜,道:“降水一事殿下别管了。” 龙崆笑容僵了僵,道:“也是,父上现在生我的气,我求他说不定起反作用。” 苏河不欲解释,转身进殿。 苏河向天帝说了火神祝融的事,天帝有些心不在焉,苏河松开手,龙骨悄然滑落,龙骨沉的很,触碰地面时发出玉帛撕裂的声音,天帝猛地回神,道:“你说那黑色的东西被吸入火神身体里,他就开始不对劲了?” 苏河点头,将龙骨拾起来,道:“那东西像是从门里出来的。” 天帝拧紧眉,“上一次天门打开的时候有没有这个东西?” 这个问题苏河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他果断摇头,“第一次见。” 天帝的眉心皱的更深,“火神神元这样强大,一直以来也都好好的,况且他是自然飞升......” 天帝看向苏河,说:“若我没有记错,历年来自然飞升的仙家都成功了。” “是的。” “这事恐有蹊跷,”天帝在殿前来回踱步,走了一会,坐回到宝座,说:“最近几百年三界秩序混乱,我们对人界的影响太大,已经严重违背创世神的初衷,这次火神飞升,九重天落下这黑物,我担心是天罚啊.....” 苏河倒没有天帝想的那样严重,他狂妄道:“罚不罚的也轮不到他们。” 天帝看着苏河,摇头叹气:“苏河啊,你还是太年轻了。” 苏河不爱听这话,他无所谓耸肩,扯开话题道:“水神病了,降水这事派谁去。” “派什么派,”天帝举起折子扔到苏河脸上,怒其不争的说道:“我才说不可干预下界,还降什么水!” 苏河冷冷地反驳:“何故降水您不清楚吗?” 明明是天界的火神陨落,一团火砸向大陆南面,才引起这场大旱,如今为减少伤亡才降雨,倒成了干扰下界的罪名了。 天帝气的头疼,他指着苏河手里的折子说:“你自己看。” 苏河翻开折子,原来早有仙家提议降雨,南灵一带旱了几个月,大地寸草不生,村民连草根都挖不着,已经成了人间地狱,天界之所以迟迟不动,是因为引辰仙君连卜三卦,卦象皆为困龙斗兽之象,直白来说就是谁去谁死。 “这........” 天帝冷哼一声,“懂了吧?这事我们插不了手,上面在清理东西。” ‘上面”他意指的九重天,九重天虽然不大管神州大陆的事,但不意味着它会完全放任大陆违背天道天冈,上边的人虽然下不来,却有其他方式施展它的手段,这就是天帝口中的天罚以及“管不了的事”。 不过所谓天罚也简单,就是雷劫,七色雷火,黑雷最为厉害,也就是神仙二次飞身需要通过的雷劫,黑雷苏河都不放在眼里,所以天罚他也都不放在眼里了。 至于这“管不了的事”还是他第一次听说,苏河一路上来还未进食,现下有些口渴,他从天帝的书台上倒了杯茶喝,认真的说道:“将水神的云珠借我,我去试试。” “你!”天帝气得两眼发直。 苏河放下茶杯,道:“我给上面干了那么多活,会给我面子的。” “面子?你的面子算什么!” 苏河朝天帝挥挥手,抬腿打算走,忽然想起什么,回过头,冲天帝拱手:“还未祝贺天帝,喜提一枚孙子,可喜可贺,南灵降水之事就当是苏河的贺礼了。” 气完天帝,苏河扬长而去。 苏河回府的第一件事是问元徽,苏河去哪了,元徽真身是一头上了年纪的绵羊精,是虚云小时候的奶娘,因为虚云住进将军府被苏河一道请来住了。 她性格甚是温柔,也把苏河当孩子,奶娘笑眯眯的握住苏河的手,低声细语说:“将军回来了啊,云云啊,他去上学啦!” 听得出来她很高兴,苏河耐着性子道:“这个时辰,学堂都关门了。” 奶娘笑眯眯的摇头,慢慢悠悠的说:“他的老师是骊珠上神,他母上要额外教他哩!” 凤皇骊珠?教他什么? 奶娘说:“已经教了好久了,娘娘说一放学就去找她。” 绒戒站在一边,奇怪的问道:“娘娘教儿子,您高兴啥?往日一会见不到小殿下都说想他呢。” 奶娘心里高兴,打理手上的花,说:“云云高兴啊,云云高兴奶娘就高兴呀!” 这倒是实话,苏河换了一套衣服,在院子里走了几步,转身就不见人了。 绒戒躺在院里的花坛下小憩,奶娘在一旁浇花,他打着哈欠说:“我说的对吧,没待够一刻钟,就去找了,这哪是养儿子啊,简直就是在养媳妇啊!” 奶娘好像没听到绒戒的抱怨,继续唱小曲,清理杂草。 绒戒又忍不住说:“骊珠上神好不容易抽空教自家儿子,将军去凑啥热闹啊,肯定要被赶出来的!” 绒戒也就敢在背后大放厥词了,奶娘放下水壶,将座上的剪刀拿起来,说:“我们大猫吃醋呢。” 绒戒嚷嚷:“谁吃醋!!!咦!元姨,你拿剪刀对着我做什么!” 奶娘温柔的抚摸绒戒的发顶,嘟囔道:“我们大猫长得真快啊,怎么办呢,云云回来看你长这么高了,该伤心了,唉.....大猫啊,奶娘给你剪剪头发吧? “不行!!我的头发又不占地儿,他长得矮怪谁!” 虚云不矮,虚云只是长得慢,千年过去了,小弟龙蘅却也还像个十岁儿童,虚云今年一千五百岁,龙族百年算作一岁,这样算来虚云今年恰好十五岁,虽然前些日子个子只够到苏河下巴,却也算龙族长得快的了。 苏河坐在院子里的琉璃瓦上,见虚云端坐在一株梨花树下,正在抚琴,少年如兰芝玉立,生的比其母骊珠仙君还好看,白色梨花落在他头上,焚化成灰,却也甘之如殆。 瘦了啊,苏河隐盾身型,手指微动,院里忽然刮起一阵风,苏河随着这阵风悄无声息的落在梨花树上,落花纷纷,虚云素手拨动琴弦,一阵热浪如涟漪般荡开,却又在下一秒收了回来。 苏河终于知道骊珠仙君要教虚云什么,她在教虚云借助抚琴控制自己的业火,虚云忽然像是被什么扰乱心神,呼吸有些急了。 骊珠仙君提起玉蝶里的黑子,倏然射向虚云的手腕,虚云不敢躲,只能生生受住这一击,顷刻脸上煞白,布满冷汗,骊珠仙君横眉冷对,又执一子,苏河正打算显出身型阻止,只听见坐在骊珠仙君对面龙蘅开口道:“母亲,到您了。” 骊珠仙君低头一看,自己居然被十岁的小儿子在棋局上杀了个片甲不留!方才心思分给虚云,倒是忽略棋局了,骊珠仙君松了眉眼,道:“还下什么,你这般不留情。” 龙蘅说:“那就不下了,孩儿想同兄长一块玩呢。” 骊珠抚摸棋子,神情冷酷,“不行,他的功课还没完成。” 龙蘅露出失望的表情,说:“我坐在兄长旁边温书,行吗?” 龙蘅长得像母亲,只是眉眼更加温润一些,加之他年幼早慧,所以看起来很是温良,但终究奶气未脱,最后那个“行吗”,就算骊珠铁石心肠也不得不答应,她叹气说:“去吧,别影响到他。” 骊珠也有别的考量,龙蘅坐在虚云身侧,他顾忌弟弟想必更加专心一些。 苏河躺在树上,听虚云弹奏一首醉春风,手法虽然生涩,却也听得过去,只是这小龙蘅瞧着这么有分寸的一个孩子,怎么这么粘着虚云呢,这一大一小,一动一静,一个抚琴,一个看书,瞧着倒是风雅有趣的紧。 察觉到背后有道凌厉的目光,苏河知道他已经暴露了,骊珠仙君这等修为,为人又警惕异常,两个孩子在身侧,突然多处一个人,就算看不见,时间长了也能感受到苏河的气息。 与其等着凤皇的羽刃对准自己的脖子,还不如主动显出身型,骊珠见是苏河才放下戒备,不过苏河只是露了一会脸,下一秒又隐去身形,骊珠知道他不想打扰虚云练习,只好也跟着装聋作哑,继续用丝帕擦拭方才用过的黑白棋子。 一曲终了,虚云停手,局促地看向骊珠仙君,龙蘅跟着放下书,也看向母亲,骊珠在两位孩子的热切视线中妥协,道:“今日就到这里。” 虚云偷偷松了口气,龙蘅将书放在古琴上,对虚云伸出双手,老气横秋的说:“兄长,抱抱。” “啊?”虚云手指搓了搓袖口,紧张的看向骊珠,因为业火的关系,他被母上禁制触碰龙蘅。 骊珠微点头,虚云才把弟弟抱起来,龙蘅抱着虚云的脖子,难得的笑起来。 苏河:“.......” 虚云陪龙蘅玩了一会,龙蘅性子随母亲,爱下棋,但虚云不太喜欢,他觉得下棋太闷了,弹琴也是,这些风雅玩意虚云一概不太中意,他更喜欢吃,苏河看得出来,虚云现在就很想吃眼前的这盘玉梨糕,放下棋子时都会悄悄看上一眼。 可爱。 苏河偷偷的观察虚云,觉得他的一举一动都很有意思。 因为虚云下棋天分不行,被弟弟杀的很惨,这会骊珠仙君也有事出去了,虚云正好暴露本性,说:“不玩了,蘅儿,哥哥教你编蝈蝈吧!” 龙蘅:“?” 虚云从怀里抽出两条细长的竹子,递给龙蘅一条,神秘兮兮的说:“看好了,我只教你一遍哦。” 虚云手指飞快穿梭,看的人眼花缭乱,龙蘅认真的盯着虚云的动作,没有打断他,很快,一只活灵活现的绿蚂蚱出现虚云手心里,龙蘅的表情出现一刹那怔愣,戳了戳蚂蚱,说:“蝈蝈?” 虚云颇有炫耀的口吻,“是,看清楚了吗?” 龙蘅点头,虽然他编的很慢,但步骤都是正确的,因为龙蘅手上的那根竹子短一些,所以他编出来的蚂蚱更小。 “哇!”虚云惊讶的睁大眼睛,夸张的说:“真厉害!哥哥当初学了好几遍呢!” 胡说,苏河靠在树上,心道,当初也是教了一遍就会了。 小龙崽长大了,还会哄弟弟开心了。 龙蘅虽然崩紧脸,但明显能看出他很高兴,“哥哥,这个蚂蚱能送我吗?” 虚云:“当然,我会编很多东西,日后有空都教给你。” 从凤骊府门口出来,虚云笑着和弟弟告别,转身时表情却有些落寞,明明是自己的家,却连一晚都不能留下,尽管心中知道缘由皆因他身上的业火,可每日重复这样的离别,就好像再说,他对于这个家只是一个过客。 那落寞的表情忽然被冲淡了,金色的竖曈中倒影出苏河的身影,虚云仿佛将世间的一切都忘却了,只有眼前这位赤眸黑发、神情寡淡的男人。 “苏河!” 秘密 距离苏河上次离开天宫三年有余,虚云每日盼着他快些回来,在此之前,虚云根本没想过他会来接自己。 虚云像只猴子似的窜到苏河身上,苏河轻轻托住虚云的臀,虚云自然而然的搂住苏河的脖子,脑袋不住的四处乱蹭。 蹭的苏河忍住不说:“好了,让我看看你。” 虚云捧着苏河的脸,左瞧右看,苏河的眼睛赤红清澈,眼里满满整整盛的都是他,虚云忍不住在他鼻上啄了一口,撒娇般蹭着苏河的脸颊,“日日夜夜,我无时无刻都想见你,答应我,下次出任务带上我吧。” 苏河没吭声。 虚云不罢休,不停的唤苏河的名字,苏河对这样的虚云最是没辙,松口道:“我看情况,嗯?” “你这样说八成就是不准,”虚云推开苏河的手,从他身上跳下来,踮起脚贴着苏河的胸膛,捏住苏河的耳垂来回拉扯,像是得了新的玩具爱不释手的摆弄。 苏河背靠红漆白墙,一只手放在虚云的腰上,另一只手顺着鸦直长发下滑,他喜欢虚云现在说话的腔调,有些撒娇,又有些讨好,让人受用的紧。 苏河放松的说:“不是还有两成机会?” 虚云还想说些什么,忽然侧目,看向一侧,道:“好像是父亲回来了,我们快些走吧!” 一道挺拔的水白色身影快速向这边走来,那金灿贵气的发饰,一看就知道是二殿下龙茗, 苏河手指抬了抬,两人顷刻消失在原地。 前脚刚走,龙茗后脚就出现在仙邸门口,他朝白墙那边扫了一眼,桃花眼微微眯了眯,不知道在想什么,须臾后推门进去了。 这边虚云也回到将军府,才进门,鼻梢飘来一撮雪白的毛,朝院子里细瞧,原来是元徽奶娘在撸猫,虚云蹲在雷狮身侧,笑道:“绒戒,你这是打算攒够毛,好去人间卖银俩吗?” “卖什么毛!你快让她放开我!” 奶娘见虚云回来了,才放过绒戒头上的毛,说:“云云饿不饿,想吃什么,奶娘给你做。” 虚云说:“想吃玉梨酥,还想喝梨花酒!” “好好,将军回来了,就允许你喝一小口,”奶娘拍干净手上的狮毛,高高兴兴的去厨房了。 苏河和虚云对饮一杯,喝空杯里的酒,苏河就放下酒杯,静静的看着虚云,待数到三时,虚云就醉醺醺的倒在苏河怀里,苏河盯着虚云亮晶晶的唇瓣,赤瞳闪过片刻挣扎,最终缓慢的俯下身,彼此呼吸交错时,突然停下,余光瞥见亭边柱子旁站着个黑影。 云徽捧着一叠玉梨酥,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苏河的目光冷的像一柄利刃,盯的奶娘手脚发软,须臾,背后便起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苏河只瞧了她一眼,就当做没看见她,将虚云往怀里带了一些,一只手倒酒自酌,过了一会奶娘动了动,将糕点端上来,她站在苏河旁边,像是终于鼓足勇气才敢坐下来。 “将军.....” 苏河挑起一边的眉。 “您对小殿下......”云徽斟酌词措,委婉道:“有好几次都让我看见了,您这样的神通,若不是您故意不加收敛,我是不信的。” 苏河轻轻品了一口酒,没答话。 云徽更加紧张了,她手指攥紧裙摆,央求道:“这事要是被别的仙家看见了,云云不可能留在将军府,他这样喜欢你,肯定是不依的,到时候,天哪,我都不敢往下想,将军,三思啊!” 听到这,苏河的眸色沉了沉,再倒了一杯酒,一口饮尽,奶娘还在等他的回答,苏河不是没想过后果,他只是,只是太需要一个人,无论是谁都可以,来与他一起分担这个秘密。 苏河淡漠的问奶娘:“只是收敛就可以吗?” 云徽怔了怔,视线落在虚云熟睡的脸庞,原本焦虑的表情瞬间柔和起来,她说:“我只是他的奶娘,只要云云开心,都好。” 炙热的温度通过衣料一路烧到苏河的心底,催的他酒气上头,良久后,苏河才好似回过神,他神色淡淡的,说:“我知道了。” ------ 以往出任务回来,苏河都会在府上小憩一段时间,但这一次苏河却并没有睡很久,虚云刚起身,苏河就醒了,眼神有些涣散,身体有一部仿佛还在休眠,虚云见状将苏河推向床,小声说:“我要去学堂,你再睡一会,晚上回来再陪你睡,乖哟--” 苏河的目光凝顿,手掌抚摸虚云柔韧的后颈,直勾勾的盯着虚云的唇,虚云早已习惯苏河各种动作,他手掌温暖干净,盖住苏河的眼睛,小声说:“我真的真的马上就回来,我等了你三年,你怎么半天都等不了呢?!” 说道后面自己还气上了。 苏河的睫毛细微的颤抖,擦过虚云的掌心,有些痒,感知身下的人终于睡着了,虚云这才轻手轻脚的离开。 等他一出房间,苏河倏地睁开眼睛,在床上躺了一会就起来了,穿好衣服,苏河去了水神府邸,还未靠近就看见有人远远的在门口候着。 这人是水神府邸的仙娥,常服侍在旁,苏河对她也眼熟,那仙娥对虚云缓缓施礼,道:“将军可是找水神大人?” 苏河:“正是。” 仙娥说:“火神大人仙陨,我们大人心思忧虑,现在不在府邸,去北海散心去了。” 水神共工与北冥鲲帝引川上神是同窗好友,北海又是鲲帝的地盘,就算是苏河也不能贸然闯入,水神这是有意躲他。 苏河颔首道:“......有劳。” 虚云结束一天的课程,火速赶回府上,却发现苏河已经起来了,正坐在亭子里喝茶,招手让他过去。 虚云坐下,喝了一口茶,问道:“怎么就起来了,睡好了吗?” “嗯,”苏河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道:“你爷爷寿诞快到了。” 虚云捡了块花糕放进嘴里,含糊的说道:“是啊,我还没想好送什么呢。” 苏河说:“北海奇珍多的很,要不要同我一道去?” 取珠 虚云自从住进将军府,一直跟着苏河学东西,苏河是仙界的战神,文韬武略无人能出其右,教他是最好不过,不过苏河若是接到任务,虚云就只得去文神院里听课受教。如今苏河突然回来,虚云便一早上了文学院,为了就是将要看的书都搬回来。 北海虚云从没去过,一听只两个人去,就更高兴了,稍作整顿,两人就踏上去北海的旅途。 北海尽头甚远,就算是神仙也要飞很久,天帝寿诞还有半月,其实并不急,虚云原以为,这一路应当只是散心,走走停停,吃吃喝喝,可苏河却好像急的很,日夜兼程,不吃不喝,只花了两日就望见那片湛蓝的海。 见到海也不够,还得往北一直飞。 起初北海万里,只能瞧见水面的波纹,偶尔鱼跃鸟飞,再深入才看见连绵的岛屿,奇形怪状,植被也甚少,虚云一开始还觉得有趣,四处瞧瞧看看,到后面,干脆趴在苏河背上睡起大觉。 日落西山,太阳像个巨大的鸡蛋黄粘近海平线,将周围的海水染的红灿,一柄巨大的骨剑贴着暖黄的海水,苏河和虚云的背影倒影于水面,像个驼背的老头子。 虚云困极了,起初攀在苏河的脖子上,渐渐的滑向凹凸不平的骨剑,屁股扎的有些疼,他无意识的嘟囔几句,苏河只好把他抱进怀里,让他睡的更舒坦些。 水天一色,太阳终于沉入深海,夜幕卷入,漫天繁星争相露面,天上地下的星星都连在一起,一闪一闪的美的不真切,虚云在这片星光里悠悠转醒,揉揉眼睛道:“还要飞多久?” 苏河:“快了。” “我等不及了。” 虚云说罢起身,伸展双臂,开始脱衣服,脱得光溜溜的,星光照在白腻的皮肤上,像打上亮光的瓷器,又滑又润,苏河眼睁睁看着,见他抬手取下自己送给他的白玉发冠,那墨浸过的发如瀑般流下,遮住一片风光。 虚云蹲下来,手指探入海水里,手心里捧着一颗星星,他倏地将手里的水泼了,如一尾游鱼钻进海里里,入水的那一刹那,海上翻起大浪,哗啦一声巨响,赤珊瑚似的角劈开星海,一条火红的赤龙从璀璨星光里冒出头,,金灿的竖瞳危险又漂亮,像两盏浮出水面的灯笼面,平静的注视苏河。 虚云在海里翻滚着,拍散星海,惊扰群鱼,搅的海水不得安宁,他说:“苏河,来!” 苏河抬手收了龙骨,旋身踏月,如蜻蜓点水落在赤龙的头上,他在空中花了一道符咒,周身覆盖一层淡淡的光晕,赤龙一头钻进深海里,颚的龙珠在漆黑的深海里散发强盛的光芒,照亮前路百里。 海里的景色比海面上的要好看许多,只是这一路惊扰不少鱼虾,着实罪过,虚云□□速度极快,太阳还未升起,便已经到了北海尽头,鲲帝的领地。 赤龙钻出水面,被眼前的景色震撼住了,他迷恋的盯着天上,忍不住惊叹:“苏河,这儿好美啊。” 此时正值夜最浓的时候,然而北海尽头却亮如白昼,光芒来源于前方的天瀑,巨大水幕从天上奔流而下,如千军万马,又如明珠顷流,虚云被那天瀑吸引,全速前进,忽然,天瀑前方的海面如水入油锅沸腾不止,虚云只好停下来。 那翻腾的水下逐渐露出一只通体漆黑,三牛头、六蛇尾的巨大怪物,这怪物足有一座小岛这么大,虚云在他面前变成一条小巧玲珑的虫子。 虚云:“.........” 那怪物鼻孔喷出两道水柱扑向虚云,水柱竟然发出咻咻的破空声,虚云甩尾当下,当即喷出一道业火,将怪物从头烧到尾,那怪物扑通钻进水里,可普通的水根本扑不灭业火,这是苏河忽然出手,他讲龙骨插进海里,紫色的火焰冲进怪物身体,瞬间将虚云的业火扑灭了。 虚云:“???” 苏河示意虚云稍安勿躁,双手掐诀,插进海里的龙骨霎时间释放滔天紫火直逼怪物,却不伤它半分,苏河不急不缓的说:“小孩胡闹,妖神海涵。” 那怪物虎视眈眈的盯着苏河,两方僵持良久,怪物狠戾的说:“苏河,你擅自闯我北冥,还想让我海涵?” “只是找个人,”苏河指了指天幕,“哪里才属于你们,我现在还没闯。” 怪物冷笑,他指着自己的烧焦的毛,说:“这总是你烧的吧?” 苏河颔首,说:“是我。” “苏河!” 苏河一手将虚云的龙头按进水里,对怪物说:“你先动的手,怎么,混沌,只剩一缕魂了,如今几根杂毛也这么爱惜?” 混沌被他气的直磨牙,忽的收了兽身,坐在水面上,他一席黑袍,头戴黑玉兽冠,面容粗犷英俊,一双绿油油的眼睛紧盯着苏河,很不耐烦的开口:“把你这业火收一收,看着心烦,我就剩这么一魂在神州大陆,你要给烧没了,不用我动手,引川一准杀回天界,这小家伙是谁? 混沌指着虚云,虚云应声幻化人形,那长发就像一团墨汁一般倏地化开,混沌感觉眼前一花,再睁开眼时,苏河已经脱下身上的袍子将虚云包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金曈。 混沌:“.......至于吗?我对小孩子又没兴趣。” 苏河:“所以我也没戳瞎你的眼睛。” “行,我怕了你,”混沌说:“你找的人在岛上,你要庆幸,现在引川在闭关,她可没我好说话。” 苏河抱住虚云湿漉漉的脑袋,似乎在思考。 混沌见他不动,有点摸不准他的心思,道:“你难道不是来找水神的吗?” 苏河点头,道:“我还想问你一件事,你的其他妖魂都去了九重天,你对九重天有多少了解?” 提到九重天,混沌表情顿时严肃起来,说:“什么也没有,自从进入九重天,我的神识已经与现在的‘我’断开了。” 混沌说:“出什么事了?” 苏河缓慢的说道:“这不是你该关心的,闪开吧。” 苏河御剑飞向天瀑,虚云换了一身干净的衣物,甩了甩头上的水珠,说:“书上说,混沌三千年二次飞升,去往九重天,为什么要将自己的一缕魂要留下?” 苏河心不在焉,随口道:“混沌是鲲帝的道侣,混沌本就是欲望的兽,既想去九重天,又想要鲲帝,鲲帝不愿同去,为它承受一半雷劫,想就此一刀两断,可混沌不肯,他割下自己的魂魄日夜守着鲲帝,说自己会回来。” 虚云拧眉说:“三千年过去了,他回不来了。” 苏河道:“谁知道呢。” “你呢?” 苏河转身,看着虚云。 虚云说:“你想去九重天吗?” 苏河注视着虚云的眼睛,说:“如果我说我想去呢?” 虚云垂眸,忽然笑起来,一步一步走向苏河,抱住他的腰,说:“那我也去,我跟你去,你去哪,我去哪。” 苏河眼睛眯了眯,垂在袖子里的手微微颤抖,虚云听见苏河长久的叹息,道:“快点长大吧,虚云。” 穿过瀑布,里面果然别有洞天,一条大鱼张开嘴衔了一座小岛围着八卦形状的水流游动,那大鱼的身体就像来时夜幕中的星海,虚无缥缈,如梦似幻,苏河说,那就是鲲帝,神州大陆辟世以来只此一只的鲲。 刚到小岛边缘,就惊扰到一群长着透明翅膀的小精灵,精灵四处乱飞咿咿呀呀的叫着:“别打我别打我,我是精灵!我是精灵呀!” 虚云无语,弯腰捡起一只撞晕在地上的小精灵,说:“你哭什么,谁要打你?” 精灵双手掩面,呜呜的说:“放开我,快放开我!” 虚云说:“别吵,你的翅膀受伤了。” 虚云朝小精灵折断的翅膀上吹了口气,那裂开的地方肉眼可见的恢复正常,一见好了,虚云立马撒手,小精灵倏地往下掉,很快扇动翅膀飞起来。 小岛仙气环绕,养着许多开了灵智的动物,自从救了这只小精灵,它一路东躲西藏跟着虚云他们,虚云叹了口气,说:“出来吧,你本来也是因为我受伤的,不用谢我。” 小精灵扑哧扑哧,忽上忽下,娇嗔的说:“我才没有跟着你呢!” 虚云说:“好吧,那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苏河看向虚云,虚云说:“这几天,岛上是不是来了一位漂亮的神仙姐姐,她穿的一身蓝,头上戴着一枝水滴步摇。” 小精灵飞呀飞,停在虚云头发上,它说:“小龙,你找她做什么,你喜欢她吗?” 虚云满头黑线,“她比我大多少你知道吗?我才不会喜欢这么老的女人!” 苏河:“.........” 水神年纪好像比自己大吧? 小精灵满意的说:“那就好,你不能喜欢她,她有道侣的。” 虚云敷衍道:“我知道是谁,你放心,我们只是找水神借东西,不会伤害她的。” 小精灵信了虚云的话,飞在前面带路。 “居然追到这里,真是阴魂不散,”坐在湖水边的女人冷声嘲讽道:“天帝让我出来散心,他的意思将军真的不明白吗?” 苏河抱胸靠在一棵灵树上,说:“只求不愧于心,共工,你大可说是我抢走了云珠,我不介意。” 共工冷笑,“你不就是打算明抢?” 苏河说:“不至于,火神托我好好照顾你。” 听到火神两个字,水神的眼中的恨意仿佛凝成实体,她恨声道:“你别和我提他!你不配!” 苏河抱胸,沉默不语。 虚云听不下去,呛道:“水神,你别蛮不讲理,这件事与苏河有什么相干,火神暴走,一把火烧到了凌霄殿,你摸摸的左边的那撮头发,就是他烧的,你这样厉害,他这样爱你,却连你都攻击,更何况其他神元低微的天兵天将,是他先疯了,苏河才动的手,苏河怎么不配提火神,火神临死前,对苏河是感激,是托付遗孀,你呢,你现在也要发疯吗?” “你错了!”水神恨的烧红双眼,她指着虚云,五指痛苦的痉挛,“祝融他,他.....呜,他根本就不想飞升,九重天的门打开的时候,他正在镜子前给我画眉,他和我说,他不想去,但雷劫他逃不掉,受完雷劫他继续给我梳妆,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疯!你告诉我!你说!” 虚云深呼一口气,语气缓和了许多,他说:“可是他.....他那样大杀四方,留不得的,人间现在还在受苦,你就当积德行善,救救那些凡人,他们又有什么错。” 水神面色癫狂,狂笑不止,“凡人的生死与我何干?我施云布雨几十万栽,祝融又替三界斩杀多少妖魔,可是到头来,他是什么下场!苏河!我只问你,为什么雷劫过后,祝融会性情大变,当时在场的就只有你,你回答我!” 比起水神的疯癫,苏河沉默的过分,须臾后,苏河才开口回忆:“火神挨过雷劫,正是力竭之时,他同我说了自己的想法,结束后我本想将他带回天界,可就在那时,门里飘出一阵阵黑气,一齐钻进火神的鼻息,之后,我一靠近他,他就开始攻击我。” 苏河指尖弹出一道光,正是这段回忆。 水神怔怔的望着火神狰狞的脸庞,终于失声大哭起来。 回去的路上,虚云一直闷闷不乐,不过苏河的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虚云和苏河背对背靠在一起,无聊的看着天上的月亮,说:“为什么这个世界总有那么多不美好的事。” 苏河淡淡的回答:“因为有过太过美好的回忆,两厢比较就有了区别。” 虚云听不懂,他仍然不解,“那这一切都怪谁呢?” 苏河说:“怪老天爷吧。” 争锋 天明水净,海面无风,苏河面色平静,坐在海面上闭目打坐,忽然一只手抓住他盘着腿,虚云嘴里叼着一尾肥美的鱼,手掌借力钻出水面,太阳底下,鱼鳞折射的银光映在苏河脸上,苏河缓缓睁眼。 苏河取下他嘴里的鱼,虚云又钻进海里去追逐鱼群,出任务的时候经常会夜宿野外,所以经常备着食物佐料,一般虚云负责捕猎,苏河负责架火烹饪。 苏河将他新捉来的鱼扔进海里,说:“这个,不好吃。” 虚云眉毛挑高,又一猛子扎进水里,不一会儿水面露出赤色龙角,划出两道涟漪,赤龙张开嘴,一骨碌吐出一嘴的鱼,长的短的胖的瘦的,应有尽有,还都活蹦乱跳的,蹦的龙骨上到处都是鱼,虚云神气的说:“你看着挑吧!” 腥味儿太重了,苏河无奈,留下几条肉质上佳的鱼,其余的一袖子送回海里。 苏河卷起袖子,慢条斯理的处理留下来的海鱼,撒上佐料,放在架子上烤,不一会香味儿飘得四处都是,虚云不停的吞咽口水,馋的不行。 苏河拂水净手,偏头见他这馋猫儿样,忍不住笑了。 虚云吃东西的时候特别斯文,就算这是他想的很久的东西,都能克制的慢慢享用,苏河见他仔细舔着鱼骨头,那红艳的舌尖在上面一点一点的舔舐,仿佛一点肉都不想浪费-- 苏河忽然就觉得热了。 他放下烤鱼,从乾坤袋掏出水壶一口一口灌起来。 虚云:“就不吃了?很咸吗?” 苏河侧目看他,嗯了一声,见他表情犹豫,道:“你还想吃?” 虚云有些难为情,放下他舔的干干净净的鱼骨头,支吾道:“就.....我觉得很好吃才这样的。” 苏河说:“还有,再烤一条吧。” “太麻烦了,”虚云目光落到苏河放下的那条鱼上,说:“你那条才吃了几口,我替你吃了。” 苏河没有回答,盯着虚云看了半晌,虚云这才察觉自己刚刚说的话有多冒犯,他连忙说:“我我不吃了,真的,你忘了吧!” 说完脸就不争气的红了,虚云微微偏头,避开苏河的视线。 苏河嘴角不禁上扬,他没说什么,当着虚云的面,仔细地将鱼肉剔出来,插上竹签,说:“还吃吗?” 虚云脸上的红晕还没退,怪不好意思,他赌气说:“我不吃。” 苏河露出可惜的表情,道:“那还是扔了吧。” 说罢就要倒海里去,虚云飞快拦住他的手,“我吃,你别扔!” 苏河:“喂你?” 虚云:“.....不用。” 苏河:“不给喂?” “哎呀,要倒了!喂吧喂吧!”虚云一把抢过玉碟,很不服气的说:“苏河,你是不是把我当宠物养呢!” 苏河:“不是,张嘴。” ----- 几日后,苏河将虚云送回将军府,就要下界去南灵施雨,才到府门,就被天兵请去凌霄殿,说天帝震怒,要罚大殿下凡历劫。 苏河一听就知道,天帝还在为龙崆上回带来的那个少年鬼灵生气,他只得将布雨的事押后,随天兵去凌霄殿。 踏入殿内,众仙早到了,南北司命为天道下达指令,站在天帝两侧候着,按照仙职依次排下来,苏河是天界的将军,统帅十万天兵天将,只要他在天界,一旦有什么议事,他都得到场,还得站在最前面,与两位殿下并排而立。 苏河在众神的注视下,走到最前面,往常他后面应当站着火、水神,如今火神陨落,水神在北冥,他的身后站着的就只有南极和北斗两位仙君了。 苏河朝天帝拱手,道:“天帝。”余光瞟向一侧的两位殿下,大殿下龙崆俯首跪着,二殿下龙茗穿一身明黄色锦袍站在兄长身侧,只看侧脸,与虚云有九成相似。 注意到苏河的目光,龙茗侧首,与苏河在大殿上对视一眼,那双桃花眼冷淡疏离,龙茗朝苏河点头示意,率先移开视线。 天帝的面色神秘莫测,他扶住金龙座,疏淡的问道:“从北海回来了?” 苏河如实答:“是。” 天帝:“听说是为了我的寿诞礼才去的北海?” 苏河道:“是。” 天帝眯缝眼睛,低首看了一眼跪着的龙崆,问的却是苏河,他说:“什么宝贝,只得你去北海跑一趟,呈上来看看。” 苏河面色不改,道:“既然是礼物,就当在您寿诞当日奉上,若早早给您瞧了,就不美了。” 天帝冷哼一声,“到时候,朕等着看你的贺礼!” 苏河毕恭毕敬的回道:“是。” 龙崆仍旧跪在殿前一声不吭,往日龙崆发表见解时,总是一呼百应,他性格纯善温和,广交好友,天上地下朋友遍地,就连黄泉幽州都有他结实的挚友,而这一次,他这样跪在地上,却没有一位仙家原意站出来为他说话。 龙族为尊,族内及其重视血脉尊卑,就算虚云一出生就身负业火,险些弑母,也因为他是血统纯正的赤龙,就算惹人非议,却没人敢动他。 龙崆想让洛川冠上龙姓,且不说洛川与他毫无血缘关系,严格来说他都不算天界的神仙,鬼灵虽然为鬼神,但他是幽州的神,不是天界的神,幽州与天界分域而治,一向泾渭分明,天帝又最忌讳插手他界事宜,这洛川的身份还没查清,天帝碍着龙崆的面子让他住进东宫,如今他这大儿子居然拿他给的面子,当着众神的面儿来踩他老子的脸,要天帝不生气是不可能的。 龙崆抬起头,固执的说道:“父上要罚我,我认,但洛川是我认的孩子,理当与我住东宫,与我一个姓。” 苏河闭上眼,叹道,糊涂。 果然,二殿下龙茗哼笑道:“兄长此言荒唐,就算是凡间的普通人家,也没有认个阿猫阿狗就要冠之以姓,让他入族谱的道理。” 龙崆没想到,一向最懂他的二弟这次居然是第一个站出来反对他的人,他面色不虞,道:“只是一个名字罢了,何必如此大做文章?再者说,洛川身为鬼灵,也是神族,怎么能叫阿猫阿狗?众生平等,龙姓又如何?他除了是我们家里的姓,还能代表什么?” 