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猫白白》 这个铲屎官有病 黑猫白白,毛皮油光水滑,营养充足,四肢纤长灵活,猫型倒三角脸上健康黝黑的鼻子,还有一双碧绿灵动的眼眸,平时静如处子、动如脱兔、能屈能伸、卖萌、冷艳兼具一身,偶尔还要充当心灵导师的角色,牠敢说,像牠这样一身才华洋溢又顏值兼具的角色在喵界也是凤角鳞毛的稀缺货。 为什么不说独一无二? 做人......唔......当猫还是得要谦虚一二才能讨人喜爱啊,看看,牠还知书达礼。 莫约三年多前,关尚音在大五的时候捡到牠,呸......那年修行要满百年的牠,应天意下山体验入世的生活,遇到了大五的关尚音。 彼时,初入世在人类的街上间逛的时候,不期然遇到了大雨,一时间没准备,被淋了兜头,玄裔人生地不熟的,牠只得在路边找个看起来算乾净的纸箱窝进去,躲在纸箱里整理被淋湿的皮毛,牠本以为等雨停就好。没想到眼前的雨打水花忽然像是被甚么东西遮去,而那些在雨中奔跑或走动来来往往的脚步却有一双停在牠的纸箱前。 玄裔忽然想起从前辈那边听来的逸事,听前辈说,人间现在有捕猫狗大队,专抓那在路上间晃的猫猫狗狗。前辈还说,倒楣了就得抓去关,吃住不好,挤得要命不说,几十天之后还得吃苦得要命的药......真心『要命』那种。 虽说猫妖命韧,但据说也要元气大伤好一阵子的...... 现在这人停在纸箱前,该不会就是那甚么鬼捕捉队吧,玄裔暗呼没这么倒楣吧!那时还不叫做白白,本名叫做玄裔的黑猫抬起屁股,正准备脚底抹油鑽腿缝逃。 却没想到只是短短的思考片刻,整个纸箱都被翻了过来,扬起头,头顶上却没有淋到雨,牠有些矇逼得与那个人对视。 那个人,戴着一副黑框眼镜,长相玄裔没有概念,也就是整齐罢,但对方一手抱着纸箱,一手撑着后来牠才知道叫做雨伞的东西遮住了纸箱的上头,让牠一点都没淋到雨,蹲在牠面前,「别怕。」他对牠说。 到底该不该怕,不应该是朕决定的吗?!这人凭甚么?! 玄裔稍稍举着前脚,虽然看那人一脸没有攻击性的样子,依旧不解戒心,退在纸箱的一个角落警戒望着对方。 「我只是看你鑽进来了,你一个人吗?」他继续说。 「......」难不成他以为我还会回答吗?此人有病,玄裔下了判断。 然后他就把眼镜摘了下来,用镜架对着牠伸过来。 黑猫的耳朵登时竖了起来!这是喵界的打招呼方式啊! 喵星人的嗅觉灵敏,直接上手摸绝对是不礼貌的,要显示自己没有敌意,先是把沾染自己味道的东西给喵星人嗅嗅,熟悉了那个味道之后,才是手指。 此人上道。 玄裔对那人的印象分数上升了。 牠伸头嗅嗅那只眼镜的气味,乾净,虽有一丝刺激味,但还有一丝不讨人厌的香气,牠抬头看了看对方,摘掉了眼镜之后,他看起来跟原本不大一样,但玄裔其实不大在乎,反正不就是一张人脸。他歪头对牠笑笑,「你要跟我回家吗?要是这样在外头,会被抓走的。」 「......」这是威胁,绝对是威胁!!! 「阿关,跟牠说那么多干嘛?直接捧着走就好了,快点,雨越下越大了。」此时牠才发现那人旁边还站着一个人,被雨伞挡住了,但是那不耐烦的声音透了过来。真真没有比较没有伤害,有素质跟没素质也差太多了。 「呵,你先走吧,我等一下过去。」那人回头对他说。 「等一下要点名耶。」 「我知道,现在还早,你先走吧。」 「好,那我走了。」那个跟他说话的人走了,他留下来了,撑着伞,蹲在牠面前。 他温徐的缓声说道,「我先带你回去好吗?在外头吃东西也不方便,我住宿舍虽然不大,但养你一隻也是够的,如何?」自顾自的叨叨絮絮了半晌,把眼镜戴回脸上,对牠伸出手指。 玄裔伸头嗅了嗅那隻手,带着更浓的香气,「你不跑我就当你说好了。」那人勾了勾唇,尾音提高俏皮地问。 玄裔想,看在你那么有诚意的份上,朕就勉为其难答应好了,舔了舔那隻手,喵了一声。 好吧好吧,看你这么有诚意,朕就勉为其难罢。 那人把雨伞垮在肩上,双手捧起了牠的纸箱,往来的路上走,「我们先去买你能吃的东西,然后再回家。」他对牠叨叨絮絮的,一路缓步徐行,走进一间宠物用品店买了一袋子东西,一边买还是一边跟牠说,听说这款饲料太咸,对肾不好;听说这猫砂好用,但他也不知道好不好,也不管牠回不回应。 玄裔觉得此人真的有病,难不成他真希望自己跟他说话? 分分鐘吓死你好吗?! 然后他买一个笼子,当着店员的面对牠说,「等一下进宿舍就放你出来,你先在里头,我们方便回去,乖。」 「......」牠觉得店员都在看他的羞耻play了。 「小哥这是第一次养猫吗?」看看,马上就要被笑了。 「嗯,刚捡到。」 「看得出来你会很疼牠,这年头像小哥这样有耐心的饲主也不多了。」 「呵呵,老闆过奖了。」 「......」人类的世界我真的不懂。 关尚音带着玄裔回宿舍,喔,为什么知道他叫关尚音,因为那人自己讲的。 他把牠的笼子放在桌上。打开了门,也不上手抱牠,只是任门开着,然后自顾自地把方才买的东西从塑胶袋里捞出来。 牠隔着门看对方忙碌的样子,想了想,推门走出来,端坐在桌子上,居高临下的望着他。 关尚音听到了动静,转头看到牠,依旧是笑了笑,「等我一下。」 就看他把方才说了是猫砂的东西倒进盆内,然后推到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转头对牠招招手,「来。」 玄裔原本想矜持一下,但看他大有你不来我就在这等你的样子,想想,还是别太落新任铲屎官的面子好了,在他招第二次手时,起身跳了下桌,牠小心翼翼接近那盆猫砂,里头有木头的味道。等牠嗅了又嗅走进那盆猫砂里时,关尚音上手轻拍牠的屁屁。 大胆!? 玄裔简直要跳起来。 可关尚音猥褻的手依旧,「没事,别怕,会不会用,这给你用的。」 混蛋,放手,老子知道!!! 牠咬了一口关尚音,羞愤交加的从猫砂盆中跳出来,快速鑽进椅子下,对他不悦地发出嘶声。 这一连串的动作都是本能,可咬了之后,牠后知后觉的有些后悔,这人也是好意阿,不会生气吧?要是生气了把牠丢出去,嘖,在外头要是真的会被抓,那牠还得在找新的铲屎官,可恶,怎么入世这么麻烦。 就看关尚音从蹲姿站了起来,又探了探躲在椅子下的玄裔,叹了口长气,此时牠听见一阵音乐,然后音乐被打断,就听关尚音又自言自语了起来,「嗯,我在宿舍......嗯,我把猫带回来了......还好,有点怕生......嗯,先这样,我等一下过去。」 然后顿了顿,他又开始说话:「学长,我是尚音,我今天捡到一隻猫,黑的,我已经先把牠带回宿舍了,很抱歉,先斩后奏,你要是觉得不方便,我再搬出去住......喔,真的,谢谢你......嗯,我有买猫砂跟饲料了,牠可能还不大习惯,猫砂牠不用......喔,好,谢谢,那麻烦学长了。」 这人难道有自言自语的毛病? 终于耐不住好奇,默默探了头出来。 关尚音看到牠眼睛一亮,他收起手里的小东西,「你等一下要自己待着,我的位置在这里,你自己玩,其他的床位别去,那是别人家的,虽然学长嘴里不说,也是不好意思,知道吗?」 「......」你真认为一隻普通的猫听得懂这些话吗?! 猫妖玄裔深深为自己铲屎官的智商感到忧虑了起来。 关尚音又给牠倒了一盆饲料,一盆水。「我可能五点过后才能回来,等一下学长要是回来了,你别怕。」 「喵~」 默默去蹲在饲料前吃了起来,爱说就说,牠已经不想吐槽了。 可关尚音露出了一个笑容,「好乖,回来再帮你取名字,掰。」 关尚音走后,玄裔用了一会儿猫砂,还可以,跳了出来之后,自己在屋里晃荡了起来。这些木製的东西应当是所谓桌椅,桌椅上头还盖着一层,牠看着相对的桌子椅子,不难想像这是两个人住的地方,关尚音住在靠门的那侧,他口中的学长住在另一侧,地方果真如关尚音讲得一点也不大......还真是个实诚的傢伙。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皮毛,看了看桌椅上头那层,跳到拉开的椅子上后,蓄了蓄力,就跳上那一层。落入了一窝软软的床榻上。唔,原来这时的床榻已经盖在上头了。 心里感叹了一下从前辈们那里听来的资讯的不同之处。这年头人类原来住的这么差,还没有从前一处庭院的广阿。 好在我不嫌弃。 嘖嘖,朕真是个体贴善良的好主子。黑猫玄裔的尾巴上下拍了起来。 铲屎官取名废伤不起 玄裔觉得一隻猫没待多久,反正他们喵族天性,一天12时辰下来得睡掉9个,牠在软软的床榻内待了一阵子就睏了起来。说实话,牠从山上的族地下来人间,走到人烟繁盛之地莫约花了他4天多,然后牠在人类的世界流浪了莫约3、5日。 入世的这几天玄裔就在街上间逛,吃得不好,又睡得浅,常常被打断,终于找到一个看似安全的地方,终于能放松下来睡一觉,牠也是满意的。 虽说如此,初来乍到,玄裔也不是完全的放松,牠把头枕在前腿上,虽闭着眼,仍旧维持着耳听四面的警戒,所以当门把传出响动时,玄裔双耳一竖,就醒了。 牠睁着翠绿的猫眼,看向进门的人。 那人不是关尚音,身材比关尚音还要高壮,还带着一张菱角分明的脸,牠觉得此人的身量当得起高头大马,在以往肯定是从军的料,也许还有将军之姿,那人走进来仰头看了看玄裔,露出一张笑:「阿关就是说你吗,小傢伙?」 「......」这年头的人类都有毛病。 牠维持着随时可以跳开的警戒,半站起来,虽然关尚音出门时有让牠别怕,但不要误会了,朕不是怕,朕这叫谨慎。 那人看牠身体弓了起来,立马举起双手,彷彿告饶地说,「别怕啊,我不是坏人。」 他一说完,维持着一隻手高举的动作,另一隻手,用一种很慢很慢的速度,把手指伸到牠的面前。 唔.....还算是有礼貌。 玄裔低头嗅了嗅,那上头有一丝薄汗的味道,还有刚才在关尚音身上的刺鼻味,最后才是那个人的味道。 牠又坐了下来。 那人揉了揉鼻子,咧嘴笑了笑,也没再跟牠说话,转头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放下了手上的包袱,与衣物,自顾自地做起自己的事情来。 这是个正常人,玄裔想。 牠观察到,对方对着一个小东西说话,那东西,跟关尚音刚才收起来的有些像,玄裔歪着头猜想,还是说只要对着那小东西大家都会叨叨絮絮?可听起来像是跟人对话啊?! 那人把小东西摆在桌子上,调整了椅子,就开始对着一台亮晶晶的东西,他一直在摆弄那东西,同时手指舞动,那东西发出或大或小的答答答声音,那人不说话,也不知道在做甚么。 玄裔觉得有些无聊,来人看似没甚么大问题,牠又枕着头,自顾自的堕入了睡眠。 然后牠在睡眠中伴着各种若有似无的声音,翻书的杂音,一直与那人相安无事,直到关尚音回来。 门把被转动时,玄裔耳朵一竖,醒了过来就看过去,才与进门的人对上眼,关尚音就露出一个笑容。 一直在忙事情的那个人也从座位上转头看去,「你回来了。」他对关尚音说。 「学长,不好意思,猫有没有闹你?」关尚音走进来把手上的东西放在拉开的椅子上,问道。 「没,挺乖的,一直在睡觉就是了。」那人看向他说。 「那就好。」他松了一口气似的。那人听完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伸伸懒腰,「怎么突然想养猫?」 「也是缘分吧,早上雨一下下来,就刚好看到牠窜进纸箱里,入冬了,最近野猫都被抓光了,我担心牠要是再流浪个一两天也得被吃。」 「也是啦,附近好这口的也不少。」那人撇撇嘴,颇有深意的看着玄裔。 玄裔:「.......」是真『吃』的那个『吃』吗? 关尚音继续说:「学长,谢谢你,忽然带猫回来,实在不好意思。」 学长表示:「没事,你这样也算救人一命,呵呵,救猫一命。」 玄裔:「.......」好像是真的......怎么能这么变态。 然后两个人就聊了起来,学长表示家里也养过猫,所以不排斥,让关尚音放心云云,还约了要去吃饭。 玄裔听了又听,觉得刚才吃猫那事必须告诉族人,原地闭了眼,原神出窍倏地往山里去,族长见牠忽至还吓了一跳,但听牠说完也神色肃然地表示了解,会将此事传达下去,玄裔放下心了,又将原神收回体内。 这段时间看似很长,但就人间的时间来说,也只是几十个呼吸,等牠回来,却听关尚音已经讨论到牠名字的问题。 「我想了想,最方便就是小黑了。」关尚音说。 「嘖,怎么能这么随便呢,这样一传出去就知道你是取名废。」学长不满的撇嘴。 「唔...会吗?」 关尚音想了想露出一个苦笑,「我还真的是取名废......」 学长:「......」 玄裔:「......」有这么实诚的人,不容易。 沉默之后,学长大手一挥:「这样不行,你看猫长得这么好,小黑甚么的实在不配牠。」 关尚音沉吟了一番,再抬头时十分认真的对他说:「要不,『白白』怎样?」 学长:「......」 玄裔:「......」好想告诉他,老子叫做玄裔。 最后徵得了关尚音同意,学长打电话问了女朋友,喔,原来跟小东西说话就是打电话。 「凌子,有空帮忙想想阿关家的黑猫得取甚么名字好......唔...今天捡的,油光水滑,长得挺好的黑猫,你不知道,阿关说要叫『白白』,这不是取名废吗?」一边说一边笑,然后一脸矇逼,咳了两声,「喔,那我跟他讲。」 对方带着一张矇逼得脸掛了电话,回头用一种飘忽的语气对关尚音说,「凌说,『取得挺好的,反差萌。』」 「是吗?」关尚音也露出一个笑。 然后他抬头看了一眼玄裔,「叫白白好不好?嗯?白白?」 ......你这样叫,朕同意了吗?! 反正不管玄裔怎么想的,取名的是就算是定了。 就算再不甘心,关尚音『白白』来『白白』去的喊牠也是只能应了,要不恐怕得顶着更难听的名字到处晃,至少现在还博得一个『反差萌』的好评,唔,是好评吧? 罢了罢了,谁让牠是好主子,就不要为难取名废的铲屎官了。 后来跟关尚音住的时间久了,牠也算摸清了对方现在住的地方叫做宿舍,他跟那学长的身份都是学生。学长经常不在宿舍,听他们对话是去了女朋友家。 关尚音倒是每天回来,学长在还好,学长不在的话,他跟牠说话的频率简直『丧心病狂』。 有时候是讲老师的事,有时候是家里的事,有时是病人的事。偶尔心血来潮还拿着吉他对牠唱歌。 但也不是没有好处的,至少某种程度上他这习惯让白白快速的了解现在关尚音的职业跟日常。偶尔白白点评个一两个喵,他也能露出开心的笑容。 唉,这年头好主人也不容易当。 牠的日子就这样慢悠悠地过着,牠毕竟是猫妖,修行靠的是吸取日月精华,月华确实方便,关尚音睡觉的时间虽晚,但并不禁止牠爬床,牠习惯在床上对着窗户的月亮吸取透进来的月华,然而也许是注意到牠的习惯,某天关尚音去买了一组所谓的猫窗床,订在窗户边,位置甚至略高于床铺。 白白满意了,铲屎官实在上道。 晚上也不蹭关尚音床了,直接就在猫窗床上头安家。 学长第一次看到猫窗床的时候,笑着点评了,「你不觉得要是半夜白白的眼睛让楼下经过的人看见,会吓得腿软吗?」 「呵呵,我倒是没想过,不过说起来,半夜看见恐怕真会觉得有些恐怖。」 「何止,我看你就等投诉吧。」学长说道。 「呵,可是白白喜欢,牠这两天都睡上头。」 学长撇了撇嘴,「就使劲宠吧,以后我看你女朋友得跟猫争宠了。」 「这不是没影的事吗?」关尚音笑了起来。 白白听着他们俩的对话,又往窗户外头探去,女朋友甚么的,貌似是伴侣的称呼啊。牠觉得关尚音搞不好真需要一个,能听他叨叨絮絮的伴侣。不......不对,是能接受他有『对一隻猫说话』毛病的伴侣。 没有发情期错了吗?! 关尚音就要毕业了,不知不觉间原来牠也在他这里住了两年多,虽然关尚音有些小毛病,但确实是个好铲屎官,拿猫砂来说,他爱乾净的程度令白白十分满意。甚至无须牠催促对方,就能清理好乾乾净净的猫砂盆给牠。 除了第一年关尚音试图把他抓去阉割之外,白白对他也是满意的。 这件事得从去打预防针说起,这件事虽听前辈们说过,但白白原想的是也没甚么,不过就挨一针,难道还比得过雷劫痛吗? 牠一脸没事随你打的样子,让兽医口头夸奖了一番,又点评了一下牠的身体,表示确实很健康,而且体重标准,长得很好。 好啦好啦,知道朕长得好,你这样夸朕,朕就勉为其难地原谅你刚才的冒犯好了。 「只是.......」医生停顿了话语,沉吟了一番。 「只是?」 就听对方说:「你这猫之后有想要配种吗?」 关尚音想了想,「倒还没想过。」 「我也是建议啦,家猫的话,结扎比较好,要不等发情期,在家里乱尿一通也是挺麻烦的。」 「喔,这样啊,白白算成猫了吗?」 就看医生点了点头,「是成猫。你可以考虑看看,公猫做手术也挺快的,要是有想要今天就做也没关係。」 「喔......」 白白觉得相当不妙,『配种』、『结扎』牠不懂,但『发情期』牠懂,要怎么做不让牠『发情』,现在是怎样,想要切掉牠的逼--吗?! 关尚音还没回覆,可牠直接在檯子上警戒了起来,半弓着身子毛都炸了起来。 「唔......怎么了?没事没事。」医生双手要按着牠,被牠反口咬了一下,缩了手,白白当机立断要从檯子上跳了下来。 但牠没能如愿,被关尚音搂在怀里,要变太监的恐惧,让牠不依不挠地伸出爪子挠了几下,又嘶又喊,但关尚音都没收手,「没事,没事,我们没有要结扎,乖,白白,没事。」 关尚音不知道讲了几句,牠才算是听懂了,就牠对关尚音的了解,也算是个讲信用的,牠慢慢冷静了下来。 伏在关尚音怀里,对方顺了顺牠的毛,就听医生感慨的说,「没想到挺有灵性的啊。这是听懂了?」 「我也不知道,不过白白挺聪明的,也许真的听懂了。」 「呵呵,一听切蛋蛋马上就有反应,这简直是猫妖了。」 医生这样开玩笑,白白忽然觉得反应过大了,嘖,不会露出马脚吧,牠不悦地遮了遮脸,又听关尚音说,「医生说笑了。」 「所以如何,有要做吗?」 白白还没反应,就听关尚音回復:「不用好了,我刚才答应牠了。」 对方哈哈大笑,「关先生倒是有心人。」 切蛋蛋的事情就算告一段落了,后来虽又打了几支预防针,但关尚音没再听医生的建议,但其实白白是猫妖,发情期甚么的与一般猫并不相同,因此医生所说的症状都没出现。 关尚音某天一边跟牠玩,一边忽然感慨的说:「吶,白白,我查过了,猫的发情规律......你这样不大对......不发情,是不是得去看医生啊?」 你才有病,你全家都有病。 离出愤怒的白白咬了关尚音一口。 虽然有这些不满意,但总的来说,关尚音还是个好的铲屎官。 他要毕业了,据说已经确定要上班的地方,关尚音才跟他嘮叨过,又说最近可能得找房子准备搬家,还问牠想住哪。 白白直接不理他,住哪是牠能决定的吗? 这天牠原本正在跟关尚音玩,不想却被电话打断,「阿凌?甚么事?」 关尚音接了电话后,逗猫棒都拿歪了,白白不悦地拍掉棒子,转头跳上猫窗床。 他没再过来逗牠,只是继续讲电话:「嗯,是还没找到.......喔?这么巧?」然后他停顿了很长一段时间,宿舍里没有其他人,因此那一边的说话声传了过来,频率有些高,传得远些,虽不明显,但就猫耳的灵敏度也能听到一二。 『阴阳眼?』莫不是能看见灵魂的能力? 阿凌说了一个人的状况,然后她问了关尚音:「你怕鬼吗?」 关尚音没甚么表情,他停顿了一会儿,只是反问对方:「我若没想过害人,又为什么要怕?」 「那好喔,这样也不错,可以跟姚乐约个时间看看房,你要觉得不错,那就直接搬了,也不用担心房租,意思意思罢了,姚乐那个人你也是知道的。」 「好,那我再联络他,谢谢了。」 「噯,不会,大概就是缘分了吧。」 「呵呵。」 关尚音没再说甚么,直接的收了线。顿了顿,拨了一通电话,他讲电话的时候,白白在旁看着对方跟姚乐约了时间看房子,然后又掛了电话。他伸手抚了抚白白的脑袋,「我们也许要有地方住了。」 白白却是想,阴阳眼住的房子,恐怕是大好大坏了。 关尚音去看了房,没带牠,回来却是跟牠说,「我觉得不错,而且姚乐喜欢猫,他也会疼你的。」 只不过是多个铲屎官罢了,需要那么开心? 白白没甚么感觉,但对阴阳眼却是有点好奇。 搬家的时间很快就到了,白白也习惯了笼子,关尚音东西不多,收拾起来只装了半个后车箱,他开着自己半旧的小车把白白放在副驾驶,就往新家去了。 说实话,白白实在不喜欢坐车,关在铁皮里,又晃又吵的,人类的世界牠真不懂,趴在笼子里拉拢着双耳、不悦的用前爪按住双眼,牠准备睡一觉解决这段令人烦躁的旅程。 还好,地方还算近,车子移动没多久就停了,牠耳畔传来一道陌生的人声,从牠所在的副驾驶窗户边传来:「尚音,车子开进来吧,停我们家车位就好。」 「没关係吗?」关尚音问。 「没事,我现在不开车了,小晨她也不常回来,要是来了停外头也无所谓。」 「好。那你要不要进来?」他按开副驾驶的车门锁。 「好啊。」就听车门被打开的声音,然后感觉到笼子被拿了起来。从笼子里的视野可以看见一个瘦削的青年坐了进来,牠看见那个人指示着关尚音开车方向。 白白有些好奇地抬头张望,透过笼子的空隙,正好那人低了头,牠看他眼唇微弯,轻声地问起:「这就是你的猫吧?」 「嗯,叫做白白。」 「......」对方听见名字愣了一下,「白白?白色的白?」 「嗯......」关尚音略显为难的说:「已经是黑猫了,还叫做小黑感觉很......随便阿.......」 「那你考虑过一隻黑猫被叫做白白的感受吗......」那人一脸不可思议地问。 白白忽然觉得这几年被喊『白白』的委屈受到了平反,多好,终于有人对这个蠢名字有意见了!好人!! 关尚音抿了抿唇,反问:「那你觉得怎么叫好?」 白白睁着翠绿的眼睛,眼神晶亮的看着对方,就见他眨了眨眼,「.......大黑?」 关尚音:「.......」 白白:「.......」马的,原来又是个取名废。 就见对方顿了顿,告饶地说:「好吧,我错了。」 关尚音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白白却惊悚了,这人甚么时候会这样笑了?!牠跟他好歹也认识了两年多,除了跟牠玩,牠还没听关尚音跟别人这样笑过。 不对不对,冷静一下,说起来这几年牠看到关尚音接触到的人也就寥寥数人,学长、阿凌、同学一号二号三号,甚么时候不是正经说话,关尚音不正经发神经的时候都是跟牠玩或说话的时候啊,嗯嗯,白白越想越觉得没错,只是那人说话不像学长或他同学们一样正经罢了,嘖嘖,没想到铲屎官笑点这么低。 就听关尚音说:「阿乐,以前不觉得,没想到你挺幽默的。」 「我不就是取名废吗?」对方苦恼地说。 「呵呵。」关尚音还说:「没关係,我也是。」 喂喂,你们俩,取名废还骄傲了?简直听不下去,白白憋闷的趴了下来。 新的铲屎官啊,朕要变心啦 之后那人就跟关尚音合作把后车箱的东西都搬上楼。 他们没有一开始就把白白放出来,只是把东西都搬上楼后才替牠开门,让牠出来。白白伸了伸懒腰,环顾了一下这个新环境,牠的笼子被放在客厅的沙发上,除了茶几,还面对着一个大黑盒子,牠端坐着歪着头,回头看阿乐对关尚音说,「我听说一隻猫最好有两个猫砂盆,刚好经过宠物用品店,就再买了一个。放在浴室,等会儿可以让白白去熟悉熟悉。」 「怎么好让你花钱?」 「不会,我也喜欢猫,只是一直没养,要多谢你,白白也算是让我一圆想养猫的梦想。」 关尚音张了张口,最后对他说:「不管怎么说,还是谢谢了。」 对方笑了起来眼唇弯弯的,回復他,「不要这么说。」 他又说:「房间我早上才打扫过,你看一下,还有没有缺甚么,要是有缺不要客气都跟我说。」他们一边说话又一边往房里走去。 白白想了想,跳下沙发跟了上去。 牠自入世以来就住过关尚音的宿舍,床榻是盖在桌椅上,但这新房间的床榻就是床榻,挺大一张,房里有张窗户,床头床侧靠墙,侧对房门,靠房门那边平行摆了一对桌椅,一旁摆了一大件的家具,有双门,白白不晓得是甚么,但看在那东西高的份上,白白跳上那桌子,端坐看了一下,又续力往那张大件家具上跳。 不错,够高,俯视着两个铲屎官,挺是满意。 「唔......弹跳力挺好。」 「牠就喜欢高。」关尚音解释。 阿乐说:「也是,可以想像,只是衣柜上今天没打扫到,怕是沾尘。」 「没事,我待会儿拿抹布擦一擦。」 「好啊,那你先整理,我看午饭时间也差不多了,我现在都自己煮得多,等一下一起吃饭?」 「唔......」 关尚音还没怎么说话,就听阿乐又说:「没事,你别客气,一起住就是互相嘛,我煮一个人是煮,两个人也是煮,一起吃饭多好。」 他垂下眼眸,慢慢地说了声:「......那谢谢了。」 「不会的。」阿乐对他笑了笑,转头出了房间。 白白趴在衣柜上,却看关尚音不说话了。这人怎么回事?平常一个人的时候不是很会说,喔,很会对牠说,怎么这时又这么安静? 「喵?」白白没忍住出了声,就见关尚音抬头看了牠一眼,顿了顿,对牠露出一脸苦笑,「总觉得,好像麻烦姚乐了。」 「喵?」他刚不是说不麻烦吗?这一脸为难的样子是几个意思? 「白白,来。」他对牠张开双臂。 「......」你说跳就跳,朕是能让你呼来唤去的? 可关尚音固执的张着双臂,罢了罢了,安慰铲屎官也是好主子该做的事。白白站起来跳进他怀里。对方稳稳地把牠接住了,顿了顿,抱着牠就往外头走。 他们往外走到了客厅,关尚音的房门出来能看见方才的沙发,在往前走,经过一个半开的门,就能看到姚乐,正背对着他们,一股食物的味道瀰漫,可又有烟尘抽风声,让牠有些不喜,挣扎着从关尚音怀里跳下来。 姚乐听到动静回头过来,就看到这一幕。 「怎么了?」 「没事,本想带牠出来看看。」 「喔~」姚乐又回了头。往上头按了按抽风的声音消失了,过没多久,他端着一个小碗走向白白,牠闻到那碗内有鲜鱼的味道。 关尚音这几年根本不让牠吃鱼,总说太咸太咸,要知道牠以前在山里还能自己捞鱼,吃得不知道多少了,哪有咸不咸的问题。 「你这是?」 姚乐在牠面前蹲了下来,把那碗递到牠眼前。 是一块水煮的鱼肉,鲜鱼啊!! 关尚音还没再说,就听姚乐说,「这先煮起来的,我没有放调味料,你放心。」 白白才不管,递到牠眼前就是牠的了。牠埋头扎进那个小碗,铲屎官也不能阻止牠。牠决定让姚乐从实习升上正式,这新人太上道,谁都不能阻止牠变心。 「其实我是有心拉拢白白,尚音你别对牠生气。」 却听关尚音叹了叹,「怎么会,是我不好意思。我每个月再贴你伙食费吧?」 「不用。你住进来就是帮我的忙。对我来说,能找到不怕鬼的熟人已经太好了。」 白白吃鱼的速度慢了下来,都忘记这人是阴阳眼了,唔......但这家里没鬼啊。 从他们进门开始,这家就是乾净的,也没有甚么东西晃荡,倒是牠注意到客厅的沙发位置摆得好,有窗又是生门,修行是绝对是事半功倍的所在,牠已经决定这里晚上就是牠的了。 关尚音犹豫了一下,问道:「所以,你真的看得见鬼?」 「嗯,其实也不是一开始就看得见,我休学那年,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能看见的,阿凌爷爷说,这不好随意封起来,可能有带任务,现在想想,也许是吧。」姚乐顿了顿,啊了一声,「你别误会,平常家里是乾净的,只是我会有客户来来去去,我不会跟他们约你在时间,放心。」 「没关係的,我不怕。」 「谢谢了。」姚乐对此微笑了起来。 