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你是我最幸福的事》 第一章 浅色的月光穿过窗帘,散发出莹润的光泽。与室内昏暗的电脑冷屏互相辉映,摇曳的光彩让人置身迷雾中的错觉。 ‘沙沙’——声响从电脑桌前高低散落而进。 是纤细修长的手指轻轻划过木屑。 屏上一晃闪过了好几十条弹幕,夸颜值夸技术的兼有之。 端坐在电脑桌前的谢南星身穿淡黄色开衫,长发编成侧编发垂在胸前。静婉的眉睫间更有种说不清的专注和温柔。在重复剐蹭木屑十来分钟后,她开了盒芦荟胶挤在手心,均匀涂在人头麦双耳。 行云流水的熟练之外,带着淡淡的韵致。也说不上是愁还是怨,总染着那么点极幽的水意。 她的性子看来也沉默的很。屏幕上兴冲冲的刷屏,没有显出很热心的互动,只是轻轻的继续手中动作。 谢南星,是个asmr女主播。在某小平台已经直播了小半年。平时不露肉不聊骚,单凭技术和颜值,也混了近万的粉丝。在动辄上千万的大数据前,这个量连最小的网红都算不上。 Asmr是当下比较小众的直播方式。现代人生活压力大,听听这个睡觉也是放松方式。不过这行入门门槛极低,导致鱼龙混杂,很多真正有技术的反而被淹没在一堆娇喘卖肉里。 开始直播时谢南星也没热度。 她除了样子不错,基本和粉丝无互动,实在不是吸引人的设定。然而在见识过她认真做催眠、努力学技术的模样,还是一小撮积累下来,并成为固定粉丝。 这时公屏滚过去了条弹幕,夹在一堆‘睡觉ZZZ’‘要主播小姐姐盖被子’的里面很显眼。 ——‘姐姐这么漂亮,有没有男朋友?’ 按摩的手势突然顿了顿。她垂下长长的睫毛,黛色的浓密阴影遮住刹那黯然的神情。 时间已经接近凌晨,冷月像一片银镜挂在中天。 大门突然开了。那一声锁响让谢南星从直播中突然惊醒。一步一步,从房门的阴影中现出了姿容。 她轻盈地从暗处奔出,惊鸿般飞投那个高大身影的怀中。“你回来了。”眉骨忽然传来一阵锐痛,瞬间就红了。 刻意忽略了手机砸过来的疼和作贱,谢南星努力攒起一个讨好地笑,装作不在意。“怎么了。” 男人从她的臂弯里一点点抽出了双手。“怎么了?你自己看。”他的声音低沉,像大提琴独奏的弦。 忍着火辣辣的疼捡起手机,外放的音效让人脸红心跳。谢南星脸色瞬间就白了。 那是一段她做asmr的视屏。但不是她录的!而是别人盗取拼接而成。配上莫名其妙不知哪来的娇喘,播放量直飙百万。里面的弹幕不堪入目,露骨尖刻。 “不是这样!”谢南星瞳孔震动的紧缩着,喉咙发紧。下一秒,就被男人一手撑开箍在墙壁间,不得动弹。 “是哪样?不就一个多月没碰你,骚到网上卖肉了?”男人歪着头,用近乎讥讽的表情又移近了一点。他肤色很白,眼角微微下垂。气质慵懒娇矜,一见便知出身非同小可。 “……听我解释好不好。”她双眸含雾,满腔的黯然无从说起。 和叶倾结婚两年多了,也困在这整整两年多。除了偶尔来的保洁,偌大的别墅平时竟只有她一人。 他不在的每一夜都那么难熬。 后来无意接触到asmr这种方式,一来可以让她稍作休息,二来可以学着让别的失眠人放松。自然而然地上了手,自娱自乐的开了直播。可这种东西在名门世家眼里,难登大雅之堂。他也永不会理解,她的无奈和孤寂。 “你就是这样每天在网上勾叁搭四,让别人给你钱的?网络乞丐?还是我给的不够?”叶倾轻勾住谢南星的衣领,男性气息如山中迷雾般侵蚀而来。 沉香扑鼻。 谢南星却觉得身子好似被覆上了一曾薄霜。不可控制的发着抖,头脑一阵阵发木,思考都变得吃力起来。“我没那么做。” 这世上有一种人,不必动怒就能让人惧怕。叶倾——就是如此。 叶倾眯起了眼尾,眼睛里闪动出类似灼烧的光彩。 “放开你?可你又何曾放过我?” 他的声音静静凉凉的,好像并没依附话里的沉重含义。但,表情早已经出卖了他的心。 是这个人,是这个品行低劣的人。如果不是谢南星,他早已和陶妍结婚。还用的着和这种人日夜纠缠怨恨? “不是喜欢卖肉?那就成全了你。”叶倾低低的沉吟着。把她翻了个儿抵在墙上,撩高裙摆,直挺挺捅了进去。 进入的瞬间谢南星身体僵住,但很快便柔情似水起来。 叶倾一边快速的款摆,一边拍打着她裸露的臀部,柔软的肉很快就布满巴掌印。 “真骚,被人这么干都能有感觉。” 他扯住她的长发,逼着她仰起脸。谢南星的身子敏感的吓人,夹着叶倾的花壁中甚至能感觉上面的青筋和大伞形状,随着抽插的动作刮擦,折磨的她哭泣起来。 “为什么哭?这不是你想要的?”他将她的两瓣臀肉扯开,将自己的分身挤向更深处。 叶倾大力肏着谢南星,打桩机似的,粗大男根来回进出被填满的小穴,淫汁四溢,不堪入目。 “阿倾,阿倾……”谢南星含糊不清的呼唤着,双腿主动夹紧了,翘臀扭摆不已。 这副放浪的样子能让柳下惠也动情。况论叶倾是个正常男人,他被勾的再撑不住了,速度加快,直到最终精液一股脑灌进了谢南星的嘴。甚至有意喷溅到她的脸和头发上,这是因为他就不打算让她受孕。 谢南星一脸迷乱,瘫在地上失了力。衣服半脱半穿的很撩人,又像那种下九流影片里的女主角。这个样,让叶倾冷硬的心奇迹般的悸动了一下。 他掏出数张百元钞票,一张张卷起塞进她内衣里。复抽出纸巾擦手,口吻薄凉。“不知道这样的打赏你满意与否?” 谢南星脸色青青白白的转换着。叶倾的折辱就是这样摆在明面,从来不屑隐藏。 ——他是恨她的吧。 当年是她固执己见,在明知他深爱陶妍的情况下乘人之危。明知陶妍出了车祸危在旦夕,需要自己的血来救。所以她卑劣无比的提出条件,作为交换她要做叶倾叁年的妻子。 时间紧迫,叶倾只得和她登记。然后她就被扔在了这儿,一丢就是两年。她自己酿的苦酒也只能自己尝,并且她甘之如饴。 挺贱的,是不是? 男人发泄完就走,头都懒得回。 趴在地上不知过了多久,谢南星才摇晃着站起来。 窗外晨光余晖,抚在脸上一片凄冷,原来天已经亮了。 卧室的电话又在响。 撑着酸软身子,谢南星步履艰难的走过去,是万雪琪打来的。 “阿星,还记得你半个月前来我这检查的事吧?”万雪琪是她从小玩到大的闺蜜,铁的不能再铁,记忆里她很少这么凝重的说话。 “怎么了?总不是我怀孕吧?”一个恍然的微笑浮现出来。谢南星尽量表现的轻松愉快,怕被好友听出希望又灭的落寞。 万雪琪停了停,斟酌着怎么措辞才能把伤害降到最小。 前段时间谢南星开始无故低烧,体重也降了。她无意知道后硬是拉人去医院做了全身检查。 深吸一口气,万雪琪说道。“怀你个大头鬼。也没大事,但明天一定得抽时间来趟,知道吗?” 没大事却要求一定抽时间去? 谢南星楞了一下,嗯嗯的应着。又和雪琪闲拉西扯了些明星八卦和最近火的电视剧,说足半个小时才挂线。 第二天,谢南星难得在家收拾了自己才出发。 结婚两年,她出门的机会越来越少。 叶倾不让她工作,更别提带她出席应酬场合。其实谢南星长得不错,妖艳贱货那挂,这种长相一打扮就容易往黑道情妇或小叁上靠,容易被误会。 但天地良心,谢南星这么大也就叶倾一个男人。 折腾了会,谢南星出了门。香风阵阵,丽影翩翩的。路上但凡能喘气的雄性,就没不偷看的,回头率堪称百分之百。 突然谢南星的步子顿了顿。 路边橱窗的小模特上是小西装和甜甜的小公主裙。她无意识的走近,手指轻轻游弋着玻璃窗。 “小姐,要不要进来看?” 谢南星应声回头,是店员笑眯眯的冲她招手。“本店新到货很多可爱的,很适合您这么有品位的妈妈哦!” “不,不用了。”谢南星吓得落荒而逃。 跑到拐角处时,她眷恋的回头多看了一眼。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叶倾会准她生一个可爱的孩子? 小小的,一个缩小版的叶倾。 万雪琪在市立医院的外科供职,谢南星到时已经在等了。 桌上一沓资料,万雪琪正脸色凝重的拾着其中一张,见她推门进来挤了个灿烂的笑。“来啦,还早到了半小时。” “怕耽误你个大忙人的时间,很早就出门了。喏!你的最爱,无糖版不发胖。”谢南星把排了一个钟给万雪琪买的幽兰拿铁放桌上,笑着脱了外套。“什么事一定来医院说啊?” “肯定要结合数据说好点。”后者略显生硬的笑了笑。“别紧张,其实没那么糟!就是你现在这个情况,还得早点拿出个章程来。” 万雪琪是了解谢南星的。清楚她从少女时代就爱惨了叶倾,才更怕她糊涂,又做出什么不智的事来。 “到底怎么了。”她迷茫的看着闺蜜,云里雾里让人后颈直发凉。 万雪琪不忍再看她,索性用笔帽戳了戳片子的某个点。“你也看看这里,是病灶。目前没看出扩散迹象,我的建议是拿掉子宫。这样起码有一半机会!其实现在很多女人不生孩子,你看我就是不婚不育主义,所以没子宫也没什么。” 谢南星的人生里,万雪琪是少数为她着想那一小搓。这上来就是拿掉子宫,把她都给整懵了! “什么就拿掉子宫?好端端拿掉子宫做什么?”她稀里糊涂的,妖艳的大眼睛里还有着类似呆气的情绪。后者却低着个头,短短几个字如鲠在喉,斟酌老半天才挤出来。“阿星,你坐稳点。我说了啊……子宫癌,是中期。” “你喝嘛!冰块化了就不好喝了。”把饮料往雪琪面前推了推,两人声音交迭在一起。 笑容凝固,谢南星愣楞看向好友,出唇的声音都变了调子。“什么?” 万雪琪眼眶却红了,伴随着同样幽暗的语调。“子宫癌,中期。” 轰! 好友的话像一道九天惊雷,直砸的脑中一片混沌。无数个声音齐齐在说‘子宫癌,是中期!’ “开玩笑吧?我自己看看……”谢南星是被自己的声音惊醒的,心尖都在颤抖。 区区一张报告单,薄的一口气都能吹走,却拣了几次都拣不起。 深深的恐惧,压得谢南星气都喘不过来。 万雪琪不落忍,赶紧帮她拾起来。谢南星的脸色是诡异的白,嘴唇却鲜红鲜红的。纸上的人名让她如遭电击,唇齿发出‘咯咯’的乱响。“弄,弄错了吧?怎么可能,我连孩子都没生呢……” 雪琪也跟着难受的紧,眼眶又红了。说到底也就二十来岁,遇到这种事能有多镇定?雪琪赶忙抓住对方的手肘,及时给予好友支撑。 是开了冷气吗?怎么遍体生寒。谢南星无意识的攥紧长裙,那些褶子蜿蜿蜒蜒细细小小的、仿佛一路伸进慌乱的心中。 这个时候好像必须得抓住个什么,才能让那空荡荡的地方稍作填补!可她才结婚两年。癌症那种遥远的东西怎么会就这样降临呢? 怎么会呢? 突然,谢南星又抬起头,苍白而希翼的望着好友。“你说会不会拿错报告啊?”对啊!还有可能是误诊呢。 从医数年万雪琪见过很多不敢面对现实的患者。不同的是,今天在她对面的是相交十几年的闺蜜。甚至她比谢南星还希望是误诊,或许真弄错了呢?“不排除这个可能,再检查一次确保也好。” 在万雪琪的安排下谢南星很快挂了诊,又做了加急。 “别这么严肃,可能只是杞人之忧呢?”等候的中途,谢南星如此安慰自己和雪琪。 “是啊。你不知道,前几个月我们医院也有个人诊错了。当时把他吓得……你一定也能吉人天相。”雪琪挤出个笑来。 天知道每天那么多人接受确诊,那么幸运,能错诊的又有几个? 下午时候,当那张别无两样的片子到手时,万雪琪也不知该说什么来安慰对方了。“……要不先和叶倾商量?毕竟他是你丈夫。时间不能拖,手术必须越快越好。” 叶倾对谢南星不怎么样,万雪琪心里是有数的。 否则也不会结婚两年,别人都还不知道叶家有这么个媳妇。但今天谢南星病了,她需要家人支持,也许叶倾会作出改变?毕竟谢南星是他合法妻子啊。 谢南星苦笑着,心乱如麻,脸上是脱力的苍白。“那我先回去了,我……”要说的话在口腔打了个滚又咽下去。 早前她也猜过身体可能出了毛病,但做梦都没想到,居然是这个结论! 雪琪回攥谢南星的手,湿冷的像块潮抹布。“别怕!这么大的事你慌乱很正常,但决定一定得快!病情不能等,万不得已还有我呢!” “……好。”谢南星胡乱的自语着,也不知道到底听进去没。 仿佛碧落吹来的岚风扯动了发丝,她浑浑噩噩的走了出来。门外阳光轻柔和煦,照在身上却一点都不暖。就像并不是暮春,而是冷冽的凛冬。 打叶倾的电话照例是不通的。向来是他找她,她很少能摸到片角。心思纷乱的谢南星随着人潮乘地铁到了枫糖家园。 枫糖家园是她娘家,婚后也好久没踏足了。再上次还是半年前,明明就在一座城市。 近乡情怯。 她站在岗哨前近一个小时,一动不动的,直看的新来的保安过来巡视了好几次,才在对方怀疑的目光里登记进了小区。 绿草茵茵,碧树成荫。 拎着刚买的保养品进了单元门,几十坪的屋子收拾的干净利落,喊了两声没看到二老,谢南星转身走进厨房。 厨房里正热气喧腾,还在忙活的背影让人瞬间泪盈满睫。她轻轻的、依恋的喊了声。“妈。” 灶前的身影愣住了。 当转身见到来人时,那张保养还算相宜的脸沉下来。“谁让你进来的。” “妈。”她鼓起的全盘勇气,却被一声厉呵直接打断。 “滚出去!”谢母的脸罩了层薄霜,和刚才判若两人。 后者痴痴钉在原地,看人的眼神像只被抛弃的幼兽。“妈,我好久没过来了。” “别这么叫我,当不起!没记错的话,我们早已断绝了母女关系!” “妈,我只是想你们了,想爸爸……”她声音哽咽了,一颗水珠幻影般滑过了侧脸。 这两年,她没一天不在想二老。想跪到他们面前忏悔,谢母却一点机会都不留,每次都是不欢而散。 “还敢提你爸?当年要不是你一意孤行,叶倾怎么会这么恨你?我们家公司又怎么会被他恶意收购?你爸爸更不会气到中风,到现在走路说话都不利索。这一切,还不是因为有你这个倒贴都贴不上的好女儿!” 用嘲讽语气说出的抢白,比嚣张的挑衅还让人难以招架。 又是一颗水珠沿着心形的脸缓缓滑下。 想辩解却张不了口,因为母亲说的全都是事实,她听见自己艰难地挤出声音。“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只是很想您和爸爸……让我见见爸爸好不好,求您了……” 谢南星语无伦次的,呼吸都似堵住了。其实谢父就在家卧床休养,一道薄墙再加上谢母的冷硬,却生生阻了她的脚步。 可惜了,谢母根本不在乎女儿的泪。铁了心的反感让她比吞了苍蝇还厌恶。“想的倒美,你以为他会想见你?有脸在我这嚎丧。哦?该不是姓叶的又欺负你了吧?但不管他现在怎么对你,都是你咎由自取。” 谢母一想到自己原本意气风发的丈夫现在只能卧病在床,而一切的根源就是这个人,她便恨意涌满了心头,刻薄的话一句接一句,根本住不了嘴。 当年她就不喜欢生的是个赔钱货!读书也不好。要不是丈夫喜欢,早就不耐烦管她了。 谢南星心如刀绞,那句话却始终如鲠在喉。是她自私,害年事已高的父母还要受这种苦。母亲的恨意更足以掩埋一切,又怎么肯听她解释。 当年她强行和叶倾结婚时,对方就把话撂下了。 一定让她后悔! 只是当时她还在幻想,也许有天他会发现自己的好,更不会伤害她的家人。直到他婚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恶意吞并她家公司,琉璃一般脆弱的梦瞬间破灭。 接下来父亲病危,登报脱离关系,一时成了城中笑柄。空留在那名为‘家’实则冷的连阳光都不耐烦照进去的地方,日复一日等着他的光临。 那么可笑!却又带着一丝倔强而无望的眷恋,徒劳地想要得到她根本不该得到的东西。 强扭的瓜当然是苦的。 “还哭!哭什么哭?我们还没死,用不上你嚎丧。我就不懂了,这世上每天那么多人死,你怎么不去死?除了拖累我你还会什么?”抄起锅边的铁铲,她随手就往女儿身上扬。“滚!立刻就给我滚出去,呆在这只会弄脏我的地方!” 谢母也曾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贵妇,人到晚年却要学习家务和照顾有病的丈夫。而这一切,都是拜谁所赐? 谢南星没有说话,也没躲闪,一铁铲结结实实砸脑门上,香油挂了一脸,淅沥沥的流。 她让打懵了,被连推带搡的挤出了家门。 天色擦黑,阴影在身上勾勒出深色的纹理。谢南星扑通一声跪了下去,不停敲门,泪水打湿了外套。“妈!开开门,让我见爸爸啊……我想你们了……求求你……”那副凄惨样看的旁边邻居都不忍了,就在绝望之际门终于开了。 丝羽般的长睫轻轻抖了一下,说到底母亲还是舍不得她的。 然而,谢南星还来不及站起来,两提东西就这样被扔出来。砸的四分五裂,扎得她手上满是碎裂小口子——那是她刚拿进门的保养品。 喜悦嘎然而止,门‘啪’的一声再次合上。 光污染严重的城市霓虹满穹,却遮掩不了她碎了一地的希望。 ** 孤自走在路上,肩膀被来往的过客撞得生疼。女人脸上的油也已风干,几络青丝黏在上面,嘴唇干枯发白,看起来狼狈到极点。 眸子里,已是全然的死寂。 枫糖家园离房子不近,谢南星仅有的都拿来买保养品了,只能选择徒步。从夜色初降走到月上中空,夜里风很大,叶子都掉了一地。 谢南星也像从冰水里捞起来一样,不带一丝热乎气。 好不容易到了家,在看到灯火通明的客厅、沙发里那道剪影时,心口猛然一缩,瞳孔里略微露出了一丝神采。 是叶倾。他在等她? 这个认知让谢南星冰冷的心瞬间燃起一丝卑微的希望。 听见动静,淡水色的眸往谢南星的方向一转。清贵慵懒的脸上习惯性地带着冷意,就势松开衬衣的一颗纽扣。“知名网红回来了。这么晚,是去服务给你打赏的王哥还是李哥。玩的还愉快吗。” 女人没说话,也没有理会他的冷言冷语,只痴痴地望着。 就像是看着什么无价宝一样! 男人眉心一动。 僵持的时间并不久,只觉身子一紧,一双柔软却冰冷的手环住了自己腰。贴在胸膛的脸同样不带一丁点热气。 是谢南星从正面抱住了他。 太冰了! 这个一贯侬丽的女人正贴在自己胸口,如坠冰窖的温度,她怎么这么凉? 某种莫名的情绪,像冷水般慢慢侵入五感。叶倾思虑了一秒,还是选择把人甩到旁边。 “谁准你贴上来的?”他似嘲讽似戒备的看了她一眼,光影笼罩着女人呆怔的表情。对方却缓缓垂下头,卷发散乱,显得薄脆而美丽。 这很不对劲。 姓谢的向来极尽讨好之能事。 像今天这样傻傻的,连眼色都不会看,很不对劲。他眯起眸子,准备问她发生了什么事,那支从不离身的紧急电话却响起来。 听筒里沙沙的声音传来,谢南星也愣愣抬起头看。 “先生,陶小姐不见了。” 男人凝着表情,一把扯掉紧覆的领带,蓄着怒火的低音能把对方冻结成冰。“都是干什么吃的。” 挂掉电话,叶倾立刻让程前给他办理去瑞士的事宜。谢南星沉默地看完全程,时长甚至不超过两分钟。 也不知道如果她不见了叶倾会怎样? 她自嘲而疲倦的笑了笑,还是别自取其辱了。 瑞士,是陶妍在的地方。 当年她硬拆散了两人,叶倾怕陶妍知道影响伤口痊愈,当下便把她送到医疗最佳的地方。 这两年工作之余他也常飞那边陪人。这一切谢南星都心知肚明,叶倾也从没瞒过。 在他心里眼里,一直是她偷走属于陶妍的位置。这点程度都受不起的话,就别提厚脸皮逼他和自己结婚了。 她抱歉似的笑着,声线沙哑的可怜。“能不能先别走。” 男人玄黑的眸子深处,一抹讥诮油然而生。 在叶倾眼里,谢南星是个自不量力的下作人。难道真以为结个婚就能绑住他脚步? “我有话要告诉你,先不要走好不好?”她抬起巴掌大的脸,轻握男人胳膊,表情可谓卑微到极点。 叶倾眼光略略下移,纡尊降贵的施舍了一眼。这才注意到对方向来光洁的额上,有块不知哪来的青斑。 “什么话等我回来再说。” “你连几句话时间都不能给我吗?”怔怔看着叶倾,那双艳丽的眸子似沾了死一般的白,毫无生气。 谢南星一直小心翼翼的告诫自己。这不是争宠,也知道自己没那个资格。可也许,听到她的情况他会有所改变呢?哪怕是可怜可怜也行啊! 这两年谢南星不停麻痹自己。 叶倾对她也不是全然厌恶,起码每个月都来几次,虽然都是做爱。但做爱做爱,做多了不就爱了吗? 女人刻意的回避着,叶倾哪次不是爽完就走,何曾在这过过夜?哪怕一次呢?拉开别人家大门看看,这是正常夫妻的相处之道? 叶倾冷冷嗤笑了一声。“明知故问。” 果然如此。 苍白的女人轻摇了摇头,嘴角的弧度空洞虚幻。 “是我不配啊……”她喃喃的,不知问男人还是在问自己。“在你心里,这两年婚姻到底算什么?” 叶倾已经套上深色外套,衬得眉深目幽,俊逸出尘。 他一粒粒系上宝石扣,淡淡回望。“要听真话?” 谢南星一眨不眨地回望。男人那俊美的脸孔衬着夜色,五官完美无瑕,好看到了让人心生绝望的程度。 “呵。”一个冰冷的微笑从他唇边滑过去。“真话就是,这两年的生活每一秒都是煎熬。如果可以,我希望这辈子和你永不相见。” 说完这句叶倾头也不回的离开。 这时他还不知道自己会因这句话付上怎样的代价。在那些年的午夜梦回,他不止一次幻想自己没去理会陶妍那个电话,而是转身紧紧拥住那个蠢到只会傻傻爱他的女人。 但世上本无后悔药。 叶倾走了。走的很快,窗下的超跑一骑绝尘。 铺梦网摇曳,流苏柔曼。她低首望着那早已消失不见的尾灯,勾起眼前飞舞的发丝,缓缓呼出一口清冷的,没温度的气。 “那么,如你所愿吧。” ** 搭载叶倾的飞机降落在帝都机场。整个阳春他都在瑞士度过,陶妍在当天就被找到。多少也是气闷的,可当她说因为太想念才忍不住找他时,就只能被动地消了气。 跨上停在机场的车子,电话开机。 叶倾有个可接可不接的专门应酬电话,谢南星也在其中。这个月他关了这支,不想把陪着陶妍的时间浪费在这些寒暄上。 开机后的提示短信络绎不绝,十来分钟才安静。他一目十行浏览过去,陡然发现姓谢的没有来电过。 一次都没。 这不是她作风!以前就算他不接电话,姓谢的也能厚着脸皮每个月打好几个,还有那些每逢气候变化,让人肉麻嘘寒问暖的短信。一个都不会少! “先生,等下去哪?”程前在司机位问。先生一下飞机就回公司处理事,忙活了一天风尘仆仆的,现在该回老宅还是去‘太太’那? “竹林深处。” 竹林深处就是谢南星居住的地方。 男人在心里告诫自己,他是因为谢南星之前有话说才去的竹林深处。并不为别的,更不是因为一直没她的来电。 商务车抵达时已经深夜。 叶倾记得每次抵达时那别墅总会亮灯,她也总会等着他,今晚这样黑灯瞎火的倒特殊。他让程前把车开走,一人进了别墅。 意外的黑暗一片,还真没等? 他走到玄关亲手开了灯,室内一片冷寂。那种冷寂像时间都停止了流动,凝滞不前。 左手边的欧式柜上有个玻璃樽,斜斜插着支香槟玫瑰,复瓣干瘪涸黑,低着头要掉不掉的,幽幽散发酒曲的味道。 叶倾不由皱了皱眉。那女人品味很差,选个花都俗不可耐。 别墅里房间大部分是封存的。叶倾找完主卧室,又一间间找去,意外发现那女人居然不在。 修长的剑眉无意识的拧紧。 再次路过已看过一眼的主人房,这次却被化妆台上一张压起的纸吸引了全部视线。 拾起一看,居然是张已经签字的离婚协议? 协议上她手写了条申明。什么都不要,只一条,让他不再针对她的家人。字如其人,难看的无法表述,小学生都比这写的好。 幽冷的眸里讽刺一闪即逝,叶倾‘呵’的冷笑了一声。叁年之期即将约满,这时谈离婚是听谁灌输改玩其他把戏,还是怕他事后报复有别的计划? 所以电话都不打了? 男人把协议书卷进车,转眼就把那人抛入脑后。 第二章 套房里,妖艳的红裙女人雌伏男人身下,小嘴卖力吞吐。 她一边喘气一边扭动千娇百媚的身子,下面早已濡湿一片。恨不得立刻躺平,让男人抱着她的屁股一顿暴肏。 女人嘴里来回吞吐他的分身,像吃棒棒糖一样舔来舔去。那里的火苗腾腾燃烧,并且烧的越来越野。 好想要啊! 她一边卖力的吞吃,发出咕叽的口水声,一边悄悄把手指插进了不停蠕动的肉壁里。 叶倾冷凝着表情,任她带劲的服侍,女人这种生物他还没缺过。吞吐了近千次,叶倾才抓住女人头颅,狠插两下射了出去。 白汁沿着对方嘴角蜿蜒滴落,他却一丝怜意都没。不知是补偿两年的糟心生活还是为了别的,又有了那纸协议,叶倾着实比以前放荡。 果然是没了厌恶的人连心情都大好,这种情绪连周边上下都感受的到。 优雅穿好衣服,他又恢复了一贯的衣冠楚楚。 “叶先生。”女人一把搂住他的腰,胸前两团肉不停摩擦他的手臂。 太过主动的人,反感! 叶倾眉宇间闪过一丝厌恶,不加掩饰的冷情。 “叶先生,我还有其他地方也很美哦。”女人娇声柔软,在他耳畔吐气如兰,极尽诱惑之能事。 叶倾微挑了挑半侧眉,唇瓣勾勒出丝嘲弄,拾起外套入手。 刚才酒会上还光彩照人的名媛,被他像块用完的抹布一样丢在了套房。看他步出,女人张口结舌,不敢相信。 一行人离开了酒店。 程前张嘴欲言,从后视镜看了眼后座又闭嘴,过不了一会又拿眼角瞥人,周而复始的。 “有话就说。”淡漠的声音从薄唇吐出。 程前是少数知道叶倾已婚的人。也知道言多必失,但总不好看叶倾行差踏错。当年谢南星还在公司他就对她挺有好感,那么好的女人,先生怎么就是不上心!再加上以前先生也没玩的这么过份,联想到太太的境遇就是一阵惋惜。 “……您最近是不是稍稍过了点。那个,玩归玩,记得回家。” “你替她做说客。”男人目光视来如一道寒箭,十足锐利。 这句话简直石破天惊,程前猛摇头!开玩笑?谁敢对叶先生的人有一星半爪想法,哪怕他对她根本无所谓也不行。 “不是不是,我就随口那么一说。” “不必了。”狭长凤眸清冷,薄唇无情地开阖。“她已经签字离婚。” 前面是个红灯,程前差点一脚踢到油门,声音都高了八度。“她同意和您离婚了?