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诱》 楔子(ωoо1⒏ υip) 在很久很久以前,久到文明还没有诞生,天堂还由上帝主宰,亡灵还未找到地狱,魔鬼仍可以在人间游荡,人类还只是一种弱小的动物,才刚刚学会豢养牲畜和开垦荒地。 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据说是地狱与人间相接处,也是天空的尽头,有一座村落。 它古老,神秘,千百年来固执地遵守某种规则。 村落西北方是一片遮天蔽日森林,里面长着吃人的植物,住着凶猛的野兽,但也有可爱的精灵和守护着森林万物的神明。 森林尽头的对面,是一片由许多高耸入云的山峰组成的巨大的山脉。山脉与森林之间,横亘着一条大峡谷,深不见底,却从来没有河流经过这里。 山脉中,最高的一座山峰仿佛完全由黑色的岩石堆砌而成,不染一粒尘土,当然也寸草不生。听村里地位尊崇的长者说,这座黑色的山峰,是远古上百个恶魔的尸骨风化千年而成,而在山峰之巅,还栖居着一个吃人灵魂的恶魔。 村民们都相信这一说法,因为他们都亲眼见证了,千百年来,每到无月之夜,黑色山巅都会无缘无故地燃起熊熊大火。如果时间够长,连续十几天无月,山火就会向周围蔓延开来,甚至越过万丈沟壑,烧到森林,最后,可能就会吞没整个村子。这火,雨淋不息,水浇不灭,森林里的神明也无可奈何,精灵和动物们只能逃命。 但是只要月亮一出来,就算大火已经烧了半个森林,也会即刻消失,只留下焦黑的石头和枯木,而连星星点点的火光也不会留下,就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一切都是人们的臆想。 “那也没什么好怕的,月亮是不可能会连续几晚都消失,大火也不会危及我们。”一个年轻小伙子说。 现在已是深冬,农闲时节,屋外下着鹅毛大雪,这雪已经下了整整一天,把远处黑色山巅全都覆盖了,就像新酿的黑啤酒翻着白色的泡沫花。屋内,他和另几个年轻人围坐在长者身边,烤着火,吃着面包,听着古老的传说打发时间。天地很安静,没有飞鸟声,也没有野兽吼叫,就只有新添的柴火烧得噼里啪啦,上面悬着一锅水,已经咕咚咕咚地吐着大气泡,水快开了。 “见识少的家伙,月亮怎么不会消失?”老者立马说,“在我还小的时候就听村里的老人讲过,大约七百多前的一次,连续十五天没有月亮,黑色山巅的大火没日没夜地蔓延,漫过了大峡谷,烧过了一半的森林,天的一半被烧成了红色,云都在沸腾,另一半都被灰黑色的烟尘覆盖,人们就算不被大火烧死,也会被尘埃闷死,被烟雾给毒死。黑色山巅还传来呼天啸地的吼声,又凄厉又瘆人,但没有人敢去细听,因为他们亲眼目睹了有人因为吼叫声而当场毙命。人们只好用软木塞塞住耳朵,语言再也行不通,只得用写写画画或者手舞足蹈来交流,整个村庄的声音都蒸发了一般,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那后来呢?”有一个年轻人急忙接着问。他年纪最小,头发微卷,脸被火烤的红扑扑的,眼睛黑亮,闪烁着好奇的光芒,连颧骨的小雀斑都因这传说而显得有些兴奋。其他人只是笑笑,像是看好戏的态度,打算听听老者到底如何胡说八道,介以打发安宁又无聊的时间。 老者当然明白这些年轻人无非就是想要听个乐子而已,都没有当真。他呷了口茶,见杯子里的水已经见底了,就示意雀斑男孩给他添上。男孩恭恭敬敬地提起刚烧好的水,给他倒上,放下水壶后坐好。 环顾了一圈,老者继续认真说道:“后来啊,也不知道是谁传开了一个消息,说这都是因为住在黑色山巅的那位在发火,连月亮神都畏惧他的力量,所以月亮就藏起来了。而要平息那位的怒气,只有献上村子里最美的姑娘,将她纯洁美好的灵魂贡献给恶魔。当时的村长为了全村人的性命着想,在听了这消息后,义无反顾地献出了自己的女儿。 那天清晨,也是大火燃烧的第十一天,少女身着白色嫁衣,戴上最尊贵的服饰,在喝下奶酒之后,由村民送往黑色山巅。但因前路已经被大火阻隔,村民只好等在火海的边缘。据说当时,人们只听见一声呼啸,恶魔张开巨大的黑色羽翼,从天而降,接走了少女,在场的村民都不敢直视恶魔,只好跪下朝拜着恶魔离去的方向。 就在恶魔消失之后,月亮突然出现,大火顷刻停止。 后来的几个世纪,类似的事情又发生了两次。再后来,村里就有了不成文的习俗,一旦恶魔发怒,就用一名少女的性命,换得村落百年安宁。” 追-更:po18y.com(woo18 uip) 意外地相亲发生的意外 许珂是一位整容医师,工作已经有五六年了。她的工作和科研能力都不错,目前正在争取副高的位置,就她的发文数量而言,基本没多大问题。 虽然长相只是中等,她却不屑于整自己容。她很热爱她的工作,因为她爱温热的皮肤和冰冷手术器械的交融,爱无数张不同面孔下相同的肌肉、脂肪组织,相似的神经、血管走形。她也享受不论是丑的、美的,年轻的、衰老的患者们,最后向她答谢,甚至感恩戴德,虚荣心嘛,是个人都有的。只是她一面高兴接受,一面轻轻鄙夷。 所以许珂本质上是个冷情的人,这世界上的大多数人都太过平庸,也太过相似,包括她自己。许珂承认这一切,表面上工作认真负责,生活积极向上,实际上内心游戏人间。成魔成佛于她并没有多大区别,生死亦是,只不过懒得折腾罢了。 当然,这些想法,只有她一个人知道。 身边的同事想不通许珂人长得清秀,性格又随和,事业有成为什么还一直单身,出于关心的想法,有满意的人选都会替她留意着。 于是今天许珂又被同事请去喝茶。 许珂喜欢红茶,同事们都知道。所以一个热心又可爱的女同事向她安利了一个很有特色的早茶店,邀请她周日早晨和她一起去,说它那里的红茶配上特色小点心堪称一绝。 周末的早晨配上红茶加成的早餐,许珂想了想觉得还挺不错的,就答应了,虽然没有想到后面又在店里遇上了女同事的熟人,还和他一起吃了早餐,并且听他给她科普红茶的一些功效和历史趣闻。 和尔坐在许珂对面滔滔不绝的讲着,既紧张又有些得意忘形,至于女同事,她突然又说她老公孩子还没吃早饭,打包了一些餐点就走了。 男人的眼睛有些不敢直视许珂,但又时不时鼓起勇气看向她,许珂的反应太淡定了,让他略略有些受挫。 许珂看着他泛红的耳朵,突然想起来,几天前,女同事好像无意地提起过他,他是女同事的熟人,也算是她的高中校友。 哦,原来是这样。 许珂觉得无趣,又不好刻意回避他,眼神就飘向了他身后墙上挂着的电子屏幕上,正在放着一个娱乐节目,特邀的男明星正在唱歌。一首英文歌,翻唱的,她以前听过。 “……你觉得怎么样?”对面男人的声音突然将她拉回了现实。许珂告诉自己,对,她对面还坐着一个人,而她是一个人类,人类就是社会性动物。 “我觉得还不错,听起来挺有意思的。”许珂呷了口茶,微笑地看着和尔。 听了许珂的回答,和尔的眼神越来越明亮,有明亮的眼神是好事,她不想熄灭了这光亮。 突然,和尔的电话响了起来。道了句歉,他接起了电话。他接电话的时候眉头渐渐有些发拧,但这一切许珂都没注意,因为她又在看电视上那个明星唱歌了。 放下电话后,男人说他公司突然有一点点事情需要处理,他不得不先告辞了。许珂大度的表示没有关系。 其实不舍的是男人,好不容易,才与她重逢,好不容易,才能和她说话…… “那…许珂,”天知道他鼓起了多大的勇气当着她的面念出了她的名字,“许珂,你答应了哦,过两周我约你去。” “好的。”许珂点点头。 男人得到回答后就立马走了,看得出来,公司的事有些急。他没有问许珂要手机号码,也没有问她要微信,很显然,他都知道,这叫许珂莫名觉得有点好笑。 然而她没有闲情逸致目送男人离开,因为她又抬头看电视上的娱乐节目了。 男明星的一首歌已经唱完了。 一首消失的歌 许珂独自一人在店里坐了很久。 久到红茶全部凉掉,久到娱乐节目播完,久到服务员来问她还需不需要什么。 但其实她什么也没想,她就只是……发呆。 “你好,请问你还需要什么吗?” “啊?”年轻女服务员清脆的声音一下将她拉回现实,“不需要什么了,谢谢你。” “哦,好的,如果你有需要,可以随时叫我们。” 许珂朝女服务员点点头。正打算拿起手包离开,却突然觉得脸上凉凉的。 她试探着摸了一下自己的脸,湿的。 “咦?”许珂自己都觉得狐疑,“怎么……哭了?” 她下意识抬头看向电视显示屏,电视正在播放广告。 回到家,许珂突然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难道是感冒了?”她猜测着,于是吃了一颗常备的感冒药,就躺下床休息了。 随着身体的沉睡,她坠入了梦境之中。她发现除了自己身边的一小片环境看得清楚以外,周围一片混沌。恍然中,她好像看见前方有一片小小的红色火光,没有任何原因的,许珂感觉那火光在指引着她向它走去。 许珂离火光越来越近,逐渐发现,那原来是一片火海。火海吞噬着周围的一切,火焰连天,热浪翻涌,炙烤着她的身体,仿佛在驱逐着作为侵入者的她。 由于热气的原因,她的每一次呼吸都无比痛苦,眼睛像是被刀割一样难受,她觉得她的每一寸皮肤在下一秒可能就会立马化为灰烬。 但是她却无法停止脚步。 就好像她的潜意识一直在告诉自己,如果今天她不用生命来拥抱这片火海,那么她将永远错过了解真相的机会。许珂好像一直都在找寻一个问题的答案,可是现在,她却想不起来这个问题究竟是什么。 就仿佛在漫长无垠的岁月中,突然有一天,她把这个问题给弄丢了,然后就再也没有想起来过。 必须,她必须要知道答案。 于是乎,许珂义无反顾地跳进了火海。大火顷刻间吞没了她的身体,溅起星星点点的火花。 她从梦中醒来。 许珂发际的头发已被汗水浸湿,眼睛极不舒服。侧过头,原来窗户打开了一条缝隙,阳光正好从这缝隙穿过投在她的眼睛上。一缕微风从窗外吹进来,吹得她的汗水凉凉冽冽的。 许珂闭上眼睛回想梦中的一切。在梦的最后,那滔天的火海中,她看见了一片黑影,那黑影到底是什么,到底是什么,那对她来讲,一定非常重要。 一束白光刹那从她脑海闪过。 许珂迅速坐起身,打开手机,搜索今天早上看到的那档娱乐节目。她拉着进度条,跳到男明星出现的时间。 男明星表现正常,言行举止带着年轻人的活泼青涩,但她还是觉得不对劲,又重头到尾,把这期节目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这不对呀……”看完后,她却心中疑惑更甚。 于是许珂百度了男嘉宾的资料。他叫陈迹屿,23岁,走的是典型的流量明星路线,演了几部靠粉丝刷的网剧,参加了几档口碑不错的综艺,唱歌水平一般。总的来说,是那种无功无过还算讨喜的形象。 但这些都不是她要的答案。接着,她花了整个白天和夜晚的时间,几乎翻遍了整个网络,查阅与陈迹屿有关的消息,然后她有了一个自己一直不想承认的发现。 那首歌,陈迹屿在娱乐节目唱的那首歌,消失了。 彻彻底底地消失了。 没有在这个世界留下一点痕迹。 然而这首歌她却记得无比清楚: “angel,don'tfreakthedangersoul,天使,不要害怕这危险的灵魂 iwillsewyouashroudwithmyskin,我愿用吾肤为你缝制殓衣 breakingyoufindtogo,突然你却要离开 youdon'tknowiloveyouso,你不知道我有多爱你 youtryingtogo,你奋力离去 ican'tdowntosoul,我却再也心安不得。” (这首歌词改编自丁可的《if》,是整篇小说的灵感来源之一。) 查无此人 星期一,许珂还是去如往常一样去上班了。 “许珂,你的脸色看起来好差啊,是哪里不舒服吗?”查完房后,热心又可爱的女同事问道。 “昨晚好像有点失眠。”顿了顿,她又问道:“对了,你有昨天我们在早茶店碰到的那个先生的联系方式吗?” “你是说和尔?”女同事笑了笑,神秘兮兮地问,“哈哈,他人还不错吧?” “不错,挺开朗的。你有联系方式吗?”尽管许珂知道她一定有,她还是又问了一次。 “当然有,我微信发给你。”女同事一脸激动。 “谢谢你。” 头一天相亲以后,第二天就联系相亲对象的行为确实暧昧,但许珂此时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只立马找了一个安静的角落给和尔打了过去。 “喂?”尽管是问句,但男声听起来却没有丝毫意外。 许珂有些慌张,就暂时没有注意这么多:“你好,我是许珂。” “许珂……”对面似乎传来一阵不易察觉轻笑,“有什么事吗?” “抱歉,工作时间打扰了你。”她想了想措辞开口,“和尔,你还记得昨天在早茶店播放的那首歌吗?我觉得挺好听的,你知道叫什么名字吗?” 这个问题听起来就仿佛是为了联系喜欢的人的一个蹩脚的借口,然而她却是真的迫不及待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歌?”和尔似乎想了想,“我记不太楚了哎。昨天店里有放歌吗?” “就是那个电视播放的娱乐节目里邀请的一个男明星唱的。” “哦,那我真没什么印象了。” “这样啊,谢谢。”线索又断了,许珂感到一股无缘无故的烦躁。 “难不成阿珂你……”电话那头似乎隐忍着笑意,“是喜欢那个男明星吗?他长得很好看吗?阿珂你喜欢他那种长相吗?” “啊?”许珂没想到对方突然问了这样的问题,让她有点猝不及防,丝毫没注意他称呼的改变。 “嗯……”许珂居然认真的思考起了他的问题,“他的眉骨和下颌角挺漂亮。” “那我呢?” “啊?”许珂再次被他的问题惊到,也惊讶于他问这个时带着的似有若无的暧昧信号。你感觉有点奇怪。 “哈哈,我说笑呢,感觉阿珂太认真了,就想开个玩笑。”他终于不再压抑笑声。“哦哦,那我还有点事儿,我先挂电话了,谢谢你了。” “没事儿,阿珂,再见。” 她挂掉了电话。 “嘟嘟嘟……”电话传来结束通话的提示音,和尔撇撇嘴,“挂得真快。” “经理,你看一下这样改方案怎么样?”助理捧着刚打印出来的热腾腾的文件拿给和尔看。 “先放这儿吧,我过会儿再看。”和尔头也没抬,专心看着和阿珂的通话记录。然后手指一动,点了删除。 “哦,好的。”放下文件,助理走出经理办公室,边走边心中疑惑着:“刚才不是还催得急吗,现在又不急了,真是……,算了算了,老板说了算。” 在他身后,和尔一贯温和的脸上,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了势在必得的笑容,就仿佛目睹了心心念念好久的猎物,一步步走向他早已为她准备好的陷阱。 是陷阱,也是礼物,亲爱的,你一定会喜欢的。 (虽然煞风景,但是我还是要补充一下,也算是彩蛋?? 上次和尔接到的电话其实是男主角用魔法诱使别人打的,因为他在唱完那首歌之后感应到了女主的存在,忍受不了她居然还和其他男人说话啦! 而这一次和女主通话的和尔已经被男主附身啦! 男明星也是附身对象之一! 由于男主目前能力的限制,他无法在一个人身上长久附身,只能偶尔苏醒! 这些背后的东西我没法直接写出来,因为担心会影响阅读体验! 但是又太隐晦了,却暗搓搓地希望小伙伴们都知道~~) 无处可逃 往常许珂下班后会去逛逛超市,自己做做饭什么,若是犯懒了就给自己点个外卖。她没有什么洁癖,也不对外卖和即食食物苦大仇深。吃完饭就上上网看看论文或者其他什么的打发时间。 但今天她许珂做了四台手术,超强的精神透支加上睡眠不足让她感觉疲惫异常。她连吃饭的心情也没有,简单洗了个澡就打算休息了。 “是我记错了吗,其实他根本就没有唱歌这首歌?”许珂躺在被子里,有些怀疑自己。 厚实的窗帘完全遮住了光线,也隔绝了人间的喧嚣。空气不再流动,甚至微微凝滞,仿佛要把她包裹。冰箱嗡嗡声愈发明显,不吵,反而意外催眠。 可是,一闭上眼睛,那首歌就在许珂脑海盘旋。陈迹屿低低沉沉的声音仿佛就在她耳边呢喃: “angel,don\'tfreakthedangersoul天使,不要害怕这危险的灵魂, i\'llsewyouashroudwithmyskin我愿用吾肤为你缝制殓衣……” 一遍又一遍,逼得她无处可逃。 她当然百度过陈迹屿唱其他歌的视频,可是真的听起来一般,远远算不上她平时所喜欢的实力歌手的水平。 可他唱这首歌的时候和平时感觉完全不同。 他握着话筒,眉眼低垂,神色收敛,没有一点多余的肢体动作,浅吟低唱,好像世界上的一切都与他无关,却又像压抑着内心深处极度的不舍。倏尔,他抬眼一瞥,眼角泛红,像是在控诉你的离去,隐隐带着恨意,恨不得下一秒拉你一起跌入万丈深渊,粉身碎骨。 不,她没有记错,他唱过这首歌,确确实实地唱过,而且,是专门唱给许珂听。 许珂曾以为这首歌是翻唱,但根据歌词却又搜索不到原曲。所以,全世界除了陈迹屿以外,知道这首歌的人,只有她一人。 事情好像变得好玩了起来,这诡异的事件像情人的爱抚一样挑逗着她久违的好奇心。 一汪平静的湖水被一颗小石子给打破,那么,它也不再需要这掩人耳目的宁静了。 许珂开始疯狂地关注陈迹屿的消息,似乎与其他狂热的粉丝无异,甚至花大价钱请一些人跟踪调查他的种种。除了工作时不得不集中精力以外,她的脑海完全被他占据,而和尔再也没跟她提过两周之约这件事,她也完全没有意识到任何异常。 两个多月过去了,她没有任何收获。 午夜,陈迹屿正在飞机的头等舱里休息,他要到佛罗伦萨拍一套时尚杂志。 