白白觉得,人类真的是种很爱互相客气的生物,从进门到现在也不知道听两人互相道谢了几次,牠觉得实在没意思。吃了东西之后就有些睏了,牠在跳上沙发,上找了个不错的位置团了起来,闭眼准备好好睡上一觉。 等牠再次醒来,是让嘈杂的人声吵醒。 牠看到是从对面黑盒子发出来的。牠有些惊讶的看着那里头有各式各样的小人活动......怎么塞进去的?一时间有些目不转睛。 「白白也喜欢看电视?」牠听到姚乐的声音,转头望了对方。就听关尚音解释,「以前住宿舍也没电视,牠没看过,可能是好奇吧?」 牠不自主地把关尚音的宿舍跟姚乐的家比较了起来,尾巴扫了又扫,小关,朕现在才知道你原来穷困至此。 不过没关係,你也是尽了力对朕好了,朕不嫌弃。 一时间善心大发的黑猫白白默默地蹭到关尚音腿上,还舔了舔他的手。 关尚音笑了笑,顺了顺他的毛,「今天怎么了?这么黏?」 黏个屁?! 恼羞成怒的白白狠狠的咬了他一口。 朕冤枉啊,要怪就怪铲屎官是只单身狗 在姚乐家住了两天之后,关尚音开始上班了,跟他之前上课也差不了多少,一样早出晚归,白白很习惯自己玩了,而且关尚音上班第一个礼拜,牠就发现自己有新玩具。 就是姚乐跟他的客户。 关尚音之前不在宿舍时,学长不大会跟牠玩,可姚乐会陪牠玩,第一回是牠发现眼前有个奇妙的红点晃荡,喵族天性让牠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拍,但屡拍不着,那个红点在眼前飘来飘去,牠兴奋了起来,最后红点居然自己消失了。 白白左右看了又看,却是听见姚乐笑声。闻声看了过去后,他手上拿了一隻逗猫棒对牠摇晃。白白忍了忍,没忍住扑了上去。 对喵族的活动力来说,这样玩闹根本小菜一叠,虽然牠自持身分,但铲屎官送上门陪玩岂有不接受的道理。矫健的身躯旋转、跳跃对着那小东西扑了又扑。 「好玩吗?白白?」姚乐笑着问。 「喵~」来啊来啊~还有甚么送上来,快!! 姚乐兢兢业业地陪玩,最后还不知从哪里捞出一只充满猫草香气的布偶玩具给牠。白白大喜,抱着啃啃咬咬半天,猫草太舒服了。 牠原以为关尚音已经是好的了,想不到姚乐花样更多,白白一时间为关尚音搬家的这决定讚了又讚。 当牠自顾自沉浸在猫草的温柔乡里时,姚乐不知何时离开了沙发,走进厨房里自顾自的忙了起来,不多时,厨房里传出食物的香气。这不是吃饭时间啊,而且他不是才吃过饭? 牠艰难地从温柔乡里抬头。 就看到姚乐从烤箱里拿出一个蛋糕,分切了一下装进一个小叠,推在餐桌上,然后再倒上一杯咖啡。自己却在对面的位置坐定,面前摊着笔电。几息呼吸间,白白敏感的感觉到阴风浮动、团聚,牠兴奋了起来,这是要搞事情啊?! 就见那团阴风在姚乐对面的位置上凝集,最后显形是一个长发人类,身形脸蛋都小于纤瘦于关尚音或姚乐,那人露出半条腿,腰间围着短布上身同样是短上衣,露出肩膀与胳臂,白白见他胸前鼓胀与姚乐或关尚音都不同,想是有病,喔~莫不是因为胸前鼓胀破胸而亡?! 白白自觉找到原因,兴奋的拋下刚拿到的玩具往新玩具的方向去,跃下沙发轻盈潜行到那人、喔不、那鬼脚下。在椅子下蓄了蓄力,猛地就那鬼身上扑去。 白白不是普通的猫,是猫妖,普通的猫可能只是扑空,白白要是有心,是能扑到的。牠直往那隻鬼的胸前扑去,就听到那鬼一声高频的惊呼带着牠往上飘了。 「哇靠!!」在白白瞬间反应过来,矇逼于软软的触感时,姚乐站起来带动椅子又惊呼的声音也同时传了过来。 然后姚乐一阵大喊,「啊啊,吴小姐,对不起对不起,白白,你在干嘛!快点下来?!」 下一刻,白白就让姚乐抱着前腿从那鬼胸口的上撕了下来。 姚乐托着白白屁股,把牠反抱在胸前,一边又忙不迭跟那鬼道歉,「对不起啊,吴小姐,我们家猫不懂事,我没想到牠会这样,有没有伤着?」 吴小姐的魂体让白白震盪了一下原有些散,但转瞬又凝聚了起来。 就听他软软的说着,「没关係,只是吓了一跳,没甚么事,呵呵,姚大人,想不到你家猫也与眾不同。」 姚乐又是道歉了两番,一人一鬼才重新落坐,姚乐把牠搂在胸前教育道:「白白,不能看到漂亮女生就扑过去啊,这样不只吓到人,还不好,以后不可以知不知道?」 白白:「......」 牠挣扎的从姚乐身上下来,默默回沙发上找温柔乡安慰。 关尚音又没有女朋友,学长又不带女朋友回宿舍,作为一隻从入世只近距离接触过人类男性而且没有看过大欧派的家猫来说,白白真觉得自己牠妈比竇娥还冤上三分。妈的,不对,听说竇娥也是个女的。 牠觉得自己英明神武、风度翩翩的脸面都让刚才那一扑给丢尽了,还不是别人让牠扑的,啊啊,哪里有个洞让牠鑽进去躲躲。 越想越难受,跳下沙发,默默鑽进沙发底下的空隙。都不要管我,我想静静、不要问我静静是谁。 白白原是想躲一阵子,却没想到才不到几分鐘听见姚乐的脚步声,他在附近走动,还一边喊牠的名字,然后就不多时,就看到姚乐趴在地上探头看进来的脸,听他松了口气:「原来你在这里,吓死我了。」 对于刚骂过自己的人,白白本能不想理他,可就听姚乐自顾自地说:「白白,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我刚太激动了,想想你平常都住尚音宿舍,尚音又单身,你怎么会见过女生,那样说你是我不对,你肯定是觉得吴小姐特别,才想跟她玩吧?白白出来嘛,都是我的错,对不起,你出来嘛,要挠要咬都随你好不好?」 哼,这人跟关尚音一样都有病,叨叨絮絮的,他们难道还真希望他听得懂吗? 哼。 姚乐趴在地上,又是恳切的叨絮,又是道歉的,黑猫白白想了想,决定还是做个宽容大度的好主子好了,牠细声地喵了一下,姚乐听了却是精神一振,「你原谅我了?」 「喵~」哼,下不为例。 「好好,下不为例下不为例。」 「!!!」难道这人听得懂?! 白白决定再试上一试,牠发出一个难道你听得懂的喵声。 却见姚乐沉默了一下,歪着头,「喵?」 白白:「......」马的智障。 黑猫顺利被哄出来之后,姚乐搂着牠摇了摇,又是顺毛又是道歉,白白不耐烦起来,挣扎的从他胸口跳出来,坐在沙发上替自己顺毛。 姚乐蹲在沙发上看了看,又站起来,去厨房收拾起桌上的东西。 之后姚乐就在餐桌上对着自己的笔电敲敲打打起来,他好像都是这样的,住了几天,每天都看他要对着笔电敲打,貌似这是他的职业,写文甚么的。 白白想,写文到底是甚么?他跟关尚音不一样,没有那种爱碎念的毛病,所以牠只能从琐碎的对话里得到相关讯息。 牠好奇的走到姚乐椅子下,蓄了蓄力跳上他的大腿。 「唔......你来啦?」姚乐调整了一下坐姿,让牠坐得好些。 牠抬了抬身体,却被桌子挡住,看不到。 这身形太矮了。 想了想,牠乾脆反身趴在姚乐腿上,闭上眼,原神出窍到姚乐的视野上,看到了。原神跟灵魂不同,姚乐的眼睛还看不到牠。 牠看着对方搭搭搭地打出一段一段的文字,读了一几行之后觉出了一些趣味,原来是个故事,原来他平常就是在写这个? 这篇写的貌似还是痴男怨女的恩怨情仇。 唔......挺有趣的。 在这之后,白白只要姚乐写文就喜欢跳到他腿上,或到他附近看免钱的更新,姚乐还不知道的时候,已经默默收服了猫妖读者一枚。 嘖嘖,铲屎官这样娶得到老婆吗? 姚乐的工作环境比关尚音单纯,他就是在家写文,只是要接待各式各样的鬼,住了三个多月,看姚乐完结了一篇文,又开了一个坑,牠也算摸清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了。 他也许不清楚自己的主要任务的连结是甚么,但本能的摸清了做法,这世上每天死去的眾生繁多,多少人是能不带任何遗憾地离开? 不多吧? 这样在大多数游魂带着怨气或遗憾的状况下,去报到时,给地府造成的工作负担就加重了,除了得增添人力去安抚或辅导外,怨气也不利于审讯。也不晓得是哪位判官的意见,在人间招募了这样的人力,让那些冤魂在报到之前,能散去胸中的一口浊气,也许不适用于每隻鬼,但总有鬼魂因此得利。 姚乐所作所为,不只是为冤魂牟利,还能为自己赚取功德,一个两个或许不多,但经年累月下来也不算少的。只要他能一直抱着善念行事。 所以那些鬼魂称他,姚大人,简单的说,是判官预备役。 嘖嘖,前途不错啊。 小关却是没有这样的因缘,但他行医济世,本身在做的事就是累积功德,两人相较下来可能也没分甚么高低了,要是他之后去了地府,也当能排个好缺或者投个好胎。 唔......只是小关现下稍微穷一点。 电视不都演说甚么总裁经理少爷的,这样他以后娶得到媳妇吗? 嘖嘖,间暇之馀还为铲屎官的终身大事担心,朕真是绝世好主人啊。 姚乐今天招待了一个女鬼,长得漂不漂亮牠不知道,但白白觉得对方就是枚神经病,颐指气使的,一进来就要姚乐弹琴,姚乐搬出电子琴还让她嫌弃,最后还是姚乐表示了自己家里没有钢琴,还是麻烦担待云云,对方才撇撇嘴说算了。 结果姚乐弹了不到一节,就让那女鬼打断,一段一段的指出他弹不好的地方,还要姚乐一再重复,简直有病。 「姚大人,您这样不行啊,我觉得您还是得多练练,要知道,多练琴除了增加气质之外,对您来说也是有好处的,女孩子都喜欢会弹琴的男生啊。」 姚乐:「......」 「真的,姚大人,我没有骗您,我也是女孩子,我知道甚么样的男生受欢迎啊。」 姚乐也不晓得是不是被气到还是故意要气她,他一脸无辜的说:「可我不喜欢女孩子。」 女鬼:「......」 白白:「喵~」干的好。 女鬼咳了咳,「喔,这样啊,那、那我们上面那段再来一次,我觉得您这段还可以这样调整一下。」它示范了一下指法,姚乐照做了,然后这段就被放过去了。 白白觉得姚乐釜底抽薪这招用得真不错,女鬼接下来的态度不知好多少。 女鬼要离开的时候还给姚乐留了功课,让他去听一个女歌手的歌,然后从中挑一首来练。 「姚大人,您一定要听听《信物》,是在讲前世今生,真的是很浪漫的一首歌。」 「我会去找来听的。谢谢你推荐。」 「不用客气,那我下次再来,到时再听您练琴的结果。」 姚乐跟它约了时间,它就消失离开了。那隻女鬼一走,姚乐舒了一口气,转头看端坐在沙发长边上的白白,「很吵吗?」 「喵~」看得出来受委屈了,朕的铲屎官。 他转头回去,想了想,去搬出笔记本,找出那个人建议的那首歌,开喇叭放了出来,姚乐完整的放了一轮,然后又安静了下来,只听他一会儿低声自言自语的说:「前世今生......很浪漫吗?」 「白白你觉得呢?」 「......」甘朕屁事。 姚乐笑了笑,摸摸牠的脑袋,把笔记本跟电子琴收了起来,看了看时间就准备做晚餐了。 姚乐三不五时会给牠做猫饭,没甚么规律,不过看心情,修行到牠这个程度了,牠也不是那么重口腹之慾,总之有已经很好了。其实就是人类的食物牠也能吃,只不过这样暴露太多破绽,要是真被发现是猫妖,可就不妙。 今天姚乐给牠一片烫好的鱼片,递到牠眼前已经不冒热气了,铲屎官果真上道,白白满意的埋头吃了起来。牠还没吃完,关尚音就回来了。 「今天吃甚么?」东西还没放进房里,就凑到牠旁边问着。 「......」朕回话你是听得懂? 「早上买了一片鱈鱼,切了一小片给牠。」 「想想牠跟着我还没吃过鱼,阿乐你让我自惭形秽啊。」 「呵,说甚么,你不是为牠好吗?我要是在宿舍不开伙,肯定也是不给牠吃这些的。」顿了顿,姚乐说:「再等一下,今天下午被客户拖了点时间,再20分鐘就能吃了。」 「要帮你吗?」关尚音问。 姚乐眨了眨眼,「......会摘龙鬚菜吗?」 「......不会。」 白白:「......」这么实诚真的好吗?! 姚乐顿了一下,却是露出一个笑:「你不介意的话,我教你吧。」 关尚音也不恼,说了声好,直接把公事包甚么的放在客厅,就走进厨房帮忙。 白白看他们两个一个教一个学,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就冒出了和谐两个字,还是姚乐最近开的新文下一堆腐女喊的,闷骚攻,温润受。而且姚乐还说自己不喜欢女孩,也从没听过关尚音说哪个女孩好的话......娘的,朕的思想被腐文化污染了。 白白洗了洗脸,把那些奇思怪想赶出脑子,就听关尚音问起:「你今天客户怎么了?还拖时间?」 「是啊,她是个音乐家,她说生前最想做的就是当老师教学生,可惜还没实现就走了,所以我就成了她半路捡的学生了,唉,好一阵调教。我第一次觉得自己以前简直是狗爬。」 「呵呵,这么严厉?那我们乐团怎么办,可不就是一堆狗爬式外加鬼哭神号?」 「对对,那人搞不好是这样想的,你没见她多嫌弃我的电子琴。」 「电子琴也是有电子琴方便跟优势的地方,就像古典跟现代音乐各有特色,倒不能一概而论。」 姚乐点点头,「嗯,也就这里跟你讲讲,我这两天怕是得抓紧了练琴,好让她满意了。」 「喔?练甚么?」关尚音问。 「她推荐了一个歌手,要我挑一首练,但又特别指定了听其中一首歌,我觉得,要是练其他的,搞不好她不会满意。」 关尚音沉吟了一下,「这么说确实可能......我能问问是哪首吗?」 「唔,《信物》你听过吗?」姚乐说。 「喔~那首我知道,之前乐团练过,主唱是阿茗。」 姚乐想了想,又把刚才问白白的问题拿来问关尚音,「所以你会觉得,『前世今生』是浪漫的事吗?」 「你觉得浪漫?」关尚音反问。 姚乐摇摇头,「那女鬼说的......坦白说,我觉得前世跟今生本就不该被扯在一起谈,难不成遇到前世的爱人就得跟他在一起?要是那人结婚了或者有爱人怎么办?而且也不知道那人到底变成怎么样?到底为甚么要把两段不同的人生扯上关係?还要觉得这样的事情浪漫?」 「我觉得,浪漫的本质就是追求心灵满足的存在,当试图把一个人的两段人生牵扯在一起时,势必是由于前一段人生的缺憾,因此才要用下一段人生来弥补,你的客户,也许是因为想像了这样的关係,而感受到想像被满足。」 听着关尚音这样说,姚乐唔了一声,慢慢的说,「我好像有些理解了......」 「但是?」关尚音问。 他露出一个笑:「但是不认同,」也不等关尚音回话,就继续问:「噯,你还没说你觉得『前世今生』到底是怎么样?」 「唔......没想过,我要是喜欢上一个人,肯定不会想知道以前对方有过甚么感情史,不是找醋吃吗?......前世......听起来有点鎘应人啊。」 「呵呵,那我懂了。」 朕也懂了,你就是只醋桶,大的。 朕吃亏了,哼,铲屎官甚么的最麻烦了 姚乐家的方位挺好,整体是养人的所在。 特别是他自己住的房间,可以说是整间屋子里方位最好的地方,纳气之所在,住在这间房间不只身体好,运势也不会差,当然不是说关尚音的房间不好,只不过是相较而言罢了。 姚乐的房间给普通人住可能顶多是身体好运势佳,但他不是普通人,他一脚跨过阴阳两界,又为地府做事,积累功德,他自己可能没感觉,但无形之中他早就半脚跨进了修行的门,只待机缘。 然而正式的机缘来临之前,他可能要先经歷一些小问题,比方,宿命。 前面说了,姚乐不是普通人,他住这样的房间,首先被催化的就是他自己的宿命, 他也许不信前世今生。可即便每一世的个性喜好不同,内里的灵魂却是不变的,经歷了轮回转世,总会有一些因果累积,其中有善有恶,牵连若深若浅、总会有些业障情债,这并不是能随意避开的,要脱离宿命,首先,要先了解宿命,如果他未来想要再进一步,就只能去面对。 姚乐开始梦到前世的时候白白就发现了,作梦的事,牠原本不会知道,但偏偏姚乐职业病发作,不只记下重点,还一幕一幕写下来,然后当作新文发表出去......简直像是拿着扩音器宣传啊,这么实诚的孩子,这是要引他的眾因果们前来围观吗?! 还是这样玛莉苏的前世......情债一个两个三个啊。 牠收着前腿卧在姚乐的衣柜上,一边旁观他被编辑骂,一边算着他的情债数量。 可怜啊,余濛濛也是操碎了心,偏偏姚乐不领情,一句写着玩就打发掉人家,真要写着玩就算了,偏偏明明在意的要命还装作洒脱的安慰对方,结束对话才在生气,牠只觉得一个字,作。 姚乐正对着笔记本的文档发呆,打了几个字又收掉,半晌又抱着脑袋不说话。 不妙,心理不稳最是不好,尤其是他这样体质的人,没收好的情绪会变成诱饵,分分鐘诱着心怀不善的邪魅魍魎寻来此处,嘖,平时不是最能调节的?! 麻烦。 白白站起身,瞄准他桌子上的水杯就扑了下去。 匡噹得一声大响,惊得姚乐抬起头。牠不悦地绕过洒了一地的水,抬头看姚乐一脸惊讶,随后他拄着脑袋却笑了出来,「白白,你真的太坏了。」牠抬头看去,对方神情已经正常了起来。 「喵~」哼,朕可是帮你。 牠跳上他的大腿,姚乐却顺势把牠抱了起来,还把脸埋进肚子的毛毛里,「......」胆子肥了,朕允你摸了吗,可恶,会痒啊~可恶可恶,牠拍着姚乐挣扎了起来。 「唔,干嘛~」 「喵~」哼,还委屈了。 白白跳下他的大腿,又喵了一声,还待着干嘛,还不来伺候朕。 虽然现下暂时引开了姚乐的注意力,但故事才刚开始,牠有预感,姚乐这般反覆的日子还长着。 唉,所以说,铲屎官就是麻烦。 果真,才过没几天,新的一章居然滚起床单,哇呜~这才才认识几天~ 姚乐写得不要不要的,却还得分神安抚编辑,精分上了.....不过这一言不合就发情的剧情,嘖嘖,画风简直要醉。 牠放任姚乐自己抱头哀号发疯去,跳下他的腿,伸了伸懒腰,还是去吸收月华实在。 关尚音今天倒是在沙发上看电影,白白姿态从容地跳上沙发,枕着前腿窝了下来。 「要陪我看电影啊?」关尚音顺了顺牠的毛。 「喵~」朕是来修行的。 「好乖。」他挠了挠白白下巴。 「......」就说朕是来修行的......唔......这边。白白忍不住抬高下巴蹭了好几下,怎么能伺候得这么舒服。 正被伺候得舒坦时,姚乐的声音传了过来,「尚音,你给我看看这边。」他朝他的方向扒着自己的衣领。 「怎么了?」关尚音明显的愣了一下,按摩的手都停下来了,白白被怠慢,不满地咬了他的手,关尚音却是没有反应。只是伸手挠了挠牠,这一次就显得心不在焉了。 可恶,不敬业。 牠拍开关尚音的手,自顾自地整理起皮毛,却听他们对话还在继续。 「有记号吗?」 「......甚么记号?」 姚乐指着左边锁骨的下缘说:「就一个像是胎记的三角形,在这里。」关尚音盯着看了一会儿,「......真的没有。」 姚乐叹了一口气,有点沮丧,「算了,我们看电影吧,我得转移转移注意力。」他走过来坐到l型沙发的短边,关尚音一边让电影重新开始播放,一边问他,「是因为你那些客户们?」 「我觉得不是......」他苦恼地扒了扒头发:「虽然有个猜测,但总感觉有点难以接受。」 关尚音也没追问,只是慢慢的说:「那就先不想。」 姚乐嗯了一声点点头,就转过视线看起电影了。 然而白白却是看清楚了,他说的那个记号。 所以进厕所的时候看到了是吗? 那刻灵魂里的记号。 记号肯定是每个人都有的,只是有没有机缘去发现而已,牠舔了舔前脚,洗了洗脸,仰头去看关尚音的耳朵,那耳朵上的记号可不就是姚乐前世床伴身上的? 关尚音注意到牠的视线转头问了一句:「怎么了?」 「喵~」小关啊,朕现在才知道,原来你跟姚乐真是冤家。 关尚音笑了笑抬手摸了摸牠,「是不是怕鬼?来、来爸爸这儿~」 「!!!」 爸、爸爸是哪招?这声爸爸是去那里学的?谁、谁要喊你爸爸! 惊得牠抬起一隻前脚直接跳到姚乐所在那侧,姚乐姚乐,你快看,小关坏掉了。 「白白这是怎么了?」姚乐歪着头问。 「唔......大概不习惯吧?」关尚音说。 「不习惯?」 他解释道:「平时都说『来』,『来我这』,『爸爸』这个自称倒是第一次。」 「呵,我倒没注意这事,可你不就是白白的爸爸吗?」姚乐笑着说。 关尚音想了想之后回答道:「唔,有时我们先入为主的想养动物是就是牠们的父母,但提供食住,也许顶多是室友的概念吧?」 「可照你这么说,又怎么忽然这么自称起来?」 他低头看着白白,表情跟语气都是温和的,「不知道,也许是这时的氛围有种家的感觉,看着牠回復了我的话,一眼不眨的看着我,虽然听不懂,但就是觉得可疼可疼的被依赖的感觉,一时就脱口而出了。」 姚乐听了没马上回復,对白白招手,「来,白白。」 这、这是误会啊。 牠正被关尚音的话震得七荤八素,不知不觉就听姚乐的话走了过去,姚乐,快点,安慰一下朕。 姚乐手伸过牠的前肢,把牠抱了起来,托着屁股,下一刻,直接把牠递到关尚音怀里。 「乖,去爸爸那里。」 白白:「......」娘的...专业坑队友。 牠被抱在怀里,还想挣扎,忽然电影传来一阵疯狂的尖叫让牠愣了一下,猫瞳瞬也不瞬的看着那电视中的人被一个白衣女鬼吓得动弹不得,女鬼不发一语地站在面前,长发全部反盖在脸上,又看不到脸,叫甚么?......好蠢。 关尚音慢慢的顺着牠的毛,他身上也暖暖的......白白默默在关尚音身上趴了下来。 也罢,就当人肉坐垫好了。 至于爸爸甚么的......朕、朕是不承认噠......哼。 人类的毛简直比猫多 姚乐发现关尚音前世身分的那个晚上,白白正趴在沙发上吸收月华。 他原是关在房里码字,最近前生的剧情令人不忍直视,黑猫有些懒得追文,因为搬了家位置好,牠最近修练速度大进,感觉不用再半年就能衝击化形了。 化形啊!!! 多么令人激动的阶段!牠百年来勤勤恳恳的修练,就等这个时候了。 只是到时引发雷劫,肯定不能待在姚乐家,该去哪里渡劫是个问题。 白白尾巴不经意的拍拍,随即又翻了个身,蹭了蹭侨了个好位置,闭上了眼。 嘛~渡劫甚么的,左右现在烦恼也不济事,到时再说。 牠不晓得睡去了多久,再醒来是因为关尚音开了门,就着原来的姿势转头望了一眼,他正在玄关处脱鞋,浑身上下拢着一圈令人不悦的晦气,还有那没成形的秽,灰扑扑的纠缠在肩膀。 娘的,朕罩着的人都敢碰。 牠翻了身,呈趴姿卧在沙发上,关尚音走进来看到牠,微微笑了一下,「我回来了。」 他逕直往沙发上一坐,仰着脖子,闭目养神。 白白扬起前脚扒上他的前臂,立起身,目光灼灼瞪着他的肩膀,而那团秽居然敢不识相伸出触手纠缠。 关尚音「唔」了一声,反手摸了摸牠脑袋,有气无力的说:「乖,爸爸晚点再跟你玩。」 喊上癮了是不是?!朕都不知道让你佔了多少便宜。 白白的不爽正好发洩在那没长眼的东西上,牠快速跳上沙发椅背,正对这那团东西扑了下去,正好把它扑下关尚音肩膀。 落在沙发上后又牠用快速的前脚拍了几拍,这种没成形的东西经不得猫妖蓄力的一扑,扑到沙发还拍不到两下就散的乾乾净净。 哼,小样儿!跟朕玩。 「最后一台刀超时了?」白白正骄傲着,姚乐的问话就到了。 他原来走出了房间,正站在沙发的另一侧询问。 关尚音嗯了一声,也不睁开眼,慢了两拍才回答:「主刀今天还差点划伤动脉,好累。」 姚乐迟疑了一下,继续问:「要不先去床上睡一下?」 「.......」关尚音不答话。 「尚音?」姚乐又问了一句。 他才有一句没一句的回答:「嗯......还没洗澡......床会脏。」 「那去洗阿。」 「......」 「怎么了?」 「......不想动,」抿了抿唇,补上一句:「累......」 白白:「!!!」简直在撒娇了?! 牠有些惊悚地看着关尚音崩人设。 这不能怪牠想多,要知道在宿舍学长就是问了,他顶多就是往桌上一趴:「有点累,先睡一下。」要多正经有多正经,现在是怎样?简直没有对比没有伤害。 吓得宝宝毛都要掉了。 呸,甚么宝宝,朕的毛都要炸起来了。 可没想到姚乐也在发疯,「要不,我床先借你睡?」 白白:「......」先把你发光的眼神收一收好吗?怕人不知道你心悦小关? 关尚音听了睁开眼,看了他一眼,「会脏的。」 「哼,你这人难搞。」姚乐的口气要多傲娇有多傲娇。 他听了挣扎地站了起来,走近一把揽住他肩膀,姚乐被扑得踉蹌了一下,关尚音还得寸进尺揉乱他的头发:「你赢了,我去洗。」说完就转身去拾起地上的公事包,回自己房间了。 白白看着姚乐先是一愣,瞪着关尚音背影,脸上隐隐不可置信,他在沙发边缘坐了下来,目光还一路跟随他走进浴室,几乎要脸色大变。 关尚音关上浴室门,发出了声音,姚乐回了神,却还不敢相信似的,他下意识去摸锁骨上的记号,抓了一把领口,白白可以看到他的手背用力的青筋,然后慢慢的倾下身用另一隻手掌摀住自己的脸,「怎么会这样。」他懊恼的低语从指缝间露了出来。 这是看到了? 白白安静的坐在一旁,歪着头。 姚乐又揉了揉太阳穴,靠上椅背,眼神放空盯着虚空,最后叹了口气,「林文庭啊......怎么办?」 「喵?」 听见白白的叫声,他转过头,看着坐在另一侧沙发的黑猫,露出一个苦笑,「白白,我该怎么办?」 白白舔了舔手,「喵。」说明你俩有缘罢了,能不能走一起还未可知,如此烦恼未免多虑,人类太麻烦了。 姚乐也没真的想要答案的意思,看了白白几眼,伸手顺了几下毛,在关尚音洗完澡前就进了房间。 不知道他怎么想的,隔两天下午在招待客户的时候还把糖跟盐弄混了,蛋糕没烤起来,最终只能跟那隻鬼抱歉,改以茶代替。 送走了客户,他又一个人坐着发呆。 笔记本打了几行之后就收了起来,叹了口气。 白白趴在窗台上晒太阳,姚乐走过来之前牠已经感觉到对方接近,他站在窗边看了一会儿,然后伸手搔了搔牠的脑袋,白白舒服的蹭了蹭,就听姚乐说:「你知道吗?刚才那个客户曾经有个暗恋的女孩,他跟那女孩的感情也很好,原本都准备告白了,却在告白之前,发现自己病了。 「他逐渐地疏远那个人,可没想到那女孩却因为这样跟他告白了......他做了一件自己很后悔的事,他狠狠的伤了那个女孩,他原以为再也见不到她了,最后他在医院死去时也没见到她,可那女孩却在他的告别式上哭得伤心不已......白白,我们人类,真的是一种自以为是又矛盾的动物是不是?」 「喵~」可不是。 阳光照进屋内,斜切的角度打在姚乐身上,金黄色的光亮笼罩着他的上半身,他脸上与明亮对应的地方有着薄淡的阴影,侧脸眺望窗外,无语的目光怜悯遗憾,随着时间过去又逐渐豁然开朗,那一身的轻愁逐渐消散,他像是对白白说,又像是对自己说:「不管他曾是谁,跟我喜欢现在的他,一点关係也没有。我还是喜欢他。」 然后他眼眸微弯,浅笑的竖起一根指头立在唇边,对着趴在窗台上的黑猫说:「不要跟你爸爸说。」 白白摇了摇尾巴,「喵~」最好我告诉小关,他听得懂。 姚乐的电话响了,他离开窗台旁,可黑猫尾巴自顾自摆了两摆旋即僵了一下,猫脸情绪不显,但却不妨碍牠懊恼得把脸埋进前爪中:「......」爸爸甚么的,习惯真他娘害人不浅。 姚乐讲了电话之后没多久就出门了。 白白趴着趴着就睡着了,尾巴垂在窗台下时不时摆动,脸埋在前爪上,把对牠而言过亮的光线遮了起来,室内是安静又充斥细小杂音的,冰箱压缩机的嗡鸣、墙上时鐘秒针的走动、远方的鸟叫声......笼在牠身上日光热度逐渐黯淡,进而消逝。 牠在睡眠中,听见了楼梯间走动的脚步声,脚步声轻浅,逐渐靠近,然后门口传来了细微的金属声与门锁被转动的声音。 开了门后,牠双耳懒懒的动了动,关尚音的声音响动在闐暗室内:「我回来了。」 屋内的灯被打开了。 他站在玄关附近的墙壁旁,一手按着开关,一手提着公事包,他的视线从日光灯看到了窗边白白,走了过来无语地摸了牠两下,显得有些安静。 「喵~」回来了喔? 白白随口的打招呼,让关尚音扬了扬唇。 他却没开口,只是转而把公事包拿进房,脱了外套又走了出来。