为什么?” 月色如银,倾撒若霜。 叶倾双手交迭,一贯的冷淡。“没有为什么,也许时间将近,早结束晚结束都是一样。” “原来是这样。”程前调整情绪,一时消化不了这句话带来的惊惧。 可谢南星那么爱叶倾,瞎子都看的出。他想不通她怎么会签字,又是怀着什么心情答应签字的?难道?程前嘀咕了一句,难道是先生逼她的? 叶倾眼眸沉沉,皮笑肉不笑。“我要逼她,不用等到现在。” 就连下属都以为是他忍到极限才离婚,根本猜不到事实。她纠缠了那么久又怎会轻易、一点预兆没有的就放弃。 说签字就签字说注册就注册,把他这当什么。 “那太、谢南星已经搬走了?”最后四个字是他自言自语。“她能去哪?” 两年前脱离亲子关系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她家那些亲戚因为害怕沾上叶倾的余怒,和她早早没了来往。还能去哪儿? 叶倾对谢南星本就关注甚少,何况字都签了,哪还想的起来,声音是一贯的清冷淡漠。“不清楚。”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程前无奈地叹了口气。“其实太,谢南星不错的。她以前在公司人缘就好,待人处世春风拂面,做事也认真负责,新人表现里最亮眼,大家都挺看好她……” 话还没完就被一声嗤笑打断。“她挺不错?” 车子‘咔擦咔擦’的读秒,仪表盘反在叶倾脸上一片蓝幽幽的光。“是挺不错。懂得趁人之危,耍手段逼我就范。” 这番冷情,情理之中预料之内。早该知道了,叶倾对谢南星那就是绝对的厌恶!程前无言以对,这段往事别人不知道,他是知情的。 这世上有无数条通往叶倾身边的路,谢南星偏偏选了条最难走的。 看似聪明,其实傻透了。也罢,谢南星再好,先生看不上也是白搭。他也毋需多嘴,枉做小人了。 ** 一轮旭日初升,大厦内是顶尖的简奢风格。 男人正在看一天的简报,一双小手却悄然蒙上眸子。他显然对这个游戏没耐心,淡淡的厌烦迅速掠过眉睫。 “作什么妖?” 扯开那只手,晨光斜缀的光线里叶倾看到了一袭白裙。而谢南星是不穿白裙的,他很不喜欢她那么打扮,她也不配。 娃娃脸的女孩未语先笑,似没察觉到他的情绪转变,上前就环住他的腰。 “没趣!是谁泄露了我的行踪?”娇小的人儿亲昵地蹭着他,打断了他思考,笑的滟滟流转。“惊喜!高不高兴开不开心!” 男人抬起手指按了按眉心,唇边勾起淡淡笑意。“怎么这么突然,谁同意你乱跑的。”说着要拿电话叫程前进来,却让小手柔柔的按住了。 “好没意思!当然是想你了。再说医生都说我好了。”她娇憨地转了个圈,还拎裙摆露出腰线。 叶倾勾唇没作回答,转看办公室多出来的人,眉目一沉。 “不要骂人!是我硬要回来的。程后被缠的没办法,只好答应护送我。”陶妍怕保镖程后被骂,赶紧帮腔。 这也是叶倾很喜欢她的一个点,心肠好。 “先生对不起,是我劝不了陶小姐。”突然被点明,程后低头回答。 叶倾微一颌首,暂不作追究。程后是两年前他派到瑞士照顾陶妍的,事事听她的也是他的命令,他拿她没办法也正常。 “既然回来了就去看看程前。” 程前是程后的孪生哥哥,兄弟两一同追随叶倾麾下,说来也很久没见了。 等到程后出去,偌大办公室又只剩两人,陶妍顺势挤进他的真皮椅里。“这次我就不准备走啦。瑞士太闷不好玩,你说好不好?”要不是叶倾隔段时间就过去,她早待不了了。 “送你去瑞士从不是为了玩。” 陶妍娇嫩的小脸皱着在撒娇。眼看着那张脸缓缓化形,竟变成另一张面孔。这样的小女人姿态好像还未在那张脸上看过。 她像总在等他。等着为他添衣倒茶,等着为他献上自己的身体。每一次的回头,都能看到她黯淡的表情瞬间容色生动起来。 就好像他是她的全部。 但叶倾心里很清楚。这一切只是谢南星的手段,因为她无非就是个想要不劳而获、贪慕虚荣的人罢了。婚后他故意冻结她所有开支,像只畜生一样把她圈起来,保洁都很少让去。外面更没几个知道他们的婚姻关系。 这辈子他就没被谁胁迫过,谢南星是个例外。在陶妍的生死面前她是第一个威胁他的人,她也成功了。 叶太太。想当,他给她就是了。 看谁熬的过谁。 男人的冷笑被面前晃动的手指打断。“叶哥哥,你在想什么?” 幻影瞬间剥离,微微怔愕浮现在英俊的容貌上。 怎么会想起她叶倾也费解。这样毫无相似的两人,怎会把陶妍看成她?谢南星又怎么配和他的陶妍相比? “叶哥哥?”陶妍的唇微微开启,错愕他的阴晴变化。 “没什么。”叶倾回神安抚一笑。“想着你要做次精密检查,确实没问题才能留下。” 在叶倾的安排下,陶妍检查结果出来的很快。叶倾和主治医生交谈了半宿确定无忧,陶妍得以如愿以偿。 她双臂挂在他脖子上,小嘴嘟嘟。“我都说没事了吧!还不信我呢。” 叶倾一颌首,那只原本搁在皮质座椅上的手抬起,在空中顿了下,抚上她发丝。 “好,你最有理。” 只要陶妍无事即可,其他的,不在他顾虑范围。 …… 下弦月露出清光的夜晚,会所包厢热浪袭人。 “叶先生!这次能和杨家合作实在多谢您帮忙,我先干为敬。”大肚便便的中年人一饮而尽,又拍了拍手示意。 叶倾随意品了一口,放下酒杯。这人与他父亲有旧,否则他也不会把牵线搭桥的事揽上身。 得到暗示,艳丽明媚的女经理眼波一转,扭着水蛇腰叫来一群穿着时尚的女孩子。 “这些佳丽都是我们这最漂亮懂事的,一水儿本科生。”她的声音甜丝丝的,眼角眉梢都带着春情。 介绍时,女经理的手掌柔柔落在叶倾肩膀,有一下没一下地撩拨。 自打这个贵公子进门,她的眼睛就黏在他身上下不来了。 这样一个绝世无双的男子,莫说攀上他,哪怕是有过一夜春情也值得夸嘴一辈子。好不容易陪老板们谈完正事,渐渐话题引导到男女上时她才敢在他身边放肆。 “您看看。要是都看不中,再给您换一拨。” 那群老人精纷纷笑而不语,装作没看见这头动静各自快活去了。 叶倾侧眼,扫向肩膀上多出来的手。 那眼神活春药似的,勾得女经理下面湿意一浓。她也是个中老手,见男人没甩开自己手,便大着胆子一屁股坐进他单人沙发里,意有所指。“还是您打算要出去透个气?我陪您好不好?” 男人气质慵懒,眼中像带着钩子一样撩人。 “滚。”低沉嗓音磁性十足,但其中的气势磅礴连旁边几个佳丽都忍不住脸一白。 以前是以前。既然陶妍回来了,就不需再和别的女人纠缠。换个角度来看,叶倾怕陶妍伤心,却从不在乎谢南星怎么想,爱和不爱有时就是这么残酷。 女经理俏脸一白赶紧站起来。佳丽们面面相窥,放着前车之鉴,一时谁都不敢再投怀送抱。 等时间泰半叶倾起身告辞,车子上他让程前开窗。 “您不冷吗?” 四月的帝都天气还极端。窗这么一开,风灌进来冻得程前直打哆嗦。 “陶妍不喜欢。” 程前称是,却想起曾经的叶太太。 她应该从未享受过这待遇吧?因为先生根本不在乎身上的陌生香水味会不会让她反感,这么一想还真可怜。 叶倾一进门,陶妍就闭着眼扑过来。小脸红的像颗熟苹果,身上的纱裙薄又透,朦胧的展示着身段。 环住她腰,叶倾老神在在啄了下。 陶妍却不大满意,小嘴撅着,水蛇似的缠着对方不放。“叶哥哥。”见他低头看她,目光深邃,俊美的让人脚软头晕,陶妍满心都是委屈和骄傲两种诡异情绪。“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怎么这么说。” 这些年过去了,虽然陶妍再没给他当初那种震撼式的心动。但他自问除了瞒她结婚这件事以外,是个合格恋人。 “你都好久没要我了,我害怕嘛。”瑞士养病期间,虽然叶倾对她依旧百般疼爱,却再未和她上床。那时还能说他是因为怕她身体没好透,不方便。现在她都没事了,住一起也有日子了,怎么还能忍得住? 这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叶倾可以对任意一个女人随便,偏不会对陶妍随便。因为她对他是意义非凡的一个人,是他选定想共度一生的人。 那天他和医生聊过,陶妍身体基本康复。基本康复就是还没完全康复,叶倾并不想冒这个险。 没想到陶妍这个小气鬼却落下泪。 而眼泪向来是陶妍无往不利的利器,意见相左时她总能达到目的。 “好了,别哭了。”他低笑,又轻声哄着。 要是外人在一定会怀疑人生,这么个呼风唤雨的人怎会对个小女人俯首帖耳? 陶妍是挺爱哭的,稍不顺心就眼泪肆流。又因为正式恋爱的只她一人,叶倾认为女人都该差不多。 直到和谢南星在一起。哪怕他几次借着酒醉对她百般折辱,就差没当着人面肏她,也没见她在他面前掉过泪。看来为了钱,有些人真的什么都做的出来。 所以说不爱一个人,不管怎么做横竖会招来反感。 “不哭了。”叶倾软下声,哄了半天,薄唇一遍又一遍地细吻她的眼耳口鼻,那哭声才渐渐低下去。 “为什么不能哭……说出理由啊,你都不知道我多怕……”她的声音绵软甜美,还带着哭后的泪腔。 叶倾鼻腔里轻‘嗯’一声,磁沉迷人。“怕什么。” “就是怕啊,怕叶哥哥你哪天不要我了,你知道我除了你谁都不行的,你也是这样吧!你说这辈子只会娶我一个人!”陶妍抓着男人的手臂,双眸倒影她清澈的模样。 望着她焦灼的神情,叶倾无端想起多年前。 粉状的雪花飘飘洒洒,飞出个纯白的世界。小小的人背着一米八多的男人走在高山,步履维艰。 那首迎风的歌谣,还有那双温柔如水的眸子。在他半昏半睡之际,是她把他挖出来,揉着胸口叫他不要怕。 ——那时他就深深爱上她。 医院醒来,当得知是陶妍亲自从雪线救了他,他就发誓要用一生的爱来回答。就算陶妍的真实性格和雪山上并不相符,但瑕不掩瑜,他也遵守了自己的诺言,并基本做到了。 “怎么说这个。”抚起她刘海再度轻轻一吻。“放心。我谁都能不要,唯独不会不要你。” “真的吗?”陶妍眼一亮,口气混合着震惊和喜悦,那份高兴劲谁都会被感染。“那我们订婚好吗?我身体都好了,下个礼拜就有好日子,订婚好吗?好不好?” 回来这段时间陶妍一直有桩心病,她很急,急着想把一切定下来。 叶倾没想到她会主动提起婚事,微微一顿。 他的迟疑让她眼圈又红了。“怎么了,难道你不想和我结婚了?可是两年前也有这个计划呀……”陶妍委屈极了,眼泪夺眶而出。 “不是。”叶倾立即否定了。 电光火石间,一双卑微的眸子闪现脑海。谢南星!万一她突然斜里冲出来,说出这两年多的婚姻,陶妍会不会受打击身体受不住? 那女人如何他并不在乎!正所谓赶老鼠怕打破玉瓶,现在叶倾就有这种感觉。这两年婚姻他是完全瞒着陶妍和世人的,也成功做到了。 也罢!他早晚要娶陶妍,又怎能因为那女人伤了她的心。兵来将挡罢了,谢南星又能把他怎样! “我只是想求婚这事应该男人来,不该你一个女孩子开口。” “那你是答应了?”她捂着唇,泪水侵染了脸,一副惊喜的不行的样子。 看着她,叶倾眸中尽是笃定。 被他一揽,陶妍顺势偎入叶倾怀抱。含泪的眼看向窗外夜景,满目富丽堂皇。而这些将通通归与她,不管谢南星做什么,最终和叶倾结婚的还是她!也只能是她! 叶氏现任掌门的订婚空前盛大。 连多年不见外人的叶氏二老都露了面,足见对其看重。这位新娘的家底也在私下流传。名校毕业、相貌甜美、家境富足没毛病,但总的来说还是女方大大高攀了。 相比叶倾的这次订婚。两年前的那场注册实在简洁的不像话,连婚礼都没,知道的更是不超十根手指头。 至于那位曾经的叶太太现在何处,更没人关心。 宴会结束陶妍在贵宾室卸妆,叶倾一踏入,女孩便倦鸟归巢般扑入他怀中,一脸的梦幻天真。“叶哥哥,才一会不见就想你了。” 她是个外向的性子,向来不把情话藏着掖着,叶倾也习惯了,低低‘嗯’了声。“累不累?不舒服要早点告诉我。” “怎么会不舒服呢,这是我们的订婚呀!站多久都好开心的。”陶妍说着傻气的话。叶倾剑眉微动,爱怜地摸了摸她的腰,没肉。因为两年前的车祸陶妍很瘦,力气大点他都怕把人摇散。 不像那女人,纤而不柴弹性十足,就连那都和他很契阔。 叶倾眉宇突起一丝冷凝。 怎么又拿她和陶妍比?说来已经完成订婚仪式。其间也不知怎么回事,总下意识看入口,宴会安保做的很好,从头到尾没出现不该出现的人。 叶倾那价值万金的大脑,难得思考着和谢南星有关的事。 因为订婚来的很快。她也许根本来不及知道,再说她家早破产了,出入这种场合她哪有资格。来都没法来,更别提破坏了。 他在心里替谢南星找了场名正言顺的理由,那股隐隐的不悦才散了。 陪了陶妍一会,叶倾转而步出。 恰逢布置会场的鲜花离场,几个花工边抬花边聊天。 “……空运六十六万朵香水百合布置,真是大手笔。” “叶氏现任当家订婚当然非同小可。这花还这么新鲜,真可惜。” “那你拿回家继续用?”这么好的东西,也许还能再卖钱呢! 花工的话程前没觉出不妥。这些花用也用过,先生也不可能拿去再做它事,总比扔了强。 “嘻嘻,你不要啊?我知道你喜欢香槟玫瑰!俗气的品味。” “怎么是俗?那可是我老公求婚的花!” “瞧把她得意的。” “有本事也让你老公送一个?知道香槟玫瑰花语吗?‘爱你是我最幸福的事’多纯多傻的爱啊。”她做幸福状,几人笑闹着出了门。 叶倾驻足,目送那群花工离开。 某个奇怪的念头在心头盘旋。微一思虑后,他突然开口,眼里迸射出坚毅的光。“找一找那女人。” 程前迷茫了,这神来一句是意指哪个女人? 叶倾补充了叁个字。“谢南星。” “是!”这名字还能从叶倾嘴里出来,程前是真震惊了。不过,大喜的日子找前妻?这么诡异的吗? 叶倾微不可见一点头,率先走出酒店,花工的话却在脑中如一阵软风袭过。 ——所以,香槟玫瑰的花语是‘爱你是我最幸福的事’? 谢南星知道什么是爱吗?明明就是最贪慕虚荣的。 日子过得快,转眼进入五月。 因为塞车,叶倾难得的迟到了。等专属电梯期间,通勤的OL悄悄行注目礼。 有个女员工打了呵欠,相熟的和她小声聊天。“怎么回事?你最近老昏昏欲睡的,黑眼圈还这么重?” “没办法,我关注的asmr主播快叁个月没播了,没她哄睡我睡不好。”说着那人手机点开,页面写着主播休息中。 程前站的近,一下就看到主播那张脸。那不是……他后背突然冷汗津津,抬头一看,叶倾正神色莫测的盯着那张页面? 进了专属电梯,程前还在眼观鼻鼻观心,男人磁沉的声音突然划破静谧。 “打开她直播。” 没头没脑一句话,程前却突然悟了,掏出手机重现刚女员工手机上的那幕。 星星糖asmr主播休息中。 并有她停播的具体时间,两个多月前。 还真停播了?叶倾轻慢地冷哼一声,眉眼写满不悦。“有她消息没有。” “暂时没过滤到有用信息。” “她家呢。” 谢南星哪有家?不早断绝亲子关系了?当然这话程前不好说。“目前还没查。”他没去查是因为他觉得那是在浪费时间。 电梯到了。 叶倾也不打算再继续这个话题,率先走了出去。 盯着他背影,程前眼神逐渐迷茫。明明婚都订了,为什么又要找前妻?是怕陶小姐受到伤害还是? 因为程前的话,虽然工作照做,叶倾心里一直莫名勾着这桩事。 当晚上他凭着记忆找到枫糖家园那单元时,谢母就像炸毛的刺猬。她口不择言,光脚不怕穿鞋的。谢母确实没在怕,她一穷到底还能怎样? 有仇有恨他也该去找那个该死遭瘟的谢南星! 叶倾从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扔飞谢母挥舞的扫帚,登堂入室。由着谢母在他身后尖叫连连却拿他没办法。 房子不大,叶倾一眼而过,还多了个心眼打开衣柜。如果临时躲出去,一定会留下痕迹。但衣柜里除了几件老头老太东西,再无其他。 “谢南星没回家。”叶倾眯起眼。这段时间始终没她的消息,谢南星就像一滴汇入大海的水滴,悄无声息。 也不是非找到她不可。但偏偏是今天,女员工的手机提醒了他。 “这里不是她的家!我也没那样的女儿。”谢母歇斯底里的咆哮着。“管她去死!” 一语成谶。 寻找无果,叶倾开车驶离枫糖家园,也怔于自己的行为。 去谢家做什么?找到如何,找不到又如何?难不成还继续无休止的纠缠? 叶倾也不懂自己为什么会想知道她到底在哪。也许是怕她在自己婚礼时捣乱?所以先下手为强? 可心里有个地方在隐隐的说,也许人家根本没打算捣乱呢?协议都签了,一别两宽不是挺好?这不是你一直就想要的生活? 是啊!一别两宽…… 叶倾修长的手指猛地按下喇叭,发出刺耳鸣笛。 去他妈的一别两宽! 真正原因八成是她做了女主播,又攀上别的男人了吧!所以才迫不及待地结束这段捞不着好处的婚姻。上次说她去找那几个金主不也没否认吗。 叶倾越想越有这个可能,手底下的方向盘猛打了个转。当他发现停下来居然是竹林深处时,自己都冷笑半天。 不过,既然到了那就顺便看看有没有其他蛛丝马迹。 叶倾在心里告诉自己,这只是因为他不满这段婚姻的开始和结束,都是那个女人占主动权而已,并没有其他的原因在。 他拾阶而上,行云流水般按下密码。 说到大门密码,还是两年前领证的日子。当时他默许她设置这密码时,她窃喜的像拥有了全世界。有时他也弄不懂,不管是钱还是其他,她一样也得不到。一个纪念日密码能有什么用? 索性几下改了那密码,推门进去。 别墅依旧漆黑,同上次一样。 开了灯,房子里有淡淡烟尘味。也不是不干净,但就是感觉这是间空屋子。一所干干净净,却连空气都像胶水一样胶着的空屋。 玄关柜那还是那尊玻璃瓶,积了层灰,花已腐朽沦落成泥。 叶倾再次一扇扇开门。空的,摆设也和从前一样。又好像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推开衣柜滑索,里面男人的服装领带袖扣和领夹一应俱全。 他记得那天来到这。 她献宝一样的和他展示,她和他的东西摆在一起。那些黑白男装和女人彩色的裙子夹杂,蠢极了,看的他直皱眉。 现在,五颜六色那些不见了。只留下叁两件男人的衣服,大片的留白。 深眸微眯,叶倾打开另座衣柜,果然只剩他东西。又想到什么,转身走进洗漱间。架上牙刷,毛巾等物,细细看来处处是单件。 谢南星把东西全收拾走了。 什么时候的事?没来由的气闷催动叶倾踏了进去,化妆台曾摆过张离婚协议,现在也积了层清灰。打开化妆台的抽屉,猩红的天鹅绒盒子身在其中。 瞳孔骤缩,男人咔的掰开盒子。 ——对戒! 小的那枚因为贴身使用,已经泛黄。男戒却因为从未佩戴,还在熠熠。 连戒指都还回来了。 这是婚后就没见她离身的东西。看来还真找到下家了!男人手挟盒子,下一秒砸在镜子上,一地碎片。 叶倾胸口微微起伏着,沉默一会打通了程前的电话。“她回来过,收拾走了东西。”当然都是些她自己带来的,不值钱的东西。 程前本来都要睡了,接到这个电话一跃而起,匆匆赶来竹林深处,还顺手带了个技工。 见他上来,叶倾周身带着强烈的气势,锐气逼人。“来看。” 程前几步上前,仔细查探周围的清灰足迹,最后才不确定的小声问。“是不是弄错了?不像有人收拾的样子。” 照这灰尘痕迹,绝不像最近有人来过的样子。 “不会。”叶倾打断了程前,态度已经有些不耐。“是最近收拾的。查监控,看她从哪出入,有没有坐别人的车。” 什么无处可去,都是烟雾。呵,她多的是打赏的男人收留。 看先生怒火中烧还不自知的样,程前顿了顿,深吸一口气道。“就算是她最近收拾的吧。先生,就算是又怎样呢?您找到她以后下一步打算怎么做?” 为了叶倾,谢南星已经作茧自缚,众叛亲离。找到她又如何?但先生听得进去吗?他知不知道自打谢南星走后他有点不对啊? 具程前的不完全观察,这个月叶倾总会无意识的走神。在他醒神后常常第一句话就是问,谢南星有消息了没有。 谢南星啊谢南星,这么执着于找前妻干嘛?找到又能怎么样呢? 楼梯传来声响,是技工匆匆走来,他擦了擦头上汗,搓着手回答。“已经查过了,监控里两个多月没人出入。大门的锁没外力打开痕迹,最近使用时间在两个多月前。” “这不可能!”叶倾立即否定了。心脏却突然漏了一拍,举轻若重。 好像谁在说,那女人也许真不回来了,干干脆脆消失在他人生里。这不是很好吗?好…… 他沉沉深吸一口气,胸口的憋痛却没因此消失。 技工吓了一跳,壮着胆问这个贵气非凡的男人。“那您这丢了贵重东西吗?要是真的少了不如报警试试?” 丢了?分明是多了东西。 叶倾脸色变得特别难看。程前眼看要糟,赶紧推着技工下楼。送走了人,他一眼看到叶倾还在化妆台前、对着那个碎镜子发怔,程前终于管不住自己的嘴。 “先生,您最近好像怪怪的!要不然……抽空去医院检查一下?” 检查?叶倾吐出一口郁结的气,又好像穿了件湿衣服,很不得劲。 叶倾不对劲程前也跟着郁闷。“暂时找不到您也别生气,应该很快会有消息的。” 这话出口叶倾猛地瞪过来!所以程前是在提醒他,他的不对劲是为了谢南星?天字一号的笑话,他会为了那个谢南星不对劲? 程前被盯得赶紧往后退了几步,做了个嘴巴上拉链的姿势。 叶倾一腔无名火无处宣肆,只得一脚踹翻梳妆凳泄愤。圆溜溜的凳子滚了好几圈,横七扭八晃了两下才停。 就像程前无处安放的眼球。 第三章 不管为了什么,觉得不舒服是事实。 又过了两天,叶倾还是抽时间到了医院,趁程前停车率先进了大楼。 VIP电梯对面的玻璃吸烟房,一个白大褂女人在吞云吐雾。她烫着时髦的发型,一手揣兜一边把红色烟蒂送进嘴。 很醒目。 那女人抬头,突然看到电梯这边,又狠吸一口,阴鸷的不行。 程前停好车来找叶倾,正迎上那目光。“先生!那女的在看你,让人毛毛的。”那可不是什么爱慕的眼神,倒像随时会拔刀见血。 叶倾冷冷应了句‘不认识’。 电梯到了,两人踏入之际却听谁大喊了声。“叶倾!” 程前定睛一看,就是刚那个白大褂! “还记得我吗?”她来到二人面前,目光狠毒更甚,里面像有一枚跳动的火焰。 叶倾的眼角微微下垂,口气自矜而冷淡。“没有印象。” 难道真是以前的烂桃花?程前在心里挠墙,正准备随先生步入电梯,对方的一句话却把他们钉在原地。“那你还记得两年前吗?橙湖民政局,我们在那见过面。” 橙湖民政局? 又是个不可碰触的重磅炸弹。当年就是在那,谢南星逼叶倾和她登记注册。 他猛然卷起长睫,目光如炬朝她视来。“我必须记得?”他注册的地方知道的人太少了,为谁而来已经一目了然。 万雪琪被气笑了。她笑的放荡,眼眶微湿的望天,复又看他。 “必须记得?结婚的地方都能忘。你这人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我甚至怀疑你有没有心?”叶倾可以不记得,万雪琪却永远记得。 那天的他满脸不耐,签字一结束就把阿星带走。在领证还不到一小时的时间里,阿星献出自身一半血,差点再没能醒来。 她大声质问躺在床上虚弱的阿星。“到底值不值得?为了个不爱你的人奉献一切?你不是结婚了吗?为什么这里只有我?他在哪?他在陪自己心爱的人!你是不是也该清醒了!” 而那个傻乎乎的女人怎么答的? “可是,我爱他啊。”阿星唇角勾起发自内心的温存的笑。“爱到不想把他让给任何人,只有我自己嫁给他才能放心。雪琪,你以后遇到这样的人就会明白的。” 她明白个鬼!她只知道谢南星在杀死自己,一步一步走向灭亡。而那个男人从头到尾不知情。 叶倾生平最恨的就是被挟制,偏谢南星就是其中一个! 这个人让他瞬间忆起当年的被迫,叶倾冷下声音。“还有事?没有的话失陪了。” 电梯徐徐开启,程前追随叶倾走入其中。 万雪琪没追进去,她就站在那冷冷看着,眼球上的细小血管像随时会崩裂。“原来如此,原来你是个这样的人,心冷似铁一个人,我真替她不值!” 电梯即将关闭的瞬间,一只手像大伞一样撑在按钮上。叶倾踏在边缘,居高临下,眼中尽是看穿一切的讥讽。“进正题了吗?” 他就知道! “按兵不动这么久开始忍不住了?”谢南星果然不会轻易和他结束的!别墅里的收拾东西都是装腔作势了?这份认识让叶倾莫名的四体通泰。 “你是她什么人,先锋?如果是的话请你转告。要回就自己麻溜的滚回来,要走就滚的远一点,别让我看到。我没时间陪她玩你跑我追!”叶倾还没意识到自己有处语病。 他已经大铺大张的订婚了,如果谢南星真的回来,还能回到哪去?他背后哪还有她的位置。难不成他还会让陶妍受委屈不成? 叶倾的话成功让万雪琪愤怒抵达了峰值。“你简直不是人!”她气愤难当,巴掌扬起又被程前及时捉住了。 “放开我!” 示意程前甩开她的手。叶倾转身,不想再多言。 泪未干怒未平,心疼让万雪琪呼吸不畅。 程前也不知道这个女医生到底在不甘什么,她一把抓住即将合上的电梯,表情狰狞而疯狂。“叶倾!我诅咒你,诅咒你这辈子永远得不到真爱!永永远远,孤独终老,了此残生!” 叶倾眉心一跳,心脏莫名跟着瑟缩一下! 程前赶紧上前推开她,愤声指责。“你这女人怎么回事?有病吧,怎么上来就咒人!趁我发火前赶紧走!” 医院人来人往,就算VIP贵宾人少些,还是不少人在打量。 万雪琪被推了出去,她也再控制不住满腔的悲愤,抱头痛哭出声。“该怎么回来?你他妈倒是告诉我怎么才能让她回来?你知不知道她不在了……谢南星那个蠢货死了你知不知道?她不在了啊……你这个什么都不在乎的混蛋……” 眼前似乎晃过什么,万雪琪的白大褂被一只手狂暴捏在手中。 “你再说一遍!”他深眸眯着,似乎在蕴量什么,大有山雨欲来之势。“你刚才说什么?