龙崆与苏河交好,介于苏河的面子,没有提虚云改姓的事,虚云本名龙昀,一千年前生龙骨时恰逢二次飞升,九重天天门打开,第一次有活的人开口说话,来意却是要收虚云为徒,虽然被苏河拒绝,却也改了虚云原来的姓名,但虚云虽然不姓龙,却还是天界的小殿下,天帝的大孙子,所以他以为,改名字这件事真的不算什么。 北斗仙君叹气道:“大殿下,竟然算不做什么,殿下为何又如此固执呢?” 龙崆理所当然:“我既认他做子,我姓什么,他就要姓什么,有何不妥?” 龙茗:“我等之所以冠以龙姓,皆因我是龙,你也是龙,你若想赐他姓,让他化龙了再谈。” 龙崆正待反驳,只听天帝沉声道:“茗儿说的对,我族中之人的姓名早已刻在仙石之上,他既非仙界之神,也非我龙族血脉,怎能凭你心意说赐姓就赐姓,此事不必再议,你若执意要他与你同姓,目无尊长,无视天规,那就去了你的姓改他姓,撤了神位去下界当凡人去吧!” 龙崆浑身战栗,环顾四周,众神冷眼旁观,往日称兄道弟的兄弟无一人替他说话,他手掌青筋鼓大,冲天帝沉重三叩首,当真要取下自己的龙冠-- 忽然有人一掌击向他的后颈,龙崆两眼一黑,晕倒在地。 苏河扶住龙崆的身体,单膝归地,道:“天帝见谅,来时碰见贺兰仙子,仙子与我说,大殿下忧心下民,面色苍冷,精气不稳,恐在殿上胡言乱语,惹怒天帝,仙子托我照看一二,苏河罪过,不想出手还是迟了,贺兰仙君还在殿外候着,苏河恳请天帝让我扶殿下府。” 天帝见状先是一惊,再是猛舒了一口气,又听见苏河提到贺兰,心里又生了恻隐之心,贺兰是龙崆的道侣,两人的婚事是天帝一手操办,这事儿令龙崆很是不满,顺带对贺兰也不待见起来,天帝一度觉得对不起贺兰仙君,龙崆做出今日这等糊涂事虽然让他生气,可他也没真的想将龙崆打入凡间,只是想让他心生退意罢了。 天帝疲惫的挥手,道:“去吧。” 龙茗紧紧盯住苏河的背影,眼中闪过一瞬阴霾。 苏河出了殿外,哪里有什么贺兰仙子,,倒是那位用黑布蒙住眼睛的少年一直侯在殿外。 少年上前扶住龙崆,两人一齐将他托回府,搁床上躺着,少年与苏河一同出门,对他鞠躬道谢。 苏河将他托起身,说:“你多劝劝他,他是个倔脾气,越是打压越起反作用,他真心视你如亲子,只有你才劝得住他,天界的局势诡谲多变,你若安静待着,还能长久一些,但你须知,你已让殿下露出命门,我话已至此,此后还有任务,你好好看着他,贺兰仙君性格虽然矜傲却是个极好的人,将这件事告诉她,她会保你。” 苏河一口气说了许多话,洛川认真记下,又冲苏河鞠躬,苏河不再多说,转身离开。 苏河回到将军府时,只看到绒戒已经等在门外,却不见虚云,本想与他告别,想想还是算了,施云布雨也要不了多久,虽然引辰仙君的卦象显示为困龙斗兽之象,但苏河并不在意,他大逆不道的事做多了,多了一往直前的骁勇,也少了几分收敛。 苏河与奶娘吩咐几句,待虚云从骊珠仙君哪儿回来,就告诉他自己出任务去了,交代好后,他乘坐雷狮飞往下界。 泉夕 出了南天门,往下是厚重的云层,穿破云层就距离凡间不远了,苏河负手站在雷狮背脊上,飞吹动他的发丝,从绒戒蓬松柔软的毛发间隙飘来一丝雷电的味道,其中掺杂着别的香味儿。 苏河闻着味儿不禁低首,观察一会儿,忽然坐下来,手指不住揉搓雷狮的毛发,不重,撸猫似的,雷狮被他摸得浑身战栗,又不敢说,只能一路忍着。 快飞到南灵界线上,绒戒在风声中询问:“将军,我们停在哪?” 苏河说:“去火神陨落的地方。” 雷狮动作顿了顿,继续飞,只是这回他飞的慢了一些,左顾右盼的好像在找地方。 苏河见状,说:“瞧瞧那处的真火烧个不停,就去哪。” 雷狮闻言,四处搜寻,果真找到了地方,最南边的一片广阔的沙漠里,赤红的火焰迎风烈烈,火神陨落好几年了,这里就烧了好几年,越靠近沙漠,气温肉眼可见的往上窜。 一人一狮停在半空,远远望过去,沙漠里的黄沙都快被烤化了,连空间都烧的快变形,别说凡人,就是神仙也受不住这样的高温。 苏河额角蒸出汗,头发湿濡的黏在两颊,他面上的表情却冷冷的,好像丝毫不受影响,热浪一圈圈的往外扩散,就算不去民区住房看看,也能想象那是怎样的地狱光景。 绒戒热的吐舌头,说:“将军,普通的雨水浇不灭真火呀。” 苏河嗯了一声,解释道:“云珠不仅能布雨,其中含有水神神元精炼而成的冰珠,可灭三昧真火。” 若只是施雨,苏河何必远赴北冥向水神借云珠,只需随便捡件神器从南海运水来,就能达到同样效果,火神真元散在南灵,真火永烧不灭,降雨只能解一时燃眉之急,灭掉真火才是他此行的目的。 云珠小小的一颗,珠面上的云山雾海,里面是湛蓝色的,云雾时刻变化着,苏河向云珠里注入神元,双手交叉起势,嘴唇默念咒语催动其生成冰珠。 云珠倏然变的绣球一般大小,浮在沙漠上空,届时风云涌动,云珠飞速转动,珠面上的云像是被甩了出来,那云朵竟然是水蓝色的。 水蓝的云朵融进四周的白云,须臾后,天不见雷电,却下起豆蔻大小的雨滴,噼噼啪啪的砸向沙漠,真火就像受到召唤逐渐向云珠靠拢,火势渐消,这场大雨下了足足半日,真火虽然大多被扑灭了,剩下的那些就像提出杂质的火种,变成小小的一撮,红艳异常。 大漠黑烟四起,起初苏河以为是水扑灭了火生烟了,可不过须臾,这黑烟早已盖过大火朝云珠扑来,苏河一见情况不对,立马收了云珠,却发现云珠不受他控制了! 不过眨眼,黑雾就将云珠吞没,座下雷狮忽然扑进黑雾中,苏河微微睁大眼睛,已经失了分寸,他一掌掀过去,黑雾顷刻被拍散,却不见云珠,也不见雷狮! 苏河又是一掌,手势不断变化,须臾间黑雾被劲风吹散,那么大一只狮子就这样消失了! 苏河手上不停,失控的低吼:“虚云!” 黑雾如潮水般涨起,又如潮水般褪去,眼前只剩下那一撮巴掌大小的真火,云珠就这样消失了。 苏河想追,但这黑雾不知从何起,散也是四面八方的退散,此时也不知道散道哪里去了,苏河从袖袋里拿出一枚棱形水晶,将真火收了进去,围绕沙漠转了几圈,却没见到一点黑气。 苏河捏住水晶的手止不住颤抖,不该让他来的,困龙斗兽,困龙斗兽!人就在他面前消失了,不知道去哪里找,不知道从而找起,巨大的恐慌笼罩在苏河心头,他第一次这样害怕,第一次这样后悔,手上传来麻木的钝痛,原来是他握的太用力,将装有真火的水晶捏碎了。 鲜红的颜色刺激苏河的神经,真火炙烤他的伤口,他在这疼痛中找回理智。 苏河将龙骨插进黄沙里,握紧拳头,破碎的水晶扎进掌心,血液再次涌出来,滴在龙骨上,苏河扶住龙骨,厉声道:“泉夕,魂来!” 地面忽然震动,平地起了风沙,劲风吹动苏河的衣摆,一声雄浑的龙鸣声拔地而起,响彻云霄,苏河手中这柄剑,是传世神盘渊用孽龙泉夕的脊骨制成,里面封有泉夕的龙魂。 当年虚云长脊骨时,又逢二次飞升,得以泉夕的相助才能顺利渡劫,孽龙身躯庞大,又顶天立地之威,他盘旋在苏河的头顶,一双金曈虎视眈眈的注释着苏河。 情况紧急,苏河直捣黄龙的问道:“泉夕,帮我找虚云的下落!” 泉夕盯着苏河半晌,道:“吾感受不到他的气息。” 泉夕的声音雄浑震耳,苏河目光森寒,毫不退让的回视泉夕,他冷漠道:“他身上有你的龙力,你怎会不知?” 泉夕沉默。 苏河将龙骨拔出,血液不停渗进龙骨里,泉夕微不可见的蹙眉,却还是沉默,苏河倏地将龙骨扔了出去,泉夕讶异道:“汝这是作甚?” 苏河面无表情,“你既然忘了谁是你的主人,我留你何用。” 泉夕曲着身子,在云间扭动腰肢,似乎是在思考,他道:“汝若不插手,便无事发生,凡人整日沉迷声色,心智昏庸,这把火就是要烧光他们的孽障,叫他们吃苦,汝贸然插手,灭了火,才引来黑水,苏河,吾劝你一句,趁早止损。” 苏河冷冷的盯着孽龙,一字一句的问道:“我只问你,谁是你主子?” 泉夕瞅着苏河,爪子挠了挠头,道:“主子,吾一片真心......” 苏河冷漠的打断,命令道:“带路。” 泉夕妥协,低声道:“虚云的气息十分微弱,吾只知他在南方。” 苏河拾起龙骨,朝南方的追去,穿过莽莽大漠,荒无人烟的森林,森林遍地动物残骸,滋生了许多怪异的物种,也许是苏河的血联通龙骨,方才消失的黑气居然出现在这些怪物身上,怪物样貌丑陋,獠牙外露,身上环绕黑气。 苏河一路往前飞行,低声问道:“那些东西身上的黑气,就是你说的黑水?” 泉夕说:“可以这样说。” “这是什么东西?” 泉夕说:“一种孕育魔物的东西。” “魔物?”苏河若有所思,“是三界外的东西?” 泉夕说:“黑水是汝等常说的怨气,它潜伏在暗处,当积压到一定程度就会变成黑水,黑水生,魔尊生,这原本是不能告知汝的天机。” “魔尊?”苏河忽然记起,无量天尊说虚云命中带劫,是应劫而生的,难道是说虚云是被黑水选中的魔尊? 泉夕说:“这下汝明白吾的话了罢?” 苏河呐呐的道:“不,不对,他也是孽龙,他身负业火,怎么可能成魔尊,我方才斩杀那只怪物,黑水是怕业火的,这说不通,说不通.....” 泉夕:“........好像也是。” “所以,黑水为什么卷走虚云?” 泉夕沉思一会,说:“防微杜渐,他既然不能成为魔尊,那就只能成为魔尊的敌人。” 苏河也想到了,不禁飞的更急了。 泉夕慢悠悠的说:“那小娃娃命硬着呢,不急,不急。” 再往南就到了人族群居之处,黑气猛然增强百倍,越是人多的地方黑气越是强盛,苏河马不停蹄,衣服被汗浸透了,他顾不得换,换了也会湿,索性不管了。 穿梭云间时,苏河低头,被一间怨气冲天的院子吸住视线,不禁顿住脚步,这里居然在煮人肉汤..... 此时汤已经熬成了,院子里面人满为患,都要没地方站脚,他们瘦的皮包骨,穿的破烂污秽,乍一眼看过去,都长得一个样,比鬼还要像鬼,为首的人起锅,众人争相凑到锅前,互相挤兑,一人力有不逮一头栽进沸锅里,有人扯着他的腿把他扔在一边,等着下一锅煮着喝。 人被饿狠了,就不再是人了。 苏河闭上眼睛,泉夕也安静下来,苏河抬手挡住烈日,从乾坤袋里掏出一只金鼎,里面装满水,苏河朝下面泼了下去,霎时间黑云翻滚,遮蔽太阳,狂风不止,电闪雷鸣,地下人表情麻木的守着大口锅,雨点忽然砸在头上,一点,两点,雨越下越大,生生砸哭了一片人。 苏河继续往前飞,泉夕忽然开口:“南灵占大陆的四分之一,其他地方不论,就人族驻扎的地方而言,就算汝昼夜不歇,一路布雨,也得花上好几日. 苏河说:“我知道。” 泉夕:“到时候等汝的就是一具尸体。” 苏河涩然道:“他会等我的。” 泉夕忍不住泼冷水,“事事岂能尽如人意,你不怕他怨你?” 苏河面色苍白,额心红痕若隐若现,竟是走火入魔的前兆,泉夕心中大惊,他原以为苏河心里看重虚云,后来见他为苍生留住脚步,又觉得虚云对他而言不若他想的那般,现如今,泉夕倒是有几分看不懂了。 他叹息说,“把山河鼎交给吾,半日后,吾便能让南灵恢复生机。” 苏河怔了怔,额间的红痕已然消退,他犹豫道:“事到如今,你不怕受牵连?” 泉夕道:“吾已卷入这场是非,再者,吾早就不是这个世间的生灵,最坏不过身毁魂消,不打紧。” 苏河默然,道:“神元你随意用。” 泉夕大笑:“甚好!” 别哭 泉夕不知死了多少万年,如今它得以显现龙形,全是借助其主,即苏河的精血得以支撑,若是问问话倒是不打紧,可要它施云布雨,可想有多难。其身已毁,哪来的灵力,若强行施展法术,只能从主子哪里抽取了。 泉夕叼着山河鼎,以气吞山河之姿,腾云于南灵山川,每每吐纳,就是一场泼天大雨,大雨淅淅沥沥,浇灌在贫瘠的大地上,滋滋作响,蒸汽弥漫。 雨滴砸在苏河身上,砸的他猛地的向前晃,他嘴唇煞白,丹田气海一阵绞痛,筋脉中像是有人用钝锤一下下敲打着他,神元被抽干的感觉,远比他相像的还要痛,苏河恍惚间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一个凡人。 但他不能停下来,他必须趁泉夕翱翔南灵群山之际,借它的眼睛观察虚云的去向,苏河闭上眼,坐在半空中,感受到整个南灵的大半山脉都隐匿于黑雾中。 他从没想过,这些年人族的怨气竟然这样重,常年的困苦生成的怨恨无法排解,全都积压成黑水,养成了森林里那些丑陋的魔物,如今,它差的就只剩下一个合适的寄主,一位横空出世的魔君。 这个寄主毫无疑问不会是虚云,到底选中谁还未可知,唯一知道的是虚云身上的业火已经让他陷入危险中,或许他已经......自己又当如何? 苏河压下心中的恐惧与黑暗,逼着自己冷静的在黑暗中寻找那抹暗红的龙气,时间紧迫,泉夕已经飞到希维尔西山脉和温喜尔山脉的交界处,这两条山脉的是南灵大陆的脊骨,支撑着南灵屹立万年不变。 苏河在这里看到了盘旋在山脉中的黑潮,以及一条被黑潮淹没的赤龙,苏河倏然睁眼,赤瞳在黑夜中褶褶生辉,像野兽的眼,透着冰冷和铁锈的味道。 苏河低声唤道:“泉夕,归来。” 一道龙吟自远方来,泉夕吐纳风云,一头钻进龙骨中,龙骨周身嗡嗡作响,震的苏河手骨生疼,他将龙骨收起来,手指在空中飞快画幅,前方的空间顿时被撕裂开,苏河掀袍跃入。 他将空间门开在两条山脉的地下山穴,方才就是在这里看见了虚云,他才刚落地,黑水立刻就像被一道劈开,分割两头,苏河环顾四周,默不作声的挥动龙骨,紫火如鬼火燎原,朝黏腻的黑水蔓延,就想火折子扔进油缸,黑水就想退潮的海水顷刻以碾压的姿态向苏河袭来。 苏河卷了汹涌的怨念中,他不安、思念被无限放大,整个人像是溺水的囚徒深深的往下坠,龙骨的紫火像苏河的最后一道防线,它牢牢的护住苏河的心脉,托着他向某个方向前行。 时间在这像是不存在,苏河也不知在浑浊的黑水中徘徊了多久,他的心仍旧被焦躁包裹着,却好像已经忘记焦急的原因,直到听见极缓极缓的声音,扑通-扑通,就像贴在他的耳边,周围的液体也跟着晃动。 这心跳慢的出奇,像是濒死之人最后的苦挨,又像是新生儿的宁静的希望,苏河的情绪就在这样的声音中逐渐平复,他睁开眼,四周还是混沌昏暗的,远方却照过来一束光,明亮的有些刺目,苏河不禁再次闭眼。 待他看清光亮处的事物时,赤眸不受控制的急剧收缩,瞳孔中倒影出一大一小两个影子,一个是少年身型的虚云,另一个竟然是大殿下龙崆! 虚云身上覆盖一层赤红色业火,将他从头到尾护在黑暗的潮水里,而龙崆,苏河忍不住皱眉,龙崆周身形成一道巨大的旋涡,这黑水一刻不停歇的往他身体里钻。 他全身的衣物早就不见了,木簪也不知道遗失到哪儿了,长发像水藻一般晃动,黑水束缚他的手足,苏河凝神看过去,只见龙崆的胸口开了一个拳头大小的洞,正在心脏的位置,这黑水就是从这里灌进去的! 再看四周,哪里还有洞穴的影子,他们好像掉进大海的深渊里,周围全是怨气化作的黑水。 这里到底是哪! 龙崆为什么会在这儿? 是幻觉还是真的? 苏河努力的游向虚云,虚云的侧脸陷入光影里,可苏河直觉这光远比黑水更不好对付,他试图抓住虚云的手,万幸虚云的业火没有抗拒它,苏河就这样悄悄的将虚云拉进黑暗里。 苏河无意间看向龙崆,却发现龙崆居然睁开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们。 那双眼睛不再像虚云一样是灿金色,而是变成了黑水一般暗沉的眼神,他冰冷的的看着苏河,里面没有一丝一毫生者该有的情绪,不知道是不是身在光芒里,他的脸隐在阴影里,煞白而阴翳。 苏河嘴唇动了动,无声的叫了一声殿下。 龙崆仍然用那样的眼神看着他,苏河第一次被人看的心生退意,龙崆被黑水牢牢困住,却不挣扎,他重新闭上眼,就在苏河怀疑他是不是睡着了,龙崆却猛的挣脱黑水,朝苏河这边推了一掌。 他像是反客为主,成了黑水的主人,苏河两人在他这一掌里彻底的向黑暗坠去。 苏河将虚云护在怀里,他的身体热的厉害,苏河探他的鼻息,见呼吸平稳,才松了口气,又四处在他身上摸了摸,并没有受伤,他捂住虚云的脸,不住亲吻。 “虚云,醒醒,醒醒......” 唤不醒,苏河握住虚云的手,将灵力输送到他的身体里,虚云眉心紧锁,抗拒挣扎,苏河紧紧将他锁在怀里,边亲边哼小曲哄他。 虚云睫毛颤的厉害,脸上终于红润了些,不知道过了多久,虚云悄悄睁开一只眼睛,哼唧一声,哑声道:“苏河,好难听呐。” 苏河亲虚云的额头,抱的更加紧了,“难听吗?” 虚云嘻嘻笑了起来,捡起苏河额边的发别在耳后,吐舌说:“也不是非常非常难听,就是比较难听啦。” 苏河没出声。 虚云疑心抬头,想看他怎么了,苏河将他紧紧锁在怀里,虚云动不得身,急道:“怎么了?嗯?苏河?苏河!” 虚云忽然声音弱了下来,低声痛苦道:“苏河,我的肚子好痛.....” 苏河如梦中人,忽然被一盆冷水泼醒一般,他猛的扒开虚云的衣服,在他肚子上摸来摸去,轻声道:“哪里痛,告诉我,这里吗?” 虚云倏然反握苏河的手,两人面色凝重的对视,苏河才意识到,虚云又在骗他,他微垂眸,抽回自己的手。 虚云手上空了,心中一涩,扑了过去,苏河并不挣扎,任着他抱,虚云胸口剧烈起伏,慌张的说:“苏河?你生气了?别.....别不理我。” 苏河没反应,虚云眼泪刷的就掉下来了,他说:“对不起,我错了,苏河,我错了.....苏河?” 苏河拉开他,拿帕子给他拭泪,虚云一边流泪一边蹭他的手心,苏河还是不说话,他撒娇道:“苏河,苏河?苏河,苏河呀,原谅我,好不好?” 苏河也不嫌弃他,给他擤鼻涕,神色淡淡的,就是不和他说话。 虚云的眼泪就像豆子一样漏个不停,啪嗒啪嗒掉在苏河手背上,他哭的这样伤心,苏河的表情终于有些松动,他叹道:“别哭。” 这么一说,哭的更厉害了,苏河心里疼他,气也早消了,原就是气他总是冲动行事不计后果,这不就是不成熟的表现吗?苏河迫切的希望虚云快些长大,不是身高上的,而是心智上真正的强大。 这场黑水来的蹊跷,又横空出来一个龙崆,前途充满谜语,神州大陆正面临前所未有的浩劫,他们受困于此,都不知道外界到底如何,天界又如何了,堂堂天宫太子竟然被人打穿胸膛,丢弃与此地,只要稍微往深处想,苏河心里就特别不踏实。 “你别生我的气,我真的知错了....”虚云搂紧苏河的腰,吸了吸鼻子。 苏河安静了片刻,说:“虚云,无论如何,就算有些事我不会答应,但你也不能骗我。” 虚云赶忙说:“知道了,不会了,真的.....” 苏河试干他的泪,说:“男子汉大丈夫,有泪不轻弹,知道吗?” 虚云嘟囔,“我又不是大丈夫,还不给哭嘛?” 苏河说:“在说什么?” 虚云抬头望着苏河,说:“我知道了,以后不哭了。” 苏河捏着他的脸,用劲儿揉了揉,说:“男儿可以流血,但不能流泪,眼泪是弱者的象征。” 虚云手指搓着苏河的衣角,低声道:“我害怕你不理我,才这样的,要是旁人,杀了我,也不会哭的。” 苏河无声的笑了笑,没再训他。 虚云瞅着周围,忍不住皱眉,道:“这是哪儿?怎么比幽州还要黑?” 苏河说:“不知,云珠呢。” 虚云从嘴里吐出一颗珠子,抢过苏河的帕子,擦干净才给他,苏河调笑他,“这会儿知道爱干净了?” 虚云哼唧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悄悄坐正身子,又恢复成那个知书懂礼的小殿下模样,苏河瞧他这正经样子,又忍不住逗他,面上冷淡的像个嫡仙,手上却像个浪荡子弟调戏良家姑娘似的,把虚云的圆脸当包子捏,捏的他口水都快要流出来了,虚云挥开他的手,他便压住虚云的身体,摁在地上使尽揉。 虚云快被他逼出眼泪,又想到那句流血不流泪,只得仰头向后,让眼泪流回去,却不小心将他滑嫩的脖颈暴露在苏河眼前,苏河一时忍不住,手指在那处刮了一下,虚云身体猛的抖了抖,眼泪瞬间流了下来,他怒视苏河,远远的躲到一边,捂住自己的脖子。 方才那一下,感觉太奇怪了,虚云感知道,脖子这个位置不能随便给人摸。 苏河觉得自己真的有病,孩子还没长大呢,他怎么能先不当人了呢,他双手抱胸,装作什么也没发生,闭目养神。 果然,虚云这个记吃不记打的,很快又重新蹭到苏河跟前,说:“你怎么知道绒戒是我变的呢,我已经很小心了啊。” 苏河睁开眼,道:“你的确模仿的很像,声音,神态,气味,你也的确猜对了,绒戒同我出任务时话很少。” “那你怎么发现的?” 苏河勾了勾嘴角,说:“还记得我们来时先去了哪儿?” 虚云拧眉道:“北海啊。” “吃了什么?” “鱼,吃了很多烤鱼,怎么了?” 苏河耐心的解释,“你身上有调料的味道。” 虚云他们当时吃的鱼叫三尾鱼,它们的肉质极其鲜美,但有一点,不处理干净的话会很腥,所以虚云加了一味去腥的调料,名为深情草,这草最能解腥,但它有一股特别的香味,可以保留很长时间,虚云来的匆忙,虽换了衣物,却没有及时沐浴,头发上自然沾着深情草的香气。 虚云想了想,不服气的说:“你怎知闻到不是你自己身上的味道?再者说,我与你靠的近沾上了也不一定。” 苏河说:“那时,我只是怀疑是你,可你后来问我,要飞去哪,这样我还能猜不出来?” 火神陨落之时,绒戒正好在现场,他不可能猜不到苏河去那片沙漠,就算他蠢笨如猪,猜不出来,后来苏河提示他“在火神陨落的地方”,“他”竟然还不知道,那不就很明显,眼前的人不是绒戒,而他通过眼睛找到了真火燃烧的沙漠,不正好说明“他”是能够一目千里的虚云吗 虚云叹气:“我原猜是这儿,没想到,你一出南天门就怀疑我了,当时你不停的揉我的头,恐怕当时就很肯定了吧。” 苏河没回答,默认了。 虚云枕着苏河的腿,从下仰视他,忽然说:“对不起。” 苏河挑了挑眉,没睁眼,虚云难过的垂头,小声说:“我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我真没用。” 苏河:“.......” 苏河伸手摸虚云的脸,没哭,虽然听着有哭腔了,但这回终于忍住了,小家伙也很努力呢,苏河将他搂进怀里,放松道:“人总是先没用,才能变得有用,你明白了自己的缺点,就会朝着更好的自己更进一步,这就是成长。” 虚云闭上眼睛,哽咽的说:“对不起。” 苏河说:“我不想听到你道歉,我希望再给你一次机会,你不要为了云珠,让自己陷入未知的危险里,明白吗?” 虚云眼尾通红,那双灿金的眸子就像一眼泉,稍微眨一下就掉出水儿来,苏河轻吻他的眼睛,说:“怎么办,怎么办?” 你还这样小,我怎能放心留你一个人。 易主 四面八方具是黑暗,两人就像被锁在一间深陷泥浆的黑夹子里,而这夹子还在不停往下沉。 虚云和苏河说了很多话,渐渐的没了精力,封闭的空间使人心情烦闷,他俩相互依偎着,像是在等待天明。 “苏河,过了多久?” 苏河呼吸很浅,他低声道:“不知道。” 虚云又说:“我们会一辈子困在这儿吗?” 苏河望着黑水,心里也没底,但他笃定的说:“不会。” 虚云眼皮频繁往下坠,感觉身体越来越软,喃喃低语道:“我觉得好困,身体....好重。” 苏河盖住虚云的眼睛,轻轻的晃动他的身体,说:“睡吧,我守着你。” “不,不行,”虚云的扒拉苏河的手,道:“我不睡,我陪你说话。” 苏河靠在龙骨上,低声道:”不说话,我们一起睡。” 紫火彻底的暗下去,只留着一层薄薄的光圈,苏河和虚云一同陷入沉睡,借此减少消耗。 不知道睡了多久,苏河感觉有东西不断的拍打他的脸,他在淅淅沥沥的水声中睁开眼睛,白光刺的他的眼睛有些灼痛,他闭上眼睛,缓了缓,才慢慢睁开眼睛。 模糊的视线逐渐变的清晰,入眼是湛蓝的天,和成片的云,苏河抬起手,清澈同透明的液体从他指缝溜走,不是黑水。 苏河倏然一拍水面,翻身越上云端,他竟然飘到了天河的下流地界,黑水接通天河? 天河的源头可是诛仙池啊,若黑水联通诛仙池,便真是这样便要出大事了,苏河思维有些混乱,忽然记起-- 虚云呢?虚云在哪? 苏河四处眺望,云海下面是乳白色的天河,没有掺杂任何其他颜色,虚云来时穿的也是一身白,这样太不好找了。 不在水面上,那只能是沉到水下面了,苏河跳下天河,潜入水里,他将自己的神识分散至整片流域,终于发现仍在沉睡的虚云。 苏河一手搂住虚云的腰,将他带出水面,随着两人出水,衣服上的水滴逐渐被挤出,虚云的头发细软绵长,快要垂到地上,苏河轻轻将它捞进手里,他随手握住虚云的发,从身上撕了块布料,扎成小马尾。 刻不容缓,苏河一边御剑飞向天宫,一边查探虚云内府的神元,发现他的神元几乎消耗了九成,苏河的心沉了沉。 在沉睡的状态下都损耗这样大,他们在黑海里困住的时间远比苏河预想中的还要多得多。 苏河飞至南天门,发现守卫的天兵少了近半,他一回来,那守门的天降立刻拔刀,雪亮的刀刃对准苏河,质问道:“来着何人!报上名来!” 苏河冷冷看了天兵一眼,见他看着眼生,绝不是苏河手下的兵,那小将被苏河看的心里发毛,吞咽口水,下意识握紧刀,说“没有通行令,你不能进去!” 他动静颇大,很快将南天门其余天兵吸引过来,苏河发现,连他们的战袍都变了,原先底层的天兵身穿白盔银甲,而如今他们的盔甲的两侧添了几道红色,就像特意要区分什么一般,另一名穿着银甲的天兵飞近这边,道:“嚷嚷什么?谁来了?” 银甲天兵稳住身形,一抬头就愣住了,接着他用力眨了一下眼睛,发现真没看错,鼻子一酸,就往下跪了,哽咽道:“将军,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您没事.....” 苏河原先见看守的都是些生面孔,便猜到恐是自己消失太久,手底下的兵都换了主人,且招了一些新人,他觉得情有可原,也能猜到接手的是谁,可一见眼前的少年,苏河不禁面色一冷。 这少年原是他的左膀右臂之一,他是蛟龙黑曜,与雷狮绒戒并列副将,可如今,他手底下数一数二的小将居然被安排来守南天门? 黑曜安静沉稳,就是苏河也挑不出他的错,他到底犯了事儿会被贬职到这里来? 黑曜领着苏河去府里,路上与苏河粗略的谈了谈他不在期间发生的大事。 黑曜取下头盔,说:“现下率领天兵出战的是二殿下,他如今已经入住东宫了。” 苏河丝毫不意外,他一脚踢开将军府的大门,里面的仙娥都散光了,如今只剩下虚云的奶娘,因为虚云随他一块失踪,奶娘日夜忧心也病倒了。 苏河将虚云放上床,关上门出来时,绒戒也等在哪里,他看起来气色不好,手上还绑着布,苏河走向他们,问:“魔物增加到多少了?” 绒戒和黑曜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里的惊讶,绒戒说:“这次我随二殿下出战,粗略估计,超过一百万了。” 太多了。 苏河说:“我消失了多久?” 绒戒也正想问他关于这个事,他用完好的那只手推开门,正好撞见来请苏河去凌霄殿的神官,绒戒压低声音,说:“您睡了快一百五十年了,您到底去哪了?” 苏河眯了眯眼睛,对府外的神官点头,神官见他的时候眼睛倏地亮起来,里面盛着希望,苏河没有回答绒戒的问题,又问道:“什么时候发现魔物的,详细同我说。” 绒戒很识相,没接话,果然那神官立马道:“在您消失的第五年发现的魔物,那会魔军已经小有规模了。” 苏河看向神官,道:“迟了。” 神官解释道:“这还算早了,将军您是知道的,天帝不爱管人间的事,那魔物开了灵智,低调的很,要是按照以前,没准只能等魔军进军天界了才能知道,这回才隔了五年还是多亏您。” 苏河等他继续说。 神官说:“当时您和小殿下不见了,大家都以为您带他去玩呢,谁也没在意,转眼天帝生辰宴一到,您必定会出现的,可当日,席上各位仙家哭等了您一整天,您都没影儿,天帝这才生疑,派了黑曜小将去找您,他带着贺兰仙君的法器--追灵镜,天涯海角遍地找您,都没找到,倒是无意中发现了魔物。” 黑曜点头,说:“更早的时候,属下森林里看到一群相貌丑陋的怪物,但凡间的东西属下知之甚少,任务在身不敢耽误,就没有深入调查,偶尔在一家酒楼遇到了四魔将之一,欲魔欢喜生,当时整条街的百姓都被他诱入魔道,属下险些出不来。” “被欢喜生困了尽半月才逃出来,上报天庭后,天帝派了南极仙君下凡查证,在盘渊大神留下的一卷古籍中发现这些东西的真面目。” 苏河从黑曜的话中抓住关键词,他说:“诱入魔道是何意?” 黑曜眉头深锁,声音带着冷意:“属下在森林中遇见的那些魔物是最低阶的魔族,只有生食血肉的本能,真正有灵智的,是三界其他族人被诱惑入了魔道,其中欲魔.欢喜生和佛魔.无心,此两大魔是魔君麾下的魔将中最棘手的存在,他们的能力都是通过削弱各族意志,再将黑水注入他们身体里,将他们像练兵器一样改造成魔族。” 绒戒说:“他们不断生产魔族,再带领这批魔族去屠杀其亲族好友,使得各界怨气横生,怨气生黑水,黑水越来越多,魔物越来越多,以此形成循环,这一百年来,我等联合各界打压魔族,可他们就像臭水沟里的老鼠,稍不注意又冒出一窝--” 绒戒烦躁的挠头,“人界最先沦陷,然后是妖界,幽州听说封了鬼王,还是个少年,那少年鬼王铁血手腕,早在事情发展到不可挽留的地步之前封锁黄泉九州,所以鬼界情况还好,如今各界都被收拾个遍,死的死,伤的伤,躲的躲,魔尊的剑锋已经指向天界了!” 苏河抬眸,凌霄殿已经近在眼前,他最后问了一个最不想问的问题,苏河冷声说:“魔尊是何人?” 三人一齐停下脚步,只有苏河一人脚步不停,进了殿内。 一入殿门,一位身着银色戎装的男子背对他,用比苏河冷上十倍的口吻回答道:“魔尊,他是我的兄长。” 重瞳 凌霄殿内,天帝远远坐在高位,殿旁两侧站着各位仙家,多了一些新人,天帝看向苏河的眼神中饱含沉重,甚至盖过了欣喜,天帝神色疲惫,两鬓竟然掺杂白丝,苏河不禁拧眉。 正所谓天人五衰,衰老无论是对人族,还是对神仙,都是一种大限将至的预兆,龙崆入魔,对天帝来说,肯定是万般难以接受的事罢。 二殿下回答完苏河的问题,就不再开口,他独自站在首位,一神之下,万神之上,目光始终停留在天帝的位置。 天帝看了苏河半晌,强打精神说:“去哪了?” 苏河淡然的答道:“苏河不知。” 天帝定了定,道:“都听说了罢。” 苏河:“是。” “擅离职守,朕本该罚你,但如今多事之秋,准你将功补过,茗儿究竟没有经验,剩下的天兵继续由你带,你莫再让朕失望了。” 苏河低头称是,余光瞥了龙茗一眼,见他丝毫不意外的表情,龙茗甚是敏锐,马上察觉到苏河的视线,他冲笑了笑,道:“将军,稍后我们细谈。” 苏河点头,再三思量,终究没有将他在黑水中见到龙崆的事情说出来。就像天帝说的,眼前最重要的是歼灭魔族,不管龙崆有怎样的难言之隐,他手上的罪孽是怎么都抵消不了的了。 战事告急,天庭会议也不能开太久,天帝着众仙商讨对策,大家一致认为,先让苏河会会魔尊,苏河手上有上古神兵龙骨,其业火可焚尽世间一切业障,言语间有牵扯到如果苏河一直守在天界,事情不会发展到如此等等。 他消失的这一百年,早就引起众仙家的不满,只是眼下苏河还有用,动不得,只能忍气吞声,一有不善的风向,天帝就会出面护住苏河,他们这才作罢。 