站在沙发后,看着手机不知道想些甚么,白白伸了伸懒腰,跳下窗台,跳了几跳转而坐在椅背上,牠有些好奇关尚音看手机在做甚么。 关尚音看到牠这样,举起手摸了摸牠脑袋,笑了笑又把手机揣进口袋里。 爱碎念的毛病不知道何时改了,转而搔了搔牠下巴后也没说话,关尚音收回手默默地走去厨房,听见锅碗碰撞发出的声音,白白灵光一闪,豁然开朗。 啊~是因为姚乐没来得及做晚餐? 这样就不开心,嘖嘖,小关这样可不行啊,都被宠坏了。 好烦啊~铲屎官每天都吃朕豆腐 姚乐是宠着关尚音的。 每天煮饭不说,每次他买菜回来总是要碎念一番,这条鱼怎么煮,这肉要做成甚么,尚音好像喜欢甚么口味之类。 每天花样投餵,乐此不疲。 套一句腐女们的话,要有人这样宠朕,朕也嫁了好吗,咳......朕没有要嫁的意思,要也是娶,呸......总之,姚乐的心思,在腐男在线,眼光已经弯了的白白身上简直昭然若揭。 但关尚音倒不像有察觉到这点。 不过现在,趴在沙发上看关尚音在厨房忙碌,煮了麵,又一个人坐在餐桌上吃饭,白白觉得,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宝宝委屈。 他惯性的摇着尾巴,看关尚音吃饱了收拾好走过来,路过牠搔了搔牠的下巴,「白,阿乐去哪了?你知道吗?」 「喵~」打电话啊,你的电话呢,小关?! 关尚音搔了搔之后还不够,举着前肢把牠抱起来,托着牠的屁股,让白白趴在他的肩膀,「走,爸爸带你去玩。」就往房间走。 「......」白白矇逼趴在牠肩上,喵了两声,朕要修行啊,去哪玩,沙发上玩不行吗?! 可关尚音单手按着牠的脑袋,温柔的揉了揉,「我今天有个病人,好喜欢猫,他有严重的过敏,见不得猫毛,今天送来时还差点没了呼吸,你让他视讯看看如何,白白这么可爱,他一定会喜欢你的。」 「......」看、看看就能好吗?! 黑猫细声喵叫的吐嘈了一番,可最终还是没挣扎,让关尚音抱去房间。 入世这几年,人类的科技牠也是见怪不怪,虽然牠知道电视里有人,电视那么小,那些人也不知怎么弄进去的,不过关尚音常给牠拍照,姚乐也是,还拿给牠看,小萤幕里常见到自己的脸,所以牠在电脑的小框框里看到自己的样子也没那么惊讶。 「白白你看,」关尚音指着一个萤幕上的黑亮的东西,「这是镜头,镜头照着你,电脑上就能看到你了。」 白白看着他,又转头看看萤幕。 萤幕的大框框里冒出一个人,是人类的幼崽,年纪多大白白没概念,只是头发短短的,睁着一双大眼睛对着萤幕挥手,细软的声音打着招呼:「哇~关医生,你真的带白白来的。」 「我不是答应你了。」 小孩的脸孔在萤幕上放大,讚叹道:「牠好漂亮,毛看起来好好摸。」 白白忍不住舔了舔毛,「喵。」这还用说。 牠从关尚音大腿跳上桌子,端坐在萤幕前,歪着头,就听关尚音笑,「白白想让你多夸牠一下。」 「......」肤浅,朕是那种人? 「白白真的是我看到最漂亮的猫了~」对方不假掩饰的讚叹声又传过来出来,牠回头看萤幕里的脸几乎要贴在上头了。 关尚音揉了揉猫,「小寒对着镜头摇一摇逗猫棒看看。」 「喵~」又摸不到,朕有那么蠢吗?牠忍不住控诉。 可当镜头真的出现了晃动的玩具,喵族天性一上来,白白就不管不顾了,对着萤幕拍了又拍,小寒被逗得咯咯的笑。 笑着笑着,咳了两下,又继续笑。 他陪白白玩了一会儿,又冒出来两个人,那些人对关尚音道谢,然后再没多久就结束了视讯。 关尚音含笑的顺着牠的毛,「白白最棒了。」 黑猫摇了摇尾巴,逕自跳下书桌,往最爱的沙发移动,哼,再怎么夸,也不能阻朕修行了。 今日月色尚佳。 牠满意地待在生门的位置,感受着月华吸收之后在体内轮转,最后归于牠的丹田,那是一团不停转动的液体,妖丹的形成就是将气在体内凝实,压缩,形成液体化之后进一步的令它固化。 这个过程是缓慢、渐进的,体内的丹液充足之后,固化是需要天雷加持的,雷劫粹鍊的不只是牠的筋骨,也是要将妖丹固化的一个过程。妖族的雷劫以9为单位倍增,越是越高等级的渡劫,落雷的数目越多,牠下次是化人,这36下落雷,得找个不引人注目的地方,想想还真是有些麻烦。 以前有被人类收养的前辈回山,被问起时是说,铲屎官家进出方便,去外头渡个雷劫再回去也是小菜一叠。只是姚乐家看着没那么方便,每每他们要出门,牠要是离门近一些还会让姚乐阻止,这是得趁他不备了......唔,感觉会被追啊......算了,到时再说罢。 关尚音拿了一本书过来待在沙发上,时不时摸牠,白白翻了个身,拿身上想被伺候的地方对着他,铲屎官上道得很,揉揉捏捏的好不舒服,真的是很爱撒娇的铲屎官啊。没办法,朕就是这么好的主子。 然后他手一顿,白白听见了楼梯走路的声音。 姚乐回来了。 可他没有马上进来,脚步声停在门口,关尚音起身走到玄关处,站在门边不知想些甚么,白白方便多了,牠原神出窍去门外瞟了一眼,姚乐在跟一个女鬼说话,从内容来看,是跟着小关回来的,还知道礼貌,在外头等着。要是不长眼的进来,嘿嘿,朕就让她知道花儿为何这样红。 牠满意的收回原神,姚乐也进门了,就看小关亦步亦趋的跟姚乐走去厨房,还说自己其实不喜欢吃麵,趁机撒娇实在委屈得紧,而姚乐听着开心都写在脸上,白白算是懂了,小关即便没弯,也快了。 真是对冤家。 之后白白的日常就是看这对冤家互撩,不,应该说姚乐润物细无声的攻略闷骚小关。 这天关尚音一大早回家,身上缠满了晦气,头上还顶着一隻秽,一进门连房间都不回,摘了眼镜虚握在手上,倒头就趴在沙发上。关尚音另一隻手上来揉了揉牠的脑袋,「白白好乖。借爸爸睡一下。」 牠没好气,拍掉那隻秽,牠不想吐嘈了爸爸就爸爸,爱喊就喊,也不会少块肉,朕就是这么好的主子,哼! 姚乐醒的时候关尚音已经睡了一阵子,黑猫坐在沙发另一侧,看他默默接近歪着头观察,然后又抬起头看牠,「感觉睡醒手会麻掉阿。」 「喵~」麻不麻朕不知道,但他抢了朕的位子。 姚乐转头看了看出声附和的猫,「你也这么想吧?」 牠看着姚乐把关尚音翻面,拿抱枕去枕他,还去拿了被子给他盖,之后就默默走了。 白白:「......」坏姚乐,明明说的,是朕的位子! 关尚音一边呻吟着,一边把头顶的抱枕捞过来抱在手上改为侧睡,半张脸埋进被子里,又睡着了。 「......」看在你肚子露出来的是好位子的份上,朕就不计较好了。 黑猫默默地跳上那个空位,学他蜷着身体,也闭上了眼。 小剧场 一隻睡着的猫跟小关 姚乐:好萌!!!(捞出手机偷拍) 一年后 姚乐:白白你看,跟爸爸一起睡觉多可爱啊~(大心) 小关:唔~好萌~(大心) 白白:!!!!居然偷拍?! 吶,一起跨年吧 圣诞过完就是新年了,跨年刚好有三天的假期,姚乐问过关尚音回不回家,关尚音说他得值班,一值班36个小时,年得在医院跨了。他笑着自嘲,原本是不用值班,学长要陪家人,单身狗是没有人权的。 姚乐捧场地笑笑,他问了一句,值班总是很忙吗?关尚音回答也是有休息室可以休息的,只是凌晨是待机状态。 他喔了一声,没说甚么。 隔日早上姚晨打电话给姚乐,问他要不要到她家一起跨年。 姚乐沉吟了一番,「先不要,我室友没回家,跨年放他一个人不大好。」 「唔~也是可以一起来嘛,咱们可以烤肉啊。」姚晨撒娇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来。 姚乐看上去像是在思考的停顿,可白白看他眉眼没挑,点开了手机,分神滑动着,开口说:「下次吧,等过完年比较方便的时候。」 「可是哥~」 姚乐的手机传来一阵铃声打断了姚晨的话,他说:「小晨,我有电话,先这样。」 说再见掛电话一气呵成,白白看姚乐随后又把手机的铃声关掉,十分俐落。 「......咪。」咳,自导自演啊,小绿绿。 姚乐听见牠发出怪声怪调却是笑了,眉眼弯弯的说,「明天晚上咱们去探你爸爸的班如何?」 牠简直想翻白眼,跳下沙发,「喵。」我就知道。 白白也算是大概摸透姚乐的态度了,看着不像在攻略,嘴上说是好友间的相互照顾,可就是在攻略,小关就吃这套润物细无声,他上次问姚乐『对人总是那么好吗?』时的神情简直就是沉浸在曖昧中的人才会问起的话。 这闷骚劲儿,嘖嘖。 白白边吃着饲料,边想,姚乐明天肯定要做蛋糕了,能有牠的就好了。 唔~肯定是有的吧~姚乐可是个上道的铲屎官啊。 隔天,姚乐果真吃过晚餐就开始做蛋糕,他弄了一个6吋的苹果派,把派面弄得跟花瓣似的,整体看着真像是一朵花。把蛋糕做好了之后,他又烫了鱼肉,白白闻到香味在他腿间打转,姚乐安抚地说:「晚点再给你吃。」 「喵~」先给我吃点嘛,吃点嘛。 在白白再接再厉的努力之下,姚乐熬不过他,给了他一小片,「只能吃这样,不然晚点就吃不下了。」 上道。 白白满意的把脸埋进盘子里。 然后姚乐把准备好的东西装进保温袋,看着时间差不多,11点,打了通电话给关尚音,响了几声对方接了,「在忙吗?」 「唔~正在休息室里。」 「啊~我知道了,不能说不忙的禁忌。」姚乐恍然。 关尚音笑了,「你说对了。」 「那我等会儿带白白去找你,可以吗?」 「你们要来?」他略为提高的音量显得惊讶。 「唔,可以吗?单身狗也是要人权的啊。咱们两隻单身狗再加一隻猫一起跨年,怎么样?」 那边犹豫了一下,他最终说,「那你们到了楼下再给我电话。」 姚乐的眉眼弯了起来,「好喔。」 他看上去特别的兴奋,整个人都散发着欢欣的气息,连跟牠说话都特别轻盈,千叮嚀万嘱咐的,也不管牠是不是听得懂。带着牠搭了出租车,到了医院。 打给关尚音之后,一手挽着白白的笼子,肩上揹着保温袋,拿着手机听从关尚音的话去门口等着。 不多时,他行色匆匆从里头出来,一身白,靠近就接过白白,「你还带了东西?」 「探班总不能两手空空的。」姚乐说。 关尚音笑了,揉了一把他的头发,「走吧。」 白白很少出门,动物医院里灵体不多,可人的医院,那精彩的,牠趴在笼子哩,看着各种奇形怪状的灵体,等电梯时,还看到交头接耳的,对着姚乐指指点点,可姚乐目不斜视的跟关尚音说话。 唔......定力还不错。 他们一路安稳的到关尚音的休息室,里头倒是冷清,乾净。一张圆桌,几张木椅,还有沙发跟床。姚乐把东西放了,走到窗户边,探头看去,惊奇地说,「是对着河堤?」 「是啊。怎么了?」关尚音正把白白抱出来。 「听说有跨年烟火,说不定等会儿这里看得见呢。」 关尚音点点头,「有可能,等一下看看就知道。」 姚乐笑着附和,走回放东西的桌子,把刚准备的食物一个个拿出来。白白趴在关尚音的肩上,他问了一句是甚么。 姚乐回答:「我做了苹果派,还弄了个鱼肉蛋糕给白白,唔,本想泡茶叶的,想想可能会睡不着,就泡了灌花茶。」 「可真是丰盛啊。」 「会吗?」东西摆上桌还挺像样的,姚乐把带来的小盘子拿出来,正要切,关尚音说了一句等等,捞了手机出来,他歪头看着他,「怎么了?」 「很漂亮,像玫瑰。」他对着苹果派照了一张像。白白跳上桌子,姚乐放下刀子,勾着唇角揉了揉牠,关尚音又把镜头对准他,「来一张?」 他抬眼看着相机,想了想,把白白给抱起来,「白白,看爸爸。」 简、直、放、闪。 白白不知道从何吐嘈起,乖乖的被抱着,然后关尚音就像起劲了,勾着姚乐的肩膀把镜头对自己,两人一猫又照了一张。好吧,好几张。 然后他们才开始分切苹果派,各自坐下吃消夜。 姚乐心思别说,可六吋苹果派多大,姚乐还拿了些碟子以备不时之需,可小关从头到尾就没想到要找同事一起来吃,从头到尾两人就呈现闪闪闪的和谐状态,根本被掰弯不解释。 黑猫满足地吃着自己的蛋糕,也不管两个铲屎官和乐融融的聊天,耳朵不经意动了动,从碟子里抬起头。 阴风。 牠看过去时,正在团聚,一团灰气,逐渐地形成一个人形。 姚乐正对着门口,逐渐收起笑容,他直上身。来人是个女鬼,身着黑衣,头发短得几乎没有,消瘦又苍白的,站在离门口一步的距离,双掌紧张的交握,怯怯地望着他。 关尚音也注意到他的异样,转头望向他看的方向,又回视他。 姚乐给他一个安抚的表情,平淡的说:「可能是找我的,你等我一下。」 他站起身走向那女鬼,够近的时候,女鬼弱弱的喊了声:「请问,是姚大人吗?」 「我是,请问你有甚么需要帮忙的?」 她看上去有些紧张,怯怯地说,「我听说,大人能帮忙写信。」 姚乐点了点头,「可以的,你要寄实体的还是电子的都可以。」 女鬼想了想,「我想寄电子的,需要现在跟大人说吗?」 「看你的需求,我今天临时过来,并没有带上电脑,如果你方便,我们约个时间,到我家来。」 她点了点头,又不安地说,「可我不能离开。」 「我可以来医院找你。」对方听了眼睛一亮,「会不会很麻烦您。」 「没事的,你告诉我方便的时间,我来找你。」 女鬼最终跟姚乐约好了时间,道了谢就要离开,被姚乐喊停了让她等等。他回头切了一块蛋糕,捧在手上,「没甚么好东西,自己做的苹果派,你试看看。」 她愣了愣,吸了供奉的食物气体,脸上出现一丝怀想的表情,「自从生病之后再也没吃过了,这味道有点像她做的......」她看向姚乐,「谢谢您,很好吃,打扰您了。」在消失之前,幽幽地道了谢。 姚乐走回圆桌的位置上,关尚音还看着他,「明天还要过来?」 「嗯,她说她不能离开。」 他点点头,思考了一下,「明天若是结束了给我个电话,我应该差不多下班了,再一起回家。」 姚乐应了。 关尚音若有所思沉寂了下来,姚乐问了一句,他抬眼说,「有时候,会特别想知道,你眼中的世界,跟我的,有甚么不一样?像是路上的行人,客户的样子,肯定不是一开始就能适应的吧?会觉得难受吗?还是,可怕?」 他听着对方的问题,看着他关心的神色,温和地说,「一开始当然怕过,怜悯也是有,可现在觉得,他们都曾是人啊,不管是甚么样貌其实不是很重要,他们需要我帮忙,我尽自己的能力帮忙,只是这样而已。说起来,我比你轻松,我面对的已经尘埃落定,你却是在跟生死拔河,其实我才佩服你啊。」 关尚音看着他,摇了摇头,「医生能做的其实很有限,我们也只是高级技工。」 姚乐想了想他的话,他说:「尚音,我觉得,医生也只是普通人,你尽力了,对当下的病情负责了,最终结果是好是坏,并不是你能决定的,所以,也无须为此就否定你先前的努力。」 他似乎才想开口,却让一阵烟火声打断了,两人同时抬头望去,因为楼层高,从窗户望去,真的能看见河堤的烟火,火树银花,金银璀璨。 姚乐抬眼望向掛鐘,又转头与关尚音对视,弯了眉眼,「真好,还有烟火,新年快乐。」 关尚音笑了,他揉了揉他的头发,「今年真的挺好的,有你们在,新年快乐。」 黑猫跳上了他的大腿,盘据起来。 嘛,看在没忘了我的份上,朕就紆尊降贵好了,不用谢。牠打了个大哈欠,安心地闭上眼睛。 吃不完的苹果派,小江医师吃掉了 小江:饿死了......咦,怎么有这个 小关:要吃吗?我房东带来的 小江:好啊......唔!好好吃! 小关:他自己做的 小江:小关房东这么好,要是女的就娶回家了。 小关os:男的我也娶(〃v〃) 哇呜,夜里来了个判官 年过完后,又过了一些时候,姚乐前生的故事过半,卡文了。又或者说,他的梦停下来了。姚乐曾语带保留的跟关尚音说,「他整夜作梦,不舒服。」可白日里却又不再写稿,某天他开了一个档案,以日为单位回想前两周的梦,写下梦境速记,白白发现,那都是先前的剧情。 像是一个回圈重复次数跟情节惨烈程度成正比。 风水的影响迟滞了吗?白白观察着屋内气流的变化,分明与第一天住进来并无差异,为什么这样呢? 牠有些好奇。 姚乐开始失眠了,白白有时半夜会发现他爬起来在客厅里游荡。阴鬱、疲倦、满身愁绪,但他不会走出屋子,他会走进阳台看着铁窗外的星空发呆,仰着头,闭着眼睛,然后站够了,又回头走到沙发上。他甚至不会开灯,月华透进窗户,他看着影子发呆。 他通常会绕到累了才轻手轻脚的进房间。 白白觉得姚乐有野性的本能。 他这么做是聪明的,前面说过,他并不是普通人,这般忧思会让他的气息外洩,相当容易引出邪魅魍魎前来,可他乖乖的待在屋内,若非大妖,或高等鬼神,不容易发现他,相对,他的安全也有保障。 白白在想,这现在这般情境,莫不是考验各候选人的关卡? 牠对地府也是略有所闻,判官的事务繁杂,每日接触眾鬼,各种人性,所需要的不仅仅是判断力,还有同理心、韧性,假设现在各候选人都如同姚乐这般,经歷自己的前世,人生漫漫,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经歷当下,忍一忍过了也许没甚么,可当同样的情境一而再再而三地袭捲而来,对当事人来说究竟会生出甚么心魔?这些前世的记忆又会如何影响这些人? 白白原是猜想,可某日丑时过后,屋内来了一位判官证实了他的猜测。 那天,牠趴在沙发上,假寐的闭着眼,屋内阴风大振令牠耳朵动了动,醒了过来。往阴风聚集地看过去,茶几前的小空地凭空浮现出一道人影,那人气度不凡,身长鹤立,身着紫衣绣金边官袍,头戴玉冠,神态沉静庄重的现形,他左右扫了扫屋内,表情平淡,与卧在沙发上的黑猫对上眼,轻啟薄唇,「阁下可是乌系一族?」 白白端坐了起来,传音道:「判官好眼力,在下玄裔,恕在下眼拙,不知贵客名讳?」 他语调淡薄,轻声答道:「吾名江楼,此处,可为姚乐住所?」 黑猫摇了摇尾巴,「姚乐睡在您眼前那道门后。」 「多谢。」 江楼迈开步伐穿过了紧闭的门扉,不到5分鐘,他又穿了出来。 他对白白拱了拱手,「多谢玄君相告,下官这就告辞。」 「判官且慢。」白白跳下沙发,走到判官面前,「姚乐这两个月总是梦见前世,但近来却又停了下来,甚至开始重复先前的段落,请恕在下好奇,这样的情形是否为地府刻意为之?」 江楼淡然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表情,虽不明显,但他唇角微扬,他语调缓慢的解释,「与他相同的候选,地府有四个,目前能得缘分开始梦回前世的,只有两个人,姚乐的梦境一再重复,确实是地府所为,然而,他能不能继续回溯前缘,就要看他的选择了。」 「您的意思是?他可以不做梦?」 对方点点头,「当然可以,他若一心排斥不愿回溯,则梦境再过数十日即可停止。倘若他愿意,一个月后我等的影响将会淡去,梦境,自然也可继续下去。」 白白思考了判官的说法,「所以前提是,姚乐『想要』继续作梦,然后,他还得再撑一个月?」 「当然,若有机缘,能遇高人解我等所下的禁咒,想要早日回溯前缘也无不可。」 白白点了点头,拍了拍尾巴又问,「若他不想作梦了?」 判官语气平缓,彷彿在说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若连自己都无法面对,那这样的人,要如何面对日后的千万魂魄?」 黑猫拍了拍尾巴,伏下身送判官离开。 姚乐依旧失眠,他虽然忧鬱,可在白日里依旧会接待客户,可睡眠不足的关係,已经不止一隻鬼关心的问他还好吗? 他皆是摇摇头,没说甚么。 可夜里睡不好,精神肯定不佳,这天下午送走客户,姚乐坐在沙发上发呆,眼睛都瞇起来了,他最近很少跟白白说话,白白蹭过去撒娇,把头凑上去,这招很有用,姚乐扬了扬唇角。他捞出手机看了时间,顺手给自己订了个闹鐘,拉了被子,倒头蜷起身体,在l型沙发的短边上闭上了眼。 姚乐睡了一个不安稳的午觉,肯定是在作梦的。 白白趴在另一边看他眼球在眼皮下不由自主地动着,梦囈着,牠听他说,「不、不要、走开、放手......」牠能猜到这是哪段剧情。 牠跳上姚乐那边的沙发,拿肉垫去拍他的脸,扰得姚乐不得不醒来。他恍惚间醒来,看着牠却是微笑了起来,声音沙哑地说,「白白好乖,谢谢。」 他起身把牠抱进怀里,还把脸埋在牠的肚子里,黑猫没挣扎,姚乐又揉了揉牠,又仰着头靠着沙发背。似乎不是说给牠听的,「我有时觉得应该要恨你,你加诸在如意身上的暴力太残酷,好痛苦,可如果我恨了你,不是让你的影响更深?没甚么好怨的,那些都过去了,你去地府受罚了,如意死了,这一切都过去了。夏晃,想想你是个傻子啊。爱一个人,却不敢让他知道,忌妒一个人,却反而让你爱的人恨你,这不是傻吗?」 姚乐呵呵的笑了两声,一身的鬱气似乎散了一些,「我不会恨你,你只是个胆小鬼。」 白白发现,从这天过后,他似乎好些了,虽然还是忧鬱,还是在夜里晃荡,可下午补眠时,不太惊梦了。 牠不知道姚乐想不想再作梦下去,可他有时会对着文稿发呆,叹了叹之后关掉文稿,或者一条一条的去看那篇文的留言,咕噥着回应、呵呵笑或者无奈地说他也没办法,梦不继续了啊,虽然有些神经质,可牠觉得,也许职业病发作,对地府设的这个关卡是正面的影响。 又一天,姚乐坐在沙发上不小心睡到天亮,关尚音醒来也没吵醒他。 蹙着眉担心的看着他的睡顏,然后动手把调整他的睡姿,让他睡得好点,姚乐糊涂的睁眼之后又闭上,他去把被子搬出来帮他盖上时,又看着他毫无防备的睡顏好半晌,顺了顺他的头发,「你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不跟我说?」 关尚音去上班了,然后醉着回来。 白白看姚乐艰难的搀着关尚音,为了开他的房门,不得不把关尚音放在地板,牠凑上去闻了闻,嘖,好臭。 「酒味是吧?」姚乐反而一脸好笑的看着牠。 「喵~」傻傻的阿乐,小关这是藉酒消愁啊。 姚乐没听懂,开了门之后又把关尚音搬上床。 然后他重新出来之后,叹了口气,又看向冰箱,那里有他今天做的泡芙,咕噥着说:「得等明天了,好可惜。」 白白觉得,双向暗恋甚么的,简直太惨了。 小剧场 姚乐发神经中 #绿绿最近都不更新# 作者回覆:卡文我也没办法。 #大夏夏到底何时才能吃到嘴# 作者回覆:呵呵。 #晃哥死得好冤q口q# 作者回覆:不冤,应该的。 #大明湖畔的林大夫呢?甚么时候上线?# 作者回覆:上山採药、每天开店。已下线。 #绿绿到底怎么了?精分了一个人格?# 作者回覆:小白莲每日虐我千百回。 宝宝不要吹风机!!! 白白不讨厌洗澡,但牠讨厌吹风机。 又烦又吵,为什么一定要吹乾,为什么不能包着就好,宝宝很乖噠,呸,朕乖乖噠,不要吹风机,好吵,为什么要吹乾,宝宝不要! 关尚音一边抱着黑猫,黑猫凄厉又变化多端的叫声彷彿在体验甚么酷刑,对牠又抓又咬的,每次都这样,洗澡的时候泡水超乖,想要吹乾牠,就得跟牠拼命。 关尚音在想该时候示弱了,手上的伤够多了,他觉得白白是听得懂他的话的,甚至绝大部分都听得懂,吹乾这件事也一样,亮出手上的伤,好好地说,让牠忍耐一下、好乖、吹乾才不会感冒之类的,猫总是会乖一点。 正当关尚音打定主意要这么做时,模糊的传来开门的声音。白白耳朵站了起来,趁着关尚音猝不及防,跳下床盼,鑽出房门。 救星回来了!!! 果不其然,玄关站着姚乐正脱着鞋。 白白窜到姚乐脚边,姚乐略显惊讶地看着牠,「这是怎么了?」他蹲下来摸了摸,「喔~你爸爸帮你洗澡喔?」 白白委屈得喵喵叫,姚乐,姚乐,小关欺负朕,吹风机好吵,你快跟他说,宝宝不要吹乾。 关尚音跟在牠后头出来,叹了一口气:「我就想怎么跑了。」 姚乐弯下身把白白抱了起来:「你帮牠吹好了吗?」 他摇摇头,「还没,挣扎得很,你看。」当关尚音把手上一道道抓痕展示给姚乐看的时候,白白心下碦磴......牠不是故意的啊,就听姚乐说:「我帮你抓住牠,咱们快点把牠吹乾。」 「好。我去拿吹风机。」 姚乐抱着牠走去沙发上坐着,关尚音回房间,白白在想该怎么闪人,牠不安的扭了扭身子,姚乐顺了顺牠的毛,「没事,白白最乖了。」 关尚音去而復返,出现在沙发旁,白白想,还是闪人好了,牠从姚乐腿上屈起身体,后足蓄力准备随时跳开,可关尚音递给姚乐一条毛巾,他说:「大概是吹风机声音吓到了,毛巾盖着。」 「......」知道了毛巾为什么不早点拿出来?!大坏蛋! 姚乐把毛巾盖在牠头上,还搔着牠颈脖帮牠按摩,牠有些放松下来了,隔着毛巾,吹风机的声音又响了,牠反射性地抖了一下,可颈边被按摩好舒服,包着毛巾暖暖的,姚乐抱着暖暖的,风吹着也暖暖的,白白注意力有些忙碌,吹风机的声音倒是不真切了。 不过不管怎样,朕还是讨厌吹风机,哼。 然而这样矛盾的体验随着吹风机被关掉,按摩的手也停了。 不专业!! 牠控诉的看着姚乐,又蹭了蹭,把头递到他的手下,牠听到姚乐笑骂了一声:「小坏蛋。」 白白想,小关才是坏蛋,欺负朕。被伺候着很舒服,牠模糊的想,不对,小关是故意的,明明知道牠讨厌吹风机,还挑姚乐不在的时候帮牠洗澡,这不是肯定要让牠抓的吗?牠歪着头看他,苦肉计吗?不过几道小抓伤,能有用? 又听关尚音说:「白白倒是越来越黏你了。」 「呵,大概是我每天在家吧?」姚乐随口回答。 「也是......」 白白不想搭理他,瞇着眼歪着头,专心地享受姚乐按摩。 可牠半张开眼,就看眼前有牠喜欢的玩具在晃荡,陪玩吗?哼,朕还没原谅你......唔......朕的!忍了忍,没忍住扑了上去,扑到关尚音大腿上,咬到了那隻逗猫棒,又让关尚音抽开,牠直起身体去抓,玩得不亦乐乎。 「你不会是吃醋吧?」姚乐失笑的问句传来。 关尚音犹豫了一下,诚实的说:「有点。」 正在扑玩具的白白:「.......」哪来的诚实劲儿?闷骚的设定呢? 姚乐笑得更明显,他离开位置前丢下了这句话:「你可真是醋拔拔。」 噗。 牠看着关尚音失望又懊恼的表情,真觉得猫脸不能笑太可惜了。 这两人怎么能这么逗。 才这么想,姚乐就走了回来,手上提着药箱,「伤口还是上个药吧。」 苦肉计还真有用?! 黑猫无言的看着姚乐对小小的抓伤正正经经做了消毒,然后关尚音顺手递给他曼秀雷敦,他也极其自然的帮他上了药。 不要撒娇,自己擦药好吗?小关医师! 白白觉得自己好像莫名的助攻了一把。 他们聊了起来,然后关尚音问起姚乐最近失眠的事情,他试探的说可以跟他聊聊。 可姚乐侷促又避重就轻的说,「没、没甚么,我只是最近卡文而已,过一阵子就好。」 面对姚乐避而不谈,关尚音表现出失望,但他没有追问。可两天后,关尚音回家时,邀姚乐一起去参加药商招待的旅游,四天三夜。 姚乐考虑着没说话,白白觉得关尚音现在已经抓住姚乐的弱点了,扮委屈甚么的一秒就来,他低眉垂眼,慢慢地问:「......还是你不想?」 他果真立马投降:「那白白怎么办?」 「送宠物旅社住几天如何?」关尚音秒答。 白白:「......」朕还没住过宠物旅社,好样的,小关,见色忘儿。 牠有些委屈,低着头咬着自己的猫草玩具,只能靠温柔乡安慰了。就听姚乐说:「不然我问问姚晨。」 说着就捞起手机打电话。 白白耳朵不经意地动着,电话通了之后,姚乐说明来意,姚晨唔了一声,「是没关係啦,只是大金毛白白可以吗?」 「唔......我也不清楚,等一下我问他。」 他把手机设成免提,转头问关尚音,「小晨家有隻大金毛,你觉得白白会怕吗?」 他沉吟着看向黑猫,「其实我也不晓得,要不,我们最近找时间白白去玩,要不行,就改宠物旅馆?这样,小晨你方便吗?」 「嗯嗯,听起来不错,啊,尚音哥,我想到了,还是我也可以那几天过去帮忙餵猫,这样白白就不用挪窝了。」 白白趴在沙发上听着他们的对话,其实让他看家也没关係,只是自入世以来除了一开始几天牠是一隻猫过活,几乎没被单独留在家里超过一天,关尚音即便偶尔离开回家,也顶多待上半天就回来了,到姚乐家后,姚乐也是几乎都在家,这样一想,牠还真有点不惯。 