如果有一个字敢欺骗,我会让你尝到什么叫后悔被生下来!” 男人话里结满了冰珠,危险气场全开,熟悉的人都知道这是他情绪濒临极限的症候。 万雪琪无视了他的暴风之怒,惨然一笑。“我骗你什么?骗了你我有什么好处?” 程前赶紧上前,又朝周边警觉的看了看。“先生,这女人疯疯癫癫,话不能全信!小心有记者。”先生身份矜贵,如果有心挑拨逼他失态,从中捞好处也是有可能的。 “我当然不信,我一个字都不会信!如果离个婚就要死,那这世界该死的人未免太多。” 叶倾从来没想过,如果某天听到那女人的死讯他会怎样表情!是该愤怒还是欢喜,他一次都没这样假设过。 那个女人怎么可能会死呢?她舍得死?她爸都那德行了。她在自己身上一点好处没捞着,会舍得就这样去死? 半晌之后他冷冷一笑。“是谢南星让你来传话的吧?她怎么说的?是自杀还是怎样?你告诉她。不管你们的计划是什么,都和我无关!既然已经签字,就别再搞这些小动作,难道她以为玩一哭二闹叁上吊的伎俩,我叶倾就在乎了?”说完这句话他骤停的心复跳起来,更像说服了自己一切只是回归正轨。 她和他本就是不相干的两个人,一直都只是她姓谢的在强求罢了。 “先生,您别再说了。”因为那女的脸色已经难看到没法形容的地步! 万雪琪难以置信,也替谢南星深深感到绝望!和这样的男人生活在一起,是奉献也是自取灭亡。 “你不在乎她,你当然不在乎她,你最好一点点都没在乎过她!”她从牙缝里挤出话来,眼眶通红,咬牙切齿也寸步不让。“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世上再无谢南星,心里有那么点后悔时,你可别哭!” 叶倾会后悔?会为了谢南星哭?程前差点没笑出声来。 这两年谢南星在先生身边过的什么日子,他比谁都清楚。那个可怜的女人,在先生心里恐怕连个鸡都不如吧,鸡还收费呢。 到底算什么呢?这段时间先生的行为虽然比以前怪,起码还是理智的。也许他只是单纯的厌恶这样平淡结束? 叶倾抿着唇,对万雪琪的话看似不屑一顾,要笑不笑的。 气氛趋向冷淡,程前骤然想起那叁个月没直播过的平台,还有这女人完全不合理的疯癫!他脸色凝重,忙把两人分开,这次电梯门真的阖上了。 梯镜中男人的容貌俊逸出尘,脸色却一言难尽。 电梯缓缓上升,程前听到了叶倾的声音,似乎呼吸急了些? “她说谢南星死了。”在说到‘死’字时,男人不自然的停顿一下。“你相信?” 程前的唇张了又张,无数次,却什么也没说。 按说谢南星应该不懂以死相挟的手段。但这两年先生的冷暴力会不会让一个人改变?何况当年拿捏着陶妍要她的血,逼先生结婚的事她也不是没做过。 程前打心眼里不愿意承认,万一谢南星真的如那女人所说…… “也许这次真是她设计的?她不肯放手,偏拿您没办法所以以退为进?”他小心的遣词造句,就怕触到叶倾的逆鳞。 男人深凝如海,望向不停跳跃的电梯灯。 那女人说世上再无谢南星……当听到这句话他是有片刻迟疑的,可瞬间就被推翻了。那女人怎么会舍得死呢? 他记得那天她抱住他。说她爱他,爱他很多很多年。她认识他才几年?虚情假意到让人寒毛冷竖。 男人勾起冷笑。 喜欢作就让她尽情作个够!倒看她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 帝都的季叁少与冬夜举行盛大婚礼,叶倾携着陶妍同行。 宴会上政商名流云集。 整座大厅布置的如梦似幻,正中央有棵百年老树。树下秋千被暖风催动,极轻微的摇晃着,落在地上的红叶被气流卷起来小小几寸,又再次轻轻落下。 在例行寒暄的结束后时间到了,大厅灯全灭。紧接着两排月灯依次亮起,新人甬道的花砖上喷出烟雾,一对新人就此走出。 现场仪式弄得挺感人的,一时女伴们纷纷拭泪。要不是事先知道底细,叶倾都不知道季筠能装的这么感性。 陶妍枕在叶倾胳膊上,眼中浮起梦幻的期待。“叶哥哥,我们以后的婚礼会是什么样?” “你喜欢的。”叶倾抿唇,视线定向那对新人。 谢南星也问过他同样的话。 晃金铃一样的光线,浅绿巴掌大的叶子。细碎的微风里,她轻轻挽住他的手,婉转小心的问着。 ‘你可不可以给我一个婚礼?’ “不可以。”记忆中的他和现在的表情重合了。他毫不留情挥开那只手,还有谢南星变得僵硬的笑。 原来他都记得。 仪式结束后陶妍去补妆。叶倾一人来到开放阳台,寒风拂过,微阖的眸子宛若含着一方深湖。 没一会,又是几人走到阳台另一角吹风抽烟。 也许是夜太静,也许是叶倾站的位置太偏,又或是那几人就没意识到这么冷还有谁会呆在阳台,聊起天来肆无忌惮。 “你注意到没有?今天叶家那位带来的……” “你也看到了,不就是他前段时间订婚的那个小未婚妻。”干巴巴的,除了脸蛋还算可爱,毫无看头。 “咦?他订婚了?那之前那个呢。” “哪个?” “你不知道?叶家那位两年前就结婚了。我有个朋友和他老婆住一个别墅区,有时候会看到他去哦。” “真的假的?看来那个所谓的老婆已经完蛋了嘛!不然哪轮的上那小姑娘。” “你说是不是那小姑娘搞的他们离婚的?还挺狐媚。” 叶倾冷冷一笑。 这些所谓的名流政商,多起嘴来和长舌妇也没什么区别。 “按理说不会吧。那个所谓的老婆我有她动图,比那个小姑娘……”他用手势,做了个凹凸有致的形容。“好多了!哈哈哈……啊!” 斜飞来的长腿一脚踹翻男人接下来的昏话。叶倾的眼犀利冷寂,威慑性十足。 “谁啊?” 被人这么踢了一脚肯定要发怒,然而在看清来人后却被猫叼了舌头。“哎!叶先生,好久不见。”他讪讪地,想着这人什么时候来的?又是什么时候开始听的? 旁边几人看到这幕尴尬的很,被迫上来寒暄。 那人乘机想爬起来,却被那名家手工的皮鞋踩得起不了身。 旁边几人见情形不妙脚底抹油,一时气氛冷到极点。 叶倾无甚表情,只在眉宇间透着隐隐的怒色。“图!” “什么图。”男人还想装傻。 他眸子一眯,脚下使劲。 生理的剧痛逼得男人额头浸出一串冷汗,偏他理亏不能轻易吵吵,赶忙翻开手机相册举到手顶。“嘶……松开松开,图在这。” 叶倾接起,屏上亮起的光反得他容貌一片静谧。 画面中是她专注按摩人头麦的动作,很认真……也很温柔。原来这就是所谓的动图,明明再正常不过,却被说的那么不堪。 叶倾安静看了几秒,操纵着手指划过,相册被清空。 男人张大嘴,却见黑夜中宛如流星一点,刚还在叶倾手里的手机,已经飞向楼下蓄水池。 叶倾收回长腿,转身进了大厅。 留下男人风中凛乱的身影。一时也想不明白,说正热乎的新宠他不生气,说他已经下堂的前妻反倒发飙了? 人心真是难测。 …… 霓虹侬丽,夜色正喧。 程前伴着叶倾一脚踏入酒吧,雷声轰鸣一样的音乐四面涌来。彩灯在舞池摇晃光怪陆离,昏暗光线下,男男女女扭身顶胯,胡乱摇摆四肢挥霍青春。 叶倾一进这个门就引起一阵骚动。 好些人摩拳擦掌,就等他坐定了去搭讪勾引。门童指引下,叶倾走入后面的私密包厢,不少人露出失望的表情。 前几天,叶倾收到萧奇的单身之夜邀请。 小时候萧奇和叶倾住一个大院。不仅是初中同学,大学虽不同系也是一个登山社团。后来出国的出国,留洋的留洋,才渐渐疏远。这些年萧奇一直在国外发展事业,叶倾和他也只流于表面交往。 没想到他会邀请自己参加婚前派对,正好心烦,喝酒也好。 包厢已经来了不少一个大院的儿时旧友,见叶倾进来个个眼睛一亮。开始大家还有些拘束,后来酒喝开了,说话就没了遮拦。 萧奇大着舌头坐到叶倾旁,闹着要和他喝酒。“你今晚能来我真开心,也没想到。来!咱们碰一个。” 叶倾点头作答,就势抿了一口。“百年好合。” “借你吉言。”萧奇点头如啄米,酒杯在掌心搓弄,啤酒泡沫翻涌。“对了,和嫂子相处的咋样?” “谁?”叶倾浓眉微皱起。 他已婚知道的人不超过十个,其中并不包括萧奇。叶倾还没意识到,别人提起嫂子时他还在下意识认为是谢南星。 “嗨!早前听说你订婚了,那时不在国内,也没去讨你一杯喜酒。你们挺好啊?说是特别相爱呢。”他用肩膀亲昵地碰了碰叶倾。 叶倾意会到他提的原来是陶妍,点头作答。 也许真是喝多了。萧奇搓着酒杯,搓着搓着居然哽咽了。“是谁在这抽烟?有点辣眼睛。” 旁边几个兄弟也捧场,跟着扯了几嗓子。“是啊,灭了灭了。” 其实因为叶倾在,包厢里压根没人敢抽烟。 控制了一下情绪,萧奇就势碰碰叶倾的杯子。“抱歉。刚有点失态,那我先干为敬了,你随意。” 叶倾点点头没多问,毕竟不是每桩心事都适合和人分享。 酒过几巡,大部分人喝的差不多了。 他弯腰够向沙发的西装外套,准备告辞。 没等程前开门,萧奇站起来,眼神直勾勾的,一看就知道醉了。“喂!你小子福气不小啊。” 他吞吐着酒气,被酒精染红的眼半睁半阖。“还真嫉妒你。” 这话一出,包厢里静了静。叶倾捡外套的手臂在半空中没有停顿,行云流水般抄入手弯。 有几人瞬间酒就醒了,拉人的拉人,赔笑的赔笑。“对不住对不住,这家伙心情不好才乱说话。等他酒醒了一准给您道歉,千万别往心里去!” 萧奇被扯的一个趔趄,说话大舌头。“扯我衣服干嘛?自家兄弟说句真话不行吗?谢南星……唔唔唔。”有人捂了他的嘴。 撒酒疯叶倾没兴趣观赏,却被那最不该出现在这个场合的叁个字钉住了。 他蓦然转身,狭长双眸眯起。“让他把话说下去。” 僵持下几人只得松了手劲,萧奇松松垮垮往前站了步。程前本能就拦在叶倾前,男人却抬手制止了他的举动。“刚才的话说完!” “看看,一句话不说都有人护着。订婚对象还是心灵伴侣,多他妈幸福……我却结个婚都做不了主。”萧奇笑的颓然又狼狈,但这就是操蛋的生活。“被迫娶个讨厌的女人,你他妈知道是什么滋味吗?” 叶倾当然知道个中滋味,更恨透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 “知不知道我打小有多羡慕你?功课好,长得也好,妥妥别人家的孩子。连我暗恋的美院校花都喜欢你……” 叶倾耐着性子听他东拉西扯,但这和谢南星什么关系? 包厢气窗临街。 不知什么时候外面飘起了洋洋洒洒的雪,像玉龙斗败的鳞甲。萧奇回头望去,神情露出丝迷幻,又像沉浸梦中。“好大,像大叁那年爬仙女峰那场是不是?” 叶倾也看了眼窗外,点头。“我记得。” “你记得?”萧奇支棱着脑袋转过来,复又迟缓的说。“你当然记得。那年社团组织爬仙女峰,谁知遇上暴雪,你一脚踩空跌进孔洞。大家都以为你活不成了,爬得快的同学回去报信。” 他眼珠布着密密麻麻的血丝,认真端详对方——这个长相娇矜贵气的男人,眉目俊朗,长腿窄臀,就没一个地方是不完美的。 还真他妈是上帝宠儿啊! “你这条命啊!”萧奇指了指他,又看向远处不存在的地方。“那么大的雪那么难走的路。她一个女孩上山,也不晓得怎么千辛万苦把你拖出来的。才八九十斤的人,硬把你背下山。她为你来的那么急,急的甚至防护衣都忘了穿,为这个她手受了多重的冻伤?差点截肢!谢南星是美术生啊!不能拿笔就全废了你知不知道?” 程前吃了一惊!在叶倾身边一呆好几年,当年陶妍从雪堆刨出先生的事多少知道些,所以叶倾才对陶妍那么千依百顺。可这人说的版本是怎么回事? “谁?”叶倾眉头紧锁,内心却已掀起轩然大浪。 这段经历他很清楚,且无数次听别人提起。那天他在医院醒来,守身边的是陶妍,护士们也在悄悄议论陶妍救他的事。 故事的主人翁在萧奇这怎么成了谢南星? 但转念一想。这段经历并不隐秘,有心查绝对能知道当中细节。是那女人在搞事吗?电光火石间,脑海出现那女人对他笑的神情。 “你不知道的,甚至你都没多看过她一眼。该恋爱恋爱,该出国出国。我那么喜欢的一个女孩,你却看都没正眼看过一次,你一点都不知道……” 叶倾表情复杂,一字字纠正。“你记差了,救我的不是她。” 萧奇怔了怔,非常不满回忆被打断,他指着鼻子反问。“是我记差了吗?她把你背到医院时一头栽在门口,还是我喊的医生推昏迷的你进手术室!也是我在外面等的!这事过去才几年?医院监控就在那,不信你大可去查啊!” “不可能!”叶倾冷声反驳。“是谢南星找你了对不对?她精心设计这段话让你背书?她是不是就在这里!” 他说萧奇怎么无端邀请他。原来是这么回事!这种以退为进的手段他见多了!看这谎言拙劣的,膝盖想都知道不可能! “什么?”萧奇被他劈头盖脸的一番话说懵了,口若悬河变成目瞪口呆。 叶倾猛地转身,怒火让他无法理性思考。 “谢南星!你是不是在这!”他怒气冲冲的出门,一把打开隔壁包厢的门。 一室男女齐齐回望,吃了一惊。 狭长凤眼眯起,叶倾转而踢开另间包厢的门,又是一室哗然! 程前匆忙追上去,叶倾已连开数门,他不停跟着道歉,一圈走下来已经汗流浃背。 舞池依旧红男绿女,姿势妖娆的舞动。见叶倾盛满了隐怒走来,还有几个没数的立刻贴上来,被叶倾推的差点打个滚。 冷着脸登上最高处,全bar尽收眼底、可哪有什么谢南星? “先生。”程前想说点什么,却不知该说什么来熄灭他的火气。 “车钥匙给我。” “先生,您刚喝了酒。”不能开车。 叶倾不耐的提高音量。“车钥匙给我!”不在这,谢南星会躲在哪?她在暗处等着看他惊慌失措? 他偏不如她的意!他要找到她,狠狠把她按在地上,肏的她跪地求饶!他要她知道,他的最爱永远不是她这种人能假扮的! 程前吓得可怜,抠抠搜搜拿出钥匙,又可怜巴巴的不想给。“您现在不能开车……”下一秒钥匙被夺,他哭丧着个脸还是追上去。“先生,真不能开车啊!” 深夜漫漫,雪花飞转。 叶倾踩的引擎发出疯狂轰鸣。竹林深处衬托在弥天飞雪中,橙色灯光亮彻别墅,梦幻一般的美丽。 她果然藏在家了! 叶倾没注意到自己用的是‘家’这个字眼。一男一女,温暖的才是家,反之只能称为落脚地罢了。 他盯着别墅亮处,目光如炬,几步并为一步。一把拉住门把手,门却从里面开了。他的愤怒和一丝隐藏在最深处的喜色被凝固。 “先生!这么大的雪您怎么来了?” 保洁?缓缓的他找回了声音,极缓慢的开阖薄唇。“怎么是你,太太呢。” “太太?我来就没看到啊。这次真太脏了,早上到现在都没做完……” 叶倾微一点头,还是进了门。 屋子收拾的差不多了,到处擦的光亮如新。 “花呢。”他走过去,又回头指着玄关。“我记得这有个花瓶,里面插香槟玫瑰的。” 保洁仔细想了想。“哦!这个花瓶吗?刚才打扫时怕打破,所以收起来了,花应该是太太自己买的吧。” 叶倾没接保洁拿来的花瓶。也可能是酒劲上来了,愤怒和某种说不清的情绪抽离后,只剩浓浓疲惫和头痛。 他一挥手让保洁走开,自己沿着沙发坐下。 白雪飞舞,透过落地窗想要覆盖一切。 四周,更静。 以前的每一夜,谢南星也像他现在这样枯坐,无休止的发呆吗? 闭上眼。那女人深夜等在沙发的影子、端茶倒水却被他随意掀翻的影子、他懒得搭理时,她抱膝偷看他的影子、还有他发泄在她身上的影子,在脑中一一浮现。 叶倾紧抿薄唇不语。 还真邪门了!是因为喝的太多,萧奇又胡言乱语一通,他才又想起她吧?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头痛更甚。 “谢南星,拿颗醒……”他突然顿住,就此睁开眼。 “刚才是先生叫我吗?”保洁从阁楼走下来,怀里抱着一堆旧纸壳。 叶倾脸色变几变,终究沉下呼吸。“没事。” “那这些垃圾我处理了啊。” 一下一下按着太阳穴,他随意‘嗯’了声。余光却瞥见那堆纸壳里夹杂着什么? “那是什么,拿给我看。” 从保洁手里把那片纸板抽出来,原来是张画。 准确说是幅绘在硬纸皮上的涂鸦,糟透了,认真看却杂乱中又有序。萧奇刚提她是美术生,现在就有画了?这么巧? 保洁‘咦’了一声。这画看似一言难尽,却难得有神韵。简简几笔,半幅男子的背影跃然纸上。有点眼熟,在哪见过?她思考着又偷瞄了瞄叶倾,幡然醒悟。“先生,这是你啊。” “什么。”男人长眉皱起。 “这是您的背影!您本人当然没见过自己的背影。别看画的乱七八糟,其实好像的!不然我怎么能一眼看出来呢?” 保洁啧啧的评价,又翻开了那堆废旧纸壳。“看看还有没有了。”她重新又检查了遍,纸壳中没再多出来一幅画。 “您说这是谁的画?是太太的画吗?”毕竟只有太太一直在这。但是太太会画吗?似乎没见过她拿笔。 像要配合保洁的话一样,简像右下角歪歪扭扭的署了名——星星糖。小学生的字怕都比这强,让人立刻联想到她的主人谢南星。 她的字一直很丑,当年签字时他就讽刺过。 但叶倾却从未深入的想过,谢南星出身小康,又打小学美术,基本功扎实,什么理由她的字会难看成这样? 萧奇的话忽然像一记响钟敲入识海。她是因为背着他几乎冻废手,才再不能正常拿笔! 叶倾抿唇。虽然一直告诉自己,这只是谢南星不甘心被弃,晃乱他心神演的一出戏。可内心某个地方却在反驳,那你为什么连查证都不敢?还有比监控录像更真实的? 真有可能吗?但她为什么要冒着那么大的风险救他?甚至那时他都不认识她。她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就连陶妍救他也是希望和他在一起。 而当年护士们话里话外的提示,救他的分明是陶妍!又和谢南星何干? ‘当当当……’是客厅的大摆钟,自鸣数声。 男人捏着纸壳的手不可见的微微收缩。 真相,到底是什么? 一大早,程前刚来公司,手里还拿着早餐,就被下头的人请到了总裁办公室。 “先生,这么急是为什么事?” 一迭文件扔在桌上。 “这件事你亲自查,做的隐秘点。” 程前捞起一看,眉头拧了个八字结。“您查这个?”进办公室前囫囵吞下的早餐哽在嗓子眼里,痛苦! “照做。”他丢给程前两个字。 “是。” 办公室外,一双女式单鞋见门打开有人出来,立即往隔壁门里闪去。 第四章 程前办事效率一向以高着称,第二天叶倾就接到他来自千里之外的电话。“医院监控昨夜里归了档,所有录像都清空了。”据医院保安解释是因为机器维护升级。 久久的叶倾才听到自己声音,透着沙哑和几分苦涩。 “我要和万雪琪谈谈。” 电话里程前听到叶倾莫名憔悴的语气,轻叹一口气。“好的。” 事有凑巧,万雪琪前几天刚被安排去国外开会,快的话也要一星期才能回国。 没两天到了正月,瑞雪中透着喜气。 叶老亲自发话,日子得定下了。 来吃饭的陶妍低头不语,小脸酡红,等着叶倾表态。后者点了头。“也好。”他这么说。 陶妍双眸含雾,在桌下紧紧攥着裙子。 多年夙愿即将达成,叫她又怎么能不激动?因为确认了婚期,陶妍陀螺一样忙起来。定戒指、婚纱、酒席通通一手承办。幸福来得不易,怎能假他人之手? 唯一不满的是,叶倾工作过于繁重,甚至搬去了公司。撒娇几次无果后她又劝自己,毕竟叶倾是叶氏现任当家,怎么能天天有时间陪女人? 这天,叶倾好不容易抽出空陪她选嫁纱。陶妍起了早提前到婚纱店,高定店因为知道要服务叶倾夫妇,也早早清了场。 清雪中一辆汽车低调行驶而来。 漫天洒落的飞白,仿佛一副隽永的画。 车子停下。程后开门,程前撑伞,叶倾从中走下。修长身材包裹深色大衣中,比雕像还完美的面孔漠然俊逸,看的女人们齐齐红了脸。 陶妍略带得色,扑进他怀中一连迭的撒娇。“怎么来的这么迟啊?人家等了半个小时呢。”她享受着羡慕的目光,十分满意。这么个完美的男人即将是她丈夫!并且他爱着她,宠着她! “被点事耽搁了,我们进去。” 见正主到了,店员服侍陶妍穿上之前挑的几套主纱。 落地窗外雪花弥漫,飞舞人间,照白了男人俊逸深幽的眉眼。 女人款款而来,瞳中尽是骄傲和得意。她从身后环住他腰,笑着喊了声。“叶哥哥,看什么呢?” 见人家夫妻要亲密,店员们个个醒目的退出去带上门。 窗外的雪色被风狂卷,如诉如泣。 叶倾轻‘嗯’一声,沙哑鼻音衬得他声线越加磁沉。 “不敢相信,真的就要嫁给你了吗?叶哥哥。”她声音里透着欣喜,说到动情处埋在他肩膀。“我一直这么盼着,盼啊盼,终于要被我盼到了。你和我一样高兴吗?” 她对叶倾是一见钟情,知道他家世后更痴迷了。她处心积虑的制造机会一直无果,直到后来发生了那件事……那双目空一切的眸终于看向她、倒印着她的身影。陶妍发誓不管如何,自己都一定要嫁给他! 而她也确实做到了!哪怕是踏着别人的脚印和血也在所不惜。 “放心。当年你为我做的事,我一辈子不会忘。”他目光深邃,落在谁身上都会让人下意识的腿软。 “怎么还这么说?我们都要结婚了,别再把那些放心上了好吗。” 陶妍笑容甜美,其实最喜欢别人提她怎样救出叶倾了! 她要一遍遍的借着别人嘴提醒他。没有她,他可能早已不复存在。她是他命定的爱人,他是她的,谁都不能抢走! “你能再说一遍那时给我听吗?”背对陶妍的男人,眸里却早已失去温度。 “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老是提它们好没意思啊……”她做小女人娇态别过脸,男人缓缓回头。 陶妍换了婚纱,雅正的茉莉枝枝在她胸前绽放,衬得两团瘦弱的软肉也丰满些。她等着男人赞许的目光,但那凉悠悠的眼神却让她遍体生寒,她怯怯喊了声‘叶哥哥!’ “我想再听你说一次。” 她抿抿嘴,把疑惑隐藏。叶倾的目光让她无从抗拒,她也乐意把曾经的那些事拼凑,再次复述。 陶妍的故事比萧奇的说法细致的多。可就是太细致了!细致到一字一句都和当年护士说起的一样,一字不差,就像生记硬背下来过似的。 “那你背我到医院,没在门口看到其他人?”他目光深幽,表面噙笑。 “没看到啊,直接把你背进医院。”她毫不犹豫的,底气十足。“怎么了?” “是吗。”叶倾的手指在微不可见的轻颤。“妍妍,我想听你唱首歌。” “在这里?”陶妍微一惊讶。但转念一想,现在两人是在独处,情侣间唱歌说话也很正常。“什么歌?” “当年你背我时哼的那首月花花。”月花花是首童谣,江南长大的孩子几乎人人会唱,就算不知道歌词也能哼两句。陶妍虽不是江南人,但这首歌谣的传唱度之广,她也会哼两句。 “好!”陶妍笑着,歌声婉转而甜美,果然天生一把好嗓子! 只可惜。 ——当年他听到的根本不是什么月花花,而是首无名小调,甚至那人还可笑的走了音。 那次的事不是无从证明,只是他眼瞎心盲,选择被陶妍和自己的自信联手蒙骗! 他紧咬牙关,眼神渐厉。 前些时间,他把当年和萧奇一样在医院门口亲眼目睹的人一一找出。就算记忆久远,也有好几个认出背他的并非照片上的陶妍。 还有那几个躲在茶水间叽喳聊天被他听见的护士。 他调查到她们早就离开医院,之后也确认了,那些人在离职前都曾拿到笔巨款。并且那间医院的院长太太,正是陶妍的姨妈。 一桩桩事实的揭开,让叶倾五内俱焚。那些谎言简单而直白,他却一次没怀疑过。 当局者迷。 其实他给过陶妍机会的。那天他故意说让程前去查,当夜医院监控就归档了。 做贼心虚。 曾经以为真实的,其实一直凌建在谎言上。以为爱慕虚荣的,却是…… ——偏见有时比无知离真理更远。 事到如今,才发现他爱错了人、恨错了人!男人眼眸越发深沉,回忆一幕幕在脑海穿越。她的笑,她的卑微,她的温柔,她踉跄独自走在山上,前途未卜的一路寻找着他。 ‘你连几句话时间都不能给我吗?’她小心翼翼的如此问着,卑微到极点。 而他是怎么答的? 浑身力气抽离,他往后倒退一步才勉强站住,喉咙干涩。 谢南星……你要让我怎么办? 叶倾脸色的转变让陶妍内心疯狂不安。她自认没错,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当叶倾有所怀疑时,她也先一步下手为强了,按理说不会发现! 她想抓住他的手,想把它贴在胸口,想告诉他她此刻的甜蜜心情。她知道他喜欢她天真可人又善良的模样,男人却转身就走。 怎么回事?这是从未有过的事啊? “叶哥哥,你怎么了!”杏仁一样的美丽眼睛沁出泪,就像每次她和他意见相左时一样。 “难道叶哥哥你反悔了吗?”他的漠然让她不敢信,怎么这样?每次她哭他都会心软啊。 叶倾冷冷一笑,曾经他最见不得的却是鳄鱼的眼泪!真讽刺。 “先生。”程前在敲门。 门开了,程前看到一身黑西装的叶倾。还有一身白纱的陶妍,看起来明明是一对,相隔的又何止十万八千里。 “万雪琪行踪确立了,她在机场。” 他不发一言,绷紧脸走出婚纱店。 “叶哥哥!”陶妍撩起裙摆,立刻想追出去问个清楚,却被程前伸手一栏。 “你挡我?看看我是谁?我要和叶哥哥说话!”看是助理程前,她呵斥道。陶妍的温柔向来只对叶倾一个人展露。 程前维持阻拦的动作,缓慢一摇头,眼里有类似鄙视的情绪。“先生不会见你了。”并且永远都不会。 随着事实的揭开,程前很烦这个女人。如果可以的话他不想多和她说一句话,偷走别人的丈夫别人的宠爱,还以恩人自居很得意吗?午夜梦回时不觉得心难安吗。 不,这女人怎么会心不安,她那么厚脸皮! “怎么可能?”陶妍焦急的拍打程前手臂,他纹丝不动,转而大声呼喊保镖的名字。“程后!程后快来帮我!” 过了良久,程后才缓缓踱了来。 “怎么才来!帮我……” 不等陶妍说完,程后摇摇头。“我帮不了您,先生知道当年事情的全部了。”所以您的眼泪不好使了。 陶妍如遭雷击。她楞了一会,额上流下一滴汗。“你说什么?我一句都听不懂。” ——最害怕的事还是发生了。 当年,当她看着谢南星背着叶倾倒在医院前时,陶妍立即做了个决定! 