本来沉睡的他突然醒了过来,玻璃窗映着他的侧影,失神的双目渐渐变得猩红残忍,然而他心情却似乎很好,怎么能不好呢,他终于确认了找寻已久的人,而他的天使已经如此为他着迷,时时刻刻都想找到他,时时刻刻都惦念着他,看着她因他时而茫然无措,时而挣扎不已,时而战栗狂热,时而绝望,时而悲哀的表现,他简直快要抑制不住自己的兴奋而将自己的全部拱手奉上了。 他享受极了她的一切都因他而生。 “谁叫你要把我忘了呢,这就是惩罚啊。”他高兴又嘲讽地想,“亲爱的之前那副懵懂无知的样子实在是太让人看不顺眼了。” 高兴狠了,为了不发出太大的声音,他咬着蜷曲的中指关节低低地笑着,咬出血来也浑不在意。 亲爱的,别着急,要乖,要继续想我,等我回来。 梦里有他 还有四个小时,陈迹屿回国的飞机将会降落在本市的国际机场。 许珂坐在窗台的榻榻米上,计算着他回来的时间。 窗外下着小雨,云层自然而然渲成了一幅深深浅浅的水墨画。 夜色渐浓,华灯初上。 远处桥上的汽车尾灯已经连成了数条流动的红线,华丽地倒映在江面上,光影浮动。 初夏的微风混着稀稀落落的雨,轻轻吹开了她额头上的碎发,凉丝丝的,就像落下了一颗轻柔又郑重的吻。 她得承认,她想念他。 甚至为了能见见他,买了这周末陈迹屿粉丝见面会的门票。 看着手里薄薄的一张纸,许珂嗤笑一声,觉得自己像个傻子。 “早些睡吧,”她放下门票,喃喃自语,“梦里有他。” 可谁知,梦里没有少年,只有恶鬼。 是穷凶极恶的鬼。 他的全身包括脸上,布满像蜥蜴一样的黑色细密的鳞片,蛇般金色的瞳仁狠狠地盯着许珂。 他似乎在笑,嘴咧地很开,露出鲨鱼一般尖锐的牙齿,仿佛下一秒就要把她吞入腹中。 他额上长着两个黑色的甲角,头顶也长着一对类似鹿角的东西,没有头发,取而代之的是鸦黑的羽毛,蔓延至脖子,胸前和背部。在背部这些黑色羽毛的掩映下,伸出一对蝙蝠一样的翅膀,翅膀的棱角上都是细细密密猫爪一样的钩子。 他和人类一样有着四肢,但也不能称其为手和脚,两只前爪各有叁趾,长着黑色叁角形的坚硬的趾甲,钳制着许珂的双臂,她毫不怀疑,他只要微微一用力,就能把她的骨头捏碎。 “你是谁?”许珂大着胆子问他,尽力控制自己的颤抖,声音却有些低哑。 他感觉到她肌肉的绷紧,歪了歪头,似乎对她的害怕感到满意,继而松开了双手。 许珂刚松一口气,却没想到,他突然向她走近一步,下一秒,就把她拥入怀中。 许珂吓得呼吸都停止了,贴着他的皮肤冒起了细小的疙瘩。 “我……”恶魔就在她耳边低语,声音仿佛来自地狱,“我就是杀了你的人啊。” 一阵钻心的疼痛突然袭来,许珂发现,他的手不知何时已经伸进了她的胸腔,握着掏出来的心脏。 心脏鲜红,还在跳动。 他舔了舔。 她只感觉到没来由的开心。 然后,身体轻了。 许珂脱离了恶鬼的掌控,飘向了天空,恶鬼张开黑色的翅膀,却怎么都追不上她,她莫名地想等一等他。 但是许珂无法办到,她的身体实在是太轻了。 她飘过了一座很高很高的黑色山巅,一条很深很深的大峡谷,飘过了灰色的云。 最后满眼都是一轮盈盈的月。 凌晨两点,许珂打开手机,她想,陈迹屿回国的新闻应该已经出来了。 然而,她没想到,热搜第一位的消息是—— 陈迹屿车祸 。 相见 许珂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是如坠冰窟。 车祸发生后,紧接着发生了爆炸。 陈迹屿昏迷不醒,迅速被送往了就近的医院。而现在,他还在手术室抢救。 通过那家医院的朋友,许珂了解到,陈迹屿,伤得很重。 他几乎一半的皮肤都被大火夺走,一只眼睛也被烧坏了,至今没有意识,全身多处骨折,颅内出着血,颅底也骨折了,脑脊液不停的从鼻孔滴出来。腹部的肝脏脾脏也有破裂出血,大出血时刻威胁着他的生命,即使手术修复成功,随之而来的应激和感染等并发症也可能随时要了他的命。 可悲的是,她却无能为力,连见他,都困难。 从不相信神明的许珂,第一次向上帝祈祷,她愿意用余生所有的运气与幸福,换得他的安康。 如果,如果可以,用生命来换也行。 黎明变得那么难等。 世界一寸一寸地亮,宛如抽丝剥茧。 终于,在早上七点半左右,她等到陈迹屿出手术室的消息。 他虽然尚未清醒,但颅内的血肿已除,腹部的血也已止住。手术过程可谓艰险,打开腹腔的时候,他的血压突然下降,心跳突然停止,幸亏主刀医生当机立断,把他从生死边缘拉了回来。 她不觉轻松,他还有很多很多的险关要渡。 他随时可能感染而死,或者是水电解质紊乱,或者是创伤应激,或者是多器官功能衰竭…… 但可能上帝终究是听了她的话。除了右眼报废以外,他术后恢复得十分顺利,骨折处也愈合良好,唯一的缺憾就是,烧伤的皮肤面积太大,伤口不断地渗出淡黄色混着淡血色的液体,每天要换无数张纱布,输很多很多的液体。烧伤科医生决定为他植皮。 数月后,陈迹屿差不多好转,助理帮陈迹屿转了院,与此同时,陈迹屿经纪公司宣布解除与陈迹屿的合作关系,随后,陈迹屿个人微博发表声明:他将永久退出娱乐圈。 微博上顿时讨伐声四起,粉丝们呼天抢地希望陈迹宇不要离开,斥责经纪公司的无情无义,甚至有粉丝直接组团去经纪公司门口拉横幅。 而这时,陈迹屿正坐在整形科的病床上,风轻云淡地看着镜子里自己的新形象: 一张俊秀的脸毁了大半,脸上和身上的皮肤坑坑洼洼,颜色深浅不一,一半的脑袋秃了瓢,右眉也少了一截,因为右眼摘除的原因,右眼框也瘪了下去,看着滑稽又可怖,活像初次拿起画笔的幼儿描绘的第一幅小人儿图。 陈迹屿心里十分开心,再有十几分钟,亲爱的她就要来查房了,他们,终于要见面了啊。 但这么丑,吓坏了她怎么办? 许珂也是在今早得知了陈迹屿转到她们科的消息,好巧不巧,她还是他的主治医生。 许珂高兴得从心底到毛孔都在颤抖。 终于,她跟着教授推开了病房的门。 病房的窗子开着,风吹开了蓝色的窗帘,明亮的日光洒满了屋子,少年身体瘦削,穿着宽大的病号服,盘腿坐在白色的病床上。手上拿着镜子,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门开时他应声转过头,露出右半张脸,笑意瞬间染上了诡异的色彩。 他放下镜子,打算下床向他们打个招呼,结果由于生病太久,身体没有气力,双手半天撑不起身体。教授见状,就让他躺在床上接受检查,他只好向许珂他们点点头,露出有些尴尬的神情。 毕竟是明星,教授检查得十分仔细,也交代得十分详细。许珂按捺住内心的情绪,装模作样地记下了一切。但每次余光一扫到他,都发现他正笑看着她。 她的心痒酥酥的,像被猫咪撒娇,一万遍。 终于,许珂寻了一个空闲的时间单独去找他,并且还为自己找了一个像样的理由。 “阿珂,”他看见许珂出现丝毫不感意外,还率先念出了她的名字。 许珂心尖一颤。 “你好久带我回家?” (继续啰嗦::经过车祸生死之际,小恶魔才终于能完全掌控陈迹屿的身体! 而原来陈迹屿的死亡本来就是注定的,这也是他选择这具身体的重要原因。) 初生 他最初不叫陈迹屿,他只知世人曾唤他—— 恶魔。 他诞生于一片混沌之中。 时间,也无从谈起。 那天下着大雪,浮尘渐渐被掩盖,目之所及,都是一片银白。 他一个人坐在黑色山巅,如新生儿一般懵懂地打量着世间万物。大雪落了他一身,他变成了一个毛绒绒的雪球。 天渐渐黑了,他看见远处有炊烟和灯火,有长得和他一般的生灵。 或许他们知道我是谁,或许我来自那里。 他想去问问他们。 心之所向,身体也跟着幻化,他长出翅膀想飞去村庄,没想到身体其他部分也不自觉变成了恐怖的模样。 他飞到村庄,吓到了别人。 “恶,恶魔来了!” “恶魔要吃人啊!” “救命!” 人们一边躲藏一边呼喊。 “恶魔就是我的名字吗?”他蹲下身问一个跌倒的孩子。 “哇,妈妈……”孩子嚎啕大哭。 “求您,放过我的孩子。”一个妇人冲出人群护在小孩儿身前,哆哆嗦嗦朝他跪拜。 “我不吃你们。”他说,可是天地间无人听见。 他又飞回了黑色山巅。 在黑色山巅的背面有一片湖泊,像被神明遗落的镜子,清澈见底。在这严寒天气下,湖面却没有结冰,偶尔一两只红色的小鱼游过,水面冒出一连串泡泡。 他站在湖泊边缘,看着自己的倒影。 金色的瞳,黑色的鳞,兽角尖牙,偌大的翅膀…… 原来这样就叫恶魔。 他觉得有些疲惫,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这种疲惫叫做失望。 他背对湖面倒了下去,慢慢的沉入湖底,带出一连串细小的气泡。 他静静地躺在湖底柔软的水草上,看着小红鱼从他上方游过,就像空中的飞鸟一样。 他看见六角形的雪花一片一片飘进湖泊,然后在到达他的眼睛之前,慢慢地融化。 他不想再去村庄了,也不想变成这幅模样。 夜里,雪渐渐放晴,月光洒满山野。 他炙热的身体也慢慢冷却下来,黑色的鳞片渐渐消失,露出雪白的皮肤,透亮的眼睛倒映着湖光月色,地狱修罗变成了一个天真无邪的少年。 他迎着月光,赤着脚,一步步走向山巅。 山上漂浮着无数萤火虫般的微光,那是些寻找地狱之门的亡灵。黑色山巅,是通向地狱的必经之路。 亡灵有植物的,有动物的,有人类的,有精灵的,甚至有来自神明的。 它们都死了,好久都没有和活物说过话了,所以十分自来熟地找他聊天。反正,它们都死透了,也不怕他会把它们怎样。 它们向他讲诉着这个世界,和它们自己的故事。 “你真的是恶魔吗?你长得明明就和人一样啊”一只松鼠亡灵问。 “我是。”他咬咬嘴唇说,“我会变身。” “你这么厉害啊?要知道,精灵都不会变身。” “我变身后会吓到你的。” “我连死都不怕了还会怕你?你变一个给我看看呗。” 他还是没有变身,松鼠亡灵说他是个说大话的骗子。 但他还是多了很多朋友,即使他就这样守着他的山,他的日子也过得不算寂寞。 不过亡灵到达了黑色山巅之后,只能再停留七天的时间。时间一到,就立刻去往地狱。所以每天都有无数旧的亡灵消失,新的亡灵出现。 “请您吃掉我吧。”一个人类亡灵说。 “您应该去地狱,这样才会有来生。”他劝告人类亡灵。 “我不需要来生,请您吃掉我吧。” 他答应了亡灵的祈求,结果发现亡灵的口味就像山泉一样,带着淡淡的甜味儿。 他能够吃掉亡灵的名声突然在亡灵之间流传开来。 有很多不想有来生的亡灵找到了他。 他帮助他们完成了最后的心愿。 后来,他发现,亡灵对他来说就像一种养分,吸收的越多,他的精神状态就越好,能力也就越强。 不过还好,他没有一颗贪心的灵魂。 但凡有亡灵请求他,他都尽力劝阻。 “你应该去地狱,这样才有来生。”他的话依旧苍白。 “来生会有什么不一样吗?” “松鼠说,来生可能会变成人。” “变成人有什么意思?” 这些问题都好难,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恶魔与被献祭的少女 他私自吃掉亡灵的行为触怒了地狱的神明,得到了地狱业火的惩罚: 每于无月之夜,黑色山巅降临大火,岁岁年年,至死方休。 第一次出现大火的时候,他也吓坏了,漫山遍野的亡灵像水滴一样,顷刻蒸发。雀跃的火舌,舔舐着他,传来噬骨的疼痛。 他躲进湖里叁天,逃过一劫。 就这样反反复复过了两百多年。 月有圆缺,花有荣枯,他觉察到了自己身体力量的流失。他无能无力,也不在乎。 又一次无月之夜,和以往不一样,这一次格外的长。 已经有十天没有见到月亮了,大火也燃烧了整整十天,他静静地躺在水下数着日子。 湖泊于他是救赎,也是囚笼。 其实他无所谓生死,这个世界,他生来独自一人,一个人去死,他也习惯。 可是他怕疼,很怕的那种。 谁会想到,一出世就把小孩吓哭的恶魔,居然会怕疼呢? 他自己都觉得好笑。 第十一天的早晨,他想,不如就这样结束吧,反正他已经活得够久了。 他飞出水面,试图穿过大火,最后看一看山下的村庄。 应该会有零星的灯火和袅袅的炊烟吧。 人类,好像会在太阳升起时起床做饭。 可是他的身体已经衰败到了一种程度,作为保护的黑色麟甲都不能完全覆盖他的身体。 他在大火的攻击中跌落了下来。 与地面剧烈的撞击震得他口角溢血,他不想再站起来,只是觉得全身都好疼好疼。 垂死之际,一颗小小的亡灵飘来。 他吞下了它。 借用它的力量,他逃过一劫。 后来,他才知道,那不是亡灵,那是生魂,被地狱业火活活烧死的人的灵魂。 正常的人或者死于疾病,或者死于灾难,但不应该,死于地狱之手,所以地狱业火也无法烧灭生魂。 而生魂对他来说,却是上好的灵丹妙药。 后来他发现,每过两百多年,他的身体就会再次衰竭,而这种事情,又发生了两次。 他也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村民以为,大火是他的报复,于是想出献祭的方法。然而,送祭的村民担心大火危及自己,总是半途中就合伙丢下少女。他们把少女绑在树上,毋论少女如何哭喊,如何求饶,最后都只能被波及的大火,活活烧死。回到村庄后,他们则谎称恶魔抓走了少女。 没有人会关心女孩的去向,他们只感激大火的停止,感激恶魔的饶恕。 原来他真的吃了人,他真的是恶魔。 原来,世人皆恶魔。 …… 如果…… 如果她没有出现的话,他想,他会一直这样想,也会一直无休无止地这样循环生活。 人不人,鬼不鬼。 那一个无月之夜,地狱业火燃烧的第八天,一行浩浩荡荡的送祭队伍穿过了森林,来到了大峡谷边上。 他们来得有些急啊,他隐在黑暗中想。凭以往经验,他知道,这一场大火大概明天就会停止,而他的衰败期,大概还有几年才会到来。 一个白衣女孩儿,走到人群面前,她声音清亮,露出好看的笑容:“谢谢大家送我到这里,你们先走吧,我一个人去黑色山巅就好。” 然后,她微笑着,目视着前方的火海,轻轻提起裙子,在祭歌声中,义无反顾地走上了吊桥。 火花映得她的眼睛比星海还好看,他的心像吊桥一样,跟着晃啊晃。 当她刚走到对面,吊桥就被身后的村民砍断。 他感到心中怒气陡然升起,想同样砍了她身后的人。旋即又被自己吓一跳,这是他第一次生气。 他低头看着她,在她看不见的地方。 她的背后是此间最毒的恶意, 却脚踏着山河大地, 没有任何迟疑, 步步向他而来。 天真有邪 “你好久带我回家?” “……” 陈迹屿盘腿坐在床沿,微微抬头仰视着站在床边的许珂,双眼带笑。 许珂站在床边,右手食指轻轻扣着手中笔记本的背面,一下,两下……慢慢稳住了因他刚才那句话而震颤的心神。 他们相距堪堪几十厘米,陈迹屿的一切都在她的眼下,半张脸像天使,半张脸像恶魔。 不受控制地,许珂缓缓抬起左手,摸了摸他那只剩半截的眉毛。 “疼吗?” “现在不痛了。”他一点都不回避许珂,语气亲昵,“看见阿珂,就一点儿都不痛了。” 陈迹屿像只小动物,全身心都向她臣服。 “我不知道原因。但只要你想,就可以回家。”许珂的左手轻抚着陈迹屿的脸,无惧他可怖的面容。一种熟悉感涌上心头,她感觉,他们生来就该这样亲密。 许珂的话语没有逻辑,但陈迹屿全懂了。 陈迹屿很满意,阿珂一点都不怕他,什么不说都愿意带他走,他就知道,阿珂是这个世界最好的——是他的。 第二天,陈迹屿也不管手术都还没做,就办理了出院手续,然后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消失在了大众的视野里。 他坐在许珂车上的副驾驶位置,乖乖的,等她送他回家。 暮色四合,晚风绰绰,正是家人相聚的时候。 一路无话,许珂却格外安心。只是在她没有发觉的时候,陈迹屿悄悄松了一口气。 下车后,他就紧紧牵着许珂的右手,跟在她身后,来到了她家门口。 许珂轻轻晃了晃他牵着的手,示意他松开,她好方便拿钥匙。他赧然笑着松开了。 开门后,她先放他进屋,然后自己再开灯,关门,换鞋。 “这就是阿珂住的地方啊。”他进门后就四处打量。 “全都是你的气息。”他回头对许珂说,仅剩的一只眼睛闪闪发亮。 陈迹屿对气息很敏感,导致一进屋子他就感觉许珂的气息铺天盖地而来,想念了千百年的感觉,把他温柔地包裹溺毙,他觉得自己快要幸福死了。 许珂听了莫名感觉有点羞耻。 “咦?这是我的演唱会门票?”他拿起一张薄薄的纸。 “嗯。” “阿珂……”他轻唤着她的名字,温柔缱绻,带上了一丝歉意,“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许珂走向前去,轻轻拥着他,头埋在他的怀里,轻拍着他的背。 陈迹屿怔了怔,然后也慢慢地环紧许珂,他何其有幸,还能再找到她。 许珂抬起头看着陈迹屿,残破不堪的面容,坑坑洼洼的皮肤,突然觉得他就像是一个被打碎了的陶瓷兔子,不只是躯体,他的灵魂也已经被打碎了,尽管又尽量地被粘合复原了,但是再也不是原来那一只兔子了。 她有些心疼,踮起脚,闭上眼亲吻他。 他的嘴唇软软的,一点防备也没有。 陈迹屿心跳被她吻得漏了一拍,“阿珂,你……” 他的瞳孔都放大了许多,许珂看着他眼睛里面的自己,和他红彤彤的耳朵。 她高兴又满足,不死心地,又吻了他一下。 他的目光变得幽深起来。 “阿珂……”他的声音变得有些低哑,喉结动了动,“我好想你……” 他环着许珂的手紧了紧,她懂其中深意。 “我也是。”她听见自己说。 陈迹屿轻轻地把许珂抱了起来,公主抱。许珂听到他的心在胸腔里咚咚咚地狂跳,而她自己也是。 走进卧室,陈迹屿半跪着把许珂放在了床上。她双手环着他的脖子,尽量地把脸埋起来。 他低低发笑,忍住的笑声在胸腔共鸣。 许珂她发誓这辈子从来没这么窘迫过。 “阿珂,看看我。”他俯身上来,理了理许珂的头发,然后亲了一下她的眼睛,“不要怕,看看我。” 她睁眼,抬头看着他,他也看着她。 呼吸相闻,她的感官放大,陈迹屿的体温慢慢传导到她的身上,由她的皮肤感知。 陈迹屿低头吻着许珂,更进一步,更深一层。 