唔,也不对,要是姚晨会来餵牠,好歹还能看到姚晨。 牠有些低落的拍拍尾巴,就听关尚音说,「我在想,小晨你要是方便,白白还是去你那里借住几日好了,我们都不在家,还那么多天,我怕牠觉得孤单。」 姚晨语调开朗的应了,约好时间就掛了电话。 关尚音伸手揉了揉黑猫的皮毛,「爸爸跟阿乐出门几天,你去姚晨家要乖,大金毛是很温和的狗,你别怕。」 白白咬了他一下:「喵~」太坏了,不带上我。 关尚音没生气,依旧温柔的安抚牠,「不好带你去啊,在外头多不方便,而且游览车要搭三四个小时,会很累,乖,去姚晨家好吗?」 听到三四个小时,白白有点耸了,真的好久。 大金毛是犬族?牠想起隔壁山里的那群傻白甜,唔......这样听起来也还行。最后白白舔了舔关尚音的手指。 「咪~」嘛,那我就去姚晨家好了。 听见白白奇怪的叫声,关尚音笑了起来:「那就说好了。」 彷彿真听懂牠的话似的。 小剧场 在一起之后的某天 小关:那次白白去住姚晨家,她电话里怎么知道我叫尚音。你什么时候跟她讲的? 姚乐(脸红):......一定要问吗? 小关:不能说吗(委屈)? 姚乐:......不说。 小关:......(继续委屈) 姚乐:过来,(啾),你不是早就猜到了? 小关:就想听你说。(抱,啾啾啾~) #小关医师的撒娇日常# 何谓生苦 关尚音跟姚乐果真在那个礼拜挑了一天,在晚餐过后没多久,带牠去姚晨家。 姚晨家在距离娘家20分鐘车程左右的地方,说近不近说远不远,在白白可以忍受的搭车距离内。关尚音提着白白的笼子,姚乐揹着装着姚晨喜欢点心的保温袋,按了门铃里头就传来走动的声音。 不一会儿,姚晨来开门了。「哥~你们来了。」一开了门,里头的气息被带了出来,猫族灵敏的嗅觉让白白察觉到夹在风里的一丝血腥味。牠抬头望向姚晨,从笼子的角度看去,只能看到对方半张脸,看不清。 卧在笼子里,听着姚晨欢欣的打招呼,她把两人请到室内。一进到室内,血腥味更重了些,牠歪了歪头,有些奇怪。 听到他们的声音,一个男人从房里走了出来,穿着家居服,「大哥,你们来了。」有些憨厚的打招呼。 白白发现血腥味是他带出来的。 「嘿,凛汉,打扰你了。」他又向对方介绍关尚音,互通姓名。 男人摇了摇手,直道不会,但又露出抱歉的表情,「只是我担心这时让白白看kumi的效果恐怕有些不准。」 「怎么说?」 他搔了搔头,「刚小晨想跟大哥说,但我又怕大哥误会,所以就拦着她了,其实下午开始kumi就有產兆了,这会儿阵痛也好一阵子了,恐怕随时要开始生了。」说着转头看向他出来的房间,有些无奈的说:「现在她恐怕除了我们夫妻,间人勿近了。」 「喔,这真不巧。」姚乐点了点头,又把肩上的保温袋递给姚晨,「这先收起来,我糖只放了一半,应该不大甜。」 「喔耶~谢谢哥~」姚晨欢欢喜喜地接过保温袋,「你们先坐一下,看要不要把白白先放出来,我去切水果。老公,哥好久没看到粼粼了,你要不要抱粼粼出来。」 「好,我去看看她醒了没。」男人应声就想转头。 「噯,不用啦,小孩睡了就别扰她。」姚乐又说,「kumi现在还好吗?能去看看她吗?」 他表现看似有些尷尬,侧过身体,压下门把,「我不大确定她会不会吼,大哥你也知道动物產子都是有些......可以试试看。你们若愿意就跟我进来。」 姚乐跟关尚音对望了一眼,「你觉得呢?」 「是有些不巧,」他把笼子放下,开了门,把白白抱了出来,让牠趴在自己身上,「就试看看吧,好歹知道白白怕不怕狗。」 姚乐点了点头,又摸了摸黑猫的头,「那走吧。」 白白当然是不怕的。 牠都跟犬族玩在一起的,更何况牠还是隻猫妖,寻常的猫犬别怕牠就很好了。牠此时倒是有些好奇地趴在关尚音肩膀上探着头。 说实话,牠还没见过產子呢。要知道,野生动物產子是会找好隐密安全的地点的,总不可能大剌剌的生在外头,幼崽下下来嗷嗷待哺,母体又正虚弱,不找个安全的地方是准备找死吗?即便是猫妖,这般本能还是在的。 况且牠们是妖怪,发情週期比起一般猫长得太多,生子也少,因此即便是牠修行多年,也只见过三胎,那还是看到了母猫带幼崽在外头走动才知道的。 一进房间血腥味就扑了过来。 他们口中的金毛kumi卧在铺好布垫的地板上嗷嗷哀鸣,看到主人过来了拍了拍尾巴,又嗷了一声,当然那是听在人类耳中。 「啊啊,我不要生啦!!!好痛,好痛。」 「妈的,超痛。」 「唔~爸爸~~痛痛~~」 kumi的哀号让白白有点毛了起来,牠忍不住蹭了蹭关尚音,脚还踢来踢去,他揉了揉他的脑袋,还是把牠抱在身上,「没事的,别怕。」 「喵~」朕不是怕,可牠一直喊痛啊。 关尚音又顺了顺牠的毛,没说话。 姚乐跟关尚音站在金毛的附近几步的距离,不敢太近,就怕金毛表现出敌意,凛汉走过去顺了顺金毛的毛,「没事的,爸爸来了,不怕,kumi最棒了。」 「唔,真的好痛。」金毛舔了舔对方的手,大约是阵痛过去了,这会儿听起来比较像撒娇。 然后牠像是有馀裕去注意房内多出来的人,对着姚乐他们猩猩而吠:「哪来的,本姑娘生孩子是能容你们看的吗?!有没有礼貌。」 「都要当娘了,还姑娘?」白白忍不住吐嘈。 牠把视线转向黑猫,齜牙咧嘴威胁道:「想死吗?」 白白倒也不耸,牠看出来了,挣了挣从关尚音身上跳下去,蹲坐在地上,「你好,在下玄裔,乌系一族,冒犯姑娘,在此向你道歉。」 金毛像是受到惊吓,瞪大了眼看着牠,「你是妖?」 「你不也是?」 「挖靠。」牠尾巴摇了起来,语气轻快了起来,「好巧啊,我的名字是金玉儿,猎犬族的,你也是下来歷劫的?」 白白歪了歪头,「歷不歷劫我不知道,天意是入世体验人间。」 「入世?可不就是歷劫?我听长老说,人生有八苦,牠说入世就是要体验这八苦的。」 「八苦是甚么?」黑猫不解的问。 金玉儿摇了摇尾巴,语气轻快的说:「生、老、病、死、爱别离、怨僧会、求不得......唔......五阴炽盛。」 还没再问,牠的尾巴一僵,呜咽地说:「嗷呜,痛,......这,可不就是生苦。」 白白的尾巴不经意地拍拍,不以为然道:「我可是公猫,没那功能。」 牠耳朵动着,蜷着身体,微喘着,没工夫回答牠,凛汉查看了一下垫在金毛身^下的尿布,「好像破水了,可能是要生了。」 生產、繁衍彷彿生来就刻在记忆里,该怎么做,甚么时候该怎么办,几乎是无需教导的本能,金玉儿即便被娇养着,牠还是本能的知道该是开始生產的时候。 可陌生人在场让牠不悦,即便在场有一隻妖族,也不能和缓牠对他们的敌意,牠愤怒的吠了几声,『妈的,老娘要生了,还不滚。』 白白也知道这不需要翻译,姚乐跟关尚音对视一眼,关尚音抄起地上的白白,姚乐说:「凛汉,kumi应该不大方便,我跟尚音先出去好了。」 那人点了点头,没挪动,「谢谢。」随口说一句,注意力随即放回金玉儿身上。 两人帮忙拉上了门,姚晨正放下水果,看了过来,「怎么样?白白怕吗?」 姚乐摇摇头,两人走到沙发边上坐下,「一开始可能有些被吓着,但后来两隻还一来一往的说了会儿话,kumi好像不排斥牠,尾巴摇得很开心。」 「唔,那怎么出来了?」 「后来破水了,牠又兇了起来,看着不大方便,我们就出来了。」 姚晨坐在姚乐身旁,随手戳了一块苹果吃,事不关己似的说:「唔,那是,大老婆可兇的。」 「大老婆哪位?」姚乐蹙着眉。 姚晨用下巴点了点紧闭的门,苹果吃得嘴里鼓鼓的:「牠啊。哥你不见牠有时那股吃醋劲儿,我们都笑说牠是阿汉大老婆,我是小老婆。」 姚乐眉头没有松缓,「说起来是玩笑,但听着就是怪怪的。」 姚晨笑了起来,不在意的说,「哥你想多了,难不成你妹还需要跟宠物争宠?况且,宠物可不就是养来宠的吗?」 姚乐听了揉了揉姚晨的头发,「你说了算。」 黑猫趴在关尚音大腿上,听着这番大老婆小老婆的言论,牠仰头看了看关尚音,又看了看姚乐,牠这是被养来宠的? 牠难得因人类的话而感觉不舒服。 后脚一用力,就跳下沙发。 关尚音没防备,怔愣了一下,白白已经窜到了几步之外,趴抓着姚晨家的门,几人被牠这番异状吓了一跳。 姚乐一个箭步上来抄起黑猫,「白白怎么了?不要出去喔。」牠就生气了,简直是助长火气,牠扭动身体,甚至伸出爪子抓了他几下。 关尚音伸手接过,「没事,白白没事,好乖。」牠听着关尚音的安抚声更加的不悦,嘶声起来,牠算甚么?!不过就是当作宠物的玩艺儿,算甚么?! 「哥~白白怎么了?」姚晨面露惊慌地站在一旁。 姚乐揉了揉姚晨的脑袋,把她挡在身后,「我也不大清楚。」他说完就上前要帮关尚音。 而关尚音此时凑在白白耳边说了一句甚么,黑猫眨了眨眼,停顿了下来,看向对方,一时间忘记挣扎似的,关尚音此时又补充了一句,「真的。」 白白又喵了两句,关尚音重复着说,「真的,要不我回去问阿乐给你听,真的。」 牠似乎被这番话安抚了下来,放松身体伏在关尚音怀里。他搔了搔黑猫的脸颊,黑猫温顺的蹭了蹭。 几人都松了一口气,却是被扰了间聊的心情,然后房里又传来凛汉的声音,他喊姚晨去帮忙,她应了声,没动,姚乐说:「我看我们在这里也是帮不上忙,还是我们先回去?」 姚晨看了看房间,拉了一下姚乐的衣袖,快速地说:「哥,你别生气,阿汉他就是这样。」 姚乐握着她的手,温和地说:「没事的,你好好的就好。改天得空回家来。我最近又学了一些食谱,再试试?」 「好。」她点了点头,要送姚乐他们,房里又传来声音,姚乐让她去忙,关尚音把白白放回笼子,也上来告别,几人说了再联络,他们就离开了。 搭电梯时,姚乐侧头问关尚音,「你跟白白说了甚么?牠怎么就冷静下来了?」 他并未直接解释,只是说上车再跟他说,等坐上了车,姚乐抱着猫笼迫不及待又问了一次,关尚音依旧没有直言,而是说:「以前也有过一次,你也知道白白听人话特别敏感,我有时都觉得牠也许听懂了大半。」 姚乐闻言歪了头看白白,思考了关尚音没说下去的话,恍然道:「我懂了,是小晨说错话?唔,宠物那段?」 「我觉得是。」对方看着前方点点头。 姚乐拧开了猫笼的门,把白白抱出来,「怎么会当你是宠物呢?你是我们的家人啊,傻白白。宠你当然是因为爱你啊,你是家人嘛。」姚乐说了半天,又亲又蹭的。 白白用肉垫摀住了他的嘴,快别说了,朕、朕听得懂,别亲,不害臊吗?别亲了,好啦好啦,知道你们都喜欢朕啦,朕是好主子,就、就大方地接受了,不用谢。 听着黑猫喵喵叫又害羞地扭动模样,姚乐跟关尚音都笑了起来。 后来白白问金玉儿,生苦究竟是甚么? 大金毛说:出生时要穿过產道是苦,要努力吸进第一口气是苦,要维持着呼吸是苦,你说,这跟你有没有生產的功能有甚么关係? 黑猫听了却说:能活着穿过產道、能吸入第一口气、能活着,不是才能体验人世吗?吃到各种食物、感受奔跑时的畅快、睡一场好觉,这都是活着才能感受到的啊。既然这样,人生在世,为什么非得是苦? 直到入世很久以后,黑猫都是这样想的。 小剧场 金玉儿:听起来是不错,可为什么爸爸不娶我回家? 白白:......你先把爸爸的称呼拿掉,然后再把物种的不同给克服了再说? 金玉儿:q口q人家还不能化形啦,太坏了。 白白:不......我觉得这不是化形不化形的问题。 金玉儿:那是甚么问题。 白白:他有老婆了。 金玉儿:我是大老婆啊。(摇尾巴) 白白:...... #论人类能有多作死# 命运 金玉儿虽然生了小孩,但本质上还是有犬族的傻白甜,白白去住那几天,虽然不是自己的家总归不够舒适,倒也安稳。它这天睡了到了中午,醒来跳到狗窝上看大金毛的两隻小狗打架。 它把头搁在前肢上,小狗前两日才睁眼,依偎在一起滚来滚去的。它的眼皮又有些重了起来,打了个大哈欠,敏感的捕捉到外头开门的声音,姚晨带大金毛回来了,一阵脚步声响动,金玉儿就在门口探出头。 风一般跑过来,对着它的崽子一顿又蹭又舔,「大毛、小毛~想不想娘~」小狗本能的嗅嗅它,安心的扒着金玉儿。 「我觉得它们还听不懂。」黑猫吐嘈了一句。 金玉儿侧卧了下来,任凭两隻小狗在它身上爬,找母奶。仰头对白白说:「听不懂也无所谓,你不觉得它们是世上最可爱的小东西吗?」 「不觉得。」 「嘖,不识货。」 黑猫坐了起来,用前肢洗了洗脸,「我一猫族,无亲无戚,要能觉得它们可爱才有问题罢?」 金毛想了想,点了点头,「也是。」 它洗了洗脸后,看着两隻小狗,毛色是金色的,跟金玉儿一样,可眼睛却是蓝色的,透得跟水一样,白白看着看着没忍住就问,「你这崽子的爹,是凡狗吧?」 「可不是,又高又帅的,不得不说帅得惨绝人寰,你看他们的眼睛,就是像爹啊,多漂亮。」金玉儿用一种梦幻的语气说话。 「认识的?」 它彷彿被白白的话打落凡间般控诉的看它,没好气的说:「不认识,妈妈那天带我去玩,粼粼一直哭,妈妈把我的带子掛在婴儿车上,把粼粼抱起来哄,我原本在玩草,它不知怎地就出现了,你不知道,好帅,笑得都像是会发光啊,它就嗅了嗅我,它说我好香、好漂亮......它还嗅了嗅我后面.......然后,然后,我们就......就这样了。」 白白有点不知道怎么评论。 这算是你情我愿吗?还是诱【嗶--】无知少女?还是一个主人暂时离线就发生的惨(囧)事? 「它有点快啊。」白白不知道脑子坏了还是怎地不经意就脱口而出,大金毛歪着头,纯洁的问:「甚么啊?」 「......咳,所以后来怎么了?它没有主人?」 金玉儿维持着姿势想了想,「应该有吧,妈妈后来跟一个跑过来的男人吵了一架,那人一直在道歉耶,后来还拉着它的绳子走了,它被带走的时候只来得及跟我说它叫做阿陆,好可惜,后来都没见到了。」 白白:「......」是该道歉没错。 它想了想,又说:「可是凡狗的话,这两孩子的体质就难说了,能不能修行还两说。要是不能修行......」 金玉儿用前脚拨了拨两隻小狗,温柔的说,「就算是妖族,不也有那体质不好的,况且修行,也不是大家都能成正果,玄君,我觉得啊,就看它们的机缘吧,能修行我就教,不行,就当那凡狗平凡过日子,不也是好事?」 看它慈爱又满足的一双目光,白白搔了搔耳朵,说了句:「也是。」 对方却是抬眼看了它,「玄君,我多嘴问一句,你快要化形了吧?」 它搔着耳朵的动作顿了一顿,才继续,口气随意:「是啊,莫约再两个月,雷劫是个问题......」 「你爸爸们家不好离开吗?」 「......」爸爸们甚么的......白白却是对自己心里没那么排斥感有点尷尬了起来,它卧了下来,语调平淡的说:「姚乐管得很严,我现在是想,到底是爬窗好,还是趁夜里偷跑好。」 「听起来挺麻烦的.......妈妈的哥哥就是姚乐吧?那个矮的?」 「嗯。」 思考了一下后,它用不确定的语气问:「他是不是凡人啊?上次他来,看得到掛在粼粼房间那隻鬼。」 白白也想了一下,「目前是吧,等机缘,上次有判官来我家,我想他应该是地府准备的预备役。」 「喔~」金玉儿摇了摇尾巴,「前途不错。」 「嗯。」 「那另一个呢?」它又问。 「你说小关?」 「嗯嗯,高的那个。」 「凡人,只不过是名医生。」 它听了依旧摇着尾巴,间聊地说,「可我看他面带天相星,日后不只是这般成就吧?」 白白却是心中一跳,这金玉儿的眼光可真毒辣,它缓了缓心中的惊异,「也许,但那也要机缘。」 对方听了同意地点了点头,这话题也就算是揭过了,近傍晚,姚乐他们来接白白了。带了一些零嘴土產给姚晨,又看了小崽子、粼粼,一起吃了顿晚餐,就带着白白回家了。 白白不清楚姚乐这次有甚么际遇,但过了几天,他又开始往下写前世的故事了。 它想起跟判官的对话,不禁好奇,那个解得了判官禁咒的高人究竟是何许人物。 过没几天,白白知道了。 原因是姚乐前世的老公喝醉了,被关尚音带回家,喝茫了又哭又闹的针对姚乐。 姚乐前生欠了几个人的情债,除了关尚音,另一个是与前生同名同姓的乐团团长,夏蔚岐,他们都喊他rain,姚乐欠他多少黑猫不清楚,几世的累积也无法单纯从姚乐的文里看出来,姚乐先前帮了rain几次,算是渐次的还了债,关尚音带rain回来时他已经走得不稳。 被搀着还吸着鼻子跟关尚音叨絮:「你说白苹怎么能这么狠,她是不是如意又怎样,我又不是夏夏,我爱的是她啊,我就是要她啊,她怎么可以这样就不要我了,阿关,她怎么可以这样?!」 关尚音一边回应着:「嗯嗯」、「我知道」云云,把他搀到沙发上坐下,才要放手被他猛得一攒抓住了手腕,哭唧唧的说:「阿关,你快叫阿乐回来,让他跟白苹说说,我不要如意,我只要她啊。」 他点着头,依旧好脾气的说:「好,那你先放手,我拿手机。」 「那你要叫阿乐回来。」 「好。」 rain吸着鼻子放开手,看着关尚音去捞公事包,他竟有心转头看着坐在沙发边的黑猫,歪着头,正经地打招呼:「嘿,白白,好久不见。」 把前脚收在身下的黑猫不想挪动,可酒味四散,他看着对方笼着半身的阴气,不知哪里来的,「喵~」情债有点多啊,小夏。 rain听不懂,傻呼呼地笑。 此时关尚音的手机却是响了,听着对话是姚乐,他叫他上楼来再说,就收了线。 rain摇摇晃晃地爬起来,扑向关尚音,他踉蹌了一下,无奈地架住他,rain忙不迭地问:「阿乐回来了?」 「嗯,我让他上来了,」 他没回话,放开关尚音就要扑去玄关,趴在门边怎么劝都拉不回来,白白侧着头,翠绿的眸光显得有些冷淡,等rain自己开门扑了出去,又哭又闹的声音传了进来,它就收回目光了......醉鬼真的好可怕。 它换了个姿势,斜卧在沙发上,尾巴间适地拍着,看着几人进门后,rain继续对姚乐发酒疯,直闹了半个多小时。这醉鬼竟佔了它的沙发,逼着白白不得不跳到另一边去。它有些不满地端坐着,目光森森地看着rain。 姚乐说没两句话就去洗澡了,关尚音却是注意到它,揉了揉它的脑袋,「白白最大方了,借rain睡一晚如何?」 「喵~」听听你自己的语气,哄小孩。 他不悦的扒下关尚音的手,他却是没被影响,长臂一伸,趁机擼了一把黑猫肚子,「不喜欢晚上就来跟我睡,别小气。」 偷袭了一把也不管黑猫回不回,转头就走,去敲了姚乐的门问他晚餐水饺想吃多少,得到答案就去做晚餐了。 白白看着他一连串动作,虽然被偷袭了却没影响它的惊讶带来的怔愣,它忽然意识到,这小关,对它叫声中意思的把握度越来越高了,这正常吗? 它想起金玉儿的评语:『面带天相星。』 天相星古称印星,手执印信,是天生的宰相,辅佐之命。金玉儿没说时它没注意到,可一旦有了方向,便处处有跡可循,关尚音确实有天相星的表徵,斯文有礼,公平正直,学识渊博,人品让人信任,让人信服。它在想,会不会是因为被风水影响了,关尚音的命数也开始被推动了。 这人,会被命运推向哪? 它舔了舔前脚,慢慢地洗起脸,嘛,不管怎样,它在一旁看着总不会出大问题。 嗯,朕可真是好主子,棒棒噠。 小剧场 阿陆的铲屎官(大街上扯着绳子跟哈士奇拔河):挖靠,阿陆你干嘛,我们家在这里。 阿陆:小江小江,那边有香气,你让我去看看!!(兴奋) 小江医师:老子今天还要去看房子,阿陆你别闹。 阿陆:谁闹了,就看看,小江你放手。(咬) 小江医师:挖靠!(松手) 哈士奇撒腿狂奔。 #追求真爱的二哈# #路遇诱【嗶--】犯的大金毛# #风中凌乱的小江医师# #暂时离线导致回家跟老公吵架的小晨# 金玉儿:大毛,二毛,娘跟你们说~你们爹超帅的~真噠。 大毛、二毛:爹是甚么?能吃吗? 白白:某种程度上能吃,但不是你们吃。 金玉儿、大毛、二毛:甚么啊?(歪头) 白白:......没甚么。 #偶尔会坏掉的黑猫# 高人-1 隔天,rain睡醒了给姚乐说了一个诡异的故事,白苹竟是被鬼缠上,要跟他分手的原因,是那女鬼自称是姚乐的前世,吕如意,要与rain完成宿世姻缘,让白苹成全她。 白苹被纠缠得不轻,受不了才提出分手。 rain一脸无奈地说:「我原是不信的,可要带她去找天师她也不肯,最后我们吵了一架。我不知怎么处理这件事,太莫名了,反正吵了一架之后,就想喝酒,后来喝得有点茫.......」他按了按额头:「我本来想去找阿关聊聊,然后应该是被他带回来了。」 姚乐瞪大眼睛看着rain说着这些话,一时竟是无话可说,手指不经意地动了动,最后也按起自己的额头,叹了口气,开口问rain白苹的所在,得到了地点之后,他直接让rain打电话假意答应要约他见面谈分手,随后就捞起手机找通讯录。 「所以,白苹真的遇到如意了?」rain蹙着眉问。 「不是。」姚乐分神肯定的回答。 rain莫约没想到,惊讶地望着他:「啊?不然?」 姚乐在把手机拿到耳畔旁时,表情严肃的回答:「不是如意。」 他通话的对象姓姜,有着慵懒的声线,总是上挑的尾音一边逗姚乐让他请吃饭,一边答应要来抓女鬼。 白白直觉得就将姚乐口中的姜哥与那能解判官禁咒的高人连结在一起。 唔,高人是吃货的人设......好怪。 姚乐他们去买菜了,家里没人,白白跳下沙发伸懒腰,最近他的丹液益发饱满了,身上充满了精力,姚乐要是间了他总是要闹他,早上闹过夜里关尚音回来继续闹小关。 要化形了,他早已期待了许久,牠是族里少数的修练天才,血统纯良,资质优良,牠爹娘都是纯血的猫妖,甚至牠在娘亲的体内就已经感受到气的流动,出生后,牠仅需简单的引导就能顺利的修练下来。 修练对牠而言宛如呼吸般的自然。 牠并不曾怕过天雷,即便要经过是焠骨的疼痛,烧灼的试炼,牠也有信心自己能通过这个关卡,顺利的化为人身。 然而最近牠却是有些困惑了,化形了,之后呢?牠还要继续在姚乐家住吗?诚然牠可以作为猫型如同现在一般继续在他们的庇护下生活。 可牠所领的天意是体验入世生活,如何体验,入世到何种程度,这些大哉问在日復一日的生活中偶尔会跃上心头。 牠最近开始觉得,也许,天意是让牠学着当一个人。牠爹娘甚至早在牠能解决自己的食物来源后就不再拘束牠,牠有自己的修道之路,甚至牠的血亲也无法代劳。 百年来,牠身为妖精,在山野里过着无拘束的生活,也许牠烦恼过食物,烦恼过安全,可那是生在这世上的生灵都要面对的,生、老、病、死,大抵是生灵都须直面的课题。 而牠们妖精修行是与天争命,修行,修的不只是命,还有心,倘若牠只是想当隻猫,单单纯纯当隻凡猫如同现在这般找个安分的铲屎官安安心心度过20年人生,啟不美哉。 但牠不是,牠与天争命,日夜勤恳,为的可不是再当上百年的猫主子。 化形之所以为人,是因为人是世上最高度社会化的群体,揹着属于自己的责任,有着自己的牵掛,人与他人的连结就像大树那一道道交错的枝枒,或深、或浅、或坚固、或脆弱,形成复杂的网络,但树的本身却能因此撑起一片绿荫,让更加幼小的生灵得以受到庇护,藉由彼此的连结关係而让种族生生不息。 牠隐约地感受到天意的本质,以及自己的意志,牠想做的,不仅是受到庇护,而是当牠茁壮成长起来之后,也能贡献一己之力给牠在乎的、或需要牠帮助的对象。思及此,牠彷彿对化形后的生活有了方向。 至于现在...... 黑猫跳上了窗台,翠玉如同玻璃珠的眼瞳望向窗外,眺望着高楼外的风景,不知凝视何者,牠安静而规律的摇着尾巴,打了个哈欠之后,似乎累了倒趴下来。 白白被早上的太阳一晒又有些瞌睡虫上来了,牠身上的气顺着经络规律而顺畅的流动着,几乎是本能的循环着每一个周天,牠身上暖洋洋的,嘛,还是等姚乐回来再看看那姜哥是何许人也罢。 也许牠雷劫前无须爬窗也不一定。 姚乐跟rain大包小包的回来,匆匆吃了个中饭,又匆匆的收拾着出了门,很忙,抓鬼甚么的。午后白白自己玩了半晌,发洩过多的精力,附近的鬼也不敢来,连蟑螂也没有,牠有些无聊,不过幸好在牠思考要不要再睡一觉时,楼梯响起脚步声了跟说话声了。 来了来了!! 白白有些兴奋地跳上沙发,装睡吗?不,还是装逼好了,咳。 总之姚乐开门进来时,就看到卧得好好的黑猫从沙发看了过来。不知道是不是他错觉,黑猫眼睛特别亮,唔,因为要天黑了吗? 然后他耳畔响起一阵的笑声,对方含笑地望着姚乐:「你还养猫?」 「唔,尚音的,不过我也喜欢猫,所以尚音去上班多半是我在养。」姚乐解释。 「也是,当儿子养吧。」 「儿子甚么的......」姚乐咕噥着,白白却见他耳朵红了起来。 一定想到奇怪的地方去了吧,是吧,一定是吧,小绿绿。 姜哥没有揭穿他,脱了鞋就默默走到沙发边上,他对白白伸出一隻手指,看着牠,口中却是问,「叫甚么名字阿。」 「白白。」 「噗。」白白还没闻到味道,那隻手指就缩了回去,握成拳挡着唇角,姚乐无奈地看他,一语不发,他却是笑过之后,双眼微弯地转过头,再次伸出手指,「你好阿,白白,我叫做姜莫卿。」 白白凑上去,闻到了纸与墨的味道。 高人-2 姜莫卿看上去年约30岁,留着一头长发,束在身后,穿着轻便的上衣牛仔裤与夹克外套,夹克让他脱下来掛在沙发上,离白白约一个拳头坐了下来,摊开手大剌剌地靠着椅背,他年纪实际多大白白不清楚,他即便收束了气息,白白也感觉到他身上的一层灵气繚绕,绝非凡人。 桌上放着白白的玩具,姜莫卿随手拿了在牠眼前晃盪。 「......」你以为说玩就玩吗?哼,朕不是那随便的人。 白白奋力向前一扑。 姜莫卿轻笑,而猫灵敏的嗅觉闻到了一股香气.......牠竟一拐就趴在对方身上。对方伸手轻扶着牠的身体,顺了顺他的皮毛,矇逼的黑猫抬眼望向天师,这傢伙是甚么? 牠抬眼看他,姜莫卿却是转头望向去了厨房的姚乐,「这女鬼你认得?」 姚乐歪着头想了一下,耸耸肩,「看着衣服眼熟,没甚么印象。」 「大约是脸坏了让你认不得了。」姜莫卿顺手顺了顺白白的毛,不在乎的说。 姚乐没答话,一脸无言地看他。 白白大梦初醒挣扎的跳到一旁,本能地舔着被碰过的皮毛,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这傢伙到底甚么,好可怕,毛毛的,整隻猫都麻麻的。 那边的对话还在继续,就听姜莫卿继续说:「要不我让她出来跟你聊聊?在正版面前,她或许会招啊。」 姚乐延续着无奈,看着对方:「所以说能不恶趣味吗?」 姜莫卿举起双手作投降状,「好吧,那你去煮饭,我来问问她。」 姚乐思考了之后,点头道:「也好。你要在哪里问她?」 那人侧身从后口袋掏出手机,滑了几下,就看他站了起身,左右的摆盪了一番,指着姚乐家的主卧,「这里不错,行吗?」 白白不意外,死门可是关鬼的好地方。倒是这建商在死门上盖着主卧,是造孽呢还是造孽? 姚乐上前开门。 白白赶紧跳下沙发跟着姜莫卿,对方一言不发看着牠一起进门又跳上梳妆台,倒是把门拉上了。 还好姚乐没来揪牠出去,白白端坐在梳妆台上,歪着头,像是一隻凡猫般,只是纯然的好奇。 姜莫卿没理会牠,表情沉着,掐了个印,从身上喷薄的灵气被引导到指尖,气随心转,灵气缓缓地在房间内流动,他在虚空中绘製了一个结界,佈置完成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滴状小瓶,摆在了结界中央,又将瓶身上的封盖打开。 待姜莫卿站直身子后,裊裊灰烟从瓶口冒出,逐渐聚拢进而现出一个人形。 女鬼,穿着古装,散着长发,盖住半边脸,眼珠沾着血跡,眼白赤红,白白知道甚么是脸坏了看不出来了,毕竟那女鬼没被长发盖住了脸上有着几道伤痕,皮肤外翻,血跡斑斑。 她先是观察了一下环境,稍微用手触碰了一下结界就一副被烫着的样子缩回了手,表情怨恨的看着站在她身前的姜莫卿。 忿忿地说:「你到底甚么人?!多管间事!」 