苏河心知自己有错,面对众人指责,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安静的听着,若换做往常,苏河早拍拍屁股走了。 出殿外,龙茗与苏河并列走在路上,二殿下与他细谈了几场重大战役,以及各界是如何沦陷的。 龙茗说:“魔族也分三六九等,其中魔尊为首,而后是四大魔将,再是各族中脱颖而出的佼佼者,其余的杂兵虽实力不佳,却也是棘手的很。” 龙茗态度诚恳,看得出来他这些年对魔族却是花了心血,苏河凝神听着,龙茗继续道:“不知将军听说过蚁后一说吗?” 苏河道:“蚁后是蚁族的军师,大脑。” 龙茗点点头,说:“魔尊就是魔族的蚁后,那些滋生的魔物,已经能力低微的魔族都由魔尊绝对控制,何时进,何时退,进攻何处,留守何处,都是魔尊说的算,我与他交战数千次,渐渐的发现,我打的不是一族人,而是他一个人罢了。” 龙茗一口一个魔尊,决口不提他的血亲兄长,就好像魔尊就是某个他从没见过的人一般,苏河淡淡的嗯了一声,道:“殿下,您见过他了吗?” 龙茗脚步顿了顿,用毫不在意的口说:“家常便饭,每回开战,他站在最高处,不想见都不行。” 龙茗嘲讽道:“将军想必很快就能见道兄长了。” 苏河面无表情,道:“大殿下,为何会坠入魔道,你不是最想和我说这个?” 龙茗侧目瞧了苏河一眼,倒是无声笑了。 龙茗形貌昳丽,众仙戏称三界第一美人,单看脸能扛起整个天界的门面,只是他性格高傲,最不屑聚众论道,这么多年也没见与谁亲近过,就连自己的骨肉血亲被养在被人府上,也从不过问,就孤僻这一点,与他兄长龙崆形成鲜明的对比。 他这一笑,看起来就更像虚云,虚云的美貌不是遗传母亲,而是遗传了眼前这位冷面冷心的父亲。 龙茗隐了笑容,冷冰冰的说:“怎么坠魔的,我如何得知,不过他入魔前的事,无人敢提,我却不想瞒你。” 龙茗掀开军帐,矮头钻进去,苏河随后入了帐内,龙茗拿出一套茶壶,给苏河倒了杯茶,道:“将军莫急,先喝茶。” 苏河饮了茶,放下杯子,赤眸看向龙茗,龙茗却不看他,给他又添了一杯热茶,苏河有些不耐烦,没喝,龙茗见他面色不虞,倒不生气,甚至面带微笑。 “往事如烟,将军再介怀也无济于事,何必如此。” 苏河冷硬的说:“道不同,殿下请讲。” “大概是你走后半月,仙宫如火如荼,正准备我父上的生日宴,”龙茗回忆道:“兄长多次带着那孩子面见父上,父上不愿见他们,后来贺兰仙君难产,诞下死胎,父上去探望贺兰,终于见着那孩子......” 苏河猛地抬头,提声说:“你是说,贺兰她生了死胎?” 怎么会?这比龙崆成为魔尊更让苏河不敢相信,贺兰是灵鹤一族的公主,她怀的是龙茗的孩子,这孩子不出意外也是龙族,怎么可能夭折。龙族血脉一向强悍,族人虽少,但他们天生神元就要比其他神族强上十倍不知,其生命力更是逆天一样的存在,幼龙夭折,简直闻所未闻。 龙茗定睛看着苏河,眉头也跟着皱起来,道:“是,贺兰仙君也陨落了。” 苏河有些缓不过来,他面色冷峻,盯着杯里的茶沫,道:“你说天帝去探望她,那么贺兰不是死于难产。” “她跟着兄长跳了诛仙池。” 龙茗轻描淡写地说:“神族诞下死胎是天警,父上见到那位鬼灵,立马变脸要诛杀他,,你知道为什么吗?” 苏河说:“你在场?” 龙茗勾了唇角,道:“我在场。” 苏河抬手,给龙茗添茶。 龙茗顿了顿,转动茶杯,道:“天帝要杀他,是因为看见了他的眼睛,这鬼灵生了一双重瞳,将军可知道,重瞳代表什么吗?” 苏河:“.............”他确实不知。 龙茗眼神透着冷意,“古往今来,重瞳乃是屠龙人,是要掀翻这天道的人。” 嫁妆 帐外传来呼啸的风声,劲风夹杂嘈杂的兵刃交接的铿锵声,账内两位上位者无声对峙,气氛凝重,寂静无声,苏河放在案桌下的手移到龙骨的剑身上,细微的临摹。 “将军,你知道毁掉一个人最好的方式是什么吗?” 苏河没有接话。 龙茗将茶杯握在手心里,继续道:“是夸奖,是溺爱,是殿下说的都对。 龙茗笑笑说:我那兄长心怀天下,万事皆求两全,这本该是众人追随于他的有点,但也是他致命的缺点。 龙茗微微收拢五指,茶杯在他手里碎成细末,他松开手,那白末洋洋洒洒的落到桌子上,龙茗不甚在意的摆手,将粉末清干净了。 苏河将龙骨握在手里,抬眼看他。 龙茗此刻就想是想找个人聊天,对象是谁好像并不重要,他说无人敢说龙崆坠魔前的事,其实是他找不到能说的人罢了。 兄长他,不顾后果,追求心中的完美,追求心里的仁义,我一直只是看着,我认为他再愚昧,再荒唐也不会拿族人,拿天界为梯来登上他的道义,直到我看见他的义子,看见那双重瞳,我便知道,兄长他,病入膏肓了。 苏河手指点在龙骨上,微低垂眉眼,叫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就在他垂眸的那一瞬,错过了龙茗眼中狠戾,龙茗压着眼底的情绪,用极其温柔的语气说:你以为,贺兰仙君为何会诞下死胎?重瞳者携灭龙之力,他每见贺兰一次,便杀腹中胎儿一次,若等到他长大成人,我们龙族便会出现五衰之相,你在殿上不是见着天帝了么,是不是老了许多?那是因为我挖他双眼时,触发他的灭龙之力,而父上替我受了这一击,因为我是他唯一的儿子了。 苏河再次看向龙崆,竟不知道做什么表情,挖人双眼,这种事他竟然说的如此轻描淡写。 龙茗拨了拨茶杯,嘲道:我哥哥,他是有多天真,以为寻了九天陨石打造的法器,蒙住鬼灵的眼睛就万事大吉了吗?重瞳若能如此简单就被封印,还能叫我龙族如此畏惧?“ “他明知道此子会给天界带来怎么样的劫难,可他竟然还把他养进东宫,他明知贺兰即将生产,他还叫贺兰将他日日带在身边,是他亲手杀了他的孩子,得知真相后他竟然还愿意为了那个孩子去死,你说他是不是疯了? 龙茗终于露出嘲弄以外的表情,那是一种无法相信,无法认同的荒诞感,还有痛恶,他伸手盖住茶杯,仿佛借此掩盖什么一般。 龙茗低语道:兄长他真的爱贺兰仙君吗?他爱自己的孩子吗?他心中真的爱苍生吗?依我看,他爱的不过是他心里的仁,是他自己的大义。 真的心怀大爱的神明,会成为魔尊吗? 苏河眸中沉静,道:“我的答案对殿下而言,重要吗?” 龙茗收敛情绪,手指微动,将身上的盔甲换下来放到桌子上,他身着明黄宽袖华服,头戴金玉镂空头冠,整个人立马金贵高冷起来,他道:“自然不重要。” 苏河说:“我很好奇,你是如何做到在他胸前戳进一个窟窿?” 龙茗眼中闪过一瞬锋芒,他笑笑,道:“将军果然有事瞒着我们。” 苏河不答。 龙茗说:“你知道为何云儿出生差点烧光骊珠的神元吗?” 苏河顿了片刻,平视龙茗。 龙茗愉悦的说:“你们都以为是生产之时,骊珠不可避免的沾到业火,其实不是,业火焚的不是她的皮囊,而是她的五脏。” “云儿的血一旦离开他自己的身体就会像一味毒药,瞬息间侵蚀一切,骊珠当时已经被灼的断气了,最后却在虚云的业火在重生,那个场景美的让人移不开眼,比我初次见到骊珠时,还要叫我心动。” 苏河收紧拳,面无表情的说:“你想用虚云的血来诛杀鬼灵,却误杀了大殿下,天帝瞒而不报其实是为了护住你,龙崆就算有过,但祸还没生成,只要将鬼灵妥善处理了,出不了大乱子,可您这一误杀,就什么也说不清了。” 龙茗赞赏的瞧了苏河一眼,夸道:“将军果然通透。” 苏河倏然发难,一掌拍向龙茗,龙茗身上显露银色龙影,挡住苏河的攻击,他微微偏头,露出了个不以为意的表情,声音也倦的很,道:“将军,如今拿这些把戏试探我,又是何必?我今日对你和盘托出,难道你瞧不出来,我是在招纳你么?” 苏河这一掌用了六成力量,在龙茗嘴里变成了小把戏,龙茗在外一直不显山不漏水,从没有人见他出过手,便渐渐以为他只是个站在兄长后面旁听的附庸之物了。 苏河眼神逐渐冷了起来。 龙茗扣了扣桌子,道:“将军,你别忘了,我是谁的父亲,也别忘了,我是谁人之子,我没你想的那样狠辣,那一刀我的确是冲着那孩子去的。” 苏河挑了唇,道:“殿下何必虚与委蛇,我如今不能拿殿下如何了。” 龙茗淡淡的说:“不管你怎么想,我给过他机会,很多次,比你想象的还要多。” 龙茗看着苏河,语气诚恳,道:“我知道你对云儿的心思,云儿是我的孩子,你道我为何从不过问他的事?这是因为我看重将军,我与你的想法才是最相近的,天帝墨守成规,不想插手人界之事,可只要天人两界接通,人族便永远是我等脚下的蝼蚁,真正一劳永逸的办法只能灭了人族,或者将两者隔离,但这想法是父亲与兄长无法接受的谬论,但我知道,将军你是唯一认同的我的人。” 苏河再次沉默,龙茗屡次提到虚云,无疑是将虚云当做他的软肋,搁在手里拿捏。 龙茗从袖子拿出一本残卷,放在苏河桌前,道:“此乃盘渊大神留下的一卷古籍,是我查找重瞳人间无意得到的,里面的笔迹太古老,我临摹其字给数人瞧过,都是不知,许是九重天带来的,这世间除了将军无人能看懂,我便赠与将军--” 他顿了顿,道:“就当是我龙族的送出的第一份嫁妆。” 龙茗整理袍子,起身出了帐篷。 苏河目光落到卷轴上龙飞凤舞的三个字,他的确读的懂,此卷名为温柔乡,苏河盯着它们看了半晌,伸手翻阅起来。 军营中繁事杂多,苏河流连战场,操练新兵,每每回府都是极为疲倦,他轻轻推开门,眼帘中却映入骊珠仙君的身影,骊珠听到声响,侧首睨了苏河一样,替虚云掖紧被子,示意苏河出去说。 苏河施礼,骊珠摆手道:“不用讲究这些虚礼,想必大哥的事你听说了。” 苏河点头。 骊珠说:“变故太快,令本宫生惧,也许本宫真的年纪大了,罢了,不提了,如今战事纷乱,将军恐无瑕顾及他事,本宫今日想将云儿接回去。” 苏河垂眸不语。 骊珠也不好催他,两人只得僵持,忽然房内传来咳嗽声,苏河猛地推门,几步走到虚云床前,虚云半睁眼睛,汗打湿他的发,脸颊浮现异样的红,苏河手掌覆在他额头上,生烫。 虚云握住苏河的手,半撒娇半委屈的说:“你去哪了,我一睁开眼你不就不见了。” 苏河替他擦汗,柔声说:“我一直在,云儿做噩梦了,那都是假的。” 虚云眼角烧的通红,小声说:“真的吗,我好难过.....” 苏河说:“真的。” 虚云:“会一直陪着我,一刻也不分开?” 苏河轻吻虚云的手,一边梳理他筋脉中乱窜的神元,一边哄道:“会的。” 虚云昏昏沉沉,说了几句胡话又昏睡过去了,苏河替他换了干净的衣服,将一颗冰珠挂在床前,屋里的温度顿时降下来,虚云睡的也老实起来。 再出去的时候,骊珠仙君早不见人影,苏河疲倦的回到房间,却看到桌上留着一颗火珠,苏河捡起火珠,骊珠仙君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虚云随了我的体质,爱食火精,我已将喂给他火渊镜天凝成的万年火精,他还年幼,吸收会很困难,将军常年梳理虚云的筋脉,想必对此也有应对之策,将军对吾儿用心之至,骊珠看在眼里,今日之言,将军全忘了吧。” 苏河心中无奈,草草沐浴,还剩一些时间,上床抱住虚云眯了会觉。 欲魔 黑云欲催,直逼南天门,三界的怨气浓如墨汁,污了仙宫。 苏河眺望那片滚动的黑云,内心并不轻松。 这些年龙茗带领的天兵天将看起来输赢有度,实际上是被魔尊耍得团团转,天界一退再退,现在已经退无可退,一旦他们退出南天门,就相当于被魔族打到家门口。面子丢了是小,信念崩塌才是最致命的。 各族一向唯神族马首是瞻,他们如果败了,三界就败了,那些抱有希望努力在乱世中苟活的生灵就会失去最后的希望,而这群刚刚崛起的魔族将会取代神族成为三界至尊,改朝换代带来的必定是腥风血雨。 自苏河回到天界,一向活跃的魔族像突然熄火的炮仗,退居人界,虎视眈眈的观望,黑曜重新回到副将的位置,率领一小队天将掩藏气息混入魔界打探敌情,发现魔族的数量正在以一个可怕的速度递增。 黑曜微低首,不敢直视苏河的眼睛,他报告完情报就自动退到绒戒身边,绒戒侧目看了他一眼,目光再次回到苏河身上。 苏河站在布防图前,布防图呈现流动状态,魔族的一举一动都呈现在眼前,而图中形成黑色旋涡状态的中心就是龙崆的位置,就在不久前另一个黑色旋涡与龙崆回合,也是从这时开始,魔族开始剧增。 苏河的目光钉在那处,道:“来的是何人?” 黑曜略紧张的道:“是欲魔欢喜生。” 苏河:“他是那一族,生平如何?” 黑曜迅速出列,从怀中掏出一枚水晶镜,须臾间,镜子出现一个衣着华贵,戴冠佩玉的青年人的挺拔的背影,此人身后跪着许多平明百姓,乌泱泱的一片,一时看不见头。 黑曜说:“欢喜生是人族,原名贺逸,是前朝的出名的闲散王爷,吃喝玩乐无人能赶得上他,此人有种奇怪的能力,善于蛊惑人心,这些百姓不信神魔,就,”黑曜停顿了一下,道:“就只拜他,只要跟着他,比做神仙还快乐。” 苏河背对黑曜,声音没什么起伏的说:“你与他交手,有什么发现?” 绒戒略有些无聊,偷偷看了黑曜一眼,见他依旧卑谦的低着头,心中顿时觉得无趣,他目光上下扫了一圈,忽然发觉黑曜低垂的双手在颤抖,绒戒猛地一机灵,扯了一把黑曜的袖子。 黑曜反应很大,刷的拍开绒戒的手,绒戒在他的眼中看到了惊惧。 不知何时,苏河已经转过身看向两人,黑曜极快的抬头瞟了苏河一眼,头垂的更低,他低声道:“属下无能,与欢喜生交手的过程中,产生了不该有的念头,一时心神混乱,差点沉浸在那个世界......属下猜测,欲魔的能力应当是能放大人的欲望,使其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绒戒意外的瞄了黑曜一眼,心道这呆呆愣愣的家伙心里居然也有欲望。 苏河转过身,背对布防图坐下,双手交叉,赤眸微微陷入沉思,绒戒黑曜两人屏住呼吸,帐内寂静无声,半晌后,苏河才道:“传令下去,镇守南天门的天兵增加一倍,巡视途中严加戒备,但凡出现异常行为者先制服,再带回来。” 黑曜低声称是,然后退出军帐。 绒戒回头看了一眼,转过来时发现将军的赤瞳正打量他,绒戒挠了挠头说:“将军,我呢?” 苏河敲了敲桌子,说:“接下来交给你一项任务,不能惊动任何人。” 绒戒稍微睁大一双猫眼,道:“将军你是怀疑......” 苏河用眼神阻止绒戒的话,从乾坤袋里取出一张画轴铺在桌子上,两人用密语详谈。 听完苏河的布置后,绒戒退出帐篷,掀开帘便瞧见二殿下杵在帐篷前,白衣墨冠,芝兰玉树,煞是好看,绒戒识相的未出声,本打算直接就走,见小殿下冲他打招呼后仍旧不敢进去,一时起了促狭之心推了他一把。 虚云不设防猛地往前栽去,双手本能往前撑,却触到了一片柔软,还不急抬头便被拉进怀里,只听头顶上的声音说:“终于肯进来了?” 虚云明显怔愣了一瞬,才猛地抱紧苏河,轻声说:“我怕打扰你。” 苏河抚摸虚云的发,好似安抚,两人安静的抱了一会,苏河拉着虚云的手,将他带入帐篷里,坐下说:“看着好像高了,让我好好看看你。” 虚云轻轻咬住嘴唇,被他这句话说的鼻子一酸,快月余没见了,明明近在眼前,可就是见不到面,虚云每日黄昏时分都会在帐边站一会,等不到他就只能回去,日复一日,早就失去掀开帘子的气力了。 苏河带着笑意说:“怎么还噘嘴了,我让你受委屈了,嗯?” 虚云耷拉脑袋,有点丧丧的,露出一对莹白可爱的耳,苏河的笑意蔓延的眼底,将人再次搂进怀里,只听虚云小小的声音,撒娇一般的说:“不委屈,我就是......有点儿想你,我能不能也住这里?” 苏河亲吻虚云的耳朵,低声道:“我们云儿撒娇呢。” 虚云小心翼翼的说:“不行?” 苏河沉默好久,虚云得到了他的回答,苏河以为虚云会因为自己的拒绝而难过,没想到他只是揪住苏河的袖子,笑道:“没关系,我再来找你。” 苏河突然道:“虚云,如果有一天我可能去一个你不知道的地方,你来找我吗?” 虚云从苏河眼里看见了从所未有的不安,他眉头拧了起来,像是不懂苏河的意思,苏河垂眸,忽然用力抓住虚云的手腕,眼里烧出一把莫名的火--- 干脆带他一起-- “苏河?” 苏河猛地回神,看向自己的手,心神动荡,他方才竟然产生一种想要和虚云一起死的念头,他藏在心底的欲望突然如魑伏在黑暗中的野兽一般,猛然间暴露出来。看来欲魔已经在无形中渗透进入天界。 苏河定了定神,道:“很晚了,我送你回去。” 虚云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听话的点头,到了将军府,苏河揉了揉虚云的发顶,道:“进去吧。” 虚云点点头,扯住苏河的衣角,坚定的说:“苏河,不管你去哪,我都会去找你,别担心。” 苏河安静的一会,对虚云浅浅的笑,拍他的肩说:“进去吧。” 心魔 明净的天界仙气缭绕,数十万天兵天将站立于南天门上空,如同棋盘中错落的白子,不久后,魔气像风暴卷散的黑沙无声倾轧过来,光明与黑暗只有一线之隔。 魔尊龙崆潜伏三月有余,终于安耐不住展开攻势。 魔兵多如蝗虫,高高低低的盘旋在云间,为首遥远的站着一人,他远远的立在前面,背后的魔气像一团巨大的墨汁,又像一对偌大黑翼拢在天地间,对面好像站着千军万马,又好像只站着他一人。 在潮水般的魔族军团面前,天兵天将的数量简直少的可怜。苏河手持龙骨,龙骨的火光勾连天地,成为一把撕开黑暗的碎日,龙崆化身成龙,黑色的鳞片卷着滔天的魔气朝苏河侵来,苏河凝神注视龙崆,提剑指向龙崆,冷声道:“杀——” 所有的光在这一刻仿佛全被吸进苏河手里,源源不断地被压缩成一个光点,天地猛地一暗,又在下一秒化成致命光剑密集地射向魔龙。 龙崆身边追随的魔物瞬间被光点吞没,苏河飞向空中,一条身型矫美的黑蛟拔地而起,驮着苏河提剑砍向龙崆,魔龙侧首避开,庞大的身躯如巨山一般撞向黑蛟,蛟龙顿时跌撞上柱台。 苏河持剑绕过龙尾的袭击,反手一剑,锐利的剑锋势不可挡直冲魔龙的右眼,被龙崆提前识破,龙崆忽然化成人形同时从袖里抽出一把长刀。 这刀出奇的长,是寻常刀剑的两倍,刀首隐于魔雾中只能看见雪亮的刀锋,龙崆挥一刀自苏河头顶劈下,苏河只得用龙骨去挡,兵刃交接那一刹那,苏河只觉手臂如压泰山,龙骨差点从手里飞出去。 苏河咬牙挥开龙崆的刀,手势乍起,道:“龙魂泉夕——” 等了须臾,龙骨里的残魂竟没有回应苏河的召唤,苏河只得用自己的神元强行催发龙骨,黑紫色的业火将龙崆团团包围,紫火照亮龙崆手里的刀,他脸上写着嘲弄。 两人相隔火海,短暂的对视一眼,魔气像沸水一般扑向业火,火海与魔海相互争夺领地,龙崆神色从容,如老友一般轻松地说道:“失去龙魂的那一刻,你就输了。” 苏河眯了眯眼睛,沉默地盯着龙崆。 龙崆向前进了一步,魔气便向苏河那边压过一分,苏河顶着千斤之压,筋脉中的神元飞速流动,他静默的站在原地,业火蔓延至战场,各路魔物被火海吞噬,发出噼里啪啦的破空声,龙崆看着自己的徒子徒孙被烧成一把灰也丝毫不在意,他看着苏河诚恳地道:“苏河,你不该站在我的对面。” 苏河忽然挥剑劈开阻挡在面前的魔气,低声道:“殿下,回头是岸。” 龙崆嘴角的笑容渐渐消失,他眼神冷峻,道:“回头没有我的路,只有你的身后才有我想要的东西,苏河,我再说一遍,让开。” 苏河将龙骨插进地上,业火温柔的卷着苏河的脸颊侧边的发,苏河冷声地说:“除非苏河身死魂灭。” 龙崆眼中满是癫狂之色,带着诱惑口吻说:“本尊能满足你一切的欲望。” 苏河不为所动,赤瞳倒映业火,无声的与魔气弥漫的龙崆划清界限。 龙崆进一步诱导道:“你若归顺本尊,本尊便将云儿送与你,如何?” “届时天下皆归本尊脚下,什么天帝长孙,什么天道伦常,你床上睡的是谁,又有谁敢多说一句?” 龙骨当空劈下,赤瞳冷冷地盯着龙崆,龙崆挡住苏河的进攻,不屑的哼了一声,道:“还装什么,你的心思,本尊从前看不出来如今还会看不出来吗?你看向他的眼神,欲/念那样重,恐怕我那好弟弟也看出来了吧?” 龙崆手指敲击刀面,嘲讽道:“让本尊猜一猜,他也拿虚云笼络你了?” 苏河咬牙道:“闭嘴!” “怎么,我侄儿的滋味不错吧,自己养的人尝起来是不是也特别有味道?他动情的时候喜欢叫你什么?哥哥?还是父亲?”龙崆眼神森冷,嘴里说的话越来越露骨,“看样子你还没动他,舍不得?” 龙崆舔了舔唇,“忍得很辛苦吧?” 龙骨嗡鸣作响,长刀与钝剑交锋,冷光四射,苏河只觉得一把黑火从心底烧起,烧的他两眼发黑,暴虐的怒气冲刷着苏河的理智,他赤眸颜色越来越深,杀意快要从眼眸中迸发而出。 “龙崆,这个世道最惨的那个人不是你,”苏河指着龙崆,“你为什么回来?你不该回来。” 龙崆冰冷的注视苏河,道:“因为我死了,因为我还站在这里,我不知道我是什么,但我知道我要做什么,当初困在诛仙池里的时候你不是已经很清楚了吗?这个世界它已经不行了,而我即是它的终结,也是它的新生。” 苏河挥剑斩杀挡在身前的魔物,手势飞速变化,业火如盘踞在于龙崆身侧的猎手,正蓄势待发,苏河漠然的脸映在火光里,他低声道:“痴人说梦,无药可救,受死吧。” 苏河手中的龙骨倏然拉长变大,升上天空,像一棵破土的幼苗猝然长成参天大树,业火倏然覆盖整个战场,苏河站在龙骨身前,眼瞳散发妖冶赤光,像两点火苗,紫红的业火如同一汪黏稠的沼泽之水,以气吞山河之势力将魔气燃烧殆尽,鸟笼一般将化身成魔龙的龙崆囚困。 苏河嘴唇轻启:“血瞳术第九阶--修罗域” 魔龙的皮囊被业火灼烧,它发出撕裂般的怒吼,仙界宫殿随着一声怒鸣轰然倒塌,原本躲在天兵天将身后的仙家们纷纷探出头,立在云端观望。 业火如浪潮不可抗力地将魔龙卷入深渊,魔龙陷入淤泥中,越挣扎沉的越快,魔气盘旋在它周围,铆足劲抵抗业火的入侵,可业火就像那粘稠的水,一切抵抗都是白费,看情形,苏河明显远远居于上风,仙家们不由松了一口气。 苏河背靠龙骨,双眼紧闭,始终维持一个手势一动不动,忽然一道黑影悄然潜到他的身侧,四周紫火成浪,这黑影越丝毫不受影响,影子小如点墨逐渐靠近苏河,远在天边的仙家们却看的分明,这黑影摇身一变,竟成了一个身着明黄华服的男人。 那男人抬头朝众仙家扯嘴笑了笑,眼波风流,他向苏河伸出手,一条红色的小蛇从他的手心游进苏河的眉心,那男人倏然变得模糊,成了一团影子如泡沫般破碎、消失。 “这.....他是何人?” “此人对将军做了什么?糟了!快看!魔龙脱身了!火势怎滴变小了!” 站在仙家首位的男人收紧五指,一把暗红色匕首显露在他掌心,他上挑的桃花眼紧紧盯着从业火沼泽中脱身的魔龙,两指夹住匕首,全身绷紧如同一把拉满弦的弓。 “二殿下,这可如何是好?”一名白发苍苍的老者看向龙茗。 龙茗面无表情的目视前方,说:“老君莫慌,将军不会输。” 老者苍凉的说:“那是心魔啊,苏河将军孤独万年,何时竟有了心魔,大道衰落,九重天欲亡我神州啊——” 黑影消失的那一刻,苏河猛地睁眼,紧接着苍白的脸上涌上一阵血气,一口腥甜从五脏涌上喉咙,那一瞬间整个天地陷入一片黑暗中,苏河嘴角动了两下,鲜红的液体从他嘴角流下。 背后的龙骨开始剧烈颤动,裂缝突然爬上剑身,发出咔吱咔吱的巨响,二殿下龙茗的眼神终于闪过一丝惊诧,先失龙魂,此刻又遭血阵反噬,创世以来留存至今的龙骨竟然从中间裂开了! 魔龙甩尾扑灭业火,腾空而起卷起一阵狂风,黑风引紫火,整个天界犹陷修罗地狱一般,苏河手指微颤,眼中忽明忽暗,像是灵魂出窍一般,身体不受控制,魔龙呼啸着直冲苏河,尖锐的爪牙越来越近,苏河却无法躲避,他动不了。 众仙家能上战场的都上了,死的死,伤的伤,如今躲在龙茗身后的都是些文仙或炼丹炼器的老者,唯一有战斗力的只有龙茗,而龙茗早已退居战后,就算他要出手也来不及了。 当魔龙的利齿快要扎进苏河的脖颈时,龙茗猛地挥袖,匕首如一把破空的利箭,直取魔龙心脏,红光微弱,隐藏在紫火黑气中,悄无声息,龙茗想用苏河的命来换魔龙的命。 可就在这时,魔龙忽然调转前身,原来有一条黑蛟趁机咬住魔龙的尾巴,千钧一发,匕首擦过魔龙的心脏穿破鳞片扎入血肉中。 魔龙悲鸣一声,泄愤一般的咬住忽然闯入的黑蛟,锋利无双的巨齿撕咬着黑蛟的血肉,爪子插入心脏的位置,向前猛地一扯,微热的血液喷洒在苏河的脸上,那一刻苏河忽然清楚的看见眼前的事物,黑曜就在他的眼前被龙崆撕成一滩肉泥。 那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红光再次闪烁,苏河撕裂空间,来到魔龙腹部的位置,拔起匕首号毫不犹豫地刺进魔龙的心脏,魔龙当如同被人掐住命脉,立即停下动作,却下一秒疯狂翻滚吼叫起来,苏河挥手将黑曜的残骸收进袖中,飞身后退。 匕首插入的位置忽然爆开一阵血雾,魔龙的心脏被炸开一个绣花球一般大小的口子,魔龙倏然化身人形,他的心脏上还插着一只银首红刃的匕首,他盯着匕首,双眼通红,恨声道:“龙茗,又是你!出来!出来!” 苏河撤退,余下的天兵天将跟着后退,不料身后忽然涌入一批魔兵将他们前后包围,龙崆突然收敛失控的情绪,与刚刚癫狂的他相比判若两人,他找不到龙茗,视线重新回到苏河身上,龙崆面无表情的看着苏河,嘲讽道:“以为这样就能杀了我?” 苏河同样面无表情的回望他,不言语。 龙崆拔出匕首,咔的一声将它扳断成两截扔到一边,匕首忽的飘散化成一朵朵血色的花朵,甚是明艳,苏河侧目瞟了一眼,面上表情不变。 那花瞬间被魔气摧毁,魔气裹夹怒火从四面八方入侵,苏河目视前方,五指微微颤抖,龙骨碎了,血瞳术短时间不能施展,他的灵力也快耗尽,不论从哪个角度分析他都不可能接住这盛怒一击。 苏河闭上眼睛,虚云的害羞的模样仿佛就在眼前—— “.......” 苏河蓦然睁眼,赤瞳中的光芒凝聚成一点,他的手皎洁如月,迅速变换手势,口中无声地念出一段咒语,一串串鲜红的咒文从他身体里跳出来,围成一个不大不小的包围圈,恰好将剩下的为数不多的天兵天将包住。 魔气蔓延到红色符咒边时便开始止步不前,好似被一道屏障隔离,提心吊胆的士兵们互相搀扶,彼此见证了对方眼中的绝望和希望。 苏河脸白如纸,苦苦支撑阵法,龙崆见状露出凶狠的表情,他伸头向前幻化成真身,一头向符阵冲过去,符咒就像最后一张窗户纸,噗的一声就被刺破了,苏河身型猛地晃动,像是快要栽下去了。 “苏河!” 苏河心脏如鼓,生命力像是飞快的流逝,这声呼唤传到他耳里就像是梦里的轻喃,勾的他沉沉睡去..... “苏河,苏河!站起来!快站起来!” 一声雄浑的龙吟声刹那间响彻天地,云间黑雾里金光大盛,不同龙崆的怨毒阴冷,也不似虚云的神气稚嫩,这龙吟声卷着云间山川的水雾与灵气,好似旷古传来一声庄严的警钟,这是金龙天帝的怒吼,天帝他终于站出来面对龙崆,面对他造成三界大乱的罪魁之首的儿子。 龙崆忽然像被按了暂停键,僵立在原地,不受控制地仰望云端上的那条成年金龙,整个人拢在黑雾中,好似一道见不得光的影子。 凌厉的岚风从云端刮下来,包围在苏河四周的魔物眨眼间被撕成扉粉,天帝硕大的金色竖曈朝龙茗那边投去一眼,鼻腔轻哼了一声,似有不满。 苏河眼尾微挑,赤瞳中映着一位白衣少年,一切猩红与暗黑中,只有他是洁白的、无垢的,是他汹涌的欲,是他的痴缠的心魔,是他此生最大的求不得,苏河略微疲倦的勾了下嘴角,就连身上的伤口好像都不疼了。 苏河张开双臂,拥抱住虚云,缓缓将他揉进怀里。 “苏河,苏河,你怎么了?脸色好差,”虚云眼角发红,捧着苏河的脸,声音发颤,他低头嗅着苏河身上的味道,慌乱道:“你身上有黑曜的血,他呢?怎么不见他?” 苏河没有回答,再次将虚云按进怀里,目光放到天帝与龙崆之间,龙崆一直沉默,面对天帝不知他是何种心情,不过可以看出他暂时并不愿意动手。 占据上风的魔军如退潮一般消失,龙崆一招手化身魔龙飞离南天门,苏河偏头朝天帝那边看了一眼,眉心一点点的蹙起来。 ※※※※※※※※※※※※※※※※※※※※ 明黄华服的是欲魔欢喜生,那条小蛇能够放大内心的欲望,然后我们将军就控制不住了,毕竟他心里一直有件最害怕的事呢~ 最近参加工作更得很少,不敢承诺什么,但会努力更完的,老实说打戏超难写!人家只想甜甜甜~ 险境 凌霄殿上,天帝屏退其余仙家,只留了苏河一人。 天帝一如往昔,背对苏河望着大殿上挂着的一副巨画,画上手握龙骨的那人正是传世神盘渊,他挥剑劈开混沌,独自一人支撑天帝,手上捧着日月祥云,脚下踩着一滩如淤泥般粘稠的黑暗,盯着看久了,这黑暗似乎要动起来。 “龙骨碎了啊,”天帝轻声叹道。 苏河收回目光,低声道:“是。” 天帝又说:“苏河啊,当初消失的那段日子遇到了什么,统统说与朕听。” 苏河略抬头,低声道:“是。” 天帝听完苏河提及寻找云珠时看见的黑水,以及发现水下的龙崆,表情并没有太大变化,他道:“龙崆的事你都知道了罢,有什么要问的都问吧。” 苏河顿了顿,说:“那位鬼灵少年是生是死?” 天帝居高临下的瞥了苏河一眼,眼神带着探究,道:“你希望如何?” 苏河:“活着。” 他希望他活着。 天帝没有回头,逼问道:“为何?他是重瞳,苏河啊,你不知道重瞳人的可怕,三界此番遭遇此等大劫,他留不得!” 苏河言简意赅,“今日之局面不在他。” “不在他,却是因他!朕明白,朕只是......”天帝咽下口中的苦涩,良久后才道:“他被茗儿刺伤双目,将他归还给幽州,幽州如今闭城躲灾,半点消息也漏不出来,朕知道的就这么多了。” 苏河再次抬头,不经意间瞥到天帝侧面眼角浮现几道皱纹,瞬即怔了怔,他道:“天帝,您....” 天帝终于转过身,意味深长的看着苏河,苏河呼吸一窒,天帝万年不变的面容正在飞速的衰老,苏河隐忍的握紧拳头,这才想到龙茗曾说过,是天帝替他挡了那鬼灵的灭龙之力。 天帝见苏河这幅从来没见过的紧张模样,倒是先笑起来,说:“老是老了点,也不打紧,天人五衰,没有什么是永远不朽的,看淡点。” 苏河艰难道:“您.....还有多久” 天帝只是淡笑,仿佛毫不在意。 “龙崆知道吗?” 天帝笑意淡了,漠然的说:“朕如何,与他何干。” 苏河沉默的看着天帝斑白的双鬓,如果虚云看见他爷爷这般老态,一定会很难过。 天帝忽然道:“你觉得茗儿怎么样?” 苏河斩钉截铁道:“心胸狭隘,不择手段。” 天帝神色复杂地看向苏河,半晌才道:“朕倒认为他比崆儿更适合坐这个位置,这些年他们把龙崆捧得太高,让他看似谦逊低顺,实则心高气盛.....是朕的错啊.......朕对他期望太高了!” 苏河快慰道:“眼下不宜讨论这些,龙骨在我手里碎了 ,听说老君都气的晕过去了。” 天帝垂眸摆手,嫌弃道:“莫理他,他成日里炼丹修道,越发胆小如鼠,龙骨注定会碎,在谁手里都改变不了,往后他若说你什么,别往心里去。” 苏河点点头,“丹药的事还劳烦天帝替我催催,老君称病,不肯进炼丹房。” “什么?”天帝此时已经恢复原先青年的样貌,此刻怒发冲冠,美须随动作飘动,剑眉微蹙,道:“反了他,朕立刻宣他,看他还敢不敢称病!” 