她让姨妈把谢南星连夜送去市级医院,自己在昏睡的叶倾身边忙碌。当谢南星能出院找叶倾时,她也和叶倾一起出院,完美错过! 这些年她像一个赌徒,又像个钢丝表演者,既惊恐又享受着那甜美的果实。 她时时守着叶倾,不让谢南星有接近的机会。直到两年前,她突然在叶倾公司前台看到谢南星!巨大的惊恐让她连生几计,赶走谢南星不成却因为太害怕而出了车祸! 谎言说多了,她自己都相信了。当年医院门口那些都是过客,怎么可能一个个找回来问?连监控都被她删了。 她甚至不明白到底哪露出马脚?然而陶妍却忘了一句老话,假的真不了。 “程后。”程前示意他别多话。 程后充耳不闻。毕竟跟了陶妍两年,人非草木,岂能没有一丁点情谊在,他要把实情说清,让陶妍被甩的明明白白。“您删除监控,串通护士说的谎、先生已经全知情了。” “你在说什么。”陶妍不自觉的往后踉跄几步。 “曾目睹过的那些人,已经在您和谢小姐的照片间做了选择。” 换言之,谁在说谎一目了然。 “怎么可能!那么久他们怎么可能记得谢南星长什么样?他们说谎,他们陷害我,他们嫉妒我,见不得我嫁给叶哥哥!我要见叶哥哥。”下意识的反驳,却被冲口而出的话侧面映证了。 两兄弟对看了一眼,又同时转开视线。 陶妍频频摇头,几乎是撕碎蕾丝小包的力道才找到手机。嘟嘟忙音,传来了机械女声,电话自手中滑落。没有的事,她的电话叶倾怎么会不听呢?她是他救命恩人啊。 “打电话!帮我给叶哥哥打电话!快,快点啊!”最后叁个字她几乎是用尖叫的,程后抿唇,却没动作。 程前一皱眉,推了程后出去。“陶小姐!相信我们已经和您说的很清楚了,先生以后不会再见您。”说着他撤了阻挡,陶妍立即奔到街上,左右环顾却没看到叶倾的踪迹。 象征纯洁的纱裙被白茫的世界掩盖的毫无生气。 ‘咯咯’乱声,是陶妍止不住的颤。 不信这天会这样突然降临!叶倾突如其来的冷漠,开始不信她,程前查监控…… 大势已去。这四个字电光火石般钻入她脑中。 不不!她是叶氏未来的总裁太太,谁都不能夺走!状态若癫,她无目的的往前跑了几步。 “不!叶哥哥!不是你想的那样!不是我安排的,是姨妈,是她硬要我那么做。如果说有什么错,那也只是我太爱你了啊。” 陶妍嚎啕大哭,一点停顿都没的就把帮她的姨妈卖了。却忘了这些事从头到尾对她姨妈又能有什么好处? 看着一向可爱的陶妍声嘶力竭逻辑混乱。程后叹气,和程前前后脚离开。 风雪弥漫中,只留她身着婚纱,疯狂大哭的模样。 ** 车身飞驰,气氛压抑。 有生以来叶倾从未用过这样死亡的速度开过车。一阵刺耳急刹,车身停滞,轮胎冒烟,惊得门口来去的路人鸟兽散状。 他弃车而下,冲入机场出口。电梯没来,他一下下神经质的猛按按钮,等不到两秒,改从旁边楼梯一奔而上。 到达大厅人来人往,接机的人被弹开,万雪琪抬起了头。 “谢南星在哪。”眼前的男人薄唇轻启,眼下有乌青。 “怎么是你。”万雪琪缓缓摘下耳机,细眉紧拢。“不是告诉过你。” “我问你谢南星在哪!”忍着胸口的痛,叶倾听见自己从牙缝里再次挤出这句话。 “谢南星?”万雪琪松松垮垮抓着拉杆箱的扶手,用一种无所谓的态度。“死了。” 直到现在‘死’这个字还是能让叶倾心痛如绞,他深呼一口气。“看在你是她的朋友,别再玩这种把戏,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谢南星怎么会死?一想到‘死’那个字和谢南星关联起来,胸口便炸了一样的疼。 “怎么?不爱听了?”万雪琪讽刺一笑,翻了白眼给他。“死就是死,能有什么把戏?”说完这句她拖起行李箱朝前走去。 男人猛然抬眼,眼神冰冷无比,对上万雪琪的背影。“谢南星不会死。” 她不是那种脆弱的女人!她被脱离亲子关系,冷言冷语也受了那么久,她活的好好的!她甚至没来得及知道他…… 万雪琪‘呵’的一声钉在原地,缓缓回头,嘴角的笑阴冷至极。“为什么谢南星就不会死?你怎么就这么笃定?她也是骨头血肉做的,不吃不喝会死,被车撞会死,被水淹会死。你倒是告诉我,凭什么她就不会死?” 最后一句她说得掷地有声,敲得叶倾身形不自主的摇了摇。 “不可能!她怎么会……”他坚定固执的反问,跳过那个让他不舒服的字。 她还没等到他,没等到他回心转意,就连叁年之期都没到,她怎么舍得? 也许是叶倾笃定的样子太可笑?万雪琪突然笑了。前仰后合的,笑中带泪,直有几分钟才停下来,眼睛刺痛火辣。“喂!你该不是发现自己爱上谢南星了吧?” 爱上谢南星? 万雪琪的话让叶倾如遭电击。他光楞楞站在那,像一块雕塑不动若钟。他爱她?会吗?他才刚知道她是当年那个他眷恋的女人。 然而内心却有一小块隐秘的地方呐呐反问着。真没有吗?如果没爱上她。为什么那天知道她开直播,对着别人搔首弄姿,他会气愤难当的从隔壁省开了几小时的快车来质问? 只为满足那可笑的独占欲? 两年的相处,一点一滴汇集,比之雪山的惊鸿一会还要来的更真实。 他真爱上谢南星了?抛却当年的事不谈,他单纯爱上这两年相处的谢南星了? 叶倾不愿正视这个让人濒临崩溃的问题。 “她到底在哪。”他一字一句没有面孔上的疲倦,却说得那么缓,那么重,那么意味深沉。 “还有必要吗?我记得你们离婚了。” 她似被窗外的白雪皑皑所吸引,不着痕迹叹了一口气。“她曾那么爱你,你却做过什么?也罢了,一切都过去了,尘归尘土归土。记得我曾告诉你吧?你最好不要在乎她,最好一点点都不要在乎她。” “她曾爱我。”他却猛地怔住。后面的话一句没听清,努力消化她的话,复述着,心不止一次的剧烈颤抖。 “是什么秘密吗?眼睛瞎了都知道的事。”万雪琪拍了拍外套上并不存在的灰。“这些年你对她和她对你,到底是什么样你比我清楚。钱和人她都没有,狗晒太阳都图舒服,她图你什么?” 她抬头看了眼天花板,眼眶发刺。已经不打算和姓叶的再多话,但阿星太委屈了……除了她,还有谁能替阿星骂骂这个无情的人?虽然,早就不需要了。 他怔怔看着她,想说什么,却连口都张不开。 她爱他从不是秘密。是他自己!自负的偏见让他选择视而不见。他都让南星经历了什么?老天爷。 把叶倾的憔悴看在眼里,万雪琪说不出的乏味。其实她也知道没用了,不管姓叶的如何也不管用了。 “面对现实吧。她已经死了,你们彼此放过吧。”她放了你,你也放了她…… 阿星死在个初雪的日子,死在个她心爱男人的手中。 还记得她兴高采烈的告诉自己,她考上了美院!就是叶倾就读的大学隔壁那间美院!她真傻,明明可以去国外上更好的学校。 万雪琪也还记得。那年她冻坏了手,再不能随心所欲的画画,被迫中途转系。毕业没深造也不去继承她父亲的公司,反而跑到叶氏做个小实习生,就是为了能离叶倾近一点。 现在想想她真是蠢,一个被眼前情爱遮眼的傻瓜。 那一天她兴高采烈的打电话告诉自己,她要嫁给叶倾了!自己还替她高兴,以为她终于修成正果。哪知道,她亲手把自己送进万丈深渊! “不准再咒她。”话出口的时候,牙齿都在咯咯响。 放过?他怎么能放过她!他明明… 男人紧揪着她的外套,风度全无!程前赶到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能让叶倾失态成这样,他心底瞬间涌现恐惧,连忙上前分开二人。 万雪琪得了自由,一口气沉沉呼出来。 她背过脸,不肯眼泪当着他们面流下。 叶倾何德何能?让阿星这样放不下……她为阿星不值,也替阿星绝望。 事态发展成这样,早已无话可说。 程前伴着叶倾步出机场。 跨进车子,踩着油门刹车,叶倾握着方向盘的手都在不自然的颤抖,引擎发出档速不匹配的巨大轰鸣。 “先生,万雪琪那边。”看来是撬不出什么更有利的消息了。 “看好她,暂不做打草惊蛇。”他就不信,万雪琪会一次都不联系南星。 他从心眼里就不愿意承认那句话! “是,您现在去哪?”程前问道。 男人绷紧下巴,不做回答也不再逗留。离合一松,车子风一样的飚出去。 ** 距离谢南星失踪已经过去四个月。 程前没查到任何有用的信息,倒是枫糖家园那边突然传来个消息。谢父病危!当他把这个消息转告叶倾时,男人终于露出丝微笑,但很快又被冷凝替代了。 很好!这是个绝佳的让谢南星出现的机会。 万雪琪漫不经心的话却在脑海突现。‘面对现实吧,她已经死了。’ 叶倾站在窗前,望着大楼外的都市风光,一瞬间的失神……谢南星死了? 不,不会的。 她只是躲起来,逼他正视她吧?还没到叁年时间,他们尚未结束!有什么理由去死? 叶倾还没意识到在他内心最深处有一个隐秘的角落,正酝酿着一股名为恐惧的风暴。 对于这段时间叶倾的转变,程前是看得最清楚的人。这么执着于找到谢南星,真的是为了问她一句当年发生什么事吗?先生这是在自我麻痹和欺骗啊。 “安排谢父住院,并把此事宣扬出去。” “是。” 见程前还站在那不动,叶倾抬起深重的浓睫。“还有事?” 程前欲言又止,最终话锋一变。“……谢老先生那边是买个果篮过去慰问一下,还是?” 叶倾瞄了他一眼。“我会抽空过去。” “好。” 叶倾说要做的事,那么会马上去做。他本是要去医院看谢父的,中途方向盘却生生打了转,改道去了竹林深处。 竹林深处,明明以前最反感来的地方,现在却成了唯一还留有谢南星念想的地方,也成了他现在最喜欢来的地方。 只有在这他的心灵才能得到片刻的慰藉,多讽刺。 密码还是那个密码,他早就改了回来。 房子里因为上次收拾过,还算干净,却也更冷清了,没人居住的空屋子味道。谢南星曾生活过的痕迹,也逐渐消失的一干二净。 凉薄月色从窗外洒进来。 入夏了,原来月光无论春秋冬夏,该冷时它照样冷得彷徨。 叶倾到医院时,谢父已经服了药休息。病房很安静,只机器的偶尔一声响。 当年为了撒那口气,他以超出市场价值百分之五十的份额强行收购谢父公司。对于谢父的中风他难辞其咎,现在由他安排谢父住院很合理。 谢父呼吸微弱,低低梦呓着。 他附耳,后者含糊不清的是在喊‘我的小南星……’。 生女肖父。仔细看谢父,两人眉眼还是相似的。叶倾帮他掖了掖被角,余光撇见枕下有本厚本,可能常被摩挲,已经卷边了。 看来像本画册,谁的画册被谢父一刻不离的放在枕下?连住院都要带着? 还有谁呢。 叶倾控制不住自己的手,抽出一看。土土的很有年代感的一本画册,浅粉的面,柔软的纸张细腻光洁。 他垂下眼,食指黏在首页,黑眸划过了丝不甚明显的痛楚情绪。 仿佛鲛人的魅惑,又像天女的梵唱,似有声音在他耳边轻轻的问。‘你准备好了?’ 深吸一口气,语音和脑中的声音化为一体,他说。‘我准备好了。’ 轻轻一揭,炙热的光芒仿佛穿透纸张扑面而来。 浓绿叶子的波浪沿着墙壁倒卷下来,垂帘一样点缀着赛场,盛夏时分的球场热浪袭人,空气像水波一样微微震动,精细到阳光下少年挥洒的汗珠都纤毫毕现。 那是高中时代的最后一场比赛。 他神色晦涩未明。要怎样认真的观察,才有这样的形神兼备。叶倾停顿了好久,才缓缓揭开下一页。 这次是张意气风发的素描。少年身后的屏幕,密密麻麻纵横着山川星河,说到兴起时,做出的高举手势都被一笔笔还原。 还记得这是大学的某次演讲。那次的演讲事先没做宣传,现场人不算多,想不到连这谢南星也看了。 他再次翻动纸张。 大块遍植细叶芒草的山地,洒金般的日光浮在叶尖,年轻男人一身骑装从高坡一跃而下,临风飘举,劲飞似箭。 是大学社团组织的一次山地车比赛。 再下一张。倾泻而入的雪光像被月色浇灌,苍凉天地间一片白芒,一点点明晰起来的是男子身着登山戎装踏雪而来的身影。 那蓬勃有力的速度带动画面,有种他即将步出的错觉! 一页页翻动。 直到最后一张,男子从车驾中走出,收敛了一身的锐气,气场已十分自矜。 这一册几乎刻尽了他少年时代至今的全部历程。其间的每一步,在他目光不曾看到的地方,有个人傻傻的以她的方式叙说着爱意。 他的手指落在攀岩素描下方的署名上。 在这之前她的手还好好的,所以这些画灵气逼人,字体娟好。 接着画风就全变了。糟的不能再糟的笔触,一笔笔的艰难,其间饱含的痛苦,他透着画布都能感受。 轻抚画册,叶倾恍然忆起了曾经。 那年她还是刚入职的小员工,因为容貌姣好被调到前台。偶尔程前忙起来时,她会替他送茶进来,口味却比跟了他好几年的程前还要懂他。 “好,看吗?” 叶倾抬头。是床上的谢父睁了眼,目光和自己一样落在画本上,出奇温和。 一缕阳光破云而来。 谢父的神色很安详,他发音慢却不着急。“能把,画册,还给我吗?这是我家,小南星,最喜欢的。” 他颤巍巍的伸手,像没认出叶倾是画中人,又像刻意的忽视了他。 虽然没见过几次面,但这是南星的爸爸,他妻子的父亲。叶倾也不知道到底想什么,手中脱力,画册被谢父抽了回去。 “这是,小南星,的东西。不相干,的人,不能碰。”他轻抚着画上的少年,却不肯看真实的叶倾一眼。 最喜欢的,是不相干的人。 叶倾抿了抿唇,替自顾自赏画的谢父调好药剂,转身出了病房。 身后‘啪’的一声,病房里似乎什么摔碎了。 耳边又传来一把柔弱的女子嗓音,透着浓浓惊喜。“叶哥哥,终于等到你了!”她自休息凳站起,想接近却被他冷淡的眼神钉住。 这世上有种人,即使他不散发情绪也气势逼人,娇矜如他就是如此。 那天后陶妍很久没见叶倾了。 几乎一夜间,他的绿色通道对她全面关闭。不管是家里还是公司,她都被下了通牒不准接近五十米内。要不是谢父住院的消息被有意放出来,她也不知道该到哪才能见他。 “叶哥哥,聊聊好吗?”她淌着泪,一双大眼死死望着他。 他表情冷漠,陶妍话音落下许久也不见他发表意见,只一双眼冷冷盯着远处,一动不动。 “叶哥哥,我想告诉你,我只是太爱你才做了那些错事。”陶妍泪糊了一脸,她是懂叶倾的,如果真的一点机会都不给,他会拔脚就走。 叶倾看了她一眼,暗邃的目光定在她一人身上,在她脸上在她眼中。 这样的眼神甚至给了陶妍一种错觉,也许他会原谅她?毕竟他们有那么多美好的时光,就算她骗了他,但这些年付出的感情总不是假的吧! “你相信我,那些只是我的一时糊涂。叶哥哥,我们把那些不愉快都忘了吧?”她小心翼翼的试探他,眼泪肆意的流。“重新开始好不好。” 男人的目光却缓缓收了回去,连着他曾经的那些宠爱一起。 一股寒意从她背后森森爬了上来,他的沉默让她的思想无所遁形。男人不做任何解答的态度本身就是一种解答。 玻璃窗透过阳光,他的轮廓被光线镀上了一层妖艳的光,黑发闪着瑰丽的色泽,像从天而降的神祇。 第五章 她怎能让这样一个男人从指缝溜走! “不!”陶妍的手自身后禁锢着他。“别这样对我!我受不了,我受不了你这样的冷漠……”她的泪糊了高档西装一身,娇柔的啜泣只让叶倾神色越发冷淡。 他缓缓转身。 陶妍禁不住一喜,还要说什么。居高临下的他终于开口。“你受不了了。” 他俊美的容貌让陶妍的脸一瞬间烧起来,她立即点头。“是!不要这样对我好不好?”她不想放弃,更不想就这样被抛弃。 倘若程前在这,一定会跳出来骂不要脸。你不想被抛弃,别人就得惯着你?该你的? “这就受不了了。”他僵直的站在那,脸上已说不清是什么表情。十片指甲深深的陷入掌心,心抑不住的痛。 这些年他名为丈夫,却从未做过她一天丈夫。那谢南星是怎么忍受的?她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有。因为她知道他不相信她的感情。 多么滑稽可笑。 “是!因为我爱你!我爱你啊……我不想你和别的女人走到一起,不敢想象你的新娘不是我!不要分手好不好!我们甚至试了婚纱了不是吗?我知道你心里一定还有我。” 叶倾不说好也没说不好。 感情的事却不能有一丝勉强。从知道被骗,陶妍精心营造出来的假象就破灭了。建立在虚假上的感情又怎能称之为感情? “叶哥哥!”等的时间越长心越凉。 男人略一行动,离开了她的束缚。“好聚好散陶妍。”磁沉的声音夹着寒气,他不再多言,转身走向电梯。 “你那天那么急着找的人是不是谢南星?” 他猛然回首,后者脸上晕染开略显异样的笑。他的气势豁然攀升,森冷开口。“你知道了什么。” “我知道什么?那得看你做了什么啊!”既然已经失去希望,陶妍没什么可顾忌的了。 “你在找谢南星吧?想知道吗,那天我在医院得到个消息。”她得意的等着叶倾来求她的答案。 问吧!快问吧!只要你一问出来就让你的心碎成八片!陶妍痛恨且恶毒的这么想着。 狭长的眼死死盯着她,叶倾从未像此刻这样恨过她轻轻掀动的唇。 陶妍声音很温柔,连娇嫩的唇瓣都是勾起的。“不问吗?那我好心一点,主动告诉你好了。那一天,我看到医院开具的死亡证明一栏上写了叁个字。是哪叁个字呢?谢南星。”她吐气幽兰,一字一顿说着。 还有那张遗照,她永远记得谢南星的模样,所以绝不会看错。 “就算是谎言我也拥有你的爱这么多年,值得了!她呢,什么都没摊上,活都活不过我……真可怜,哈!” “住口!”叶倾呵斥道。脸色苍白,眼球布满密密麻麻的血丝。“谢南星没死!” 同名同姓!对,这个姓名不罕见,一定是同名同姓。 “不相信?”陶妍举起手机,笑着晃了晃。“敢看吗?那天我偷拍了她的死亡证明。” 此言一出周围空气顿时降到冰点,男人一双狭长凤眸,含冰噙霜。“你是个骗子。”所以她的话不具参考价值! “连看都不敢。”她冷冷笑着,心底涌现出滔滔不绝的快意。“好,那我就睁大眼等着。” 倒要看看,他还能自欺欺人多久。 谢父的手术定在一星期后。 然而直至手术灯亮起,由始至终谢南星没出现。她不是个亲缘淡薄的人,从她直播收入全寄给谢母就能看出一二。 谢南星依旧下落不明。他从日落等到日升,再等到日落,这样没有任何眉目本身就是件不可思议的事。 这段时间他已经动用身边所有关系,毫不在乎金钱铺张,遍地撒网的方式,蚂蚁都能找到了。 偏偏找个谢南星毫无消息。 大约这世上什么都经不起等,时间一点点过去,又一次面临太阳下山。距离谢父做完手术有几天了,眼看要出院,叶倾的心也跟着下沉。 他拼命的工作,只有忙碌才让他的心灵暂时得到解脱。然而不管做什么,到最后都会莫名想到她。然后一直挂念,心房抑制不住的痛,直至天亮,周而复始。 叶倾有时也会想,才这么点时间他就无法忍受了。她等了那么久,怎么坚持的? “等等。”叶倾自病房走出,谢母打身后叫住他。因为他的安排,谢父一概用度都是最好的。她虽还是个难看的嘴脸,态度缓和不少。 “为什么谢南星不来医院。”手术有段日子了,她却从未露过面。难道是叶倾不让? 谢父虽然缠绵病塌,心心念念都是这个女儿。谢母烦谢南星,但也舍不得丈夫。 猝不及防的话,刺得叶倾心脏紧缩。至此,谢母还不知道女儿已失踪的事。他眼底掠过一丝痛楚,只淡声说。‘她暂时没空。’ 谢母眉头一拧,和叶倾点点头关上病房的门。 有数落打门后传来。“我就说白生了她!这么大的手术都不来看,平时装的真的一样!你也别顾念了。” 男人紧了紧拳头,哀色更盛。 程前也明白,现在在先生面前提及谢南星无疑伤口撒盐。先生不好他也好不了,先生没日没夜的工作,麻痹自己也麻痹别人。 “她今天还是连电话都没打么。”叶倾声音嘶哑。口吻平淡的不能再平淡,更没过多的情绪,却让程前心一酸。“是的。”除了看住医院,他们还监听了谢母等人的电话,答案相同。 窗外的雨淅淅沥沥,下了又停停了又下。 他驻足不前,深幽似墨的眼看似定在窗外,等时间将绿光染成了金黄。 “程前,我不打算再等了。”低沉的声音缓缓响起,仿佛平地飞降一道惊雷。 这是先生主动提及不再等下去,程前吃了一惊刚要开口,叶倾却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我准备去找她。”他不能再这样无动于衷的只做等待一件事。也许谢南星就在哪个角落,等着他带她回家。 “您找她?”程前声音都高了八度,透着浓浓的不敢置信。“不是,您准备上哪找?这么大的集团丢下来怎么办?”还有哪里是他们没找的,现在你自己去就找到了? “公司交给你,程前。”他的声音很淡,话里话外的平静像在复述件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事。 “这怎么可以?”程前倒吸了口气,连连摆手摇头。“我没那个能力!何况咱们的人不是还找着吗?一定能找到的。”真的还能找到吗?程前说这话时自己都不确定了。 能去的地方差不多都去了,目前只差……他嘴角抽搐了一下,赶紧把那个胆寒的念头压下去。 男人薄唇微勾,只是看不出笑意,目光下落手机桌面。“去每个她会去的地方。” 说来可笑。 结婚两年,他连她一张照片都没有,更别提合照。这张动图还是那天参加季筠婚礼,删除相册前,鬼使神差般给自己发的。 如果以前的他知道,现在只能靠看她曾经的照片才能片刻心安,那得多讽刺。 当秋日的红枫舒卷身姿时。 已经变成其他场合的菁菁校园的比赛场地、演讲舞台,走过叶倾独自的身影。其中不乏遇到各种各样被他吸引的人,他不为所动。 脑海最常出现的,依旧是她温柔而讨好的笑,还有那撕裂一样的痛。 叶倾走过每个她曾出现的画面,沉思着她究竟能去哪,最后开车抵达了那片曾经怒雪遍野的高山。 那天秋日烂漫,野花妍妍,触目皆是风情。 他缓缓而上,又恰逢黄昏,太阳就挂在不远处群山的肩处,发散它最后慵懒艳丽的颜色。 飘舞着慢慢下坠的粉尘也因此染上了橙调微光,以致这一瞬的时光流动,缓慢的有些不真实。 叶倾站直了身子,看见一个人正隔着夕阳的韶光于自己对望着。 她就站在那里,微笑。轻盈得如同一个水泡,从迷海的最深处缓缓升起,让人乍逢之下,竟有些眩晕! 叶倾胸口骤紧,动也不动。 迟疑着他伸出手。在即将触到的一刻,那人像水泡一样四分五裂,夕阳下消失于无形,碎成了粉晶。他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手,那里制不住的颤。 “谢南星。”他喃喃的。 山巅之处,男人的手合成圆。“谢!南!星!” “——谢。” “——南。” “——星。” 山谷回荡着嘹亮的回音,千鸟展开了雪白的翅膀飞向更远处。 ‘到底你在哪。’他喃喃的问着自己。 绝望和黑暗再一次席卷叶倾憔悴而苍凉的心。 然而就在这天的二十四小时后,叶倾接到了程前的电话。 “先生。”电话这头程前脸色出奇的差,一句话在嘴里滚动半天。“……我们可能找到谢小姐了。” 男人的喉结上下动着,深吸一口气又重重吐出来。压抑着眼底不知是什么的湿润,一时竟情怯了。 “她在哪。” 程前眼底掠过丝不落忍。他反复张了几次嘴,酝酿足了才小声报出那个地址。 男人楞住了,价值万金的大脑一时消化不了程前这句话。 “……那是哪?” 望着眼前一片灿烂的秋日美景,叶倾有些发呆起来。他神游四方,像个雕塑久久不动,手机从耳边滑了下去。 他的指尖僵硬,有庞大力量往自己的心脏狠狠摁下来,碾碎!在不能呼吸前,眼前模糊了一片。 “先生!先生,您怎么了?需要帮忙?”好心的登山情侣惊扰到叶倾,这个贵气又好看的男人脸色太不对了,叶倾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他捡起手机,来电切切实实,并不是做梦,更不是癔症发作。 “先生……”情侣还待说什么,叶倾却猛然飞奔下山。发动引擎时因为过于颤抖,几次都没点着。 烈烈的风灌进车里,脸上湿冷一片。 “等我。”他哑着声,只有方向盘知道那只握住它的手是怎样打颤。“等我,南星。不要让我……”后悔。 因为他是如此自负一个人,千万不要……让他后悔。 谢南星并没出国。 她甚至连帝都都没出。谁都猜不到,她被万雪琪葬在大家眼皮子底下的红树林陵园。 是的,‘葬’。程前刚知道时,因为过于惊惧,神色一片苍白。 谁都猜不到,一个曾在你生命里鲜活的,互相打过招呼的年轻人。在某个平平淡淡日子里,谁都没有惊动的就此长眠。 死亡来的毫无预兆。哪怕之前已经有人无数次说过那叁个字,她死了。还是没人做好这个准备。 “前几天,几个跟着万雪琪的人找到的。” 程前接到了叶倾,由他开车,一伙人来到确认的地址。一路上叶倾不言不语。程前也慌的不行,好几次都红了眼眶,有一句没一句的解释。“听照顾她的护士说,没筹到钱做手术,扩散的又太快,所以……” 叶倾不曾给过她一分一毫,谢南星没工作,收入都给了谢母,和亲戚也早断了来往。她哪会有钱?她是活活被病拖死的…… 男人一言不发,他低头,深深埋进双手之间。 程前干了这么多年助理,还从未见过先生如此脆弱的模样。车里一时安静到了极点,只有男人压抑到了顶峰的几声哽咽。 车子终于停下来,陵园在半山腰,剩下的就要靠自己走了。 拾阶而上,食腐的乌鸦哇哇乱叫,平添凄凉。谢南星的位置不好,就在最外围,因为万雪琪也没钱买更好的。 叶倾一动不动定在那,视线是不远处的一座坟。 墓碑是新的,照片逆光、面目模糊,轻飘飘一行字写尽了墓主人的生卒年月。看着那个地方,叶倾脚下踩了个空,似乎腿软。 程前赶紧上前扶,却被叶倾拒绝了。 他抬了抬手,程前和保镖等人均退了几步。 短短几步路,他用了许久才走到,一言不发静静看着镶在墓碑上的那张黑白照。 那是少女时代的谢南星。也是他从未见过的自信笑容,甜蜜且温柔。 他突然情怯,甚至不敢抚触墓碑。