时间仿佛静止,周围的空气也不再流动,燥热的气息就在他们之间相互传递,却无法疏通消逝。 许珂身下的被子很软,陈迹屿落在她身上的吻也很软很舒服,她可以感受到他的温柔对待。 吻了一会儿,陈迹屿起身,脱掉了自己的衣服,他似乎并不在乎许珂打量的目光,语调温柔:“害怕吗?” 许珂摇了摇头。 陈迹屿看着许珂毫不犹豫的态度,满意地笑了,虽然他笑起来也十分可怖,但是许珂却能体会到他由内而外的愉悦。 “我就知道,我的阿珂永远都是最爱我的。”他低头吻了一下许珂的额头,“阿珂,我的好女孩儿,现在,你可以自己把扣子解开吗?” 许珂咬了咬自己的下唇,虽然感觉按照陈迹屿的指示,自己解开自己扣子什么的很羞耻,但她还是哆哆嗦嗦将手伸到了自己胸前。 陈迹屿居高临下地看着可口的糖果自己打开精致的包装。 女人一副洁白无瑕的身躯露了出来。 “阿珂,你好美。”陈迹屿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 许珂抬手覆上陈迹屿一侧的脸颊,她发现陈迹屿本来黑色的虹膜变成了猩红的颜色。 但现在重点不是这个,许珂只感觉自己快被他灼热的目光给点燃了,有一种从未有过的疯狂随着她的血液在全身奔腾咆哮,她像是被魔鬼蛊惑了一样,哪怕叫她随着他下地狱也心甘情愿。 陈迹屿将脸侧许珂的手指放进了口中深情地舔舐,一时间室内只有暧昧的水渍声回荡。直到一根根手指沾满了他的唾液,在灯光的映衬下发出晶莹的光,他的一种隐匿的变态心理才得到了满足。 许珂只觉得磨人又羞愤,攀着他起身,轻咬在了他的喉结上。 “嗯……”陈迹屿由着她的动作,抱着她盘坐在自己的腿上,仰身着脖子喟叹,“阿珂,你好棒……” 许珂又泄愤地磨了磨。 陈迹屿拍着她光洁的脊背安慰:“我知道了,我的阿珂等不及了。” “才没……啊……”许珂惊呼,陈迹屿突然将一根手指探入许珂的阴道。 “抱歉。”陈迹屿的语气听起来颇为讨打,“阿珂下面太湿了,手指自己不小心滑进去了。” 许珂抱紧了他的脖子,咬着唇不说话,他真的是,太坏了…… 而且最坏的是,自己还想要更多。 “阿珂这里又紧又暖。”陈迹屿声音低沉又诱惑,“处女膜都还留着,是因为一直在等我的原因吗?” “才没……有等你。”阿珂感觉到体内手指的抽动,说话有些断断续续。 “难道你还要和其他人?”陈迹屿又加进了一根手指。 “疼疼疼!!!” “说真话!” “在等你,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在等你。”许珂皱眉忍着疼,注视着陈迹屿的眼睛却光彩夺目,“你要是不出现就只能孤独终老,抱着这种心情,一直这样生活着。” 陈迹屿迫不及待地堵上了她的嘴唇。 对,就是应该这样,我最亲爱的,天使啊…… 直到陈迹屿吻到阿珂都不耐地扭着腰,磨蹭着他早已肿大的欲望希望得到疏解时,陈迹屿才放开了她。 “第一次就在上面你会很疼的。”陈迹屿笑着拍了拍许珂小巧的屁股。 “没关系,我想要这样。”许珂抱着他的后颈摩挲着,再疼也不会比他受过伤更疼了吧。 无奈,陈迹屿只好埋着头挑弄着她的敏感带,试图让她等会儿接受起来更容易一点。 但是当陈迹屿戴上避孕套进来的时候,许珂还是没忍住给疼哭了。 陈迹屿忍住想要抽插的欲望,心疼地吻着许珂的眼泪:“阿珂,对不起,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让你觉得疼了。” 两人又温存了好一会儿,陈迹屿才敢小幅度地动起来。 “阿珂,谢谢你。” “阿珂,你真好。” “阿珂,亲亲我。” “阿珂,阿珂,阿珂……” 他急切地唤着许珂的名字,她眼睁睁看着他被拉下凡尘,如此……奋不顾身。 大雪和面包 陈迹屿在许珂身边醒来。 已是第二天早晨,他的大脑还有些初醒带来的昏沉,感觉到身边的许珂,他甚至有些愣怔。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在熟睡的许珂身上,给她镀上了一层洁白的光晕。 千百年的夙愿,一朝满足,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可以如此幸运。 他不想吵醒她,就这么静静地看着沉睡的许珂。 柔顺的发丝,小巧的鼻子,粉粉嫩嫩的唇,柔软的身体,毫无防备的姿势,她的每一点,都让他迷醉,都在他眼中,闪闪发亮。 而睡梦中的许珂,却做了一个又一个迷离的梦,或者说,被唤醒了沉睡的记忆…… 她想起了所有。 这个故事同样要以很久很久以前开头,在一个古老又遥远的村落里,一个穿着打满了补丁的破烂衣服的小女孩儿正在大冬天打扫马厩。 女孩儿大概十四五六的年纪,但因为长期营养不良而面黄肌瘦,头发像稻草一样干枯,个子也瘦瘦小小的。她的耳朵和双手已经都生了冻疮,腹中的饥饿感教她几乎提不起水桶,甚至连拿着扫帚时她的手臂都在发抖,但她却无法停止工作。因为她必须把这工作做完才能拿到一点微薄的工钱,然后凭此来捱过这残酷的寒冬。 这女孩儿,就是千百年前的许珂,也叫阿珂。 阿珂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从她开始有记忆起,就独自一人生活在这个小小的村落上,被一些好心的村民救济着长大,但同时,也忍受着一些来自同龄孩子的欺凌。 “看啦,小乞丐又过来要东西啦!”她莫名被人扔了小石子儿。小石子打在身上,有点疼。 “没人要的丑八怪,像狗一样捡东西吃!”这种话阿珂都听得麻木了,表情无波无澜,反正被骂又不痛。 现在,阿珂终于有了劳动能力,好心的村民给了她工作,虽然工钱很少,但至少不用再被人打,被叫做小乞丐了。 傍晚时候,她的工作终于完成了,拿到那一点点微薄的回报,她开心地去面包店买了酸面包,这种虽然味道不太好,但胜在便宜,对于她来说已经可遇不可求了。 然后阿珂又去小商店买了火柴和粗麻布。抱着这些来之不易的东西走在回家路上的时候,她想,要是自己能有一台纺织机就好了,这样她就可以自己纺线织布,就不用花这么多钱了。 阿珂的家就在村脚边上,是一个被废弃很久的小破木屋,流浪的她发现了这处,就自己住了进去。 走近家门的时候,阿珂发现屋顶又停了一层厚厚的积雪,小木屋似乎被积雪压得倾斜,马上就要倒塌一般。于是乎,她架起梯子,拿上一条长长的棍子,把屋顶的雪往下赶。被赶下屋顶的雪堆落在了木屋四周,远远看去就像快要把这木屋淹没一样。 入冬以来,这项工作虽然阿珂几乎每天都要做一次,但做完后还是把她累了个透。 就在她收好梯子的时候,一个长着雀斑的小男孩突然出现在你的视野中。他是阿珂在这个镇子上唯一的,也是最好的朋友。 他的脸颊因为从家里跑过来而红扑扑的,颧骨上的小雀斑连着一双明亮的眼睛而变得欢快雀跃。他亲切地向她打着招呼,“阿珂,我给你带了好东西哦。”说罢,把怀中抱着的布兜打开给你看。 是一碟奶酪。 阿珂吞了一下口水。 这对她来说确实是很好的东西,她从来都没有吃过奶酪,只喝过几次酸牛奶,还是因为雇主家好心施舍。 “刚好,我买了面包,可以蘸着吃哎。你快进来,我请你吃。”阿珂大方地邀请小男孩进屋。雀斑男孩儿也没推辞,大大方方走进了小木屋。 阿珂用火柴生起了火,又拿出了今天刚买的小酸面包,切成小片后放在火上烤,还顺便烧了一壶水。小麦做的面包因为炭火的炙热发出了香甜的气息,充盈了整间屋子。她把烤好的面包片放在碟子里,又拿出两个小破碗儿,倒上热水,雀斑男孩也拿出奶酪放在桌上。他们一边烤着火,一边就这样吃喝了起来。 明黄色的火光摇曳,温暖着两个孩子。阿珂开心地听着雀斑男孩谈天说地,虽然这一顿对于她来说过于奢侈了,雀斑男孩几乎吃了她明天一天的口粮,但她还是感觉很满足很幸福,反正明天再努力一把,口粮还可以再挣回来。 屋内暖烘烘的火光透过窗户映在窗外银白的雪上,洒出明亮温暖的颜色,就像是这个寂静漆黑世界里最后的,一点光亮。 宠儿 冰雪渐渐地融化,积雪下探出的嫩黄色草芽,天空偶尔掠过的灰色鸟影,山间解冻的河水发出叮咚水声,无一不是预示着,漫长的冬天终于结束了。 阿珂既开心于寒冷难捱的季节终于结束,又烦心于整个屋内因为雪水和雨水的浸渍而变得潮湿阴冷,散发着发霉的气味。 终于等到一个晴天,她把屋内的一些东西拿出来晾晒,再在黄昏时候,又慢慢地把东西收拾起来。 夕阳渐渐沉没在黑色山巅之后,金色的余辉、斑斓的晚霞和漆黑如墨的山巅交织成奇伟瑰丽的景色,阿珂望着远处的天空,想着等再多找几份工作赚得足够的钱后,就把小木屋修缮一下,想想未来会住在一个温暖的房子里,她嘴角一扬,开心地笑了。 但捉弄人可能是老天的乐趣。 阿珂发现,这几天,村庄里的气氛越来越诡异,人们常常叁叁两两聚在一起,低头耳语着什么,但不久又叹息着分开,每个人都是一副惴惴不安的模样。村长召集村里一些比较有声望的村民们还开了一两次集会,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后来,当她外出或者工作的时候,人们落在她身上的目光越来越多,指指点点,交头接耳,但当她转身正面他们的时候,他们又都恢复成了如往常一般的神态,看着这些,阿珂背后陡然升起一阵阵凉意。 一天夜里,雀斑男孩突然闯进了阿珂的木屋,他头发像鸟窝一样杂乱,脸上汗水和灰尘混杂,身上都是灰尘和泥土,他的呼吸因奔跑而有些紊乱急促,看见阿珂后,他激动又紧张地抓着她的肩膀说:“阿珂,快,快逃,他们要抓你。” “抓我?到底怎么了?”阿珂心下一惊。 “先别问我,你先收拾一下必要的东西,我带你逃出村庄再说。” 雀斑男孩是阿珂唯一的朋友,凭着对他的信任,她不再纠结,只是她本来也没有什么东西可收,简单带了一点东西后,阿珂跟着他,准备悄悄溜走。 在路上,雀斑男孩压低声音跟她解释:“黑色山巅的大火你知道吧?已经烧了八天了,以前从来没有燃烧这么久过。还记得我跟你讲过的传说吗,村长他们想要送你去祭祀。” “那。”阿珂听了十分吃惊,手不自觉地抓紧了雀斑男孩的衣角,“那不是传说吗?” “我也是这么告诉他们的,可是没有人愿意听我的话,还担心我通风报信,把我给关起来了。” “可为什么是我?”阿珂下意识问出口。 雀斑男孩回头看了她一眼,又转过头去沉默不语。 是了,阿珂突然心下明白,怎么不是她呢,祭祀需要一名妙龄少女作为祭品,整个村子就只有她一人,无父无母,无亲无故。 可是,这就是把她推出去的理由吗? 她原来,是被所有人抛弃啊,就像在寒冬里,被一盆冰水,从头淋到脚,从里到外,冷得彻骨。阿珂觉得全身力气突然被抽尽,松开了雀斑男孩的衣角。 雀斑男孩见她伤心,伸手拍了一下她的肩膀,“没事儿,我带你逃出去,逃出去,就好了。” 阿珂被他这句话鼓舞,是的,她还有朋友。她向他点了点头,“好,我一定要逃出去。” 可是没走多远,他们在全村居民的搜索下,还是被找到了。 雀斑男孩和阿珂的顽命抵抗在全村村民的力量面前,几乎为零。他们被绑了起来。 “村长,你不要抓阿珂,她会死的。”雀斑男孩还在乞求。 “你以为我想她死吗?可是我不能因为她一个就放弃全村人的性命。你这样做,考虑过生你养你的父母吗?” 雀斑男孩儿沉默了。 雀斑男孩的父亲也走了出来,踢了男孩儿一脚:“兔崽子,老子没收拾你了是吧?还敢带人跑了。”然后又转过身对所有人道歉,是他管教不利,请让他把男孩带回家教训。 雀斑男孩被带走了,只剩下阿珂一个人被绑着,跪在地上。 村长走向前,表情又愧疚又坚定,摸了摸她的头,手上暗含着不小的力道:“阿珂,对不住啊,但是我为了全村,不能冒险。祭祀,必须进行……” 阿珂知道村长其实也有一个女儿,和她差不多年龄,她也知道,其实村子里,和你差不多年龄的小女孩儿还有很多。但阿珂没办法反驳他,因为那只会让她死得更快些。 阿珂抬头看了看远处的黑色山巅,山火在黑夜里像一顶金色王冠一样璀璨夺目,再环顾了周围众人,她垂下眼睑,带着绝望又坦然的语气道:“好,我会配合的。” 阿珂在村长的安排下穿上了白色的嫁衣,戴上了象牙雕刻的华冠,上面缀着大大小小珍珠。看着这些华贵的饰品,阿珂心底不禁暗嘲,一生都没有一件好衣服的自己,却在临死之前,打扮得像一个王国的公主。 送祭队伍连夜把她送到了大峡谷边上,一条颤颤巍巍的吊桥铺陈在他们的面前。这吊桥原先是没有的,也不知是在什么时候,被哪些人修了起来。 阿珂主动上前,仿佛认了命,伴着身后的祭歌,走上了这座吊桥。 这条吊桥就像一生那么长,阿珂每走一步,就离死亡更近了一步。她面带微笑,心里却冷漠地想着,本来,自己这短暂的一生就没有什么意义可言,也没有体会什么人间的温情,终于,就当是终于可以结束了吧。 走下吊桥后,毫不意外地,她听到了吊桥坠落的声音。 日出 这一场大梦让许珂想起了很多事情。 那首魂牵梦萦的歌原来是村民们送她走向死亡的祭歌,原来她对陈迹屿的执念来自千百年前。不,准确的讲,不是陈迹屿,而是黑色山巅之上的——恶魔。 “阿珂,早安。”陈迹屿看许珂醒来,柔声对她说。他的心情很好,阿珂总算记起一切了。 许珂伸出手抚摸着他只剩半截的眉毛,凹下去的眼窝,他的面容在旁人看来实在是可怖,可是她的心都快替他疼碎了。她知道,小恶魔不是人类眼中那样地凶神恶煞,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还很怕疼的小男孩儿而已。 “该多疼啊……”许珂想到他经历的车祸和手术,眼睛就不由地发酸,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陈迹屿一看许珂的神色,不由地有些慌,他不停地轻拍着她的肩膀,一边急急忙忙地解释:“不痛的,我不痛的,这个身体出了车祸之后我才完全主宰的,之后手术都有麻药嘛,我都晕过去了,哪里还会疼……” 事实当然不是这样。 小恶魔最初看上了陈迹屿的艺人身份,他需要阿珂能够有机会看见他。通过祭歌感应到阿珂的存在后,他就时不时地附身在她周围的人群之中。因为预知到陈迹屿的死亡,他便在车祸前,就附身在了陈迹屿身上,车祸带来的每一丝痛苦都让他感觉自己快濒临死亡。 但这还不算最难受的,最让他求生不得的是车祸之后的无数次手术。由于麻药对他来说根本无效,躺在手术台上的时候,他只得装作麻醉起效,陷入昏迷,而手术过程中发生的一切他都能完全感知。 比如那冰凉的手术刀割开了他的皮肤,肌肉,他的血液流出,电刀烧灼着血管止血,手术室慢慢升腾起血肉被烧焦的气味。 比如主刀医生温热的手握着他的内脏,查看又放回。 比如他断掉的骨头被打磨光滑,又被嵌入钢钉。 还有后来的无数次植皮…… 当他经历这些生不如死的时候在想些什么呢,只能是许珂。 他想:阿珂当年走得那么干脆,却不知道他一直活得恍如置身地狱。 他想:我这么痛苦阿珂却什么都不知道啊,凭什么呢? 他想:他要是死了,也要诅咒阿珂万劫不复! 他想:若他没死,就要让她经历同样的痛苦…… 然而所有的不甘和怨怼,在阿珂为他而哭的这一刻,顷然烟消云散,只剩下满腔爱意与温柔。他的阿珂,在她成为祭品的时候没有哭,在被所有人抛弃的时候没有哭,在最后为他而死的时候没有哭,却因为现在,心疼他的疼,而哭了。 “真的吗?”许珂吸了吸鼻子,眼巴巴的望着他。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陈迹屿失笑,略一转身抽了几张床头柜上的纸巾,又转过来给阿珂擦脸。他服务周到地直接把纸放在手心,示意她直接擤鼻涕,他来擦。 许珂从来没有被人这么下细伺候过,有些不好意思,抢过他手中的纸巾,自己解决了。 陈迹屿还在那里笑啊笑,她的一颗心变得滚烫。 原来单纯的小恶魔现在居然这么体贴了,她突然有一种女友粉成了女儿粉的感觉。 遇见小恶魔,大概是许珂那卑微如草芥的前世里,最大的幸运了吧。 当时,阿珂被村民捉住跪在地上的时候,真的觉得自己必死无疑。而黑色山巅之上的山火却给了她最后的希望。 她想到,现在火势没有遍及整个黑色山巅,那么或许,在被村民送给恶魔之后,她可以试一试,绕到黑色山巅之后逃跑。那在寻常人眼中是死路一条,可是在她眼中,却是最后的一线生机,就算豁出去半条命,她也要试试! 于是阿珂假意顺从他们,安安份份地被打扮,被送走。途中,她发现有的人居然带了绳子和刀,其作用不言而喻。于是她更加主动,独自一人走过了吊桥。 见阿珂这么配合,村民们也慢慢地放下心来,放弃了把她捆在树上,直接被火烧死的想法。但怕她悄悄逃跑,他们还是砍断了吊桥。 听着吊桥垮落的声音,阿珂毫不意外,反而从心底升腾起一股喜悦,她终于从他们手中逃出来了! 待村民走后,她立刻四处找寻出路。阿珂扔掉了身上沉甸甸的饰品,不管弄脏了的衣裙,就连因为攀爬山岩而把手指磨出血也不在乎。她深知自己只有这一次机会,时间拖得越久,火势就越大,要是等到大火蔓延开来,她就只能葬身于这一片火海了。 然而天快蒙蒙地亮起来了。 这片山峰太大太陡,阿珂的体力有限,精神也紧绷了多天,绝望又悄无声息地慢慢在她心底蔓延,她渐渐有些支撑不住了。 就在她脚下一滑,以为自己就要跌下山崖,粉身碎骨之际,伴着振翅的烈烈风声,一个巨大的黑影降临,轻轻用双臂托住了她,带着她飞向了云层之上。 恶魔抱着阿珂悬停在空中。她不由地暗叹一声,原来恶魔真的存在,不是传说啊。她没有跌下悬崖而死,也没有被火烧死,看来是要死在恶魔手下了。 恶魔没有关注怀中的女孩儿,却眺望着远方。阿珂顺着他的眼神望去,远处长达十几里的羽状云镀上了绚丽的金色光芒,于靛青色的天空交相辉映,气势如虹。 原来,快日出了。 山间少年 事实上,小恶魔远远没有他表面上那么淡定。 