苏河低首离开凌霄殿,在殿外站了良久,想御剑,却发现龙骨碎了,想唤黑曜,黑曜也死了,他身边的人越来越少,连将他从小养大的老头也要离开了,苏河一时悲意上涌,魂不舍守的走着。 仙京的金殿被毁的七七八八,其他神官也不修自己的宫殿了,集中围着诛仙池盖了一座大殿,大家挤着住。诛仙池是传世神留下来的一眼泉,它同龙骨一样,在仙界具有绝高的地位,却不亚于玄蟒之于幽州。 神官们贴着诛仙池,就好像依旧受到传世神的庇佑,若是他们知道诛仙池地下是一池子黑水,不知会做何感想。 苏河避开残垣断壁,来到一棵巨大的桃树下,如今灵气剧减,能分给这颗灵木的灵气也少的的可怜,苏河在树下躺下,灵木似乎感受到他的气息,忽然间光秃的枝丫间并发强烈生命力,瞬间花开千朵,美的惊心。 苏河闻着花香醒来,对上一对灿金的桃花,虚云一身白衣从未改变,他轻轻俯下身,躺在苏河身侧,道:“你很难过,我也难过,为什么做神仙也这么难?” 苏河枕着双臂,树叶间细碎的光阴落在他的眼中,说:“你的难过与我不同。” 虚云侧头看他,道:“你怎知你我的难过不是一样的难过?你觉得心里痛,我看着你痛,我也痛的要死,这不是一样的吗?” 苏河微怔,也转过头正视虚云的眼睛,清澈的竖曈里只装着自己,他喃喃道:“你说你想懂我的痛,尝我的苦?” 虚云用力地点头。 苏河一手兜住虚云的脑袋,用蛮力将他按进怀里,嘴里低喃道:“云儿,你不要懂,我不要你懂,你只要好好长大,好好等我,什么也不要做,明白吗?” 虚云紧紧抱住苏河的腰,眼神迷茫又无力,小声说:“为什么,我可以帮你啊,我可以........” “不可以,”苏河猛地推开虚云,双手如贴钳一般禁锢虚云,眼神凶恶吓人,虚云被吓的抖了抖,心中怒火也被点燃,低吼道:“不可以不可以!什么都不可以!我是你养的金丝雀吗?我知你担心我,可我也一样,你每次负伤回来,你可想过我,我我若是个废物也罢,明明,明明遇到你之前,这天宫就没有人打得过我!” 苏河怒不可遏,揪住虚云的领口冷声说:“大言不惭!就凭你能做什么!” 虚云不敢置信的看着苏河,低呐道:“你是这样想的?一直以来你都是这样想我......” 虚云受伤的面容终于让苏河抓住一丝理智,他拧着眉松开虚云的衣袍,哑声道:“我......” 话音未落,眼前被一片赤黑火海吞噬,这黑红色的业火就像那涨潮的海水从前方打来,与苏河对付龙崆时使出的杀招“修罗域”竟有异曲同工之处。 “虚云,停下!” 虚云白衫黑发拢在业火中,他负起道:“我与你原先的龙骨相比,如何?” 苏河气的两眼发黑,厉声道:“你想死吗?还不停下!” 虚云听出苏河话里的怒意,他只是想在苏河面前表现自己不是个只会吃饭的废物,没想真的气着他了,心里越发虚了,只好听话的收了神通。 苏河阔步向前,猛地抬起手掌,虚云忙闭眼偏头,这一巴掌终究没落下去,苏河白着一张脸,心中的烦闷简直写在脸上了。 虚云心里一慌,忙道歉:“我错了,真的,我想帮你,我不想看到你这么辛苦,你,不要生气。” 苏河一错不错的盯着虚云,道:“他们又对你说什么了?” 虚云低头盯着自己的靴子,小声道:“没人跟我说,但我知道,我又不是傻子,”他抬头偷偷看了苏河一眼,声音更低了,“我也不是小废物。” 苏河叹了口气,道:“过来。” 虚云抬头看他,犹豫片刻便爬到苏河胸口上趴着,低声道:“你刚刚好吓人。” 苏河摸了摸虚云的脑袋,冷淡的说:“我太生气了。” 虚云微仰着脑袋,说:“生气到想揍我吗?” 苏河:“是。” 虚云嘻嘻笑道:“你舍不得。” 苏河:“是。” 虚云坐在苏河的腿上,揉苏河的眉心,他道:“除了你,我没有对别人施展过,别担心。” 苏河心不在焉的抓着虚云的手亲了亲,没说话。 虚云的脑袋亲昵的蹭着苏河的发,两人在桃树下耳鬓厮磨了一阵,苏河忽然抓住虚云的手腕,在上面套了一根红绳,虚云一看便明了,绳子上有黑曜的味道。 想到黑曜,虚云不免难过,道:“血肉分离,肯定特别疼吧,他什么时候能养好?” 苏河神色淡淡,道:“魂魄散了,不知道能不能养好,看他运气。” “绒戒还不知道,他俩感情那么好,绒戒肯定会偷偷躲着哭鼻子的。” 绒戒被苏河安排到人间调查还未露面的魔将佛魔无心,以及专食婴孩的魔婴,收到魔军偷袭的消息他便火速赶过来支援,谁知反被佛魔绊住脚,待他回来,黑曜已经成了一根不会说话的绳子。 绒戒与苏河对坐,默默的喝酒,两人就这样坐到鸣鼓,敌人又来偷袭了,绒戒惨淡一笑,将杯中的酒撒在地上,在嘈杂的鼓声中化身月色雷狮,闪电一般驮着苏河抵达战场。 失了神兵,仅月余就被魔族打到了凌霄殿旁,苏河内心风波不惊,与众神官商讨对策。 “龙骨碎了!战神败了!九重天欲亡我三界!!” 一名苍发老者匍匐在帐外,嚎啕大哭,“魔族践踏我仙宫,魔尊灭我业火,我的仙童,我的丹药,我的太子殿下!这世间还有何人能拦的住你!” 苏河收好布防图,见状扶额道,“仙君有空何不再想想,有没有别处还藏着丹药?” “没有!我都找遍了!”老者被绒戒扶起来,坐在苏河旁边,“将军,业火当真灭了?” 苏河抬了抬下巴,指着龙骨说:“碎了,灭了,拼不起来了。” 老君又想哭。 苏河抬手挡住他,“您先回,我守在这里。” 老君抓住苏河的手,泪眼婆娑,“龙骨都碎了,你拿什么守?仙界有你守,其他两界如何是好?人间已成地狱了!” “我拿命守,”苏河说。 老君怔了怔还是不松手,苏河拧眉,冲绒戒道:“送老君回府。” 老君不从,他狠狠的抓着苏河的手腕,“大殿下是仙界神元最强的上神,你明不明白!他在坠魔之前的战力就与你平分秋色,你之所以被冠为战神,是因为龙骨!不是因为你!” “殿下如今是魔族蚁后,万千魔族皆由他支配,麾下更有四大魔将,相比之下,你的天兵是一盘沙!你的强将--” 老君指着绒戒,“是两名毛头小子,前段日子还折了一个,这一战,你一败涂地!“ 剥骨 帐中一片静默,所有的神官都朝苏河的方向看过来,苏河安静了一会,淡漠的说道:“送老君出去。” 绒戒称是,麻溜的将老君提出帐篷。 苏河朝其他神将挥了挥手,随口道:“都出去。” 左右两旁的神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陆续离开,苏河靠着椅子坐下,疲惫的揉了揉眉心,紧接着强打精神,将龙茗赠与他的古籍“温柔乡”翻开仔细读起来。 账外不远处是天兵驻扎的地方,他们为了守护苏河布下的结界,保护其他仙家,终日不曾离开此地,天界每每失去一寸领地,皆洒满了他们的血汗。 苏河听着受伤的士兵们沉闷的抽气声,又想起那日龙崆狰狞的面容,目光从那龙飞凤舞的古老文字上移开,赤瞳冷冷的盯着龙崆撤退的方向,他缓慢的把书卷合上,眼神变得复杂而孤远。 鼓擂如雨,龙啸不断,虚云捏紧手里的书,在鼓声中半天回不过神,他还要像这样被保护多久,还要过多久他们才会相信自己。 虚云转头看向院里的梨树,枝叶早已枯死,只剩下一具光秃的残躯,虚云目光一凝,梨树倏的被黑红色的业火点燃,眨眼间化成一把灰,风一吹就没了。 “兄长。” 龙蘅在一旁默默看着自己的哥哥发泄情绪,想上前安慰他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做,他叫了一声兄长,便不再出声,而虚云也没有回应他。 虚云收回业火,闭上眼,凝神倾听,希望从一片嘈杂中分辨苏河的声音,他真的担心他担心的快要疯掉了。 龙蘅见兄长眉间焦躁,心中不仅也急起来,他不如兄长本事能够目视千里,却也匆匆望着外面,期望着能帮得上忙,就在这时,余光扫到一角绿色,龙蘅侧目发现院中忽然长满了各种奇异的花草,灵气异常充沛,而从方才开始,唯一的变化只有虚云点了燃一撮业火。 龙蘅小心翼翼的扯了一把虚云的袖子,内敛的叫兄长,虚云眉心拧的更紧,伸手将龙蘅的小手牢牢手心里,不让他扯,龙蘅愣了愣,呆呆的站了一会才说:“哥哥,院里长了很多仙草。” 虚云闻言睁开眼,那仙草生命力及其旺盛,吐纳间,嫩绿的枝丫从窗外一路延伸触到虚云的鼻尖,簇拥着开出满室花朵,花香四溢。 虚云被眼前的景象触动,好久都说不出话,龙蘅牵着虚云的手,毫不在意一旁的百花争妍,只盯着兄长的脸不住的看。 虚云忽然说:“蘅儿,哥哥厉不厉害。” 龙蘅说:“厉害的。” 虚云轻哼了一声,道:“你哥我肯定是最厉害的。” 龙蘅一本正经的说:“那倒不是,天帝爷爷,苏河将军,父上,母上,还有.....” 龙蘅念出一串神官的名字,没完没了,虚云满头黑线,将龙蘅从地上抱起来,佯装生气道:“你还说你还说!除了前面四个,其他人都不是我的对手。” 龙蘅一头钻进梁上的群花中,柔软的划过蹭过他的脸庞,他抱紧虚云的脖子,露出一个稚气的笑,突然龙蘅的笑容僵在脸上,两兄弟的表情如同一辙。 虚云放下龙蘅,后退一步靠在桌子上,低头局促的叫了一声父上,龙蘅绷着脸跟着喊了一句,他们面冲的位置忽然出现一道修长的身影,与虚云的脸有七成相似的脸正冷峻的对着他们,虚云悄悄的捏紧手指。 龙茗眯着眼睛打量书房里的花草,没什么语气的问道:“你弄得?” 虽然没有指名是自己,虚云还是回答说:“是我。” 龙茗:“为什么把院子里的梨树烧了。” 虚云:“.......” “孩儿知错。” 龙茗看起来有些不满意这个回答,他左右打量着虚云,像是在权衡什么,而后道:“蘅儿,去找你母上,我与你云儿又话要说。” 龙蘅仰头看了虚云一眼,紧接着龙茗冷冽的目光飞向龙蘅,龙蘅握紧小手,朝龙茗鞠了一躬,道:“孩儿告退。” 龙蘅一踏出门口,门应声关闭,房间内所有的声音都被这扇门隔绝了,龙蘅眼神忧郁,甩袖前往骊珠仙君的卧房。 战鼓终于停息,苏河身披血甲回到帐中,刚走两步,困意便汹涌的卷着他,头顶像顶着千斤巨石,脚下如踩踏一片棉花糖,苏河一个旋身倒在地上,转眼就睡着了。仙界灵力缺失的严重,四处冷风呼啸,大概是平时习惯了业火的温度,这会没了龙骨他竟变得畏寒,靠着柱子还觉得有些冷。 朦胧间,寒意骤然被驱散,周围的温度好像上升了许多,苏河欲睁眼一探,但鼻息间熟悉的味道让他立即放下防备,继续沉睡,模糊中好像听见虚云在对他说话,神元持续消耗的疲倦让苏河再无精力去听。 等到苏河醒来,四周并无旁人,苏河伸手摸了摸胸口,余热还未散去,虚云的确来过了,苏河感受最后一片温暖散去,才起身前往凌霄殿汇报战情。 —— 龙蘅寻来其母上骊珠仙君,骊珠从未见过小儿子脸上有如此慌张的表情,她没有多问,随着龙蘅来到虚云的院内,才刚踏进庭院,就看见虚云的房间冒着数十丈高的业火,骊珠心口猛地一抽,飞身奔向虚云的门口,失声喊道:“云儿!” 近了门边,才看见夫君龙茗正背对门口站着,骊珠心急如焚欲闯进去,龙茗忽然挥开扇子挡住她的路,侧目一看,龙茗的身侧放着一身叠的整整齐齐的白色道袍,正是虚云平时还穿的那件,骊珠急道:“云儿怎么了,你拦我作甚?” 龙茗啪的收拢扇子,道:“你进不去,在这等着。” 骊珠还待开口,火焰腾地一下拔的老高,一声极其轻微的咔嚓声传到骊珠耳朵里,好似什么东西被剥离的声音,骊珠嘴唇颤抖,眼睛忽然变得通红,她不敢置信的看向自己的夫君,几近崩溃道:“他可是你的孩子,他是我们的亲骨肉,这些年你将他仍在将军府不闻不问也就罢了,你怎么可以逼他逼他.......” 那几个字,骊珠说不出口。 龙茗的两颊无声的绷紧,冷硬道:“我没有逼他,我只是给他选择,这是他自己选的。” “疯子!疯子!”骊珠手掌燃起一团真火拍向龙茗,龙茗轻轻巧巧的捏住骊珠的手腕,将她推离那道门,道:“我说了你进不去,他也不想看见你。” 骊珠指尖插进掌心的肉里,恨恨的盯住龙茗:“不可能!我知道他还是认我的!你休要胡说!” 龙茗无所谓的展开扇子,将眼神隐藏在折扇这下,沉声道:“骊珠,冷静一点,前方战事你不是不清楚,难得虚云心怀慈悲,愿意献出龙骨,你怎么连他的胸襟都比不得,将来如何成为三界王母。” 骊珠呼吸一滞,只觉得耳畔一阵嗡鸣,她失魂落魄道:“非要如此不可吗,就没有别的办法.....” 龙茗:“没有了,与三界的安危想比,少数的牺牲是必要的。” 骊珠泪如雨下,将伸向房门,还未触及门沿,便觉指尖传来一阵尖锐疼痛,虚云的业火依旧抵制着她,骊珠收回手,用力抓住自己的衣襟,她能听见虚云越来越慢的呼吸声,听见兵刃插进血肉的声音,这一刀刀仿佛扎在她的心口,龙茗站在骊珠的身后,手握折扇,衣带翩翩,立的端正。 龙茗余光瞟向亭台左侧的柱子,见到一小撮青色露在红色的柱子后面,那小撮青色竟然还在细微的颤抖,龙茗用扇子往空中一抬,那青色彻底暴露在眼前,小小的一团粉面小包子皱成一团,骊珠低头一看,龙蘅正跪坐在地上,面上早已涕泪四流。 骊珠跪在地上用力抱紧龙蘅,哽咽道:“蘅儿不哭,哥哥没事,他只是只是生病了,很快就会就会好的,不哭不哭.....” 龙蘅呜咽道:“母上,求母上救救兄长,求母上了,哥哥好疼,蘅儿好疼,蘅儿不要哥哥疼......” 骊珠搂住小儿子,眼泪如断线的玉珠,无声滴落,她仰头想要让眼泪流回去,道:“蘅儿你听着,将来不管你是做了天宫的太子,还是最后当上天帝,你都要保护哥哥,知道了吗?” 龙茗侧目看向他们,骊珠一抹眼泪,厉声道:“回答我,听到了吗?” 龙蘅抽咽道:“我不想当天帝,我只要哥哥,呜呜,你们都好坏,为什么不救他,我讨厌你们,我恨你们!” 骊珠咬住嘴唇,绝情的说:“恨吧,恨吧.....” 有多恨我们,就有多爱他,替我们爱他吧蘅儿。 时间好像停止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骊珠再也听不到房间里的声音,骊珠被这份死寂无限凌迟着,直到前方传来吱哑声,门开了,最先从门缝中飘出来的竟然是一朵脸庞一般大的血色花朵,一朵两朵,随着门缝隙越来越大,花潮忽然一股脑涌出。 骊珠在一片花海中找到了快要被同化了的虚云,他与往常不同,此时穿着一套极艳丽的红衣,手里捧着一支楠木盒子,每走一步脚下便生出一朵血灵花,虚云目视无无物的经过骊珠仙君,就连哭的梨花带雨的幼弟也视若无睹。 虚云一步一步朝着凌霄殿的方向走去,不曾回过头。 凌霄殿上,一片寂静,不能上战场的文官仙神聚在天帝身边,齐齐的望着苏河,望着这位战功显赫、却早已经是强弩之末的战神。 天帝看着苏河,沉默的许久,道:“还能打吗?” 苏河提起精神,说:“能。” “能赢?” “能赢。” 不知道是谁冷笑了一声,苏河的眉头一挑。只听一名神官冷声道:“将军打了尽半月,我们已经快退到诛仙池,诛仙池可是创世神同龙骨一块留下来的,你说你还能打?龙骨被你打碎了,现在诛仙池也要因你而丢了吗?” 龙骨是在他手里碎的,苏河无话可说。 “天帝陛下,依小仙看,咱们不能再打了,,魔尊膝下两名魔将已被龙骨斩杀,现下看来勉强算两败俱伤,如今我们应当效仿人间皇帝,卸甲和谈!” “不行,”苏河斩钉截铁道,“龙崆已入魔道,不踏破仙界他不会罢休,丢兵卸甲就是死路一条!” “败兵之将,休要多说!” “依你之言,又当如何!待到诛仙池沦丧,我等何颜面对创世神!陛下--” 苏河冷脸打断道:“各位不必再说,此事绝无可能。” “无知小儿,你懂什么!” “天帝,还请您想想办法!” 苏河握紧拳头,冷眼看着这群胆小如鼠之辈,道:“苏河如今尚在,仙者这样说,岂不是叫天帝投敌,叫我神族投敌,究竟是何居心?” “住口,休要妖言惑众,竖子!还我仙界龙骨!” “苏河,承认吧!是你败了!” 苏河闭上眼,尽管休息了时辰,消耗的神元却不是那么容易恢复,他忍耐着,尽量忽视这些讨伐他的声音,心里想的是在下次鸣鼓前,能见见虚云也好。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句“他还没有输!”,那样掷地有声,那样无畏无惧,苏河猛然回头,虚云一袭红衣,在血色中走进他的眼帘。 龙珠 苏河惊愕万分,僵立在原地。 他心里想见虚云,怎么也没有想到会在这样的场景见到他,苏河原本就苍白的面容变得更加毫无血色,他嘴唇抿成一道锋利的线,垂在袖子里的手禁发不住抖,心中生出从所未有过得畏惧:不要过来—— 然而虚云依旧一步一步走近他,血灵花从他的背后一圈圈散开,刹那间便率先涌道金殿之上。有神官见这花开的艳丽诡异,不禁伸手去取,天帝两颊崩的僵直,严厉呵斥道:“不要碰它!” 神官被吓的猛地收回手,心有余悸的看向天帝,其余跃跃欲试的神官也纷纷看向天帝,而后目光又回到花上,这可是血灵花啊,龙血滋养出来的血灵花,据说花朵越漂亮功效越是奇妙,还这样多,若是偷偷藏上一朵,神不知鬼不觉...... 一只手悄无声息的探向最近的那朵花,触碰的那一瞬间,血灵花倏地融入他的掌心,一股前所未有的热浪冲手臂冲进他的全身,神官张嘴尖叫出声,大殿随之一震。 苏河微侧首,余光冷冷扫过去,翻手执二指,指缝中有红光闪过,神官的手臂豁然断开,鲜血从断口处喷涌,大量的液体喷在血灵花上,沾血的花朵显得分外冷艳。 其他仙者一看便知真相,纷纷后退数步,避开血灵花,显出金刚罩护住自己,天帝边上的仙娥疾步走来,联合两名神官将那断臂神官扶去了殿后,忽然有声音在群仙中响起,该神官不想暴露自己,将声音压得极低,却足以让在座耳目聪灵的神仙听得清楚:“果然是灾星,连开出的血灵花都是夺命花。” 虚云忽的停住脚步,捧着楠木盒的双手印制不住的抖了抖,苏河心底抽痛,下一秒上前轻轻握住虚云的手,一向热的像两盏小火炉的手此刻竟然冰的吓人,苏河深深低吸一口气,压着火气低声道:“回去。” 虚云抬起头,清澈的竖曈倒影着苏河的声音,虚云将盒子太高,推到苏河手上,小声说道:“送给你,这是我送给你的,不可以拒绝。” 苏河呼吸越来越重,忍无可忍的牢牢扣住虚云的手,身体前倾,就要带他走。 不管了,他不愿再管了! “苏河——” 天帝苍老的声音犹如一根定海针将苏河钉在原地,手中的木盒却像另一把诛心的利刃,要将他从里到外同个对穿。 虚云缓缓收紧手指,扣住苏河的手,顺势靠在苏河的背上,额头点在他的肩胛骨中央,声音不能再轻的说,“你若不炼化它,我身上的血就会一直流,收下吧,我都给你送过来了,苏河,苏河你听我说,既然我不能陪你上战场,就让它陪着你,好不好?” “‘龙骨住亡魂’远没有‘生骨神魂’威力强大,难得虚云殿下仁慈大义,苏和将军,你在犹豫什么!” 老君拄着拐杖,推开搀扶他的仙童,一瘸一拐的走上前,欣喜的说:“炼化龙骨需要三日,吾等就算烧光自己的神元也要给替你们争取!你大胆的去吧!老朽答应你,燃尽吾师徒三人剩下的灵力也要烧出最后一炉仙丹!” 所有神官的目光都扎根在苏河和虚云的身上,无人注意到天帝佝偻着腰,他垂头,双手捏住龙椅,那只年轻的手忽然变得枯枝一般,天帝双手交叉,一道金光汇聚在他手心,他猛地向前一推,紧接着苏河手中的楠木盒啪的一声打开了,殿上所有的血灵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拽进盒子里。 苏河的目光定在盒子中被红布包裹的那节长骨上。它比起泉夕的龙骨更加纤细,细小到苏河不愿拿起它,虚云莫名慌张,双手扒住盖子,将它关上,“我,它.......它可以变大的,只是我找不到这么大的盒子,才将他变小了........” 苏河用难过的眼神看着虚云,虚云呼吸一顿,偏头不敢看,忽然发觉到另一件事,背上的血好像没有流了。 天帝长长地叹了口气,道:“我已经用血线将虚云与龙骨重新连系在一起,究竟怎么选,苏河,朕交于你了。” 虚云还来不及想明白,便被苏河拦腰抱起来,在天帝与众神的注视下,公然消失在殿堂之上。 虚云双手搂住苏河的脖子,头沉的厉害,闭上眼就不想再睁开,他想着,我该不是要死了吧。 没过多久,耳边的风声停了下来,虚云强逼自己睁眼,才发现苏河正死死的盯着他,虚云心虚地捏自己的小指,忽然变得踌躇起来。 不知道说什么,也不敢对视,只得转移目光看向别处,未料到苏河竟然将他来到龙衍山来了。 龙衍山,龙族之墓,所有龙族出生和埋葬的地方,虚云左顾右盼,果真如此!这个忧深宽敞的洞穴正是虚云破壳的地方,当初虚云还是个蛋的时候,就躺在这儿吸收列祖列宗的龙气。 苏河伸手固定住虚云乱动的脑袋,另一只手盖住他的眼睛,声音又轻又温柔,道:“别瞎看,睡吧。” 虚云眼皮子眨啊眨,道:“记得把我的骨头刻的漂亮一点啊。” 苏河神色淡漠,没答话。 虚云又说:“我把它挖出来已经很疼了,你可别让我再来第二回,你懂我的意思吧?” 虚云忽然感觉苏河在他额头上拍了一下,不疼,但虚云却哎呀叫了一声,苏河哼了一声,扭头看向旁的地方,洞穴四壁皆为绚丽的钟石乳,苏河却无心此处,眉心拧的深。 “........” “苏河,”虚云用十分正经的声音说:“如今的神州大陆我一点也不喜欢,它不该是现在这个样子,它应当是鲜活的、热热闹闹的,而不是现在这般乌烟瘴气,我是龙族,是天帝的长孙,我等享用着大陆最好的地界,过着最快活的日子,如今神州有难了,别说区区一根骨头,就算是要我拿命换我也愿意,我相信,你也是这样的想的,所以不要再难过了,好吗?” 脚边的楠木盒的盖子不知何时已经打开了,苏河抚摸虚云的顺滑的长发,粗暴地将他按在怀里,咬牙道:“好.......好!” 虚云咧嘴笑了起来,“这才对嘛,我果然最喜欢你.........了” 笑着笑着眼睛越来越沉,说出这段话仿佛抽干他最后的力气,他下意识抓住苏河的盔甲,眼皮缓缓地坠下去。 苏河低头,怔愣了一会,忽然低头,他的动作很轻,很慢,触碰到的那一刹那,时间好似被拉得格外地长,唇舌探入的时候,苏河背脊猛地一颤,他闭上眼睛,捧着虚云的脸逐渐深入,收回的时候,苏河嘴里多了一颗鲜红的圆珠。 此物正是虚云的龙珠。 这龙珠浮动在虚云的眉心位置,散发出去一圈又一圈柔和饱满的光晕,虚云沐浴在红光里,身上开始长满鳞片,从手足开始身子不断拉长变大,眨眼间一条形态矫健优美的赤龙轻轻的躺在山洞里,苏河的目光顺着龙首一路望下去,直到看见一道七尺有余宽的口子裸露在龙背上,苏河的左眼落下一行清泪。 血色的咒文从苏河的赤瞳中飞出,霎时间爬满整个洞穴,苏河右手盖在左手上,双目紧闭,嘴唇一张一合,密密麻麻、一层又一层地覆盖周围的符文忽然像有生命一般四处乱窜,然而就在一刹那,杂乱无章的符文开始像苏河靠拢,形成一个密不透风的牢笼。 在牢笼里,盒子里盖在龙骨身上的白布忽然自动散开,无数血丝从龙骨两头出发,像一大团红色的头发,而血线的尽头连在了赤龙那道伤口上。 天帝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将龙骨与虚云重新联在一起,只要苏河将龙骨放回赤龙的背脊,这根主心骨就会重新在虚云的身体里长好,但天帝同时也给了苏河第二个选择,一边将龙骨拿来造兵器,一边用虚云的血为媒介,借此维系虚云与龙骨之间的关系不断,也可避免“龙魂不能入骨”导致神兵威力消减的情况发生。 以龙珠为中心,赤龙脚下盘旋着一枚巨大的法阵,苏河盘腿靠坐在龙首处,将龙骨握在手中,从头到脚把玩了一遍,龙骨与寻常凶兽的骨头不同,它的暗黑色的,这种黑纯粹而又光泽,隐约透着黑红岩浆一般危险的流光。 苏河细细抚摸,好像抚弄爱人柔软的脸旁,温柔而致命,稍后,苏河从袖中掏出一把尖石一样的东西,若是此刻虚云看见了定能认出,这是龙骨泉夕剩下的一小片残骨。 苏河稳稳的捏住碎片的钝面,定了定心神,下了第一刀。 苏河的动作快而熟稔,没过多久,龙骨按照他脑中构想的那样完成了,苏河握住龙骨的剑柄横列在眼前,食中二指从剑尾一路抚上,龙骨因他的触摸而隐隐发光,因雕刻龙骨,手上早被花了好几十道口子,苏河的血早在不知不觉中遍布龙骨的每一个角落,正如虚云所说的那般,这是独属于苏河的神兵。 温柔乡 寒风刺骨,天界的花草败的越来越严重了,苏河站在大殿外,感受龙骨带来的那份热度,心却沉的很。 卧房的门吱哑打开,一名身姿婀娜的仙娥合拢门,望向苏河时愁眉不展,仙娥微欠声,细语道:“苏河将军,天帝让您进去。” 苏河颔首,推门大步跨进去,抬头便望见帷幔下那只枯瘦的手,苏河身影停顿,垂下眸子,走到床边握住天帝的手,道:“老头儿,我来了。” 天帝对着床头费力的笑了笑,眼睛却直接跳过了苏河,他的眼睛如今已经看不见了,只有耳朵还能听见一点声音,知是苏河来了,天帝嘴唇蠕动了几下,半天只发出了一个啊的声音。 这还是那个天地同寿,喜怒不形于色的天帝吗? 苏河道:“别说了,我都知道。” 天帝又啊了一声。 苏河将龙骨放在天帝的手边,拉着他的手从下往上摸了一边,慢不经心的说:“龙骨练成了,我试了试,挺好,虚云在龙衍山,也很好。” “......嗯..............好...........好............咳咳咳.........” 苏河收好龙骨,低声道:“别说话。” 天帝咳了一会,终于气终于顺了些,金曈盯着苏河,脸颊忽然就湿润了,苏河一愣,咬牙道:“老头儿,有点出息。” 天帝的拇指一下一下按着苏河的手背,嘴里念着:“云....云...” 苏河没说话。 天帝又说:“好....对....对.......” 苏河沉默的与天帝对视,半晌后,苏河说:“老头儿,有个事儿一直没告诉你。 我爱他,我会保护好他。帝双眼无神,嘴巴张了张又闭上了。 苏河说:我爱他,我会保护好他。” 天帝嘴角抽动,浑浊的眼珠在那一刹那仿佛重新聚焦了,他的颊骨绷成一道凌厉的线,不言不语。 苏河舌头抵住后牙槽,眼神却没有躲避,说:“我不会放弃的,你死心吧。” 苏河从没有想过能得到谁的认可,自从他明白了自己的内心后,唯一在乎的只有虚云愿不愿意而已,其余的又有何妨呢。 天帝渐渐松开苏河的手,如何便懂了,他怕是让天帝死不瞑目了—— “....好.....” 苏河瞳孔猛地缩了一下,脱口而出道:“你,说什么?” “..........好.........” 天帝拍了拍苏河的手背,又说了一遍好。 苏河霍然起身,单膝跪在天帝床边,道:你……你,我不是在开玩笑…… 天帝艰难的扯了扯嘴角,极慢极慢的说:朕……放……放心了 朕……朕…… ...........老头? 龙魂离体,神元散尽,天帝仙逝了。 是夜,电闪雷鸣,泼天大雨,九天之上传来哀乐,响彻三界,还有一息尚存的生灵,在这湿冷的夜里里抬头望天,除了打在脸上的雨便只有那无尽的黑暗,到底何时才能等到天明? 天帝丧期间,魔族未曾来犯,据绒戒所说,自从龙崆当上魔尊以来未曾脱掉身上的黑袍,就在昨天他竟然换上一套白服,头上重新插上了木簪。 苏河眼眸孤冷,这木簪是天帝曾因为他治理西海水患有功,赠他古初神木元灵一支,那木灵就被封在这平平无奇的木簪里。 当初龙茗陪他同去,提议斩尽作乱水妖,平西海风浪,被龙崆一口否决,龙崆数次单赴水妖行宫,与海妖之子不打不相识,借其牵线最终签订停战协议,水族与人族分域而住,互不干扰。龙崆不费一兵一卒就解决两族纷争,天帝对龙崆高度赞赏,称其为高崖素洁,心有百川。 想到这,苏河不禁冷笑,绒戒也觉得龙崆是在搞笑,天帝为什么会仙逝,还不是因为他!绒戒又想起一事,忙说:老君送来的丹药已经分发下去了,兄弟们用了都说伤好的差不多了。 苏河挥手让绒戒退下,示意自己知道了。 如今这边紧张局面,天帝的后事也不能如何操办,将天帝遗骸火化后,龙茗亲自将骨灰送回龙衍山,苏河没有参加新任天帝的交接大典,也没有就近去看望虚云,而是即刻整顿兵马,一举征伐魔族。 就在前面了,雷狮扭转头道。 苏河眺望远方,城池一片灯光通明,高楼耸立,城楼一共有7层,每层墙楼上都有七八只低阶魔兽来回巡视。 苏河负手站在断崖边,身后站着雷狮,雷狮两侧悄然蹲爬着多黑甲神兵,他们一齐目视前方,静候苏河的命令。 山风吹动苏河的发尾,如海草般摇摆,苏河手一挥,空中平白出现一副巨大的卷轴古画,画中落有五座大山,高耸入云,正是连接天界与人界的不周山。 不周山间黑雾环伺,山与山之间是远古时便存在的原始森林,森林大半被焚毁了,灰烬之上是那座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巨大的城池,城门的最上面挂着一张匾额,上面笔力虬劲的写着两个大字“魔域”! 与苏河眼前的这座城如出一辙! 苏河掌心亮起一小团黑红色的业火,在黑暗中形成不起眼的光晕,苏河将手掌按在画轴上,手掌忽然爆发一阵强劲的火光,业火倏然吞噬画轴,就在这一瞬间,以魔域为中心,整个不周山,绵延几千里顿时陷入炼狱火海。 地崩山摧,龙鸣虎啸,一团遮天黑气卷着龙崆,腾飞跳脱火海,其后紧跟着无数只大大小小的黑气,苏河一挥手,身后的天兵天将化身流星冲着黑气攻去。 空中,天兵兵分三路,两明一暗,从南面包抄,像一把燎原的烈火,又像一把锋利无双的利刃直插敌人心脏,兵贵神速,新的神兵龙骨就像是为苏河另一只手,替他扫清一切挡在前路的障碍 苏河居高临下的望着朝他飞来的那个白点,神族与魔族厮杀成团,地崩山摧,光影惊掠。 龙崆抬头,两人的视线遥遥对视,一见苏河,龙崆原本兴致缺缺的脸立刻变得凶恶起来,他阴沉地盯着苏河,尖锐的獠牙悄悄露出来,装模作样的孝服瞬间被魔气侵蚀,魔龙猛地一摆尾,腾空上天,漆黑的五爪淬着毒液冲向苏河。 苏河翻手,画轴中的业火腾天而起,犹如巨浪翻滚,城楼轰然倒塌,瞬间将还未来得及逃脱的魔军压在业火里,烧成一把干净的灰。 魔龙仰头咆哮,天地间的魔气尽吸数入它的腹中,魔龙掉头朝着不周山猛地吐出一汪黑水,两相碰撞,发出巨大的爆炸声,拉锯中,火势隐约有被压制的迹象。 苏河迎着火光,拔出龙骨,冲天的业火像一把撕裂一切的神兵,一剑破开黑水,苏河闭眼默念:“十重境,轮回之境——” 原本暴虐的业火忽然变得黏腻无比,天与地皆被拢入血光之中,业火如水一般向魔气扩散,一旦触碰便粘在上面,不死不休的纠缠着,发出滋滋响声。 魔龙咆哮怒吼:“苏河——” 他不退反进,魔爪间聚集黑色雷电,朝苏河俯冲而上,苏河握紧龙骨,低头冷冷的瞧他,声音冷漠而缥缈:“龙崆,此地将是你的葬生之处,记住,莫再回来了。” “你以为你能杀我!我的身后站着的是芸芸众生的无尽的苦恨怨念,你杀的完吗?!” 苏河站立不动,魔龙眼中闪烁恶毒的绿光,就在他的爪子碰到苏河胸膛的那一刹那,苏河倏然从眼前消失,龙崆好像听见滴答一声,眼前的世界忽然变的灰暗,他再次回到那天,第一次看见洛川摘下捆在眼睛上的黑带时,那双清澈的墨绿色重瞳,交互重叠就好像是一颗双子星。 