直至现在还是举重若轻,也不肯相信谢南星真的死了。 ‘死’这个字含义太重,重的让人饮下十斤苦酒都无法面对。 他缓缓蹲下,和照片齐平。 修长的手指抚摸,指腹来回摩挲,眼底涌现名为痛楚的情绪。“你怎么在这。”相片上她的笑容甜蜜温柔。 他的妻子,叶倾的太太!她的温柔和甜蜜怎么出现在这个地方? “她们都说你死了,但我不信。你说说你,别人追男人你也追男人,怎么就把自己追到这来了。”他笑的凄冷,嘴角的苦涩让人心口疼痛不已。 “你好没用,怎么不再等等我。你不等我怎么回心转意?” “你倒是起来等我啊,起来!你起来啊……” 开始还是无情讽刺,到最后他拔住石碑拼命往上拽,名家手制的皮鞋沾满了尘都在所不惜。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这个尊贵娇矜的男人平生第一次忘了什么是优雅。他一次次使着蛮力,虎口都被石碑的尖锐磨出血。 纹丝不动的石碑上,是她依然巧笑的遗照。 “先生您要保重啊!不然谢小姐怎么走的安稳?”程前赶紧扑过来抓住叶倾,还得忍受对方的激烈挣扎。 “安稳?我要她走的安稳做什么!”助理的话让人愈加疯狂。他紧攥石碑,掏心挖肺一样的痛只能借由一声声呼喊来发泄。“……不能走!谢南星,谢南星不能走。” 错了,真的错了。 原来他早就爱上了谢南星!然而除了伤害,他还带给过她什么?他有过那么多个止损的机会,他都干什么了? 直到现在她躺在这里,他才肯面对自己那颗早不自觉被她吸引的心。 两年时光滴水石穿,原来谢南星早已渗入他的生活。 虽然告诉自己她是个品行不端的人。为什么还是去她那里?真厌恶的话当个摆设不也可以?退一万步,用完她的血也是能立即离婚的。为什么还要留下她? 真心想解决的话,轻而易举,何况他从不是善男信女。一次次的表现厌恶,却还是走进了那间屋子。 内心深处是否真那么厌恶?只有天晓得了。 挣脱程前的挟制,石碑没有温度的冰冷透过指尖传回来。这不是谢南星的温度!她是温热的,柔软的,独独不是这样的。 心里明白已经无可挽回,程前索性别过脸不忍再看。 平淡的寂静笼罩公墓,只有乌鸦孤零零的叫声在回荡。 “对不起,居然让你睡在这,我这就带你走。”男人紧扶石碑,几缕碎发贴着苍白的脸。垂头,伏在黑白遗照上落下轻轻一吻。“我们回家。” ‘回家?’还不等程前细想。叶倾示意下,几名保镖上前来。 “挖。” 当男人低沉的声音出现时,程前耳朵嗡嗡作响,他不敢置信的看着对方。“您这是干什么?” “带谢南星回家。” “可是她已经躺在这了啊!”难道先生要挖坟?几个保镖和程前互看一眼,都从彼此神情中看出惊恐……人都死了,这事该怎么办?从没干过啊! 男人神情冷冽,大呵一声。“给我挖!” 保镖们面面相堪,又迫于先生的巨大压力,只能硬着头皮挥舞起铁锹。 程前冷汗直冒,劝又劝不动。怕不是真疯了! 一辆甲壳虫此时飞驰到陵园大门,拖出老长的刹车白印。 “住手!姓叶的。”来人正是万雪琪。她怒不可遏,冲到现场以身拦在石碑前。“你要干什么?” 保镖们面露难色,只能看向叶倾等他下一步指令。 “继续挖。”叶倾缓声道。 万雪琪破口大骂,状若疯妇。“叶倾你还是个人吗!你连安息都不让她安息?阿星真是瞎了眼,走了什么霉运,居然看上你这个人渣!”程前调查她她没所谓,反正都这样了。可她万万没想到叶倾居然带人来挖坟! 万雪琪悲愤难当,心口气浪翻涌,就差一口血呕出来。 她不懂,阿星上辈子是做了什么坏事?她因为服用靶向药疼痛难忍时他在哪?她因为放射治疗,成夜成夜呕吐睡不着时他又在哪? 现在居然一句话不说就挖她的坟!万雪琪气的浑身发颤,眼眶猩红冲血。然而被保镖拦在外围不得靠近,只能疯狂诅咒。“叶倾你这个人渣!怎么死的不是你?还不快住手。” 叶倾对咒骂浑然不觉。 半晌,墓碑被挖出来,暂时搬到一边,他蹲在那轻拂去溅在遗照上的尘土。这样的叶倾让人打心眼里别扭。 万雪琪哆哆嗦嗦掏出手机,因为太激动了,号码都按不准。“报警,我得报警!你这是非法的……” 看着那张遗照,男人唇角勾起一丝微笑,看起来不对劲极了。“我是谢南星的丈夫,带走她有什么问题。” 不对,实在不对! 先生此前的种种早就让程前冷汗直冒,现在这话说的更让他如遭雷击! “什么狗屁的丈夫?你们早离婚了!”万雪琪气的浑身发抖。 “那张协议我从没拿去律师所,现就在我公司抽屉里。”换言之,那张协议并没生效。“她是我的太太,你没有任何理由阻止她回到我身边。” “你在说什么?”万雪琪楞住神,又像泄了气的皮球。 十来分钟过去,一座云纹木盒出现众人眼前。离最近的保镖刚要动作,却被一只举起的手阻止了。 叶倾弯腰亲自将云纹木盒捧起,拥入怀中珍而爱之,眼神温柔的不像样子。 “星星,我接你回家。” 他终于找到谢南星了,现在她就安静呆在他怀中,并且再也不会离开。 然而就在叶倾怀抱谢南星的骨灰转身之际,凌厉的石块直扑面门而来。 “先生!”程前大吃一惊。 殷红血水沿着叶倾发际线徐徐留下,湿润了他的左眼。 离得最近的保镖已经抓住万雪琪,她愤恨的扭动,怎么也挣脱不了挟制。“这是你自找的!是你逼死……” 叶倾轻擦去滴在木盒上的血,不能脏了谢南星。 “放了她。”他淡声说。 万雪琪也是太看重和南星的情谊,自己不想动这么一个人。 “不用你惺惺作态,去警局我一定奉陪!阿星你必须放下!”万雪琪双眸似箭,对于叶倾她从头到尾就没好印象。如果不是阿星,这么狠的人她一辈子都不会打交道。 四周静了静,男人并没回答,万雪琪只得软下身段来。“你不是不爱阿星吗?留着她骨灰什么用呢?不如还给我吧。” 叶倾垂着长睫,转身朝山下走,保镖环绕四周。 见人根本不搭理,万雪琪干脆撕破脸。“你这人怎么这么恶心?惺惺作态让人觉得你情深似海吗?呸!活着她没得一天好,死了你倒深情了!我看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人渣!要真那么有本事,你让阿星活过来啊……” 程前听的都直皱眉,男人却充耳不闻。 他怀抱木盒,脸上神情并不悲伤。目光所向,克制不住的温柔。 那个发出嘶哑大叫的万雪琪像一缕幽魂被清风吹散,叶倾现在的眼里,好像只剩那罐骨灰盒,外界的一切再与他无关。 车子,呼啸而去。 宛若一闪而过的流星。 ** 叶氏的现任当家垮了。 所有人都想不通这件事是怎么发生的。曾经叱咤风云的那么个人,有天竟然抱着张骨灰盒深居简出起来。 听叶倾说,他从没陪过谢南星,现在抽出时间来多陪陪她也好。 叶氏也被他一并移交给了自己和程后代管。 程前能说什么?他只是深深的觉得,恐怕叶倾真疯了,而且疯的不轻。 开始叶倾只是闲暇之余对着骨灰盒说话聊天。 后来居然带着它逛商场买女装,带着它一起旅游自拍,把那些个路人和店员吓得魂不附体。 他竟然把谢南星的骨灰盒当成个活生生的人! 一个人内心得多痛才能把自己活活逼疯了? 换个角度来看,叶倾真的很可怜。他从未正视过自己内心,当他终于肯面对现实时,那个人却已经永远地消失了。 这天叶倾从睡梦中醒来,窗外已经一片大亮,照的他眯了眯狭长的眼。 “早安,南星。” 当他准备把每天陪他入睡的南星抱起来时,才发现被窝里什么都没有! 男人神色瞬间变了!几步跨下楼梯。然而每间房都找过了,没有! “找这个吗?”甜美的女声自玻璃门前响起。 是陶妍! 叶倾无声无息地朝她伸手。“还给我,她不呆在我怀里会害怕。” 看着她曾深爱的人,陶妍眼神十分之复杂。“叶哥哥,你这是怎么了?这是谢南星的骨灰,她已经死了。” “还给我!”叶倾声音加重。他一步上前,目光一直落在云纹盒上,女人的脸看都不看一眼。 他默然的反应激的陶妍暴躁,妒恨愈演愈烈。 这段时间外面都在传叶倾疯了,她还不信!凭着对他的那点了解偷溜进来,也看到他被窝里的这个骨灰盒! 她没想到,让他疯的居然是谢南星? 谢南星是什么人? 当年和叶倾交往时,无意在公司看见了谢南星。她怕的要命,怕谢南星说穿,更怕叶倾知道了秘密和她一刀两断。她想尽办法刁难却赶不走谢南星,一次惊慌失措中遭遇了车祸! 她一直拎着心,提心吊胆的让叶倾赶紧和她订婚!没想到的是那个谢南星居然偷偷和他结了婚! 陶妍内心妒火炙烈,过去的种种让她怨恨无比。明明她也做了很多,为什么最后还是谢南星和叶倾结婚?她到底比姓谢的差在哪? 她突然僵硬的笑了。戛然的笑声像把钝刀,割得凝滞空气都颤了几颤,在男人跨出那一步时,转身就跑。 陶妍本就在拉门前面,这一脚踏出去就是室外泳池! 当看清她的举动,叶倾再克制不住内心的恐惧,大声呵止。“你要做什么!” 听到了靠近的脚步,陶妍回头,雪白的小脸衬着水色发出柔光。 “叶哥哥,你不是说这是谢南星吗。” 窸窸窣窣的声音,是她抬起云纹木盒。“那你就试试吧,试能不能把她救起来。” “不!!”男人绝望的嘶吼声中,木盒在她手中翻了个洒向蔚蓝池水。扬起的粉如同迷乱人心的一张网,紧接着扑通一声盒沉入水中,消失不见。 叶倾猛地怔住,时间都似凝滞了几分。 室外格外的明媚,碧沉沉的池水都被映得极近透明。 他像失去灵魂的躯壳,一步步挪到泳池。定定地看,克制不住的发冷。 她悄然走近,想给他一个温暖的拥抱。“叶哥哥,你还有我的。来者可追……啊!”她被男人一把甩到墙上,又重重弹回地面,‘哇’的一声呕出血来! 叶倾多看一眼都没有,就像她是团空气。 冰针一样的恐惧感从后颈慢慢爬起。 陶妍看见叶倾对着水面缓缓跪下,墨色深眸虚无一片。 泳池波浪熠熠,浅色的粉末消融不见…… 程家两兄弟赶到时首先看到的是陶妍! 她虚弱的倒在泳池边动弹不得,嘴角还在渗血。看到程后她眼睛一亮,立即惊惧地喊道。“带我走,快带我走。” “先生!”程前发出歇斯底里的低吼,程后这才后知后觉的看向泳池。 脸色乌青,浑身湿透的先生正趴在池边,大口大口饮着池中水。 也不知到底喝了多少,平坦的小腹已经肿起,与其说是人还不如说是从地狱钻出来的水鬼! 程前焦急不已,一把撑起已经脱力的叶倾,后者却不动如钟。 “放开,南星还在这。”男人气若游丝的低呓,程前眼眶红了。 陶妍紧抓住程后裤腿,宛如惊弓之鸟。“带我走,我不要呆在这里!他疯了,是真的疯了。快带我走吧!” 谁知道一个疯子会做出什么事? 从刚才她把骨灰倒进水池开始,他就一直在喝水池的水!喝到全都吐出来,跪在那咳,还是一口接一口继续喝…… 程后扶着陶妍面若死灰。 也许,先生真的疯了——从知道太太死讯的那天起。 第六章 睡了一天一夜,叶倾醒来。 程前又喜又忧的按了铃,絮絮叨叨的。“您总算醒了!给您温了粥,现在要不要喝一口?” 他不发一言,摘下长短不一的吊针起身。 “先生您要去哪?还不能离开医院!您在四十八小时观察期。”程前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拦又拦不住。 “让开。”他拿着外套,薄唇开阖。“南星在等我。” 程前愕然。“您说什么?”谁在等他?先生失忆了? 克制着眩晕,叶倾对助理复述一遍。 程前瞬间就红了眼。谢南星,哪还有谢南星!她已经消融与水,尸骨无存了啊! “先生,没有了……” 没有了!知道什么是没有吗?一阵痛彻心扉,程前抓住先生宽阔的肩膀哽咽了。 叶倾一言不发看向远处,不多作解释。 他的沉默让程前几近崩溃。 当年叶倾怎么对谢南星的他都看在眼中。再如何都是于事无补,后悔管什么用呢? “您不能这样下去了,太太在下面也不会好过的。” 他知道叶倾不好受,劝不动索性也就不劝,只寄望有天先生能自己从太太的死中走出来。但昨天的那幕实在震撼,到现在程前都还心有余悸,如果先生一直这样下去怎么收场? 眼眶又湿润了,程前背身抹了把脸。“太太都过世半年了,您也该清醒了。” 程后走进来,拍了拍兄长的肩膀。“由着先生吧。”装睡的人是叫不醒的。 叶倾肃在原地。 助理的话如一阵悠风环绕。这些声音长长短短,有轻慢,有急切,此起彼伏着越来越清晰。 终汇成一句——‘太太都过世半年了,您也该清醒了。’ 病房里气压极低。 叶倾似端着张百年不变的冷脸,突然神经质的一笑。 那笑法太凄凉了。 深深的无力感几乎撕裂了他。 “你们眼里,我是不是自作自受。” 叶倾的忽然开口让两兄弟俱是一惊。 程前心里一颗大石也跟着放下了。原来先生没疯,他只是,太难过了。 “不是。” “是!” 两道声音交织在一起,程前被弟弟吓了一跳!使了个眼色让他闭嘴,程后装没看见。“您和太太这两年如何我不清楚,但从您常来瑞士陪陶小姐也能猜到一二。” “既然当初您没看有重过她,她不在了又何必伤怀?如果太太活着,恐怕也不明白您。” 他自嘲一笑。 自己都不明白的事又怎么让别人明白? “你说的对。” 叶倾的话令满室静寂如死,程后的眉亦僵硬地定在那。 一时间,两兄弟就像突然被封进阿尔卑斯山上的寒冰里,一动也不动,冷凝如死。 “如果我能早点看透。”那该多好。他用早已哑掉的声音淡淡说道。 是他活该,和别人无关。疯了几个月也是时候了。也很想这样继续无状,可叶氏的责任还在肩上,又怎么任性的长久。 他捏了捏高挺的鼻梁,身心皆疲。“你们先出去,以后的事让我一人想一想。” 两兄弟对视一眼,有默契的不再多言,还他一室清净。 男人目光看向窗外。 已经是清晨了,凉风卷着雨丝敲打在玻璃上,细细碎碎,寂静无声。 他怔然而立。 谁也不知道到底在想什么。 ** 叶倾似乎正常了,又似乎变本加厉。 起码以前还是个会哭会笑的普通人,现在却不笑不怒,冷漠寡言,任你如何变化都再激不起他的内心波澜,犹如一潭死水。 忙碌一天回到竹林深处,这是他现在的住处。只有在这,闻着空气中曾有过的她的味道,才能勉强睡着。 “处理差不多了,先生听一下礼单?” 今天是叶倾生日。作为叶氏现任总裁,他的生日不容小觑。但自打他十岁上,再没过过对外的生日,所以这些礼物都循例送到住处。 “你看着办。” 以前都是程前在打理叶倾的生活。现在程后回来,程前转移重心把琐事分摊给他。程后继续收拾,又翻到一束简装花苞,被其他高档礼物都压变了形。 玫瑰花?这年头还有人送这东西?程后随手掂了掂把花扔到一边。 男人豁然回视,眸中的火焰几乎焚烧一切。 “哪来的!” “什么?这玫瑰吗?”程后顺势想拿起,却被男人先一步到手,指上的卡地亚螺丝男戒一耀而过。 男人的手颤着。 含苞待放的香槟玫瑰香气雅致,一卷丝带系在一起打了个结。土土的心型香水卡片在枝蔓下飘摇,一时竟不敢正眼看。 “看看卡片写了什么!” 程后突然被塞了玫瑰花满怀,他惊讶的看了眼叶倾。然后翻过花下的贺卡,一字字复述。“星星糖?应该是这个吧。” 没写其他祝福,就叁个字署名,字不咋地。说不咋地其实还客气了,准确说是丑。 话音未落那束花就被拿走了。 叶倾从未这样仔细认真的看过那叁个字。喜意一点点自心中蔓延,一发而不可收拾。他知道,他就知道!谢南星不会就这样轻易死去的! 他让她和万雪琪联手给骗了。 但这个谎却让叶倾感到前所未有的幸运!到最后他迫不及待的转身朝外跑去。 “先生您上哪?”不是刚刚才回来? 回答他的是风声落叶。 推门,亟不可待! 风铃发出悦耳动听的声音。 “欢迎光临。”修剪花枝的店员头也不抬。“请随意挑选。” 男人定定站在那,狭长凤眸里蕴含着层层不知名的情绪。 那么娇矜俊美的一个人,手里居然捧着一束小小的让人觉得土土的玫瑰花束!而这画面居然好看的像一幅隽永的水粉画。 花店里屋的帘掀开,店主走了来。 当看到那么个仿佛浑身在闪金光的人物出现,他就知道这人不是来买花的。哪怕他现在手里就是他们店出去的花。 “先生买花?” “查一查,这花谁订的。”他把那束花小心放在桌面,轻盈的不像话。 “好的,您的地址是哪?帮您看看。”这么牛逼闪闪的男人!一辈子也见不了几个,小伙计不由自主就带上了尊称。 男人慢慢讲了一遍地址。 “啊?这是出了名的富人区啊。咱们店好像没送过……”那种富人区用的都是空运来的花,又怎么会用他们这种街边小店的花插瓶呢? “不是。”店主擦着手打断帮工的话。“这是本店一个老客户预定的。她以前常来买,让每年这个日子给您的府上送花。” “常来。”男人捕捉到这个字眼,希望火苗油然而生。 “对,其实咱们店不是第一次给您府上送花了。每年今天都有一束,由我亲自送。”店主往前翻了翻记录最后确认。“少说七八次。” 那岂不是自高中时代起每年都有?但他从没见过。 因为那些东西他并不在意,更别提什么花。 男人五味杂陈,苦涩又不可救药的爱怜着。看看这些年他都错过了什么?但还好,还为时不晚。 “把她的联系方式给我。”低沉声音从男人胸腔逸出,随便一听也知道里头含了多少情绪。 店主只觉得他眼含沧桑,话里都按捺着冷与热的交替。“没有联系方式。她每次都是来了才买花,不留电话住址。” 叶倾微一思索。“这束花什么时间定的?昨天还是前天。” 店主摇头。“是大半年前提前预定的。” 大半年前?高大身躯僵立,像一盆凉水兜头倒下。 “为什么是大半年前。”他问店主,更像在问自己。一道声音自心头冷冷响起。‘你知道的,你明明知道那个答案,承认吧!’ 承认谢南星真的已经不在了…… 男人心脏骤缩,一时支不住,双臂撑在简陋的桌上,粗重的喘息着。 “您怎么了?”帮工好心的扶他坐下。 “没事。” 略一思索,店主走到柜台翻出个铁皮盒子。“按理不该跟您说。但计划赶不上变化,这条路快拆迁了,我也即将养老不做,这东西是那位顾客半年前给您写的。” 他记得那天——那个老客户走进来,瘦的一阵风都能吹走。写着医院名称的病服空荡荡,嘴唇干涸发紫,眼下乌青一片。可她坐在那一字一字写卡片时眸子那么亮。 那时他就想着,说星星美的人一定是没见过那女孩的眼睛吧。 叶倾神色如晦,轻轻打开铁盒,是散发清香的一迭心型卡片。 店主数过。五十来张,连着花钱想一并给这男人,他以后也未必能帮她送接下来的花了。 男人轻抚铁盒,脸半掩在玻璃门洒进的光线里,平静到看不出情绪。 “如果您实在不愿意收钱,不如把这五十年的花和卡片一并给您?”店主也知道这个要求无理,但他没别的法子。 “这个给我,花你每年接着送。”男人起身,怀抱铁盒,话里带着绝对的毋庸置疑。 这是常年处于上位才有的肯定。 店主想反驳又无从说起。想着反正已经告诉他了,明年自己在不在这还两说呢。 叶倾一脚踏了出来。柔软的酥雨飘然而至,徐徐缓缓。一时分不清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耳边似乎谁在轻轻梵唱。 如果有一天, 我真的消失或者不在了, 那就请你, 将我当作是, 曾抚爱过你的一缕阳光吧。 他眯了眯眼抬头望天。 ——这个季节对叶倾来说是真的已经结束了。 ** 黑色慕尚行驶在街头,两排风景缓缓倒退。 司机是程后。他黑瘦了,比之两年前又成熟许多,边开车边汇报接下来的行程。 后座独坐着个男人。高定西装,容貌贵气,闭眸假寐状。 “这就是全部了,您等下从酒会回来……” 红绿灯车子停下,男人没有随惯性往前冲一下。随之睁开那双浅色的深眸。 他坐在靠窗的位置。窗并未关严,窗外的热气和车内的冷气交汇缠绵,化成一团,拂在人面。 是个傍晚,晚霞遍天的逢魔时刻,行人路过了一拨又一拨。 程后等的略微不耐。“晚高峰。” 男人不答,只静静坐着。那对深邃的眸子如一泓深潭,冷峻诱人。突然,眼尾微勾,好像看到什么? 浅蓝的衣裙,微卷的长发,宛如一阵轻风逸过身旁。 红灯在闪,程后脚踩离合器起步。 男人脸上是谁也不曾见过的神情,他一言不发开启车门走下去。 灯光闪烁,车在鸣笛,大厦压顶巴掌大的天。 叶倾在马路中心豁然转身,引来一阵叫骂和急刹车。幽深的潋滟水色在被往事冰封的双眸中掠过。 程后匆匆赶过来,将人拽到路边。“发生什么事了先生?”他在眉心打了几个结。这样的先生实在太久不见了。叶倾是冷漠的,克制的,独独不是这样的。 盛夏里,男人细碎的刘海被汗侵湿,一络络漾在眉间。他抿紧唇,从巨大的震撼中反应过来。 刚才……那是谢南星的脸! 都过去两年了。没想到光是看见和她类似的脸,他都心颤的厉害。 男人如鹰般锐利的目光巡视四周,下意识摩挲着手上的男戒。 那天从医院回家,他收集了池水,耗费大量人力财力才勉强得到一点谢南星的骨灰。最后烧成一颗宝石,镶在这颗戒指上。 短短数秒,各色衣裳的人群再次在马路对面聚集。大厦霓虹更换着彩色外衣,每换一次就照得人群脸上颜色一变。 人群中,缓缓出现一张清丽的脸。她就恬然地站在对面,双手拢在胸前,皮肤很白,白到不健康的那种白。 苍穹下人群的最中央。轩然独立的男人带着天然贵气,众目睽睽下眼神直指着她。 他喃喃的,吐出犹如魔咒一样的叁个字。 程后当然也看到了。他不敢置信,困惑和吃惊双重包裹了感官。 女人亦同样注视着这边,缓缓绽开支令人迷惑的微笑。 红绿灯终于变了色。 在叶倾眼中,世界天旋地转非黑既白,只剩那一抹干净的冰蓝越来越明晰! 女人还在注视,注视他们身后。 程后隐隐觉得不对,顺着她眼神看到另一人从他们身边掠过。看着那人越过叶倾轻抱住她,亲昵的帮她整了整长发,淡淡一笑,相携而去。 从头到尾没人注意到黑影处的另一人。 红绿灯再次变幻,热风带来了汗流浃背。 默默望着那对璧人般的男女走入商场,叶倾突然冷得厉害。眉间的炙热像被一盆冷水浇息,微微自嘲的笑了。 程后皱紧眉头,想说什么又忍住了。 商场里,长发的女人缓缓自童装架前流连而过。 她低着头,仿佛丝羽织就的长睫轻颤,亲手挑了一条纯白的小公主裙。她皮肤很白,笑起来却映上一抹胭脂色,让人一看就为之倾倒。 “你眼光很好,娜娜肯定会喜欢。”高大英俊的男人站在她身旁,轻轻点头。 店员立即醒目的把小裙子接手,引着男人去结账处。 女人没有跟去。她依旧驻足,看着那些精致的小衣裳,形状姣好的唇勾着一抹淡笑。 一掠阴影在此时缓缓遮在她的肩头。 女人不疑有他。以为是男人结账回来了,回头微笑。“怎么这么快?” 当那张熟悉的,骄矜的贵气面孔卒不及防出现眼前时,那抹胭脂色瞬间凝固消逝。 男人站在那,双眸紧锁她的脸,一眼万年,甚至带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 她不说话,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牙齿情不自禁的‘咯咯’作响。 “为什么诈死骗我。” 听着他冷冽沉沉的声音,女人努力克制内心的惊涛,整个人陷入他和墙壁中间。浑身冰冷,说不出一个字,更怕一开口就没出息地流下泪。 离开他。 这不是他一直都想要的吗?她得多努力才能放弃,为什么还要出现在她面前? 男人定定望着她,上前一步,展臂将她紧搂入怀。 女人不禁慌了,一阵天旋地转。 他的臂却上了锁,紧紧箍住她妄图动弹的身躯。女人的头颅被他按在肩胛间,听到他胸膛震动的声音。“……感谢上苍。” 她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温热气息却迅速罩上来,不等反应,某人嘴唇便不由分说覆上来,舌头更是强硬地探入她微张的嘴中。 绵长而固执的一个吻,从强硬到温柔。 他一只手牢牢固定着她的后脑,女人力气哪里抵得过男人,强势的舌长驱直入。 她的心跳得好快,似要从口中跳出来。她想叫他放开自己,却被他整个含住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男人才缓缓结束了这个吻。 她的嘴唇一抹艳色,眼神却黯了。 叶倾轻轻捧住她的脸,就像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低低喟叹着。“你还活着,是真的活着。” 不是做梦,又胜似一个梦。 看着他的唇缓缓开阖,却让她身体里的每一颗元素都悲伤了。“先生认错人了,我不认识你。” “不。你是……” “你是干什么的。”暧昧气氛中,属于第叁方的男音突然插进。结账归来的男人一把扯住女人将她带入身后,以保护的姿态。 她瞬间抬头,不想又对上叶倾那双幽深的眸子,复又别过脸,尽量克制声音的平常。“大抵他认错人了。没什么,一个不认识的人。” 男人点点头不想再纠缠这个话题,带着她就想离开。 下一秒女人纤细的手腕却被抓住了。 那闪耀着黑光的眸里有几近焚烧的情绪!叶倾在控制,控制濒临绝境的情绪。 一个不认识的人? 被他握住的地方在一嗡一嗡发着烫,她颤抖的不像个样子,对方却怎么都不肯松脱。 “您这是做什么?还不放手?”男人开始还算礼貌,但压根得不到叶倾的正眼,终于动了真怒。“保安在哪?这里有人性骚扰。” 他的话叶倾显然没入耳。他的手一直施力,像要把她烙入心中一样的满怀悲怆。 “……好疼。”细碎的轻吟像一团火焰,燎痛他的心。 叶倾瞬间松手,幽深的回望着。 女人仓皇而逃。 ** 夜晚的风漫过水池,徐徐散向雾气朦胧的四周。 这是女人暂时下榻的酒店。 凉风习习,紫藤花开,真正的清爽怡人。她赤脚走在泳池边,闭眼深吸一口气,身后传来秦桑的脚步。 