他已经慌得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这,这是他第一次和人类如此近距离接触啊,而且还是人类小女孩儿。她看见他也没有尖叫,这到底是害怕还是不害怕的意思?他觉得怀中的小女孩儿就像是一株绒绒的蒲公英,他稍不注意就可能把人家弄碎了…… 但是她又无比善良,她都没有怪罪那些陷害她的丑陋人类;她也无比坚强,连手指出血了也不怕疼;她还好可爱,即使衣服脏了头发乱了也充满了生机…… 于是,在无比的纠结和暗搓搓的花痴中,他沉默着,和女孩一起看完了日出。 连地狱业火停息了也没注意。 女孩儿大概是太累了,没一会儿便昏睡了过去,甚至在他怀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 小恶魔不愿扰她清眠,带着她飞到了黑色山巅的背面,轻轻地把她放在了湖泊边缘。 这是他最重要的地方,理应献给最重要的人,毫无保留地。 他不愿离开,就又走进了湖泊,等着自己身体慢慢平静下来。周围这么地安静,他们一个躺在岸边,一个躺在湖底,他有一种世界上只有她和他相守的诡异幸福感。 下一次,女孩儿看见的就是人类形态的他了,她应该……不会讨厌吧? ……………… 阿珂当然不会单纯到会在恶魔身边睡着,只是假装罢了。她在等待逃跑的机会。 周围安静了许久,她睁开眼睛,慢慢地坐了起来。除了一片湖泊,周围都是黑色的山石,肆虐几天的山火销声匿迹,恶魔也无影无踪。 或许是时候逃了。 阿珂四处寻找下山的路,到处查探了一番,却发现周围的山壁如斧砍刀削般陡峭,这山巅又寸草不生,毫无依附之物,凭借她一人之力根本不可能下去。 唯一庆幸的是阿珂发现了湖泊周围有一个小小的山洞。 她躲进山洞里休息,思索着为什么恶魔没有第一时间吃掉她,他难道是想放几天再吃?恶魔一定对这里很熟悉,说不定就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监视着她;又或者他是已经把她给忘了,这里没有任何食物,她一定会饿死在这里…… 阿珂的脑子乱糟糟的,肚子也空空的,最终体力和精力还是不济,精神稍微一放松下来,她便真的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 小恶魔从湖中出来才发现女孩不见了。 他的眸子一暗,她,难道是走了吗?果然,她还是怕他。他曾经那么近距离接触过她,原来也只是南柯一梦。 他想不通,为什么万事万物皆厌恶着他,却又要创造出他? 可是他忽然又想到,这山对于人类来说太不好离开,女孩儿会不会出了什么意外。 这个念头一起,便压不下来。他发了疯似的到处找了许久也未找到。直到夜晚降临,亡灵显现。有亡灵说曾在山洞见到女孩,他便立刻找去,果然找到了她。 女孩儿呼吸均匀,蜷缩着身体,像一只小松鼠般无害。漂浮在他旁边的一个亡灵不由得感叹了一句:“小姑娘长得真可爱。” 小恶魔的心里也这么想,是啊,她真可爱。 她还在睡觉,她并没走太远,她不是想要离开他。 世界上什么感受最珍贵?莫过于明白自己只是虚惊一场,体会到自己终于失而复得。 小恶魔压抑不住自己的欢喜,不知不觉越靠女孩儿越近。 ……………… 不知道睡了多久,阿珂在一阵窸窸窣窣的嘈杂声中惊醒,入眼便是半张人脸,被猛地一吓,她的心脏不禁漏了几拍,身体也没忍住抖了一下。 那人脸也似受了惊吓一般,往后退了几寸。 待阿珂的心情稍稍平复后,才发现天已经全黑了,身旁坐着的是一个少年,他身边还漂浮着许多类似萤火的微光。少年头发有些长,遮住了大半张脸,穿着粗布麻衣,露出的肌肤白得胜雪,一双眼睛似有流光,自带叁分不谙世事的天真。 也许是这双眼睛给了阿珂勇气,她毫不客气地打量着他。而他见阿珂一直这么盯着他,眼神在她脸上流转一圈后,慢慢地低下了头,再也没有其他动作。 他这是在……害羞? 周围的气氛沉闷得有些奇怪。 “你是谁?”阿珂开口问他,身体却悄悄向远处移了几分。 他颇为惊讶地抬起了头,身体自然前倾靠向她,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是……恶魔。” 上帝呀,他居然是恶魔变的…… “你想要干嘛?”女孩儿立刻摆出了防备姿态,右手悄悄攥了一把地上的沙子。 “你别怕,我,我会不吃你。” 不吃你,听了这话阿珂倒是真的开心,就是不知道可信度有几分。 “你肚……肚子饿,饿吗?我,我给你吃,吃……”小恶魔大概是因为话越来越结巴,脸也越憋越红。 阿珂心底想笑,语调也不由得上扬了几分:“你想请我吃东西,对吗?” “嗯嗯。”少年不但殷勤答道,还郑重地点了点头。 他示意阿珂跟他走出山洞,阿珂深呼吸了一口气,放掉手里的沙子,走了出去。 她从未见过这样奇伟瑰丽的景色。 漫山遍野都是星星点点蓝莹莹的萤火,如海浪一样轻轻浮动。月华如练,倾泄山川,湖光潋滟,倒映着月,山,还有他们两个。 阿珂发现,越来越多的萤火聚集在他们周围,映衬得小恶魔本就雪白的皮肤更加莹润通透,他的双眼盛满了笑意,似有玲珑剔透的蜜酿流淌。 突然,他的笑容更甚,伸出如玉的指尖指着阿珂身旁的一颗萤火道: “它说,你好漂亮。” 苹果树 “肚子饿吗?我给你做饭去。”阿珂亲了亲陈迹屿的额头,准备下床梳洗了,好不容易才请了几天假,可不能就用来睡懒觉。 “好……”陈迹屿用慵懒的声音笑眯眯地说。 这声音,该死地犯规啊。 早餐很简单,她熬了点白粥,煎了两个蛋,蒸了点超市买的包子馒头,再就一份小菜。 陈迹屿特别捧场地表扬:“阿珂你好厉害。” 吃了一口粥他又说:“这粥是我吃过最好吃的了。” 一口白粥会有什么滋味?不过他这样天花乱坠地夸还是让许珂很开心,她揶揄地说:“是呀,也不知道是谁,给我吃的东西人根本就不能吃……” 一听她这话,陈迹屿一下子忘了吞下口中的馒头,馒头塞得他两颊鼓鼓的,像一只贪吃的小仓鼠,他语气弱了几分:“我那时,不是不知道人类该吃什么嘛……可是我后来给你种了苹果树呀。” 苹果树呀…… 那天晚上,少年带着粲然的笑意对女孩儿说: “它说,你很漂亮。” 大概是从少年身上真的体会不到半点恶意,阿珂情不自禁地跟着他也笑了起来。 “它?”她指着一颗微光问,“它能说话?” “嗯,它们都可以。”大概是因为放松一下的关系,少年说话比之前流利了不少。 阿珂打趣道:“那每天晚上,你这里都很热闹啊。” “你是来这里的第一个人。” 少年伸出右手,手心朝上,一些荧光主动飞到了他手心里,慢慢地竟聚集成如一小捧发光的流沙。 “你吃。”少年把流沙递到你面前。 小恶魔这是要请她吃东西?阿珂捧着接过来,问了一句:“这是什么?” “亡灵。” 亡者的灵魂!阿珂吓得手一下松开,亡灵如同流沙一样从指缝中流下,落到半空中又似有生命一样,慢悠悠地上升。 “我不吃这个的。”阿珂当然明白小恶魔不是为了吓唬她,他是真不知道人类吃什么。 “你想要吃什么?”小恶魔问。 “嗯……你这里有面包吗?” “我没有……” “哦。”也对,恶魔又不吃面包。 “那你会不会什么魔法,试着变一个出来也可以。” “魔法?”少年摇摇头,“我不会……”说罢低下了头,一副犯了错的模样。 阿珂想,她大概是遇上了世界上最没用的恶魔…… “哦,你等我一下。”少年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眼睛变得越来越亮,最后变成了璀璨的金色,身体也幻化成了黑色的恶魔形态。 阿珂吓得后退了几步。 不知道恶魔有没有察觉到女孩儿的害怕,他振翅一飞,消失在了远方。 阿珂在湖边坐下,把血淋淋的双脚伸进了湖泊泡着。她的鞋子在爬山途中早就丢了,一双脚早已被山石磨得血肉模糊,泡进湖里让她好受了一点。 几只红色小鱼胆子很大,绕着阿珂的双腿转圈,时不时还用嘴嘬一嘬她的脚,麻麻痒痒的。 不一会儿,恶魔回来了,让阿珂吓一跳的是,他还扛了一棵巨大的连根拔起的苹果树。 和陈迹屿许珂所处的世界,苹果在秋季成熟不同,小恶魔和女孩所处的异世界,苹果树一年常青,四季都开花结果。 小恶魔把比他高了几倍的苹果树当成一颗珍宝一样轻轻放立在一个石坑里,又添了许多沙土进去,最后还细心地压了压土。 他飞起来,绕着苹果树盘旋了几圈,摘了一颗最红彤彤的果子。 他外表狰狞,却单膝跪地,小心翼翼地,把果子递到了女孩儿的面前。 阿珂盯着他未动,他也就不动。 她叹了一口气,伸手接过,试着吃了一口,味道很不错。 他的嘴因欣喜而咧开来,但是看着更狰狞了。 阿珂真的有些饿了,就把剩下的吃光了。 小恶魔在她面前直接又变成了少年模样。 “真厉害啊。”阿珂夸了他一句。 少年一副得到表扬的高兴模样。 阿珂的目光突然冷了几分,顿了顿说:“杀掉我也很容易吧?” 少年听到这一句吓坏了,慌慌张张的说:“我,我不会杀你的,我不杀,杀人。” 怕她不信,他又加了一句:“我会,会一直保护你。” 一直么?阿珂抬头看向苹果树,所以他才没有只摘几个果子,而是拔了一颗树回来,是因为想让她一直陪在他身边吗? 沉思中,少年发现了阿珂受伤的脚。他轻轻握着她的脚踝,在女孩儿惊异的目光里,俯身亲吻她的脚背。 无比自然,无比虔诚。 阿珂的伤口刹那间就愈合了。 “谢谢你。”她喃喃道。 这个在人类口中代表邪恶的小恶魔,有可怕的外表,不可思议的力量,却救了她的性命,治愈了她的伤口,一直自己最柔软的方式对待她。 最重要的是,他还为她种了一颗苹果树,一颗代表着陪伴与相守的树。 阿珂生来孤独,从小尝尽人间冷暖,遭欺辱过,遭背叛过,被放弃过,却从来没有被这样珍惜过。 她得到的爱很少,所以哪怕这份爱来自恶魔,你也想要好好守护它。 哪怕前方是万丈深渊。 阿珂听见自己对少年说:“苹果树很好看,我很喜欢。” 我不会离开你。 我会一直陪着你。 金戒指 饭后,陈迹屿主动殷切地要求帮许珂洗碗,她当然没拦着他,毕竟以前相处也是他做着这些事。 虽然一开始什么都不会,但是却怀有一种天然的热忱。 他很喜欢像人类一样生活。 他喜欢不借助任何魔法把一切衣物码得整整齐齐,把碗碟按大小摆放,对阿珂说早安晚安,和她共享一日叁餐。 “现在还能用魔法吗?”阿珂从陈迹屿身后环住他的腰,偏头靠在他背上。 “暂时不行,人类之躯还有很多需要适应的地方。”陈迹屿嘴角一撇,假装委屈地说:“阿珂是嫌弃我没用了吗?” 这个小恶魔,又在撒娇…… 阿珂松开手,走到他身侧,拍了一下他的背,带着宠溺的语气说:“没嫌弃你,最喜欢你了。” 小恶魔满足地笑了,他很喜欢她哄他。 “你收拾好后就随我出去逛逛吧,我想你住进来了,总需要买一些东西。”阿珂揉了揉他的头发说。 陈迹屿眼神闪烁了几下,才低声应了一句:“好。” 半个小时后,阿珂看着打扮好的陈迹屿,无语凝噎,谁可以告诉她,面前这个套在袋子里的人是谁? 他戴了假发,戴了一顶渔夫帽,戴了一副大墨镜,一个口罩,长袖长裤,还套了一个立领的灰色冲锋衣。 “你干嘛穿成这样?” “我太显眼了,想遮一遮。”他的外表太引人注目,而且还是因为太丑,他不想给阿珂惹麻烦。 “不需要,我不喜欢你这样。”阿珂立刻摘下他的帽子假发眼镜口罩又脱掉了他的冲锋衣。 又见陈迹屿是真有些尴尬的神色,她又给他把渔夫帽戴了上去。 米色渔夫帽,淡蓝色拼接靛青色衬衫,卡其色宽松九分裤,蓝色渐变运动鞋,清清爽爽干干净净少年打扮,阿珂满意地笑了笑:“这样就够了。” 蓝色很神奇,它会让黑的人看起来更黑,白的人显得更白,陈迹屿毫无疑问是后者。 美人在骨不在皮,他的眉骨,下颌,脖颈,手,脚踝都还是那么好看,尽管脸被毁了,气场冷了叁分,却更像是一件艺术品,维纳斯不也是因为断臂才出名吗? “我发现,我又更喜欢你了。”阿珂捧着陈迹屿的脸说。 陈迹屿很受用地放下心来。 阿珂挽着陈迹屿的手臂,陈迹屿推着购物车。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在人群中,走在一起。 情侣毛巾,杯子,电动牙刷,睡衣,各种食物……他们像天底下最普通的情侣一样选购着一切。 阿珂在一家家电门店里帮忙挑着陈迹屿的剃须刀。 店员很热情地想向他们推荐,问她该怎么称呼。 阿珂笑着说:“叫我陈太太就好。” 陈迹屿傻掉了。看着阿珂认真地为他挑东西,他的眼眶居然红了。 付完帐走出店门后,陈迹屿没忍住拥抱着许珂,他哑声说:“阿珂,我感觉好幸福……” 阿珂,谢谢你。 “我也是啊,陈先生。”阿珂同样紧紧地拥着他。 后来他们又去逛了几家男士女士服装店。 陈太太给陈先生买了很多衣服,陈先生又回送给陈太太很多衣服。 最后,他们一起去了一家首饰店——挑戒指。 比起钻石戒指,阿珂更喜欢所谓土豪又俗气的金戒指,就像她一直期望和陈迹屿俗气地认识,俗气地相恋,俗气地在一起生活。 陈迹屿说他也喜欢金戒指——坚硬的金属经过高温融化成你想要的模样,而非像钻石那样经历的是残忍地切割,比较起来更有温度一些。 就像残忍地被迫和阿珂分开,是他最害怕的事情。 阿珂挑了风格很简约的一款,粗的那枚套上了陈迹屿的无名指,大小适中。陈迹屿拿起较细的一枚有些手抖地替她戴上,也很合适,就像天生为他们俩定制的一样。 “阿珂,你愿意嫁给我吗?”他又变成了当初那个卑微又温柔的少年模样。 “你这也太简陋了,哪有直接在别人店里求婚的。”阿珂红了眼圈,哽咽着说。 “抱,抱歉。”陈迹屿结结巴巴地说,“那我以后,后重新……” “你也没单膝跪下。”她打断了他的话。 陈迹屿立刻从善如流地跪下了。 看着这双满满当当只有她一个人的眼睛,阿珂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这个爱惜她的人,这个她也爱惜的人。 这个保护她的人,这个她也想保护的人。 这个和她分开又再次相遇的人。 “我愿意。” 恶魔的名字不叫恶魔 清晨,床边的闹钟响了,吵醒了熟睡的两人。 “早安,阿珂。”陈迹屿的声音含混不清,把阿珂又往怀里搂了搂。 “早安。”她挣扎着爬起来,假期已经结束,她该要上班了。 这两天除了生活必需,两个人在家里简直无时无刻不腻在一起,情到浓时就不论地点不论场合地接吻、拥抱、做爱。 “阿珂,“陈迹屿怀中抱着被子,头发凌乱,侧躺着看着正背对着他挑衣服的许珂说:“可以不去上班吗?” 阿珂宠溺又无奈地回头看了他一眼:“不是说好了吗?我去上班,而你乖乖等我回家。” “我有很多钱,可以养你的。”陈迹屿依然不死心。 阿珂俯身给了陈迹屿一颗早安吻:“可是我也想养你啊。” 她又揉了揉他的头发,柔声说:“再睡一会儿吧,我给你叫早餐的外卖。” “你不吃吗?” “时间来不及了,我等会儿直接在医院里面吃。” 简单收拾过后,阿珂出了门。 她和普罗大众一样,汇入万千车流,开始了一天的忙碌。 开完早会后,阿珂和同事们悄悄的躲在值班室吃着早餐。 “许珂,我觉得你和往常有些不一样啊。”那个热心的女同事说,突然,她发现了她无名指上的金戒指,吓得叫了起来,“啊啊啊啊......” “低调点。”许珂打断她说。 “你结婚了?这两天请假就是因为这个事儿吗?” “是呀。”想起陈迹屿,阿珂露出了幸福的微笑,也不知道他起床没有。 “你也太迅速了吧,就这样不声不响地。” 第一次见面就睡了,第二天就求婚,阿珂暗笑,是挺快的。 女同事又一脸惋惜道:“哎,看来和尔是没有机会了。你老公是做什么的啊?” “好了,我去查房了,等会儿还有手术,你慢慢吃。”阿珂收拾好垃圾起身,没有再回答女同事的问题。 女同事说她和往常不一样,这是当然。 今天许珂比往常任何时候工作都要开心。 以前她虽然兢兢业业地工作着,可是生存在她眼中压根没有任何意义,仿佛来这人世间一趟只是为了完成任务而已。而现在她知道了,今生,她选择这份工作,因为喜欢红茶而去了那个早茶店,冥冥之中,都是为了和小恶魔再次相遇。 他点亮了她生命中的所有光彩。 阿珂抽空给陈迹屿打了一个电话,屏保是陈迹屿和她十指紧扣的手,他无名指上的戒指还反射着一抹金色的流光。 “阿珂。”陈迹屿的声音娇娇弱弱的。 “怎么了?吃饭了吗?” “嗯,吃了。我就是有点想你。” 还真是爱撒娇啊。 陈迹屿又说:“你中午回来吃饭吗?我给你做。” “中午可能不行,今天事情有点多。”何止是有点,许珂请假这么几天,病例,各种讨论都堆了一堆,“晚上可能也会回来晚点。” “哦,好吧。”陈迹屿语气颇为失落,阿珂完全可以想象出那可怜巴巴的模样。 “那阿珂你中午也要好好吃饭,晚上我给你做饭,等你回来。”陈迹屿又接着说。 “嗯嗯,你也是,我晚上尽量早点回来。” 挂掉电话后,许珂又进了另一间手术室。 阿珂给陈迹屿订的早餐早就送到了,可是直到饭凉了他也没动。 陈迹屿的心情不是很好,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只被主人放在家里看门的狗,一想到他一天可能十二个小时都看不到阿珂,他就感觉很暴躁。 这导致的直接结果就是,他不停地给阿珂打电话,每隔5分钟一个,然而阿珂一个都没有接。打了叁十几个后,陈迹屿放弃了。 一股巨大的不安全感笼罩了他,这一千多年真的让他等待地太久了,阿珂在他怀中死去的那一幕几乎是日日夜夜地纠缠着他,这已经成了他的心病,药石无医。 他倒在被子里,这里还有阿珂残余的香气,给了他些许安慰...... 黑色山巅上,女孩儿惊讶地看着小恶魔带回来的一大堆东西。就一晚上的功夫,山洞里就堆满了数不清的金银财宝。 “这些东西你都是哪儿来的?”不会是烧杀抢掠得来的吧。 “我在森林里发现的宝藏,那里还有很多,我只带回来一点。”少年观察着女孩儿的神色,忐忑问道:“你喜欢吗?” “你就是为了送给我?” “嗯嗯,亡灵们告诉我女孩子喜欢闪闪发亮的东西和漂亮衣服。” “我喜欢,很喜欢。”女孩儿笑的很开心,两只眼睛弯弯如同月牙。 ”我最喜欢这个。”少年拿出了一个月牙状的白玉坠子项链,“很像你。” 因为月亮是折磨他的地狱之火结束的标志,就像女孩儿,是他这一生苦痛的终结者,给他无限希望与救赎。 “那你帮我带上好吗?”女孩儿向他走进了一步。 “嗯嗯。”少年小心翼翼地给女孩儿带上,然后又摆正了玉坠。 女孩儿抚摸着玉石,抬头问:“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他们都叫我恶魔。”少年没有底气地说。 “哈哈哈,哪有人名字就叫恶魔的。”女孩儿笑了起来,她眨眨眼睛,“我给你取一个好不好?” “好啊。”少年心想,你想取什么都好,让他叫什么都行,你想干什么都可以。 “嗯......”女孩儿眼睛转了几转,“就叫小羽吧,羽毛的羽,就是你恶魔形态的黑色羽毛,我一点都不怕的。” “好。”少年目光炯炯,“我很喜欢。” “你叫什么?”少年又问。 “我叫阿珂。”女孩儿笑意盈盈。 “阿珂,你名字真好听。” “那是当然啦。”女孩儿笑了起来,“小羽的名字也很好听。” “特别好听。”她又加了一句。 声音甜甜的,像颗糖。 梦中梦 突然,女孩的笑颜染上了鲜红,她温热的血液溅得少年满身,然后无力地倒在了他的怀中。 他们背后,是连天的熊熊大火。 陈迹屿还没来得及反应,画面顷然一转,是许珂的卧室。 刚才的,都只是梦? 只是残留的记忆罢了,陈迹屿失笑,都是梦,都是梦而已,阿珂还在他的身边,阿珂不会离开他的。 陈迹屿揉了揉眼睛,阿珂正侧身背对着他,安稳地睡在他的旁边。 天都亮了,阿珂怎么还在睡觉啊,她不是今天要上班吗? 陈迹屿一边轻推着一边唤着许珂:“阿珂,该起床了。” 许珂没有任何回应。 陈迹屿感觉不对,伸手把阿珂的肩膀翻过来,然而她的头却没有相应地转过来,因为她的脖子已经,完全和头断开了。 陈迹屿呼吸一窒,像是身体被砍成了两半。 他像木偶一样伸出手去板正那颗头颅。 他的手上裹上了一层暗红色的血液,黏稠得像蜜糖,滚烫得像岩浆,散发着血液的腥臭。 血液慢慢地浸透了整个床被衣物。房间四周的墙壁上慢慢地渗出了越来越多的红色液体,缓缓地流到地板上,整个地面也慢慢地被血液淹没。 陈迹屿整个人仿佛置身于血海之中。他的眼里一片血色,恍惚间,他好像看见了面前悬浮着一个身影——恶魔的身影。 是他自己。 “哈——”,陈迹屿哑然失笑,双臂无力地垂下,双肩耸动,眼睛却慢慢流出了眼泪,声音又凄凉又悲怆。 陈迹屿被困在无休止的梦魇中寸步难行。 所幸陡然响起手机铃声从噩梦中叫醒了他。 没来得及去擦脸上被吓出来汗水与眼泪,陈迹屿慌慌张张地打开手机,里面传来阿珂带着焦急的声音让他的一颗心终于落地。 “小羽,发生什么事了吗?”手术完成后,阿珂发现手机里叁十几通未接把她吓了一跳,于是她立刻给陈迹屿回拨了过去。 陈迹屿捏捏眉心,深呼吸了一下,稳了稳心神,才说:“没事,我就是想问你喜欢吃些什么菜。” “这样啊,你做的都行,我肯定都喜欢。”阿珂带着幸福心情的声音很好地传递给了陈迹屿。 “嗯嗯,没事了。”陈迹屿等着阿珂挂电话。 “小羽,我等会儿早点回来。”许珂又补充了一句。 “嗯嗯。”陈迹屿的嘴角不自觉弯了起来。 “那我挂电话了哦?” “好——”陈迹屿语气故意拖长并且上扬。 通话结束后,陈迹屿久久地把手机握在手心里。 不论那些梦有多么可怕,不论这是不是又预示着什么,陈迹屿都绝不会放弃目前他所拥有的生活。 他一定不会放弃阿珂。 绝不放手。 暗暗下定决心后,他点开网页查询菜谱,这是他作为人类第一次给阿珂做吃的呢,过了这么久了,也不知道阿珂的口味变了没有。 敲定了菜谱后,陈迹屿立刻动手了。亏得前世的经验,他做起来还是比较顺手,看着最终出炉的五菜一汤,他还是挺满意的。 正在这时,门铃响了。 .................................. 挂掉电话后,许珂心里还是有些隐隐的担心,毕竟这是第一次留陈迹屿一个人在家。而且她不相信他会因为一个菜的问题而给她打叁十几通电话,还掐着时间打。所以,尽管手上有很多工作,她还是决定提早一点回家。 毕竟,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比小恶魔更重要。 到家门口时,本习惯用钥匙开门的阿珂却临时改变主意按了门铃。突然她也想试一试,有人在家等着她,为她开门的感觉。 “阿珂。”迎面的是陈迹屿甜甜的笑。 他立刻接过许珂的包,又弯腰帮她摆正了拖鞋,自然地像是做过千百遍。 阿珂正换鞋时,他却突然正面紧贴向她,右手从她的腰侧伸向她的身后....... 这是要干嘛?袭吻?拥吻?在门口就这样不太好吧......阿珂的大脑飞速运转,眼神飘忽不定,仿佛在思考一个手术方案。 然而许珂却听到身后“嘭”地一声响,原来陈迹屿是伸手关了她身后的门。 许珂正暗叹自己想太多时,陈迹屿却侧过脸,在她耳边轻轻吹气:“阿珂在想什么呢?” 丝丝缕缕的痒意搞得许珂腿有些软,加上她本来就正在金鸡独立地换鞋,一个趔趄,她倒在陈迹屿的身上,陈迹屿立马搂住了她,却也因重心不稳,腰靠在了身后的鞋柜上。 真是糟糕。 尤其是她抬眼发现陈迹屿盯着她的眼神越来越热烈。 阿珂实在是太可爱了,陈迹屿突然想衣冠禽兽一回。但他还是忍了忍,只是揉了揉阿珂的头发,又亲了一下发顶,最后帮她扶正了身子。 陈迹屿这样的温柔相待让许珂觉得很受用。她亲昵地捏捏他的下巴后走进了餐厅,满桌的饭菜让她眼前一亮。 陈迹屿拉开椅子示意许珂坐下,随后自己又在她身边坐下。 阿珂尝尝这个又尝尝那个,赞美之词不绝于口。 一旁看着阿珂吃的陈迹屿也幸福地冒泡,不自觉露出了眼睛鼻子嘴巴一皱的可爱表情。 许珂看着这么可爱的陈迹屿心都要暖化了。 他们两个像傻瓜一样地在餐桌上笑。 晚饭后,许珂争着想要洗碗,却被陈迹屿拉进了浴室。 “碗先放着,我先给阿珂洗洗澡好不好?”陈迹屿吻着她的耳垂。 许珂无奈地望着天花板,对于小恶魔的要求,她向来无法拒绝。 陈迹屿挑着唇角,脱下了两人的衣服,打开了花洒,然后将许珂背对着他,按在了墙上。 洒落的水流轻砸在女人的脊背上,溅起晶莹的水珠,然后又汇成小溪,翻山越岭,涓涓流淌而下。 陈迹屿亲吻着许珂的耳后,双手抚弄了一会儿许珂的双乳,感觉到时间差不了,才将嘴唇移至女人的唇角,轻声征求她的意见:“我放进去了。” “嗯……”许珂闭着眼睛,用鼻音轻轻地答应了。 “呼……”陈迹屿将自己肿大的欲望放进许珂温暖湿润的地方后,忍不住泄声叹息。 真好,阿珂就在他的身边,哪儿都没有去,也没有消失,真是太好了。 他双手改为撑着墙,借此减小许珂所受到的冲击力。许珂被陈迹屿圈在怀中,偏头与他接着吻。 水珠落地的声音很大,掩盖了一部分肉体相撞的啪啪声和唇舌交缠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陈迹屿将许珂转了一个面,从她的膝弯搂起,托起了她的屁股。 许珂不得不搂住陈迹屿的脖子,双腿圈住他的腰,以防自己掉下来。 “这样……你……会很……很累。”许珂的话被陈迹屿顶得断断续续。 “没关系。”陈迹屿的力道又大了几分,顶得阿珂的一条腿快要掉下来了。 陈迹屿只好放开自己托住阿珂屁股的一只手,向后伸,抬着阿珂的腿往自己腰上搂。这一动作叫阿珂没有安全感地搂紧了他的脖子,下面还把陈迹屿含得更紧了。 “哦……”肉棒被含得很爽,陈迹屿不禁叫出了声,“阿珂,你好棒。” “好好感受我。”他不住地亲吻阿珂,“我就在你的身体里,哈……放松也没有关系……好好感受我,阿珂!” “嗯……啊啊……小羽的……哈……好硬……” 陈迹屿摇得越来越快。 “啊……好快……别……再快一点……啊啊……” 陈迹屿在许珂的尖叫声中释放了自己…… 他拔出自己软下来的欲望,摘掉了避孕套,然后轻轻把许珂放在了地上。 没顾上自己,他先给许珂清洗干净了身体,还帮她穿上了浴袍。 做这一切的时候,陈迹屿发现许珂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 “怎么了?” “科学来讲,精液的温度会比人体的温度更低一些。” “嗯。”陈迹屿看着许珂的眼睛点了点头。 “但你还是小恶魔的时候,却很烫。”许珂双手环上陈迹屿的脖子,语气娇柔:“我好想感受一下凉凉的精液在体内是什么感觉啊。” 陈迹屿瞪大眼睛看着一脸正经的许珂,又偏过头,眼睛望向前方的地板,坚定地拒绝道:“不行。” 他才不要这样,为了一时的快乐把精液射进阿珂体内,万一搞个讨厌的小孩子出来怎么办,而且,他也不想许珂因为这种事去吃药。 他再也不让她因为自己,受到任何伤害。 “不会有小孩子的。”像是知道陈迹屿在担心什么,许珂开口解释:“我也不喜欢小孩子,我就是想试一下,我想和你完全地接触,我想完全地占有你。” 陈迹屿这才看向阿珂,像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一样:“那你先等一等,再等几天。” 许珂一脸疑惑地望着他,做爱为什么要等几天? “我再去做一个结扎手术……” “你……”许珂抱住了陈迹屿,头埋在了他的脖子里,“你真是太好了。” 陈迹屿揉了揉许珂的头发:“因为我也想完完全全地占有阿珂啊!” “会有些疼。”许珂开口提醒他。 “会打麻药的。”陈迹屿在她耳边轻笑。 …… 不久后,陈迹屿结扎手术的伤也好了,两人甜蜜温馨的日子持续了多日,许珂每天过的很开心,工作愈加认真,工作之余和陈迹屿也更加甜蜜。 唯一一点麻烦的就是,陈迹屿更加喜欢黏她了,晚上,也比较热情。 不过他热情的同时也十分有节制,一种让她感觉刚刚好,很开心,但不会觉得累的程度。 也是,他对许珂来说,从来都不是什么罪大恶极的魔鬼,他从来就是小天使。 只是别人却不是这么认为。 (吓死我啦,刚才写到h情节的时候,外婆突然走了进来,还问我为什么这么忙……) 拒绝 一天,许珂的最后一台手术就快要收尾。主刀的教授谈起今天是他的生日,等会儿手术完成后请大家吃饭。整个手术室的人听了都很高兴。 她想推掉邀约,毕竟今天已经和陈迹屿说好要一起吃晚饭。 “许珂,你最近怎么什么科室里的饭局都不参加啊?”一位同事说。 确实,因为陈迹屿不太适合外出,也没有工作,许珂担心他一个人闷的慌,总是一下班就和他宅在家里,周末也不怎么出去,同事朋友的约会她基本能推就推。陈迹屿就只有她了,她怎么还舍得放他在家一个人。 “主要是我已经和别人约好了。”许珂勉强笑道。 “小许,我听说你最近交男朋友啦?是和男朋友约了吗?”一位年资较高的护士老师插话。 “嗯,对啊。”许珂笑着答道。 “那你把你男朋友也约出来,大家一起见见,人多也热闹嘛。”护士老师说。 “他.......不太喜欢热闹的场合。他比较害羞。”许珂继续找着勉强的借口。 “小许,今天可是我生日,我的面子你现在都不愿意给了吗?”一旁的教授突然开着玩笑说。 教授是许珂的恩师,平时也很关照她,不管是出于何种理由,他的生日她确实应该参加。 “是呀,你可不能谈了恋爱后就不和大家来往了。男朋友不能太惯着他啊.......”护士老师立即附和。 “嗯。”许珂轻声叹了一口气,不好再推辞,“那我等会儿打电话跟他说说。” “唉,你们这些年轻人谈恋爱就是一开始热乎,但日子长着呢,要稳定平淡的生活.......”护士老师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给大家谈起了夫妻的相处之道。 许珂没有心情再听。 人是群居动物,如果爱情只圈住两个人,却把自己与所有人割裂开来,这样真的对吗? 许珂不想思考这个问题,因为这对她来说根本不重要。 她只知道,陈迹屿,他是一个人。 ...................................... “喂,阿珂,我今天给你做了牛排呢。”陈迹屿见是阿珂打来的,立马接通了电话。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开心。 “你在找什么?”许珂好像听到他正在找东西的声音。 “哦,阿珂,你还记得上次我们一起买的香薰蜡烛放在哪里的吗?我想等会儿把它点上。” “好像就放在屏风上面,你再仔细看看。”阿珂不忍心开口拒绝他。 “哦哦,我再看看。” “小羽。”许珂想了想,还是开了口,“我等会儿可能会晚点回来。” “为什么?”陈迹屿停下了寻找的动作。 “教授过生日,我们要为他庆生。” 陈迹屿沉默了,没有说话。 许珂只好又接着说:“饭好了你就先吃吧,别饿着自己,对你的胃不好。” 因为陈迹屿历经的大大小小手术和药物的副作用,他的胃肠功能受到了影响,还曾出过血。 “我想等你。”又是这种失落又小心翼翼的语气。 “那你先吃一些垫垫肚子,我回来再陪你吃,好不好?”许珂委婉地劝着他。 陈迹屿又沉默了。 等了半分钟,她见陈迹屿仍不说话,正欲开口再劝他吃饭,他却又出声了,只是这次语气冷了叁分。 “阿珂,你拒绝了我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的,对不对?” “我......”许珂第一反应是想要解释。 陈迹屿却挂掉了电话。 这是他第一次挂许珂电话,带着点置气的味道。 而她确实没有想到该如何解释。 “许珂,走啦。”同事在身后喊她的名字。 ............................................. 聚餐时,大家热情都很高涨。 教授平时很受大家爱戴,敬酒的人络绎不绝,再加上大家好久没有什么大聚会联络感情了,都喝得很高兴。 许珂也被同事灌了好几杯。平时这么多她都可以承受,但今天她感觉心里有些难受,又自己给自己灌了几杯。 这一灌,就灌多了。 最后许珂是被一个男同事和一个女同事给送到家门口的。 “许珂,你钥匙放哪里了,我给你开门。”女同事问道。 “钥匙?我不用钥匙。”阿珂一巴掌拍开了女同事的手,晕晕乎乎地说。 “哎呀。”女同事叫了起来,甩甩被打红的手背,“力气还挺大。” 许珂见了,也把左手手背摊在他俩面前,“戒指有什么好炫耀的啊,呃........”她打了一个酒嗝继续说,“我也有,我男朋友也有。嘿嘿,好看吗?” 两个同事瞥了一眼那颗金戒指,附和道:“好看,好看。” “嘻嘻。”许珂傻笑起来,端详着指环,“我也觉得特别好看。” “快开门吧。”男同事快受不了她了。 “开门,嗯,要开门。”许珂朝他点点头。 她挣开他们的支撑,半趴在门上,大声地拍着门,忘了有门铃这回事,一边拍一边叫道:“男朋友,小羽,小恶魔,陈先生,快点给我开门啊。” 很快,门便应声开了。 门外走廊亮着灯,站着叁个人,一个喝醉酒,脸蛋红红,眼睛却亮晶晶地傻笑着,另外两个站在她身边的人也染上了相同的酒气。 而门内,屋子没有开灯,一个身材高大却瘦削的男人隐在黑暗里,半张面容可怖,神情冷峭。 一道门仿佛隔出了两个世界,一个明亮温暖充满了人间烟火气,另一个黑暗阴冷如鬼故事中的一抹幽潭。 然而却有人义无反顾地跳进了这幽潭。 看着面前的陈迹屿,许珂感觉好像好久都没有见到他了,一下子扑到了他怀中,再转过头对同事说:“看吧,我就说我有男朋友。” “有有有.......”同事们在看清了陈迹屿后吓得酒就全醒了,但医生到底心理素质较强,很快反应过来,附和着许珂。 陈迹屿瞥了他们一眼,然后没有丝毫风度地,立刻把门关上了。 下楼的电梯里。 “你看见了吗?”男同事说。 “看见了。是毁容了吧。”女同事说。 “难怪不敢出来见人。” “别说了,快走吧。” 道歉的方式 门内,许珂还拥着陈迹屿不想撒手。然而陈迹屿却硬生生地掰开了许珂的手臂,稍显粗暴地一把把她提起来放在吧台的桌面上,手臂撑在她身侧,视线得以和许珂平视。 拒绝了和他的约定和别人出去吃饭,说好了晚点回来陪他吃饭现在却又喝得大醉,很好,看来和别人呆在一起比和他在一起开心嘛。 陈迹屿越想越气,越气就越沉默,脸上再没了平时的柔和神情,神情冷峻地看着许珂,就像在看一个跳梁小丑,一个与他无关的外人。 看着他这样的表情,许珂的心里感到没来由慌乱,她伸手捧着他的脸,大拇指轻抚他的脸颊,带着祈求意味说道:“小羽,你别生气好不好?” 他没有答话,神色依旧。 许珂进一步靠近他,用额头抵着他的额头,用一种类似撒娇的声音说:“对不起,小羽,我错了,你别生气了好吗?” 陈迹屿掰下她的手,半握在他的掌心,身体向后倾,离许珂远了几寸,容色稍霁,眉头一扬:“是吗?你哪儿错了?” 许珂低着头说:“我不该不陪你吃饭,不该喝这么多酒。” 但她又觉得莫名地委屈,话峰也钻起牛角尖来:“我不该留你一个人在家,不该出去,不该工作,不该和别人说话,不该......” “停停停。”听着听着,陈迹屿突然觉得许珂的话意思变了味儿,连忙出声打断了她。 “哇......”许珂突然脸色一垮,眼睛蓄起薄雾,抬头看着陈迹屿:”你凶我。” 许珂伸手轻锤他,仿佛受了无尽委屈:“你不是小羽,小羽才不会凶我。” 陈迹屿终于明白不能和喝醉的人讲道理。他长叹一声,把许珂抱在了沙发上,又打水过来,给她擦脸擦手,边擦还边说:“没有凶你。” 他也觉得委屈,他只不过是冷了脸,她就说他凶。 陈迹屿完全没有意识到就是他自己把她给宠坏的。 