「甚么人不重要,姑娘,冤冤相报何时了。」 「放屁,你甚么都不知道,那是我的宿世姻缘,我等了他百年才等到,你一臭道士仗着本事就毁人姻缘,当心不得好死!」女鬼尖锐的骂着,还不待重复的,句句指着姜莫卿,白白觉得吵,歪头搔了搔耳朵。 姜莫卿听了倒没生气,反而觉得有趣似的挑了挑眉,「那你说说,说得有理哥便放你回去。」 女鬼语气一顿,急切地问:「当真?」 白白:「......」当然是骗你的啊,傻傻的。 姜莫卿点点头,伸出一只手指:「只一点,不准说谎。」 女鬼缓缓睁大眼,又问了一句,「当真吗?让我回去?」 天师举着一隻手指,方才阴风起时刮起了他没绑全的鬓发,目光专注,语调优雅地看着女鬼,一字一句地诱导:「对,不准说谎。」 姜莫卿的脸大概属人类中尚佳的五官,挺鼻薄唇,相貌堂堂,如今收起了漫不经心的表情,直言正色似的允诺一出,那女鬼的神色明显的动摇了,但是没答话,迟疑不决地看着他。 他看女鬼这样,若无其事地开口,「所以你是谁?叫甚么名字?那个你缠着的人,又是你的谁?」 女鬼举起不定的沉默,彷彿经歷了一场内心争斗之后她迟疑的开口:「我叫做吕如意,是王街上吕氏布庄的女儿,他......我是说那个男人,是我的相公,前世,他因病早逝,我、我等他等了许久,可没想到,他、他却是爱上了其他人,那个白苹......我不甘心,为什么又是别人?!」 「那个别人是谁?」姜莫卿轻声询问。 女鬼猛得抬头,见他依旧等着答案,蠕动了嘴唇,咬着牙,表情慌乱又强作镇定的开口,「我相公娶过妻的,我是说那前妻。」 「他前妻去哪了?」他依旧不疾不徐地问着。 「哼,贱妇,怀了别人的孩子,跑了。」 姜莫卿换上了一个玩世不恭的表情,语调慵懒地说:「既然喊她贱妇,你倒是用她的名字用得挺好的。嗯?」 「你拐我!!」女鬼立马反应了过来,愤怒的捶打着灵气构成的结界,被烧灼出一片灰雾。 他走到床边坐了下来,翘了二郎腿,手拄着下巴间适地看着她:「其实你若没说谎,我还真得实现诺言。不过,好歹我赌对了。」 女鬼又骂了一阵,莫约是觉得累了,又或是没意思,终于停了下来,「你到底想怎样?!」 姜莫卿耸了耸肩,「不怎么样,告诉我你的事,流浪了这么久,不委屈吗?爱一个不爱你的人不难受?跟我说说罢。说完了,想投胎我送你去,想死得彻底,我也送你一程。你爱的那个夏蔚岐早已死了,现在这个,不再是他,他也不会爱你,无须浪费心力在他身上。至于宿世姻缘,呵,如意的宿世姻缘可不是夏少。」 「放屁!少爷那么爱她,那贱妇凭甚么挑三拣四,他们甚至没有离缘,那贱妇可牢牢佔着夏夫人的位置......」停顿了一下,那女鬼激动了,「是不是白苹!!那贱妇是否投胎成白苹了?!」 姜莫卿没有在意女鬼的激动,摇了摇头,「方才引开你注意的那个,才是如意。」随口就把姚乐卖了。 她原先激动得前倾的魂体都愣了一下,眼珠子一转,垂眼缓缓掩着口,噗哧了一声笑了出来。细细的,震动着胸腔的,忍峻不住,呵呵呵的笑了起来。 笑到后来甚至冒出了一句,「男的,呵呵呵,居然成了男人,哈哈哈哈哈。」 白白无言地看着这一幕,把头靠着前肢百无聊赖地看着女鬼幸灾乐祸的笑,打了个哈欠,男的又怎样,直的都能掰弯了,果然百年前的常识靠不住啊。 牠决定下次回山里好好跟族人们说说腐界的博大精深,咳,朕只是怕族人们傻白甜被掰弯,没别的意思。 玄·腐男·白白·裔在心里默默发誓,朕没有要推族人们入坑的意思。 .......真的。 高人-3 女鬼笑过之后,彷彿散了一口怨气似的,魂体的顏色都淡了一些。她看着姜莫卿,把脸上散着的头发撩开,另一半的脸是完整的,五官也还算眉清目秀,左右半边的脸对比出惊悚片的效果。 女鬼语调轻柔的开口,「你知道吗?就是因为这张脸,长得像她。少爷才会在喝醉时,把我当成了她。他急切又粗鲁地把我拖进房里,推倒在床上,酒味太浓了,薰得我连呼吸都不敢。可当我被痛得哭时,他却又温柔了起来,道歉了起来,他的动作没停,可他倾身抱着我,那动作像是在对待珍宝般,他说:『我真的爱你啊,你看看我,我真的爱你。』你知道吗?少爷在我身上哭得像是个孩子。」 她放下了自己的头发,怀想着细语诉说,「我原以为我会恨他,可他已经太痛苦了,我反而恨不起来。那吕如意,怎么就能这么狠,狠心伤害他,甚至丢下他。她怎么就能这样?」 「两情相悦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然而求不得,却是看不清不愿放手。」 她听了嗤笑了一番,「说得简单,道士,你爱过人吗?」 「爱过,却也是无缘。」姜莫卿淡淡地说着。 女鬼重复着她的说词:「无缘是吗?」而后又叹了口气,呢喃自语:「有缘无份也是痛苦。」 「后来呢?夏蔚岐酒醒不认你了?」 她摇了摇头,「他虽然惊讶,却也给我两条路走,一是当作没这回事,他补偿我金银,甚至他也会帮我找可靠的夫家。二是自此他收了我,当通房,没有名份。」彷彿想到甚么露出一个嘲讽的表情,「喔,要是有了,还能升作妾室。」 姜莫卿哼了一声,没有评论,只是问道:「你选了哪个?」 女鬼的嘲讽不减,也许是在自嘲,幽幽地吐出一句:「我当年才16,怀春少女,他又是我第一个男人,你说呢?」 「夏少应当也是一表人才、玉树临风、英俊瀟洒......」 女鬼不耐地打断姜莫卿的讽刺,「够了,我就是看脸怎的,他还有钱,即便通房、妾室又怎的,如意走了,他还不是只有我一人,既然这样,我为什么要去嫁给不知是人是鬼的其他人,当甚么妻,做牛做马,搞不好还要因为失了清白而被搓磨。我傻阿,我当然选他。」 他点了点头,直述道:「有道理。」 然而不等他再问,女鬼又哼了一声,「有道理个屁,你知道他都喊我甚么,他根本不记得我名字,只会叫我如意,在床上用那痴迷的眼神看我的时候,根本就只是把我当作如意的替身,好,他要我做如意,我就把自己扮作如意。 「可下了床,他又翻脸不认人,成日喝酒,喝了酒就把我拉上床,奶奶都让他气病了。吕如意那贱妇甚至不曾闻问,你知道吗?我去找过她,那人却连去见他一面都不肯。如此无情,哼,难怪她最终也没能跟那姦夫双宿双飞,呵呵,报应,活该。」 女鬼激动得很,姜莫卿只是拄着下巴,喃喃自语:「......被剧透了。」然后他又看向女鬼,温和地说:「即便你这般骂夏少,可不还是爱他,你也是个傻的阿。」 她彷彿被这话点了穴,张了张口,没说出话,唇边一阵抖动,最终却是闭上眼,任凭眼泪滑落,呜咽的说:「我也想恨他,可我没办法,他趴在我身上哭时,我真的恨不起来,他这样的痛苦,他这般的爱,如果都是我的有多好,如果能有一次他不要在我身上找如意的影子有多好。」 姜莫卿任她哭,并没有出手甚至出言安慰,直到女鬼自己整理好情绪,才由她开口问:「你还想知道甚么?」 「你说夏少因病早逝?」 女鬼抹了抹眼睛,点了点头,「有一天早上,他醉酒醒来,却是倦怠不已,也吃不下东西,我问他要不要请大夫看看,他不要,结果那天上午他就吐了几回,还抱着肚子说不舒服。我不敢耽误,请了大夫。大夫说他肝炎湿热、黄疸。开了药,却未见转好,到了半夜就意识不清了,黄疸益发严重,甚至未见转醒。城里的大夫都喊来了,却也三天内药石罔顾,回天乏术了。」 「你是那时去找如意的?」 她点了点头,「她不来,甚至说我在骗她,贱妇,也不想想少爷对她多好。少爷意识不清时都喊着她的名字。她怎得就能如此狠心。」 「......也许是因为,上一回夏少用自身安危拐她回去时,她却让二少给绑了,二少对如意也行了那强迫之事,甚至,还让夏少撞见了。你说,她还会信吗?」姜莫卿委婉地解释着。 女鬼愣了一下,没接话,眼珠子转了转,最终吐出了一句嘲讽:「......不愧是兄弟。」 白白发现,一番对话下来,她的魂体顏色淡得越发明显。 牠开始觉得有趣了,原来这姜莫卿,是用这种方法化解女鬼的鬱结。 「你的脸怎么回事?」姜莫卿再问。 女鬼抬了抬眼,「自己划的,痛死了。那混蛋,回光返照醒来还摸我的脸喊如意,呵,我就当着他的面拿刀划自己......好歹,还得到了一句人话,他最后对我说......对不起。」 女鬼的眼泪又掉了下来,茫然又委屈的骂了一句:「......混蛋。」 姜莫卿伸手把她的散发拨开,温和地说:「委屈你了。」 女鬼抹着眼泪,抹乾了之后,抬眼望着姜莫卿:「你还有没有问题,没问题就送我去地府吧。我累了,人间现在如此繁华,倒不如重新投胎,好好享受人生。反正再怎么样都过来了,没甚么好怕了。」 他听了勾了勾唇角:「好吧,最后一个问题,你叫甚么名字?」 女鬼抬眼看着他,似乎想从中找出任何一丝嘲讽或者其他情绪,然而她最后只是眨了眨眼,细声地说:「.......我叫做阿鸯,刘鸯。」 天师喃喃的重复了一次,弯着唇角,「你放心吧,即便你投胎忘了,我也会记住的。别担心,下一世你一定能好好过的。」 女鬼的怨气似乎散尽,歪着头眼光温和的说:「承您吉言了。」 天师没有回话,掐了个诀,点向她的眉心,女鬼化作一阵轻烟,逐渐消失在空气中。 姜莫卿默默地把虚空中的灵气结界撤掉,捡起了那只瓶子,塞回口袋。白白原以为他要走了,可他却转过身面对趴在梳妆台上的黑猫,「看了那么久的戏,阁下可满意?」他作出一个遥思的动作,「是乌系一族,玄姓?」 白白:「.......」还没开口就掉马,到底应该开心是真·高人,还是应该不甘竟当场被扒马甲。 高人-4 矛盾的情绪只在牠心理悠转了一回就放下了,识时务者为俊杰,高人都送上门了,有甚么好犹豫,牠端坐了起来,传音道:「确实是乌系一族,在下名为玄裔。」 姜莫卿的眉头跳动,眼角含笑,孩子气的口气:「我就知道,你们玄家大大小小都是小黑。」 白白忍不住腹诽:「小黑个屁,人类全是取名废!!」 他却是堵了堵耳朵,「那么大声干嘛,我听得到。」 「!!!」 不好,传音中,牠赶紧掐掉传音。 姜莫卿却是笑了起来,「你真挺可爱的,叫白白也挺好的,反差萌得紧。」 玄裔简直想用屁股对他了。 爬窗好了,还是爬窗好了。高人甚么的,一点都靠不住的样子。 说做就做,牠俐落地跳下梳妆台,默默想走人,可却被姜莫卿一个箭步抄了起来,「不带这样的,我也是夸你啊,我看你快化形了吧?雷劫打算怎么过?」顿了顿,歪着头说:「姚乐他们应当不知道吧?」 原是想挣扎,听了他的话又愣了下来:「......先放我下来。」 姜莫卿把牠放在床上,自己也在一旁坐下来,白白端坐着,「你也是妖?」 「你看不出来?」他彷彿觉得有些好笑的看着白白。 「是人啊......没有妖气。」牠低头舔了舔前掌,洗了洗脸,才补上一句:「可味道很怪......一股不寻常的香气。」 姜莫卿挑了眉,「猫鼻子果然灵......我轮回了几世,是人,但也不完全。」说得隐晦,但也算是交了底,是人是妖白白这会儿也不在意,灵敏的直觉让牠知道他没有恶意。 牠放下前肢端坐着,正色道:「姚乐牠们确实不知道,但我莫约再2个月就要化形,届时,不能待在这里,如果可以,希望你能帮我一把。作为交换,日后,如有需要,我能答应你一件不违良心且能力办得到之事。」 他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反问:「你相信我是好人?」 牠随口回復:「好人不过是相对而言。真正的圣母心多半是蠢蛋、偽善。我相信你对我、对姚乐他们没恶意,这就够了。」 姜莫卿看着黑猫,倒是勾起唇角,「这是给我发好人卡了......帮你倒没甚么,不过顺手的事,能得玄家一件允诺,对我而言也是赚的。但得想个好理由,让他们不起疑,或者想方便点,就约个时间你爬窗,我到楼下接你?」他歪着头看牠:「对你们而言爬窗当是小菜一叠吧?」 白白想了想,「我原来就是想爬窗,可他们醒来要是不见我肯定要找......麻烦。」 他听到这里却是伸手揉了揉牠的脑袋,「倒是贴心,乖孩子。」 黑猫扒下他的手,不悦地挥动了几下前肢,「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 「朕不是那随便的人?」姜莫卿心情颇好的调侃。 白白:「.......」 他笑意更明显了,「都写在脸上了。」他朝着白白伸出手指,也不晓得想碰脸还是甚么,黑猫恼羞成怒咬了天师一口。 牠不想谈了、不想谈了,爬窗好了,还是爬窗罢,姚乐小关他们找就找,反正算上脚程,顶多三、五日就能回来,就这样好了,对,别管甚么高人了。 白白抬腿就想跳下床,却又让姜莫卿眼疾手快,拦腰抱在怀里,一副无奈地说:「脾气也太大了,好嘛,理由我想,你给我个大概的时间,我过来接你。」 在对方怀里扭动到一半,听见这话,又犹豫了起来,弱弱的说:「......我有36道天雷。」 「好啦,不引人注目的深山是吧?我懂我懂。」 「你要用甚么理由?不能有危险的,他们不会轻易答应。」 姜莫卿哼了一声,「难伺候,还有没有?一次说完。」 黑猫被托着屁股整个反抱在姜莫卿怀里,他的气息中的那缕香气令牠不自在,到底是甚么东西,牠怎么就想不出来,怔征的看着对方发呆,他却是勾起玩世不恭的笑容:「看呆了吗?一定是我长得太帅了。」 物种不同,白白也不觉得是在撩牠,扭了扭腰就跳到床上,想不出来就不想管了,牠淡淡地说:「没有了。日期还不能确定,你看得到原神的话,我倒可以出窍去找你。」 「确实......原神倒是方便。」姜莫卿沉吟了一番,「但我不一定在家。」 这倒简单,白白转头看他,一屁股坐下来:「给我一滴血,做个暂时的连结。」 姜莫卿倒也乾脆,从怀里取出一柄小刀就着手指就划了一下,一滴血珠子圆滚滚的从细小的伤口中冒出来。 黑猫碧绿的双眼澄亮了起来,泛着萤辉,血珠被那层光拢住了,逐渐上扬,脱离了他的手指,圆滚滚的一路飘盪向黑猫的胸口鑽去,直到没入皮毛中。然后,从猫的胸口又鑽出一道气体莫约也是血珠子的大小,直直鑽进姜莫卿胸膛。 那双碧绿的眼眸又恢復了正常的明亮。 「好了。莫约能维持两三个月,应当是够了。」 牠抬眼看去姜莫卿却是反手摀着胸口,没答话,看着像是在发呆。 白白歪着头,「干嘛?应当没妨碍的。」 他才大梦初醒似地回视,「你们妖族的手段可真是......这是甚么?像是心口被戳了一下。我能隐约感觉到你的气息。」 「......」一般人感觉不到的!!! 一瞬间白白竟是有些后悔,族里结契的咒被牠拿来当作gps用已经太过了,没想到还遇到个能反向追踪的,失策,怎么低估了这人的能力。 没关係,没关係,牠的那一点气,顶多3个月就消散了,不怕不怕,嗯,没事的,呵呵。 心理建设作完了,白白逕自跳下床,随口说:「妖族的小手段罢了。」 走到门边回视姜莫卿,「届时再连络,要是我最近想到了好理由再去跟你说。」 对方也放下摀着胸口的手,看了过来,咧嘴调笑:「好像要私奔啊。」 白白转过头,用后脑杓表示不满:「人兽是没有结果的,趁早放弃吧。」 因为暂时的连结即便背对着,牠也能感受到对方精准的位置,姜莫卿三步併作两步走过来按着门把,维持着笑语低头看牠:「那我可以期待化形了。」 「屁,朕是直的。」 姜莫卿笑了笑,开门走了出去,白白间适地跟在后头,跳上沙发听姜莫卿去厨房与姚乐说话,那人就像个大型亮点明熀熀的在眼前,其他人的气息都被淡化了,牠又开始后悔了,契咒果真不能乱用。 嘖,真的好诡异、好奇怪。 小剧场 白白:说好了无cp的,朕是直的。 小姜:老子也是直的,笔直笔直。 渊:嗯嗯,直的直的,两位都是直的。 白白:......想揍她一定不只有我。 小姜:嗯,带我一个。 #作者顶锅盖逃走中# 契这作怪的小妖精 姜莫卿吃完晚餐就离开了,他除了在晚餐前劝姚乐好好处理自己跟关尚音的感情之外,要回家时,还语带玄机的门口问姚乐一句:「你还没喝掉吧?」 「......还没。」姚乐有些迟疑,不情愿的回復传了进来。 却听姜莫卿,『嘿』的笑了一声,也没多说,逕自道再见了。 白白有些好奇的动了动耳朵,抬腿搔了搔,关尚音幽幽的声音补上了一句:「你们感情不错。」 姚乐对其中的醋意毫无所觉,走进屋子里,随口回答了一句:「姜哥人挺好的。」 白白看着关尚音面无表情望着姚乐,关上门,淡淡地回答:「......嗯,是不错。」 脸上分明不是这个意思,这特大醋桶...... 牠有些好奇姚乐怎得一无所知的样子,白白跳下沙发,蹭到姚乐脚边,他把牠抱起来,颠了颠,「怎么啦?唔......你是不是胖了?」 哪里胖哪里胖!! 白白扭了扭又跳下去,「喵喵~」傻阿乐,快看哪,小关在你后面,他非常醋! 「唔?饿了吗?」他蹲了下来,顺了顺毛,转头看关尚音。 他没有对上姚乐的眼神,也没接姚乐的话头,把白白抱起来,「应该不是,没事的,白白。」 白白:「......」这是听懂我的意思吗?! 牠有些奇异的感觉,牠试探的喵了一声,小关小关,告白啊~快告白。 关尚音顺着牠的皮毛,半晌,轻轻地说:「别闹,乖。」 白白:「......」听、听懂了...... ......有种以后不能乱说话的感觉。 黑猫心情复杂的从关尚音怀里跳出来,「喵~」不管啦,是男人就上,朕罩着你。 关尚音没有回覆,却是勾起唇角,搔了搔牠的耳后,「爸爸晚上有事,自己去玩吧。」 「唔?你还要忙?」姚乐好奇的问了一句。 「嗯,」关尚音点了点头,「上次做的调查报告结果还不错,最近在考虑往下申请医院的研究计画补助,得写个计画书。」 「唔......你平常得看诊、轮班、再接研究计画,忙得过来吗?」姚乐面露担心的询问。 关尚音神色如常,平淡的回答:「目前是还行,要是计画过了,补助款应当够请个助理,到时会轻松点。」 姚乐点着头,「那就好,要是有我能帮忙的地方就跟我说。」 「嗯。」方才在门口明显的醋意让他收了起来,淡淡的说要去忙就回房了。 关尚音回房了,姚乐也回房继续码字,牠几个纵跃,跳上姚乐的衣橱,趴卧了下来准备追文,他百忙中抬眼看了一眼,才回过头继续自己的事。 白白安心的闭上眼,原神出窍。 却又分神想到关尚音刚才平淡的态度,开不开心不大明显。 『姚乐关心我,好开心,但姚乐跟姜感情也很好......』 『姚乐还是关心我的,可姚乐跟姜看着感情挺好,不开心......』 白白沙盘推演了一下,哪种都是充满酸气。 其实牠看两人互撩这么久,也是有些捉急,可偏偏一个闷骚一个脸薄,有时很明显曖昧了,却又一起装傻,是想拖到甚么时候?还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咳。 牠想到姜莫卿方才语带玄机的问句,甚么意思呢?他给了姚乐甚么要他喝掉? 『咳。』 正是有些恍神时,一声咳嗽打断了牠的思路,本能望了过去,吓得牠毛要炸起来了。 牠眼前是莫约半尺大小的姜莫卿,浑身泛白光,穿着今天的衣裤,淡色透亮的飘在牠眼前一臂不到的距离。牠的原神跟姜莫卿差不多大,这会儿看起来就像15釐米小人配上15釐米黑猫。 『你怎么在这里?!』白白的原神尖声道。 姜莫卿先是歪着头看了一眼姚乐,确定他完全无感后又抬眼看白白,揶揄道:『可真是追文的好方法。』 『回答我!』 不能怪牠大惊小怪,好歹这是牠的领域,所谓的外来灵体只要进道门里牠肯定都是有感受的,可这人甚么时候进来的,牠完全没有感觉,太危险,这毫无安全感的接触,让白白的毛隐约的炸了起来。 姜莫卿双手高举,往后飘上几釐米,『别紧张,我甚么都没做。』随后咧开一个坏笑,把手放回心脏,『原来真能定位,这连结可真方便。』 白白:「......」原来是我自己作的死。 一听姜莫卿这么说,牠倒是放心下来了,既然是循着契的连结而来,那就是牠自己的气,没防备是正常的,牠竖起来的耳朵倒是安心地垂了下来,懒懒地说:『倒是小看你了,一般人当是没感觉的。』 『哥可不是一般人。』姜莫卿骄傲地说。 白白懒懒地打着尾巴,直接送客,『试过了就回去罢,别扰着我追文。』 姜莫卿飘到衣柜边坐了下来,毫不客气地说:『这篇我也有追,位置这么大,不碍着你吧?』 『姚乐勤勤恳恳工作,你好意思白看?』 『那你好意思?』 『朕罩着的人,他的就是我的。』白白理所当然的说。 『那阿关呢?』 『当然也是我的。』白白的答案鏗鏘有力。 姜莫卿挑了挑眉,随后笑着摇了摇头,『你还真的很喜欢他们哪。』 黑猫的尾巴僵了一下,『喜、喜欢又怎地,哼,好的铲屎官难得懂不懂!』 姜莫卿没再揶揄牠,双手向后撑着衣柜,仰头感叹,『善缘难得,确实得珍惜。』 白白尾巴摇了摇,没接话,被这样一扰,文也是看不进去的,乾脆把原神收回体内,睁开眼,姜莫卿的原神还在,他看着白白,正色道:『玄君,他俩尚不明白自己的处境,拿姚乐而言,虽是候补却也还未成定论,前途未定,阿关甚至宿命未明。为他们好,也为你自己好,你可以出手处理危险,却切不可直接干预他俩的决定,我如此说,你可明白?』 黑猫翠玉的眼眸眨了几下,瞳孔缩成细针般大小,危险的表情,看猎物似的,望着眼前寸许大的人儿,而那人却是不慌不忙与牠对望,几秒鐘后牠的尾巴继续摆动了起来,传音的情绪平淡:「你说的无不道理,没有人能为他人决定未来,我也不例外。」 『你明白就好。』 姜莫卿显然松了口气。 牠歪着头看对方反应如此大的样子,「你是不是.....」 他抬眼看牠,白白犹豫了一下,问句又吞了进去,「没甚么,是说你给了姚乐甚么?要他喝掉?」 天师没介意他转移话题,咧开一个坏笑,『他说他喝醉了,断片儿,谁知他跟阿关发生了甚么事,哥给了他一道符,帮他想想嘍。』 白白蛮不在乎的打着尾巴:「还能怎么的,小关可没酒量,要是小关也醉了,就是一起睡觉罢了。」 『有点想像力好嘛?!』 牠一脸无趣的看着姜莫卿,「也只有你们人族觉得发情这玩意儿有趣了,一年四季,只做些无用功,也不见生得多,幼崽又难养。要我说,这种繁殖速度,人族迟早药丸。」 姜莫卿张了张口,生无可恋似地望向黑猫:『我现在知道甚么是物种不同了。』 白白不在乎姜莫卿的哑口无言,既然不追文,牠也不趴衣柜上头了,瞄准姚乐的床跳了下去,姚乐码字的手因此顿了顿,转过来瞟了牠一眼,也没出声就回过头继续了。 踩着猫步颐颐然走出房间,又跳上沙发,月华正好,姜莫卿还没走,飘了过来。 白白把头枕在前臂上,「你很间?」 『还行。』他站到小茶几上,把面纸盒当作椅子坐,随口说着本体的现况,『塞车了,看来还得塞一阵子,到家前可没甚么事能做。』 他兴致勃勃地看着黑猫,『下午没时间,这会儿有空,咱们可以好好商量要用甚么理由。』 姜莫卿的话题找得好,白白确实提起兴趣,把心神放到他身上,两人谈了又谈,甚么藉口都不好,牠趴在沙发上,微瞇着眼,有些睏意,随口胡诌:「告诉他们需要隻猫抓老鼠好了。」 姜莫卿原想出口的话硬生生卡在嘴里,白白抬眼看他,对方微勾着唇,目光晶亮的望着牠,『我觉得这理由不错。』 「嗯?」 『鼠精甚么的,物种天性,只要告诉他们是借你去震摄,不是真下场抓就够了。』 「唔......他们要是不放心要跟,怎么办?」 「跟也无所谓,跟到山下就让师兄在山下看住他们,我带你去深山渡劫,雷劫正好作为斗法的假象。」 能连劈36道雷的鼠精,难不成会怕区区小猫? 白白在心里吐嘈着,可仔细想想,倒是目前最好的藉口,牠说,「要不就先订这样,近期再商量。」 姜莫卿点了点头,白白注意到他已经出窍许久,看来他真非寻常修道者,可应该也到极限了,牠胸口的那滴血已经隐隐发热了,「你该回去了。」 对方抬起头,看着牠一两秒后咧了咧嘴,『是差不多了,你怎会知道?』 「......」难道我会告诉你是契在作怪吗? 牠瞇了瞇眼,「已经商量许久了,再怎么优秀也是人修,应当差不多极限了。」 姜莫卿点了点头,也没多话,道了别就倏地消失在室内。 莫约几个呼吸间,白白胸口中那发热的感觉淡去,牠知道对方原神回到自己身体里了。牠翻了个身露出肚子,放松了身体,任气在体内循环周天。白白漫想,连结方便是方便,就是感知对方的情况这种事太奇怪了。 简直直掰弯的套路。 黑猫不由自主恶寒,抖了一下,牠把脸埋进掌中,娘的,朕被腐文化荼毒太深了。 来人阿~这里有人在虐单身猫! 既然跟天师搭上线,基本渡劫没了大问题,白白也就放宽心修练了。 姚乐前世的故事虽然又开始动笔,但实际上他开始大量编写原先的故事段落。把杜撰的情节取代了真实发生的事。 为什么白白知道,他依旧是把每天梦到的段落速记在笔记本中,其中的暴力甚至病态的情节,让牠看了也心头一跳,莫怪姚乐不敢写。 吕如意对林文庭前妻充满了妒意,甚至放任别人去伤害她。即便她的立场值得同情,却并不是因此伤害别人的理由,那个前妻何止是无辜的受害者。真是个没有人幸福的前世啊。 白白看着姚乐上传了新的章节后,默默叹了口气。牠趴在餐椅上拍着尾巴,姚乐转过头对牠扬了扬唇,搔了搔牠的下巴。他莫约又开始失眠了,脸色有些苍白,「如意可真是令人头痛是吧?」苦笑地自嘲。 「喵~」是也是你,不是也是你,都是曾经了,别学她就好。 姚乐还听不懂,又揉了揉牠。站起身去准备午餐。 那天下午他没再写文,写了一篇新文的大纲,捞了一本书来看,看着看着睡着了,背书角打醒。醒了之后也没动,把书盖在脸上,姚乐仰躺在沙发上,身上连个凉被都没有,上衣让他蹭起了一角。 「......好难。」姚乐咕噥了之后,又摸了摸趴在肚子上的黑猫,「白阿,要一起睡午觉吗?」 睡得连衣服都蹭起来了,不盖被子是想感冒吗?白白打了个哈欠,尾巴打来打去。 就听姚乐的声音从书下传出来:「你不跑我就当你说好了喔~」 白白趴在他的肚子裸露的地方充当被子,身下的肚子随着呼吸起伏着,姚乐一手放在牠的背上,逐渐睡去。牠百无聊赖地听着姚乐的呼吸,也闭眼睡了过去。 关尚音的脚步声在外头时白白就醒了,牠抬眼看向玄关,果真是关尚音开了门进来。当被子的时间结束了,牠伸了伸懒腰,从姚乐的肚子上跳下来,蹭到他腿边喵了两声,小关小关,你看姚乐,要感冒啦。 关尚音走到沙发处,看着姚乐的睡顏笑了笑之后,说了一句,「挺享受的。」他安静了几秒,进了房间,重新出来时,把一张顺手拿出来的薄被盖在姚乐身上,他因此翻动身子,朦胧的睁开眼睛,「唔......你回来了?」 关尚音略坐在沙发上,顺了顺他的头发,「嗯。」 姚乐却是抬手把他的手从额头上抓下来虚握在手上,又睡了过去,关尚音明显的被他的动作震动了一下,看着姚乐的眼神复杂,甚至有些委屈。他维持着那个被抓住手的姿势几秒鐘,另一隻手轻轻地扶着姚乐的脸,俯身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白白:「......」偷、偷亲了?! 虽然早知道两个人双向暗恋,但亲密度一直仅止于勾肩搭背,好像一直是普遍级的电影忽然跳上r12,白白着实吓了一跳。 但一怔之后,牠却是觉得相当合理,总是不能一直闷骚下去。以关尚音连牠的醋都吃的醋桶型象,还不把姜莫卿当作假想敌?因此着急或不安也是正常的很。 等牠完成了自我心理建设,关尚音已经离开姚乐所在那半张沙发,他顺手摸了一把白白的头,「放心,有白白当被子,不会感冒。」 白白:「......」果然听得懂了...... 白白趴在沙发上,看着关尚音背影,不由得猜想,不晓得别的猫狗他是否能听懂?有机会得让金玉儿来试试,牠觉得有趣的动了动耳朵。 