她回头一笑,再没之前见到那人时的怯弱和僵硬。 “敲你房门没开,想着你喜欢散步就来这碰碰运气。晚上让你陪我买礼物,喏!这是谢礼。”自打回帝都,虽然谢南星不提,秦桑看得出她心绪的变化。 她笑着接过那枚粉红色的蛋糕。“正好饿了。”对于秦桑的知情识趣,不是没有感激的。 “好。”他点了点头。 不过一句普通的开场白,没想到却收到最不想听到的话。 “刚那个人是以前那个伤你很深的人?”他声音很轻,就像一丝责备或反对都没有,只是单纯的疑问。 谢南星楞在原地,在那么一瞬里目光发滞,直到她听秦桑淡淡的说。“抱歉,是我超过了。” 她无声的抿了抿唇,不知该说什么。 秦桑提起一旁的凉鞋弯腰替她穿上。“就算是夏天,也不能贪凉。” “我知道了,谢……”他的身躯在她鼻下,男香若隐若现。 “好了,我们之间为什么总要说谢?”秦桑打断她准备出口的谢字。 谢南星笑了笑。 一片紫藤花沾着水汽,从那明媚的眸前斜斜飞过,最后,细雪般缀在了发上。 他伸手捻下,轻嗬一口气看它无声的飞远。“真讨人喜欢,连朵花都挣脱了花藤想和你呆一起。” 讨人喜欢?慢慢地,她将目光移开了,选择缄默。 她的人生从未做到这一点。 秦桑很快意识到她心情的转变。不着痕迹转了话题,又盯人吃了蛋糕填饱肚子,才把她送回房间。 对于秦桑,是谢南星无法简单用感激两字来概括的一个人。 没有他就没有现在的她。 最重要的手术,死亡证明,就连这段焕然新生的人生也是他赐予。他不止是她最重要的朋友,更是生命里无法代替的一个角色。 夜色深沉,酒店客房里亮了盏壁灯,昏昏暗暗地依稀映出蜷缩在丝被里的身影。 她闭着眼,卷发拂散软枕上,混若一方泼墨的绸缎。消瘦到近乎病态的身子弯曲,眼皮下眼球轻跳,有汗从额头一颗颗冒出,睡的很不安稳。 阴暗中她的床榻无声下陷了多半。 一只修长的手轻抚过她的发。青丝缠缠,绕过指尖的摩擦,来到眉宇间。女人或许梦到什么,分明一颗晶莹水珠沿着眼角潸然落下。 温热的唇落下,缓缓吞噬了那颗泪。 她不安的扭动一下,没醒。 这一回那只手转而暧昧的游移在她只穿轻薄睡衣的后背。 那双唇也开始了放肆。 温热的气息萦绕在女人耳边,睡梦中敏感的皱了皱眉,那双唇已经不由分说的欺上来含住。 麻酥感觉先从后背起来的,紧接着胸前,再然后是那里。 一双丝羽般的长睫颤抖,她呼吸都乱了,下一秒阴影在视线中缓缓成形。 是……谁? 一只手牢牢固定在她后脑勺,强势的舌就此乘虚直入。 夜是属于黑色的,谢南星害怕的想尖叫,却被吞没了声音。 另一只手撩开了她内裤的花边,探进去。 粗粝手指来回摩挲搓揉。谢南星忍不住夹紧了,嘴唇还被阴影用力吮吸着。那个人像会魔法,摸到哪都是一滩软水。手法也很熟稔,在她干涩柔软的那里刺插捻搓,没一会儿就挑拨的呼吸困难起来。 “放……”她逮到个机会想叫,却被圈入一个温暖的怀抱,男人舌头就此钻入。 他掰开藏在丝被中的双腿,灯下看美人。那里早已一片泥泞,散发诱人甜香。 阴影似乎忍到极限,他托起女人身子,将早已硬邦邦的分身抵在那,慢慢在洞口摩擦。 谢南星喘着细碎的气,恐惧和奇妙的麻痒双重夹击。而在洞口摩擦的那根又粗又大,让她羞愤欲死。 阴影紧抱谢南星的腰,同时将她拉向自己。 抵在穴口的肉棒直捣黄龙! 久不经人事的花壁突然被撑开,还不等她尖叫,男人用力款摆起来。 夹着肉棒的那里甚至能感觉到上面的青筋和形状,随着抽插的动作刮擦,她双眼迷蒙,再也忍不住眼泪。 阴影深吻着女人,把她的泣声击碎。 下面被粗暴无章法的进出,那双手也挑火一样揪拉揉搓她的酥软。 她很久没做爱了,这么强的刺激让她脑中一片空白。喘息和尖叫被男人的舌尖堵住,香甜蜜汁混着啧啧的深吻自嘴角流下。 她不自主的夹紧,玉臀轻摇。 这幅美丽的模样勾引得男人越加疯狂,狂插几百下,雪白浆液通通射进她还淌着蜜汁的销魂处。 像一具没有灵魂的娃娃。 谢南星睁着大大的眸,被插的丝滑的小穴很快迎入了第二轮。迷离夜色中男人捉着她的腰,就着插入姿势把她翻过身。 硕大的龟头狠狠剐蹭花道,刺激的她浑身颤抖,湿润且迷离的眸子失了焦距。 双腿间他快狠准的抽插,她被动的随着他往前一耸一耸。突然一直在蜜穴大幅度抽送的肉棒顶到某个地方! 突如其来的颅内过电让她忍不住倒吸一口气。 男人缓了缓,感受到她的绞紧。 接着他按住她的细腰,开始次次都顶中那个地方!直捣得谢南星双眼发直,直让那双手丧了力气,被地吸引力作用着软软滑下去。 男人速度太快太急,直捅得她尖叫哭泣,挺立的肉棒也在一次次抽插中再度射出大量白浆。满溢出来的精液一直流到同样湿的一塌糊涂的床单上。 ——这是她从未体会过的快感。 就算以前和叶倾上过床,也是他自顾自爽了就好。像今天这样,男人一次次的试探,到每一下都重重撞击到她的花心是前所未有的。 这场漫长的性爱一直持续到后半夜。 谢南星的腿已经合不上了,不知道被上多少次。她双目无神,绷直了身体,又像丢了魂,眼泪和白浆一样啵啵的流着。 红唇被他再次一整个地含住,十分霸道。然后,渐渐地渐渐地,那强势的吻缓下来,就像想证明什么一样,他的动作慢了下来,最终只剩下轻轻地,不慌不忙地吮吸她唇瓣。 “我从没觉得如此幸运,谢谢你还活着。”他揽住她,声音低沉而醇厚,如同酒窖中那酝酿太久的琼浆般醉人。 她的心跳仿佛突然停止了,早前隐隐的感觉在此刻得到了证实。 ‘啪’的一声,床前的灯被打开。 寂静如死,死如寂静。 谢南星脸色很差,双手全被男人捉住。就像怕稍有松懈,她就要像两年前一样再次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视线所及只有叶倾脸上一点点扩大的光线。 他还是那么好看,眉眼鼻口无一不精美。他是贵气的,哪怕穿着十几块的衣服都感觉白龙鱼服。这样的男人是多么容易让人奋不顾身的爱上啊。 只可惜他还是那个他,她却不是那个她了。 “放开我。”缓缓开阖着唇,谢南星脸上的泪冰冷。 “谢南星,我们谈谈。” ‘啪’的一声,这次是叶倾的脸侧了过去。 她轻颤着,手心火辣辣的疼,铁棍似在心底搅!这一巴掌叶倾本可以轻易躲过去的,但他却没躲,她也不敢想为什么他不躲。 “出去。”她声音嘶哑,脸上还留着欢爱过后的红晕。 昏暗光影在叶倾身上襄了一层玫瑰色金边。他维持刚才的姿势没动,幽深眸子望着她。 但谢南星丝毫没被他的这份幽深所感染。 “好,你不走,我走。”她挥开他逃到阳台,窗纱和发丝一起被软风撩动,简直像要临窗飘炔。 叶倾眼中的星影无可挽回的失去了光彩。 心脏像被野兽撕咬。 他在惧怕,怕谢南星会真的做出那个他不愿意再提起的字眼。 “我出去。” 门咔嚓一声被合上了。 她虚弱地捂着脸,直到那颀长身影的消失,才放任大颗眼泪落在手心。像一枚枚尖细的绣针,消无声息地滑进厚重泥土,一丝痕迹都不留。 到底是谁呢?把这漫天星斗弄得忽明忽暗。 玻璃阳台下是叶倾的蓦然回首。 他怔在那,苍凉的表情,竟暗淡的笑了一下。 无尽悲凉涌上心头。 什么时候?他居然下作到要这样来得到一个女人,而那个人还是他爱的人。 但他居然是不后悔的!因为只有整晚抱着她,抚摸她的发,划过她的体温,他才能确认不是做梦。 第七章 清晨。日光被格窗隔成整齐的方块,将酒店的走廊照的毛茸茸的。 因为佳人有约,秦桑很早就起身。在敲了数十下房门后迟迟没得到回应。她不是无故失约的人,电话拨过去也转接信箱,秦桑越等越不放心选择撞门而入。 门开后,秦桑大脑空白了那么一瞬。 女人歪坐在阳台。唇是青紫的,眼下乌青的,一动不动看着某个地方,空洞洞的。 也就是那一瞬,秦桑看到她裸露在外的印记,房间传来他突然拔高的声音。 “是谁!” 南星楞楞地移回了目光。这一夜她想了很多,听到人声才注意到房里多了个人,立刻用窗纱把自己包起来。 看似正常的反应却透着距离。 女人不同寻常的沉默让秦桑跟着心一沉。“是他?是不是那个人?我找他算账。” 找叶倾算账?她轻摇了摇头,疲倦装点的苍白皮肤,浓到化不开。“算了。” 地狱十八层,叶倾是第十九层。 就像她告诉自己的一样。对上那个男人,除了算了还能怎么办。 “好好休息,听我的。” 他的回答无疑证实了秦桑的想法。他温柔却也毋庸置疑的把人打横抱起放在床上,之后便下了楼。 酒店大厅光线明晰。 秦桑迎面便看到那位仿佛中古走来的男人。 “居然还敢在这!”秦桑双眸微眯,上来就往叶倾脸上招呼。 男人狭长的眸里零星布着未眠血丝,生生吃了秦桑一拳。知道谢南星在这,他一夜没离开。 打了这一记秦桑还不算完,又是一记勾拳正中他下颌。 血丝沿着叶倾薄唇逸出,他不作声,硬抗了这两下。当秦桑想再出拳时,却被叶倾的手包住了。他目光深幽,一字一顿道。“谢南星是我的女人。”他可以受秦桑两拳,算全了这两年他对她的照顾,却不会一直被动。 谁料这一句却让秦桑火浇心头。“是你大爷的!”他猛地抽回那只被包住的拳头,再次挥出去。 下一秒被叶倾横飞来的一脚揣飞。秦桑飞快爬起来,再次扑上去。 两个不同款式同样亮眼的男人在酒店大厅打起来。正在办入住的人看到了,议论纷纷的,报警拍视频的都有。 秦桑就跟疯了似的,每拳都拼尽全力。 叶倾下手不疑,却能看出有所保留。 “秦桑!”女人的尖叫让双方同时停顿。 就是这一下秦桑躲闪不及,再次被撂倒。他半趴在地上,‘嘶’的扯痛嘴角淤青,又用手背蛮不在乎的擦了一下。 叶倾站他面前,眼睛定定看向跑来的女人。 谢南星自知阻止不了叶倾。只能挡在秦桑面前,泪湿羽睫,声音都哽咽了。“别打了,你打不过他……” 因为放心不下秦桑才选择追出来,万万没想到会看到这一幕。 “打不过也要打!没事,你回去休息,今天我非打死这个人渣!”秦桑忍疼爬起来。 谢南星默默扶着,也不看背后那道炙热无比的目光。 她护另一个人!叶倾指节攥的青白,明明他的嘴角也在流血,她却看都不看!那只手,那只本该扶着他的手,此刻轻轻缠在那人胳膊上。 多么刺眼! “南星,我们谈谈!” “我无话可说,秦桑我们走吧。”前半句有多生硬拒人千里之外,后半句就有多柔软。 我们?她和谁变成了我们? 叶倾内心突然涌现出一股奇异的恐惧,那感觉甚至比看到她冰冷的遗像还要可怕。他脸色变几变,黑眸闪着怒气,伸手就握住那只扶在秦桑臂上的小手。“不准走!” 南星心一颤,脸更白的怕人。“放手!”不争气的泪水也应声而落。 事到如今南星也不明白了!这男人为什么如此善变。是他要她滚啊!这算什么?现在算什么? 叶倾紧攥着她的手,一步不肯退让。面色变化莫测,眼神凌厉可怕。“这辈子我都不会再放手。”说着他一把将她从秦桑身边拽来,按入怀中。 女人本就惨白的脸一片死寂。 她的泪让他撕裂一样的痛。那些泪珠像凝结成了冰,冰凌锋利,猛地刺穿他的心脏。 “放开她!”秦桑双眼赤红,一拳打在叶倾下颌上。 他被打偏头,闷哼一声依旧死扣着。 一拳接一拳,眼看淤青布满男人英俊的脸。叶倾紧揽她,咬紧牙关,人群的窃窃私语几乎压垮了南星的那根神经。 到底为什么?为什么还不放手?一定要把她这样玩弄于掌上才甘心? 南星呼吸都似停了,绝望和愤怒迭加。“这是做什么?为什么要让大家难堪?你让我滚我已经滚了,还要我怎样!”她双手成拳,多年来积压的情绪在此时爆发。 她是下贱不要脸,是一切错误的根源。 说到底她就不该这么爱他。可人心谁又能控制得了?现在她已经知错了。听话了,离开了,滚的远远的。难道这样还不够?为什么还要招惹她?还是将她玩弄于掌上有趣? “我要你留在我身边!”男人紧紧抱着她,每个字都让南星心脏剧烈的跳。 “留你个鬼!”秦桑奋起的一拳终于打倒了叶倾。 一队保安姗姗来迟,隔开了还要动手的秦桑。 这厢程前疾步进来酒店,眼中爆出见鬼一样的光。 之前程后说谢南星复活他还不信。看到才知道,还真活了啊!她和记忆里没多大变化,就是太瘦了,一阵风都能吹走,脸色也差,一看就知道是大病初愈。 随着事件的发酵,喜闻乐见的群众没被保安驱散,反而拿着手机直接怼着谢南星的脸拍起来。这戏码一看就知道是两个男的争风吃醋,桃色事件啊! 女人脸色可见的透明起来。 叶倾大步上前,一把挥掉几个猛怼她脸的手机。 秦桑还想说什么,耳边一阵惊呼。竟是谢南星一闭眼,身子矮下去。 程前大吃一惊。 秦桑离得近,立即回身抱住,他双眸紧闭,身体软软的,脸那么白,遗照一样白。秦桑神情越发铁青,冲叶倾吼道。“现在满意了?” 这一幕让男人心脏都似炸了! 脑子嗡嗡的,脸色竟比秦桑怀里的谢南星,还要白。 ** 夕阳正穿过窗外披离的枝丫。 女人茫然的睁开眼,这一觉像在漆黑的深水里漂浮。 她抚了抚额,又忍不住自讽。刚才的梦里,叶倾和她上床了,甚至还和秦桑打了一架。多荒诞! “你醒了。”男人的嗓音突兀地响起,然后她就被熟悉的气息魇住了。那声音让女人脸上血色顿收。 两年过去了,谢南星以为自己走出来了,没想到光听这个声就丢盔弃甲成这样。 都死过一次了,还这么没用。 “还有哪不舒服吗。”叶倾在她身边,眼眸深的像一泓湖水。 南星努力克制内心的波动和惊诧。这样的他让人认为还在梦中,她又望了眼窗外,自言自语的。“原来我没醒?” 光是听她轻软沙哑的嗓音,叶倾就柔和了表情,掐了掐她没肉的脸颊,饱含爱怜的。“怎么是做梦?你睡迷糊了。” “不是做梦?怎么可能。”她喃喃的,瘦削的脸陷入纯白枕头中。 以前到底对她是多差?一个笑脸也能错认成梦?叶倾内心一黯,转而扣住她的下巴。那对斜飞的媚眼终于看向男人,瞳孔倒映的也是他。 “看好了。我是叶倾,这也不是梦。”他俯下身,轻易捕捉到她的双唇。 这个毫无预兆的吻让南星先是一愣,尔后脱力的挣扎起来。 “唔……放开我。”她张开被他吮痛的唇瓣求饶。 这样的叶倾是她从未见识过的!就算她无法欺骗自己对他的吻还有感觉这一事实,但她却不再是曾经那么没用的谢南星了。 “不可能!”叶倾坚定的否决了。 她挣扎的越疯狂,男人双手紧的越狠。撕拉一声病服被他扯开,一对柔胸静静暴露空气中。他低头含住了,女人呼吸一窒,娇美的脸浮现愤恨和潮红两种表情。 男人眸色危险,舌头轻挑她的粉红樱桃。手也没闲着,探入她娇翘圆嫩的臀沟间来回摩挲。 南星浑身颤栗,说不准是因为他还是因为自己居然还能有感觉! 房门咔嚓一声被拧开。南星身上突然一暖,被叶倾用被褥从头包到脚。 室内的暧昧让秦桑脸色未明,来回巡视两人却不说话。 “秦桑你别误会,我和他早离婚了,根本没什么!”南星心尖在颤抖,甚至怀疑自己为什么要回来。也许她就该一辈子窝在小角落一动不动!更别指望开始一段正常的新生活。 然后就听到秦桑极为缓慢的说。“放心。我了解你,不会误会的。” 两人别样的默契听的叶倾黑眸一沉,秦桑转过脸对他说。“我们出去说。” 不同风格的两个男人一先一后来到走廊,各自为持。 秦桑先一步站定,刀凿一般的俊脸上覆着层厚厚的霜。“话摊开来说吧!我希望你离谢南星远点,毕竟你们已成为了过去。也请你男人些,过去就是过去了,以后不要再骚扰我们的生活。” “我们?”叶倾微微一嗤,好看的让人没来由一阵恍神。“你以什么身份和我说这个话?” “以我打算娶她。” 叶倾冷笑,嘴角弧线几乎将人冻结。“恐怕还轮不到你!我和她是合法夫妻,如果你想说那张离婚协议,我没签名,而那张纸早在两年前没公证时就被我亲手撕碎了。” 饶是秦桑算无遗漏也没算到叶倾竟没签下那份离婚协议。 他顿了一顿恢复镇定。“那又如何,有一就有再,除非你后悔。” “我是后悔了。”叶倾坦荡荡的承认,目光越发宁静。“所以这个机会你永远得不到。” “后悔?别告诉我你发现自己爱着谢南星。”秦桑不甘示弱,眼中尽是讥讽的隐怒。 “是。” “承认了?你居然承认了。”秦桑咄咄逼人,突然冷笑,这一笑饱含太多的怨毒。 “可那又怎样!不该轮到我也轮到了我。我认识她时,她就那么一个人躺医院等死,手术费都凑不出。你爱她就能把她弄成这样,不爱岂不是尸骨无存!”更遑论要不是他可怜谢南星,帮她垫付了手术费。她还有命站在这?还有讨论这个的必要? 漫不经心的话听来最刺心。 叶倾的气势骤然冷下去,一句话,就把他的自信彻底斩个稀碎。 因为这是真实发生过的事!他深吸一气,整理袖扣恢复轻描淡写。“我和她的事不需第叁个人置喙。” 叶倾拿出空白支票,抽笔签字,行云流水。“你填个数字,她欠你的我来还。”他的人除了他,无需亏欠任何人。 “我用你还?”秦桑拔高音量,一把挥开他的支票和侮辱。“难道是钱的事?她好好的被你弄的千疮百孔,你能怎么还!” 这两年谢南星更安静了。秦桑不认识从前的谢南星,无法确定她是不是天生如此。但自打手术成功离开帝都,她就常常发呆,失魂落魄的。 看她那个样,秦桑心疼却没办法。作为男人,虽然她不提,也能猜到谢南星一定有那么段绝望的过去。即使他心里质疑,却从不肯问上一句,小心呵护她的感受。 然而这段努力维持的平衡,就这样被叶倾轻易打破了! 秦桑冷着脸,厌恶溢于言表,随时准备和叶倾再打一架。 对立而站的人黑眸深邃,终于缓缓开口。 “用我一生的爱来还!” 其中的笃定无法让人错认!秦桑却讥讽一笑。“是吗?那又如何,我可不会把她让给你。” “她本来就是我的女人,根本无须你让。” “看来你还是不懂!” 秦桑冷笑,话不投机半句多,转身离开。 ** 脑海回想刚才秦桑的话,叶倾回到病房。 见他进来,女人无声往被窝里缩了缩,垂着个脑袋。 叶倾顿了一下,她在怕? 女人鸵鸟心态的蒙着头,那一秒只觉得密密麻麻的电流穿过身体。 但不是电流,是他温暖的手掌轻包住她的脸,想逃却被他牢牢掌在手中。 “怕我?” 谢南星挣扎不脱,双手捂胸做出戒备姿势,索性破罐子破摔。“是!您要怎么才肯放过我?以前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妄想纠缠叶先生,但以后不会了。对不起,您就放过我好不好。” 也不是没猜为什么他会不放过自己,也许是又想报复了?但她还有什么可值得报复的。 谢南星被迫看着他。俊美到带有攻击性的容颜让人望而生畏,男人薄唇抿成一条危险的弧度。“为什么不会了。” 女人一怔,一时只觉得千年寒冰迎头砸下,阴森森的窜过五脏六腑。 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不会了?”他又复述一遍,眸子迸发出的光几乎凝冻一切。“这段感情是你自顾自开始的,又要自顾自结束吗?” 他的话让女人喉咙像什么塞住一样的窒息。原来他恨的是这个? 她惨然一笑,虚汗一颗颗从后背浸出。“是,是我的错。是我不知天高地厚……” “我想听的不是这个!” 窗外的夕阳终于坠下了。带着它不知为什么每日要东起西落的使命,盲目而彻底地沉沦。 在此时,叶倾看到一颗泪沿着她眼眶落下,他的心也跟着一沉。记得从前总拿她和陶妍比较。其实并不是谢南星不哭,只是她的泪从来只在他背后流罢了。 男人落唇,主动吞下她的泪。 这样的举动却让谢南星眼一闭,更多滚烫液体簌簌滑落。 ——她曾是他的结发妻,那样努力虔诚地等在他身后,却连一次回头都得不到,她终于学了乖。叶倾也永远不会懂,树叶不是一天变黄,人心更不是一天凉的。 大半晌,他磁沉的嗓音才逸出。“别哭。” 别哭,多温柔的两个字! 谢南星闭了闭眼,心一横不再理他。他恨她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债多不压身罢了。 叶倾脸上已说不清是什么表情了。 他僵直的站着,收了手,十片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那我明天来看你。” 事到如今也不想逼的她太紧,有些事更不是叁言两语就能解释清。 但没人回答他,就像对着团空气。 第二天,叶倾却扑了个空。 限量版的黑色慕尚驶出医院,直指帝都某星级饭店。后座的叶倾眼底充血,下颚紧绷。 程前乖乖开车,连屁都不敢放。 那个消息太爆炸了,他知道后差点没背过气去。秦桑和谢南星这是把先生当死人啊? …… 酒店大厅靠窗的玻璃依次坐下了男人女人。 这是帝都的一家老字号酒店的餐厅。国民度很高,不接受预订,也不接受包场。 秦桑做主点了菜,又和对面的家人笑着介绍。“妈,这是谢南星。她在我医院做文职,这次开完会想着让您见见,所以就带过来了。” “知道了,我自己来问谢小姐吧!”说话的女人保养良好,看起来更像四十出头,实际长子都过了而立。 “一直看谢小姐有几分眼熟,敢问谢小姐是哪里人。”她静静看着谢南星,嘴角上翘,不说话时笑语晏晏。 “我是帝都人。”谢南星微微一笑。不知道怎么搞得,手指很僵,秦桑选的礼物跟粘手一样怎么都送不出去。 对方的绿玉筷搁在桌上,撞出清脆声响,秦母一笑。“这就难怪眼熟了,不知谢文远是你什么人?” 谢南星微微楞住,逐渐低下头,有类似悲伤的情绪淡淡掠过。“是家父。” 秦母纤长的睫毛卷起,复又垂下。秦家上下一行五口依次坐开。因为秦母没接话,晚辈也没人敢出声。 秦母湿了湿手,慢条斯理的擦拭,一派天然的压抑中还是秦桑笑着开口。“妈,这是做什么?难道您认识南星的父亲?” 秦母终于擦拭结束,复从瓷碟夹出颗糯米汤圆到旁边小妞妞碗里,那是秦桑的女儿。“你觉得现在有你说话的余地?”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都震惊了。 “没记错的话,谢文远夫妇早在数年前就已登报和某个女儿脱离关系。不知谢小姐你是几女?” “妈!”秦桑站了起来,还想再说什么,小妹却对他无声摇摇头。 秦母如同没看到一双儿女的互动,眼睛定定落在谢南星身上。 谢南星被看的难堪极了。 秦桑安抚的拍了拍她,她朝他勉强一笑,他一直覆着她手背的地方也在发烫。谢南星头一抬,轻却坚定的回答。“是,脱离关系的是我。” “好!谢小姐果然是个实诚人。”秦母皮笑肉不笑,脸上肌肉走向全不对,又制止了旁边稚气的孙女往碗里夹菜的动作。“娜娜,只能吃一颗。” 秦桑鼓励性的抚了抚谢南星,将她手里的袋子递给母亲。“这是南星花了很多心思替娜娜和您选的礼物。” 袋子并没顺势收下,秦桑都尴尬了几分,不由低喊了一声。“妈。” “如果谢小姐以为秦桑是二婚,我秦家就会因此降低水准,恐怕就错了主意。”秦母整了整娜娜的穿戴,优雅坐在那。 “那几年你做了什么我们心知肚明……”秦母略显轻贱的笑了笑。“也就秦桑一直在国外什么都不知道罢了。娶妻娶贤,娜娜才叁岁,你这样的继母又能给她带来怎样的言传身教?” 当着秦氏兄妹和孙女、大厅几十号人的面,秦母直指谢南星,一丝情面都没留! 谢南星的脸一会青一会白,掌心已出了一层薄薄的汗。其他人,怜悯的鄙视的探究的目光,全‘唰唰’掷了来。明明身上穿着衣服,却像被趴光了一样。 “妈,您过份了!”秦桑低吼一声把人护在身后,拉着她就想离开酒店。 秦母一点都不意外,平稳的声音还在继续。 “谢小姐,生而为母,为自己的子女打算并没有错。若说错也只能说您的过往太不堪,配不上秦桑罢了。” 话已至此,就算谢南星脸皮有十层,也没法再在这个地方呆下去。 “对不起秦桑,临时有点事,我先失陪了。阿姨,娜娜,秦小姐……再见。”她站起来,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低。 “我们一起走。”秦桑攥住她手腕,又回头对秦母拧眉。“妈,这次是您过份了!” 随着两人的离开,酒店陷入一片死寂。 秦母轻轻坐了回去,秦小妹安抚性的夹了一筷子进她的碗。“哥的心里还是有您的,这不是他给您点的最爱吃的吗?等他以后想通了会听您话的。” 秦母悠悠叹了口气,被风吹散与无形。 ** 叶倾知道自己是栽了。 当听到姓秦的先一步接谢南星出院,他杀人的心都有。 车里一派压抑。男人长眉拧起,脑海回放那天谢南星和姓秦的拥抱画面,寂寂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而这样的情绪持续了一路。 吱的一声限量版慕尚甩尾停在大堂门口。 叶倾整理仪容率先出来。 透明落地窗光线反射,温馨的一家五口就这样闯入视线。他也不说话,目光死死扣着窗内,徒留冷硬铁青的轮廓。 小跑来的程前显得不知所措,沿着视线不由咯噔一下。只见一大家子,谢南星秦桑等人团团坐在一张桌前。 还有礼物!貌似真的相亲了。 他悄俏看了眼叶倾,后者已成了块雕塑。深邃且魅惑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里面,和谢南星不过数米距离,却像隔着山海。 叶倾目光一刻不曾离开那抹冰蓝。过一会她站起来,另一个高大的身影亦起身,不由分说抓着她的手。 他跟着攥了攥拳,僵硬看着她被他抓住的手。 谢南星,没有拒绝秦桑! 叶倾指尖颤抖,分明身处盛夏,却冷的怕人。有庞大力量往心脏狠压而来,反复揉搓,碾成齑粉……在失去呼吸前,那一双男女相继走出大厅。 他定定看着他们,甚至不敢去想,万一她真爱上别人该怎么办! 其实最痛苦的还不是别的。而是离开他后她过得挺好,有了新的男人新的生活,你却还会梦到她。 