许珂觉得心里有气,叛逆之心横生,就是不配合他的动作:“我不要擦,我要洗澡。” “阿珂明天洗好不好?”陈迹屿像是哄小孩般。明明是他先生气,却也是他最先败下阵来。 “不,我现在就要洗。你好坏,你都不让我洗澡。”她作势又要哭。 “好好好,现在就洗。”陈迹屿无奈答道。 “嗯!”终于满意了般,许珂直起身子,把自己送到陈迹屿面前,示意他帮她脱衣服。 陈迹屿差不多气也快消完了。他麻利地帮她宽衣解带,把光溜溜的许珂放进了浴缸,放上水,然后,自己也坐了进去。 水满得溢了出来。 他笑笑,这样洗澡,也不赖。 他熟练地逗弄着许珂的身体,渐渐让她起了反应。 陈迹屿吻了吻神智不清的女孩儿:“宝贝,放松点,我进不去。” 很神奇地,许珂真听了他的话后放松了身体。 陈迹屿如愿以偿,运动起来。 水蒸气渐渐充盈了整间浴室。 “以后别喝这么多酒了。”陈迹屿压低腰际,唇抵着她的唇说。 “我,我心里难受。”醉酒的许珂有些睁不开眼。 “为什么难受?” “因为你。”她终于睁开眼睛,抬眼看他,“你这些天明明有些不开心,却不告诉我。” 许珂把抵着他胸膛的手改为搂住他的脖子:“小羽,你相信我好不好?“ 有什么事情就告诉我好不好? 陈迹屿怔住了,原来阿珂都知道。 他这几天几乎一闭眼就会重复那些噩梦,带着血腥的,带着恶臭的,以至于他一睁眼第一反应就是确认阿珂是否存在。 可是阿珂上班总有没能及时接他电话的时候。 然而再惶惶不可终日他还是什么都没说,在阿珂面前尽量地温柔得一如既往。 他不说,是不想用这个来给她太大压力,他不想逼着阿珂在他与这个世界之间做选择。他和这个世界,都是阿珂的。 阿珂喜欢什么,想做什么,尽管去做就好,他只想把能给的都给她。 他本是自私的魔,可是他逼着自己为了她而立地成佛。 “就是做了几个梦罢了。”陈迹屿轻描淡写。 “梦见什么了?” “梦见像现在这样。”陈迹屿声音又压低了些,“干你。” 许珂心中一叹,还是没说实话啊。 许珂觉得自己所能为他做的太少了,只能安慰性的,又把他抱紧了些。 “小羽,我在。” 陈迹屿没有吭声,只是快速摆动着腰臀回应着她。 在两人都释放后,许珂反而清醒了一些。 她将陈迹屿推开,捏住了他腿间有些瘫软的性器,俯下了脑袋。 “阿珂,你在干什么?”陈迹屿按住她的肩膀。 许珂抬起头,眉眼弯弯:“我想尝一尝小羽的味道。” 说罢,她又低下了头。 阿珂对陈迹屿的诱惑太大了,他根本舍不得推开她。 “哦……哦……乖女孩儿……下面也舔舔。” 许珂吐出前部,任肉棒靠在自己的脸上滑动,伸舌舔住了它的下身,然后,许珂又吮了吮他的囊袋。 “啊……哈……你真是太棒了。” 许珂又含住陈迹屿的龟头,双手轻轻抚弄着柱身。 一室春色绮旎,风光无限。 ............................ 之后,许珂没再提过那晚上的事,因为实在是羞耻度破表。反观陈迹屿,心情倒是明显好了不少,这也算是一个很大的收获吧。 不过最近让许珂烦心的事情是,医院渐渐流传起了她和陈迹屿的流言,还很不好听。 连那个热心的女同事听闻后也来问她。 “许珂,你的老公就是那个陈迹屿吗?” “嗯,对。” “那他现在身体好些了吗?”女同事问得很隐晦。 “他很好。”许珂不想再回答她的问题,借口还有手术离开了。 手术后,她正准备去更衣室换衣服,路过了另一间手术室门口,主刀医生就是送她回来的那个男同事。 里面讨论地很大声。 男同事的声音因为隔了一层口罩而显得有些沉闷,他正跟一个器械护士说:“喔,你是不知道,她老公简直没眼看,还是半个瞎子。” “那许珂不是平时挺横的吗?还不是连男朋友都不敢带出来。” “那些混娱乐圈的,有几个干净的啊,说不定都被男人.......”他意味深长地停顿了一下,“嘿嘿,也不一定。” 许珂再也听不下去,按下自动门的按钮,走进了手术室。 (老陈大概是我写的唯一一个敢和女主生气的男主了,笑哭·jpg) 鹅老壳一般不会写的撕逼 许珂刚走进手术室的时候,那个主刀男医生还没有发现她。 他正一边做手术,一边和护士们聊得开心。直到附和他的声音越来越少,还有器械护士眼神的频频示意,他才发现门口站着的许珂,吓得手差点一抖。 幸好他的手没有乱抖,不然这一场手术可就坏了事了。 许珂带着微笑,忍着怒气向他道:“张医生继续说啊,我看你聊得挺开心的,我也想听听看呢。” 听了她的话后,主刀的张医生笑笑:“许珂你说什么呢,我们就是闲聊,闲聊而已。” “哦,闲聊啊,那允许我也和你的病人闲聊几句吧。”由于是做的局部麻醉,手术病人的意识依旧清醒。 许珂走近手术台,用全部人都可以听清楚的声音对患者说:“女士啊,你知道现在这个在你脸上动刀子的人,他的手里曾经出过什么意外吗?” “感染,面瘫只是小事啦,你知道他有一次喝醉酒上台导致患者大出血吗?” “还有一次磨骨手术,你知道最后那个患者怎样了吗?” “手术完后你可以上网查查,张医生可是名人,关于他的新闻报道肯定找得到......” “许珂,你在干什么?”张医生立马打断了她。 “像你一样,闲聊啊。”许珂弯弯嘴角,眼睛里却全是冷意。 “这可是手术室,你别在这里胡说八道。”张医生大声辩解。 “哦?”许珂挑挑眉,“那我们来说一些事实吧,就说你瞒着医院私下去私立医院出诊怎么样?或者聊聊你收受的红包数额,要不说你和材料商的往来也可以。” “如果都不行,那我们来谈谈你的论文也好。”许珂歪了一下头,仿佛无害的模样。 “你!”张医生听了你的话,双目圆睁,作势要起来封住她的嘴。 你站着未动,只是提醒他道:“张医生你可注意了,你穿的可是手术衣!” 他停下动作,冷笑道:“许珂,你别以为我不敢动你?” “呵。”许珂轻笑一声,“关于你做的事,证据我要多少有多少。” 她掸掸肩:“我只是想提醒你一句,闲话,还是少说为妙。” “至于我自己,你尽管动手,我奉陪到底。” “许珂,这是手术室,不是你撒野的地方。”年轻的器械护士出言道。 “护士老师,你说得对。我马上离开。”许珂停顿了一下又说,“不过要是你的护士长她知道了她那主任老公前些晚上干什么去了......” “你什么意思?”器械护士声音有些尖锐。 “意思你懂!”许珂懒得再和她扯下去。 最后她环视了一周众人,然后平心静气地说:“刚才你们随便议论我的老公,音我已经录了,诽谤罪你们知道吧?要是以后再让我听到关于他的半点风言风语,可就别怪我不讲什么情面。” 留下身后哑声的众人,许珂离开了乌烟瘴气的手术室。 换了衣服后,许珂带上自己的东西,去了停车场。坐进自己车里的时候,她的一颗心才终于放下。 刚才还镇定自若的许珂,这时一双手不由得抖了起来,连想要给手机解个锁也难以做到。 她看着屏保里面的那只手,眼睛突然模糊了。 许珂把手机扔在副驾驶座位上,自己趴着方向盘,无声地哭了起来。 她今生第一次如此这般地疾言厉色,刚才怼人的勇气瞬间被抽光,只剩下故作镇定的后怕。 那些医院里面的阿臢,实际上每个人都知道,但是却又形成了一种互不言明的共识,把张医生供出去的同时,她实际上也丧失了自己的立足之地。 那什么该死的录音完全是子虚乌有而已。 小恶魔都是为了她才走到这步境地,却被那些无关紧要的人这般污蔑,许珂对自己的能力感到悲哀。 越想越不甘,她渐渐哭出了声。 几分钟后,许珂的心情平复了许多,逐渐止住了哭声。 不能哭太久,哭太久了眼睛红,小恶魔会看出来的。 许珂靠在椅背上瞑目沉思:如果他们再以讹传讹,那么这立足之地不要也罢,只是可惜她学了这么多年的医,权当掷个响了。 许珂本是薄情薄义之人,要不是小恶魔,那些贪嗔痴喜,又有什么意思呢? 整理好自己,她启动车子,开出了停车场。 比起这烦扰的世事,许珂更想快点见到小恶魔,和他呆在一起,浪费时间也好,耳鬓厮磨也罢,和他在一起的琐琐碎碎,她都甘之如饴。 只是和往常不一样的是,她按了许久的门铃,都没有人来开门。 感觉不对劲,许珂立马掏出钥匙开门。 打开门的瞬间,一股血腥气息铺天盖地迎面而来。 她没来得及换鞋就走进屋子,只看到屋子里到处都是乌黑的血液,门上,墙面上,地板上,而陈迹屿浑身是血地倒在浴室门口。 活脱脱就像一个杀人现场。 皮肤的面积 今天,陈迹屿给许珂做了一顿很丰盛的午餐。 端上餐桌的时候,刚好中午十二点。他满意地打量着这一桌饭菜,卖相很好。 虽然阿珂中午并不会回来。 他在餐桌旁坐下休息了一会儿,想象着阿珂如果在的话,会是什么表情。 会开心吧,开心得眼睛就像一轮弯月。 会夸奖他吗,会摸摸头,会抱抱他吗? 阿珂,我现在好想你啊,你会想起我吗? 如果他真的开口,阿珂一定会回来吧。 回过神来后,他起身,去了他俩的卧室。 他有些痴迷地摩挲着床被,就这里,似乎还有阿珂残留的气息...... 终于下定决心般,他走到镜子前面。 阿珂的卧室有一面全身的试衣镜。 此时,站在它面前的男人,慢慢解开了衬衫的扣子,又褪去了裤子。 他不着一缕地站在镜子面前,打量着自己。 到处都是伤疤,连眼睛都少了一只。 真是丑陋啊。 他受够了。 这种不能够和阿珂一起,走在阳光下的生活。 或者说,他更讨厌这种需要阿珂处处迁就他的日子。 有一个办法,换一副好看的皮囊。 他最近感觉自己的魔法回来了,但由于世界的限制和之前过度的消耗,已经大不如前。 用这点力量赌一把,要么拥有一副新的皮囊。 要么,死。 幸运的话,他可以重新长出完整的皮肤和眼睛,拥有自己的脸。 不幸的话,就会一直没有皮肤直至脱水死亡。 九死只为一生,他要赌一个最好的结果。 他拿出了那把和阿珂一起买的尖刀。 当时怎么说来着,他需要一把利索的刀,好为阿珂下厨。 实际上这把刀买回来以后就一直被他闲置着。 他用指腹轻轻摩挲了一下刀锋,刀具泛着寒光,冰冷的触感浸得他心凉,陈迹屿扬扬眉,挺锋利的。 他用刀尖对着自己逡巡,思索着该从哪里下手。 就从胸骨开始吧。 他慢慢将刀尖抵入了两具锁骨中间,胸骨上缘的位置。 随着刀尖的浸入,慢慢有鲜红的血珠渗了出来。 陈迹屿咬着牙,喘着粗气,真他妈疼。 他的刀刺得并不深,堪堪皮肤那么厚。 缓冲了一下,他又顺着人体的纵轴线往下划,一寸,两寸...... 胸骨上的皮肤很薄,他甚至感觉到胸骨和刀锋硬碰硬的触感。 这次他没有停,一直划到了肚脐才停下。 肚子的部分是软的,为了划成一道直线,他还得用左手把皮肤拉紧。 刀面已经被血给染透了,血液汇聚成一道道红色的线。 陈迹屿痛得嘴唇苍白,快握不住手里的刀。 但是第一步还没有结束。 呼吸太深会扯着伤口加剧疼痛,他不得不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呼吸程度。 又休息了几分钟,他重新将刀尖放在了一开始动手的位置。 这次,他要向上沿着自己的喉咙,下巴,鼻子,眉心,一直划到头顶。 真正让人头顶发麻的疼痛。 再一眼,他已经双眼通红,满脸是血。 第一步终于完成,他丢掉刀,身子已经几乎摇摇欲坠。 他的视线有些模糊,快要看不清镜子里的自己了。 “阿珂。”他喃喃念着这个名字,带着无限的温柔缱绻。 这是他唯一在疼痛中保持清醒的动力。 突然,他两只手抓住伤口的左右边缘,硬生生地往外拉扯。 目的很简单,他要剥下自己的皮肤。 “啊!” 再也受不住疼痛的打击,他痛苦地呼出声。 痛他也没有停下,他没有选择的余地了,他不能停下来。 一寸一寸地,他不停地撕扯,分离这皮与肉。 体力渐渐不支,灭顶的疼痛压得他跪在了地上。 他觉得自己全身的神经末梢都像放在火里灼烧,一丝一毫都不放过。 然而没有最痛只要更痛。 剥开自己脸的时候,他觉得自己脑袋就像要爆炸,下一秒,他就会死去。 “阿珂,啊!” 陈迹屿哭叫着,分不清自己流的是血还是泪。 渐渐地,游离的皮肤面积越来越大,他的胸膛,肩膀,脸都露出了皮肤下鲜红的血肉...... 人的皮肤面积大约1.8平方米,然而这不足两平方的面积,陈迹屿却用了生与死来丈量。 痛到最后,陈迹屿反而麻木了,他甚至是有些粗暴地扯下了附着在腿脚上的皮肤。 他浑身浴血,由血肉渗出来的鲜红液体不断流到地上,脚边堆着一堆,人皮。 果然,是恶魔啊。 这样都还活着。 不能在空气中暴露太久,不然他很容易脱水而死,于是,他缓缓向浴室门口走去。 明明只差最后几步路了,陈迹屿却再也支撑不住倒下了。 昏倒的最后一个念头就是:他真该死啊。 许珂开门而见的就是这幅景象。 她不顾血污地搂起昏倒的陈迹屿,心下又惊又怕,怎么几个小时没见,他就这幅模样了? “小羽,你醒醒,小羽,小羽.......” “小羽你快睁开眼睛看看我。” “小羽,你别吓我......” 或许是许珂的哭声唤醒了他,陈迹屿的眼睛恢复了神采,他现在连眨眼睛都做不到,因为他已经没有眼睑了。 “阿珂,你回来了啊?”陈迹屿的声音很虚弱,“我没有事,就是看着可怕。别哭,我真的没有事。” 他伸手想擦干阿珂眼泪,却糊了她一脸黏黏糊糊的血。 “发生什么事了?”许珂问他,想碰他的脸却又停下手,她担心弄伤了他。 “我稍后跟你解释,现在,先按我说的做......” 于是,在陈迹屿断断续续的指示中,许珂把他放进了盛满温水的浴缸,也明白了事情缘由。 (这一章是这篇文的灵感源泉之一……我这个变态呃……) 好想要你陪着我 “这样就行了?”许珂蹲下身子,趴在浴缸边缘问。 陈迹屿点点头。 “小羽,你到底会不会有事?”她还是有些担忧陈迹屿的情况。 陈迹屿抬起浸在水中的手,想要安慰她,但想想又放下了:“阿珂,我不会有事的,不要担心。” “那你大概需要多久时间才会康复?” “十天左右。”陈迹屿答得颇为肯定,但只是为了让阿珂安心而已。他心里也不是那么确定,若是好不了,他是继续这样留在阿珂身边,还是离开她然后独自死去? “你这个傻子。” 许珂伸出左手轻抚着陈迹屿的脸,或许也不能称之为脸的东西:那些肌肉纹理,裸露的骨骼和牙齿,散布的血管神经,明明和人类分毫不差啊...... 她找了一条干净的毛巾,浸湿后迭成长条形,盖在了陈迹屿的眼睛上:“睡会吧。” “嗯。”陈迹屿安安份份地回答,简直比温驯的绵羊还乖。 许珂就在他身边安静地守着他。渐渐地,陈迹屿放松了身体,呼吸也越来越均匀平稳,大概是今天消耗了太多的精神与力气,他陷入了熟睡..... 许珂的眼泪一滴一滴无声地滴落,在浴缸浑浊的水里溅起小小的水花。 这个傻子,世界上最笨最笨的傻子。 又天真又固执。 怎么可以为了她,竟做到这种地步! ...... 擦了擦脸,许珂看着满屋的血迹,深呼吸了一口气,打来一盆水,跪下身,一点点地擦干净,就如同在擦拭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石一般,想要把每一点痕迹都擦进心里。 然而当她看见卧室那一大摊要命的血迹,那一把被血液浸透的尖刀,那一堆脱落的皮肤,许珂原本平复了许多的心情再次崩溃,她无法想象,陈迹屿到底经历了多大的痛苦。 许珂没有害怕,也不顾脏污,把那具人皮痴痴地抱在怀里。 小恶魔的爱与所有执念,终于化为实体,就在她怀里,明明轻轻巧巧,却沉重得她难以承受。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太阳逐渐西斜,房间越来越昏暗,许珂的眼睛却渐渐染上了一份痴迷的光,最后甚至弯了弯嘴角。 她慢条斯理地把那副人皮迭好,放进了一个礼物盒子里,然后拨通了一个电话:“喂,你好,我是许珂。” “对,整形外科。” “我想要从明天开始辞职,书面申请我今晚交给你。” “个人理由。” “后果我知道,我会承担。” “麻烦你了,谢谢。” 挂掉电话后,许珂款款走进了浴室。 陈迹屿已经醒了,静默地坐在黑暗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许珂打开了灯。 暖黄的光拉回了他漫无边际的思绪,他眼睛澄亮地看向她。 由于没有眼睑,陈迹屿的整颗眼球暴露在外,你可以很清楚地看见白色眼球周围盘旋的紫红色小血管。 他还想笑,但实际看上去却有些吓人。 你弯下腰,手撑在浴缸边,靠近他的脸,直视着他的眼睛问道:“小羽,你醒了?” “嗯。” “身体还痛吗?” “不痛了。”陈迹屿牙齿微微咧开,表示他在笑。 许珂垂下眼,没有皮肤,人的感觉确实会麻木很多。 然后,她面无表情地把左手伸进了水下,沿着他的下腹摸索着。 陈迹屿被许珂突如其来的亲近吓得暧昧地哼了一声。 “疼?” “不,不疼。”陈迹屿老老实实地答道,却无意识地把右手食指指节含在了嘴里,低头看着许珂做乱的手,一动也不敢动。 许珂的手又继续向下,直到摸到了不同于腹肌的一处柔软,然后你轻轻地握住了它。 陈迹屿又闷哼了一声,抬起头眼巴巴地望着她,就像一只无辜落水的小奶狗。 许珂没有可怜他,上下滑动几下,问道:“这样疼吗?” “阿珂,我......”陈迹屿的声音充满了祈求。 他现在就如同一个世间最卑微的人,祈求神的怜悯,祈求神的垂爱。 听听,多可怜啊,可到底是想她放手,还是想她继续呢? 许珂停下了动作,只是简单握着,等待着他的反应。 她感觉到手心充盈了几分。 许珂笑了,但心又有些细细麻麻地疼。 陈迹屿抓住她的左臂,声音沙哑道:“别......” “到底疼不疼?”许珂厉声问他。 大概是终于明白她不会那么容易善罢甘休,陈迹屿害羞地低下头说:“有一些,就一点点,一点点疼。” 许珂终于松开了他,陈迹屿长舒了一口气。 刚才差一点点,他就想让阿珂别停下了。 “现在饿吗?需要吃饭吗?”许珂关心地问他。 “这几天不用。” “哦。”许珂听后,在他旁边席地而坐,背靠着浴缸壁,陈迹屿只能看见她的侧脸。 气氛安静得诡异。 “阿珂,你该吃晚饭了,我给你做了放在桌子上的,你可以先热热。”陈迹屿小心地劝着她。 “你觉得我现在吃得下吗?” 陈迹屿沉默了一瞬,低声道:“阿珂,对不起。” 许珂眼神放空,目视着面前的墙壁:“小羽,你想过要是你不在了,我该怎么办吗?” 没等他回答,她又接着说:“遇见你之前,我对世界上的任何东西都抱有怀疑,我不相信什么事情会拥有意义,我不相信生命,我不觉得感情有任何价值,我不相信人与人之间的联系,我亦没有所谓信仰。” “小羽,这个世界,我现在所处的宇宙里,只有你对我来说是真实的。” “是你的出现证明了我的意义。” “是你的存在证明了我的存在。” 许珂抬起左手,张开五指,看着手上几处沾染的血迹,又握紧拳头缓缓放下,回答了自己刚才向陈迹屿提出的问题。 “小羽,我大概会活不下去。” 审美标准 “我还有点事儿。”没等陈迹屿回答,许珂走出浴室,花了点时间把那份辞职信写了。 她理解他为什么要铤而走险做这种事,他看起来温柔无害,拥有最干净的灵魂,却也拥有最极致的感情和最深刻的执念。 他现在这个样子,许珂怎么还能舍得离开他半步。 沉了口气,她点了发送。 “阿珂,阿珂......”陈迹屿的声音从浴室传来,带着急切和恐慌。 许珂连忙起身赶到了他身边,语气肯定且温柔:“我在。小羽,怎么了?” 陈迹屿在浴室里半天没有听见外面有什么声响,心里一阵没来由的害怕,但他又担心自己贸然走出去又把地板弄脏,只好没有形象地大声呼喊。 看见阿珂出现,他敛了心里的偏执,低声下气地祈求说:“阿珂,别不要我。” 去他的什么离开阿珂独自死去,他根本就无法接受和阿珂分开,一分一秒都不想。他做这一切本来就是为了能够好好地和阿珂在一起,他根本就无法接受失败,也无法接受死亡。 他舍不得离开阿珂,即使变成这幅鬼样子也舍不得。 就算他永远一直这样,用这种血肉模糊的躯体生活下去,就算他浑身腐烂发臭,长满蛆虫,就算他的内脏都被蛀空,他也要守在阿珂身边,死皮赖脸也好,饮鸩止渴也罢,他只能这样。 他早就烂了,早就无药可救。 他早就完了! 见许珂没有回应,他继续说:“阿珂,我会好起来的,虽然现在很丑,但是我会好起来的,真的。”他的眼神就像一只丧家之犬,怕被主人丢掉而反复证明自己的价值。 许珂终于深刻地意识到,小恶魔真的很缺乏安全感。 都是她的错。 她当年为他而死,记忆恢复后她的记忆停留在那一刻,所以在许珂眼中你们几乎没有分开过。而他却大受打击,她的死给他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这种阴影还在千百年的找寻中不断加深。现在他找到了她,却更害怕失去她了。 许珂弯下腰,轻吻他的头顶。 刚才她那一番话明明都算是表白了,他怎么还这么担心呢? 许珂疼惜他,捧起了他的脸,仔仔细细地吻遍了他整张面目全非的脸。 “阿珂......”陈迹屿的声音又好听又动情,还带了点被她这样对待的疑惑。 许珂没有回答他,趁他这一说话间隙伸舌探进了他口中。 陈迹屿立马溃不成军。 因为他没了嘴唇,这一深吻显得有些生硬,晶莹的津液也沿着口角留下。 在他嘴里逗留了一会儿,许珂又沿着他的下巴向下,在他的脖子耳际辗转,陈迹屿说了什么她都没空去听,他那偶尔没有丝毫作用的拒绝更像是一种欲拒还迎。 许珂的嘴里都是血腥味,本来应该是涩涩的难闻的味道,但却因为来自陈迹屿,对她来说更像是一种甜腻的诱惑,她感觉自己的荷尔蒙像是被陈迹屿刺激得喷薄,大脑像是失去了神志。 许珂舔舐着他的锁骨,双手在他腰侧轻轻安抚、撩拨,双腿自然而然迈进了浴缸,水打湿了她的衣物。 “阿珂,算了......”陈迹屿轻推了一下许珂的肩,他感觉自己快受不了了。 许珂抬眼看他,轻瞪了他一眼:“别乱动。” 然后,她把左手手指伸进了他口中,诱惑着他说:“乖,帮我舔舔。” 陈迹屿瞬间失去了求生的欲望,只能本能地伸舌细舔,又仔细又痴迷。 许珂继续往下,用自己的一切纠缠着他。 她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他,他的反应好可爱,他的声音好好听,他的眼神,他那故意的克制,他的隐忍不发,甚至于他的骨骼,他绷紧的肌肉,他血肉外面裹着的一层黏糊糊湿哒哒滑唧唧的粘液都那么可爱。 果然,他就是她的所有审美标准。 终于,他在许珂手下丢了盔,卸了甲。 陈迹屿紧紧地搂着她,喘着粗气。 许珂靠在他颈窝轻喘,感受着他胸廓上下的浮动:“放心了吗?” “嗯。”陈迹屿还在回味中,用鼻音回应了一句,刚才,阿珂好霸气,他好喜欢。 “那再来一次吧。”许珂起身,抚弄着陈迹屿的那处,直到他又硬了起来,她才坐了下去。 阿珂的热情促使陈迹屿不顾一切地与她死命纠缠着,直到他身上的血色黏液沾满了女人洁白的身体。 “小羽,快,再快一点……”阿珂出声催促。 陈迹屿奋力抱紧了她,恨不得死在她的身上,然后抱着她一起下地狱。 “啪啪啪……”两具完全不同的肉体相撞,暧昧的水花飞溅。 从远处看,就像是一位纯洁的少女在和一名地狱的恶鬼纠缠交媾,画面邪恶又色情。 过了好一会儿,激烈的场面才渐渐安静了下来。 “小羽,那颗苹果树还在吗?”歇了一会儿,许珂出声问。 “被火烧死了。”死于那最后一场地狱之火。 许珂静默了一瞬,安慰他说:“死了便死了吧。小羽,我还在就行了。” “嗯。”陈迹屿又把许珂抱紧了些。 她其实心里还是有些可惜。 第一次在黑色山巅出现大火时,阿珂吓坏了。 无缘无故地平地火起,所到之处亡灵瞬间蒸发,灼热炙烤着她的喉咙,皮肤,所幸小恶魔及时幻化,带着她飞上了天空。 有惊无险的一夜过去,到黎明的时候大火渐渐熄灭了。 小恶魔把阿珂放在地上后,她才发现,苹果树已经被烧死了,还有他之前给她带回来的食物衣物等,能被火烧的都已经化为灰烬了。 为了让许珂开心,小恶魔动用他的治愈能力使得枯木逢春。 看着重新发芽开花的苹果树她开心极了,搂着小恶魔的脖子开心得蹦蹦跳跳:“小羽,你也太厉害了。” 看着阿珂开心的样子,小恶魔的眼睛像是滴了蜜。 她放开他,走向苹果树,抚摸着它的树干,带着无限希冀道:“苹果树,你可一定要好好的,活得长长久久。”我可要和小羽一直一直在一起啊。 最后一颗生魂 苹果树无法移动,每次大火后都会死亡,小恶魔都会再次把它治好。 那时候,沉浸在幸福里面的他们两人都不知道,治愈能力极其损耗小恶魔的生命力,也是这,导致了两百多年一次时长最长的地狱业火提前到来。 时间回到小恶魔第一次治愈苹果树后,阿珂考虑着每次大火来,小恶魔就得带着她飞走,不是一个长久之计,得另想办法。 而因为小恶魔自身的某些限制,无法离开很远,自然也无法带她离开这里。 于是阿珂想到造一艘木筏,大火来时,他们可以躲在湖泊中央。 后来,在小恶魔和阿珂的共同努力之下,这个小木筏又渐渐变成了一个温馨的小木屋,漂在湖面上,成了他们两个的家。 阿珂教着小恶魔像人类一样生活,他学得很认真,也学得很快,每每学会一件事情就高兴得求她表扬。 “小羽真是聪明呢。”阿珂摸摸他的头:“我给你做蜂蜜饼干吃好不好?”他跟着阿珂也学会了吃人类的食物。 “嗯嗯,谢谢阿珂。”小恶魔认真点了点头。 阿珂觉得他就像一个小孩子,而在小恶魔看来,他越像人类就会越接近阿珂,阿珂就会更喜欢他,更亲近他了吧。 想看日出的时候,小恶魔会在黎明之前悄悄抱着熟睡的阿珂飞到云层之上。她一醒来,就可以看到远处渐渐跃升的太阳和五光十色的朝霞。 而小恶魔抱着怀中的阿珂,感受着她的体温,沉迷于看着她渐渐染上金色的轮廓。这日出他已经看了千百年,都不及他的阿珂好看。 夜晚降临,月光遍野,小恶魔会带着阿珂摘星星摘月亮。他们身处星空云海,俯视着脚下萤火点点的黑色山巅。 甚至,一年四季,小恶魔可以带着阿珂去森林里探险,不但寻得了前所未见的宝藏,她还真正见到了猛虎和精灵。 那大概是他们这辈子最幸福快乐的时光了,两个被世界抛弃的人相遇,拥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家。 两颗简单的心相互依偎取暖,他们都觉得十分满足与幸福。 后来随着两人渐渐相处的深入,不可抑制地都想要和对方更加亲近一些。 小恶魔从来不懂人事,阿珂也懵懵懂懂,两只小可爱只能互相尝试着,探索着对方的身体。 拥抱,自然而然地亲吻,抚摸对方的身体,想要被对方触摸,想要完全地占有对方和被对方占有,想要密不可分,想要诉说自己浓烈的爱意…… 只是在他们以为会永永远远如此幸福下去的时候,一场从未有过的大火来了。 在他们已经相识两年多后的一个冬夜,阿珂小恶魔裹在一个大大的毛绒绒的动物毛皮里,相互依偎在小木屋前喝着热茶,欣赏着簌簌的白雪飘落,世界银妆素裹。 却不料忽然而起的大火扰乱了这一平静。 与此同时,小恶魔突然病倒了。 小恶魔一向身体强健,从未生过病,然而现在却极其虚弱,他高烧不断,脸颊潮红,嘴唇却十分苍白,连日的高烧让他的神志有些模糊,嘴里含含混混说着什么,她听不清楚,叫他也没有反应。 阿珂真的有些慌了,这种慌乱不亚于她听到自己会成为祭品的时候。 她日日守在他的病床前,想尽办法替他降温,却没有丝毫效果。 十多天后,依然不见大火有任何熄灭的迹象,小恶魔的病情也未有任何起色。 阿珂看着已经被病痛折磨得形销骨立的小恶魔,突然想起了他曾经告诉过她祭祀的真相。 这大概是他那两百多年一遇的劫难到了,要想活下来,需要一颗生魂,一颗被地狱业火活活烧死的人的魂,而那些被普通火焰烧死,或者是被由地狱业火导致的森林大火烧死都不行,所以村民祭祀的时候要把祭品送到黑色山巅附近才有用。 按照传说,村子早就送上祭品了。可是现在都没有送来,要么是村里的人全都被普通大火烧死了,要么就是村子已经搬迁了。 现在小恶魔唯一的活路,在她身上。 要么她死他活,要么两个人一起死去。 阿珂毫不犹豫选择了前者,只是,她有些舍不得这个小恶魔。 他还病着,躺在床上人事不省。阿珂仔仔细细地看着他,想把他的模样刻在骨子里。 阿珂用指尖在他脸上隔着一点距离描画着他的面部轮廓,在他耳边喃喃道:“亲爱的小恶魔,我要走了啊,要想我哦。” 最后,她俯身吻了吻他苍白的唇。 他柔软的唇凉凉的,毫无生气。 阿珂心一横,离开小木屋,跳进湖泊,游到了岸边。 大概是大火的缘故,她感觉湖水甚至有些温暖。 上了岸后,她就没有后路了啊。 最后回望了一眼湖心的小木屋,阿珂走进了火海。 她闭上眼睛祈祷:主啊,如果你真的存在的话,以后,请帮我保护他吧。 然而意料之中的炽热和疼痛没有到来,阿珂睁开眼睛发现,小恶魔用翅膀和身体帮她挡住了大火。 他真的很虚弱了,鳞甲残缺,连脸都还是人类的样子,其余裸露在外的皮肤被烧灼得血肉模糊,翅膀也快要抵挡不住火势的凶猛,阿珂甚至闻到了肉被烧焦的味道。 “阿珂,我来带你走了。”小恶魔硬撑着,额上的汗水不住地留下。 “我不要。”阿珂倔强地抬头看他,双眼弯了弯,露出一个微笑,“小羽,我要你活着。” 小恶魔不听,抱起阿珂往上飞,但这大火跟万丈深渊似的,他们身处谷底,根本看不到顶端。 小恶魔跌了下来,落地的时候他自己背部着地,护着阿珂没有受到撞击。 “小羽,不要这样。”阿珂求着他,“快回去好不好,这里离湖不远。” 他不听,试了一次又一次,次次都狠狠摔在滚烫的地面上。 最后一次,她推开了他,没再回头,义无反顾地跑进了火海深处。 小羽,遇见你她就已经觉得非常幸运了。 要不是你,我早就离开这个世界了。 谢谢你,让我看见了这么多美丽风景…… 小恶魔想追回阿珂,可是他连动一动都困难。 不一会儿,小恶魔看见,他的眼前飘来了一颗水蓝色的生魂。 恶魔山巅的play(番外一) 小恶魔动情地吻着身下赤身裸体的少女,双手在她的身上四处点火游走,感受着她身体的变化。 他相信,少女身上一定有一个什么入口,能够包裹住他的欲望,让他心中燃烧着的熊熊烈火得以安息。 在哪里?到底在哪里? 他抚摸过了女孩儿洁白身躯的每一寸皮肤,终于发现了她腿心处的湿滑。 仿佛是受到了雌性对雄性天生吸引力的鼓舞,他像是被蛊惑了似的,反复用掌心在女孩儿的那柔嫩处摩擦,女孩被刺激得微微颤抖,那处分泌的淫液也越来越多。 他心中的答案已经明了,就是这儿了。 难怪,他们俩这里长得差别很大。 小恶魔吻得阿珂唇色嫣红才抬起头,嘴角挂着一缕断掉的银丝,将湿乎乎的手拿到了阿珂面前。 “这是阿珂身下流出来的。” “这是什么?”女孩儿面露疑惑。 小恶魔在指尖捏了捏,看着拉长的银丝,不受控制地伸舌舔了舔。 “你干什么!”阿珂惊得脸颊通红,毕竟是那处流出来的东西,她觉得脏脏的。 “比我的味道要好。”小恶魔诚恳地评价。 “你也流这个出来么?” 小恶魔脱下了自己的裤子,露出了早已挺翘勃发的性器。 “这是什么?”阿珂好奇地看着流出汁液的那处。 “我也不清楚。”小恶魔神色看起来颇为困扰,“每次亲近阿珂的时候,它就会变大变硬,变得很难受。” “很难受吗?”阿珂担忧地看着他。 “嗯嗯。”小恶魔点点头,“但是我……我用过我的手摸过……它射出了一些东西后就不难受了。” “真是神奇。”阿珂感叹道,试着伸手握住了男孩儿腿间的利器。 “嗯哼……”小恶魔不禁一声轻呼。阿珂的手心因为生计奔波并不柔嫩,却带给他一种神奇的酥痒感。 “怎么了?”阿珂吓得放开了他。 “感觉……很奇怪。”小恶魔歪了歪头,“阿珂,你再摸一摸。” 阿珂伸手又重新握住了它,还上下滑动了一下。 “哈……阿珂,好奇怪……”小恶魔仰起头,“你摸得我好舒服……和我自己做完全不一样。” “小羽觉得很舒服吗?”阿珂觉得很高兴,“那我继续帮你。” “嗯嗯。”小恶魔握着阿珂的手,带着她在自己觉得舒服的地方摩挲。 “啊……阿珂……好棒,太棒了……啊,啊啊……” 手下柔软又坚硬的触感让阿珂觉得十分震惊,小恶魔因她而发出动听的呻吟更叫她着了迷。阿珂从未看过小恶魔这样一张充满情欲又单纯沉迷的脸,他的声音简直快要让她浑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了。 小恶魔带着阿珂的手动得越来越快,感觉自己快飞起来了一样。 他倾身吻向阿珂的双唇,让她和自己一同沉沦,一同飞翔。 终于,百十来下后,小恶魔在阿珂略有些粗糙的手心中,释放了自己。 一股腥臊的味道在两人中间弥漫开来,阿珂却没觉得这味道讨厌,她不讨厌小恶魔身上的任何东西。 小恶魔像是失去了力气一样,趴在阿珂的肩膀上轻喘。 “你还好吗?”阿珂担心地顺着他的脊背。 “嗯,阿珂,好舒服,太舒服了。”男孩儿对着她的脖子说道,吹得她痒痒的。 “小羽,我也感觉好奇怪。” “哪里奇怪?”小恶魔直起身子紧张地看着阿珂,担心她有哪里不舒服。 “那里,刚才你摸我的哪里,我感觉水好像更多了。而且,我觉得很痒。”说完这段话,阿珂害羞地低下了头。 小恶魔听得心头微动,阿珂让他这么舒服,他也要让她很舒服才行。 “阿珂,让我看看你那里。” 阿珂夹紧了双腿,摇了摇头。 “没关系的。”小恶魔吻了吻她的额头,“我帮你看看。” 阿珂害羞地打开了双腿,看着男孩趴在了她的腿间。 小恶魔第一次认认真真地打量这种瑰丽景色,拨开了两瓣柔嫩的肉唇,找寻着流水的泉眼。 在那里。 他伸手摸了摸,激得阿珂想要闭紧双腿。 “放松点。”小恶魔对着女孩儿笑了笑。 “嗯……”阿珂点点头,咬紧了下唇,却试着放松身体。 男孩细长的手指开始在那处密谷中逡巡。 直到他找到了一处小小的红核,揉捏得女孩浑身颤抖。 感觉阿珂的反应和自己很像,他便放开了手揉捏。 “请……轻一点。”女孩儿的嗓音喑哑。 小恶魔不知怎的,看着女孩儿柔弱的模样,自己的那处又硬了起来。 他趴下头用自己柔软的唇舌去舔舐女孩儿那处。 “啊……小羽……好奇怪。” 女孩儿按住了他的脑袋:“好舒服……啊啊……” 女孩在他的攻击中泄了,透明的黏液打湿了他的口鼻。 “对不起,小羽。”阿珂胡乱地擦着男孩儿的脸,有些无措。 “阿珂,什么感觉?”小恶魔开口。 “很舒服。”她诚实地回答,看着小恶魔,突然笑了出来。 小恶魔也觉得全身洋溢着一种满足感,情不自禁地笑了。 没一会儿,他对阿珂又指了指自己的这处。 “又不舒服了吗?”阿珂疑惑地问。 “嗯,感觉还想要。” 阿珂将手放在了那上面。 “等等。”小恶魔制止了她的动作,“阿珂,你想不想要我?” 阿珂看着他晶亮的眼睛,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阿珂。”小恶魔将一根手指放进了阿珂的阴道内,一如他想象的柔软、温暖,“你这里,在流水,还咬我,你想不想要我的这个?” 不谙世事的小恶魔完全不知道自己说出来多么淫荡的话。 阿珂觉得自己被他抠摸得越来越痒,越来越空虚了,感觉到自己也需要什么东西来填充这种空虚,来止一止这种痒意。 “试一试吧。”阿珂点点头。 小恶魔让阿珂躺在了毛皮上,找了个方便的姿势,一口气将自己的那处送进了阿珂体内。 “好舒服……”小恶魔感觉自己像是泡进了温水里,舒服得一股电流直窜上尾椎。 “啊……”阿珂抓着小恶魔的脊背,哭出了声,“小羽,我好疼。” 一种活生生被撕裂的疼痛和被陌生外物充盈的恐惧让阿珂慌了神,好疼,疼得快死了。 “对不起!”小恶魔慌乱地吻着阿珂小巧地的乳头,他试过,吻这里阿珂也会舒服得流水。 同时,他也用手刺激着阿珂的红核,等着她适应。 出于私心,他不想让自己就这么从阿珂的体内撤出。 “你……你出去好吗?”女孩儿疼得受不了,红着眼睛问他。 “嗯。”小恶魔彻底灰了心,轻轻从阿珂体内退出。 看着自己的肉棒上沾了阿珂的血,他才觉得心慌:“阿珂,你还好吧?