又过了几天,姚乐的梦继续作妖,连续几天睡不好、吃不好、他一边纪录一边又头痛的改编,大约也被虐得狠了,这晚一写到段落就跳起来去厕所吐了一番。姚乐对着镜子生如意的气,引着房里的关尚音出来查看。 牠知道关尚音一直很担心姚乐,但他避而不谈,关尚音也不好逼他。只是这次姚乐终于对他露出了一丝委屈,他才终于问了一句:「你是不是觉得,我不能解决你的问题,所以不愿意告诉我你的烦恼?」 姚乐面露惊讶地脱口而出:「我没有这样想过。」 关尚音才像是放心了,说出自己的担心跟好奇。他问他:「如意是谁?」 姚乐考虑了之后,断断续续的解释,如意是他梦中的人,他说了自己以如意的视角作了梦,却并未直言这是前世今生。 关尚音没有往这方向想。 但他们还是讨论了关于梦中的故事。关尚音说了自己对如意的看法,姚乐依旧免不了对如意生气。白白也知道,他是恨铁不成钢。 牠觉得自己像在追一篇文,悬念在那儿,却不照套路来,剧情脱肛的急转直下,拐到一个出乎意料的状态中。 牠没想到竟从单纯的谈心变成告白。 能不能给个前情提要?牠就眼睁睁看着两个铲屎官说着自己才懂的话,然后开开心心亲在一起。 果然应该跟去玩吧? 果然应该跟去吧? 喵的,到底和谐了多少剧情?!喵的~要r18啦!岂可修!! 牠默默抬起上身用后脚站立,趴在沙发上,目光炯炯地瞪着抱在一起的姚乐跟关尚音,尾巴顺势摆动着。捕捉到黑猫沉默的视线,姚乐因接吻发红的脸似乎更上一层,他软软的推了一下关尚音。 关尚音回过神,转头也看向黑猫,直起身,从地上捞起白白抱在身上,他的五官因满足而线条柔和,从鼻樑处顺着毛按摩,白白舒服的瞇上眼,「爸爸告白成功了,你开心吗?白白?」 「咪~」骗子,说好的告白呢?!朕没听到! 关尚音肯定听懂了,他露出了笑容,又傻又呆的那种,揉了揉牠轻笑:「好乖。」 「喵~」哼。 白白受不了腻歪,可又想被按摩,扭了扭身体,乾脆把头递到一旁的姚乐手上。姚乐搔着牠的颈边肉,随口又说了几句肉麻话。 「白白也很开心的样子。」姚乐说。 白白:「喵~」哪有。 「当然,牠也很喜欢你。」关尚音理所当然的接话。 白白:「.......」虽然我想答『是』,但莫名好想否认啊。 一股不适应的感觉让牠也顾不上按摩了,默默跳到沙发的另一边,为自己顺毛起来。 牠顺了顺毛之后又趴了下来,一段距离让牠更明显感受到,确立关係的两人之间在冒粉色泡泡,简单的交谈间都带着一股兴奋跟愉悦。 简直有大红弹幕不停地在刷:已恋爱、恋爱中、洒花洒花洒花。 这两个傢伙......嘛,也好,至少能在一起了。 牠瞇着眼听他们说话,说着说着亲亲蹭蹭抱抱,简直不能更黏。 可牠免不了得想到,姚乐是瞒着关尚音关于前世的事情。 牠可以理解姚乐对于自身前世的不认同、同情、及矛盾心理,也许他今生理解到前世的错处,进而能更珍惜现在拥有的,或不再犯相同的错误。但在牠眼中,前世那个吕如意,依旧是他,灵魂是不变的,就像是今生的关尚音,依旧是前世的林文庭那般。 那个有些自卑、不擅言词、丧妻的林大夫。 也许在这之后,关尚音也会开始梦回前世。 关尚音会怎么看待自己的前世,还未可知,然而这点,会变成两者之间关係的转捩点。在白白看来,姚乐至少做对了一件事,他没有说谎。 姜莫卿让牠不许干涉,可万一到时小关一时转不过来,非得说些甚么,牠也不会客气。 自己的铲屎官还是要自己顾好啊。 白白闭上眼,在姚乐与关尚音的对话中沉入梦乡。 欠教训的,看朕小露一手 自从关尚音跟姚乐在一起,小关医师简直一夕间把撒娇技能点满了,讨亲亲讨抱抱的日常不能更多。 白白表示:但是架不住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它看姚乐在家写文写着写着都能笑起来就知道了。 谈恋爱真的好伤脑。 白白冷静的趴在窗边,眼看着要出门上班还得亲一下的小关医师......也只有朕适应力这么好的主子架得住家里多两条接吻鱼了,给自己点个赞,棒棒噠。 姚乐送了关尚音出门,又回厨房准备招待等会儿的客户。 正午过后,正是阴阳交界之际。日光逐渐减少,阴气上腾,有利两界交流,因此姚乐的客户多半约在下午。今天这个也不例外,但这个说着说着拐了个弯,却是诉起衷肠来了,它打了一个哈欠,听那男鬼一下子说自己生前表白被拒,一下子又说其实一眼就看上姚乐,巴拉巴拉,也不管姚乐怎么表示不可能及自己有男朋友。 姚乐站起身,并未被吓着似地,淡然的送客:「既然陈先生并不是来寻求帮助的,就请离开。」 那男鬼倒是流氓,文诌诌的噁心话,「我倒是来找姚大人帮忙的,也只有姚大人如此人才品貌的人儿能帮我。」 竟一副要强上的态势,转眼间变了一张脸,阴风猎猎的扑过去。 姚乐早有准备,却见对方似乎撞上一堵墙,脸上出现了一丝灼伤,姚乐八方不动,淡淡的送客,他又试了几下,竟是一下被伤得重了,捂着灼烧的半身悻悻地消失。 他看着重新空无一人的位置,垂下了眼,白白看他拳头握了又放,最终起身收拾桌上残馀的点心,都倒进厨馀桶。 嘴里咕噥着:「噁心的东西可不能再吃。」 黑猫闭上了眼,循着方才那鬼的气息,原神出窍了。野鬼多半没甚么法力,姚乐身上的符咒多半是反弹鬼魂自身的攻击,那鬼被符咒所伤没甚么大碍,只是躲在骑楼下骂咧咧的。 白白轻盈的几个纵跃,从楼顶上跳了下来。 男鬼不在意的瞥了它一眼,继续跟身旁的人说话。旁边的人倒是劝他,可男鬼依旧管不住嘴。另一边老鬼一副新奇样看着黑猫,『嘿,新来的吗?倒是稀奇。』动手就要来摸它。 白白跳开了。 『喂。』它出声道。 把周围的鬼都给惊着了,一时间皆是傻眼的看着口吐人言的黑猫。 『不是妖精吧?』半晌有人吐出这句话。 那男鬼倒是住嘴了,眯着眼看它,『等等,你有点眼熟......你是姚乐养的猫?』 白白眨了眨眼,没否认,淡淡地说:『朕有话予你。』 它平时自称惯了也不觉得有问题,倒是眾人听了都笑了,显然觉得猫主子真有病。那男鬼也不觉大祸临头,笑嘻嘻地过来,油腔滑调:『莫不是姚大人回心转意要找我回去,那我可得考虑考虑。』 白白脸色未变,左右甩了甩尾巴,分明并未碰到男鬼,它却是捂着左右臂呼起痛来。一秒不到,手臂上就显出了焦痕。 『挖靠,甚么东西!』他满脸惊惧的退后,白白却并未放过他,后脚一蹬跳上他的肩头,狠狠的就是几道几乎划散魂体的撕抓。 一时间眾鬼四散。 那隻男鬼想散魂到其他地方重聚,却不知怎地无法动作,他大声求饶,白白也不管他怎么吵,又抓了两下,才俐落地跳回地面。 黑猫优雅地端坐在地上,淡淡地对脸上残破,惊惧不已的鬼魂说:『小教训,让你知道甚么事能做,甚么不该做,甚么话能说,甚么念头连想都不该想。』 随后,扫了一眼躲得远远却还关注着事态的眾鬼,『可明白?』 眼见眾人点头不已,白白满意地站起身,倏地原神就回到体内。 自窗檯上醒来,黑猫扫了扫屋内,姚乐一边在厨房忙碌,不知道在做甚么,可一股鱼香瀰漫,白白跳下窗,蹭到姚乐腿边。 他看起来神色如常,弯着眉眼对它笑,「我就在想你甚么时候过来呢。」 「喵~」朕去帮你出气啦~是不是棒棒噠! 「唔~等一下~还热的,等冷了爸爸再给你吃。」 白白身体几不可见的僵了一下,这姚乐......它抬眼看姚乐眉眼弯弯,又没好气用头蹭了几下,一个两个都会吃朕的豆腐!! 过了几天,姚乐吃中饭的时候稀奇的跟关尚音说,「你知道吗?昨天来的客户一直在看白白,我问他怎么了,他说:『姚大人家的猫,真是、真是矫健威猛。』我问他怎么说,他却一直在摇头,你说稀不稀奇,那人不会是怕猫吧?」 关尚音看着白白,「矫健倒是合理,但威猛......」他回头对姚乐点点头:「应该是怕猫吧。」 白白默默听着两个人傻气的对话,拍着尾巴,宝宝才不骄傲,咳,朕是深藏功与名。 小露了身手,莫约是传开了,那几天来找姚乐的客户总是会多看它几眼,姚乐问了便夸上几句,白白无所谓,爱看便看,夸便夸。 它最近总是跟着日头移动。夜里的月华补足了之后,白日它就跟着日头转移阵地。中午前跑到阳台上,趴在洗衣机上晒太阳,它的修为毕竟到了关键时刻,太阳一晒,身上一暖,益发的睏意上涌。 这天,正当它沉入丹田潜修时,被外界的阴气扰动惊扰。从阴气大小判断出并无威胁,白白懒懒的睁开眼。一隻中华田园猫小心翼翼的探着脚在阳台的铁栏杆间若隐若现。 捕捉到它沉默的目光,一双眼惊惧的竖成了直线,僵在栏杆上进也不是出也不是。 『想进来便进来吧,那头有阴影。』对同类白白还是很宽容的,它淡淡地开口,指示猫灵能去的方向。 那隻猫闻言耳朵放松了下来,俐落的跳进它所说的阴影中,坐直后,小心翼翼地开口:『白、是,白大人吗?』 白白:『.......』立威没有留名果然是错的,这蠢名字竟传出去了?! 『吾名玄裔,喊我玄君便是。叫甚么名字,找我甚么事?』既然能在白日找来,肯定有事,白白不想拖泥带水。 『玄、玄君,初次见面,我的名字是糰子,我住在对楼,跟你们一样的楼层,你看,就是那阳台掛着一个鸟笼的地方。』那隻猫闻言放松了精神似地,逕直诉说了起来。 它说它主人自从它死了之后一直闷闷不乐,它希望能告诉它主人自己还在她身旁,让她别再伤心了。 『你不想投胎去吗?如此拖着,早晚魂体要消散。』白白问。 『......投胎了,就见不到她了。』糰子悵然地开口。 糰子的魂体色泽透明,若隐若现,显然是要步入消散的阶段。白白明白它对主人眷恋,然而让它眼睁睁看对方找死,它还没那么冷心,想了想,白白开口:『要帮你不难,但你可曾想过,即便你还在她身边,她也看不到你,她若知道你在人世流连,甚至不顾自身安危,岂不伤心?』 『......』糰子听了它的话,把身体缩成一团,瞥开眼睛扭捏地说:『我、可她是人,我是猫,又不能......我这么普通,又不像玄君这般......帅气,我也、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白白:『......』为什么忽然有种恋爱諮询的感觉...... 白白跳下了洗衣机,在对方附近端坐了下来:『若是如此,你更不能平白让对方背一条情债。』 那隻猫委屈地抬眼看它。 白白无奈地洗了洗脸,『这么吧,我让姚乐晚上去找你,他认识的天师能超渡灵魂,倘若你不想投胎,先去地府等她,好歹不至于消散在人界,这段时日你就在地府好好修行,待那人百年之后,你好歹能跟她好好说话,如何?』 『修行了,能化人吗?』那隻猫一脸期待的开口。 白白叹了口气,『不是我要泼你冷水,凡猫要化人,靠修行,不如投胎人道。』 猫失望地低下头,尾巴缩在身下,半晌没说话。白白也不逼它,该说的它说了,该劝的它劝了,要怎么决定还是在对方。 就这样,它等在一旁,几分鐘后,糰子抬起头,对它点了点头,『有总比没得好,我去地府,也许还能争取人道投胎的机会。』 听对方这么说,白白安慰的点了点头,『好,那你今晚在家里等着,我会引姚乐去你家。』 糰子听了道了谢,随后就踩着各处的阴影回到了自己家。 白白看它消失在对楼的门内,重新跳上洗衣机,尾巴不经意地拍着,它莫名地想起了金玉儿曾说的人生八苦,『爱别离』,其实说是苦,它却觉得这只是一种定律。 就像磁铁,倘若彼此间并无磁性,那就不会因此相互吸引,被分开时,也不会有相互拉扯的吸力。套用在此处也是,若无感情、就不会感受到别离的痛苦或因此不捨,然而,如果只是定律,何须为此烦忧,甚至将它冠上『苦』字?这没道理。 理出个头绪后,既然觉得没道理,它便拋开了,闭上了眼,继续被中断的修行。 #论天师的必修技能# 答应了糰子,白白说做便做,夜里它趁姚乐在码字,跳下沙发跑去阳台躲了起来。 果不其然,不久后就听见姚乐在喊它的声音,黑猫老神在在趴在阳台,让姚乐自己找来,不多时,阳台的灯亮了,姚乐探头进来,舒了口气道:「躲到这里了,喊你怎么不回?」 白白原神快速出窍到对楼去,糰子窝在阳台角落,见到它吓了一跳,『玄、玄君。』 『姚乐来了,快出来,让他看见你。』 糰子喔了一声,战战兢兢站了起来,跳上阳台铁桿,转头看它:『这样行吗?』 同一个时刻,白白的本体被姚乐的问了一句:「在看甚么?」 『你随意,随便走走让姚乐注意你就好。』白白很忙,它吩咐了一声就颼地回本体。 「喵~」那隻猫阿,快看。 姚乐顺着它的目光看过去。糰子听了它的话,在阳台上走动,魂体不稳时有时无的,还拉扒着阳台掛的鸟笼,他无声的看着这一幕:「......」 「喵~」看到了吗?快去快去。 不晓得姚乐到底听懂了没,他唔了一声:「.......你的小伙伴?」 白白:「......」挑一个小关不在的时间真是自找麻烦,它尾巴打来打去的,不确定姚乐到底懂不懂,只好盯着姚乐跟他僵持。 姚乐一脸奇怪的看它不说话,然后他继续看向对面,那边走出了一个女孩要喂鸟,糰子上道的往那人的脖子边蹭蹭,姚乐看那女孩逗了一会儿,又走进去,搔了搔头。 白白觉得他懂了。 喵了一声,快去啊,告诉那女孩她的猫在哪。 又僵持了几秒鐘,姚乐有些无奈的看着它:「......我觉得我过去肯定会被当神经病的。」 「喵~」神经病也得去,快去! 姚乐:「......」在白白不耐前,他叹了口气,「神经病就神经病,我去总行了吧?!」 其实它觉得姚乐应该没听懂,只是它知道对方的性情,即便是听不懂它的话,只要看见了糰子的需求,本着良心,他就会想去帮助它。 白白跳下洗衣机,一路跟随,看着姚乐默默拿着手机跟钥匙出了门,它安心的回到沙发上。 姚乐没多久就回来了,他站在沙发前想了想,打了通电话,那边接起的是凌的爷爷,姚乐大致的跟对方说了那隻猫的事,他接着问:「其实我不大确定那主人会不会想要超渡糰子,可我想问问爷爷,它的魂体这么淡正常吗?」 老人的声音淡然的说:「也许是将要消散了,要知道魂魄长期没有供养,总是会维持不住而消散的。」 「唔......那该怎么办?」 「嗯,最好的方式是超渡它,好歹还能入轮回重新开始。」 姚乐听了点了点头:「那我这两日等等看,倘若那主人没联络我,我再跟找她说说。」 「如此便好。」电话那头的老人讚同地说,两人又交谈了一会儿,便收了线。姚乐继续去做自己的事,一切都如它推测般顺利,白白满意的给姚乐点个赞。 糰子的主人还是联络了姚乐,他替她跟天师约好了时间,凌爷爷上门来超渡猫魂。天师上门后,姚乐跟着去了对楼,白白也出窍跟着。 天师在楼梯上瞟了它一眼,没说话。 等到了对楼,跟对方说明了来意,佈置了一番后,天师让姚乐跟那女孩在一旁,手持法器装模作样了起来。 为什么说装模作样,眼睁睁看着老人的原神似笑非笑站在它面前,玄裔也不由得佩服起这派天师会演了。 『你就是莫卿说的玄家的小子?』 「在下玄裔,」白白安安份份的自我介绍,「跟过来是为了糰子的事。」 对方哦了一声,看向坐在法阵中央的猫魂:『所以糰子可是有甚么要求了?』 白白向天师转达了跟糰子谈过的事情,补充说道:「希望能让它暂时在地府有个窝身之处。」 他转头看向猫魂,『可知不投胎在地府也没好吃好玩的,长日漫漫,你可忍得寂寞?』 『小莉活多久我就等她多久,玄君说的,可以好好修行,我相信不难的。』 听了白白转达的话,对方叹了叹,『真是痴儿。』垂头想了想,点了点头,『我待会儿让你主人给你准备入城费用,你把纸条交给城管,自然有人会为你引路。安分的修行,自然有你容身之地。』 糰子听懂了,点了点头。 白白道了谢。天师摆了摆手,原神回到体内。 它见对方醒来之后,一本正经地编理由跟那主人说还需要准备的纸钱数量,又龙飞凤舞地写了引介的符纸要一起化给糰子,几人忙碌了一番,作法下来,也耗去了一个下午。 姚乐留爷爷吃晚餐,爷爷随口问他:「怎不见阿关?」 「尚音最近值夜班,他要凌晨才能回来了。」 他点了点头,状似不经意地问:「这猫是你养的?」 「白白吗?原来是尚音带来的,不过,跟我养的也差不了多少。」 爷爷瞟了趴在沙发上的白白一眼,淡淡地说:「倒是乖。」 姚乐点点头,「嗯嗯,它很聪明,我们说话它大部分都听得懂。」 「嗯。」顿了顿后,天师又若无其事地开口:「最近莫卿为了抓一隻鼠精遇到了一些麻烦,我们在想,是不是乾脆借隻猫来震慑一番。」 就见姚乐顺着他的目光,歪头看向白白。 白白:「......」真会演。 姚乐想了想,有点担心的问:「是怎么样的震慑?」 天师不疾不徐地说:「不难,就是找隻猫待在阵法的生门,让鼠精无处可逃罢了。物种天性,即便成精了也是一样。」 「可鼠精不会狗急跳墙吗?如果待在生门会不会有危险?」 「理论上不会,会准备结界护住它,只是怕一般猫胆子不够,被吓着躲开了反而不好。你说白白听得懂人话,也许正合适。」 「唔......」姚乐脸上依旧有些犹豫。 天师没有逼他,淡淡地说:「也许你跟阿关商量商量,这事也还得配合时辰,其实也不一定需要猫,只是我们抓那鼠精好些时日,想着多一份保障罢了。」 姚乐听了点了点头,「尚音回来我再跟他说,如果其实没有危险,爷爷你们有需要,白白应该也是愿意的。」 「好。」 直到天师离开,对方都没再提起这话题。隔天中午,它听着姚乐跟关尚音解释时,两人还认认真真跟它说话问它意愿,然后用电话跟天师详谈,不禁觉得,姜莫卿这一派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技能可真是点满的阿。 朕只是来看看化形的保障,没别的意思..... 姜莫卿最近在做甚么白白不大清楚,但显然对方是把答应它的事放在心上,而且透过师兄俐落地完成了。 当姚乐他们讲完电话,说好了等时辰确定就要送白白去帮忙抓鼠精时,它真油然升起一种没看错人的愉悦感。 不晓得姜莫卿最近在忙甚么,心情一好白白倒想出窍去找他道谢了。 恰巧姚乐掛电话前问了一句:「所以姜哥最近就是在忙抓那鼠精的事了?」 爷爷淡淡地说:「倒不是,上次让那精怪逃了之后就躲了起来,一时半会儿无法解决。莫卿最近接了个委託,这两天去了b市,是个凶宅,地主们最近想处理產权问题,强拆拆出事了,托他去看看。」 「唔~这样啊~」姚乐不疑有他,没多问,附和了几声,见没甚么事就道了再见。 白白拍着尾巴,b市,有些距离了,莫怪它不专心感应就察觉不到对方位置。唔,既然在忙,就等他回家好了。 他枕着脑袋,不经意地想着这件事。 原以为对姜莫卿而言应是小菜一叠的委託,没想隔天夜里白白胸口的那滴血却发热了起来,混着细细的刺痛。 比起上次他原神在外导致的气虚可完全不是同一个概念。黑猫原是趴在沙发上假寐,猛地睁开翠绿的双眼,抬头往窗外的方向看去,脸上并没有表情,然而耳朵却是警戒地竖了起来。 姜莫卿有危险?! 它脑子一转,几乎没多想,直接就沿着契往对方的所在之地出窍。 真的有些远,即便原神最快能瞬息百里,离姜莫卿所在之地也耗了它将近半分鐘,离得越近,那滴血简直要在它胸口烧起来。 嘖,大概被打到剩血皮了,大麻烦!! 果不其然,等它到的时候,姜莫卿躲在屋内房间的某个角落,满身血腥,一身凌乱,皮肤蹭上了污泥,长发已然散乱,一手按着长剑,一手捂着心脏,仰头靠着墙壁喘气。 它一到,对方的目光就看了过来,竟还能扬起一抹笑。 白白落在他的身前,扫了两眼后评论道,『可真惨。』 『玄君不会是来特意来,嘲笑我的吧?』 看来是没有及时的危险,白白坐了下来:『我来看看我化形的保障。』 姜莫卿扬着笑,喘着气,一脸不在意的传音:『放心,我真有事,师兄也能帮你,更何况跳窗甚么的你也妥妥的。』 黑猫脸色不变,也没接话,尾巴拍了拍,逕直跳到姜莫卿怀里端坐,伸出一隻前掌用肉垫按着他的心脏,『这里安全不,内观好歹得耗上半分鐘。』 姜莫卿放下一直捂着心脏的手,『他们让我的幻符拖着,要是好运应该还有两三分鐘空档。』 白白也不囉嗦,调动起身上的气往按着他的前掌涌去:『安静调息。』 姜莫卿虽满脸血污,但他印堂发黑,身上气息明显不顺,这不是简单的受伤。 翠绿的眼睛又逐渐地泛起濛濛的光亮,这光亮之下,黑猫的视野正在内观姜莫卿的身体,透过心脏的血流,它的目光看尽四肢百骸,企图寻找出令他力竭的根源。它发现对方的气脉被封,经脉上流动的气简直少得可怜,几经蜿蜒曲径,找到了气的源头,丹田。 原神被一株藤蔓状的东西束缚,小小的人儿不停地打滚挣扎,他越是挣扎身上缠着的东西越是紧缩。 他抬眼看到了它,喊了一声:『帮我弄掉它。』 白白原神在外头,说了一句:『可能会有点痛。』 姜莫卿无声的点头,满脸虚汗。 它将气作刀,对那藤蔓割了几下,然而那东西却并未受伤,连个口子也没有。白白惊讶地踟躕,有些为难。 须知藤蔓再怎么强悍,火必能克木。可不能伤到对方的原神,要是用火,在缠得那么紧之下,也免不了会伤到对方。 它并未考虑太久,加大了输入对方体内的气,指挥着大量的气鑽进姜莫卿原神跟那藤蔓之间,将对方的原神牢牢地裹在气薄膜里。确定并无疏漏后,它就引气成火,逕直烧向那藤蔓。 果然不出所料,火克木,藤蔓被火一烧,怕了,放松了一些分支去打掉它身上的火。姜莫卿身上的拘束力少了,他也见机挣扎了起来,白白并不放过藤蔓,依旧四处放火,点着了那藤蔓身上多处的地方。 姜莫卿的原神扭动身体,又蹬又滚,终于在那藤蔓整个烧起来时,顺利的逃出生天。 白白原先护在他原神身上的气又转而去控制那藤蔓的火势,把那藤蔓整个封在一个气壳中,让气火不伤及姜莫卿的丹田。 藤蔓烧化瞬间,白白缩小气壳,扑灭火势。并未多与姜莫卿原神交谈,扑灭火势后就沿着原路,将意识退出他的身体。整个过程看似许久,实际上并未超过1分鐘。 它眼中的亮光恢復正常时,看到姜莫卿正盯着它看。一脸血污,混合着虚汗,长发四散,在毫无灯光的房里,只有一双眼显得特别亮。 白白收回目光,若无其事地跳开,本能的舔了舔前肢,『应当没事了。』 姜莫卿勾起一抹笑,嘴上依旧花花,『莫卿多谢玄君救命之恩。』 白白:『......』听来听去就是个语言陷阱。 它淡淡地回覆了一个不用,姜莫卿果然还是笑的......笑个屁。 站直了身体,随口问:『还要帮忙不?』 『你还行吗?』姜莫卿问。 白白出窍远行,又用上大量的气,也感受到原神正逐渐空虚,它说:『速战速决?』 姜莫卿拢了拢长发,从口袋里掏出一条橡皮筋绑了起来,抄着剑站起来,大步流星走向门,语气坚定:『没问题。』 姜莫卿反手按着门小心的准备推开,白白漂浮在他身畔,对方指着肩膀示意它能跳上来。 它眼皮一翻,靠在门边,默默探过门板,走廊上除了散乱的家具杂物跟灰尘之外,空无一人。它猜姜莫卿大约是逃到二楼躲着了,白白收回脑袋时,对方还站在原地低头看它,『......我都忘了。』虽然看不清脸,但语气相当无奈。 『没人,也没鬼,走吗?』 姜莫卿搔了搔鼻子,无声地打开了门。 哇呜,好强的奶娃 这是一栋高级洋房,从散落在各处的欧风家具、破碎的成套瓷器、骨董、残破的装潢都能窥见这屋子曾经有过的盛世繁华。此情此景,如同破败的残花,腐朽的甜美果子,曾有的繁景,只是凸显如今凄凉。 在白白看到那几个被幻符困住的厉鬼时,只感觉讽刺,好一套高级鬼屋,连住的鬼都比别人噁心。 在一楼客厅长着一面爬山虎,又称地锦,喜阴湿耐贫瘠的环境的强悍特性,竟能在客厅这般少光的环境中养出了一整片墙面,原本多角形的扁平叶面转为肥大、叶脉突起,像是撑大变形的胖子,叶面红中带黑,根茎更是黑得发亮,心跳似地蠕动。 地上有些断枝残叶,像是在展示刚才的打斗,被砍断的茎干截面流淌着褐红色的液体。像是睡着一般垂下着,任凭地上滴满汁液。 在藤蔓上头,还缠着几隻鬼,魂魄被枝枒穿过,而或融于枝枒之间,脸部肿胀,甚至眼窝或口鼻被茎叶洞穿,此时却似是作着美梦般脸上浮现着微笑或淌着口水言不及义囈语。 这他妈的恶烂东西,白白的毛都要炸了。 它没跟姜莫卿商量,蹭地打亮了一簇火苗就要送出去。 『不行!』姜莫卿眼棘手快,挥刀拦下了那它那簇火苗,他挡在它身前,语调快速的解释:『我刚就试过了,凡火可不行。现在这样还会把他们吵醒。』 『我这是妖火,而且方才丹田那隻不就行?』 他语气严厉地反驳:『不行,刚才那是虚像,这只本体会反噬的,难道你想尝尝我刚才的感觉?』 黑猫的毛虽然炸澎一半,但好歹是有理性的,它听完解释没回话,没生气的样子,也没表情,僵持了几秒,往后飘了,『那你上。』 如果尾巴的毛不炸、耳朵不竖看起来就是完美的『朕没生气了。』,姜莫卿看了几秒,默默移开目光。 他的心脏某一处正莫名的发热着,是对方上次留在他身体里的那点气。如果说第一次他没搞懂,经过这次,姜莫卿就彻底明白了,这绝非单纯的定位,这甚至是可以感应到对方身体状况的契约。 就像对方上次知道他的出窍差不多到极限一般,这次分明是一千多公里的距离,它也能感知到自己出事。 这东西现在在他体内发热,连结到对方出窍远行耗了大量的气,又说要速战速决的情况,他猜也许它出窍的时间也差不多了。 姜莫卿默默压下想勾起的唇角,望向爬山虎的眼神却不由自主的泛着光,这东西简直......太好用了。 白白退到一旁,见姜莫卿对着那一墙壁的变种爬山虎还笑得出来,眼神竟泛着精光,不由得爪子痒,想找甚么来挠挠,根本是坏掉的审美! 它后脚暗暗蓄着力,准备看等下时机不对就跳上去揍他,咳,救他。 刚才说好的速战速决,就见姜莫卿划破手指,调动灵气,在虚空中绘符。聚精会神之下走笔疾书,游龙走凤不过须臾,一个泛着橙光的符咒在夜色下闪耀。姜莫卿收笔后,掐诀大叱一声,那足有半个人高的请神符随即绽放出银盘似的光芒。 光芒朦胧之下,虚空中,符咒为门,伸出半隻藕节般的手,然后是头,身,咕溜地鑽了出来。刚画符时白白就看出符身的文字,因此并不惊讶手持混天綾,脚踏风火轮的哪吒出现于此。但看着像个娃娃,短手短脚,软软嫩嫩的样子,恕它无礼,真有些萌。 符咒的门还开着,来人,或者是说来神,正奶声奶气,却老气横秋地对着召唤他的姜莫卿说话:「小姜,又是你,能打个招呼吗?爷公文送一半,都落地上了。」 姜莫卿拱了拱手,「大人恕罪则个,今有一野藤成精,非凡火不能烧矣,莫卿无能,借大人神火一用,以期能替凡人除害。」 哪吒听了撇撇嘴,转头看向那爬山虎,随手一弹,一把火从指尖冒出,藤蔓转瞬即燃,那火却只烧藤蔓不烧凡物。 哪吒嘟着嘴看着藤蔓挣扎,顺手又拍了两下,不动了,他却是一副受委屈的样子了,咕噥着:「欺负我年纪大,大人来大人去,大白话不好吗,说甚么文言文,哼,爷就是年纪大只听得懂文言文?爷也看论坛的好嘛,哼!」 白白:「......」奶声奶气,有点萌...... 姜莫卿笑了起来,连比带画:「那是,小姜错了,哪吒小哥哥最好了,三昧真火棒棒噠~」 哪吒一脸被噁心到似的看着他:「正常说话好吗,恶不噁心,下次再这样,爷就不帮你了。」 他终于正常了起来,作了个揖,「谢大人,辛苦您了。」 哪吒擦了一把额头上不存在的汗,瀟洒的说了一句:「小事,不用。」挺着小胸补,雄纠纠气昂昂地跨进方才的门里,消失了。 三昧真火也很给力,几句话间就把藤精烧得乾乾净净,连渣都没剩下。灵符消散于虚空的同时,室内也恢復了安静。白白盯着那乾净的墙面,忍不住吞了吞口水,这就是实力啊。 好强。 原谅它只是抓鱼斗狗的山间野精,还是只被保护得好好的家猫。它真没见过强者,尤其强者的形象还是奶娃的时候,特别震撼。 它怔怔地发着呆,有些震撼,也有些兴奋,一时都忘记该回去了。 『白白。』 