那一刻,龙崆没有想到灭龙之力,也没有想过重瞳的传说,当时他突然就想起了一直不爱说话的弟弟,一直不给他好脸色,但从来没有否定过他的弟弟,龙崆当时想,我得护着眼前这个孩子,茗儿一定也会赞同我的。 魔龙张开利齿,一口吞掉眼前的景象,然而它身型反转,发现一切都是徒劳,它看见自己拉着那个孩子上了天界,龙崆忽然内心萌生了一个念头:“不要去!” 魔龙倏然幻化成人型,狼狈的垂头,胸膛强烈的起伏,他一低头,便看见自己胸膛上的那个血淋淋的窟窿,“不...........不...........本尊还活着,本尊没有死!消失.....快给我消失!” “兄长!杀了他!” 龙崆猛地抬头,看见身着金色袖袍的龙茗拿着一把毫不起眼的匕首冲着他,龙崆胸口顿时剧痛无比,他惶恐地后退,手足被血水淹没也毫无知觉—— “兄长,你可知道他是谁?!” 龙崆:“我知道!我知道!只要封住他的眼睛,就会没事的!” 龙茗冷冷的道:“贺兰生了死胎,那是你的妻!是你的儿!你竟然还敢说没事!无药可救,龙崆,你简直自负到无药可救!” “不是,不是的!这是意外,贺兰她.......她.....” 龙茗将匕首藏进袖子里,悄悄靠近洛川,指着他的眼睛说:“你怎么不说下去,她,你对得起她?” “我对不起她,我应该陪在她身边,我.....茗儿我,”龙崆抬头,无意中看见匕首的侧面竟然封有一朵血色的花,他认出这是什么,失声冲了上去。 突然龙茗的步伐停住了,心里有个声音说:“他死了就死了,就当下去陪贺兰,贺兰那样喜欢他,肚子里的孩子肯定也喜欢他.....” 又有一个声音说:“傻瓜,他早就死了,现在冲过去干什么,这一切都是假的,假的!你救得了谁?谁也救不了!” 龙崆停下了,他眼睁睁的看着龙茗的匕首扎进洛川的眼睛里,洛川大声尖叫,逼发出强大的一阵飓风,龙崆看见天帝一掌推开龙茗,替他挡了一击,龙崆不明白,为什么看起来毫无威胁的一阵风,他的父上上去替龙茗挡了,直到看见飓风钻进天帝身体里时,他的父上三千青丝立即花白时,龙崆只觉得胸口一阵血气翻涌。 灭龙之力,屠龙之力,他的父上是在一命换一命,短短一日之内,先丧妻丧子,再丧父,饶是龙崆也无法原谅自己,龙崆陷入血池中,炙热的温度快要将他烤化了,他转头盯着前方的幻象,看见龙茗明显的愣住了,甚至伸出手想要扶住天帝,可后来不知为何又缩回去了。 龙茗侧目看了龙崆一眼,那眼神复杂的很,最后他大大方方的把匕首亮了出来,想必他认为时至今日,龙崆必然不会阻止他杀了洛川。 洛川捂住双眼,绿色的血液从他的指缝流下,洛川除了一开始尖叫了之外,再也没有发出其他声音。 龙崆眼睁睁的看着,心道,本尊不会救他,去了本尊就是天底下最傻的傻子。 龙茗一手掐住洛川的脖子,另一只手握住匕首对准洛川的心脏,龙崆麻木的看了半晌,闭上眼睛,忽然洛川偏头,像是有感知一般看向龙崆的方向,道:“殿下,谢谢你。” 龙崆猛地睁眼,血水已经进到他的口鼻,那一刻龙崆突然暴起,从龙茗手中夺回了洛川,龙茗顿时睁大眼睛,却在下一秒掉转匕首刺入龙崆的胸膛,龙崆不敢置信的抬头,对上龙茗疯狂,快意的眼神,龙茗转动匕首,匕首上的那朵血灵花瞬间钻进龙崆的伤口中,龙茗拔刀后退,刹那间龙崆胸口中爆开一阵血雾—— “不!崆儿,崆儿!” 幻境如泡影一般破碎了,龙崆整个身体已经沉入业火中,他忽然笑了起来,在临死前既然还能听见父上的声音,足够了,他也累了。 龙崆盯着上方苏河扭曲的影子,呲牙笑道:“苏河,你这样大费周折能捆住本尊多久,最多一万年,一万年后,本尊等着你,哈哈哈哈哈哈............” 不周山轰然崩塌,灵力乱流,连通它的诛仙池倏然打开一道鸿沟般的口子,如滔黑水从诛仙池池底倾斜而下,众仙家终于看清,诛仙池并不只是传世神留下的一汪脱骨洗髓仙器,它真正的作用是用来收纳污浊怨气,加之净化。 近些年仙妖两界对人界影响太大,加之修仙界又是一片乌烟瘴气,天地间的怨气驱之不散全被吸进诛仙池,那日龙崆身死魂消,投身诛仙池,得以怨气入体,一朝入魔,早就超脱三界之外,就算是龙骨也杀不了他。 杀不了他,便只能镇压,这世间除了诛仙池,苏河再也想不到还有别处可以关得住他。虽然知道诛仙池本身不过是一件神兵,可苏河并不清楚如何使用它,别说苏河,就连天帝也不知道。 这一切还得多亏龙茗送他的上古残卷“温柔乡”,温柔乡,温柔乡,其记载的是一种来自于九重天的神秘结界之术,九重天的上古之神以自身神血身躯化结界,守住心中想要捍卫的净土,故名温柔乡。 龙茗说他看不懂古籍上的文字,苏河却是不信的,因为龙茗当初一再暗示苏河“真正一劳永逸的办法只能灭了人族,或者将两者隔离”,灭了人族定是不能选的,那么能选的便只有将人族隔离出来。 而人族是怨气产生的最大来源,要想从根源上断绝龙崆的养分,只能将人族隔离,除了“温柔乡”,苏河没有其他选择。 修炼温柔乡的时候,龙茗送来了另一卷更加晦涩的残卷,苏河却在上面看见有关诛仙池的星零话语,施展温柔乡的时候,天地灵气与怨气会被极大的干扰,这时会导致诛仙池倒吸。 也就是当灵气与怨气极大混乱的时候,诛仙池会被强行启动,从里面产生极大的吸力,将怨气拽进去。 不周山是连接天人两界的枢纽,它一倒,天界的相比较人间来说庞大的灵力就会往下界涌去,而人间的怨气同时也会往仙界窜,此时怨气与灵气形成一个个游轮般的旋涡,诛仙池开始倒吸怨气,苏河为了就是借用人间这股怨气将龙崆吸进诛仙池,同时借助“被吸剩下的”天界的灵气冲击完成“温柔乡”。 苏河将龙骨插入不周山断崖出,立身于灵气与怨气的乱流中,目送龙崆进入诛仙池,他抬头,恰好望见龙茗正透过云层看向这边,龙茗一声金贵龙袍,头戴明珠发冠,下坠的东珠遮住他的眼,苏河见他目光黏在诛仙池的入口,忽然下移,与他凌空对视。 龙茗说:“朕承诺将军,待修正三界后,吾等神族此后绝不干预人界,前路且长,望将军多保重。” 龙茗说完便消失了。 这是打算当他牺牲了,苏河自嘲的笑了笑,打开身体,让灵气冲入自己的体内,充当桥梁,将自己的神识神分布道人界的每个角落。 随着神元的消耗,苏河越发感觉灵气不够用,仙界的灵气早就被透支了。 能够借助的力量越小,对苏河自身的伤害也就越多,苏河感觉自己的身体像一把把小刀子割开,分散到四处,然而却不够,神州比他想象中的要大的多,宽的多。 结界从东南西北四海开始形成,一路飞速连接,苏河扶住龙骨,冷汗濡湿他的鬓发,他的身体也越来越透明,这时苏河突然感觉呼吸刹那变得轻松一些,他回头望去,发现云端上掀起一阵灵气风暴,各位仙家燃烧自己的神元为自己助力。 苏河闭上眼,直到神思越来越飘远,自己好像化作了结界的一部分,然而苏河明白,还差一截,就算燃尽自己,终究还差了一截,苏河与九重天的上古大神想比,差的就是这一截。 等我 阵法进行到最后所有的五感都消失了,苏河身处其中,只觉得自己像被缓慢的水流包裹着,整个人变成一个透明的发光体,下一秒就要随风飘散在神州的每一寸草木里。 你要去哪里? 突然,龙骨中传来虚云的虚弱的声音,让苏河涣散的意识为之一振。 ……,虚云,是你吗? “是我,苏河,你要去哪儿?带上我,带上我啊!” 苏河笼罩在光芒里,从外面看,他好像一座没有感情的神邸,然而,在光圈的内里,他的手扶在龙骨的剑柄的位置,手臂微微发抖。 “你说话啊,为什么你的气息越来越弱了,苏河,来找我,带我走!” “.........” 苏河咬住嘴唇,手指抑制不住的颤抖,他低声道:“虚云.……我做不到……” 虚云的声音很虚弱,像隔一层厚厚的墙壁一般,让人听不真切,他焦急的地询问:你说什么?我听不见,苏河?你在哪里?我去找你…… 苏河闭上眼,道:“我要先走了,若是将来……” “不行!你等等我,我很快就出来了,你等我!” 虚云的哭腔一起,就像一把小刀子刮着苏河的耳膜,苏河绵长的深吸一口气,逼自己冷硬起来,道:“虚云,你要帮我,把你的力量借给我。” 龙骨长久的沉寂下去,苏河知道他听见了,身体被撕裂的痛苦开始回转,麻痹的五官因情绪的起伏逐渐回暖,苏河严厉道:“虚云,不要耍性子。” 虚云的声音逐渐冷静,他道:你先回答我,为什么我会在不同的地方感觉到你的存在,你做了什么?不回答,我就不借! 苏河忽然笑了一声,虚云顿时有不好的预感,只听苏河说:傻瓜,我什么时候征求你的意见了? 你要做什么?!虚云的声音突然拔高。 “一定要等我。” 赤龙卧躺在龙衍山的地下岩浆池中,池中沸反盈天,而虚云却安静的如同一具盘然的死物。 虚云被困在这具残破的身躯里,唯一联通外界的只有与龙骨那细微的共感,他没有亲眼见证这场神魔大战,但就像他说的,他用自己的方式参与进来,以他独一无二的身份站在苏河身边。 因此他知道战争已经结束了,知道苏河赢了!他多么高兴,他以为他们很快就能团聚,可他还没有高兴太久,就发现事情远不是他想的那样简单。 他本能的感觉苏河在做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你要做什么?我不等,我不要等,我不要永远都在等你,我宁愿和你一起死! ……… 苏河的声音变得飘忽起来,他说我舍不得你死,最后一次,我答应你,这是最后一次,若有下次,换我等你。。 赤龙周身忽然开始闪耀和苏河身上同样的光芒,以赤龙为中心整个龙衍山的龙气失控般的涌进赤龙的身体。 赤龙的脚下浮现出一座血色同心圆形的法阵,而虚云就躺在最里面的圆心中央。龙力通过圆圈如同涟漪一般一圈圈的汇集至苏河的胸口出,光芒之下,苏河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力量正在填补他流失的神元。 苏河欣慰一笑,道:我就知道,你的列祖列宗都是喜爱你的。 虚云在老祖宗的力量的压制下,早就昏昏沉沉,失去脊骨的支撑,他的身体总感觉背部有个地方空荡荡的,残缺的感觉在这一刻无线放大,可所有的痛苦都不及即将来临的离别…… 虚云痛苦的低吼、挽留:苏河,苏河…… 苏河手指穿过龙骨,就像抚摸虚云的脸庞,他的语气格外的温柔和纵容,说:你可以恨我,但不要忘记我,虚云,一万年后,找到我,到那时,我将会告诉你一个秘密。 从东西南北四海延伸到苏河站立的不周山之巅,日出驱散黑夜,在新生的第一缕阳光,苏河与结界融汇了最后一个点。 龙力在这一刻停了下来,虚云在陷入昏迷的前一刻,低声呢喃语:秘……密…… -- 虚云忽然间睁开眼,眼中所见的仍旧是龙衍山山脉地底的钟乳石,他平躺在一半冰蓝一半赤红的地下河,好久好久回不过神。 虚云现在的状态是一头成年的、并且颇为雄壮的赤龙,它缓缓的呼吸,胸膛一上一下的起伏着。 虚云闭上眼睛,复而又很快睁开了,赤龙烦躁的从岩浆池里起身,上了岸边,每走一步山洞就晃动一下,晃的虚云更烦躁了。 为何偏偏做了这样的梦,偏偏梦到了当初最无力最无能的自己,醒来发现自己还是回到了这个地方,一万年了,过了一玩年,他依旧被困在这个地方。 怒意快要将虚云的胸膛烧穿了,他要出去,他要去找苏河,他不管他现在是叫苏河还是温久,直到如今他才明白自己在乎的点从来就不在这里,只要他是那个人就够了,只要自己找到他就够了。 地动山摇间,虚云忽的化身人形,光溜溜的朝着洞口的光源走去,心里想着:那个秘密,到底是什么呢? 虚云有些懊恼,表情也变得有些阴郁,“为什么我会忘记这么重要的事,这是他说过的话呀,我必须找他问清楚…… “兄长?” 龙蘅早就等在洞口,他目光毫不避让的停留在虚云的赤/裸的酮体上,看样子早就习惯了。 龙蘅说:“兄长让我好等。” “有些事儿耽搁了,抱歉,”虚云伸手接过龙蘅准备好的衣服,一件件穿在身上。 龙蘅见虚云的头发还滴着水,便伸手给他拨到肩膀上,龙蘅站起来与虚云一般高,他斯斯文文的,不说话的样子颇严肃,与像他们的爷爷、前一任天帝的气质相象。 哥…… 龙蘅见虚云心不在焉,忽的按住他的手,另一只手搂住虚云的腰,像小时候那样将下巴杵在虚云脖颈的位置,小声叫道:“兄长,蘅儿想你。” 虚云回过神,有些抗拒的后退,龙蘅却捏住他的手腕,牵引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轻蹭,虚云叹了口气,迟疑一阵,在龙蘅头上揉了一把,道:“都长这么高了还撒娇。” 龙蘅板着脸,从上往下注视虚云,按住虚云的手忠诚的印下一吻。 虚云:“……” 虚云不自然的偏过头,把手抽回来,龙蘅的脸上向来看不出情绪,虚云低头看自己的手,忽而皱了皱眉。 龙蘅心里苦闷,他每回来龙衍山,见到的总是一具空壳,虚云的龙魂不知何时又去了何处。 龙蘅盯着虚云的脸,说:兄长比蘅儿大了一千岁,难道兄长从没有向谁撒娇过吗? 虚云:“……” “自然没有,”他有些心虚的看向别处,退开一点距离,说:“蘅儿,我今日就要出去。” 竟然在转移话题,龙蘅静了一会,说:“决定好了吗?” 虚云点头,朝外面走去,金瞳在日光下亮的逼人,虚云道:“若龙衍山的碧岩池有用,我早好了,我肯一直待下去也是为了还黑曜恩情,他替苏河陪了命,我既然想补偿他,那首先得把命还给他,既然龙衍山将他养好了,我也就不必再呆下去了。” 这是这一万年以来虚云第一次在龙蘅面前提起苏河,龙蘅突然生出一种不管怎么样都比不过那个人的挫败感。 他情绪低落,只轻声应着。眼睁睁的看着虚云一脚跨出洞口,父上布置下的结界被他一脚就登没了。 虚云穿着一身雪白的道袍,道袍的下摆扫过龙衍山的野花野草,他走的不快不慢,就像一个失而复明的盲人好奇的打量着眼前的世界。 龙蘅跟上山,牵住虚云的手,能明显感觉兄长的身体在那一瞬间僵硬了片刻,复而有放松下来,慢悠悠的牵着龙蘅往前走。 还未问你,近来可好? 龙蘅一板一眼的回答,“甚好,母上她常常念你。” 虚云笑道:“莫哄我,身为三界王母她忙着呢。” “母上近来的确忙着一件事儿,”龙蘅跟着虚云跳着避开一株仙草,一边注意虚云的脸色,一边说:“母上她说您也该有个知心之人了。” 虚云一听,没什么感觉,脱口道:“不必了,我已经有了。” 龙蘅猛的停在原地,虚云拉不动只好放手,但龙蘅却紧紧捏住他的手,道:“兄长说的哪位可是苏河将军?” 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来了。 虚云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他拧紧眉头,似乎有些东西还没想通,不过他方才下意识想到确实是苏河,于是他肯定的点头。 虚云拍了拍龙蘅的手,道:“比问那么多,我都没过问你的事呢。” 虚云拉着他往山下走,他原本是想尽快去凌霄殿,将下界的情况告知父上,但没想到龙蘅竟然真的在龙衍山等他。 算来兄弟两的确许久没见了,人间的劫难已经控制住了,先下多些时间陪陪弟弟也是极好的。 一路上龙蘅全程阴沉着脸,他背对着虚云,脸上的表情要多冷有多冷,耳边流水潺潺,龙蘅突来开口道:“兄长喜欢男人吗?” 虚云回过头,还未反应,又听他说:“还是只喜欢苏河?” 虚云松了手,没回答。 龙蘅进一步逼问,“你对他的喜欢究竟是那一种?你碰过他的身体时兴奋了吗?” 虚云抬眸,沉声道:“龙蘅,你到底想说什么?我说过,我与他的事不要多问。” “兄长,他养大了你,你对他很大可能是舐犊之情,你可以帮他,保护他,对他好,但你不能……不能将自己赔给他……” “不是这样……”激动的话语到嘴边停了下来,虚云冷静片刻,声音也沉稳下来,说:“是什么样的感情很重要吗?我有他就够了。” “蘅儿,是我离不开他,他一直都是纵容我的那个人。” 解惑 龙蘅的脸上翻涌起一阵血气,模样上去是气的不轻,他连忙低首掩饰几分,又懊恼自己为何今日会如此失去理智。 虚云自然见到了龙蘅的变化,他回忆一阵,仍是不解,问道:“莫非是我记错了,我记得苏河与你接触并不多,为何你如此厌恶他?” 龙蘅低头不回答,因着虚云的提问注意力被分散,脸上的血气也散去了。 “行了不要闹了,我还有事,先下山。” 龙蘅抬头盯着虚云看,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只听他说:“兄长,你不想弄清楚吗?” 虚云仿佛被闹的烦了,但还是说:“我要弄清楚什么?” 龙蘅说:“弄清楚自己的对苏河的感情,你从不曾想过吗?” “……” 龙蘅笃定的看着虚云。 “你……有什么办法?” 云山云海雾飞绕,仙山脚下人间花,龙蘅趁夜色,带着虚云去了人间修仙界。 他们穿过热闹的大街,来到了当地夜晚最热闹,也是最欢愉的地方-满花春。 这儿最引人入胜的一点便是这儿的妙人格外多,且各式各样的哥儿姐儿应有尽有。 虚云两兄弟被请到楼上,两人皆端正地坐在矮桌前,目不斜视,仿佛他们不是来逛春楼的,而是学堂里认真听讲的书门贵子。 满花春的嬷嬷什么样的嫖客没见过,她观察二人衣着,靠近门窗的那位身着一袭白衣,举手投足间有规矩的很,因其样貌浓郁昳丽,嬷嬷忍不住多看两眼。 不仅是她,其余的姑娘们眼睛都黏在虚云身上,大概是她们的视线太过露/骨,虚云朝她们那边投入一瞥,那双桃花眼天生含情,让人一看就溺入其中,无法自拔了。 另外一位突然开口,“兄长,有中意的吗?” 他这一句话,让众人紧张起来,视线也自觉的转移到他身上。 这一位可了不得了,嬷嬷打量着仔仔细细的打量着龙蘅,见他衣袍上绣的花纹精致的紧,头上的玉冠瞧着低调,可这碧玉在暖灯下悄然泛着水润的光华,嬷嬷渐渐流露出垂涎的表情。 两只大肥羊啊! 龙蘅微微侧首,对嬷嬷招手,嬷嬷殷勤地伏低身子,龙蘅在她耳边低声吩咐了几句。 他还使了个法子,让虚云听不见他说的话。 如此刻意,倒叫人好奇,虚云拿起桌上的茶杯倒了一杯热茶,自己喝起来。 没过多久,房间里来了十来位美人,站在前面的是两位姿态丰腴的女人,她们酥/胸半敞,雪兔若隐若现,眉眼间皆是风情,而后两位样貌逊色几分,却生的清纯可人,叫人生怜。 龙蘅只说了一个字: “脱。” 她们像是早知如此,腰间衣带一扯,搭在肩头的裙裾倏然纷纷滑落,春色满室关不住,室里的人也躲不过。 虚云并没有躲闪,他目光定在她们身上,看了半晌,实在看不出什么,于是偏头看向龙蘅,眉头一挑,似乎询问:“葫芦里卖什么药?” 龙蘅的目光从虚云的脸上缓缓下移,虚云那儿没有动静。 龙蘅说:“换人。” 女人提起衣裙退到男人身后,龙蘅要的小兔儿并不是柔弱娇嫩的像女孩人,他们的身体虽说不上魁梧,却也精悍,这回不用龙蘅命令他们脱,他们自己把自己扒了个干净。 看到这一幕,虚云有些意外,道:“这是作甚?” 龙蘅对那几个男孩说:“挑你们喜欢的,各凭本事,只要你们能让我高兴,赏。” 龙蘅伸出手,手心豁然出现一只绣球大小的木盒,盒子里是各种各样上好的珠宝。 龙族最好珠宝,而龙蘅有个众人皆知的爱好,他能被他收集的得是世上独一无二的,其他的他都看不上。 那些男孩儿看着年纪也不大,一听这话立马扑向后边的女孩,就要行那事儿,只有两个人一动不动,静候在一旁。 声音已经起来了,这会虚云终于坐不住,几欲站起来,龙蘅却按住他的手,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前面,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虚云看表情有点难以启齿,犹豫着问道:“你,有这种爱好?” 龙蘅没回答,回头与虚云对视一眼,接着非常直接地盯着虚云下边,虚云有些羞恼,道:“可我没有,你在看哪!” “兄长别急。” 他大手一挥,方才还在床上打的火热的男女瞬间消失了,紧接着余下的那两位男子开始脱衣服,其中有一位男子身型单薄,即使被人参观做那种事,面上依旧冷冷的,不主动,不回应。 虚云的目光渐渐被吸引,不知不觉中,看那男子的目光不再像看猫儿狗儿□□一样,那清冷的眉眼让他想起温久。 但温久动情的时候不是这样子的,他的表情总是湿润中带着游刃有余,每每被捉弄的那个人都是自己。 “哥——” 龙蘅一把抓住虚云的手腕,起手一掌将前方的大床轰塌了,虚云猛地回过神,呼吸一顿,惊诧的看着龙蘅,道:“你做什么?还有人在里面。” 龙蘅手劲越来越大,只不说话。 床一踏,床上的两人立马光溜溜的滚出来,虚云余光瞟过去,其中那位身形略单薄的男人眼睛直勾勾的望着他,尽管见识了龙蘅的神通却丝毫也不惊慌。 虚云一阵口干舌燥,他看了一眼桌上的茶水却没有喝,龙蘅对二人说:“把桌上的东西拿走,穿上衣服滚。” 另一名男子满脸欣喜,赶忙拉上衣服去抢桌上的珠宝盒,岂料跟本没有人跟他抢,与他行事的男人不为所动的站在原地,没有一点要分珠宝的样子。 男子将珠宝藏到怀里,便道谢便总屁股撞开门出去了,房间只剩下他们三个人,龙蘅眯了眯眼睛,道:“你留下来想做什么?” 男人慢条斯理的穿上衣服,目光在龙蘅身上停了一瞬,又回到虚云脸上了,他道:“我叫木离,离开的离。” 虚云道:“你有求于我,说吧,我答应你。” 龙蘅眉头一皱,却没做动作。 木离对虚云说:“公子,我想跟着你,我什么都会,什么都可以做。” 龙蘅:“……” 虚云闻言笑了笑,笑容中带着点玩味,没同意也没有立即拒绝。 木离没想到虚云看起来这样端正,性格却藏着恶劣的那一面,他硬着头皮道:“我不想再接客,如果一定要选择,我愿意跟着公子。” 虚云拿起茶杯,品了一口,像是在考虑。 木离的心提起来,鼓起勇气道:“你……公子你不是说会答应我……” 虚云轻轻放下茶杯,龙蘅偏头看他,不太愉快的捏紧拳头,只听虚云说:“我是说过答应你的请求……” 木离连忙说:“那就让我跟着你,少爷!” 虚云手指在桌上轻轻点了几下,道:“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究竟想要什么,如果说谎就再没有机会了。” 龙蘅的心情渐渐平复,此刻只是冷眼旁观,若是兄长真的想要这个男/妓,在方才应该就已经答应了。 木离僵在原地,死死咬住嘴唇,虚云没有催他,也没有再看他,木离吐出一口气,忽的跪在地上,一字一句道:“仙人,我不想留在这里过这种猪狗不如的日子,我想要上日岚仙山寻自己的道!” 虚云哼笑道:“可以,不过有个要求。” 木离立马道:“你说,无论是什么我拼了性命也会做到!” 虚云说:“不必,陪我一个时辰即可。” 龙蘅猛地转身,不可置信的叫了一声兄长,虚云淡定的回视他,道:“你不是要我证明吗?我现在就证明给你看。” 龙蘅心急如焚,“我不是让你随便找个男人……你要证明,为何不找……” 龙蘅说着说着,自己先愣住了。 找谁?找谁都不行。 虚云安静的听着,听他说的支支吾吾,又气又急的,道:“找谁?你说,找谁你才会满意,蘅儿,你为何如此在意哥哥中意谁?” 龙蘅低头,呐呐道:“哥,跟我回去吧。” 见虚云不说话,龙蘅示弱道:“今日是蘅儿逾越了,蘅儿向兄长道歉可好?” “……好罢,”虚云无奈的说道:“你先出去等我,我有几件事要问他。” 龙蘅显然不想出去,他坐立不动,说:“要问什么,有什么是我不能知道的吗?兄长,我也是个大人了。” 虚云:“……”你又知道了。 “讨教一些私密的问题,你先回避,听话。” “……好吧。” 一个时辰后,虚云遵守承诺将木离送上天下第一仙山-日岚山,虚云叮嘱他:“入门的机会我给了,修仙一事皆看你自身机缘,此物赠与你,权当先生授业解惑之恩。” 木离嘴角抽动,他这算哪门子业解惑,详细描述自己做那事儿的时候如何会更舒服,这也算吗? 木离接过虚云手中的东西,细看像是什么东西的鳞片,摸起来热乎乎的,让人心生好感,木离弯腰重重地鞠首,道:“仙人之恩,木离没齿难忘,将来若有用到木离的地方,上刀山下火海,义不容辞!” 告别木离,龙蘅寻一隐蔽之处遇风化龙,带着虚云窜上云霄,直接穿过南天门,天兵甚少见过天界二太子的原身,这样威风凛凛的银龙竟成了他人座机,不禁掀起一阵非议。 虚云背对凌霄殿,龙蘅站在他身旁,虚云忽然没头没尾的说:“虽然你的法子有辱斯文,但我好像找到答案了。” 龙蘅没料到虚云此刻竟然会说这个,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虚云低声呢喃道:“我只要一想到苏河被人压在下面,我差点发疯。” 龙蘅:“………” 虚云缓缓道:“进去吧。” 虚云路过守卫神官,那神官执剑拦住虚云,道:“你是何人,此乃凌霄宝殿,若无天帝手谕,闲杂人等不能入内。” 虚云说:“殿上众仙可是在议事?” 神官说:“正是,你的令牌呢?” 龙蘅上前一步,说:“我等有要事禀告,还不让开。” 神官坚持道:“二殿下可以进去,他不行,请您不要让卑职为难。” 龙蘅面色一冷,严肃道:“他可是我血亲兄长,还不快滚。” “这……”小神官明显怔住了,声音也软了些,“既是大殿下该有令牌吧,可否拿出来给小仙看看,小仙职责所在,望二位殿下见谅。” 虚云笑着说:“没有。” 小神官为难的看了一眼同伴,道:“不然您去偏殿稍等一会,我进去去通报一声?” 虚云道:“不必麻烦,我来。” 神官心想你可不能进去啊,你要怎么来? 白色道袍无风自动,龙力如平面卷起一阵滔天巨浪,刷然冲向凌霄殿,神官扑通一声跪在,被强大的龙力镇压的头昏眼花,眼看就要扑倒在地—— 刹那间,龙力如倒带一般收拢,小神官身躯关晃动几步,终于站定,全身冒着冷汗,垂头不敢看虚云。 凌霄殿前,众仙皆是一阵耳目昏眩,这威压来的快去的也快,他们还未反应又消失了。 “这是怎么回事?二殿下为何如此动怒?” “殿下沉稳内敛,不像是声张的性子,他究竟是怎么了?” 北斗星君左右看看,边摇羽扇,边说:“二殿下前面不是还有个大殿下吗?他可不是个会吃亏的主儿,你说对吗南极仙君?” 一位素衣青冠,手扶拂尘的仙者细眉一调,没好脸色,嘲道:“别的我知,惹是生非第一人,煽风点火无人能比,除了你,我再不知第二人。” 北斗星君嘴角微挑,无辜的耸肩,“我只是想提醒诸位,这天界的太子虽然睡了整整一万年,但终究还是活的好好的,总有一天会回来,你们说呢?” 众仙互相对视一眼,一来二去都有了自己的想法。 天帝坐在高位,垂下的东珠遮住他的神情,半晌后,他道:“鹿鸣,叫他进来。” 过了片刻,虚云与龙蘅一前一后走上殿前,龙蘅低首向天帝请安,而虚云却纹丝不动,立在哪里如同一颗挺拔的雪松。 在座的神官只见过虚云少年时的模样,这样成年后的姿态却是从未见过,这美少年果然如期长成美男子,三界的门面完美的被虚云撑起来了。 忽然,听见一声咳嗽,声音沙哑老态,一听就知道是老君,虚云偏头看过去,果然老君在给他使眼色,暗示他服软。虚云笑着打招呼,遂即转身,一动不动。 老君重重的叹了口气,按照天帝这些年说一不二的性子,该是要动怒了。 只听天帝冷冷的开口,道:“来的是什么人,在我凌霄殿内放肆。” 虚云笑容更深,道:“携带消息之人,陛下想不想听?” 天帝抿紧嘴唇,大殿之上鸦雀无声,大家都紧张地快要忘记呼吸。 “虚云,何人教得你目无尊长,跪下——” 虚云抬头,看见的却是藏在东珠后面冰冷的眼,他顿时大感索然无味,道:“天帝何须在意这些虚礼,虚云说完就走,却不打扰。” 天帝两手抓住龙椅两侧,“不愿跪,就给朕滚出去——” 归家 虚云静静的注视天帝,抬起手掌,一座十八层金塔出现在他手心,殿内魔气泉涌,众神官大惊失色,纷纷道:“魔气,竟然是魔气!” 虚云将锁妖塔向前一抛,众仙众中飞出一人接住宝塔,魔气一时被收入塔中——来的正是托塔天王。 虚云缓缓道来:“此为四魔将之首——佛魔无心练化的五十万妖魔,因我与下界四大家联手将其收入塔中,他们曾经都是活生生的人,虚云愚笨,并不知解救之法,还恳请诸位想想办法。” “你抓的?你不是在龙衍山修养吗?什么时候去了凡间?” “天人两界隔着结界,他如何去的了?” “我猜啊,将军生前最疼爱他,估计给他走后门儿呗。” 虚云无视这些议论他的声音,沉声道:这些人非人非妖非魔,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他们变去。 天帝缓慢地坐回龙椅上,与一众仙人一同保持沉默。 “老朽这里倒是有个想法,”老君轻轻捏住拐杖,敲了敲地板,道:“听虚云殿下所言,这些凡人身上的变化全系一人身上,那么,只要这个人切断他们之间的因果,老朽以为,此局就了了。” 北斗星君轻摇羽扇,悠哉道:“佛魔佛魔,佛魔成魔之前还是佛,此事还得从西天借一份力,哎,南极星君,你似乎与文殊菩萨交情颇深,你去此事由你出马,定能成功。” 南极仙君似乎见不得北斗仙君开口说话,一听他张嘴就想反驳,不过这一回,他嘴角抿的紧,没有说话。 天帝双手交叠,思忖半晌,缓缓道:“如明,依你看,能办到吗?” “南极仙君”南如明出列,点头道:“小仙与文殊是多年棋友,而佛魔与他也有些渊源,小仙愿意押送无心与锁妖塔前往大雷音寺向佛祖请教。” “锁妖塔那么重要,佛魔又诡计多端,怎能让如明道友独自前往,天帝陛下,小仙愿意同往,与如明也好有个照应。” 南极仙君对他的嫌弃简直写在脸上,因为说的是正事又没发嘲回去,只好认命。 天帝说:“如此甚好,命你二人即刻出发,一切以佛祖的意思为准。” 南北二位仙君齐声道:“是。” 目送二位仙君离开,虚云理了理袖子,表情有些冷,此时却有了礼数,他低首,道:“方才唐突了,抱歉,虚云不便再打扰各位议事,先告辞。” 虚云本想这些人不会这么轻松的放他走,没想到他们竟然真没有出来拦他,他松了一口气,刚有了两步就听见天帝的声音在后方回响…… “既回来了,还想去哪?” 虚云:“………” 虚云没走,停住脚步不知道在想什么。 龙蘅期待的望向虚云的背影,然而等了半天,虚云只是说:“我话已经带到,魔族死灰复燃,想必父上心中已有对策,如此孩儿也放心了,家中还有人等,我就不留下了。” 天帝目光一凝,对其他仙者道:“今日事毕,你们先回去吧。” 众仙知道这是天帝的家事,他们就算再好奇,接下来的话也不能听了,一个个的接连出了凌霄殿。 大殿瞬间就变得空旷起来,殿堂上响起一阵沉闷的脚步声,虚云低头听着,忽然感觉呼吸有些不顺,天地开始晃动…… 天帝站在虚云背后,一手搭在他的肩上,猛然间发现,虚云竟然长得这么高了,他心中微有些触动,不过这点触动很快又被狂澜淹没。 天帝强硬的将虚云扳过来,问道:“跪朕,很难吗。” 虚云答:“不难。” “呵,那你为何公然与朕作对?” 虚云抬头,微微一笑,“因为父上你不喜欢啊。” 