秦桑虚扶女人的腰走下台阶,如同情人耳鬓厮磨。“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该我说对不起,搞砸了你的聚餐。”再说秦母的话没一句不正确,她确实配不上秦桑。 “我为母亲的事和你郑重道歉。” 谢南星淡淡一笑。“那就折煞了!何况阿姨并没说错,我被逐出家门是事实。” 那些年她一意孤行,凭着一腔爱意碰的头破血流,也永远失去了父母的疼爱……她也曾是父亲的掌上明珠啊!却连累父亲为她中风偏瘫,再不复从前的意气风发。 她把自己的人生弄得一团糟,追根究底是咎由自取。又有什么面目怨嗟? “对不起。”秦桑抱歉极了,怪他没事先安排好,伤了南星的心和体面。 “干嘛总说对不起呢?娜娜那么可爱,可惜我和她没缘分。今天阿姨说开了也好,秦桑……”她扯了扯嘴角,声音低下来。“不如还是算了吧。” 算了? 大厅门口的喷水池泣玉簌冰,敲打出动听美妙的水声。 算了?秦桑楞了一下,在那一瞬里猛地看向她。“为什么你能这么轻易的把‘算了’说出口,不能为我坚持长一点时间?你知道我从未介意过你的过去。” 虽不想承认。然而正因为她没爱过他,才能这么快就做出决定吧。要说不难过绝无可能,秦桑的话被她轻声打断。“你不介意不意味你的家人亲戚朋友不介意。” 她摇摇头,单手抚着枯瘦的手臂,露出苦涩一笑。 也是她太想当然了,以为躲到秦桑背后就能得到风平浪静。呵,都这样了,她还是没什么长进。 “如果他们不介意呢。” “他们不介意我自然是愿……”她顿了顿,那个‘意’字竟有千斤重,舌尖滚了数遍还是无法吐出。骗的了别人却骗不了自己。 “只要你愿意就行,其他的我来解决。”秦桑突然扳正女人身子,谢南星轻呼了一声。 他一直虚扶的手将她拉向自己怀抱,下巴搁在对方肩上,轻轻的眷恋的蹭了蹭。 已是两人这些年最亲密的行为了。 谢南星闭了闭眼,下垂的双手终究没能放到他腰上。这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而她还有再错一次的勇气吗? “我有点累,想休息了。” 这个话题再谈下去属实没有必要,见她主动换了话题,秦桑也不再纠缠。 一男一女眼看上了停车场的车。“先生,人走了。”程前如此说。 没人回答。 他蓦然回首,慕尚发出尖锐的刹车片声,接着是档速不匹配的轰鸣,程前脸色一下子精彩了! 车内,秦桑想帮谢南星系安全带。 纯男性的味道带着侵略性,谢南星避了避,迅速自己系上安全带,七手八脚的,明明长着那么张明艳夺人的脸。“谢谢,我自己来。” “好。”秦桑目光宠溺。 就在即将驶出酒店,却听‘崩’的一声巨响! 秦桑猛踩刹车,两人被安全带的幅度带着往前一冲。他立即护住副驾的谢南星,万幸刚起步,速度不快。 谢南星胸口起伏,两眼都发直了。顺着她目光看去,挡风玻璃碎成一张蜘蛛网,以左下角的中心为点,辐射了前窗一多半。 “我下去看看。” 谢南星愕然的点了点头,车门被秦桑打开。 一辆限量的黑色慕尚横停车前。 前脸已变形,引擎盖在冒烟。万幸这两辆车都性能过人,要不慕尚这不要命的开法还真不好说。 突然,秦桑眉心一皱。 慕尚车内是某人缓缓抬起的脸。他安全带没系,细碎额发漾在眉心,一络血水正沿着发际线不急不予往下淌,整个人被这一丝红衬得宛若夜神降临。 旁边的程前魂都掉了,全程目睹叶倾发疯现场。 对上那张脸。秦桑立即敛了表情锁住车门,认真对车内谢南星道。“等下不管发生了什么,千万千万不要下来。” 谢南星不明所以的跟着点头,为了见家长新做的造型被破坏了,乱蓬蓬的。明媚的大眼里面像染了层薄雾。 慕尚车门开阖,叶倾走了出来。一身纯黑的高定西装,比例更是绝了。哪怕额头染血,也让人禁不住想顶礼膜拜、亲吻衣角。 叶倾一步步走到谢南星窗前,手持门把,像这场车祸从头到尾与他无关。开启发白的唇,温声道。“出来。” 脸上的血色在一点一点消逝。谢南星无声望着他,又像被掐住脖子,脑里碾来碾去只有一句话。 他要做什么? ps:追·更:χfαdiаn。cοm(ωоο↿8.υiр) 第八章 叶倾接连开了数下车门,没有里面配合当然白搭。 他改为敲车窗,咣咣直响。“出来,跟我走。”他的狂躁和温柔声线极度不符,又奇异的融合了。 窗外那方的喧嚣近在眼前,身处却是极静,谢南星不自主的攥住安全带。 这时好像必须抓住个什么才没那么慌乱。 “出来。”叶倾砸车门。再俊的人被血这么一浇一晕也平白减去了好几分,偏他是个特例。 他从滴血的额发下望她,菱花照影似的唇边还挂着薄薄笑意,毛骨悚然。 “你有完没完!”秦桑脸色铁青的走来。 叶倾全然无视,眼里似只存了一个谢南星。“出来,跟我走。” 他砸车窗,沿着缝隙用手指抠,什么风仪气度的都见鬼了。叶倾只知道再这样下去,谢南星就真要和姓秦的跑了。 人就是这样,快摔倒时疯狂的保持平衡。 秦桑被叶倾甩开的手差点打到,愤怒溢于言表。“够了吧?婆婆妈妈的还是不是男人。要是你不服气我们就再打一场,纠缠女人算什么。” 叶倾先不提,旁边程前脸上跟血喷似的,争风吃醋闹到这么丢脸的份上还真平生头一次。 “先生别这样,有很多人在看。”程前上前拉,没承想叶倾力气那么大,他被掀了个趔趄。 叶倾对周遭的一切看似都失去了反应,眼中只剩那抹冰蓝。“为什么不等我,说过今天要接你的。” 他若无其事的与她对话,但这份若无其事本身就很可怕。程前是见识过叶倾疯劲的,现在不过情景再现。 谢南星白着脸。 看上去多滑稽可笑的场面。悲伤和惊慌在她脸上越扩越大,越扩越大。 “够了,你别吓她!再不走我不客气了。”秦桑指着叶倾,怒火一拱一拱的。 叶倾置若罔闻,只对谢南星轻声道。“快点下车,我们回家了。” 冥顽不灵!秦桑怒火抵达了峰值,一把扯掉领带。 就在他举起拳头时几个警察过来了,也不知谁多事报的警。僵持间程前看准机会,自身后突然一把捆住叶倾。 “你们快走。” 眼看叶程二人扭作一团,秦桑一时无法权衡。 “放开我。”叶倾低吼着,修长双腿凌空踢出去。 程前哪是叶倾的对手,眼下痛苦的不行,赶紧朝秦桑大声嚷。“还不赶紧走?见热搜是长脸还是怎么?”叶倾力气太大了!程前几次都差点没撑住,要不是叶倾负了伤,估计自己早让掀飞了。 秦桑飞快看了两人一眼,立刻上车。 车里谢南星还是那个沉默而略显慌乱的神情。抱膝缩成一团,就像刚认识她那会一样,让他心疼的不行。 “没事,我们能走了。”他的手放在她乱蓬蓬的发顶。 女人吓得一簌!见来者是秦桑,一大串迷茫的泪水流下来。她的唇颤了颤,音准没一个在调子上。“他怎么了?”她从未见过他这样,既茫然又害怕,更多的是绝望。目光躲闪个不停,甚至不敢看窗外一眼。 “不关你事,是他要发疯。”秦桑轻描淡写的说。 “不关我事,是他要发疯。”谢南星低声复述了遍秦桑的话。神情迷惘,脸白的纸都自叹不如。 这厢叶倾看见两人的互动,浑身血液逆流,猛地挣脱助理的束缚。 辉腾往后倒退十几米,迅速转向,从另一个出口驶离酒店。 “我们先去吃点东西垫垫肚子,还有这台老爷车,也得送4S了。”秦桑开口调笑,试图驱散车内的阴霾,又递了面纸给她。 女人勉强扯了扯嘴角。 车开的不快,毕竟挡风玻璃有一多半视野不清。秦桑摆弄倒后镜,在看到后面时楞了几秒,豁然掀唇,讽刺意味十足。 “不见棺材不掉泪。”他一脚油门突然加速,流线车身动感十足。 一缕带着夏日燥热的风卷进来。 那么狂躁,又那么柔曼,最终如日光般融化于手心。 谢南星不明所以的回了头,后窗那一幕让人忘了时间的涌动! 心脏在手捂着的地方疯狂冲撞。 目光彼端是汇集车流的大道,一道瘦削英挺的人影徒手追上来。速度很快,后来慢下,甚至谢南星能看到他额角干掉的血被汗水再次侵湿…… 她本是发怔,忧郁,浓浓疲倦着。这一刻却禁不住睁大了明媚的眸,死死看着渐小的点。 “要停车吗?”秦桑降下车窗,连着他言不由衷的话被风声吹得稀碎。 在那么一瞬女人的目光似有片刻希翼,但很快那希翼便被某种说不清的情绪冲淡,只余一片灰白的黯淡。“不必了。” 车又往前开了许久,停在路边。 谢南星却没发现这变化,依旧目视前方。 ‘啪’的一声打火机开鞘,是秦桑点了烟,白袅袅一团柔雾舞上天。 “能告诉我这一路你在想什么吗。”男人开口打破车内的静谧。 她回过神,却更沉默了。“发呆而已。” 烟草在指尖静静燃烧,他吸了一口复吐出。“刚才呢,一点感觉都没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平缓没有起伏的声音是她的保护色。 “叶倾。他今天这样对你,没感觉?” 那个名字像有什么魔力,听的人心尖都在抖。她垂下头,安安静静等他说完,才轻声道。“没有,我只是弄不懂他罢了。” 谢南星撒谎了。 怎么可能一点感觉没有,他是她那么多年的梦想。但和那千疮百孔的过往比起来,那份感觉太不足道,就算承认也没任何意义。 “真的没有迟疑?你有没有想过有一种可能,万一他爱你。” 万一?是万中无一吧。 他不可能爱她的。 两年的婚姻只教会谢南星一件事。叶倾的人生,比她重要的人和事数不胜数。她的存在不过是粒可有可无的尘,粘上都会被他刻意的拂去。 她笑了笑装作释然,却有什么滚出眼眶,她尴尬的要用手去揩,却越擦越多。 一张熏香的帕子在此时贴上脸。 是秦桑。他认真的一点点的替她擦去那些滚烫的珠子。“别人我管不着,但在我心里南星你很好。” 他撤下帕子,一双浓黑的瞳孔睇着她。“只要你在我身边笑,我就感到快乐。只要你一直看我,我就感到幸运。南星,我希望你一直留在我身边。因为……” 秦桑看着她,看她宛若琉璃的眸中自己的倒影! “我爱你。”带着淡淡烟草味的唇就这样压下来。他闭眸,轻柔吮吸她僵硬的唇,充满怜惜而饱含情愫。 谢南星被他按住后脑,全然被动。 然而这个吻太温和了,和叶倾的狂暴截然相反,让人联想到风平的一方静湾。这和谢南星追求的平淡生活不谋而合,她禁不住迷惑了,颤抖着青涩地回应这个吻。 临窗不过几步的路边,一张全然褪去血色的脸出现。 是叶倾。他诡异的沉默着,仿佛吸收了夜的全部浓重。深眸里有太多的不敢置信、震惊、冷和悲痛。 两年过去了。他有太多话想告诉她,太多心事想和她分享。想把她按在羽翼下一辈子,再不让别人看到她的好。 她不是爱着他吗?她不是一直深爱他,等他回头吗?现在他来了!她却早不把他放在眼里,甚至在车厢里和她的‘新欢’甜蜜接吻。 好!很好! 他从低垂的脸和指缝间,挤出了窒息似的神经质轻笑。 “既然如此,就不能怪我了。” ** 在帝都开会的一个礼拜很快结束。秦桑有没有说服母亲南星不知道,但既然准备和他开始,就得做好一个女朋友的本份。 这天晚上两人收拾了隔天要回H城的行李,正有说有笑,秦桑突然接了通电话。也不知道对面要说什么,秦桑立即走出房间。 谢南星一个人收拾着,不时有几句没控制好音量的话从门外冒出。隐隐的不安驱使她走出门,秦桑挂掉电话见是她,露出笑容。“抱歉,恐怕等不及明天了,现在我就得回H城。” “发生什么事?”谢南星心里突突的。 他伸手替她平了平细眉,温声说。“没事的。一点小意外,我能解决。” 南星隐隐觉得哪不对,可又说不上哪里不对。 秦桑就势抚了抚她的脸。自打前几天说开了,两人关系反而更进一步。“好了,别愁眉苦脸,难道你还不信我的业务能力?” “是医院出了问题吗?” 虽是土生土长帝都人,秦桑一手创立的医院却在H城。若不是秦家祖上事业多在帝都,早劝寡母跟他一起定居H城了。 秦桑‘嗯’了声,却不打算多作解释。“我能解决。你早点休息,等明天早上我飞回来,接你一起回H城。” “不用那么麻烦的。”谢南星赶紧摆手,还没一个人能像秦桑这样温柔仔细的对她。 “要的。”秦桑嘴角翘了翘,带着天然的优雅。“你可是我的女朋友。” 谢南星窒了一窒,不习惯极了。 然而第二天她没等到秦桑,甚至连电话都没有。在多次拨打关机的情况下,不安感越来越强。 谢南星形色匆匆的赶赴机场,没成想被机场人员劝阻。“抱歉客人,由于您的身份信息无法核实,暂时不能登机。” “怎么会?一个礼拜前还使用过。”接近登机时间,谢南星身后大排长龙,有人开始不耐,脚打拍子。 机场人员操作了几下,还是那句身份信息无法核实。 “帮我再看看好吗,飞机要起飞了!”谢南星心焦不已。眼下秦桑情况不明,她却连去他身边都做不到。 “喂!前面的有点公德心好不,谁的时间不宝贵啊?”排队的有人率先吵了句,很快得到别人赞同。 责怪声像潮水一样涌来。机场人员露出迷之微笑,谢南星被迫退出。 闸口大开。 谁走的快了些,撞到她一下,薄薄一张身份证自手心滑落。 那是秦桑从医多年,留下的那些已故却没注销身份的其中一张。明明不是她,却是谢南星赖以为生的一张证明。这两年来一直都很顺利,现在这个关卡说失效就失效。 没有它,搭乘飞机高铁跨越半个中国,岂不是痴人说梦? 抹了把脸,谢南星立即掉头,机场门口拦了辆出租表明要去H城。那司机一听去这么远,连连摆手。谢南星只得软言祈求,那司机才勉强答应送人出省。 辗转叁四天,换了几辆车,一路风尘才赶到了H城。孰料秦桑的医院前人烟稀少,暮气沉沉,和平常判若两样。 门口的保安认出她,眼都亮了。“谢小姐,你可回来了。”离开帝都这两年,谢南星一直在秦桑医院做文职,上下几百号都是熟人。 “院长在这吗?”她赶忙丢掉行李,叁步并作两步。 保安无言摇了摇头,谢南星心里咯噔一下。“到底发生什么事!” 保安徐徐说出这几天的糟心事。 原来是早年某个在手术台死去的家属突然来院闹事,拉横幅打人不提,还喊了一堆记者造势!而那个主刀人好死不死不是别人,正是如今的院长秦桑。 “……说来也怪,人都死了那么多年。突然拉出来说事,偏还有那么多记者跟着挤兑。就跟约好了似的!更传神的是,那人病历记录居然不见了。哪都找不着,就连电子记录也一并消失。” 事情太过蹊跷,秦桑连夜飞回来处理。对方是油盐不进,咬死了不松口!事情一下陷入了困局,在提交不出有力证据的档口,秦桑被暂时收押了。 再这样下去,如果这个关键真找不着,哪怕秦桑不坐牢也得惹上一身骚。 谢南星的脸色越来越凝重。 “谢小姐,你说院长不能有事吧?我还指着发这个月的工资过日子呐。”保安眼巴巴看着她,见那纤细的脊梁挺得直直的,像一根柔韧却不会垮下的雪竹。 “好,我来想办法。” 然而事情的传播度远超出谢南星的想象。 庸医杀人热搜飘红,内容简单辛辣,直戳人肺管子。秦桑这个名字一时和狼心狗肺的庸医成了关联。 谢南星徘徊在几个别墅区,冷板凳坐了不少。别人也没说帮不帮,就托词主人不在家,晾着她自己走为止。这些平时和秦桑称兄道弟的,关键时刻一个指望不上。 鲜花着锦易,雪中送炭难。很浅显的道理。 一辆黑色保姆车在此时停在路口。 “谢南星!” 她转身,车驾上走下秦母,一贯的珠光宝气、优雅凌人。 啪! 谢南星僵在原地。火辣辣的疼自脸颊那边传来,她反应了许久,才记起要用手捂脸。 “这是第二次告诫你离秦桑远点。” 谢南星一张脸火辣辣的疼,秦母的声音还在继续。“老实说,从第一眼我就反感你,果不其然反感的人一直做反感的事。我儿子清清白白简单正直,要不是认识你,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抬高的音量冷鸷的表情,无一不在昭示她的怒火。秦母比谢南星还要早着手此事,由她出面联系H城名流,本该很快解决。 没承想各个都打退堂鼓。还有对方那威逼利诱全然无视的态度,都已点明事没那么单纯。再加上旧友隐秘的提示——‘令郎这段时间可得罪过什么人?’ 醍醐灌顶!秦母这会看到谢南星,气不打哪一出。 若说这巴掌先是打懵了谢南星,接下来这一长串更让她呆若木鸡。站在秦母面前,一双手竟不知该放哪。 不!不能再捂着脸了。再捂就显得矫情了。可不捂着脸她的手该去哪?其实不单单是这双手,就连她这个人,都不知道该去哪立身。 “为什么认识了我,就会发生这样的事?”谢南星看着秦母,满脸呆怔。 “你做过什么还用别人提醒。” “我不明白。”谢南星想不通秦桑的遭遇会和她有什么关联。诧异迟疑,脸色迅速的变幻。素白肌肤与胭脂色的巴掌印两相辉映,惊心的艳丽。 挨个打都能这么撩人,满世界怕没哪个母亲能喜欢的起来。 冷嗤一声,秦母临了丢下句。“那你就慢慢想吧。记得今日的话,再纠缠秦桑就不是一巴掌了。” 谢南星不认为话是秦母特意编出来的。 这世上每个人都那么忙。她一个普通人,什么理由什么价值让别人伤害她身边人?又有什么好处? 除非……谢南星心一紧,复又摇头。 不会的。她抛去了那个异想天开的念头,想不通索性不再想。 日头逐渐偏移,谢南星再次从富人区走出来。 这是另一次的碰壁,但也不算毫无收获。她一步步走在路上,回忆那人的回答。 ‘谢小姐,无功不受禄。不是我不肯帮,想帮也得看是什么人什么事,什么节骨眼。’ 同样意有所指的一句话。 是谁手段这么蛮横?秦桑平时人缘不差,高压下竟没一个肯援助的。 心事沉沉,谢南星回到了居所。电话在唱,陌生号码,谢南星微微犹豫了一下接通。 “太太。” 对方一出口,她的脸色便白了,不堪的过往伴着这个声音倾巢而出。“是你!” “是我……太太,不知您现在在H城吗?” 顾不上纠正对方的称呼也不打算叙旧,谢南星意识到另一件事。“你怎么会有我号码?” 这是个全新的身份和电话,没几个知情者。除非有人特意查。 “太太,您还是尽快回帝都吧。”谢南星的敏锐让程前话音顿了顿。“如果真为了秦先生好的话。” 这句话让她彻底变了脸色。“什么意思?” 程前换了个手拿电话,不时谨慎的往旁边瞄一眼。“老实告诉您吧,这次的事和先生有关。我怕时间久了会更不利与秦先生……” 后面再说什么谢南星已经听不入耳了。 森冷沿着毛孔爬进五脏百骸,又像条悠悠慢行的毒蛇,在她的脊梁一寸寸游弋。毛骨悚然! 多不可思议,就像当年他毫不留情的收购谢家一样。 居然真是他! 太简单了!其实很浅显,除了那人她还得罪过谁?明明早就猜过的,却心存幻想,告诫自己一切是错觉。毕竟她还有什么值得他报复的? 可事实摆在眼前时,由不得她不去信。 原来真是她连累了秦桑。 继她把自己的人生搞得一团糟后,秦桑的生活再次被她搅乱!怎么赔的起呢?那么清白正直一个人。名誉比生命还重要的仁心仁医,却因为她锒铛入狱。 年少时爱错的人,犯的罪。就必须要用这样惨烈的代价来偿还吗? 谢南星沉默的挂了电话,心中早已一片冰冷。 ** 普通的清晨,却因为收到那条语音而变得与众不同。 距离上一条足足隔了两年多。男人的笑像明净秋水上的涟漪,一点点扩散。 量体裁衣,沐浴焚香,通知程前排出所有的空。而立之年,还没这般不从容过。 约的明明是晚上,却从早上就清场等起。他不时静望门外,脑海里是那道倩影反复盘旋。又等了一会,再看表,才过去一分钟。 等到指针终于不急不予的抵达了约定时间,霓虹也像彩霞一样披在大厦外侧,纤细的身影才姗姗来迟。 他不自主地站起来。 刹那间仿佛隔了滔滔逝水,相隔咫尺却又不可思求。 他有千言万语,他心潮澎湃,最后却化作简单而饱含情愫的。“你来了。”定定望着女人走来,目中的温柔几乎满出来。 “我要怎么做你才能放了秦桑。”他的一腔爱意,迎面被女人泼了瓢冷水。 叶倾根本没想过,她开口的第一句就和另一个男人有关。良久,那张薄唇才抿了抿,轻声道。“这里的饭后甜点不错,我们先看餐牌。” 她略显冷淡的看他,出唇的声音那么沙哑。“就那么恨我?秦桑做错什么,我父母做错什么,有什么冲着我来不行吗。” 叶倾顿了顿,脸上的笑透着几分苍凉。“你误会了,我只是想和你吃顿饭。”简简单单的一顿饭。 他脸色其实很不好。从下决策到事件发酵,短短数天日夜不眠。可当看到这个女人出现时,心底涌出滔滔不绝的精力。 可直到现在他才明白谢南星的感受。 等个不愿意回头的人,多么煎熬。 她一双眼缓缓看向不远处。在这万赖俱静只亮了盏花灯的餐厅里,那明丽的眸如一泓深潭,立意要引人坠入。 曾经她做了那么多次饭。等着他垂怜,陪她一起吃。 哪怕有一次! 也不至回忆起来这么悲凉。可惜了,除了垃圾箱和流浪猫,谁都不知道那饭菜是什么滋味。 “到底怎么样才能放了他,陪你吃顿饭就可以?”她轻轻的,略显自嘲的问。 她很清楚,这是不可能的。 早知道他恨她。却没想到两年过去了,他还是不肯放过自己。因为她曾毁了他的幸福,所以他也要毁掉她的幸福。 “你就一定要提他?”叶倾听见自己声音从牙缝间挤出,不明白她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懂杀他于无形! 她露出果然的神情来。泪沿着柔软的肌肤下滑,又一点点消弭与无形。“为什么不能提?他是我的恩人我的朋友,我的……对不起,我知道我做了很多错事,我道歉。只求你放过他好不好。” ‘砰’的一声,是手擂在桌面的声音。 “我才是你丈夫!”叶倾浑身都僵硬了,心碎的血丝拉胡,像被谁揉进去一把冰渣,近乎麻痹的痛。 他想将女人按在胸前,吻的她呼吸紊乱。想把她紧抱入怀中,倾诉衷肠告与她知。可面对女人流泪的这样一张脸,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她的丈夫?无尽的悲哀瞬间涌上心头。 两年,八百个日夜。空守一个躯壳过活,每天醒来告诉自己又是新的一天,他很快会察觉到她的好。 这样自欺欺人的日子……她当年是怎么过过来的。居然威胁他娶她,真的可怜又可笑。自讨苦吃,害人害己就是她的真实写照。 所以说人啊,走错了的路要回头,爱错了的人要放手。 “对不起,是我的错,我不该不知天高地厚招惹您。您这样高贵,又怎么会是我这种人的丈夫。您大人有大量,高抬贵手放了他吧,求求您。”父母和谢氏已经来不及了。秦桑却还有可能,她不能放任另一个无辜的人被他毁了。 叁句话不离秦桑! 叶倾死盯着她,眼里布满可怕的血丝,皮肤更苍白的吓人。 一些隔绝在他与她之间的。轻易就在彼此间划开沟壑,下了雨,变成河,好似再也渡不过去。 “不可能。你别妄想了,我永远不会饶过他。”姓秦的敢染指她,就要做好被他摧毁的准备,他也一早就警告过! 女人的脸一点点变得苍白,复笑了笑,自嘲的厉害。“是啊,是我妄想。我都妄想那么些年了,临了还这么不长进。” 说的再多,做的再多都只是加剧他的厌恶。 来这之前她就知道会面临怎样的局面,最坏也不过是回到两年前。恨也好,痛也好,让她一辈子不好过也罢!谢南星都决定再不会牵连他人了。 看她笑的落寞,叶倾心割裂似的。忍不住伸手抹去她的泪,却被凌空看来的一眼定在半空,最后颓然的落下去。 “原来你要的是这个?”谢南星若有所思,最后凄冷一笑。“在这里?”她低着头,缓缓滑下肩带。 瘦弱不堪一击的香肩就此浮现眼前。 叶倾知道她误会了。忙脱下外套一把将人包住,也震与她居然能为姓秦的做到这个地步,苦涩极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对不起,叶先生。我又随便猜度了,您要什么样美人没有,又怎么稀罕我这种投怀送抱的卑鄙女人。”她从他臂弯里一点点抽出手,慢慢后退,退到一个陌生冷漠的距离,声音里有自嘲和悲绝。 “不,不是你说的这样。” 谢南星脸上的血色无可挽回的失去了。望着男人濒于急切边缘的表情,唇边隐隐聚起个黯淡的笑。“我知道你恨我,巴不得我消失。是我不该苟且偷生,妄想开始新的生活。对不起,我错了。如果这是你要的话,我可以现在就去死……” 确实错了,而且错的离谱! 男人瞬间失控。一把将她捞入怀中,痛苦的嘶吼出声。“我不恨你啊!我早就不恨你了!天知道你离开后我有多后悔。我什么都不要了,只要你回到我身边做我的妻子。就像以前的每一天一样,我也会对你好的……” 叶倾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谢南星脸上的表情与其说是发呆,还不如说是震惊!她不再说话,呆看着男人高挺的身姿,过了两叁秒才缓缓开口,显得麻木。“原来这就是你的条件?” 做他的妻子?这是什么可笑的要求? “你为什么一定要这么想?”叶倾心神痛楚,豁然抓住她,将她按在自己心窝。“我什么时候说过条件了?这是我的……请求。” 女人并没有回应。 他胸口突然感到湿意,心一惊,速速退开,就看到那张脸已满是横七竖八的冰冷液体。 她一动不动,长睫垂敛,一张苍白的脸,在更加苍白的光线下,死板而消极。“你到底想我怎么样?” 南星自嘲极了,可归根结底,她的人生到底还有什么可失去呢。 重点已不在这件事上的叶倾被她吓到了,颤栗着想抚去那些泪水。“不要哭……”那会让他的心更痛。 女人的脸一侧避开。 他的手尴尬的定在原处。她可以坦然接受秦桑的吻,却连他的触碰都不再肯了。 一室寂静,她的决绝令他生硬地收回手,语气也渐渐僵冷了。“先跟我回去。那时如果你想我放了姓秦的,我会考虑。”不知什么时候起,他竟开始理解以前的谢南星了。 得不到心,暂时得到人也是好的。 