『干嘛。』随口应了一声才僵住,抬眼看向姜莫卿,对方眉眼弯弯看着它,难得不带刺,温温徐徐地说话:『没事了,今天谢谢你,我欠你一次。』 白白下意识退了一步,这人就不能好好说话了?它奇异地又闻到那股香气,甚至忘记算刚才乱喊它的帐,垂下视线,『随手的事,没事就好,我回去了。』 说完也不等对方再回,退了两步,就转身从落地窗跃了出去,转瞬消失在对方视野中。 姜莫卿看着黑猫简直落荒而逃的背影,在心底默默数秒,莫约30秒后他心脏那发热感开始的消失了,因为这样,他真正的勾起了唇角。 「我真开始期待化形了。」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声低喃在出口时,就消散在陈旧的老屋之间。 糗,自动休眠了?! 白白回身体时莫约是凌晨三点,这趟出去,消耗了它身上大半的气。平时也许没甚么,但越接近化形,它的丹液就要越是饱满,这样能凝聚出来的妖丹就会越凝实。 因此维持它平时运转周天的气,就被它压缩到最少的量。这一晚来去,意料之外的消耗了大半,后遗症一回本体就显出来了,经脉是河道的话,现在河道上的水还不及满潮时的五分之一,显得周天运转拮据,气息凝滞。 平时的话,倒是可以靠着日月精华的吸收慢慢补上,可邻近化形,它随意估算一下就知道,时间上会来不及它化形。 倘若它抽取丹液转化为气,固然可以补足,可妖丹结出来肯定会小一点。 妖丹小一点,人形的年纪也跟着小一点,妖丹到时再跟着人形慢慢长大。 白白忍不住跳下沙发,找到姚乐给它用麻绳绑着的桌脚,泻火般的挠起爪子。 不划算,这买卖特别不划算。 但又不能放着不管,要是气息凝滞,到时天雷扛不过可不是更加不划算?! 对,不能因小失大了,朕要冷静下来,冷静,冷静......个鬼!! 一隻桌脚不够,一隻换过一隻。挠足了三隻桌脚,它才咬着玩具跳上沙发。咬咬踢踢、又踹又蹬样样都来。直闹到嘴巴累了,脚也累了,才摊着肚皮倒在沙发上。 仰着头,它能听见走路的声音,然后姚乐的房门开了,关尚音穿着睡衣,一边戴着眼镜走出来。 它以为他是出来上厕所的,没想对方逕直走到它身旁,弯着身把它抱起来,「睡不着?」 朕会说宝宝心累吗,太甜了小关。 白白把脸埋在关尚音臂弯里,又不满地扭动,「喵~」哼,平时你们夜里闹,我都没说话。 对方听了没生气,呵呵笑出来,顺着它的毛,依旧抱着它:「不想睡沙发跟爸爸睡一晚好了。」没等它表态,转身往房间走。 姚乐也坐起来,关尚音抱着白白走进房,他就伸出手,自然地接过黑猫。熟练的揉揉它,「不想睡沙发了?要跟爸爸睡了?」 白白有些不安地扭动,「喵~」哪有,沙发是朕的,是小关抱朕进来的,要是你们想跟朕睡,朕陪睡一晚也、也没甚关係。 关尚音听了又笑。 姚乐仰头问他:「它说了甚么?」 「他说:『要是你们喜欢,朕陪睡一晚也没关係。』」关尚音边说,边摘眼镜,鑽进被窝里,姚乐听了也笑,把黑猫放在他们中间,「谢主隆恩。」 白白:「......」朕甚么的,被别人讲出来,忽然觉得有些羞耻怎么破。 它趴在被窝上,四肢收在身下,姚乐顺着它的毛,曲着手肘枕着头,温和地说,「你觉不觉得咱们现在特别像一家三口?」 关尚音蹭了过来,双手并用拢着他跟白白:「特别像吗?我们不就是吗?」语调上扬轻快的回答。 姚乐听了笑笑,顺势调整了姿势,让自己睡得好一点,不压着对方,点了点头,「嗯。」 白白被拢在两个人之间,听着两人的呼吸,感受着他们的体温,这般温情脉脉自从它渡过幼猫期就很少有经歷,一母同胎的兄弟跟他虽有血缘关係,却也各自有各自的修行之道,爹娘也不大管它。很自由,毕竟是猫科,领地属性重,它知道彼此都是血亲,但也就这样。 姚乐跟关尚音对它,就真的是当儿子疼,偶尔被它抓伤了也不会生气,还任它玩。让它忍不住想撒欢儿,想撒娇,其实,不管嘴上怎么胡侃,它是真的很喜欢它的两个爸爸。 关尚音也揉了揉它,「好啦,睡吧。明天再随你玩。」它忍不住蹭了蹭关尚音伸过来的手,调整了一个好睡的姿势,听话地闭上了眼。 睡着前它想着,嘛,人形变小就变小吧,要不小关这醋桶到时看到了,还不吃醋?哼,朕这么好的主子,你们就珍惜吧。 隔天,白白是跟着姚乐他们起床的。睡了一晚感觉好些了,身上的气虽然还不足,但早上去阳台晒了会儿太阳后滞涩感稍去,清晨的太阳光有着是彷彿青草的看似稚嫩却又蓬勃的生命力,晒了一会儿就如同身处草原,接受温柔的撩搔般通体舒畅。 不到几分鐘,就见黑猫翻了肚子摊在洗衣机上没个正形。太阳光下,它又睡了过去。 睡着睡着有人在揉它肚子,「最近老是在睡觉,不会有问题吧?」是姚乐的声音。 「唔,猫科一天睡18个小时应该算正常。」关尚音回答。 姚乐沉吟着,一阵子后又说:「感觉超过。你觉得要不要带去看看医生?」 白白耳朵反射地动了动,它想说没事,化形完就好了,可最终还是不敌睡意,就连关尚音跟姚乐的讨论完决定要等它醒了,带它去看医生也没醒过来。 结果白白一睡就睡到了后半夜,中途被紧张的姚乐带去动物医院,在检查台上睡得很香。可因为医生说身体没有问题,姚乐只好又带它回家,已经入夜了,白白被他抱出来,放在最爱的沙发上。 耳朵依旧反射的动了动,打了个哈欠,扭了扭露出肚子,本能地找到最好的位置,吸收起月华来了。 等月华终于让他周天运转到达最低程度的顺畅时,他才打了个哈欠,睁开了眼。一睁眼就看到姚乐,蹲在它身前,伸手揉了揉它的头,松了口气似的:「吓死我了。」 白白一开始不明所以的歪头看它,等它察觉到时间时也惊悚的瞪大眼睛。 居然自动休眠了,吓死宝宝了! 确实耗损严重时它们妖族会啟动自我疗愈的模式,但这只有在它们非常放心的週遭环境的情形下,才会任由身体去自我修復。因为身体修復中对外界的反应近乎没有,如果不在安全的地方,修復到一半被大虫叼走就要砍掉重练了啊。 白白不安地看着姚乐,他会不会觉得自己很怪?要是被发现是妖精怎么办?可他还没有得到修练的机缘,要是不能接受,他会对它怎样? 它有些想去沙发底下躲躲。 黑猫抬着脚,抬到一半,姚乐却起身捞出手机,打了通电话,没两声接通了,是关尚音:「怎么样?」他劈头就问。 姚乐欢快地说:「没事了,醒来了,呼,看着好好的,你回来再问它看看。」 「好,那医生怎么说?」 「唔......医生是说身体很健康,只是睡得沉,让我们观察看看。」 它听着两个人叨叨絮絮的对话,抬着的脚又默默放了下来。 唔......也许它想多了,毕竟两个人对『听懂猫说话』跟『我男朋友竟然听得懂猫说话』的接受度都槓槓的,那再加个:『我家的猫是妖精』的设定,要接受起来应该也不难.......吧? 心魔之累 当晚关尚音回家时,白白跟姚乐都在客厅,他逕直地走来,把公事包放在地上,脸上有着严肃的表情,举着白白,托着他的屁股,把它抱在身上。 看他少有严肃又不讲话的样子,它都有些紧张了。躯着前肢瞪大眼看着他,弱弱的叫了一声:「喵~」干嘛不讲话,朕没事啊。 关尚音叹了口气,把它搂得近一些,摇了摇:「你这傻孩子,吓死爸爸了。」 猫科的眼眶会不会泛红白白不知道,可它第一次感觉到自己被深刻的宠爱着,担心着,分明是没有血缘的关係,对方的体温却暖得令它有些想哭。它有些害羞地扭动,喵喵的叫着。 关尚音听着听着放松了力道,神色也轻松许多,让白白跳上沙发,自顾自的顺着毛。 姚乐在旁边,问了一句:「它说甚么?」 关尚音脸上带着笑,慢吞吞地说:「『宝宝超健康的,哎呀,别抱了,真的,别抱了,宝宝热。』,真可爱,宝宝。」 白白顺毛的动作僵了僵,还能不能好了,听那么仔细干嘛! 在姚乐的笑声下,它默默跳下沙发,鑽进生门对应的好位置,朕不要玩了,有听得懂朕话的铲屎官,日子不能好了。 等他们又笑又劝把彆扭的黑猫从沙发底下挖出来,又已经过去好几分鐘。 然而该来的还是要来,关尚音坐在它身旁,还是开口问了白白知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它耳朵动了动,有些不安地抬脚搔了搔,「喵~」朕就是睏了,觉得累睡得多。 这么鱉脚的理由,关尚音听了却没有追问,揉了揉它的脑袋,「嗯,没事就好,以后要是不舒服就跟爸爸说,没关係的。」对方不逼它,却还再三地强调没关係,这番体贴温柔,令白白实在有些感动。 它用脑袋蹭了蹭关尚音,忍不住应声,『再过一阵子就会好了。』 关尚音没有照翻这句话给姚乐听,他只是说,「白白说好。」 「嗯。」姚乐不疑有他的附和着,也擼了一把猫,两人确定了它没事,也就安心地任它在沙发上玩,去梳洗睡觉了。 它趴在老位子上吸收月华,满脑子跑马,其实小关还是有些腹黑属性噠,只是掩盖在温文有礼的表象之下了罢了。不自觉的比较起两人,姚乐貌似才是那个不小心就会被大野狼吃掉的人。不过如果对象是关尚音,他大约还把自己洗乾净,送货到府。 果然还是甚么锅配甚么盖...... 月华在体内轮转,令它逐渐又被虚弱的疲惫感笼罩,趴在沙发上,不一会儿就呼呼大睡起来。由于已经渡过了最虚弱的时期,倒是可以感知到外界的状况。关尚音他们来跟他打招呼要去睡时,它眼睛还能张开一条缝。 「今天要睡房里吗?」关尚音问。 「喵~」睡沙发。 对方听了点点头,擼了一把肚子说了声晚安,就真的关了房门去睡了。白白扭了扭身躯调整好睡姿,耳边是归于安静的室内细小杂音,然后那些杂音又逐渐远离它。 一切都是本能,丹田里的丹液绕着一定方向旋转,月华被吸收到身体里,顺着经脉流动,归于丹田后,转化为气,又重新地流入经脉,在经脉中再次流动,然后回到丹田,如此运转不息。倘若气足够,有一部分就能被留在丹田里甚至被压缩成丹液。然而现下它的经脉枯竭,仅仅存在细小的气流在上头运转。 每一丝被它吸收的月华都被投到了经脉中。 在睡梦中,它感觉到有人在喊它,像是在喊它玄君、玄裔、也像是在喊它白白。它不记得自己是否回应,然而它又知道没有外人来,要是有外人它肯定会醒的。所以白白安心地继续沉潜修行。 它快要化形了,至多两週。就跟修行是本能一样。每个阶段到了一个程度,甚么时候会遭遇雷劫自然地就会浮现在心底,越是接近这样的预感越强烈。 雷劫到底是依照哪种标准去判断的,它其实不大明白。倘若是依照丹液的容量,那么每隻妖所结出来的妖丹凝实度应该都差不多。然而事实上就是会有差,底子不好的结出来妖丹不仅不凝实,还脆弱。这样的妖,要更进一步也会因此受限。 可玄裔不同,它是纯血猫妖、修练天才,最重要的是,它一心扑在修练上,学会了运转气息之后,它没有一天停摆,它对自己要化形一直有着足够的信心。然而入世这几年,却是在回答关尚音的问题时,让它有些认清到自己内里脆弱的地方。 它们家族歷史悠久,除了修行,千百年累积下来,家族里的各式典籍藏量丰富,即便没有化人,漫长的岁月里,藉由长辈、前辈口传身教,它们也在入世前就学会了各式的知识,甚至认识了字,能自己趴在书上读书。 即便,它深知关尚音与姚乐的心胸宽大,且包容性强,它依旧不敢直接吐露真相。它依旧在偽装的马甲有些掉漆时,想要躲起来,躲到不会被伤害的地方。它认识到自己依旧,对人类信心不足。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千百年来,它的族人们有多少人用血泪甚至生命凝结出来的教训,简直是刻在它的骨子里烙印。为了保护自己不受伤,它必须警惕,它以恶意揣度别人。 可其实,它是很想相信自己能被接受的。毕竟自从跟关尚音回家,他就一直用不可思议的包容心来对它。包容它过度聪明、包容它没有发情期、包容它像隻猫却又不像隻猫,他一直觉得自己是幸运的。然后,他们遇到了姚乐,另一个温柔的人。 他的温柔照顾,给了他们家的感觉。这些日子里,它觉得自己真的有个家,虽然是两个爸爸,但它过得很安心,很温暖,它希望自己能继续这般安稳的日子。 然而,它不是凡猫,它要化形了,将有人身。这个秘密现在还可以隐瞒,但直到它化形之后,它是猫妖的身份,总有被揭开的时候。到时,它还能待在这里吗?它不知道,它想对他们有信心,但在那天到来前,它依旧不知道。 即将到来的雷劫,彷彿是股推力在后头,不停地推着它前进,不能,也不该止步不前。这是它的课题,从生而为猫妖就要面对的原罪。 恍惚间,它彷彿穿越了时空回到了过去,蹲坐在它们身前的是一隻身体残破,瞎掉一眼、鼻翼破损、腿瘸的黑白双色猫,它苍老而疲倦的描述自己的经歷。描述如何被疼爱,如何被发现,又如何,被伤害。它妖丹破损,逃回了山里,修为逐渐退化,逐渐地变为一隻凡猫。它下山时,那隻猫的阳寿已到尽头。 可如今,彷彿在耳畔说话般,它听见它反覆用沙哑微弱嗓音,呢喃着:『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非我族类,其心可诛......』 玄裔不知道怎么关掉那些声音,它在梦境里反覆的煎熬、挣扎,甚至嗷叫。然后,它感觉到自己被抱了起来,那人揉了揉它的耳朵,在它耳畔说话,再然后,它感觉月华的输入量小了,它被抱离了生门。本应该挣扎的,可那人的怀抱温暖,它感觉被抱到被窝里,有另一个人的气息,它觉得安心,它顺从的找了一个好睡的姿势。 影响它修行的声音逐渐远去,它安稳了,恍惚地,回想起刚才在耳畔说的那些话:「没事了,乖。没事。」 玄裔一夜好眠。 那傢伙真的好怪! 玄裔是在契的扰动中醒的,天色大亮,抬眼看着掛鐘是九点半左右,伸展着四肢侧卧在床上,它的鬍鬚骚动着,眼睛微微的挣开一条缝,入目的是床上的被单,跟枕头,以及空的桌椅、百褶窗帘拉了下来,阳光照射进来投在地上形成影子,黑猫扬起头左右看了看,房门半开着,外头是姚乐跟人说话的声音,离得近了,他无须出去就知道是姜莫卿。 他来干嘛? 一时间有些好奇,它坐了起来,默默跳下床,慢吞吞的用前掌拨开门缝,鑽了出去。玄裔没管坐在客厅里聊天的人,逕自绕过客厅,去浴室用了会儿猫砂。 它听到姜莫卿状似不经意说,「才想着怎么今天一直没见着白白,原来在房里,是去玩了?」 玄裔:「.......」有契在,装甚么装? 「喔,它这两天都跟我们睡,看起来是才醒的。」姚乐说。 等它默默走出厕所,也不知怎地,提不起兴致,瞟了一眼客厅说话的人,逕自又去喝了几口水,吃饲料。 吃了几年的饲料,彷彿一夕之间不合它胃口了。咬了两颗就腻味了,它又喝了几口水,坐就在自己的碗前发呆。 关尚音不知何时走了过来,顺了顺它的毛,弯身在它身畔,「不想吃了?」 「喵~」不饿。 玄裔像是没睡醒一般,歪着头看他,关尚音把它抱了起来,让它趴在肩上,「那就晚点再吃。」 因为视角转换,它与姜莫卿对上眼,然后又错开,他没说话,只是看着关尚音把猫抱到沙发上坐,黑猫出奇的乖。 姚乐搔了搔它的下巴,他问:「怎么啦?没精神?」 玄裔舒服的眯着眼,整隻猫懒懒得靠在关尚音怀里,它真的不想动,它身上的气比昨天更多了一些,照这般进度下去,即便无法完全补足,在雷劫前需要抽取的丹液也可以少上一些,可醒了之后,它回想起昨天遭遇心魔的梦魘。 觉得倦意上来,当凡猫多好,有好的铲屎官,快快乐乐当猫主子,不用担心食物来源,不用担心被丢掉,它只要被宠着就好,可以当一辈子小公举。 可人生,难道只有享乐即可?人生或长或短,即便生而为螻蚁也要在自己的群体中担任职务,负起维持生存的责任。 人生,还有责任。即便它不对别人负责,它也得对自己负责,对在过去每个日夜坚持修行的自己负责,对期待化成人形的自己负责。 化形多好,就不用再吃饲料了!! 想到这里,白白原先懒懒的耳朵又精神得竖了起来。它歪着头蹭了蹭姚乐的手,撒娇的说:『想吃鱼~』 关尚音笑了笑拍了拍它,「馋猫。」 「说了甚么啊?」姚乐好奇的问。 「他说『想吃鱼。』这小子,会挑剔了。」见关尚音含笑的翻译了黑猫的话。姜莫卿问了一句:「阿关听得懂?」 他把手放在黑猫嘴边让它玩一般的磨牙,回答了姜莫卿的问题:「原是听不懂的,前阵子依稀能明白它叫声里的意思,最近却是很清晰了,像是它的意念藉由叫声传达出来后,就被翻译成用惯了的字句这样。」 「每种动物都可以吗?」 关尚音摇摇头,「不行,有时在外头看见野猫,倒不能像白白这样沟通。」 「姜哥知道尚音是怎么回事吗?」姚乐问。 姜莫卿沉吟着停顿,思考了之后有些不确定的开口:「如果照阿关的意思,应该不是直接从叫声中听到字句,而是叫声想要表达的意念被他给接收到了,我猜,可能是你们屋子的风水好,多少让阿关的灵感被啟发了一些,而且他养白白养了许久,有默契,因此特别容易接上线,外头的野猫不认识,也就无法沟通了。」 「那会变成阴阳眼吗?」关尚音问。 姜莫卿听了却是玩世不恭地笑起来,「怎么?就不怕鬼?那些个东西可不好看。」 这个黑猫已经知道答案了,就听关尚音平缓答道:「我若没想害人,又何必怕?」 姜莫卿听到答案点了点头,「倒是不错,」然后他继续回答:「能不能开天眼我不晓得,有时候是天命,我即便知道也无法说。我建议你随遇而安,不该求的,无须强求。」 关尚音点着头,「我懂了。」把猫放回沙发,「姜哥你先坐,我出门去给白白买条鱼。中午顺便留下来吃饭如何?」 姜莫卿勾着唇,「却之不恭了。」 「那你顺便带些水果回来,家里水果也没了。」姚乐交待着,没有跟去的意思。 关尚音应了,他们继续聊着天,可等关尚音拿好钥匙钱包,关上了门,姚乐却啊了一声,急切地对姜莫卿说:「姜哥你等我一下,忘了叫他带绞肉。」 等姚乐急匆匆追出去,姜莫卿把视线投向白白,传音道:『你精神看着很差?不舒服?』 它跟姜莫卿的契是不完整的,即便他可以稍微感知自己的位置,若非像上次原神出窍,他应当是感知不到原神回到身体之后的状况,白白不想多说自己气虚的事,淡淡地回答:『要渡劫了都是这样的,渡完劫就好。』 他听了没接话,看着白白的目光有些复杂,似是有话想说,它歪着头,『怎么了?』 姜莫卿停顿了之后,不确定的问,『我还可以帮你甚么?』 『为什么这么问?』忽然这么一脸负罪感的样子,它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唔......在b市不是说欠你一回,要是你还有其他的事要帮忙,就跟我说。』 拆开来听很正常,但整句话配合表情听起来就是怪怪的,它歪着头想想,冒出一句:『记得准备老鼠,我的天劫大约再两个礼拜,等一下记得跟姚乐说,两个礼拜后要抓老鼠......怎么了?』 姜莫卿一脸我要听不是这个。 他还想再说,前倾身子,姚乐却是又开门走了进来,看到还待在沙发上的黑猫问了一句:「白白没去晒太阳?」 「晒太阳?」 他点点头,「嗯,它最近总是跟着太阳跑,早上的太阳在阳台那儿,可以晒上一个早上。下午就跑到窗檯上边晒,几乎是睡上一整天的。」 白白:「.......」一上来就卖队友! 「喔~那晚上呢?」姜莫卿来了精神。 姚乐指了指它现在所在的位置,「在沙发上,白白最喜欢沙发,晚上都睡这里多。倒是这两天好像有些睡不好,昨晚还做恶梦的样子,尚音把他抱来跟我们睡。」 专、业、卖、队、友!! 要是姜莫卿推测出它在大量吸收日月精华,前面说的那些不就白讲了了!啊啊,好想挠爪子!!! 姜莫卿低头看着它,「所以它只有这两天这样?」 姚乐想了想:「这两天比较严重,其他时候精神看着好一些,我昨天带它去看过医生,说是很健康让我们不用担心,唔,尚音也问过,白白说:『只是累了。』」 白白:「......」忽然觉得没说实话真的太好了。 姜莫卿偏偏又传音:『真的没事?』 白白现在特别想上论坛求助,朕的铲屎官是大嘴巴怎么办,在线等,很急!!! 它愤怒的洗着脸,不想答腔。 姜莫卿看着它几秒没再追问,抬眼对姚乐说,「说到这个,我算过了,莫约两週后有好时辰,师兄跟你们提过了吧?鼠精的事,我现在大约知道那妖精躲在何处,到时可能要麻烦白白来压阵。」 「唔,上次有问过它,它倒是愿意的,只是我跟尚音能跟吗?」 「到阵点可能不行,你们若担心,可以跟师兄待在山脚下,到时也方便接白白一起回家。」 姚乐听了点了点头,「那我知道了,姜哥若确定了时间再跟我说。」 「好,谢谢了。」 姜莫卿一本正经道谢,白白气过之后却是有些觉得不好意思,演得这么仔细,分明该道谢的是它。 它此时才注意到姜莫卿今天的穿着,黑色的t恤配上牛仔裤,腰间却不是皮带,而是在皮带环上配着一条流苏,翠绿翠绿的,还系着一个小小的玉葫芦.......谁会掛着流苏在身上? 白白看着看着就像是一早就没接好脑袋一般,伸手拨了那条流苏,莫约半尺长,细细的丝线随着它的爪子的力道往上飘动,随着爪子经过而渐次的落了下来,丝线反射着珠光,如同流动的宝珠萤萤闪烁。 它听见姚乐『啊』了一声,如同大梦初醒。 妈蛋?!它在干嘛,它在玩别人身上的东西?!白白一时被自己吓得惊恐地缩小瞳孔,耳朵立了起来,半弓着身子想站起来,却被姜莫卿动手压住了。 说是压,也只是轻拍,他坐直上身,轻拍它,「没事,别怕。」随手解开那条流苏,对姚乐解释,「前几天去b市出差时,要回来看见的,想着猫喜欢这类东西,今天过来就顺便带来了。」 转眼就把那东西递到白白面前,「要是不嫌弃就给你?」 看到那条让它出糗的罪魁祸首在眼前晃荡,白白一时不知道看罪魁祸首的主人还是该顺从衝动去捞那些丝线。 「嗯?」姜莫卿还一脸无辜地往前递了递。 白白退得伸直了身躯,用后脚立起来,退无可退,直接跳下沙发。一定是它今天起床的方式不对,它应该去晒太阳了,对,晒太阳重要。 「吶,白白,给你啦。」姜莫卿还在后头含笑的说。 黑猫鑽进晒衣服的后阳台去,连头也不回。 这姜莫卿真的烦死了。 午时将至,再过一个时辰,雷劫将至 姜莫卿的那条流苏当真留下来了,白白也说不上是喜欢这玩具或者讨厌这玩具,对方说那东西是他随手买的,可那上头的气息馥郁,还残留隐约的香气,并不像是出门前才配在身上的玩具。 姚乐举着那条流苏观察,阳光下,流苏珠光斑斕,葫芦带着玉的水色,清亮透泽。姚乐对着光观察了几秒,「唔......这玉的水头挺好,看着不像是随手买的。」 「也许姜哥也是客气。他都如此说了,也不好刻意还给他,我们再找机会回礼给他吧。」关尚音接话道。 「嗯。」姚乐点了点头,把流苏递到白白面前,「吶,还玩吗?」 晒了一中午的太阳,趴在窗檯边的黑猫眯着眼打哈欠,此时微风轻拂流苏,丝线被吹向同一个方向飘摇,它一时间又被迷了眼,伸手往流苏扬起的反方向拍了几下,轻触及离,带动了沙沙的响声。 姚乐把它往前递一些,黑猫双手并用拢住了那些丝线,歪着头上前啃了两下,瞳孔眯成了兴奋的细长状,姚乐把那流苏留在窗檯,它没反对,用前掌把流苏拢到身前或拨或咬。 白白把那东西用前掌压着方便玩乐,它想,反正是给它了,朕就不客气了。 唔,但是玉很贵。 想到这里它歪头咬着那东西跳下窗檯,走到关尚音所坐的沙发上,跳上沙发把玩具放下,喵喵地叫着。 关尚音听着,没反对,捻了那条流苏,动手把玉给摘了下来,「先收起来,要是你喜欢,就做成项圈如何?戴脖子上?」 『谁、谁喜欢,项圈甚么的好麻烦,小关你就收着,朕只要这个。』白白说完也不管关尚音再说甚么,咬走了那条他轻捻在手上的流苏,自顾自的去玩了。 莫约又过了一週,姜莫卿的原神深夜来访,白白已经好了许多,对于雷劫发动的时机也有较明确的掌握,正想着这一两日要去找姜莫卿,对方就到了。 这天姜莫卿散着长发,穿着睡衣睡裤,对趴在沙发上假寐的白白喊了两声玄君,它耳朵动了动,醒了。对于看到无声无息坐在沙发把手上的姜莫卿,它也有些认了,契就是给对方开了道方便之门,不受它警戒,自己作的死,只能忍忍。 虽然看到他,白白是有些感慨,但毋须耗费精气就对方就送上门,于现在的它而言,不得不说是助益。 『吵到你了吗?我就来问问你雷劫的时机,有感知了吗?』 『没事,你不来,我也是要去找你,我大约估算了时间,莫约是7天后,午时过后,未时初发动。』白白说。 姜莫卿点头:『好,我找到个不错的地点,从这边过去开车约3小时,要是姚乐它们想跟,就让他们载你。』 白白:『......』开车三小时......算了,算了,睡一觉就好了。 看到黑猫没表情的脸,不知怎地姜莫卿收了话头,不确定的问,『你讨厌坐车?』 『......不讨厌。』黑猫面无表情的传话。 对方挑了挑眉,慢悠悠开口的说,『其实还有另一个地方,要爬一阵子山,但是近些。在我住的城市市郊,离这里不到1小时车程。』 白白:『......』这廝是故意的,肯定是,喵呜,朕的爪子痒!! 它一时没忍住,用爪子勾着沙发几下,也就几下,看着姜莫卿,传声道:『我选这个,爬山不算甚么。』 姜莫卿笑了笑,好歹见好就收,『那我明天就打电话给姚乐。』 白白点着头,『谢谢,这次麻烦你了。』 他却因这句话顿了一下,几息之后缓缓开口,『于我也是结个善缘,玄君何需言谢。』 何需言谢?它却觉得对方的话用得重了,正色地说:『你我本萍水相逢,你却尽心为了答应我之事忙碌,对你而言可能举手之劳,但对我而言确实是帮了大忙。所以这谢,确实是要的。』 姜莫卿听了抹了抹脸,倒是有些无奈,『即便是萍水相逢,上次你不也帮了我,忽然如此客气,我倒是不知该如何谢你救命之恩了。』 白白歪着头,理所当然地说,『你不是给我买纪念品了?流苏很好玩。』 姜莫卿张了张口,最后却是说,『那玉养气,你倒是可以配着。』 黑猫用前脚搔了搔耳朵:『小关拿那玉做了条项圈给我,项圈太痒了。』 他看它一脸的憋扭,也没逼他,『也是个建议罢了,不喜欢听听也罢。』 「......」以退为进这招用得挺好。 白白也知道对方是好意,点了点头,『我会看着办。』 姜莫卿没再多劝,时间也晚了,见没事他道了声晚安,就回去了。白白看着对方消失在窗外,默默挪动身体,把藏在身体底下的那条项圈捞出来。 枕着玉石,呼了口气,继续运行周天起来。 这东西确实养气,在关尚音把玉石连同项圈配在它身上它就发现了,玉石中彷彿有灵气,如同日月精华可以被吸收,运行周天的效率提升不少。对于它气虚的恢復有很大的帮助,它虽不喜项圈,可知道了好处之后,却也不离玉石的修练。 它不经意地想,姜莫卿到底是发现,或者没发现它气虚这件事? 嘛,反正不管对方发现没发现,它都不会承认的。 为了救个认识不到几天的人,差点搞砸自己的雷劫,这么蠢的买卖,它才不会承认是自己干的,哼。 姜莫卿果真依照了约定在隔天上午时打电话给姚乐。他们交换了时间地点,说好了见面的地方。时光飞逝,转眼间便已到了渡劫的当日。 他们这次倒没给白白外出笼。毕竟现在可以沟通了,临出门时关尚音问了一句,它不想进笼子,对方便随它的意。 车子行进间,白白立着身体,饶有兴致的趴在窗檯上看窗外的风景,耳畔是车里另外两个人有一段没一段的聊天,倒是得了一些趣味,尾巴不经意拍动。看了一段路程,关尚音超过一台从十字路进来的自用车,黑猫耳朵竖了一下,又垂下,它转而趴到姚乐肩上,脖子上掛着项圈,视线不离跟在背后的那台自用车。 「白白在看甚么?」姚乐揉着它的头。 它玻璃珠般的双眼瞬也不瞬,依旧趴在姚乐身上,平铺直述:『有鬼,那女鬼要索命。等一下后面那台车就要出事了。』 「......我可能听错了,你再说一次?」关尚音的声调不无讶异。 『别喊,对方带着手令,是冤亲债主,别告诉姚乐,他不能插手。』 