一旁地龙蘅额头冒出几滴冷汗,低声道:“兄长,不要再说了。” 虚云倏站后退,脸上笑容一收,面无表情的说道:“话我已经带到,这种多余的温情你大可不必,我称你一声父,为的是你方才分得清轻重,还不至于让人太失望,告辞。” 天帝手变做爪,一手伸向虚云的脖颈,龙蘅猛的出手擒住天帝的龙爪,眼神坚定。 虚云没有回头,他从不想,也再不想参与天家的事儿了。 西湖的冬天黑夜来的格外快,也格外长,温久刚睁开眼却已经是深夜,窗外结了厚厚一层冰垢。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他推窗对外面呵了一口气,随后有些木然的站了一小会。 太无趣了,温久收回目光,继续调息打坐,一缕红烟忽然从窗外飘进来,围着温久打了个旋,没过多久,温久又睁眼了。 这回,他的房里的空间被一条修长的赤龙占的满满当当,那赤龙笨重的脑袋就枕在他床头,眼睛鼓得圆溜溜的,憨态可爱…… 温久抬手在它龙角上作态要弹,它却率先躲开了,赤龙眨了眨眼睛,不知道想到什么,害羞的垂着脑袋蹭温久的裤腿。 温久心里爽快的紧,嘴上却说:“每回你撒娇,必然是犯错了。” 赤龙像是没听到一般,身子盘旋着,龙尾悄悄的从温久的休闲裤里钻了进去,温久整个人顿时僵住了。 他捏住虚云的尾巴,低声道:“再调皮,我就要罚你。” 虚云忽然变成人形将温久压在身下,哑着嗓子说:“你来罚我吧……” 温久:“……” 这小家伙好像有点不太对,温久仰视虚云,他冰凉柔软的发落在温久的脸上,有点痒,有点勾人…… 温久盯着这张脸,心道:“无论怎么看,都是按照自己的喜好来长的……” 温久想也没想,甘愿□□荤心了,他按住虚云的脖颈,由浅入深,一路探索着,交缠着,直到虚云的手从体恤的下面伸进去,只是被碰了一下,温久就感觉自己就要不行了…… 他猛地抓住虚云的头发,将他拽离自己,虚云吃痛的叫了一声,道:“哥哥,好痛啊!” 温久反客为主将虚云压在身下,原本冷白的脸,此刻呈现异常的红艳,他喘了一声,咬牙道:“这是谁教你的?” 虚云:“………” 温久的腿顶在虚云的下面,用威胁的口吻道:“你认为我猜不出来?” 虚云嗅了嗅,道:“我身上有脂粉味,你猜到我去青楼了?” 温久拇指擦拭虚云的嘴唇,道:“我晾你嘴里还算干净,你却得寸进尺,说,谁给你的胆?” 虚云直勾勾的盯着温久,忽然腼腆的笑了笑,期待的问:“哥哥在我的吃醋吗?” “……别打岔。” “哥哥。” “……” “温久……” “干什么。” “苏河……” “……到底想说什么?” “做我的道侣吧!” 上下 西湖的冬天彻骨的冷,窗外的树枝终于不堪积雪堆压倏倏下落,房间里的两个人,四目对视,一个满含期待含羞带怯,另一个.......显然还有些懵。 “........你.....别光顾着发呆啊”虚云两只手不知道往哪儿放,只得笨拙的握住温久的手。 温久回过神,反握住他,说:“方才说了什么,再说一遍。” “啊?哦....”虚云扣住温久的手,带着些力道却一点也不强硬,就好像笃定了温久不会逃,永远都不会松开自己,这一刻,所有的紧张都消失了,这个人,就是自己的,流水冲不走,时光带不走,没什么好害怕的。 虚云看着温久的眼睛,含情脉脉的说:“做的我道侣吧,就像鲲帝和妖神,像梅与雪,荷与夏,像天底下所有的天生一对.......” 虚云郑重地、用再也不能更认真的神情说道:“苏河,我们也成为一对吧。” 心脏像是要坏掉了,温久感受着手中的那份温度,却险些被虚云的眼神烫伤,他逃避了那么久的话,却从虚云的嘴里说了出来,温久闭上眼睛,空气像是被什么东西阻隔住了,温久一动不动,这份窒息感快要从胸膛冲出身体..... “虚云我......” “我知道,不论你说什么,我都知道,”虚云微笑着说:“你不会拒绝我,哥哥,你不会拒绝我。” 温久垂眸,道:“你知道什么,虚云,你什么都不知道。” 虚云安静了一会,刹那间想到了很多,他轻声道:“你在害怕,为什么?” 问我害怕什么? 温久忽然笑了一声,听不出情绪,他缓声道:“我怕你不敢听。” 虚云笑容收了回去,神情有些挣扎,扣住温久的那双手,也从方才微握变成了牢牢紧锁,他苦笑道:“别告诉我,你只把我当弟弟,我........你想说什么便说罢,我没有什么是不能听得......” 虚云的心揪起来,从没有觉得温久淡漠的神情会让自己这样难过,他心里伤心,说的话也是胡言乱语:“天生一对,哥哥,天生一对是......是天生的啊,不是强求,我不会强求你,我只是想告诉你,不管是当你的弟弟,还是做你的道侣,我想要的是成为你的,至于是什么,都不重要,只有你,只有你才是我的第一位.........” “重要,”温久说:“虚云,对我来说,从始至终我只把你当我的.....” 虚云的心被这句话提起来,他手上的力度再次加大,垂下头,仿佛在等待一场审判。 “云儿,抬头,看着我的眼睛。” 虚云手指微微颤抖,有些委屈的抬头,温久说:“方才的话,你后悔了吗?” 虚云摇头,道:“不。” “当真?那你为什么看起来这样难过?” 虚云嘴唇发白,拼命摇头,温久突然抽回自己的手,虚云死死抓住不放,愤怒的瞪着温久,仿佛被逼上绝路,“我难道不能难过?我......我还要笑吗?我.....我不逼你。” 虚云松开手,泪不争气的掉下来,他霍然扭头,身型顿时变成一道虚影, 但温久的速度比他更快,五指扣上虚云手腕,语气也冷上三分,“遇事就逃,我从前是这样教你的?” 虚云背对温久,半晌没答话,温久垂下来的另一只手止不住地发抖,他寒声道:“你这样没有担当,你的话我能信几分,信几时,虚云,你真的想好了吗?” 真的不是一时冲动? 虚云闻言转过身,就在这短短几瞬,脸色苍白如雪,他难过的看着温久:“你问我想没有想好,我却想问你,你信我吗?你......有没有哪怕一瞬是相信我的,哥哥,你听了我的话,在意的只是....只是我会不会后悔啊...” 眼泪滚落,虚云难过的低头,小声说:“我对你的爱意,这就么不值得相信吗?” 温久良久说不出话,他开始后悔了,可他说不出口,他的本意并不是这样,该怎么做..... 虚云手掌抚上脸颊,压抑着声音道:“我不逃,我只是想冷静一会,哥哥,你可能还把我当小孩,但我还是想告诉你,就凭现在的你,拦不住我。” “不行,”温久的心着实乱了,“我还有话要说。” 虚云掩面没动,温久却半天说不出话来,温久注视着虚云的脸,从他的指缝间窥见那淡白的唇,温久大脑一空,正想拉开他的手一探究竟,只听虚云低声说着:“我不想听了,不等了。” “不——” 血色的符咒瞬间包围虚云,温久的在这一秒变得血红无比,虚云没有料到温久竟然这么快就完成画地为牢的阵法,一时愣住了。 也就是这时,一朵猩红的花朵从虚云的背后飘出来,温久瞳孔剧缩,瞬移到虚云的背后,雪白的道袍不知不觉中早就被血晕染了一片。 “这是怎么回事?” 虚云在看到血灵花的那一刹那,抬手插进血符中,轻轻一拉,画地为牢边化为扉粉—— “你今日若走了,往后再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虚云身型一顿,停在原地,温久把手伸进虚云的衣襟,衣袍轻轻搭在腰际,背脊的那道伤口赤条条的裸露着,像是刚割开的一样,还在淌血。 温久都不敢伸手去碰,他咬牙道:“一万年了,怎么会,怎么能.....” 走不了,虚云只能解释:“流血还是初次,不打紧的。” 温久伸手,想抚摸它,像是要挡住它,“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带你去找老君。” “没用的,”虚云说:“若愈合了,我与龙骨的联系便断了,就这样吧。” 果然如虚云所言,伤口很快就不流血了,不过它就像暂时处于沉睡的活火山,只要虚云心神剧烈波动,血就会流个不停。 温久的目光无法从背脊的那道伤口移开,他自言自语道:“我都做了什么……” “……” 虚云用余光偷偷看温久,见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突然就平静下来了,虚云抓住温久的手按在自己的背上,说:“想摸就摸,真的不疼。” 说不定亲一下能愈合呢,不过这话他不好意思说。 近距离观察,虚云的伤口就像隐藏在地下洞穴中的熔浆,安静地危险地散发着微光,温久将手掌覆在缝隙间,刹那间,指缝漏出强光,一道繁琐的法阵占满虚云整个背部。 虚云感受到一阵灼痛,他扭头道:“别浪费气力,龙衍上庞大的龙里都养不好,别看它吓人,其实并不影响什么。” 温久没搭话,他将虚云被血染红的衣服收入芥子中,从里面拿出一套衣服,沉默地替虚云换上。 虚云举高两只手,眼睛直盯着温久看,温久冷淡的说“可以放下了。” 因为虚云太高了,温久让虚云坐在床上,要给他系腰带,腰带还未系好,虚云忽然扶住温久的腰将他一把捞进怀里,紧紧抱住。 温久并不挣扎,让他抱着,虚云心里反而不安,他低声道:“别害怕,我就在这里。” 温久:“你几时见我怕了?” 虚云突然咬住温久的耳朵,轻轻厮磨,他压着声音说:“可是我怕,哥哥,我怕你。” 温久淡然道:“巧了,我也怕你。” 虚云也不知道怎么的,被这句话闹的全身火一般,他将温久的左耳整个包裹住,挤压着、来回蹭擦,温久控不住的微微地战栗,但虚云却像刚开荤的野兽,重重的吮吸,仿佛想从温久身上撕去一块肉。 温久忍不住伸手去推他的脑袋,推了半天才推开,虚云的唇舌泛着水光,一副微醺的模样,呆愣有含欲望的表情让温久脑袋轰的一下,所有武装的防备都被击溃了。 温久回过神时,他已经将虚云双手举过头顶,压在自己身下,凶狠的盯着虚云。 虚云被盯着,脸更红了,他说:“哥哥,你好像有点不对劲……” 温久刻意压慢呼吸,道:“不是好像。” 虚云忽然意识到什么,他沉思了一会,有些呆呆的问:“你喜欢我这样?” 温久挑眉,眉眼间带着一股理所当然的味道,好像再说:“不然呢?” 虚云目光落在温久敞露的胸口,目光不自觉躲避,乖顺的说:“好罢。” 温久将他刚帮虚云穿上的衣服一件件剥开,他长得清冷无欲,就算在干这种事儿的时候也半分不急的样子,虚云被他慢吞吞的动作闹的脸越来越红,实在忍不住道:“要不我来吧。” 温久轻轻抬眼,虚云便不敢动了,只得让他为所欲为。虽说已经共处一个浴室沐浴过,也干过脱衣服更让人脸热的东西,可这般放慢动作,当真是要将人身上所以的礼义廉耻都拿来涮一遍。 温久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有些奇怪的癖好,他很喜欢看虚云被自己逼的脸红眼热却自然乖顺听话的模样。 就好像被自己驯服了一般。 温久脱下外衣,衬衫的扣子也随意的解开几颗,让虚云看也看的不过瘾,忽然,温久伏低身体,一手抓住虚云的下巴吻下去,另一只手牢牢的扣住虚云的左手,牵引他去寻找两人精神上的归处—— 虚云惊讶的睁大眼睛,温久舔着他的下巴,隐忍且耐心地说:“不要乱动。” 下次 大雪下了一整夜,寒风扫梅,院里红梅的寒香透过窗户缝隙飘到屋子里,吹散了房里持续一整晚的热气。 温久在这阵寒风里悄然睁眼,身上虽然疲惫,却一直没入睡,虚云的手臂压在他腰间睡的正熟,温久抱着他,大脑放空,心里平静的就像一面镜子。 突然,耳边的平缓的呼吸声乱了一瞬,再次变得绵长,温久起初没什么知觉,后来见虚云装睡装得有模有样的,他忍不住勾了勾唇。 温久饶有兴趣的等着,等来了一声克制不住地喘气声,温久终于忍不住偏头笑了起来,胸膛的震颤暴露了温久的坏心思,虚云哼哼了一声,只埋头搂着他。 他人高马大,于是心里害羞了,手上也没个数,勒的温久一阵窒息,温久呛了一声,手伸到下面捏住虚云的两只耳朵,被烫的心里一阵痒痒。 可以他实在不想再听虚云伏在他身上,红着脸,哑着嗓子叫哥哥,想到这里,温久只觉得嗓子又干又痒,一开口果然出不了声了。 温久:“……” 虚云闻着声,立马紧张的抬头,手摸上温久的脸,道:“嗓子怎么了?着凉了吗?” 并不是,温久心道。他不想理会虚云,看着他站起身给自己去厨房倒水,回来的时候还撞了一下门,温久忽然生出一种很奇异的感觉,昨天各种不安忽然有了着落。 那管身后事,博的一息是一息,温久在这一刻看开了。 “我没有找到水,才想起我还有一瓶百花露,你先喝一点罢。” 虚云此时穿好了衣衫,素白的内衬,头发随意披散,看起来又顺又滑,温久喝百花露的时候,眼睛就没离开过他。 虚云被他看的十分不好意思,微微垂着眸子,道:“还要吗?” 温久清了清嗓子,道:“要。” 虚云不知道想到什么,眼尾那块皮肤像擦了胭脂,又热又烫,他从袖子里掏出一枚巴掌大小的玉瓶,想给温久满上,温久按住他的手,将玉瓶抵到虚云的唇边。 虚云微诧的看着他。 温久又无比平静的说:“喂我。” 虚云傻傻的说:“你把杯子给我。” 温久:“……” 温久握着水杯半天没动。 虚云怔了怔,这才懂意思,他仰头喝了一口,右手伸向温久的脖颈,另一只手捧着温久的下巴渡了过去。 白花露的甘甜在两人的唇齿间来回品尝,一来二去,虚云也喝了不少,他脑袋很快变得晕沉,眼前的温久也变换成许许多多个虚影…… “我……好像有点晕……” 虚云抓住温久的肩膀,晃然滑了下去,温久迅速扶住虚云的腰,将他的头放到自己肩窝的位置,眼皮随意一挑,见窗外的飞雪如棉絮一般飘进来,一头高大威猛的雪狮现在梅树下,沉默的忘着他们。 窗户刷的落下,挡住风雪,窗帘随之关闭,雪狮的身影被大雪掩盖。 虚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靠在温久的怀里,温久一只手和他的手交握,一只手捧着你一本书看,见他醒了才放下书,柔和的笑了一下。 虚云也跟着笑了,眼睛弯弯的,眸子亮的晃眼,他牢牢抓住温久的手,虽然身体没有行动,眼睛却撒娇一般的望着温久,就像在求吻。 温久叹了一口气,低下头在他嘴唇温柔地上亲了亲,两人又温存了半日,才乘着雷狮去往天界。 凌霄殿上雕龙画凤,金碧辉煌,仿佛旷古至今从未变过,这空荡荡的大殿上一上一下站着两个人,比起殿堂上高高站着的天帝,仅仅披了一件窄袖黑袍的温久显得格格不入。 虽然身处的位置不同,但天帝以为他们却站在同一个位置,天帝睥睨温久,说出了第一句:“你回来了吗?” 温久答:“是。” 天帝道:“你既归来,那他也快回来了罢。” 温久垂眸,不做答。 天帝忽然取下自己的头冠,头发刷的落下来,露出的那双桃花眼与虚云的仿佛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只不过这双眼中沉淀了数不清的东西,经管他们再怎么相像,也能叫人一眼识辨。 温久不为所动,淡然与他对视,天帝握着龙冠,举起来端详了一阵,忽然冷不丁来了一句:“它比朕想象的要重,也比朕相像的轻了许多,朕这辈子不亏任何人,这冠朕戴得——” 温久一言不发,天帝俯视着他,道:“你已经不欠三界任何东西,为什么要回来。” 这句话,他曾经问过龙崆,如今从天帝口中说出来,温久不微挑眉,道:“我从来不欠三界什么,他也是。” 说完转身走了。 天帝看着温久的背影静默许久,直到彻底看不见了,才重新将发冠戴起来。 出了殿门,虚云就靠在柱子上等他,雷狮趴在虚云周围打盹,虚云见温久出来了,即刻迎了上来了,道:“他说了什么事儿?” 温久说:“无事,我们出发吧。” 雷狮睁开眼睛,道:“去哪?” 温久说:“诛仙池。” 雷狮想也不想的说:“如何去,当初您打开诛仙池废了多大劲儿啊。” 一想到当初那场献祭,虚云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他悄悄的看向温久,却发现温久看他很久了。 温久一直注视着虚云,虽然没有笑,眼神却格外温柔,他回答绒戒的问题,说:“我有办法,现在我们要去办一件事情,给你一炷香的时间去下界找到黑曜,一炷香后在诛仙池汇合。” 绒戒听见黑曜的名字,刷的站起来变成人形,反应慢半拍似的,结结巴巴地说:“他,我……额,我怎么找到他?” 虚云取下手上的红绳,递给他,说:“拿着它你就知道了。” 绒戒抓住绳子,模样仿佛回到了当初那个虎头虎脑的憨逗少年,虚云还以为他要哭出来了。 绒戒摸了一把鼻子,重重点头,又幻化成雷狮朝南天门飞过去。 温久走过来,牵住虚云的手,领着朝一个方向走,虚云好奇的说:“哥哥方才不是说还有事要办?” 温久脚步没停,低声道:“正在办。” 他既这样说,虚云便不问了,温久捏住虚云的四根手指,虚云的大拇指扣在他的手背,两人先是一前一后走着,慢慢并排而立,桃花花瓣在风中打着旋儿,从前的老桃树依旧开着花。 虚云垂头看着温久笑,指着一只梅花说:“从前哪儿结了一颗果子,被我摘了。” 温久说:“看见了。” 虚云说:“你怎看见的,它被我吃了。” 温久的嘴角向上翘了一点,道:“我看见了,它还在哪里,一直在。” 虚云偏头看着落花,心情沉沉浮浮就像这花瓣一般,他低声道:“我骗你的,我没摘果子,我根本就没出来过。” 温久说我知道。 虚云又说,在原地的是我啊,一直是我,只有我。 温久很久都说不出话,他抬手接住一片花瓣,虚云依旧没有回转头,温久缓缓道:“还有我,虚云,我也在,只是你看不见。” 半晌后,温久叹了口气,温声道:“回头,虚云,不要闹。” 虚云闻声,转过头,眼睛没有红,也没有哭,他笑了笑,随口道:“哥哥,你的话,我信,只是,往后你若再走了,我就不等你了。” 上次一人回到天宫,虚云没什么感觉,这回和温久两人一起来,果然让虚云感到不安了。 尽管知道虚云在说气话,温久的心里还是忍不住抽痛,他面上表情不变,只说:“近来你就只会气我。” “那也比一辈子痛苦的好,”虚云漫不经心的说道,拉着温久继续走着。 温久看着当年他们走过的地方,早就没有之前故地从游的兴致,他脑子里一直回响虚云方才说过的话。 不知何缘由,只让他越来越害怕。 “虚云,”温久停住脚步。 虚云偏头,说:“怎么了?还有好些地方没去呢。” 温久说:“不去了,下次去。” 虚云又笑了,那种比哭还要让人心疼的笑容,看的温久心火只烧,他压住情绪,道:“你笑什么?” 虚云忽然道:“哥哥,我想换一件衣服。” 温久没想到他会说这个,怒气被堵得干净,语气也不自觉冷了三分,道:“随你。” 话音坠地,突然眼前一亮,原本素雅的白变成浓郁的红,虚云一袭红衣,顺长黑丽的头发被红绳绑了一圈,原本让温久看着心烦的的笑容也变得羞涩起来。 温久哑口无言,只被眼前人的美色镇住了。 虚云拉起温久的手,放在心口,说:“今天,我是哥哥的新娘。” 温久的心脏动如击鼓,虚云的一缕发被风吹的挡住他的眼睛,温久伸手抓住它,极尽温柔的说:“傻瓜,我们还未拜堂,你就急着做我新娘,羞不羞?” 虚云很配合的害羞了,嘴上却孟浪的很,他说:“可是我们洞房了啊,哥哥你还说我做的很好。” 温久:“……” 光天白日,温久不想认账,他道:“我说了吗?你记错了罢。” 虚云也不恼,微笑着说:“下次再让你记起来。” 温久猛的松了口气,虚云终于也说了这两个字,这代表虚云愿意再相信他,相信他们还有未来。 “下次”,他们还有无数个下一次,。 熟客 一炷香时间快到了,回去的时候绒戒和黑曜早在天河等候一阵了。 黑曜对温久恭敬地低头,温久微颔首,余光一顿,却是对别处道:“既然来了,何不现身。” 诛仙池临近天河中心,想去诛仙池,须得渡船才行,此时温久几人正现在岸口,天河白浪淘沙,河面终年起雾。 雾气散的远,导致周围虽然没什么可以藏人的地方,但就算有人在你三米之外,你都可能看不见。 黑曜绒戒二人立即保持警惕,目光四处搜寻,只有虚云形态放松,似乎不怎么在意。 温久的正前方的雾气忽然被搅动,一个绿色的影子缓慢靠近,来人拱手行礼,两位大人,近来安好。 声音婉转悦耳,姿态挺拔端丽,正是黄泉鬼灵之首——碧落。 此时绒戒率先质问道:“你一介鬼灵,来我仙界作甚?” 绒戒的反应并不是小题大做,自从当初龙崆带鬼灵上天界,导致那场神魔大战,天帝就明令禁止鬼灵越界。 碧落温和道:“将军莫恼,是鬼王派我来协助两位大人,如有任何冒犯,碧落这就回去了。” 碧落双手呈递鬼王的令牌,天河的雾水重,不过几瞬,碧落的头发变湿黏在一起,他的不适地皱眉,这个动作很快,起码绒戒就没有看见。 温久没有去接令牌,也没打算接话,还是虚云此时开口说:“碧落言重了,你能来自然最好不过,你恐怕不知道,天河边的水汽最重,我这里有一枚避水珠,你先拿好。” 碧落道了谢,收下珠子,同黑曜站在一起,他对黑曜笑了笑,绒戒很不高兴的插进两人中间,碧落颇有些无奈,却也不在意,在一边安静的听从温久的吩咐。 几人上了船,绒戒自觉拿起船浆划起来,温久和虚云两人站在船头,另外两人坐在船尾,黑曜小声道:“要不我来吧。” 绒戒道:“瞎凑什么热闹,我一个人还搞不定吗?” 碧落一个人站着,饶有兴致的看着他两说话,绒戒触到他的视线,不高兴地说:“看什么看,别以为将军接受你了,我就把你放自己人,你们鬼灵都是自私的家伙。” 碧落笑容收敛了,也不看他,望着茫茫白浪出神。 黑曜忍不住皱眉,用密语对绒戒道:“你为什么要说这样诛人心的话,你变了。” “我?”绒戒被堵了一下,讪讪的说:“当初我们三界有难,唯独他们幽州独善其身,闭目塞听,不愿出一分力,它自个儿要独出去,怎还怪我说话难听?” 黑曜道:“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上位者的决策,怎么怪罪到每一个人的身上,何况人家是来帮忙的。” 绒戒一口气堵在胸膛间,险些发出声音,他对黑曜传音道:“谁知道他安的什么心,竟然要帮忙就堂堂正正说明,岂不磊落,他躲在一边,要不是将军发现他,他不一定肯现身。” 这话黑曜也没法替碧落开脱,不过他总不愿意用恶意揣测别人,只得说:“说不定是鬼王安排他这么做的,既然他跟过来了,你也别给人家甩脸色,如果他真的是小人,犯不着得罪他,他若恼你,给你偷偷使绊子,还连累到将军的计划,到时后悔又有什么用?” 提到将军,绒戒也逐渐冷静下来,没再对碧落冷言冷语,见绒戒脸色几变,碧落就知道他们在暗中交流,一来二去很快明白过来,于是对黑曜的态度也越发温和了。 船行的速度极快,半柱香时间就能望见天河中心巨大的漩涡,越是靠近漩涡雾气越薄,到达漩涡边缘的时候几乎感受不到水汽了。 诛仙池最早的用途并不是关押魔尊,它一开始是作为飞升上来的人族或妖族的最后一道试炼,只有通过诛仙池的考验,才能脱去凡胎,锻造仙体。 温久此行的目的,一是为了查看魔尊的情况,二是来接受试炼的。 就像虚云说的,他的身体再强韧也不是仙体,他的灵元再纯粹也不是神元,这其中有些不可逾越的界限,为了更好使动龙骨,面对未来的种种威胁,他必须通过诛仙池的考验。 而温久打来诛仙池的办法也正在这里,强硬开启诛仙池的入口,需要大量的怨气波动,如今温久不可能像上次神魔大战那样,收集到那样多的怨气。 但除此之外还有一种最简单的方法,凡人飞升,诛仙池会自动打开。因此天河的中心才会出现这样如怪物一般巨大的漩涡,漩涡的底下正是同往试炼的大门入口。 “船走不了了,”虚云说:“我们先下去,绒戒你最后。” 绒戒点点头,放下船桨,站起来,三人现在船头看见虚云牵着温久的手跳了下去。 绒戒见虚云最后的一片鲜艳的衣角被黑沉沉的漩涡吞没,心里忽然有些发怵,嘀咕道:“殿下怎么穿的这么红,还拉小手……” 黑曜:“……”真是一根无药可救的木头。 碧落笑盈盈地说:“那么两位,碧落先走一部。” 他一提下摆,潇洒的跃进漩涡,绒戒嫌弃的偏头,:“这个小白脸,笑的好假啊。” 黑曜拍了拍绒戒的肩,摇头道:“你这是偏见,走吧,我们也赶紧跟上。” 就在一黑一白两个身影消失在原地的同一时间,天河雾气散去,成群的木舟正在往中心靠近,然而出了一只木船,河面上什么也没有,就连刚刚大的吓人的漩涡也不见踪影。 手持船桨的是一位身穿铠甲的士兵,他身旁的男子重重叹气,道:“唉,晚了一步!” 男主轻抚拂尘,道:“一切皆是命数。” 蝶花 跳进漩涡的那一刹那,温久顿感天宽地大,而自己渺小如水中蝼蚁,这是他生而为人的一种本能。 诛仙池的第一关就是给挑战者一个下马威,倘若心生退意,立马就会被池水拖进混沌永生也跳脱不了。 温久并不介意这种畏惧的本能,他此刻最在意的是,手里的温度在触到水面的时候倏然消失了,温久清楚的意识到虚云不见了! 虽然身处一片黑暗,但脚下踩住的是实心的干燥的土地,温久将神识分散出去,发现立马被一股力量挡了回来。 温久乐此不疲的与这股力量抗衡,慢慢的神识能探寻一里地, 这附近除了他再没有别的活物。 他只能寻着风声一路摸索前进,温久在黑夜中一直睁开眼睛,他的眼瞳已经变成宝石般的赤红,却什么也看不见,忽然脚下闪过一阵微弱的蓝光,温久的神经时刻是绷紧的,当然没有错过这一变化。 一只散发蓝光的蝴蝶停在他的鞋上,耳边传来一声细小的咻咻的气流声,就好像是它在挥动翅膀。 温久一动不动,蝴蝶从他的鞋子上飞到了他的手背上,幼小的双翅没动一下别洒出一片纯蓝的细碎粉末,温久这会儿连呼吸都隐去了,此刻他与旁边的石壁毫无区别。 很快,蓝色的粉末掉在温久的手上,借着这微光,温久看清了这只蝴蝶,它的背上有一道细小却精致非常的图腾,玄蟒的图腾。 这只蝴蝶恐怕是碧落派来寻找他们的。温久又看了一眼蝴蝶,非常肯定它身上没有一点生气,又加之颜色过于妖冶,让人第一时间想到这东西是诛仙池养出来的。 蝴蝶扑动,在温久手上撒了一点磷粉,让温久在黑夜中变得异常显眼,温久顿时猜不透碧落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倘若想方便识人,他有一百种比这更好的办法,稍微有一点眼里见的人都知道,越是危险的地方越要隐藏好自己,磷粉散发出的光说不定在什么时候就会吸引来不好的东西。 温久最后还是没有擦去手上的细粉,蝴蝶在他手上停留一阵,便径直朝着一个方向飞去,温久没有犹豫,在黑暗中一步一步跟着它。 越是深处黑暗幽静的地方,人的思维便越跳跃,温久缓慢的前进,忽然想起了当年很多遗忘的细节。 当年他与虚云的去南灵布雨,虚云被南灵怨气化作的黑水卷走了。他一路追到南京两座山脉交界,最后也被黑水吞没…… 温久不禁想,当初黑水为什么要卷走虚云,它目的究竟是冰珠还是虚云?或者说黑水自身有意识吗?倘若没有,是谁在操控它? 一系列的身影从温久脑海掠过,最终确定了两种可能性是最大的。一是龙崆,而是天道。 之说以这么说,是因为当他在黑水中醒来看见的第一个人就是龙崆,而他能够操控黑水。 而其这两种可能性究根究底其实是同一种,龙崆诞生来自于天道,可以说他的死后一切能力都是九重天赐予他的。 所以很大可能,龙崆再次复生也是九重天有意为之。 九重天到底想做什么? 若是说当初三界过分干预人间,导致涝灾旱灾,妖孽横行,乱世枭雄,无辜凡人轮为猪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人间一片哀声怨道,因此诞生黑水,诞生魔尊…… 可现在的人间虽说仍有许多不公道的事,但大抵来说已经过的十分幸福了,这么长一段时间,除了佛魔无心炼化西湖五十万蛇妖,温久并没有感觉还有什么缘由会生产这样强的怨气。 那么,魔尊的复活到底意义在何处? 前方里面传来突兀的一声哗,打断了温久的思考,他抬头一看,正前方恰好是一方洞穴,而洞穴中满目都是冷冷的蓝光,缓缓闪动,如仲夏夜晚美丽的萤火虫,这些蝴蝶纷纷停在虚云身上,像是点缀虚云身上的红衣。 温久的瞳孔骤然收缩,后脑勺传来阵阵麻意,虚云被吊在石壁身旁,周围全是猩红的血液,血液滴在赤色的花瓣上,满地都是散发淡红灵光的血灵花。 温久只感觉脑中嗡鸣,身体已经先一步飞到虚云身旁,黑色的衣袍卷起一阵气流惊扰花间飞舞的蝴蝶。 虚云脸上笼着浅浅一道光晕,红绳缠在他双臂之上,割开一道又一道口子,血顺着他的手臂流进红色袖口,整个人像揉进一片红色之中,他面色苍冷,双眉难受的皱紧,仿佛正在做噩梦一般。 温久没有仓惶的解开束缚虚云的绳子,他单膝跪地,冷静地说道:“不要睡,醒醒,醒醒……” 手伸手时,却发现自己的两只手抖得不成样子,温久勉强定了定心神,拍虚云的脸,道:“起来,听见没有?” 虚云就像喝醉了一般,对他的呼唤毫无反应,温久抿紧嘴唇,手伸向一侧,凌空缓慢地拔出龙骨,龙骨一寸一寸现形,空气中发出暴露的呲呲声。 黑红的业火眨眼间覆盖出了虚云意外的所有地方,红绳被隔断,虚云像失去支撑一般往下倒,温久急忙将他抱住。 太冷了,温久将龙骨插进地里,单手握住龙骨,血色的双瞳冷如秋霜,他道:“龙洛川,给我滚出来。” 黑暗的过道中悄然走出一个人,这人穿着一身玄黑蟒袍,身段欣长,微弱的光将他的影子拉的又瘦又长,,最先露出来的是一只蝴蝶面具,再然后是一双漂亮的绿眼睛,以及线条优美的蜜色嘴唇。 这人静了一会,才道:“你比我想象的要冷静,你是装出来的?” 温久将虚云往怀里带了带,虚云的发被血浸湿黏在温久手背上,温久眼光骤冷,道:“他们呢?” 龙洛川又说:“让我猜猜,你什么时候知道我的身份了?” “他们呢?”这三个字反复从冰水中捞出来的,冷的让人无从适应。 龙洛川终于不逃避这个问题,道:“你是说那两只畜生?”他亲热的说道:“我自然不会难为他们,送给别人玩儿了。” 温久低头,似乎在判断碧落的话有几分真。 龙洛川一步一步朝温久走来,业火于他而言形同虚设,黑色的蟒袍从血灵花中拖过,龙洛川笑道:“回到正题,将军什么时候猜出我了?我猜是方才在天河发现我的时候吧?知道是陷阱还跟进来,该说您英勇,还是该说您傲慢呢?” 温久似乎觉得好笑,他嘴角微抬了抬,道:“傲慢是你,碧落。” “嗯?”碧落笑笑,表现出十分好奇的模样,道:“我自认为并没有露面……” “只要做了,就会留下蛛丝马迹,何况,我从未信过你。” 碧落闻言轻笑了一声,取下银色面具,露出那双女人看了都会嫉妒的眼睛,他摸了摸自己的眼睛,道:“你在西湖的时候就怀疑我了,对吗?” 可以说答对了,也可以说答错了。 因为远远比这更早的时候,温久就开始怀疑碧落。 从他在医院醒来,碧落告知他前世的事,以及龙崆龙茗两兄弟的秘史时,温久便一直提防着碧落。 