谢南星有片刻的怔忡,似不明白他的意思。 回去?还能回哪呢。 但她知道叶倾言出必行,来之前她就已将生死度外,死都不怕了,还有什么畏惧? ‘回去’而已。 吃完这顿形同嚼蜡的饭,程前和车子早等在餐厅门口。 穿高定西装和黑色小礼服的男女先后走出,程前眼前一亮,朝他们招手。“先生!”叶倾没看程前,反而紧盯着谢南星。 “太太……”他又转头。后者倒是看了他一眼,目光些许复杂,面无表情的,率先上了车。 叶倾停在车门,似踌躇又似思考,深吸一气,才坐到她身边。看的程前直皱眉,这一情形竟似两人立场完全调换。 车途漫漫,后排的女人一路沉默,看着前方车流。 男人黑静的视线落在她脸上,看她瘦了许多。那些曾有过的丰腴,已在她身上消逝的一干二净。 但她毕竟跟着自己回来了。来日方长……想到这,冰冷的心像被重新注入热水,一点点解冻着刚几乎已经失去的知觉。 车子停进别墅,程前过来开门。 目光所及是熟悉的‘竹林深处’,她坐在里侧一动不动,像没有发现。 叶倾率先下车,一弯腰,伸手而来。 谢南星也没拒绝,温驯的任他牵下车。看似认了命,却连灵魂都退到最深处。 他牵着她来到门前,轻按数字键。“这里的密码我换回来了,还是那个纪念日。” “哦。”她只应了这么一句,对他的话毫无反应,目光也空洞洞地。 她曾在乎的,他根本不在乎。她现在在乎的,他依然也不在乎。他和她真的从就没在一个步调上。 叶倾没气馁,将门推开,沁人心脾的香气迎面而来。 欧式柜的花瓶依旧插着她喜欢的香槟玫瑰。一切都恢复成她刚离开的样子,就像她走的不是两年,而是两个小时。 作者的话:打滚卖萌求珠珠 第九章 直到两人一齐进了门。叶倾依旧握着她的手,就像怕稍不留神,谢南星又会从自己身边消失。 他看着她,抑不住的柔情。 想要告诉她,他已经知道关于那些花的全部秘密。也想告诉她,这些年来的魂牵梦萦。 女人这一路一直格外温顺。大大的眼盯着虚无的地方,直到进了门才轻声开口。“我已经进来了,请问叶先生,打算什么时候放了秦桑?” 他悉心恢复的场景,似没引起她丝毫关注。稍安的知觉,像海浪般朝着海里倒卷,再次露出尸骨残骸的沙滩! 秦桑,还是秦桑! “能不能不要提他,除了他你难道就没话和我说。”他眼眶干涩的望着她。这句并不是命令,而是在陈述。 女人又沉默了。玫瑰温柔的暖香将她包裹,却融化不了她像雪山的心。 叶倾收紧手,门灯把两条影子投在地面,歪向一边。 手被他捏的很痛,她沉下气,只得闭了闭眼。“……今晚我住哪。” 叶倾一怔,喜悦安静地袭来,他意识到她在给自己台阶下。 “跟我来。” 她被他一路牵上二楼。内心深处逸过一丝最隐秘的迷惑,迷惑一贯冷情的他会因为她随口的一句话而欣喜。 不不!他怎么会因为她的随口一句话欣喜呢?自作多情也要有个限度。 她一步步踩着他的阴影,低头看他同自己十指相扣的手。骨节分明,无名指上的男戒分明是她当年买的。 “住在这。” 直到他再次开口谢南星才被打断沉思,触目望去,是曾她住了两年的主卧。白色的窗纱,浪漫的欧氏家具,花藤型的梳妆台,看似什么都没改变。 “先洗个澡。”他对自己说。 沉默一点头。南星洗好出来,打开的衣柜赫然挂着排彩色连衣裙,和他那些黑白男装排在一起。视线无声的停了停,然后飞走。 她发现叶倾已经不在主卧,也许去了别的房间。 也好。 松了口气以后思绪渐渐剥离,南星仰到那张宽大到叫人害怕的床上。 她仔细想着再见后叶倾的转变,说不疑惑是假的。他处处透着诡异,她实在想不通。 算了。想不通就不想,还是想着怎么让秦桑放出来再说吧。 清风徐徐,漆黑夜空镶满了明亮的星。 她曲着的身子像个虾米,湿发散乱,防备心很重的姿势。也不知在被单辗转多久,那方床头的灯才悄声熄掉。 闭着眼,半清醒半迷蒙中,南星似乎觉得有双温暖的手贴到自己身上,双眼猛然睁开! “是我,宝宝。”低沉的男音在黑夜里鼓动着耳膜,然后贴在她身上的那手一个用力,将她从床中间移到他怀中。 她从他怀中挣扎着坐起,脸上还带枕头的睡痕,看起来震惊极了。“你为什么会在这?”临睡前她记得自己有锁门。 而且他喊她什么? “这是我的屋子,我想在哪就在哪。”他回答的有些无赖。眼神沉沉,露骨而又克制。 叶倾知道她对自己的戒备变得很重,也愿意给她时间适应。可一想到她就睡在隔壁,就心潮汹涌的无法阖眼。 “无耻。”他的话让她瞬间燃起警惕,双手捂胸下到地毯。她没忘记,再见后的第一夜,他对她做了什么! 白嫩脚丫踩着黑色的名贵毛绒地毯,十足惊心动魄。 危险的目光在她只穿睡裙的曲线上流连,男人声线低柔。“别怕。你不愿意我不会碰你的。过来一起睡。” 她一动不动站在那,看似在思考他话里的可信度,又像发怔。 叶倾似等的不耐烦了,眯了深眸,一伸手就将人揽上床。 她失声尖叫,却被他摁在身下。 男上女下,十足危险的姿势! “你干什么?”南星整个人都似僵住了,呼吸困难,不禁心慌。“放开我,不是说我不愿意不会碰我?” “是啊,但你要是再动我就不敢保证了。”他微笑着,异常迷人。而他的坚硬已经无可挽回的昂起首,就抵在她小腹上。 南星当然明白那是什么,他的手仍牢牢禁锢自己,容不得半丝挣扎,她闭了闭眼,平息内心的恐惧和一丝被深埋的情绪。“我不动了,你起来!” 他却没起来。一只手仍在她后背缓缓游弋,十足情欲。 南星动弹不得,倒吸了口凉气。他的唇轻碰过她的鼻尖,吐出的话暧昧不明。“真傻。难道不知道男人在床上的话一句都不能信?” 他做了一直想对她做的事。 看似温柔的吻狠狠落在她的唇上,南星想推却推不开。他的温热罩上来,不等她反应,便将她一整个人圈入温暖的怀里深吻。 “叶倾……咳咳……”之后的字眼再也没机会说完整。 “张嘴,宝宝。”他的舌强硬的挤入她口腔,绵长而固执的一个吻,从强硬渐至温存。南星的嘴角延下了吞不下的口水,还可怜巴巴的呛咳几声,眼圈都红了。 叶倾吻得专心,脑仁突突的,下体似要忍疯了。 她的心同样跳得好快。砰砰砰、砰砰砰,根本骗不了人!红唇被他一整个含住,灵魂深处的叹息从她心底逸出来。 叶倾猴急的像从未见过女人。喘息粗重无比,一层层剥开她冷漠的外衣。她的腿被他用膝盖顶开,粉色的女士丝质内裤撕成了碎片! 南星‘嗯嗯’的在他身下唔咽着,眼眶聚满了泪,尖锐的指甲刮弄身下床单。 他深深的动情的吻她,舌尖纠缠而缠绵,一边快速脱去自己的衣裤。 “不……可以。”她脑子里还有最后残留的一丝理智。 “没什么不可以。” 他的下身猛然一顶,粗大就埋进了她的最深处。 “唔……”南星痛苦而甜蜜的抽搐着。她身子不好,像这样剧烈的欢爱过于负担了。而她湿润紧致不断的缩紧又让叶倾爽到了顶点。 “叫老公,宝宝。”他松开了她的唇,一分开连接处还挂着一络银丝。叶倾又低下头把银丝舔的干干净净。“你里面好软好舒服,一直咬着老公不放……” 女人脸红的近乎病态,她痉挛着身子,男人干她干的更汹涌狂暴! 被填满的那里一直被他疯狂插抽,再加上他的手一直在揉她的胸,女人痛苦的翻起白眼,发出‘嗯嗯’的媚叫。 叶倾把她的腿分的开到不能再开,每一次的挤入都看在眼里。他心口狂跳,发出粗重的,像野兽一样的喘息。 她瘦弱的身子被他顶的一耸一耸的,胸口两团软肉更是翻涌的不像话。 肉棒每次都是肏进她的最深处,南星感觉自己可能要被活活肏死。“好……疼……” 在床上,女人的呻吟往往是男人最高的荣誉。 叶倾肏的越是卖力,她就叫的越可怜。这一次,他又将她身体转了过来。女人柔软滑嫩的背贴着他,瘦弱的臀看起来很可爱。已经被干成艳粉色,合不拢的花瓣还在烁着水光,诱的他又是一个猛烈顶进去。 “唔……”南星被干得差点摔下床去。 她的呻吟深深刺激到男人。 叶倾双目通红,两只手大力揉搓她柔软瘦弱的双臀,不停将自己深埋进去,再抽出,再插进去,再全根抽出,乐此不疲。 抱着南星整整做足两次,叶倾才食髓知味的停了手。要不是顾忌她的身子,他还能更持久一点。 圈住她光裸而颤抖的身子,男人得到了两年来再未有过的心安。“宝宝,给我生个孩子吧。”他在她耳边轻轻的缱绻的说着。 生个孩子。当他们有了羁绊,她还跑得了吗。 鼻端被他的气息所笼罩。黑暗里她一动不动,甚至没出声。背对着他,眼里早已是一片迷离和荒凉。 ……生个孩子?知道她曾多期盼听到这句话吗。 可惜,盼的太久太久,直到过期了,她已不再期盼。 “好不好?”他温柔的抚着她,一吻落在她脖颈间,又用鼻尖亲昵的蹭了蹭。 他对她不再粗暴,甚至是掺入了温存。 可是横隔在他们面前的又何止是段不堪的过往?她的父母,秦桑,还有他深爱的那个女孩,以及……女人硬起了心肠。“叶先生。床也陪你上了,可以兑现承诺放了秦桑吗?” 像是突如其来的一耳光,响亮地甩到脸上,也打破了叶倾的全部幻想。 原来,她的顺从从头到尾都是为了秦桑。她居然真的可以为了秦桑做到这一步!饶是如此,他亦可悲的放不了手,只默默收手劲到最紧最紧! 在他看不见的黑暗地方。 湿润的泪,沿着女人眼角缓缓滑入枕芯不见。 ** 一夜醒来,阳光穿透了玻璃。 因为哭了半宿,女人的眼有些肿,随手揉了一揉坐起来。 时间把握的刚好。此时门开了,是穿着黑衬衣的叶倾步入,俊朗的脸上还挂有类似笑一样的表情。“小懒猪,起来吃早餐了。” 看到是他,她的目光一点一点收回,不再关注。 叶倾也不气恼,一把将人横抱起,入手的重量却让他瞬间皱起英挺的眉。她太瘦了! 抱着女人几步下楼来到餐厅,长桌已摆满了早餐,中西式都有。 “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所以都准备了。”真的很难启齿。结婚两年,他连自己妻子什么喜好,爱吃什么都不知道。 将依旧沉默的女人放下。亲自布菜,先夹了中式的早点,甜蜜的炸脆角,她没起筷。 再接再厉又倒了杯橙汁,她没喝。 陆续还有白粥和可口的小菜,依然没动。 叶倾以为南星可能是没胃口。 当她连续两天叁餐不吃不喝时,他才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今天做了暖胃的燕窝粥,你吃一口。”他拿着勺,矮着身子在她旁边温声的劝。 这是在求她了。 南星依旧是比死更难受的沉默。 她不吃不喝不说话两天,嘴唇和喉咙早就干涸。双眸无神的盯着某个不存在的地方,发呆。 女人在消极的反抗,反抗为什么叶倾说话不算数。但她也了解自己身边的这个男人,他之冷酷,一旦做出决定,就再不会被旁人动摇丝毫。 “你就吃一口,啊……”叶倾把舀着粥的勺子送到她干裂起皮的唇瓣前。 还是没回应。一点都没,甚至没看他一眼,目光飘忽得像抹游魂。 “谢南星!一定要这样对我吗?”他连名带姓地叫她,手握的勺跌到地板,崩断的神经以灭顶的姿态重重击中心脏。 谢南星依旧沉默不言,五感都似封闭。 男人见不得她这个样子,心底一股说不出的感受,是悲是伤……说不出。他抿了抿薄唇,声音亦冷了几分。“不是要我放了秦桑吗?吃掉!我放了他。” 没有办法的办法了,如果可以他也不想提那个人。 说完这句话她终于有了反应。脸也轻轻转向他,视线所及,是他脸上一点点扩大的怔愕和怨恨。 她的顺从,她的无声反抗,全都是为了别的男人! 他在看着她。 谢南星胸口起伏着,指尖微颤,慢动作似的拾起地上的调羹。 热腾腾的燕窝粥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她慢慢舀了一勺入口,舌尖却尝到了苦味。 她又舀一口,还是苦的难以下咽。 但燕窝粥怎么会是苦的?一颗水珠悄然滑进粥里,连一丝涟漪都不曾引起。 喝完粥,叶倾遵守承诺带她来到了收押室。 南星焦急的等在明亮的会客厅。有警察举枪监视,秦桑被召了出来。 依旧高大英俊,但原有的意气风发已消逝。还穿着前段时间被收押时的西装,皱巴巴的。从来都干净清爽一个人,嘴上多了圈青茬,脚上还戴电子镣。 她猛地捂嘴,滚烫的泪簌簌滚落。 “怎么哭成这样?我没事。只是看着吓人,外面已经托了关系,很快能出去。”秦桑见不得她流泪,反而轻描淡写地安慰谢南星来。 女人本就哭红的眼又重新聚满泪。“对不起,是我连累你。”她两天不曾说话,一开口就哑的不成个样子。 秦桑已在秦母的暗示下知道了这场牢狱之灾的缘由。一伸手,覆住她柔软湿冷的手背,温声道。“我不怕。只要你跟我一起,什么都不怕。” 会客室透明的玻璃墙另一面,一道阴寒至极的目光直指秦桑握住她的手。 两人正在诉衷肠,门突然从外面打开了! 男人表情复杂而阴沉,在秦桑略显惊诧的目光中走来。他一把扯起女人的手,将她强制在怀中往外走去。 秦桑猛地站起来。“南星,为什么跟他走?”他看到她虽被迫,却不曾抗拒过,目光所向十分赫人。 她定在原地,任由叶倾的手箍痛自己。眼泪沿着眼眶滑下,覆住柔软的肌肤。“别管我了秦桑,你回H城吧,是我对不住你。” “是他逼你的对不对?他又逼你了?”秦桑暴怒,几步上前,硬生生一拳砸了来。 旁边的警察却不是吃素的。立即就将秦桑桎梏,他被反着臂,英俊的脸被压桌面不得动弹。 叶倾紧攥女人的手,斜里看了一眼,冷硬而坚决。“如果你还想再进去,我可以成全你。” 听了这话秦桑疯了一样的挣扎,指节都在桌上撑得泛了白。“是不是他逼你?南星不要怕他。要坐牢我奉陪,早晚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老实点!”那警察暴呵一声,压着他的脸在桌上更紧了。 “秦桑!警察同志,秦桑他不是坏人!”谢南星求不动警察,转而看向叶倾,眼泪倔强的在眼眶打转。“求你让警察放了他啊!他不是故意激怒你。我听你的,什么都听你的。” 谢南星实在太明白,叶倾一旦发怒会意味什么。秦桑已经进了监狱,再不能因为她得罪他了。 男人戴着戒指的手在她脸上轻轻刮去泪,下颌僵硬而冷寂。 她一眨不眨看着他,要得到他一个准确回答。 被那么双泪意朦胧的眼睛盯着看,男人心软了,微一颌首。 谢南星被叶倾带了出去。临了,他投去一眼,那警察心领神会。等秦桑从收押室真正被放出来,门口哪还有谢南星。 这晚回家的路途格外漫长,每一次都是红灯。高大的大厦映在车窗前,也映出了女人沉默的一张脸。 她双手环膝,歪着头,靠在后座一动不动。眼泪似已流干了,再无法涌出。 身边的男人下颌绷的紧紧,眼神复杂。 叶倾把人又带回了竹林深处。 他开始学做个好丈夫。每天回家,陪她吃饭,给她打电话,发语音。兴冲冲的给她买昂贵的钻戒和首饰,又订了很多新鲜的蔬菜和肉。 因为保洁说太太很喜欢做饭,他很期待她的亲手下厨。 但谢南星一点都不像保洁说的那样,她从不做饭。 甚至除了必要,她不吃也不喝。他推她才一个动作。 也履行夫妻义务,每晚他都深深的肏进她最深处。她只是发呆,连被肏都发呆,像个没心的玩偶。 然而除了心痛,叶倾没别的法子。他爱她,哪怕她已不再爱他,都放不了手了。 这晚叶倾披着漫天星光回到了‘竹林深处’。 卧室里黑沉沉的,他摸黑走到床边,摸到床上那具温热的女体——她已经不再等他了。每晚都是自顾自休息,自顾自回房,他在或不在都是如此。 “宝宝,我回来了。” 不必回头也知道是谁,这样低沉的声音,这样安静的夜,除了叶倾还能有谁?尽管没回头,也听到他愈来愈近的脚步,直到嘴里突然被灌入酒味。 他的吻温柔而强硬,手快速的剥去了西装外套,又扯开熨烫整齐的领带。继而双手捧着她的脸,加深了这个吻。 过了良久,才结束了这个根本没回应的吻。 南星胸口微微起伏,倒下去。长发散乱与云枕上,美的不像真人。 “宝宝,给我一个孩子……”他的手抚上她裸露的脚踝,缓缓向上,来到她两腿间。 酒气铺面。她秀气的眉尖蹙了一下,是他的坚硬闯入了。 他缓缓款摆腰际,又伸手去睡裙里够她的酥软。 她闭上了眼,被动的随他起舞。 他逐渐汹涌狂暴,每一次都深的不能再深了。 她闭着的眼布满不想被他看见的情潮,原以为早已流干的泪沿着眼尾缓缓滴落,又晕进了羽枕。 今晚叶倾喝醉了。 他很少这样放纵自己喝醉,然而这段时间她的沉默已快把他逼疯。 又是一个猛烈撞击,汹涌的白浆灌进她深处。 男人粗嘎的呼吸和她细碎的喘息交迭一起,他抽身而出,纯白沿着她合不拢的花瓣流出来,细腿还在支撑不住的轻颤。 黑暗中,是他的手背轻轻抚在她脸颊上。“告诉我……到底怎样你才能回到以前?”回到她还爱他的时候。 她的脸明明烫的吓人,却面无表情。他抚摸她的指尖很凉,有种说不出的孤寂感。 在叶倾还想借酒劲说什么,她缓缓地、温和地、不着痕迹地,侧脸避开他的手。在他一派饱含情愫的视线中,一点点抬头,眼中浮起清冷的光。 “怎样才能回到从前?”似在问他,又似问自己。 谢南星站起来,轻薄的粉色丝质睡裙贴在她身上像第二层肌肤。她一步一步走出主卧,男人不自主跟了上去。 缓缓步下楼梯,大厅的灯被她打开。 一室光华,让刚适应了黑暗的叶倾眯了眯眼。等他彻底看清,女人已走到门口的欧式柜前。 花瓶里香槟玫瑰娇艳欲滴,香气袭人。她轻轻的抚了抚那些花儿,温柔的,却也毋庸置疑地将花瓶突然扫下地! ‘啪’!溅开的花瓶碎片和花朵洒了一地。 “小心!”叶倾吃了一惊,亲见那花瓶碎片划破她细嫩的腿,沁出深红的血珠。他几步垮下楼梯,慌乱无比地将人抱起。 她也不喊疼,指向那早已四分五裂的残渣,轻声说。“叶先生,你能把它还原吗?” “不要管它了!”他胡乱的帮女人披好外套,急着要送她去医院。 她轻轻地按住他手臂,再一次执拗而冷淡的问。“叶先生,你能把它还原吗?” 叶倾缓缓看向臂弯中的她,没说话,只一双魅黑深眸定定看着。 他已明白她的用意。 怎么才能回到过去? ——再也回不到过去。因为,覆水难收。 “你也明白不能的。叶先生,我已经从过去走了出来……”明媚的眼慢慢抬起,泅游至那一泓深潭中,口气淡淡。“请你也早点走出来吧。” 他瞳中的光愈发深沉,一双眼紧得有些过分地盯着那张美丽的面庞。 她被看的渐不自在,轻轻别开脸。 却被叶倾一把扣住,硬生生掰了回来!一字字冷若冰霜,又炙如火焰,焚的人心无所适从。 “走?从你进了这个门,就一步也别想离开了。” 强硬而炙热的吻再度压下来,那么狠,那么深,带着重重的绝望。 女人闭了闭眼,亦同样沉沦了。 ** 自打那天起,谢南星被锁在了别墅。 其实不必如此,她并不想逃。在他失去兴趣前私自离开,只会惹来更大的报复罢了。 叶倾还是每天会来,但他已很少在白天来。 每次都是趁着自己已经休息,将她小心的环在臂中才沉沉睡去。又赶在天明她醒来前匆匆离开,不厌其烦。 叶倾以为她不知道。 实际她现在很不易入睡,睡眠又浅,稍一动就会醒,只是叶倾不知道罢了。 他的转变,她一一看在眼里,也不是完全不动容。但她爱了十年,都无法把叶倾焐热,就算心底燃着一团火,也早已燃尽了。 爱了,痛了,绝望了,不再奢求了。 深夜,飞机缓缓在帝都机场落地,程前驱车来接到了叶倾。 “先生,不然今晚就别回去了。” 身为叶氏现任总裁,其实叶倾很忙。全球各地的飞,有时甚至一天要飞两个国家。但他每天依然坚持自己开车回‘竹林深处’,程前苦口婆心的劝,不想把车钥匙交给他。 “不然您给太太打电话,她一定理解您,再不济也让我送您啊!”因为最近忙一个收购案,叶倾已经连着叁天飞两个国家,风尘仆仆、满脸倦容。 男人的回答是拿走了他的钥匙。跨上车,引擎发动,箭一般的射出,徒剩两枚红色的车尾光点。 天已经亮了,清光在床单上跃跃浮动。 谢南星掀被缓缓坐了起来。 垂眼,看向旁边已经冷了一夜的另一个位置。 昨晚叶倾没有过来。 这些天没有一夜,他不在这。像这样一夜未归,整晚等待,仿佛一切回到了从前,他还爱着陶妍的时候。对了,他还有陶妍……她忽然意识到什么,恍惚间一笑。那笑的含义太多了,冷,自嘲,还有更多不可言说的凄婉。 男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有了第一夜的不耐烦,很快会有第二夜,第叁夜。然后她会被再次抛下,获得……所谓的自由。 她轻轻下了地,看向玻璃窗外。 那里有一棵新移的姜朴,正是好时候,浅粉鸟型的花开满枝丫。她歪着头靠在窗前,愣愣发呆。 过了良久,手机闹钟震动,原来才六点。 关掉手机闹铃,才看到上面有十几个未知的来电。红彤彤一排,全是未接。这是因为她睡的浅,手机调成了静音,才一整晚都没发现。 心跳似漏了一拍,接着又复跳,像什么在猛烈撞击。指尖游弋,选了个未接正准备拨出,突然手机再次震动。 程前打来的! “太太,怎么才接电话?先生出事了!昨晚他出了车祸……” 后面也许还说了什么,南星听不清了。 手机自掌心滑下,沙沙声音从还未挂的电话里传来。“太太?太太,您在听吗?” “车祸。”她喃喃的。 什么车祸?这些字在脑里怎么乱成一锅粥,听不懂了。明明脚踩平地,却天翻地覆的旋转,像做完手术练习走路那会一样。 突然脚下一个踉跄,南星差点被自己绊倒。喘着细碎的气,扶住墙才勉强站直。 等等,程前电话里告诉她什么了?脑里乱成一锅粥的字重新开始排序……叶倾……昨晚出了车祸?她呼吸一窒,猛地转身,几乎发疯一样地往下跑。 南星跑的太快了。 楼梯一脚踩空!直接滚到楼下第一层,额头重重磕在最后一阶!她痛的浑身蜷缩起来,好不容易适应了痛苦爬起来。 身子一歪又差点倒下,万幸她一把撑住扶手才站稳了。一步步困难地挪到门口,门却突然从外面开了。 几朵粉色的姜朴被晨风催落,轻轻滑过门前人的脸庞。 她像从梦中惊醒,抬起浓重的睫,与披着逆光的他对望着。 男人穿着件高档的黑衬衣,裹着挺拔的身躯。脸色略显苍白,表情惊讶,额上还包了染血的药纱。 “你怎么了!”叶倾吃了一惊。一开门,谢南星就站在那。脸白如纸,还有大片的青紫,看起来像随时会昏倒。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熟料手臂一被碰,南星就疼的瑟缩起来。 “怎么搞的?”叶倾心焦不已,没想到一晚她就能把自己弄的一团糟,恨不得代她去受这些。虽然他现在身上淤青也不少。 “程前说你出了车祸,怎么不好好呆在医院。”她下意识屏蔽了他的话。迟疑着伸出手,却在最后记起来她现在的处境。 她已经不是爱着他的那个傻子了,不该再因为他而轻易波动情绪。 女子的指尖幽凉颤抖。他一把捉住那只手放在自己额上,黑瞳亦深深望向她,饱含了太多的情愫,心痛的似要爆开。“我没事,不是好好站在这吗。” 她‘哦’了一声,垂下眼不再说话。 也没什么该说的了。他好或不好,都不是她该操心的事了。他有陶妍,她也有了秦桑。 叶倾却再支不住满腔的爱意漫出,猛将女人揉入怀中。 女人楞了一秒,接着挣扎起来,一行清泪沿着眼角潸然垂落。 “别这样,让我抱抱你。好不好?”他按捺不住内心的失落,轻声祈求着。 “……不好。”她挥开了他的怀抱,强打起精神来道。“你需要的是医院和你的妻子,不是我。” 男人黑沉的眸深深睇着她,十分坚定。“我的妻子就是你,除了你还能有谁。” “是吗?”谢南星轻笑着,内心却慌乱极了。 他说她是他的妻子。 程前也还是喊自己太太。她实在不想猜这是为什么,签了字的离婚协议都交给他了,还能如何呢。 “宝宝。”叶倾一把捉住她的双臂,焦急的呼喊道。她的神情一会落寞,一会苍白,看起来不对劲极了。 一辆黑色商务此时停在别墅大门前。 “太太!先生回来了吗?” 屋外程前的声音戛然而止,随行而来的程后也脸色不好。 谢南星一脸茫然的看着这哥俩,倒是叶倾,神色暗藏着几分不耐。 程前脸都垮了,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 原来昨夜叶倾被送去急诊时已陷入昏迷。他怕谢南星担心,一醒就赶回竹林深处,换言之——没人同意他出院,是偷跑的。 接待的急诊医生连连骂胡闹。 “为什么糟蹋自己身子?”女人沙哑的声线里带着浓浓泪意。 怎么可以这样枉顾自己?回家那么重要?她的想法就那么重要? 她已经失望了那么久,为什么还要给她所谓的期盼? 已回到医院,进行过精密检查的叶倾躺在病房,身上插了不少乱七八糟的仪器,看的南星心一痛,亦被他抓着手不得离开。 叶倾全程要她陪同,否则就不合作。这样的他简直借病撒娇,哪还有平日的半分睿智冷寂。 男人轻拉她的手,慢慢摩挲着,看她的眼神柔的能出水。“宝宝……在关心我吗?” 可不可以认为这是个契机,她开始向自己逐渐打开心门了?早知苦肉计有效,他早就该自己搞事。 他的疑问让她呼吸一窒,狼狈的别开脸。“你想多了,就是一只猫一只狗出车祸我都会关心。” “是吗?宝宝的心肠真好。”和一只猫一只狗相提并论的叶倾也不生气,依旧深沉望着她,一点一点,轻轻掰回她的脸。 女人垂下长长的睫不答,男人却想着捕捉那双粉唇,将她摁在身下,一辈子都不要再离开自己半步。 “宝宝,昨夜在车上昏迷前,我脑子想了一件事。” 她怔怔看着他,心跳豁然漏了一拍,不知道男人下一句会说出什么。 “……如果能醒来,我想像当年你做的那样。” 男人微笑着压下了最后一根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