你流血了,都是我的错,对……对不起。” “我没事。”阿珂的嘴唇有些苍白。 小恶魔看着虚弱的女孩儿,心下一疼,一股巨大的悔意袭满胸腔。他迅速低头吻上了女孩儿的那处,动用自己的治愈之力,女孩儿撕裂的伤口迅速复原。 看着伤口确实没有流血了,小恶魔才把女孩儿轻轻地搂在了怀里。 看着他一副愧疚的模样,阿珂不禁轻笑,对着他说:“没关系,我已经不疼啦。” “真的不疼了么?” “真的不疼了。” 后来,两人再怎么亲密,小恶魔却再也不敢把自己的肉棒送往阿珂的身体了。 他以为每一次女孩儿都会这样疼痛。 没想到最后提出来的却是阿珂,她被小恶魔撩得浑身像是着了火,急切地需要他更深的抚慰。 “没有关系的,小羽。”阿珂的眸子红红的,“我真的好想要你,我好喜欢你。” “不行,你会很痛的。”小恶魔回忆起初次的那一天,内心就充满了愧疚之感。 “不会的,你不是有治愈的能力吗?”阿珂摆正小恶魔的脸,逼迫他和自己对视:“虽然当时疼了一点点,但是你进来的时候,我却觉得,非常满足。” 小恶魔不相信地看着她。 阿珂觉得自己那天真的给他留下了太大的心理阴影,一手撸着他的性器,一边诱惑着他:“小羽那里硬邦邦的,在我体内,我真的好喜欢。” “小羽不想再进来吗?小羽也很喜欢吧,你不想再次感受一下吗?” 小恶魔眼眶发红地扑倒了女孩儿。 他一边慢慢地放进了自己的勃发,一边观察着女孩儿的表情,仿佛她一皱眉就准备撤出。 “啊啊……好棒……小羽都进来了……” “不疼了?” 女孩儿摇摇头:“嗯,这次真的不疼了。” 小恶魔终于放松了紧张的心情,无力地趴在了阿珂的身上,闭眼感受着女孩体内软肉的轻咬。 过了一会儿,阿珂受不住了,轻拍他的背催促:“你动一动。” 小恶魔这才摆腰动了起来。 他腰臀十分有力,一上来速度就很快,小腹拍得女孩儿的臀部通红。 男女的呻吟声伴着暧昧的水渍声在空旷的山巅回荡。 “哈……好舒服……阿珂的里面……太舒服了……” “啊……啊啊……小羽,慢一点……你太快了……别这么快……要去……我要去了……” 女孩儿在小恶魔猛烈地操干下很快达到了高潮。 小恶魔感受着女孩儿体内绞紧的软肉,也禁不住一泄如注,恶魔血统的滚烫精液激得女孩儿微微一颤。 他没有立刻抽出那肉柱,很快便又在女孩儿的身体里硬了起来。 “怎么又?” 小恶魔将阿珂转了个身,使她跪趴在地上,俯身靠着她的耳边说:“阿珂,再来一次,好吗?” 阿珂点了点头。 小恶魔便箍紧了女孩儿的细腰,在她身后摆弄起来。 借由这个姿势,阿珂的一切都无力地呈现在小恶魔的眼前,仿佛他就是她的主宰,掌控着她的生杀大权。 女孩儿随着他的动作而摇晃的双乳,前后摇摆的细腰和因撞击而染上绯色的臀尖,都被小恶魔一览无遗。 太舒服了,小恶魔的情绪在心腔激荡,他觉得自己浑身热得发慌。 很快,他的脸上便长出了细密的黑色鳞片,眼睛变成了特有的金色竖瞳。 直到他感觉到翅膀从肩胛的位置破出,他才暗道一声不好。 他居然激动地控制不住自己的形态! 担心伤到阿珂,他将自己还未释放的性器抽了出来。 感受到下身骤然失去的充盈,阿珂回头一看,就见到小恶魔正在化形,最后,连那处都变得比人形时大了许多,通体也变成了黑色,看着又丑陋又恐怖。 但是和狰狞的外表相反的是小恶魔的表情,他看起来就像是一只被抢了食物的小狗,皱着眉头,低垂着眼角,看着可怜兮兮的。 “阿珂,我……”小恶魔声音苦涩,不自觉将巨大的翅膀往胸前收拢,他看起来已经悲伤到快自闭了。 本来还身处欲望顶端的阿珂看见他这幅模样,脑袋清醒了许多,甚至还笑出了声,带着很明显的戏谑意味。 “这个样子,该怎么办呢?”阿珂拨开他的翅膀,手被上面的钩刺不小心刮出了一道血痕。 小恶魔连忙伸舌舔干净了她的伤口:“只能再等一等,等我平静了就可以变回来。” “就这样做吧!”阿珂抚弄着他背部的羽毛,语气颇为平淡。 “什么?”小恶魔金色的瞳孔放大。 “就……想和这样的小羽试一试。”她低下头,抚摸着小恶魔巨大的欲望。 小恶魔激动地凑近,他对这样的阿珂抵抗力简直为零:“阿……阿珂,我……我爱你!” “我知道。”阿珂舔了舔他的尖牙。 小恶魔又将阿珂翻过去,让她趴在地上,这样比较方便他的进入。 将自己的巨大放进去之前,他还反复地提醒着自己,一定不能伤害到她。可挤着放进去了之后,他的理智瞬间被吞没了,钳制着阿珂,疯狂地抽插了起来。 阿珂没想到化形了的小恶魔战斗力和人形时相比,简直强悍了几倍,她忍不住叫了起来:“等等,小羽……啊……不行……别动了,让我……啊……再适应……嗯嗯……再适应一下……别动了。” 小恶魔胀得阿珂十分难受,本来就是非人的尺寸,在逐渐的抽插中还越来越斗志昂扬,而且他的频率还越来越快,阿珂觉得自己快被小恶魔给磨碎了。 可是失去控制的小恶魔听不到她的惊呼,只是担心自己身下的人要逃走,愈发用力捏住了她的腰,甚至咬住了她的后颈。 “小羽,慢一点……好疼……”阿珂的声音都哑了。 “啪啪啪”的声音未停,恶魔喉间的嘶吼也未停过,他毫不留情地对身下的少女挞伐,这时候,他才好像成为了一只真正的,冷血无情的恶魔。 直到小恶魔吼叫着在女孩儿的身体里射出浓精之后,他才退了出来,变成人形,恢复了理智。 而阿珂却被那白浊一烫,失去了神志。 恢复过来的小恶魔看着身下的场景一下子被吓坏了,少女原本洁白无瑕的身体因为他的蹂躏布满了深深浅浅的红色印记,脖子上还留着牙齿留下的血洞,而她的身下,流出了恶魔过多的白色浓精,糊满了双腿。她的双眼上翻,显然已经失去了知觉…… 小恶魔吓得赶紧动用治愈之力,才使女孩的精神和身体好转过来。 他抱着睡着的阿珂,满心都是对自己的谴责,不知道阿珂醒来时,他该如何面对她。 不过令他所喜的是,阿珂并没有因为这件事排斥他,两人交欢的频率都没有什么变化…… 小恶魔心里悬着的一块石头才放心落了地。 阿珂其实对他突然失去神志也感到十分气愤,可是当她醒来看见小恶魔那委屈的样子,小心翼翼的动作,她也舍不得过多的责问他了。 上次她向他抱怨了疼,他就能一直忍耐着不动她,要是她这次又怪罪他,他可能就再也不敢碰她了…… 只是后来的很多次,每当小恶魔忍不住又变成恶魔的样子,就快失去理智的时候,阿珂总算能出脚将他轻而易举地踹下床了…… (虽然小学鸡不是我的口味,但是恶魔x少女这种设定我还是很喜欢的,所以想要试试写写看 ̄ ̄)σ,本来也不是很擅长写h情节,所以写得不好什么的,还是请小可爱原谅我一下……) 新的皮肤(完结) “我......死去之后,发生什么了?”阿珂还是忍不住问了陈迹屿这个问题,她想要知道他是如何离开那个世界,又是如何来找她的。 “我吃下了你的灵魂。”小恶魔眼里闪过痛苦和挣扎,他大概解释了一下,“我去地狱找到了冥王,他说你在这里,我就来了。” 其中挫折与苦痛他根本没提,他明白,说太清楚阿珂会心疼。 “去洗洗吧。”小恶魔扶起许珂的身子,“不用陪我泡着,对你身体不好。” 许珂摩挲了一会儿他放在她腰间的手掌,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答道:“好。” 她走出浴缸,脱下湿透了的衣服,打开淋浴开关,干净的水流哗哗从她头顶淋下,冲走了淡红色的污水和黏腻的液体。 和许珂共处一室的陈迹屿看着她光洁的背部,视线悄悄往下,情不自禁地咽了一下口水。 “不许看。”许珂出声命令。虽然背对着他,但她完全感受得到一股强烈的目光锁定在她的身上。 “哦。”偷窥行为被现场抓了包,陈迹屿羞恼地应了声。 旋即,他放松身体滑到水底,将上半身和头淹没在了水下,相对的,一双无处安放的大长腿露了出来,带起不小的水声。 许珂听见水声转了身,看见了这一场景,有些哑然失笑,莫名觉得他这一行为实在是太可爱。 她没再管他,洗完澡后又收拾了一会儿,夜已经深了。 然后许珂才走近陈迹屿,他还是维持着相同的姿势。她像敲门一样,敲了敲浴缸壁。 没有反应。 只是时不时会从水里冒出一两串泡泡。 阿珂伸手探了探他的颈动脉,脉搏良好,应该是睡着了。 果然不能用人类来揣摩恶魔的体质。 她给他换上了干净的温水,看着他安静的但是却暴露着眼球的睡颜和不时冒出的气泡,你觉得自己像是养了一只安静的小金鱼,同样没有眼睑,还会吐泡泡。 果然,小恶魔在她眼中什么样子都很可爱。 守了他一会儿,许珂困意袭来,也去卧室休息了,今天实在是折腾累了。担心他可能会叫她,就没有关上房门。 只是习惯了陈迹屿陪伴的许珂突然觉得床意外的大,不过她又自我安慰道,只要他还在她身边就好了,不是吗? 不论他变成什么样子,不论未来会怎样,只要他在,就够了。 许珂就这样想着陈迹屿,梦着陈迹屿沉沉睡去...... 第二天早上,她被浴室的水声吵醒。 等许珂跑到浴室一看,陈迹屿还是昨天入睡的姿势,只是他双手在空中胡乱舞动着,双脚胡乱踢着什么...... 阿珂握住他的双手,他借着她的力终于坐了起来。不等她询问,他先露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阿珂,我的腿麻了......” 他好像受了极大的委屈:“在水下我又没有办法说话......” 许珂觉得格外滑稽,但又不好当面笑他,只能说:“好了好了,要吃早餐吗?” “我这几天都不能吃。”陈迹屿觉得有些可惜,阿珂要给他做饭唉。 但他又想起什么:“阿珂,你今天不上班吗?” “我辞职了。”阿珂笑得坦然。 “为——”陈迹屿刚想问为什么,又立马闭了嘴,当然是为了他啊。 怎么办,他心里居然有些不合时宜的开心,阿珂终于会一直在他身边了啊。转念一想,他又有些感叹,自己果然是一个内心自私的恶魔呐。 “我想先陪着你,工作随时都能找。”阿珂云淡风轻地说。 许珂盯着他的脸,突然一脸惊讶,他的右眼,原本没有的右眼,居然长出了一颗新的白色眼球,只是还没有长出虹膜而已。 看见阿珂的脸色陈迹屿也很吃惊,他站起身冲向洗漱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他又惊又喜,一切比他想象的来得快和顺利。 “阿珂,这是真的吧?”陈迹屿用食指轻轻戳了戳右眼。 疼得他“呲”了一声,看来是真的。 许珂被他傻里傻气的动作逗笑了,眼睛却幸福得湿润,真的是太好了。 后来的十几天里,陈迹屿的身体慢慢结了层厚厚的茧一样的东西,固化了他的身体,他几乎动不了了。 陈迹屿感觉自己像是灵魂被锁在木乃伊里面,有些难受。 他叫许珂别担心,茧化了皮肤就长好了。 许珂陪着他一直呆在家里,几乎没有出过门。 半个月后的一个凌晨,陈迹屿发现自己能动了,他长出了一具新的皮肤。 第一件事,他洗了个澡,擦干净身体,偷偷爬上了许珂的床。 他轻手轻脚,生怕吵醒她。当把阿珂拥入怀里的那一刻,陈迹屿满足得像是拥住了他的世界。 熟睡的阿珂没有发现他,任由他抱着,还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 陈迹屿舍不得睡着,他想看见许珂醒来,想对她说早安,经过这些天的折磨,他才明白和阿珂在一起的日子有多么珍贵。 清晨,许珂将将睡醒。 “早安,阿珂。”陈迹屿在她耳边低语。 许珂听见这声音顿时灵台清明。看清了他,她不禁轻呼了一声。 “小羽,你好了,好了是吗?”许珂略有些紧张。 “嗯,我都恢复了。” 她看着他充满笑意的双眼,伸手轻轻揉了揉他的脸,又摸摸他的眉毛,然后揉着他短短的头发一脸欣慰地说:“真是太好了,连头发都有。” 许珂掀开被子,跪起身,打量着他身上的皮肤,白白净净,一个疤痕都没有,触感很柔嫩,宛若新生儿的皮肤。 阿珂趴在他身上,搂着他的脖子:“真是太好了,小羽。” 陈迹屿一下一下顺着许珂的头发,深嗅着她发间的香气,双眸潋滟多情:“是啊,太好了。” …… “不太像原来的样子。”许珂手里拿着陈迹屿未出事前的照片和他现在的脸对比。 “嗯,当然。”她坐在陈迹屿腿上,他从背后环抱着她,下巴枕在她肩膀上,“这才是我真正的样子。” “长大了的样子?”在异世界,小恶魔一副少年模样,现在应该是他的青年模样。 “嗯。”小恶魔瞄了照片几眼,眸中蜜色的波光流转,不经意问道,“阿珂觉得,谁更好看些?” 怎么感觉是一道送命题? 这也,太可爱了吧。 许珂转过身,目光灼灼:“当然是小羽最好看。” “只要是小羽,什么样子我都喜欢。” ————————(完) (小恶魔也超级可爱呀!对不对!谢谢小姐妹们陪我看到这里哦,明天还有番外掉落哦,开心的可以留个爪,么么) 因为想要找到你(番外二) 小恶魔把那蓝色的微光轻轻拢在自己的手心里。 阿珂不能有事。 凭着最后的本能,他逃离了那火海,只身到了冥界,他知道,唯有那地狱中的冥王,还能救阿珂一命。 冥王身躯异常高大,外披黑色长袍,遮住了他脖子以下的所有躯体。若你仔细一点看还能发现,黑袍下摆几近透明,他并没有双脚。 他额间一缕暗红色的妖纹,神情威严,坐在神殿之上,睥睨着殿下趴着的恶魔。 啧啧,这就是千百年来从他的业火惩罚中逃窜的恶魔,简直就像一只烧光了毛的乌鸦。 他明白小恶魔所为何来,但却不主动开口搭理他。 “求求你,救救阿珂。”小恶魔已经虚弱得连说话都困难。他摊开了手掌,释放出阿珂的灵魂,一缕蓝色微光飞绕在他身边,盘旋着不肯离去。 冥王讨厌小恶魔惨兮兮的样子,更讨厌这个还些自主意识的灵魂。不听他的话不在他掌控中的东西,他最讨厌了。 他从黑袍中伸出手,摊开手掌,自带一股吸引力,灵魂飞到了他的手中。 小恶魔看着微光飞走,身体的力量也终于被抽走一般,头脱力地垂在了地上。 “她早就该死了。”冥王说。 “求,求你。”一口鲜血堵在小恶魔嗓子眼,他感觉自己的呼吸有些困难。 “呵,你也早就该死了。”冥王大手一挥,小恶魔身体也飞起来,又摔在地上。 “咳咳......”小恶魔剧烈地咳起嗽来,直到咳出了血才停下。 血红色的眼睛转了几圈,冥王起身,瞬移到小恶魔眼前,居高临下地垂眼看着小恶魔说:“恶魔这种东西真是太讨人厌了,又丑又臭,心眼也坏,居然吃了我这么多亡灵,早就该灭绝了。不过——” 他停顿了一下,小恶魔见有转机,抬头望向他。 冥王见状呲笑了一声:“不过恶魔的鳞甲确实不错,坚固耐用,隔火隔热,要是你把你的身体和灵魂给我,我就帮你救她。” “好。”小恶魔没有犹豫地答应了。 阿珂有救了,真是太好了,不是吗? 不过冥王并没有立即救阿珂,也没有立即杀掉小恶魔。 我们高傲的冥王虽然身处地狱,日日与亡灵为伴,但却讨厌杀人,尤其是恶魔这种族类,他嫌脏。 冥王有一套自己喜欢的暴力美学。 他让下属用铁链锁住小恶魔的脖子和四肢,日日用最好的亡灵滋养着,促进小恶魔身体的恢复。 待他长出鳞甲后,再命人一片一片地拔下。 他喜欢在现场看,欣赏着小恶魔扭曲的表情,痛苦的尖叫,淋漓的鲜血,配着冥果酿造的美酒,简直安逸极了。 下属把一碟拔下的鳞甲拿给他看,他拿出一粒拔下的黑色鳞甲,对着光源看,细小却富有光泽,摸着有些温润,还挺好看的。 “洗干净,收拾起来。”冥王吩咐,“今天差不多了,继续喂他吃东西,长出新的了就继续拔。” 冥王正准备离开时,小恶魔终于从痛苦中回过一丝神志,喃喃了几个字:“救救她。” 冥王听了真是觉得烦,一挥袖走了。 小恶魔的这种酷刑持续了整整十年,他每一天都几乎生不如死,但每到最后都不忘这几个字。 冥王用他的鳞甲做了战袍,做了各种匕首刀剑,最后还做了各种画。 直到某一天,冥王终于厌倦了。他想起之前的承诺,命人放开了小恶魔:“我可以救她了。” 小恶魔已经被折磨得完全不成人形了,也没力气回答他。 “不过你也要死去。”冥王面无表情的说。 小恶魔闭上眼睛笑了。 冥王抽出了他的灵魂,又拿出了阿珂的灵魂。他轻轻向身后一掷,两颗灵魂就消失在了一片虚空之中。 “你就自己找去吧。” 冥王没再管他们,离开了神殿...... 飞行(番外三) 后来,许珂终于缠着小恶魔问清楚了他是如何来到这个世界的。 “还有翅膀吗?” “没有了。” “我的身体,无法带出那个世界。” 许珂在心中猜测,小恶魔强行分离自己的身体和灵魂,会多痛?却不知,他还有太多太多的苦难没有告诉你。 “那就不能飞了啊?” “阿珂想飞?” “嗯?有点吧。” 他打开窗户,看了一下天气。 今晚皓月当空,万里无云。 但是因为地面灯红酒绿的缘故,月光对人们的影响微乎其微。也很少有人会抬头看看天空了。 他迅速找出风衣,“夜晚天冷,穿上吧。” 然后左手绕过许珂的背后,搭上她的左肩 “迈一步吧。”陈迹屿轻声说。 虽然觉得有些傻,阿珂还是照做了,迈出了右脚。 没想到,脚落在了空气中。 她惊讶的转过头看他,他按捺住得意说:“对,就这样,牵紧我的手,就像寻常走路一样。” 许珂许珂大着胆子走了起来,和他慢慢悬浮在空气中,他笑着说:“阿珂真聪明,做得真好。” 她被他夸得有点害羞。 他领着她走出了窗户。 穿越在高楼大厦之间,越飞越高,楼顶,树冠都渐渐隐去,霓虹车流像蛛网一样在你脚下,如无数细小的钻石一样熠熠生辉。 第一次,周围这么寂静,只剩心跳。 第一次,离月亮这么近,月光如同白纱一样,披带在他们身上。 阿珂一回头,瞥见小恶魔正低头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他发丝轻杨,嘴角含笑,好看的眸子里只有她。 他怎么能这么好看啊,她想。 “阿珂,你想去哪儿,我都可以陪你去。” 世界上,七千个地方。 我爱你,万遍。 首-发:xiawa18.com(wo𝕆18 νi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