虽然当时温久只是觉得碧落哪里怪怪的,却说不出哪里怪,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总是笑盈盈的一副了如指掌的样子。 但后来碧落的确一直在帮温久的忙,鬼王事件中,他也肯低声求温久帮忙,从哪起,温久才感受到碧落身上还存在一丝真实感,他才反思自己,是否太过多疑,见虚云对碧落如同挚友一般毫无防备,鬼王也对碧落也信任有加,这两个人都不是容易被忽悠的人,温久便暂时放下怀疑,不再刻意的冷待碧落。 但随着前世记忆的恢复,有些写在他骨子里的敏锐也回到了温久的身体里。 很多的事情都存在太多疑点,比如说当初鬼婴龙离湘自爆前,究竟是谁避开楚家人的耳目,以满月为阵眼布下聚灵阵? 又是谁在鬼节那天,促使玄蟒提前苏醒撞开鬼门关,导致南京大学学生死伤无数? 最开始让温久把目光再次放到碧落身上是言青提到的那位朋友“碧华西”。那一瞬间,他和虚云同时想到碧落。 从苏晴的回信中,温久得知碧华西的些许信息,她是上任鬼灵之首,据说非常厉害据说是第一位自然消逝的鬼灵,据说曾与凡人私通,据说是碧落的生母,据说碧落能成为鬼灵之首是因为他打败了他的母亲,并且挖了她的眼睛。 后面的这些据说,苏晴解释说是孟婆醉酒后说漏嘴的,是真是假不得而知,但鬼王听见之后很不高兴。 但“挖眼”二字,却让温久警铃大作,不仅是因为其字面上的残忍,还因为当年被挖去双眼的还有一个人,龙洛川! 碧落为什么这样对自己的生母,除了因恨,还因为他需要眼睛!加之他是鬼灵,算算年纪刚好合适! “别人的眼睛,用的舒服吗?”温久说。 碧落眯了眯眼睛,轻声道:“舒服,怎么不舒服,比起原来的那一双,可太让我喜欢了。” “是吗?”温久反问,“但它不如原先的好用吧,否则你何须这样大费周章的将我们骗来。” 碧落没什么感情的说道:“你想激怒我?没有用的,我又不在乎她,她临死前肯把眼睛给我,算她还做了件好事。” 温久朝他看了一眼,碧落盈盈笑道:“怎么?你以为是我挖的?我又不是你们天族的人,为了一顶龙冠杀兄杀父杀子,这么一比,我可是个大好人啊。” 碧落目光凝聚在虚云的身上,表情逐渐狰狞起来,他抓住面具,怒极反笑,道:“你该庆幸我是个好人,不然他手臂上的口子就该落到他的脸上了!” 温久目光闪烁,道:“你很明白,这件事与他无关。” “无关?”碧落仿佛听见什么好笑的话,他退了几步,伸出手,手掌中心浮现出一只光球,光球里面躺着一只小婴儿,而婴儿的四肢全都被炸毁了,只留下圆圆的一团肉。 碧落说:“你得问她答不答应。” 这婴儿真是虚云的亲堂妹,魔尊之女龙离湘,当初在火渊镜天自爆的魔婴,温久以为它早就在那场爆炸中化成灰烬了。 看来当初躲在背后的那个人就是碧落,在那种情况下他都能将龙离湘救下来,温久不禁握住龙骨,看下他的目光更加警惕。 “哼,和你说再多也是浪费时间,”碧落收回手,光球浮在他的头顶,他突然做了一个握的动作,就在眨眼间虚云骤然消失在温久的面前,同一时间,飘在碧落头顶的光球也在这一瞬间落到温久手里,他一手按在碧落肩上,一手掐住光球,触到光球的时候,光芒后面是一团柔软的如同水一般的手感,温久面无表情地道:“空间之术使得不错。” 碧落:“........怎敌将军,你将阿湘放下,我投降。” 哥哥 温久听了这句话,握住魔婴的那只手紧了几分,倏然间碧落身影一晃,遁逃至百米处。 温久紧追其后,忽然碧落眼中爆发一阵强威,温久感觉自己的灵魂似乎要被这股力量割得四分五裂。 他微微停滞,忽然身侧昏迷不醒的虚云猛的突出一口血,一下子睁开眼,温久再顾不得追碧落,将随意魔婴兜进袖子,急忙赶到虚云身旁—— 虚云极慢的眨了眨眼睛,看见温久也毫无反应,他瞳孔涣散,好似不能视物,温久心中寒霜,握住虚云的手,轻声呼唤,虚云亦毫无反应。 五感丧失? 温久双目赤红,探查虚云龙体龙魂,发现三魂失其二,他立即搜寻虚云全身,发现他常常带在身上的三枚铜钱都不见了。 温久眼神透露彻骨的寒意,来时与天帝于凌霄殿面谈,他不知是预感还是当真有自己的门道,他无故提到了方面那个被他,严格来说是被上一届天帝放走的龙落川。 天帝当时是这样说的:“那个鬼灵,你知道朕说的是谁,虽然鬼王与朕交代的是,那孩子已经被处置了,但朕不信,不过那孩子眼睛毁了,也成不了气候,就算再加苦练,也只达第二层,” “你还不知道吧,重瞳之人,到了一定年龄,会自发拥有“葬体”的能力,修炼到下一层便是拘魂,再往上走便是无量之境。” 如此看来,碧落对虚云用了“拘魂”之术。一般来说,生魂与身体极难分开,一般要借助特殊的法器,如幽州鬼差的勾魂锁。而一个人修炼的越强,其魂体越难分开,这时一般的法器都对他们不起作用了。 而龙族这样强大的物种,只有天生的敌人重瞳一族的人才能拘住他们的龙魂。除此之外还有龙族他们自己,借助外物将自己的魂魄留在里面,借此方便形式。 而当初虚云的身体呆在龙衍山养伤,他将自己的三魂封进三枚铜钱中,来到凡间寻找温久,当初在火渊镜天与魔婴一战时,虚云战后,铜钱碎了不能用了,他的一魂便养在了龙骨里…… 温久目光转移到龙骨身上,在虚云突遭碧落偷袭时,虚云的魂魄有可能会钻进龙骨里吗? 布料摩擦石板,虚云忽然站起来朝碧落消失的方向迟缓的走去,温久拔出龙骨跟上,眉头一皱,心道:“难道真的让他跟过去吗?” 很明显刚才碧落受到温久的压制,他故意提到龙离湘,让温久下意识以为手中的魔婴对他很重要,那么碧落就不会逃…… 这个人实在狡猾。 而他能这么放心大胆的逃走,正是因为他拘了虚云的龙魂,虚云的肉身会本能的追寻自己的魂魄。 温久走到虚云身边,伸手抓住他的手,与他并排在黑暗中上进。 黑暗中的时间流动的格外慢,亦或是诛仙池中的时间过得慢? 温久感觉两人仿佛行走了好几个春秋。 终于一缕白光从前方漏了出来,温久赤瞳冷漠的眯了眯,握住虚云的手紧了三分,一层黑红色的火焰如一层保护膜将两人裹住,两人缓步走进白光里。 尽管猜到接下来看见的东西应该和魔尊龙崆分不开,可真的直当当的面对龙型的龙崆,温久的目光也忍不住晃了晃。 原本龙崆随其母上,是龙鳞的颜色是雪一样的白色,而此刻的他仿佛是另外一条龙,全身漆黑,只有龙角的角尖是血红色的,黑龙盘旋在一眼泉水之上,泉水中飘出一阵阵水雾,模糊中温久看见黑龙的心脏的位置露出一条一三尺宽的伤痕。 碧落此刻正站在黑龙的下面,仰头仰着龙崆,因为背对温久,温久并不知道他是用怎么的心情面对方面始终要认他做子的龙崆。 “你知道吗?”碧落没有回头,声音在雾气里变得飘忽,他继续道:“大殿下他没有龙魂,我唤不醒他。” 温久拉住盲目追寻碧落,准确来说是向碧落手中的龙魂的虚云,任虚云拉着自己,眼睛却直勾勾的盯着黑龙,一言不发。 碧落又说:“我想了许久,又想到一个办法,只是这个办法……” 碧落没有往下说,温久却生出不详的预感,他冷声道:“龙崆当然没有龙魂,他早就死了。” 碧落猛然回头,脸上却戴着面具,温久了然道:“你频繁使用瞳术,实则两败俱伤,我方面根本没有能力封印他,真正封住他的是诛仙池,让他沉睡的也是诛仙池。” 碧落听着,忽而笑出声,这笑声也冷的很假的很,他笑到“说了半天,将军是害怕我将虚云的龙魂注入殿下身体里。” 碧落在泉水边来回走,每跨出一步力道都很重,好似将温久的心脏踩在脚下,他戏耍够了才说:“将军忘记我方才说的,在下可是个好人。” 温久说:“我也说了我不信。” 碧落戏谑的盯着温久,嘴角微动了几下,温久的剑已经朝他劈了过来,碧落灵巧的躲闪,温久见一招不得,反手一剑刺向黑龙—— 霎时间,碧落脸色剧变,停下吟诵,情急下再次动用瞳术,温久像是被人迎面狠狠揍了一拳,顿时眼前发黑,却还是感觉到手中的刺中了某种尖锐的东西。 温久没有犹豫,立即拔出龙骨,飞速向后退去,碧落却挥刀向温久这边砍来,碧色弯道,刀手刻有一头凶猛的野兽。 几个起落,温久与碧落交手数百招,碧落的刀法比起当初在医院与魔婴对打时表现出来的,强了不只一点点。 当初魔婴能从医院逃走,也是因为碧落洋装战败受伤,鬼王为何护住他和苏晴才没有继续追。 就在二人打的不可开交的时候,后面突然传来虚云的声音,他叫了一声“哥哥”。 嗓子哑的让人听不清,但温久还是听见了,他快速从战局中脱身,退到虚云身边。 虚云就像他的声音一样,表情还有些呆滞,就像喝醉仅存一丝理智。而此时碧落竟然也没有趁胜追击,他愣在泉水边,像一座风化了的石雕。 虚云也抬头,与碧落看的是同一处——原本沉睡的黑龙此时已经睁开眼睛,不详的赤瞳正虎视眈眈的看着虚云。 温久感觉自己头皮发麻,不禁站出来挡住虚云,眼睛直视龙崆,两双赤红的眼睛,隔着雾水遥相对望。 黑龙缓缓从泉水中起身,嘴中发出一阵尖锐的声波,刹那间,佛祖坐下的佛魔无心陡然睁开眼睛,身上爆发出遮天魔气,而被文殊菩萨压在火莲中的镇妖塔,塔中所有被锁妖链瞬间被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崩开,五十万蛇妖傾巢而出。 沉睡在神州大地各处的魔族听到来自天界的召唤,纷纷破土而出,结界之下,车水马龙的人间突然闯入无数全身散发黑气的怪物…… 另一面,被强大敌人困住的雷狮绒戒与黑蛟黑曜,他们眼前的幻境突然消失,他们终于看见在背后搞鬼的敌人的真面目,黑曜忽然忍不住发抖,咬牙念道:“欲魔欢喜生!”。 这位穿着明黄华服的男人,像是吸食到某中补品一样,脸上露出一种极其爽快的表情,身上的魔气向缠绕一大团黑线一般越绕越大,他垂眸看了黑曜一眼,邪气的笑道:“小娃娃,便宜你们了,吾王传召,本王就不陪你们过家家了。” 说话他便像水中的倒影一般,晃了一下便消失了。 诛仙池,池中泉,黑龙吼完之后,穆然安静,它炽热的眼神紧紧盯住温久,或者说温久背后的虚云,忽然间,泉水的雾气散去,被滚滚魔气取代,黑雾中那双诡异的赤瞳依旧一动不动。 龙崆披着黑袍从魔雾中走出来,他的目光森冷阴郁,开口发出的声音沙哑刺耳,让温久不禁皱眉,只听他说:“苏河,你身后的那人是谁?” 温久眉头拧的更紧,不客气道:“你以为是谁。” 龙崆道:“我方才听见,有人叫我哥哥。” 成魔 温久抬起龙骨指着龙崆,泠然道:“你何必在我面前装糊涂?” 龙崆闻言笑了笑,他就算笑,脸上也透着三分死气,他道:“他是虚云?长大了啊,和小茗长得越来越像,让我想起从前,他也喜欢穿红色的衣服。” 温久倒不知道天帝龙茗幼时喜欢穿什么颜色的衣服,不过第一次见虚云的时候,虚云就穿着一件宽袖红袍,长发无拘无束的披散,看起来既俏丽又可爱。 温久挡在虚云面前,因为身高差了几公分,恰好露出一双眼睛,龙崆看着虚云的眼神从涣散开始重新聚焦,而后目光凝聚在自己身上,他能感觉好虚云的情绪越来越炙热。 龙崆无声的笑了,他觉得心里竟然有些奇怪的感觉,这时他余光落在旁侧,那个一直站在不远处不出声儿的孩子身上。 因为他身上的味道,龙崆觉得很熟悉,但他睡了太久,已经忘记太多东西,确定碧落身上没有魔气,他目光凌厉地问道:“你不是我的孩子,你是何人?” 碧落像是收到了打击,想开口却不知从何开始说。 他会认自己吗? 他会想看到自己吗? 当初如果没有自己殿下怎会变成如今这幅模样吗?他现在应该是风光无限的天帝陛下,受万神朝拜,妻儿与之共殊荣,而不是被这阴暗的见不得人的破池子囚困了数千年。 “装腔作势,”龙崆猛地抬手一击,将碧落的面具打碎,碧落难过又期待的望着他,但龙崆明显没认出他,只奇怪的说:“鬼灵?还是个杂种,你……” 碧落艰难的说:“我,我是洛川……您还记得我吗?” “洛川?”龙崆犹豫着,道:“什么洛川,那是谁?” 温久颇为意外,见碧落失魂落魄的收起弯刀,笑的几分凄凉,他认真说道:“是谁都不重要,我是来救您出去的,我是您忠实的信徒。” 龙崆左右打量碧落,似乎觉得很有意思,他道:“你愿意跟随本尊?你身上穿的可是幽州圣物玄蟒鳞片做成的蟒袍,由此可见你的地位不低,你当真愿意跟着本尊?本尊可是魔啊。” 碧落抚摸身上的玄袍,道:“属下愿意献出蟒袍。” 龙崆低哼了一声,道:“可本尊只信同类。” 碧落单膝跪地,坦荡道:“亦愿成魔。” 龙崆愉悦的抬手,将碧落扶起来,温久却出声打断他,“你是谁,你当真记不得了?” 放任碧落成魔?开什么玩笑。 且说碧落虽然一手策划了这一切,但温久并不希望他被魔化,不管是他变成没有思想的魔物,还是变成像欢喜生这样仅此魔尊之下的大魔,都是极为棘手的存在。 一个拥有灭龙之力的魔神,他的力量会变得多么可怕,谁能说的准? 龙崆活动活动筋骨,骨头卡卡作响,他好似暂时不想与温久动手,嘴角一直微挑着,看起来格外游刃有余,龙崆说:“收与不收,本尊随意的很,只是你知道的,本尊此刻最厌恶的人就是你啊,只要是你不愿意的,本尊就乐意的很!” 龙崆将手掌放在碧落额头的上空,魔气如蛛丝一般侵入他的眉心,就在这时,空中忽然燃起一小撮业火,撕拉一声将魔气烧断了,虚云扶住温久的肩站出来,他看起来精神不是很好,桃花眼看了一眼龙崆,又看向碧落,拧着眉毛说:“大伯,你还真是越来越随心所欲了。” 龙崆倏然出现在虚云面前,两人只隔着一指的距离,温久毫不犹疑一掌拍过去,理所应当空了,龙崆声音出现在他们上方,道:“本尊只是想瞧瞧自己的亲侄子,苏河,你紧张什么?哈哈哈哈哈....” 笑声在空旷的石洞中徘徊,刺耳至极,虚云紧紧抓住温久的手,现在还不知道龙崆的力量恢复多少,他方才那声怒吼,除了告知三界他又回来了,恐怕还在召集他手下,外面不知如何了,决不能让龙崆与众魔,眼下必须将龙崆困在诛仙池! 虚云将温久推到身后,血红的衣袍如浪一般撩起一片火海,龙骨就像听见他的召唤,同时爆发一阵强烈的火光,冲破石壁,眼前的景象骤然明亮,然而这样强烈的火光都从不破四周的黑暗,原来,他们现在身处的位置,是一片黑水中的孤岛,环顾四周,是一片望不到尽头的,粘稠的黑水。 难怪龙崆这样游刃有余,这四周全是他的养分啊,这一万年来三界化解不了的怨气全被诛仙池吸到这里,龙崆就像一个掉进米缸的老鼠,虽然不愁吃喝,却因为米缸被盖子盖住了,他出不去,索性睡起大觉。 虚云手指微微发抖,天时地利,都不在他们这边,这是苏河困住魔尊的最佳之地,此刻也成了埋葬他们的绝佳之地。 自己 温久执剑,背靠虚云,道:“别怕,我不会让你有事。” 虚云无奈的笑道:“我只是觉得好不甘心,还有许多许多事想要和哥哥一起做,我怎甘心交代在这里。” 温久闭眼笑道:“我既然进来了,就已经想好对策,何况,虚云,我一直相信,你就是绝境中的那一道奇迹。” 虚云有些惊讶的低头,认真的注视温久的脸,温久余光看他一眼,道:“先将你的龙魂拿回来,碧落短时间用不了瞳力,龙崆就交给我。” 温久提起龙骨,飞身朝龙崆砍去。 虚云目视温久的背影,再回头时,脸上的笑容早就消失不见,他面无表情的看着碧落,那眼神像一柄利刃,锋利而冰冷,碧落从未在虚云身上见过,他在这样的眼神下竟然生出想要逃遁的冲动。 碧落嘴唇动了动,他瞬间怔住了,甚至觉得荒诞可笑,这一刻他竟然想和虚云解释,我取你的龙魂是迫不得已,我一直瞒着你是有苦衷的,你为什么不能等到一切都结束后再清醒过来?到时候我一定求魔尊放过你,毕竟你也是他的血亲...... 不知道是不是受到龙崆魔气的影响,碧落的情绪明显有些不受他自己控制,他有些气急败坏的道:“你看我作甚么,你为什么要醒过来?不.....你就不该从龙衍山出来!” 热浪吹动虚云的发,业火已经将碧落层层围住,虚云依旧看着碧落,目光不如开始那样锐利,他想了想,说:“我不明白,你为何只拘走我一魂,全部拿走岂不高枕无忧?” 碧落狠狠瞪虚云,他的碧绿的眼瞳早已充血,情绪波动下,黑色的血从他眼角流下来,他嘲讽道:“因为我觉得一魂就够了,像你这样的窝囊废,能翻起什么大浪?” “是吗?”虚云说:“我的想法跟你不一样呢,当初阿湘自爆,我将一魂放进龙骨中,一直未取出,你对我使用曈力时本想取两魂,却发现我只剩两魂,因此你才只拿走了一魂,倘若我三魂尽失,六魄会跟着散去,届时我的仙体就散了......” 碧落狼狈地打断道:“那是因为你死了会有更多的麻烦!” 虚云安静的看着碧落,道:“我认为,我活着对你没有任何好处,碧落,将龙魂还给我,我可以既往不咎。” 碧落突然笑了一下,道:“我发现你也不是什么好人?我杀了这么多人,你要对我既往不咎?” 虚云微笑道:“你误会了,你犯下的业障与我何干?我不追究的是你欺我,骗我,瞒我,碧落,或者该叫你洛川?不要浪费时间,你该知道,失了重瞳的你,面对我没有任何胜算。” 碧落拔出弯刀,道:“虚云殿下,在下倒要领教一二了。” 温久将真元注入龙骨中,还未靠近龙崆时便已使出“修罗域”,四周的业火变得黏稠,一股股向龙崆涌过去,龙崆面带讥讽,一挥手,四周的黑水皆由他调动,黑水掀起滔天巨浪,顷刻间将“修罗域”淹没。 另一边虚云受到波及,化龙腾风而起,眼见碧落仍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抬手一道飓风欲将碧落拉出黑水,碧落却挥刀斩断飓风,刹那间被黑水吞没,龙吟声起,碧落手中的龙魂最终回到虚云身体里。 虚云:“.......” 黑水散尽,再次出现在面前的碧落俨然成魔,他眼球的位置空空如也,像是两眼深渊,虚云呼吸一窒,碧落猛地横劈过来,虚云闪身躲过,身后的黑水被切开两半...... 碧落身上的蟒袍早就穿在龙崆身上,龙崆现在丝毫不惧业火,他就像戏耍猎物一样,指挥黑水攻击温久,温久现在是人族的身体,而龙骨是神器,在这样做无所谓的攻击他的灵力迟早要耗尽,到时候真的要任人宰割了。 龙崆悠闲的说:“你一个人完全不够我打啊,苏河啊,你说,本尊该怎么出去呢?” 温久使出千里冰封,暂时封住四周的黑水,奈何诛仙池的怨气太重,这里的黑水多的就像大海的水一样让人绝望,没过一会,别处的黑水携带雷霆之力冲破他的禁制,温久咬牙道:“想出去?自杀更快。” 龙崆冷哼道:“你以为不说本尊就猜不着?你们是怎么进来的,本尊就能怎么出去,洛川,你来说。” 碧落身型一顿,刚想开口,却发现一直顾忌不伤到他的虚云,掌风拍向他的胸口,那黑红色的业火直接穿过碧落全身,碧落猛的吐出一口血,空落落的眼睛看向虚云,虚云留给他一个冷硬的侧脸,五指弯曲,碧落的心脏离体而去。 一阵黑浪打来,碧落被卷进黑水中,最后看见自己的心脏在虚云手中被业火烧成一团巨大的火焰。 龙崆:“.......” 虚云足尖几掠,停在温久身旁,碧落的心脏早已烧成灰落进黑水里,虚云的脸颊始终绷紧,温久侧目瞧他一眼,没说什么。 龙崆不知道是不是触景生情,整个人看起来气压极低,原先的那副闲庭野鹤的神态在看见碧落被挖心时早就不见踪影,他森冷的笑着说:“顶着这张脸,还真敢做,你们父子两都喜欢挖人心烧着玩吗?我记起来了.....” 龙崆摸着自己的胸膛说:“这里是空的,就是因为你的血本尊才会死,那朵该死的血灵花,本尊记得,当初你玩刀划伤自己,虽然伤口很快痊愈,却也生出一朵血灵花,那花差点炸死本尊贴身仙娥,若不是本尊在场,她便死了,从哪开始,你再也不碰利刃,哈哈哈哈哈” 龙崆的笑声听着渗人,虚云握紧拳头,手中空空如也,少年郎谁人不爱兵刃,可他却从未摸过任何兵器,他唯一使过的只有自己的骨头。 “只要苏河成神,诛仙池就会自动打开。” 碧落的声音从黑水地下传来,他置身的那片黑水沸腾的如油锅一般,碧落缓缓从中升起,温久看向他的胸膛,那块有个巴掌小的洞,碧落现在的模样与他成魔前,相差实在太大,好好一个美人,变成现在这幅模样,真叫人不忍。 虚云看碧落好好的,倒是一点也不意外,他伸手将温久护在身后,宽大的袖袍被热浪吹得鼓胀,他道:“你们休想碰他。” 失控 原先绒戒和黑曜接着碧落,最后跳进诛仙池的,一进来却发现除了自己,其他人都不见踪影,四周漆黑不见五指,只因他俩都是兽类,嗅觉较为灵敏,又因为两人挨得近,很快找到彼此,可再远的气味却也闻不见了。 再后来两人一路摸索前进,也不敢贸然呼唤将军,只能一面嗅,一面走,没多久便和温久一样,发现了碧落的幽蝶,他们不敢轻举万动,还是黑曜看见幽蝶上冥界的标志,说服绒戒跟着蝴蝶走。 谁料碧落没见着,将军也没找到,倒是先陷入欲魔的幻境中,困顿与自己的欲望中,还不知要被绊住多久,却听见一声雄浑森冷的龙啸,两人猛然从幻境中脱身,第一眼看见的就是欲魔欢喜生。 想想并不奇怪,欢喜生的魔躯早在一万年前就被苏河斩杀了,但他的神魂却不是那么容易被消灭的,后来因为魔尊被封印后,他也跟着被吸进诛仙池。 绒戒虽然没碰见欢喜生几次,但他早就听说过欢喜生擅长用幻术勾起人心中的欲望,从而引诱其坠魔,他有些后怕的抓了抓头发,道:“刚刚那人是欢喜生?他竟然真的还能出来作妖!” 黑曜面色发白,道:“诛仙池封住魔尊,有他有奇怪,将军说他是今后的变数,我们必须牵制他,不能让他跑了,追!” 绒戒迟疑道:“.......咱们能打得过吗?” 黑曜不耐烦的看他,声音却也还是细小的,他道:“怎么打不过,打不过就放他去找魔尊?当初就是他害的将军受伤,龙骨也碎了.........” 黑曜不想再回忆那些恼人的事儿,他本就是魂体,追踪人很快,黑曜道:“你不去我去。” “哎........你别急啊,”绒戒赶紧跟上黑曜,他道:“我是说我们不能当莽夫,得想个办法.....你听见没啊!” 黑曜沉默一阵,才说:“听见了,先追上他。” 绒戒说:“我说你现在还算黑蛟吗?怎么飞的这么快!” 黑曜也不知道,他原来是妖,后来死了身体也没了,可后来虚云用龙气养了他一万年,让他又养回了身体,黑曜思忖道:“我应该不是蛟。” 绒戒大咧咧的说:“看我见你头上还有角啊,魂体也是蛟形,不是蛟是什么?” 黑曜道:“灵,我是灵体,我看见他了,你方才说想办法,想到了没有?” 绒戒嘿嘿笑道:“没想到,咱们先找他打架,边打边想吧!” 黑曜:“........” 早该想到这大猫不靠谱。 --- 诛仙池宛若一柄巨大的日晷,四周漆黑,中间一根冲天红黑火柱,犹如一盘上古留下的圆形棋盘,其中黑红博弈,目前来看,黑子占据绝对优势。 龙崆搓了搓拇指,抬眸环顾一圈,确信身侧的业火又疯长了一倍不止,这娃娃倒是没有说大话,他早就操纵黑水向苏河那边蔓延,这儿的黑水有多深,龙崆是知道的,可淹了这么久恁是没碰到苏河的鞋底。 龙崆垂眸看向苏河的脚下,原本的陆地早就被黑水冲掉了,黑红色的业火就像磊高塔一样将他们托起来,按理说这样的消耗就算是当年的苏河都可能吃不消,这小子才多大,竟然有这般逆天的神元? 他说要护住苏河,保不准还真能做到。 龙崆手掌向下压,嘴上却说:“碰不碰的,你说的不算。” 他声音未落,数条水龙从池子里钻出来,盘着身子朝温久攻去,温久瞳孔微眯,那龙还未挨着他,就纷纷在空中炸开,黑水四溅,被赤火灼的咝咝冒烟。 龙崆啧了一声,偏头看了碧落一眼,这一看倒是把他看愣了,他道:“怎么瞎了,眼珠子呢?” “.......”碧落捂住眼睛,道:“没瞎.........能看见。” “额..........”这段对话略微耳熟,龙崆又开始头疼起来,他随手从芥子里掏出一根黑色的锦带,道:“拿去用吧.” 碧落呆呆地说:“给我的?” 龙崆道:“本尊送你了。” 碧落握紧带子:“你真的还愿意给我?” 龙崆:“.....就是一根带子,你烦不烦?” 碧落握住锦带,半晌没动,温久知道他为什么反应这么大,这根带子,恰好是当年龙崆特意寻得九天陨石替洛川打造的,碧落将他系在眼睛上,再看他的面容才发现,碧落身上还留着当初那个少年的影子。 龙崆自然也看见了,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的头仿佛撞向不周山,痛的他两眼发昏,周围的黑水反复失控一般危险涌动,犹如海上突遇暴风雨,他捂住头,指着碧落道:“你.....你是谁.....” 碧落明显被吓住了,他没有迟疑,上前扶住龙崆的手臂,声音哽咽道:“尊上,我是谁不重要,您......别再想了。” 龙崆抗拒地推开碧落,化身成龙,钻进茫茫黑水里,黑龙潜水,四处只有搅动的浪花,一时难以确定龙崆的行踪。 虚云低头,侧目看着温久道:“哥哥?” 温久凝重地说道:“龙崆失控了。” 正当两人说话的空隙,黑龙猛地浮出水面,如同大山一般的头颅紧死盯温久的方向,它张开嘴,嘴里衔住一大扎黑色雷电朝温久发射—— 温久使用空间术闪避到相反方位,黑龙的攻击随之而至,画作半圆,那一刹那,诛仙池大半领域被毁之一旦。 跟着他们一齐躲闪的还有碧落,只见三道身影在坠落的大石间穿梭,虚云以指刃,调动山风击碎纷踏而来的坠落物。 黑龙咆哮着,在黑水中兴风作浪,地下已经无处安身,虚云只得化身成龙,驮着温久立于上空,虚云周身缠绕烈烈业火,温久又有龙骨相护,因而这场黑雨也奈何不了他们。 虚云道:“哥哥,我想知道诛仙池如何能助你重造仙体?” 温久握住虚云的龙角,手掌轻轻抚摸虚云后颈的龙鳞,就像在抚摸他的脸一般,他道:“具体我也不知,但唯有一点总不会错,废旧换新。” 据飞升过的仙友提过,诛仙池的试炼极其残忍,它会根据每个进去者生平经历选取他最害怕遇见的事物,让后将其折磨至死,等到身心具陨时,再将其拖如欲望深渊,若其初心不改,毁坏的身体将会由诛仙池汇聚天地灵力锻造仙体。 虚云听到这儿顿时不说话了。 温久知道他会是这个反应,规劝道:“想要得到什么之前先要付出,我教过你的。” “……” 虚云躲过黑龙的攻击,反身吐出一团火球砸在黑龙身上,走一摆尾将碧落拍进黑水,声音带笑道:我记得,你说的对。 温久站在赤龙的头顶,手持的龙骨散发炫目赤火,黑龙浮在水面,铜铃般斗大的眼睛恶毒的盯着温久手上的火焰,遂然张口咆哮:“苏河,龙茗,我要让你们血债血偿!” 黑暗中碧刀如浪,碧落的弯刀幻化千万道残影,他双目再次流出黑色的血液,将瞳力倾注于元神剑上,倏然朝着前方的赤龙呼哧齐发。 “虚云变回来!” 虚云笑到:“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也是你教我的。” 满天刀光剑影,密密麻麻无处可逃,刀锋割破虚云的鳞片,穿透他的身体,龙血脱离身体时幻化成一簇簇美艳的血花。 此花来的娇艳,却更胜兵刃,它坠落到黑水中,澎得一声,魔气倏然蒸腾散去,魔龙怒吼着,终于从黑水中逃出。 碧落掉转元神剑,改为击毁不断靠近的血灵花,灭龙之力与血灵花对抗,花的身后是火海,碧落的双目要被这花火灼尽了。 赤龙尽量将温久带离黑水,可黑龙发了疯似的追上来,虚云在左右黑水遁逃,身上的伤口也不见痊愈。 大概是因为伤它的是灭龙之力,伤口是无法自愈的。 温久扶住虚云的龙角,再次愤怒的说道:“放我下来!你不要命了?” 虚云平静的说:“不要了。” “住嘴,你这顽固的孽龙!” 虚云飞快的说:“你敢跳下去,我就站着不动任他打,反正他认为我是父上,杀了我也不一定。” ……温久气的一阵窒息,他完全不能理解虚云到底在想什么,力竭道:“不要胡闹!” “我没有胡闹,”虚云说:“若让我看着你被折磨至死,至少,让我死在你前面。” “……” 虽然早想过虚云大概会猜得到,猜到温久想要凭借凡人的身体与魔尊同归于尽,最后借助诛仙池锻造新的仙体。但怎么也没想过虚云这般不声不响,竟然做出这样激烈的反应。 由黑水凝聚而成的巨龙如蛇巢中钻出的群蛇,前后左右围剿赤龙,虚云飞行速度极快,却也预料不到突然出现的黑水,它吐出火焰将黑水击退,右爪抓进黑水中,从其中极速穿过。 业火包裹温久的身体,可虚云身上的伤口又深又密,伤口不可避免的被黑水渗透,虚云当即闷哼一声,飞行的速度也变慢了。 它的速度一降下来,就一瞬间的功夫,黑龙与它操纵的黑水即刻围了上来,赤龙猛的往下坠去,眼看就要带着温久一起坠入深渊。 就在落地的一刹那,温久的赤瞳散发强盛的红光,红光以雷霆之速笼罩方圆千里,温久口中念道:“千里——冰封——” 手中的龙骨爆发强大的火光,在业火的冲击下,赤龙才能缓速落地,突然,身后一声巨响接踵而至,冰面顿时如蜘蛛网般碎裂。 身后投射的阴影如山般巨大雄壮的黑龙,给人一种强大的威慑力,黑龙一爪踩得更深,吭哧道:“也不怎么牢固嘛——” 温久恍若未闻,蹲下身查看虚云的伤口,原本无法愈合的伤口变得青紫,隐约流出腥臭的脓水。 温久心脏重重的跳了一下,反复要从口中蹦出来,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龙崆方才像疯狗一般咬着不放,现在温久他们不逃了,他倒也冷静一些了,他呼吸极重,整个冰面都随着他的呼吸震颤,他说:“死是死不了,大概最后会变得和我一样,哦,对你来说,成魔和死了没什么不同罢?哈哈哈哈……” 不疯了倒开始幸灾乐祸了。 温久回头狠狠的瞪他,身后的虚云却挣扎着站起来,他低声道:“恐怕让你失望了……大伯,我是不可能成魔的,唔……” 虚云开始大口大口的呕吐,其中既有黑色的黑水,也有他的血。此外虚云的全身包裹着业火,其中黑气顺着业火慢慢排除。 见状,龙崆不笑了。 是神是魔当真是天定的?他不信。 龙崆冷漠的说道:“既然成不了魔,留给我去死吧。” 黑龙一爪子重重落下去,身下厚达数尺的冰层唰的裂开,黑水重新涌出来,它嘴里凝聚黑雷猛地朝地下轰击,温久冰封千里瞬间被击溃。 虚云按住温久的手,又想变成龙,温久却反手握住他,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跟我一起。” 虚云:“……” 虚云抓着温久的手飞上半空,抬手便刮起一阵飓风,将纷拥而来的黑水都吹走了。 虚云脸色呈现不健康的苍白,小声嘟囔道:“到底在说什么啊,什么鸡什么狗……” 温久解释道:“是说你是我老婆,不要一个人逞强。” 虚云:“?” “不都是你教我的,舍才有得……” 温久挥剑斩断黑雷,淡漠道:“你闭嘴。” 终 让闭嘴,果然就乖乖闭上了。 不过也多亏虚云这样来一下,否则温久恐怕许久也不能明白,看着对方受伤是一件多么无法忍受的事。 对于他来说以负伤换开的胜利是多么稀疏平常的事儿。 大敌当前,没多少时间儿女情长,温久挥动龙骨击退水龙,侧目看着虚云,道:“再受伤,就给我滚一边去。” 虚云:“……” 他大概是疯了,听见这样凶的话,心里却高兴快要笑出来。 温久“……?” 这是什么表情?被吓住了? 温久迟疑的再回头,一条巨龙盘旋在半空,赤龙看似凶猛威风,声音却温柔厚重,它说:“上来,我不会再伤着自己,我跟你保证。” 黑水无时无刻翻涌着,如同深夜中危险重重的大海,温久踏在一块碎冰上,借力翻上赤龙的背脊,目光扫过,他正好落在一道复杂的图案上。 虚云背脊上的是温久亲手画下的图案,这图案虚有其表,只能遮住他那道陈年旧伤,其余的只是些没甚用处的祝福罢了。 温久站在龙背上俯瞰下方,黑龙漂浮在黑水里,火光映着黑龙的龙鳞散发油亮的光芒,温久双目赤红,经过思考,重新制定了计划。 封印魔尊终归不是长久之计,只有杀了他”才能以绝后患! “虚云,往上飞。” 赤龙闻声如闪电一般直冲而上,黑龙倏然弓起腰身,露出强健体态,他知道温久此举在于要讲他和黑水彻底隔离。 毕竟离开水的鱼才永远翻不了身。 龙崆冷笑一声,猛地回首,碧落在他的疯狂的注视下全身发颤,龙崆说:“来,我儿,一起撕碎他们吧!” 碧落颤抖的更厉害了,可他的眼睛已经不能用了啊,他掩饰自己的悲伤,道:“……父亲,吃我了我吧,让洛川成为您的一部分,我的眼睛已经没有用了。” 龙崆看着他,说:“孩子,你只需要坐在我背上看着就好。” 龙崆恢复人性,伸手擦干碧落脸颊上的血泪,他道:“罢了,让他们先多活一刻钟,我叫你如何将这汪洋的怨气化为自己的事物。” 黑色的血泪流淌在白皙的脸颊上,因为系上锦带的缘故并不会让人联想到黑带子下面的惨景,只觉得眼前的男子越发惹人疼爱。 龙崆生出一种出了愤怒之外的情绪,他按耐下追杀温久的急躁心情,尽可能耐心的说:“别哭,认真听本尊说来,抱守合一,用心去引导它,与你以往的修炼不同,你要遵循本心,不要害怕天道,你要将它踩在脚下,以自己为中心,以自己为尊!” 碧落点头,双手抱圆,碧月刀浮在他的头顶,黑水中的怨气以逆太极的形式汇聚到他的丹田,眼睛的伤口渐渐不在流血。 龙崆抬头望着碧落的刀,哼笑道:“刀还不错。” 他抬手取下碧落的刀,将刀刃在自己的手心划了一道,黑色的血液沁入刀刃上,弯刀从原来的绿色逐渐被黑气浸泡,化作墨绿,刀刃散发不详的红光。 没多久碧落便放下手,龙崆的目光看起来是挺满意的,他将刀递给碧落,碧落迟了一些才接住。 龙崆说:“说起来,这是华西留给你的东西。” 这把碧月刀是上届鬼灵之首碧华西的东西,而替碧华西打造这把武器的正是碧落的生父—幽恒。 碧落说:“只是趁手才用的。” 龙崆摆手表示自己不介意,他抬头望向天空,眼神傲慢而疯狂,道:“随我来!不能白费苏河的一翻心意。” 黑龙借风扶摇而上,狂风吹动碧落的发带,灭龙之力以他为中点一圈圈向上扩散,随之而来的一声声闷哼,那血灵花从天上落下来,就好似天上飘着猩红的雪花。 黑龙低吼一声,诛仙池的黑水倏然蒸发成满天黑气,黑气如剧毒一般侵蚀花瓣,血灵花触之即炸,黑龙迫不得已恢复人身,四处躲避。 不知为何天上传来乐鸣声,这声音龙崆再熟悉不过,因为他一万年前听过许多次,他狂喜道:“苏河成神了!诛仙池要开了!” 碧落却拧眉不语,心中隐约有些不安。 龙崆卯足劲将所有黑气凝聚在前,道:“川儿,用你的力量杀了虚云,只要他死了,龙骨也不过一把脆骨!这天下没有什么能阻止我们!” 碧落随即愣了愣,被龙崆看见了,他不悦道:“怎么,你也看上那小子了?” 碧落连忙摇头,他盘腿坐在黑龙身上,怨气从四面八方吸进他的身体里,突然身体猛的晃动,原来碧落全力一击,甚至影响到了龙崆。 他低声道:“殿下,抱歉。” 龙崆只说:“你做的好。” 乐声越来越大,越往上飞,花瓣也越来越多,突然间花瓣消失了。 碧落放下上,身上的力气被抽的一干而尽,他没有立即站起来,只是缓声说:“他死了。” 不流血的人可不是死了吗? 龙崆短促的笑了一声道:果然是本尊的好孩子。 龙崆借助怨气加以黑雷,以光电般的速度冲上去,紧接着他看见了一扇门,这篇石门像是镶嵌在天上,它的左边一般是金光祥瑞,一般黑云翻腾,其中伴有古老庄重的乐声。 就连碧落也知道,这不是普通的飞升。 他嘴唇抿紧,道:“苏河将军竟然有问鼎九重天的力量,就算虚云死了,殿下也不能太过大意。” 比起碧落的担心和谨慎,龙崆的反应则完全相反,他兴奋的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道:“本尊会怕他?来的好啊!本尊简直太高兴了!” 石门之下,一名黑衣男子坐在上空,怀里抱着的人身披红霞,又长又直的头发尽数花白,碧落瞅见那一抹白,嘴唇抿的更紧。 当初虚云的爷爷,上届天帝,他的头发也是这样白了的。 虚云看来真的死了。 诛仙池原本黑的看不见五指,这会却被金光照进最底层,可以看见温久的下半身在金光下逐渐修复,他整个人的气质与先前也不尽相同。 好像不像个人,更像当年的冷面战神,心爱之人在自己眼前丧命,单从他的脸上也看不见一丝悲伤的表情。 这样的苏河让龙崆无比兴奋,他变成人身,全身战栗不止。 然而碧落思考的角度更加细致入微,他拉住龙崆的袖子,道:“殿下,不太对劲,苏河将军的身体如何受伤的,我的瞳力对人族的伤害没有这么大……” 龙崆不以为然,他扯回自己的袖子,道:“那是你不知道魔族的力量,如今的你同以往怎可相提并论?” 这倒也是。 龙崆看向天上的石门,目光渐渐变得贪婪,他道:“九重天,强者的天下…… “川儿,本尊想要上去问问那些上古大神,为何要创造出本尊,本尊活在这世间到底有什么意义……” 碧落道:“我陪殿下一同去。” 龙崆回头看着碧落,半晌后,他回转头,道:“在此之前,我要折断他的双手,抽了他的龙鳞,将他撕成一片一片吞入肚子里,本尊的好弟弟,九重天这样的地方本尊要带他一起去才行。” “还有本尊的好兄弟,”他看着温久,扯着嘴唇笑,“他如今定要追杀本尊到天涯海角,本尊去了九重天,他一定会追过来的,本尊真是高兴,有他们的陪伴,还有比这更令人高兴的吗?” “哦,还有你,本尊不会忘了你。” 龙崆如流行一般飞出诛仙池,诛仙池外,早以是一片地狱光景,天地间笼罩着浓郁的怨气,让他像投身带大海的鱼,带着一身魔气直冲凌霄殿。 看见龙崆的那一刹那,天帝心中没有一丝诧异,他面无表情的盯着龙崆还有碧落,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一点也没说错。” 碧落只向上一步,高高在上的天帝猛地吐出一口鲜血,书桌上立刻飘散几顿金色的血灵花。 龙茗擦干嘴角,忽而大声笑了起来,“怎么,这么急着杀我?你来啊,我当着这么多年的天帝,就算死了,我还是天帝,而你呢?你活着和死了有什么区别,兄长你说呢?” 龙崆倏的出现在龙茗身侧,伸手撕开龙茗的龙袍,将他的皇冠扯下扔到地上,将他拉离龙椅,忽然咔嚓一声将他的手臂扯断了,龙茗疼的满头是汗,却不喊一声疼,反而脸上一直笑着。 龙崆咬牙切齿的怒视他,道:“何事这等好笑,说出来同本尊一块分享啊,我的好弟弟。” 龙茗披散头发了全身陷在金色的血灵花里,看起来金贵不减,他虚弱道:“因为你看起来好太好笑了,我才笑得……” 咔嚓,龙崆拧断了他的腿,将他扔在一边,恶毒的道:“你别皱眉,继续笑啊?” 龙茗忽然不笑了,他厌恶的看着龙崆,道:“你以为我会怕你?永远不会,龙崆,我从来不欠你,你这模样让我觉得好笑,觉得恶心,这条命你要就拿去,我再也不想见你,我这辈子恶心透了你……” 噗嗤…… 空荡荡的大殿之上寂寥无声,碧落无动于衷的看着,看着龙崆拎着龙茗的头,猛地退了一步,重重的坐在龙椅上,他盯着龙茗的脸,并不是死不瞑目的脸。 龙茗双目紧闭,比起怨恨死不瞑目,龙茗真如他说的那样死都不想见到龙崆。 面对弟弟这样深到骨子里的厌弃,龙崆只觉得恍惚,他们兄弟间的关系何时变成这样了? 碧落看着龙崆失魂落魄的样子,有些担忧的走到他的面上。 龙崆回过神,默默的将龙茗的尸体拼凑在一起,咬破手腕,将血滴在龙茗的身体上。 残破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复原,但两人都明白,龙茗的龙魂已经散了,他永远也不可能再醒过来。 龙崆觉得一股莫名的思绪笼罩着他,他的眼眶剧痛无比,像是被业火在烤着,黑色的泪掉在龙茗的脸上。 龙崆猛然发觉,原来龙茗的脸这样白。 “殿下……节哀。” 龙崆抬头望着碧落,道:“本尊看起来很伤心吗?” 碧落:“……” “死了就死了,这一万年,我无时无刻不盼着他死。” 龙崆伸出手摸了摸龙茗的脸,道:“你不是讨厌我吗?永远也不想见到本尊?哼,可笑的是你自己,当了一万年天帝又如何?老二就是老二,有些东西你永远也不可能知道。” 龙崆从小就被当做天帝培养,从前他的父上告诉他许多关于龙族的事儿,其中就有关于龙族生死轮回之事。 龙族并非神州大陆的物种,它与凤族不同,凤族人丁少,极难诞生下一代,且寿命接近天地同寿,可浴火重生。而龙族死后,是要重新回到九重天的。 回到九重天,重新变成一颗龙蛋。 但龙崆不同,他是魔龙,是魔族,他不知道自己死了是否还可以回到九重天,否则,他大概早在受不了一万年的孤寂,自绝了吧。 父上死了,他的妻儿也死了,现在连龙茗父子也被他杀了。 龙崆忽然觉得一切都不重要了,他要去九重天,他要找到龙茗,问问他到底为什么这样讨厌自己。 但龙崆不承认,他只觉得不能这样轻易放过龙茗,这样一个不知悔改的人,他要亲耳听见龙茗对他忏悔。 龙崆忽而变成黑龙,一口将龙茗的尸体吞进肚子里。 温久进来的时候,见着地上被撕碎的龙袍以及龙冠时,就已经明白一切。 他手上空空如也,也毫不畏惧,他道:“杀了他的感觉如何?” 龙崆没有回答。 温久又说:“坐上龙椅的感觉不错吧。” 龙崆说:“本尊今日不想杀你,快滚。” 温久嘲讽的笑了一声,说:“杀了我该还怎么去九重天?” 龙崆眼睛眯了眯,一道黑雷当空劈了下来,刹那间,凌霄殿的屋顶被震碎了。 下一刻,数道黑雷齐齐劈向碧落,龙崆抬手替他裆下来。与此同时一道红点悄然落在碧落身上。 由于黑雷的动静太大,太亮,两人根本注意不到这个小小的黑点存在。 “为什么黑雷不劈我,而劈的是他,你是不是想问这个?”温久道。 “九重天的门不是因我而开的,是因为虚云。” 龙崆立即明白温久的意思,在一万年前,虚云还是个小孩的时候他就曾开启九重天的门,是因为苏河才暂时关闭的。 他们一直以为要飞升的人去温久,所以理所因当的认为九重天的门也是温久打开的。 龙崆看向温久的手,道:“龙骨呢?你……本尊明白了!” 先前温久叫虚云往天上飞,就是计划要将龙骨重新接回虚云的体内,温久猜想长大成年的虚云神元如此强大,正说明他是能与九重天的大神相提并论的存在,一旦龙骨回到体内,天门必然会再次开启。 果然不出所料,九重天的门开了。 但碧落却杀了虚云,那么原本虚云要承受的雷劫便转移到碧落身上。 黑雷齐发,如暴雨般砸在龙崆身上,龙崆摇身一变,咬住碧落迎着黑雷飞向石门。 温久闭上眼睛,龙崆周围的一切忽然变成血色,黑雷紧追不舍,他无暇顾及温久,只得带着碧落四处逃窜。 这场雷劫前所未有,龙崆的龙鳞被劈碎了,他咬碎牙怒吼着,吐出黑雷同上空的雷劫较量。两厢碰撞,空中闪耀白光,亮如白昼。 温久嘴里吟唱着奇怪的音节,天空越来越红,在龙崆看不见的地方,诛仙池的上空同样黑雷肆意横行,不过虚云的身体上也笼罩着同样的红光。 那黑雷落在红光里,在快要触碰到虚云的身体时,忽然消失了,而消失的黑雷出现在黑龙的上空。 温久面色冷漠,无喜无悲,他淡淡道:“血瞳术,十一重境——死而复生。” 黑龙迎着最凶猛的一轮黑雷,带着碧落冲进九重天。 红光散去,黑雷停息,笼罩在天地间的怨气也逐渐被吸回诛仙池。 面对破败的凌霄殿,温久毫无留念地转身,飞身来到诛仙池的上空。 诛仙池上方的黑水如入江之水,滔滔不绝,异常壮观,在温久到来至少,那红衣白发的男子早就赢了,他背对温久,仿佛在欣赏眼前的一切。 温久停在虚云的一步之外,只听虚云说:“都结束了吗?” 温久道:“结束了。” 虚云回过头,看着温久微笑。 温久脖颈的青筋鼓的老高,他上前扯着虚云的衣服,道:“脱下来。我不喜欢。” 虚云任由他脱,嘴里轻松道:“好呀,头发呢,要不要剪了?果然还是剃了好吧?” “……” 温久安静下来,虚云身上只着一件白色的里衬,白发搭垂在耳后,温久抚摸虚云的脸颊,虚云乖巧的蹲下来给他摸,握住他的手说:“别生气,我一点儿事儿也没有。” 温久说:“我没有生你的气。”我只是生自己的气。 虚云温柔的轻吻温久,像哄小孩儿一样的说道:“将军赢了啊,太帅了,我越来越爱你了……为什么要哭?别哭,哥哥我爱你,我爱你啊。” 温久回应虚云的吻,眼泪却止不住的滴落,虽然这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中,但亲眼看着虚云在他怀里吐血不止,一头乌发尽数染白,要不是他当机立断将虚云抱在怀里,替他挡了两分灭龙之力。 虚云恐怕真的会死。 当他的下半身被粉碎的时候,温久感受到剧痛无比,他心里却想的是原来云儿现在这么痛啊。真想替他疼啊,就这样一起死了也好。 这世间纠缠不清的烂摊子,他再也不想管了。 “哥哥,我爱你。” “我,也爱你。 我爱你,胜过世间一切。 爱了你千万年,终于等来你长大,终于等来你爱我。 番外一 乱心曲 日暖花香,香味一阵阵飘进军帐中,闻之心醉,苏河放下书,这会儿才想起来今儿个是天帝的寿诞,天帝寿诞乃是三界大事,花神月神各路神仙都要过来贺寿。 苏河从案桌上站起来,掀开帐帘矮身钻出去,去晚了估计又要被说,他不再执着步行,身形一闪,来到宴会。 云雾仙山,流水环绕,众仙早已落座,热热闹闹的寒暄起来,苏河一出现,现场立即安静了一瞬,大家纷纷看向苏河,眼神还都炙热的很,苏河微挑眉。 忽然宴席上喧闹如同沸锅一般—— “将军啊!可来了啊,咱多久没喝酒啦!” “将军这次离开的时间可真久啊,都尽数百年,泽天仙君不好对付吧?” 苏河淡淡道:“他很强。” “再强还不是打不过将军,将军你可真是可靠!” “河元君谬赞,”苏河四处瞟了瞟,想找个清静的位置,奈何他一出现大家都太激动了,让天帝一眼就看见他,现下正朝他招手,苏河无奈,道:“诸位玩的尽兴。” “孤已在府上备了好酒,只等将军一醉方休啊,将军可一定要来。” 此番言行恳切,正是出自河元君之口。 河元君是个东海水域一方领主,性格谨慎有余,说的难听些就是胆儿小,但为人实诚,当年水妖闹东海,占的就是他的领地,那水妖被苏河三两下降服,因合眼缘,收到身边做坐骑,那只大名鼎鼎的水妖就是黑曜。 因此缘故,何元君对苏河一直热情有加,也因此,黑曜一听他要来,死活也不肯跟过来,否则这样的混杂的场面,黑曜是怎么都放心不下,闹着要跟过来的。 苏河见实在推脱不过,只得说“路过东海,一定去。” 河元君这才肯放苏河离席。 掠过众仙,苏河在天帝席下的位置坐下,其对面就是大殿下龙崆夫妇,龙崆下面则是二殿下龙茗夫妇,只有苏河的盘边的席位无人敢坐,这些年一直是空着的。 苏河下边的位置是南北两位仙君,这二位仙君常年热衷拌嘴,当然只是北斗仙君说十句,南极仙君敷衍的回两句,且句句夹枪带棒,但最后先生气的必定是南极仙君。 例如此时,南极仙君拿后脑勺对着仙君,看来是又生气了,北斗仙君只好另找乐子,他摇了摇羽纱,嘴角带着常见的狐狸笑,啊了一声道:“我还以为今年将军旁边必定有人呢。” 苏河拿起酒杯细细品尝,闻言只是侧目看他一眼,说起来北斗仙君是唯一不怕苏河的人,他似乎人人都敢消遣,此时又说:“你哪位可人的小家伙呢?” 苏河放下酒盏,淡淡的说:“可谁的人?” 他这话说的轻飘飘的,一点威胁的意思都没有,反而听着让人觉得怪温柔的,但北斗仙君就是莫名感觉到一股锋芒,就连南极仙君也扶住佛尘回头,看向这边,北斗仙君觉得有趣极了,他笑眯眯的说:“当然是可将军的心,我看将军想把他捧到心尖尖都觉得不够呢。” 将军的可心之人? 南极仙君被他的话激起兴趣,只是他这人极爱面子,尤其是在北斗仙君这样讨人厌的人面前,死都不肯问的,因此只能寄希望于苏河,看这话他会怎么回答,是否定还是默认? 苏河轻敲杯盏,笑而不语。 南极当他默认时,苏河又来了一句,“仙君自己有心上人,才觉得人人都有吧。” 这话让南极仙君愣了一瞬,他哼笑道:“您现在是在否认吗?” “不,”苏河目光落在酒席中间,声乐已起,裙带飘飘,身姿曼妙,他的目光锁定在最小的那道身影上,不自觉的笑了起来,他道:“我承认。” 台上那位还是个清瘦的孩子,一身红裙,长发紧紧用一只龙簪挽着,随着舞姿一同起舞,苏河的目光就像黏在上面,怎么也无法从他的红色面纱下移开视线,虽然只能窥见那双眼睛。 那双眼睛带着朦胧的醉意,每做一个动作,都会害羞的观察苏河的反应,好像再宣誓占有权一般。 “快看我 “你只能看我”。 而苏河不得吹灰之力的让他得逞了。 “这孩子跳的真好啊,瞧着身段,是哪家的仙子?” 苏河余光望过去,那神官立即嘘声了,不过他的同伴并没有注意到苏河的目光,回答说:“不知道,据说颜菻仙子身体不适,这红衣小仙娥是临时顶替的。” “咦,你额头上怎滴这么多汗?” “嘘,别说了!” 龙崆偏头看着自己弟弟,打趣道:“这红衣小仙子跳的挺不错啊。” 龙茗不以为意,道:“比起其他仙子还差点远 呢,丢人现眼罢了。” “不成体统!”骊珠颇为不悦,重重放下酒杯,执一枚紫葡萄倏然射向台上的正起舞的人。 不过还未碰到他的衣摆便被一股力量挤压化水,然而虚云却好像被打中一般,脚步都乱了,稍显有些跟不上其他仙子的节奏。 骊珠怒视苏河,欲发怒,被一旁的龙茗制止了。苏河却并不与她对视,眼睛直盯着台上,因为台上的小家伙太过敏感,眼神早已经慌乱了。 虚云回头,就看见。苏河望着他笑,像是无声的鼓励。 虚云怔了怔,脸颊微醺,突然豁出去一般,虽然还是有些迟疑,但还是硬着头皮跳完最终曲。 曲乐声一停,虚云安奈这想要冲下台的冲动,徐徐退场。 苏河也准备偷偷退场。 “哼,”天帝不太高兴,道:“这么迫不及待走,是朕的酒不好吃,还是这舞不好看?” 苏河摇头,只道:“乏了,我走了。” 虚云逃到后山,褪下舞衣的时候手都在发抖,脑子里被母上最后那嫌恶的眼神占满了。 他手心都是汗,重新换上月白的道袍,埋头蹲在树下,大脑空荡荡的,什么也不愿意想。 虽说是这样打算的,但脑子里的想法总跟他唱反调。 方才在台上,苏河好像一直在看自己,他也发现了吗? 明明颜菻仙子对他说,谁都看不出来的,真不该不该轻信了她。 虚云想着又很生气,脸颊鼓的高高得,连带着苏河也一起恼起来。 “臭苏河,看见女子跳舞就色眯眯的,不知羞,都是你的错!” “我怎么了。”苏河背靠着树,从他埋头那刻起,就已经在树后听着了。 “你……什么时候来的?” 苏河离开树下,在虚云旁边坐下来,说:“从你开始哭鼻子的时候。” “胡说!我没有!” “虽然脸上没有,但心里在哭。” 虚云听到这句话,眼睛倏得红了,他固执的扭开头。 苏河靠近他,淡淡的说:“赏个脸,让我抱一下”。 “不要,”虚云带着哭腔说:“你坏……” 苏河将虚云一把拘进怀里,亲他的头发,道:“因为我好色?” 虚云:“……” 苏河说,你说得对,我是好色。 虚云立马抬头,警告他说:“你不准偷偷去青/楼!也不准看别人跳舞!” 苏河笑了笑说:“我可是好色之徒,这不准那不准,憋坏了你赔吗?” “赔,”虚云说:“我赔你给你,你想看什么,我都给你跳。” 那一刻,苏河最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差点在他面前失控,他忍住亲吻他的冲动,逼自己移开视线。 他还小啊。 虽然看起来不小了,可他说的话不可以乱想,他做的事不可富有背后的意义。 否则,该拿什么镇住自己慌乱的心? 此刻苏河只能亲吻虚云的发,只能将他抱的更紧,别的连想,都是妄念。 番外二 碧月刀 “这就是你们找来的孩子?” 女人回过头,乌黑的长发跟着动作甩到腰际,修身黑色内衬,红色滚边,黑色蛇纹锦袍,粉黛红装,眉眼冷艳,腰身除了风情还别了一把刀。 从碧落的角度,他感受刀上身上流通的灵气,刀首上有一只洪荒猛兽。 刀很漂亮,人也是。 底下的人低垂都,尊敬的说:“是他,是上面的人送回来的。” “……” 碧华西用她那上挑的眼打量碧落,不像是在看亲生儿子,好像在挑捡一幅作品。 碧落讨厌她。 碧华西看够了,也不知道满不满意,只说:“眼睛怎么了?” 碧落说:“瞎了。” 这女人又沉默了,半晌,才说:“谁弄的?” 碧落嘴角微挑,忍不住嘲道:“说出来你要替我报仇吗?” 女人说:“那要根据具体情况判断,在你说出他的名字前,我不能随便承诺你。” 碧落简直忍不住要大笑起来,真是没意思,这个世界的一切都令人作呕。 “你似乎对我的回答并不满意……龙洛川?你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吗?幽州肯要你,是看在我的面子,希望你客观看待我对你的付出。” “把我送回去啊,想要我感谢你? 做梦去吧,碧华西,快闭上你的嘴,我快要吐了。” “……”碧华西手指点了点竹简,忽然笑了,“就忍不了了?你就这么点城府?看着挺机灵的,也不过如此嘛。” 碧落彻底不想说话,连碧华西身上的“气”也不想看见。 “别急着讨厌我,小孩,以后我们见面的机会多了。”碧华西哼哼道。 自从知道自己的话动摇不了这个女人,碧落便不再开口。 碧华西也是个极识趣的人,她重新那是书简,一边低头处理,一边道:“我原担心眼睛会影响你,看来是我多虑了,今后你就和鬼王一块修习,不过别怪我没提醒你,他虽然看着年纪比你小,随时都能要你的命。” “听明白就下去吧,”挥了挥手,让底下人将他待下去。 碧落走的比谁都快。 碧华西视线立即从竹简上的文字回到碧落身上,知道被看穿了也不装瞎了吗? 这孩子,果然像他,爱憎分明,敏感傲慢…… 碧华西眉头皱成一道深深的川字,深深叹了口气,这么死心眼,以后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呢。 一路穿过黑色流沙,要去的地方阴气越来越重,空气中仿佛浸泡着水气,让人心情压抑的很。 “公子,属下就送您到这里,王不喜欢我们没事打扰他,”听声音,这人好像心里觉得挺过意不去的。 碧落点了点,顶着冲天的鬼气,一个人推门进去了。 左脚刚踏进院内,一股强大的灵压汇聚在碧落的天灵之上,他心中第一次生出一股想要下跪朝拜的情绪。 “……玄……蟒” 鬼灵对玄蟒的忠诚想必是流淌在血脉中,可只要想到这血脉是刚刚那个女人给的,他就觉得怒火中烧,杀意止不住的腾升。 “玄蟒,不要闹。” 声音非常低哑,却还是能听出是小孩的声音。碧落猛地回过神,看向声音的来源,幽渡此时也正在看他。 两人沉默一阵,还是幽渡先开口,他毫无感情说:“孤欠你母亲一个人情,答应让你留在这里,白天孤会教你,晚上不要出门。” 碧落:“……是,王。” 碧落想起那个女人对他说的话,不要小看年幼的鬼王?如果她也能像自己这样,看见鬼王身后的那些东西,就不会说这些愚不可及的话了。 鬼王果然守诺,他教了碧落许多适合鬼灵修炼的心法,多亏了他,碧落在这一个月对身上这一半鬼灵的血脉有了全新的认识。 修炼之余,碧落常常有一种感觉,幽渡好像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一般,他对世间一切事物都抱有一种冷待。 与幽渡呆久了,碧落才明白碧华西为什么说他是装“老成”,因为幽渡才是老成,他幼小的身体里好像住着一个古老的灵魂,让人不紧张尊重他,不经意……忽视他的在外。 “无须多言,孤不答应。” 碧落斟酌了许久,虽然也猜到会是这个回答,但还是不免失望。 碧华西要教他刀法,但碧落不想见她。 “属下知道了。” 幽渡笔尖顿了顿,道:“有时候眼见非真,耳听非实,她找了你很多年。” 碧落:“……不打扰王办公,碧落告退。” “你若不信,一查便知。” 查? 他才不会去,那个女人怎么想的,他一点都不想知道。 “……华西大人的往事啊,”女人吐出一个大大的烟圈,轻佻的说:“很贵的哦。” 碧落冷静的说:“不妨说出来,我现在没有的,以后有了再找你。” 女人挑唇笑了起来,忽然靠近,碧落没有后退,反而跟着笑起来,他长得极美,这一笑更招人心痒。 女人伸出食指捏住碧落的下巴,轻轻蹭,道:“小家伙,真会勾人。” 碧落伸手将她的手握在手心,一块放在脸上,引诱道:“姐姐不嫌弃我是瞎子吗?” “小甜心,姐姐疼你还来不及呢,”孟婆牵着碧落的手引到幽林深沟之处,整个人像蛇一般缠在碧落身上。 碧落没有动,笑道:“姐姐没有说想要什么。” 孟婆媚眼微眯,手指点住碧落的胸膛,道“小家伙,你心里最清楚~” 碧落抓住她的手指,道:“越漂亮的女人心思越难猜,碧落害怕猜错了,姐姐伤心。” 孟婆哼了一声,道:“小家伙,真狡猾,不过我喜欢~我的条件是,要你做我的小郎官,在我厌倦前对我百依百顺。” 碧落抓着孟婆的葱嫩玉指亲吻,低声道:“遵命。” 老实说,不是没有快感,只是离喜欢还差的有点多,汗濡湿了鬓发,碧落突然很想泡在热水里好好洗洗。 孟婆靠在塌上,手里捏着一顶古旧的烟枪,那手纤细白嫩,隐在在烟雾之下,很美。 “怎么,”孟婆吐出一只烟圈,神色倦懒地说:“要试试吗?” 碧落道:“不用。” 孟婆哼唧一声,又吸了一口,懒洋洋的说:“薄情郎,办完事儿就穿裤子,没劲儿。” …… 碧落语塞,低头道:“我习惯如此,若你不喜欢,下次碧落一定注意。” “没关系,生涩一些也怪可爱的,哈哈哈……” 这女人……活的真肆意,碧落不禁也笑了笑。 女人磕了磕烟灰,道:“你的父亲叫幽恒,是个人类。” 孟婆悠悠道来:“三千年年前,幽州除了有鬼灵,还有人族,他们是幽族人,你想的没错,鬼王曾经也是一名幽族人,只是他们族人真的厉害,绝地反杀,灭族有如何?他们现在是彻底将我们踩在脚下了。” 孟婆看神情,很是不屑。 “你的父亲是当年幽族的族长,因为贪污将心思打到玄蟒身上,当时华西大人已经怀了你,撞破幽恒的阴谋的也是她。” 碧落:“……” “你知道你父亲最大的失语在何处吗?”孟婆笑得妩媚,“他太高估你娘对他的爱,也太低估鬼灵对玄蟒的忠诚。” 幽族的计划失败了,碧华西亲手杀了幽恒,将忘恩负义的幽族人赶出幽州,却低估了人类的欲望,最终还是被反将一军,这才诞生了鬼王。 碧落安静的听着,问道:“幽族人的想要什么?” 孟婆愣了一会,忽然大笑起来,道:“我的好郎君,人最想要的是什么?是长生啊~” “……” “还有什么想问的,趁老娘心情好,一并问了罢。” 碧落目光落到身侧的铜中,只有一个朦胧的影子,和那个女人非常相似的“气”,碧落叹了口气,道:“我当年何故离开这里。” 孟婆心道,终于问了,她说:“说什么离开,真是嘴硬,你当年是被偷走的。” “什……” 么…… 碧落按住疑虑,平静的说:“是谁?” 孟婆顿了顿,道:“华西大人认识那么多人,舍不定得罪谁了呢。” 碧落知道她有心隐瞒,问道:“那她……找我了吗?” 孟婆怜悯地看向碧落,道:“没有,你可是她毕身之耻啊。” 一夜过后,碧落接受碧华西的教导,全心全意的学习刀法。 碧华西也不像第一次见面那样,对碧落冷语向对,碧落也拿出对待师长的态度对她。 只不过碧华西非常忙,除了练刀,平时基本看不见他。 不知不觉,碧落成长的越发玉树兰芝,刀法也逐渐纯熟。 这天,碧落永远也忘不了的这一天,碧华西带碧落去了一个地方,那天她的脸异常的柔和,以至于碧落一直忍不住看她。 是错觉吗?她为什么一直笑呢? “到了,”碧华西走在前面,前方是一千峡谷,幽暗的峡谷中亮着数不清的美丽冷清的蓝色光点,像点缀黑暗的星星。 碧华西说:“漂亮吧,它们叫幽蝶,只有这里才有。” “……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碧华西回头看着碧落,忽然从腰边抽出佩刀,扔在地上,说:“我们比一场,你若赢了,它就是你的了。” 碧落:“……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答应。 “凭我是你母亲,我知道你喜欢它。” 碧落皱紧眉头,手中幻化一把弯刀,心思被这个女人道破,心里郁闷极了,还有些丢人的感觉。 他这么多年不配真刀,正是因为忘不了眼前这把碧月刀。所以碧落宁愿用元神幻化一把刀,也想将就用其他的刀。 碧华西短促的笑了一声,手中同样拿着元神刀,丝毫不拖泥带水,提刀就砍。 其实感觉得出,碧华西的招式不对,好像没挥一刀都极为吃力,碧落还以为她在放水,让了她几招后,碧落突然觉得打下去也没意思,赶紧结束这场没有意义的比试。 当他挑段碧华西的元神刀时,碧华西猛地突出一口血,接着就像一块脆玉一般倒了下去。 比起害怕或者担忧,碧落首要的感觉是不真实,为什么突然就这样了。 他站在原地呆了一会,才敢看向那边,碧落走到碧华西的身边,一开口先吓了自己一跳。 为什么他的声音在发抖,他看着地上的影子,就像他的声音一样,快要破碎了。 碧华西忽然之间变得好苍老,碧落快要认不出她了,他道:“你也是在干什么,别装了,快起来……” “……” “我叫你起来你没听到吗?碧华西,你真的让人很讨厌。” 碧华西看着他,她只有这双眼睛依旧清澈,美丽,她颤抖着伸出手,嘴唇蠕动着,像是想说些什么,又像是痛苦的痉挛。 碧落看着她枯老的手,道:“当初你找过我吗?” 碧华西的眼角倏然流出两行清泪,她张开嘴,一个字一个字的蹦出来,“把——我——的——眼——喝嗯……睛,拿去……” “把……” “闭嘴,”碧落握住碧华西的说,恶狠狠的说:“事到如今,为什么不能让我一辈子恨你,事到如今……” 眼泪不受控制,碧落早已经泪流满脸。 碧华西走的时候,笑得很安详。 鬼灵自然消逝,在幽州兴起一阵腥风血雨,碧华西之死,所有的针锋都指向碧落。 这时,少年鬼王第一次施展出他的手腕,不仅护住碧落,还一排众难将碧落提到鬼灵之首的位置。 因为这个恩情,碧落即使计划复活魔尊,也从未利用过鬼王,他坐在鬼灵之首的位置,兢兢业业的为鬼王干了一万年的苦差事,直到鬼王不再需要他。 他碧落,从出生到这个世界,不欠任何人,干干净净的来,干干净净的走。 唯一带走的,只有一把刀。 ※※※※※※※※※※※※※※※※※※※※ 碧落这个人,我还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