关尚音安静了下来。 姚乐问了一句,「怎么了?白白说甚么?」 他伸手揉了揉黑猫的头,「等一下让姜哥来接你行吗?」 『好,你让姚乐打电话。』 姚乐又追问了一句,他淡淡地让对方打电话给姜莫卿,请他从另一边出发来接,正说话间,如同白白预告的,后头的车不知怎地打滑失控,煞车尖锐的声响甚至传了进来,几息间就撞上了边坡。姚乐吓了一跳,却又反应过来,立马报警,关尚音把车子往前开了一点,停了下来。 「你带着白白,我去看看人还有没有救。」他开门下车前,对姚乐说了这句话。 等姚乐把电话掛上,抽了车钥匙,背起单肩包,抱着白白就开了门,「等一下要乖。」他揉了揉黑猫,语气温和的交代。 车祸的地点在边坡,离他们停车的地方约有50公尺,后头已经有热心的民眾也停了车在路旁,看着也在报警,还有人正在敲车门,乱鬨哄的,车子是往左撞上去的,车头冒着烟,里头的人被裹在气囊里生死不知。 外头闹成这样,里头的人却是连应声也无。白白看着那隻女鬼坐在车顶,抱着手,咧着嘴斜眼得意地看着外头的一切。 「是她做的?」姚乐视线在女鬼上停留,喃喃自语着,他反手揉了揉黑猫,「你是不是让尚音别告诉我?」 白白没应声,咬了咬他伸过来的手。 姚乐任它咬,轻声地说:「我也不是傻,甚么能管甚么不能管,还拎得清。」 此时眾人已经合力破了窗,关尚音探进车子里查看伤者,表情严肃,身上脸上已染了薄汗,查觉到他们走近,拨空问了一句,「救护车要多久?」 「15到20分鐘,警车也许快一点,这人能救出来吗?」 「不知道,看着是被卡住了,我探了脉搏,还有。但没有意识不大妙,怕胸腔受压迫,要是气胸,血胸,哪种都能要命。」 正说话着,猫耳灵敏,已经听见远处警笛声响,白白喵了一声,『有笛声。』关尚音朝它望着的方向看去,警笛声已逐渐接近,他紧蹙的眉宇并未放松。转头对白白说,「等会儿要是姜哥来,你就先跟他去,我怕是得去做笔录,若是因此误事反而不好。」 白白没答腔。 关尚音见了,「怎么不说话?」 『你可以不管的,那人也不一定能救,那是冤亲债主,他原本就欠了人,要是被带走也只是还那女鬼罢了。』 关尚音并未被它的言论吓到,也没有指责,眉间温和,他说:「我手脏不好摸你,傻白白,你说的那些我又怎不懂,但我若因此视而不见,又怎对得起从医的本心?不论今天结果如何,好歹,我尽力帮助过他。」 它从姚乐身上伸长了身子,关尚音不接它,「你乖,现在不行。」 『朕不嫌弃。』 他笑了笑,靠过来确实接过了白白,然后对姚乐说,「车上有矿泉水,你帮我拿过来,好歹能洗个手。」 白白:「!!!」这是嫌弃朕了?! 它不满地扭着身体,关尚音看姚乐应声而去倒是说:「乖,爸爸抱会儿。今天不能跟你去,要是鼠精厉害你别怕,姜哥说了会护着你的,他是个好人,我相信他,所以等会儿要是忙完了就去载你,好吗?」 温缓的话语与体温,如同他幼猫时期经歷暖和又安全的怀抱,不需要任何理由,在那里,它知道不会受到来自于对方的伤害,是最简单又纯粹的感情,猫掌按着对方的肩膀,忍不住想踩踩。它没有甚么时候那么地想说实话,倘若我不是凡猫,你又待如何? 玄裔仰头看着青空,朗天白云、日暖风和,然而阳气蒸腾,午时将至,再过一个时辰,雷劫将至。 罡风起,雷劫至 姜莫卿10几分鐘后到了,他到了的时候,救护车也差不多时间,关尚音已经做了几分鐘胸腔按摩,那人早在救出来前就断了气,女鬼幽幽地在一旁飘动,脸上满是欢欣。在场一个天师、一隻猫妖、一个阴阳眼,没有人多说。如同白白讲的,有些事他们插不得手。 担架把那人接到车上,它听到关尚音向随车人员询问车上是否有电击器,那人点头说有ade,关尚音点头,跟着鑽了上车。几分鐘后下车,随后救护车开走,警察在一旁客气的与关尚音说话。 等他走回姚乐身边,先是对姜莫卿打招呼,「姜哥,我恐怕得去警局协助笔录製作,白白今天要麻烦你。」 姜莫卿点着头,「你放心,肯定会护着白白,别担心。」 姚乐抱着猫,「我跟着白白好了。」 关尚音才要点头,黑猫喵了几声,他想了想,「白白让你跟着我,它说他自己跟着姜哥。」姚乐顿了顿,思考了之后点头,「我跟着你。」 事情就这么定了,姜莫卿准备抱着猫离开前,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符纸,递给关尚音,「保平安的,揣在口袋。」 关尚音道了谢,几人分道扬鑣。白白伏在姜莫卿肩上,传音问道:『那是甚么?』 『跟你让姚乐跟着同一个意思,姚乐身上带的那张就是师兄给他的。那女鬼要是一时气愤回转也伤不到他。』姜莫卿随口应道。 『谢谢。』 『嘿,阿关倒是教得好。』 听着对方调侃似地回话,白白觉得牙齿爪子都有些痒了,它挣了挣跳了下去,『我自己走罢。』白白回头仰视姜莫卿,传音说道。 对方手揣进口袋,低头看它,抬腿再次走动了起来,『如君所愿。』 姜莫卿开的车子高,黑猫不懂车品牌,歪着头看着那台屁股扁平的银灰色大车。姜莫卿先走到副驾驶开了门,看了白白一眼,它会意跳了上车。晒了太阳的车子已经有些闷热,它看着姜莫卿绕过车头,坐上驾驶座。 发动引擎时也顺手点开了冷气,白白让那股凉风吹得眯了眼。 它默默趴了下来,把头枕在前肢,项圈压在脖子附近有些不舒服,但玉石的清凉与灵气让它又不自主吸收起来。 「你还好吗?」不多时,姜莫卿的问话传来。 白白昏昏欲睡,一时没反应过来是对它说话,只是动了动耳朵,平静了几秒后,他又问了一次,这次它反应过来了,眯着眼侧头看向姜莫卿,『你好似一直在问我这个问题,我看起来很不好吗?』 他却是毫不犹豫地点头,「一直在睡觉。」 『别让姚乐给带偏了,我大喵族一天本就能睡9个时辰,雷劫将至,多存点精气也是好的。』白白随口应声道。 「噢,拿精气抗雷劫?」 姜莫卿的问句让它有些奇怪,反问道:『莫不成你们人修没有天劫?这话问得跟萌新似的。』 「雷劫淬骨,我倒是不会特别运气抵抗。」对方回答。 白白听了有些毛,『......听起来好痛。』 姜莫卿咧开一个笑:「是很痛。」 它看对方眼睛笑得都发亮了......果真是歪掉的审美。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作法,它也就想想,没多评论,此时姜莫卿说,「那你就睡吧,到了喊你。」 白白点了点头,转回脑袋缩成了一团,默默潜沉运转周天去了。 姜莫卿放开了一些油门,让车速降了一些,他心脏那股气自白白原神回到体内后就没有其他反应,然而他确实可以藉此来感知到对方的位置,假设上次它出窍消耗导致气虚,他应当能感受到吧?就像上次他的原神被俘,气息滞碍,对方不也感知到了? 所以.....他的气虚应当如同它所说般好了吧?.......是吧? 姜莫卿隐约觉得他们之间的连结有些奇怪,黑猫要了他一滴血,却只给他一股气,这并不平等。倘若这是单方面的连结那么这不平等是合理的,但倘若这是双方的契约,他们需要交换的应当是相同的物质......姜莫卿有些想问,然而正如白白说的,他们萍水相逢,交浅言深的话他不当说太多。 特别这是只脾气大的猫科动物,像是刚才一说错话就不让他抱了,他有些无奈,却也觉得有趣的勾了勾唇,小脾气实在太多了。姜莫卿瞟了一眼时间,在心里计算一下,维持着车速,多5分鐘也好,他想让它多睡一些,他只希望它说的是实话。 他真的不希望对方是因为要救自己,而让化形这关出了问题。 黑猫趴在副驾驶上,专心地转化从玉石中吸收的灵气,关尚音方才救活了那个人,那女鬼虽不甘,但也只能跟着救护车走,然而在这之前,她恶狠狠地瞪了关尚音。玄裔虽不能插手女鬼索命,可她要是误以为它的铲屎官能欺负,那就大错特错了。 在关尚音跟姚乐离开之前,玄裔暗自施术附在他俩身上,倘若女鬼真去找他们也能及时阻却伤害,更何况还有姚乐身上的符,它料想安全是没有问题。只是它并未预料姜莫卿也给了关尚音灵符保身。 倒确实是个好人。 然而玄裔依旧没说实话,两个礼拜,赶紧赶慢吸收转化日月精华,即便后期还有玉石加速,精气依旧不足,更何况今日又意外的耗去了一些,左右都是不足,肯定是得用丹液来补了。车子行进间它能吸收多少是多少,但车子一停,就该是转换丹液的时候了。 下了车还要爬上50分鐘左右的山,最好就是在到山顶之前可以将身上精气补满,它不停在脑海中估算丹液转换的速度跟数量,雷劫正逐渐逼近,它必须尽快补足身上的精气,才能以最佳的体能去应付落雷。 车子一停玄裔就醒了,它伸了伸懒腰,坐直了身体,姜莫卿看了过来,咧嘴道:「原来不需要喊你,怎么样,紧张吗?」 『你渡劫时紧张吗?』它反问。 「哥可是天才,渡劫甚么的小菜一碟。」对方洋洋得意道。 玄裔并不意外对方说出这般话,或者说,它就是在等对方这番话,它脸色不变,平缓的答道:『我也是。』 姜莫卿听了扬了扬唇,下车帮它开了门,一人一猫鑽进了山间小道,他边走边跟它说,『师兄在前头的凉亭,他会等姚乐他们,万一他们过来,他会及时拦下。』 『小关是重诺之人,你跟他们说过不能到阵点,他说信你,他就真信你能护着我,所以,即便他们到了,也不至于上来偷看。』玄裔说。 姜莫卿听了点点头,『我瞭解了。』 看了一眼时间,『你想早点到还是掐得刚好?』 『当然是越早越好。』玄裔随口应道。 『转这边。』他大步流星地转进另一条山道,黑猫步履矫健地跟上。 它们走的脚步并不慢,山道还是有开发的,前几十分鐘还是有阶梯的,白白一边走,一边转化丹液,它丹田中旋转的丹液如今并非仅绕着圆的方式旋转,而是像毛线球一般,被分出了一丝细线,速度一致地逐步投入经脉,丹液一入经脉即化作气体,随着时间经过,它的经脉逐渐充盈,脚步也逐渐轻盈起来。 它能感觉到雷劫正在逼近,从较稀疏的林间望去山嵐似乎正在聚集,更甚至,云雾间隐隐有光。天色还未变,但已有劫云逐步笼罩。 没甚么好紧张的,即便它身上精气不足甚至需要抽取丹液,但那又怎样,不过是年纪小一些,从古到今,妖丹的大小与质量并不能正比,它的基础稳固,肯定是能结出漂亮凝实的妖丹。 阶梯越走越小,再往上走阶梯开始不规则起来,或大或小,纷乱无章,之后阶梯消失了,山道仅容一人通行,姜莫卿在前,甚至需要拨开一些长得张狂的枝枒才能通过,这是人或动物走出的林道。它甚至闻到一些标记地盘的气味,或轻或重,已经到了人跡罕至的地方了。 莫约十分鐘后,前方的路径开阔了起来,林木也跟着稀少,原先被林叶遮蔽的光线在它跟着鑽出去时一股脑的垄罩了下来,瞳孔眯成了细线,阳光炙热,热气蒸腾。入目的是一大片被翻出来的土地,黄土污泥,细沙石块,同心圆似地一级级向下挖出一大块空地,上头有机械压出来痕跡,却不见机械,且长出了细小的杂草,显示早已无人。 它回头望向方才鑽出来的林木,与这人工凿出的空地形成对比。抬眼望向姜莫卿,他解释道:「我不晓得你听说没,前阵子有个盗採砂石的案子被抓,那间公司的老闆被判须撤离不得再挖,但东西撤走,洞却是留下了。」 他望着那空地露出一张不无嘲讽的表情,也不知说真说假的嘲笑,「看来也没有回填的意思,老闆还说,可以养鱼。」 『人族的託词总是每每能让朕大开眼界。』 姜莫卿轻笑了一声倒是没再开嘲讽,一边领着猫往同心圆的中心走,「我查过了,这附近并无民居,也少有人来,且他们把树砍走了也不怕雷电引火,你可以放心。」 玄裔仰头望着天上凝聚的云雾,云间闪电游龙般若隐若现,它已感受到逼近的威压,一阵旋风挟着热浪,刮得一人一猫眼睛眯了起来,『劫云将至,你退回去山林间,莫要被影响。』 他没有马上走的意思,调笑道:「我以为你又要道谢了。」 玄裔并未受影响,平淡的回答:『谢多了引你我不喜,我便也不说,姜莫卿,你这人当朋友倒是很好。』 「那怎不喊我莫卿?」他眉眼轻松,依旧笑问。 它的耳朵微微地向后竖,一双猫眼瞳孔竖直,淡淡地说,『我改主意了,不滚就留下当肉盾好了。』 姜莫卿笑了起来,举起双手默默的退后,「我到那头等你,祝你好运了,白白。』 它坐在原地,侧头看着那人长发的背影鑽进山林间,消失在它的视线里。 雷声轰鸣、罡风四起,几分鐘内原先大亮的天色转眼就让劫云遮蔽,卷状的积云繚绕着闪电,一圈一圈地积聚形成了同心圆,彷彿随时要落下的雷电在它头顶上盘桓。玄裔收回视线不再看,闭眼调息。 姜莫卿鑽进了树林,又从另一侧绕出来,爬上了一株能撑住他的大树,在视线里,黑猫孤单地坐在空地的中央,看不清表情,然而他猜,猫肯定又是面无表情,从寥寥几句对话,他知道对方并不紧张,仔细想想,也许他更紧张些。 为了甚么担心他也说不清,也许是不想让自己内疚感太深,倘若他早知会影响对方化形,就肯定不会让它帮他脱困,他不是没有其他手段,也许会受些伤,但好歹不会欠下人情债。欠钱有数,人情却是难以计量,还也还不够。 然而猫妖不再为此事跟他道谢,又表明要交他这朋友,刚才喊它白白也没被怒视,想来也让他感到淡淡的愉悦,姜莫卿想,自己也是有些矛盾的。正当他满脑子跑马时,天上的劫云终于聚集完成,云雾蔽日,落雷如虹的气势,奔马般,笔直轰然地落向端坐在空地中央的黑猫。 天之道,取有馀而补不足。 第一道雷落下时,玄裔就本能的运起精气抵抗,气脉充足,雷电即便通过经脉也仅引起普通的疼痛感,是可以忍耐的痛麻,姜莫卿说他不特意运气抵抗,说到底,也不可能不运气,雷电通过了心脉会死,即便是修道之人一样是血肉之躯,弱点是相同的,因此它猜测姜莫卿只是运气护住心脉,其馀的地方就任雷电为之。 肯定是很痛的。 然而即便是运气抵抗,同样能达成淬骨的目的,既然这样,又何不让痛感少一些?雷电连续的劈下来,与精气相互抵消,一边计算着剩馀的精气,适时补充,一边又全力地运转着周天。 虽然运气抵抗会让他的妖丹再小一些,但它就是怕痛。 对修道人而言,雷劫不仅是粹体,增进修为,还有炼心,精气有限,在整个过程中要如何分配运用,是他们要面对的课题。 『天之道,其犹张弓与?高者抑之,下者举之;有馀者损之,不足者补之。天之道,损有馀而补不足。』 损有馀而补不足,天道对万物从来都是公平的。 妖修化形首先是年纪,再来是长相,年纪是妖丹大小决定,长相是妖修捏出来的。 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化出成年的身形,这就是选择的一种,倘若它没有去救姜莫卿,也许它能顺利的化作少年的人身,但它只犹豫了几秒便去了,而且过程消耗了大把的精气,回到家时它也曾经觉得不划算,然而回头想想,它并不后悔帮他,年纪难道比得上人命? 它是妖修,时间是它最不缺的东西。花一点时间换一个朋友,它觉得值。 天雷连劈九道,即便运气抵抗,也让它的意识开始有些迷糊了,恍惚之间,玄裔彷彿听见了族里那隻老猫的谆谆告诫,『别让那些人族的花言巧语给骗了,说甚么爱你、疼你都是骗人的,一旦被发现是妖族,转眼间就对你喊打喊杀,绝不手软。』 它从未被关尚音或姚乐责打过,也许他们曾板着脸说不行,说它坏,但它知道都只是说说而已,他们还是疼爱它的。只要它是猫身就能一直快活的跟他们生活下去。 妖族身份就是它烙在身上的印痕,一辈子都摆不开,化形有甚么好,玄裔想,化形的烦恼太多了,要烦恼被讨厌,要烦恼被丢掉,它要是凡猫有多好。 玄裔趴在地上喘气,抬眼看着天上的劫云,正在酝酿第二阶段的雷电,身上的痛感开始蔓延,可即便想当凡猫也不行啊。 哪有这样半途而废的,告饶天劫也不会饶它啊,否定一切它也已经在这里被雷劈了,否定一切就白痛了啊,要劈就劈得痛快一点。它就是妖,就是妖才有足够的能力保护自己的铲屎官,它的铲屎官们就是香焙焙的两个傻瓜,不护着要怎办。 它想,要是那两个傻瓜敢嫌弃它,朕就把他们吃掉,好歹还能增加功力啊,混蛋。 雷电再次劈下来了,黑猫冒着烟的身体重新被笼在雷电之下,体内的丹液裹着游龙般的雷电,液面晶莹闪烁,顺着一个方向流转的丹液中心出现了玉石般的小点,比丹液的顏色略深,再九道天雷,丹液的中心小点更像是玉石的透泽,外层液体流动的速度开始加快,瀲灩流光,如皓月莹辉,无暇亮洁。 黑猫的身形开始泛光,四肢内缩,团成一个球状般,整个身体都被包裹在雷电里,它几乎感觉不到痛感了,呼吸皆是热气,它甚至不知是吸进身体里的究竟是火球或者电气。 身如炼狱。 由内向外地灼烧着它的四肢百骸,内里的那团炙焰燃烧着斑斕的火花,毛皮被褪去,肉体将被融化,四肢被拉扯,身躯被拉长,将它扯散成一块一块,一节一节的骨头形变,重新组合,脏器位移、变形、排列,裹上了肌肉,皮肤,安上了五官,眼、耳、鼻、舌、身。 化形,宛若普通的土石,经过了上百万年的挤压,產生形变、质变,最终能形成透亮的玉石般,本质上相同,但型态再也不同以往。晶莹的丹液流动速度逐渐减慢,黏稠性增加,彷彿液体与液体间產生了高张度的拉扯,流动的痕跡因此被记录下来,由里到外,看似无规则却又遵循着规律的波浪蜿蜒,或深或浅,低处是银,高处是白,最终,流动停止了下来,中央的核心泛着透泽,玉盘如银的光泽。 震耳欲聋的雷鸣不知何时消失了,玄裔依旧维持着趴在地上的姿势,没有甚么时候如此清晰的感受到地上的土石磕人,摩娑着的身体,风一吹甚至有些冷然。身体似乎有甚么不同了,等了等,耳边逐渐泛起了沙沙的脚步声,由远而近,慢慢的睁开眼,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十指纤长的手,下意识地动了动,他意识到是自己的手。玄裔双掌用力,撑着坐了起来。 他看到自己身上其他的部分,曲着的腿,沾土的脚掌,赤裸的下身,略显单薄的躯干,掌心黏着土石,拍了拍,细腻柔滑,风吹在身上甚至泛起细小的鸡皮疙瘩,有点冷。他下意识搓了搓身体,然后肩膀上多了衣服覆盖的感觉,玄裔扬起了头。对上是姜莫卿倒置的脸,他微喘的站在他身后,「忘了给你带衣服了,先将就着穿。」 盖在玄裔身上的是一件外套,他拉了拉,「谢谢。」 姜莫卿扬起笑,蹲到他身前,维持着跟他一样的高度,咧着嘴笑道:「不用,化形成功了,恭喜。」 看着他彷彿发自内心的开心笑脸,玄裔还有些恍惚,他歪着头,忽然想到,忘记给自己捏脸了,他想起前辈说,要是没有强烈的捏脸欲望,天道就会依照你的本心,为你选张脸......他当时听了还想,天道还真......管好宽。 他不自觉抬起双手捧着脸,忽然有点毛,到底会长甚么样子? 姜莫卿看到他这样却是笑了,「放心,小帅哥一枚。」 玄裔看到对方笑,却没跟着笑,「你喜欢吗?」 他歪着头看一看,阳光的说:「还不错,哥挺喜欢。」 「喔,」玄裔面无表情,淡淡地问:「看着像几岁?」 「唔......15、6吧?还未成年。唔,是不是小了点?」 「还好。」他默默垂下眼眸。 姜莫卿看他这样,噯咻一声,站了起身,一手撑着腰,对他伸出一隻手,「要起来吗?天色看着还好,下山还不晚。」 他看着对方几秒,伸出自己的手,搭上了他的。 对方手上一用力,玄裔脚上使力,身躯被拉直时,迅雷不及掩耳,截住了一隻往他下腹戳的手臂,手臂上,拿着一把刀。 姜莫卿扬着无辜的笑脸,「被发现了。」 「你太急了。」他淡淡地说,脸上依旧没有表情,完全不像是手臂上再跟人争力一般。 姜莫卿捏紧他的手,捏得他有些疼,另一隻手臂也在使力,嘴上依旧花花,谈笑风生:「我觉得还行,吶,要是哥赢了,妖丹就给我罢。」 「呵呵。你觉得呢?」 「不给我就抢了。」 玄裔终于露出了笑容,春花秋月般的美好纯真,「那就给你罢。」他散去了手上的力气,刀锋如同划奶油一般戳进了他的脐下三寸,疼痛收穫了注意力,行云流水的运刀往旁一划,一剜,最终往外一挑。 妖丹被刀锋带出来时,沾着血肉的圆球在地上滚了几圈,再不復位于丹田时,嬋娟般的光采,姜莫卿脸上的笑容逐渐收了起来,脸上漂染鲜血。没有去捡那妖丹,他甩了甩刀上的血。 反手握着刀子,「很明显吗?」彷彿有些大惑不解地摸着自己的脸。 玄裔肚子上的洞正泊泊地冒血,他痛得蹲了下来,抱着肚子,鲜血染红了身下,他忍着痛说道:「那人气息纯净,并未沾染血腥,你拿他来当诱饵,本就选错了。」 「但这不就是你的心魔?」他不解地询问。 「呵,那又怎样。怀不怀疑跟信不信本就两回事,天难不成还容不得人多想了?」他一边痛得吸气,一边微喘着断断续续把话说完。 『姜莫卿』反而笑了起来,抹了抹唇,「你可真有趣。照如此说,是我选错了模板?」间聊般的继续问。 玄裔简直想骂娘,他激动了:「你到底有没有看到我在流血,很痛啊,混蛋。」 他脸上淌着血,呵呵地笑得令人发毛,「快回答,或者想我多捅几刀,反正不会死,痛一下而已。」 妈的变态!!! 玄裔疼得咳了起来,咳了半天又说:「那、那人没穿外套,要脱也是脱上衣,还有,他肯定不会说喜欢,咳,最重要的是,我的年纪太大的。」 「嘖嘖嘖,倒是拎得清,不错。」『姜莫卿』平铺直述,称讚似地说话,没有再问,看玄裔在地上喘,鲜血汪了一地,最终打了一个响指,一切如同漩涡般扭曲了,成为攫获他神志的黑影。 玄裔神智消失时想,这愚蠢的心魔劫,就别让朕遇见天道本人,妈的混蛋。 连续36道天雷,9道一轮,每一轮间隔20~30分鐘,风收云散时,天空已泛薄薄的霞光,姜莫卿坐在枝干上计算着天雷地数目,雷电刺眼,他后来受不住闭上了眼,抱臂仰头靠在枝干上,第二轮结束,他也找到一个规律,订了时间,闭眼休息。 等他耳边的雷电声消失时,远方的猫型已经变成了一个人型,姜莫卿俐落的攀着枝干下树,边走边跑地到了对方所在之地。 姜莫卿微喘着,看着昏倒趴在地上,身上套着一件黑色长衫的人,不由得心揪了起来,他蹲下身,小心翼翼的把玄裔翻了过来,轻轻拍掉他脸上沾着的尘土,举重若轻地抱了起来。 好轻,他想。看着那张熟睡稚嫩的脸蛋,他却觉得心里怎么都平静不下来。 没有尾巴QAQ 玄裔再次醒来时,望见的是满目的星光,他仰躺在地上,身上还穿着皮毛幻化出来的长衫,夜风很凉,但并不冷,玄裔将视线调转到在身旁燃着的火堆。 「你醒了?」他抬眼看去,姜莫卿曲着一隻腿坐在火堆旁,臂弯枕在曲起的腿上,盯着他问。 看到对方关心的神色,恍惚间,他似乎还有面对心魔劫里那个冒牌货的不适感。 但这个是真的。 他下意识捂着心脏,他没向天道解释的其中一点,真的姜莫卿身上有契。 gps还真好用,一眼就能确定真偽,还能装逼。 虽然契不是这样用的,但还是为自己的机智点个赞,玄裔撑着身体,侧坐了起来,禁不住往后看,唔......没有尾巴能拍拍,不习惯。 「觉得怎样?」姜莫卿移动身体靠了过来,问道。 「还好。」一边回答,他又下意识摸了摸脑袋,也没有耳朵。 「怎么了?」他看着玄裔动作,又问了一句。 玄裔摇了摇头,「没事,有点力脱,有点累。」检查完尾巴跟耳朵之后,他终于有心观察自己的新身体。 长衫下的手掌还小,看手看不出年纪,脚也短,身体也小,看来就是个人类幼崽。玄裔抬眼看着一直在观察他的姜莫卿,「你说我年纪看着多大?」 对方被他的问题问得一愣,眉间微蹙地看他,玄裔都想催人了才回答:「9、10岁吧,你,不知道吗?」 他歪着头,不晓得对方这股不安感哪里来的,平静的说:「我对人类幼崽不熟,没甚么概念。」他又低头看看自己的手,喃喃自语:「9、10岁长这样?倒是挺小的。」 「我以为,妖修化形都是成人?」姜莫卿担心似地问话传来,玄裔把视线转向对方,却见他依旧蹙着眉。 「唔,不一定,有些大有些小,看妖丹大小而定,妖丹再随着人身长大。」 他并没有被解惑的感觉,前倾身子问他,「那你会不会觉得,这样年纪太小?」 玄裔放下手,勾着脚掌往身体弯,形成一个类似盘腿但又更像猫端坐的姿势,稚嫩而轮廓精緻的脸蛋下,语调平缓地说,「倒是还好,反正小关就是个醋桶,年纪太大万一又吃起我的醋,可不倒楣?估计再过个3、5年妖丹长到足够大小,他跟姚乐也该得到自己的修行因缘了,到时我的年纪就不是问题了。」 姜莫卿听完倒是伸手擼了一把他的头发,「你倒是看得开。」 玄裔双手往上拨开了他作乱的手,嘟起嘴抱怨的说:「说了别动手动脚。」 对方听了喉头溢出两声轻笑,收起了手,「忘了给你带鞋了。」 难不成你还能提前知道我该穿几号鞋?玄裔懒得吐槽,把脚丫子缩进长衫里,「反正等会儿就要变回去了,无所谓。」 姜莫卿看了看时间,「准备回去了吗?下山还要将近一小时,我看可以吃饭了,还是要先打野味填填肚子?」 野味! 姜莫卿的提议让玄裔有些心动,他犹豫了一下,「可小关他们不会还在山下?」 对方听了搔搔脸颊,掏了掏口袋,「等会儿我打给师兄问问。」 他掏出手机,响了几秒鐘,接了。人耳没有猫耳好使,玄裔听不见对面的声音,却听姜莫卿说:「师兄,你们吃饭了吗?.......要不要先去吃饭,玄裔抗雷劫有些力脱,我带他打点野味填填肚子,咱们约2个小时后见行吗?......好,麻烦师兄了。」 姜莫卿掛了电话,抬眼对他露出笑容,「好了,他们去吃饭了,我们也走吧。」 玄裔:「......」这一脸来夸我啊的气质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不要笑得那么阳光好吗?朕想到那变态冒牌货。 他莫名地有些冷。 玄裔咳了咳,撑着身体爬起来,光着脚丫,砂石果真碦脚,他试着动了动脚掌,十个脚趾头往内缩了缩,唔......没有抓地力,想要爪子。他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淡淡地失落,没有爪子,差评。 玄裔想着这些事,一抬脚,喵呜一声,失去平衡,面朝下直接跌在还坐着的姜莫卿身上。 差评、差评、差评!!! 玄裔脸埋在姜莫卿了胸膛,捂着被撞疼的鼻子,喉头咕嚕了一声,只觉得委屈得不行,姜莫卿还一边拍着他的背,惊魂未定的说:「哇,吓死我了。」 怪我嘍! 玄裔板着脸抬头,姜莫卿也低头看他,「没事吧?」 他一身长衫,趴在姜莫卿身上,对方又一手在他背上,一手撑着地的往后仰,两人对望......简直可以做成文中的套路定格画面,啊啊啊,朕要尾巴! 玄裔越想越气,他本就随心随意被宠着过活,即便化形也不能改变这点,姜莫卿还没得到答案,只见长衫下鑽出了一条尾巴,灵活的左右摆动,玄裔精緻的脸蛋转头看向那条尾巴,脸上出现了从醒来到现在第一个笑容。 姜莫卿看他从他身上退开,轻盈地站了起来,又像个孩子似光着脚丫走来走去,尾巴一晃一晃好不开心,不禁扶了扶额。 「你这是作弊啊。」 玄裔听到姜莫卿的话,转头看了一眼站在身后的天师,「我没把耳朵变出来。」 「难不成你还想把耳朵爪子都变出来?!」 玄裔收起表情,微嘟着嘴,尾巴垂了下来,抗议似地低声:「没有尾巴我不会走路。」 姜莫卿真的有些无奈,这傢伙这张脸,长大了肯定要祸害眾生的,这一脸无辜的小表情是怎么回事?顶着一张正太脸就能这样萌人吗?犯规了喂。 他叹了叹,低声地说:「你只是不习惯,莫不成化形还要像这样才能走路?尾巴收起来,我教你。」 玄裔没有回话,他的尾巴右晃了两晃,一声招呼不打,唰的消失了,他抬眼看着姜莫卿,「怎么教我?」 就见姜莫卿对他伸出一双向上摊平的手,「拉着我的手,我带你走几步,习惯了就不会跌倒了。」 是两隻手不是一隻手啊,那就没手拿刀了。唔,肚子都痛了起来。 玄裔不禁觉得心魔劫里那个变态真的让他有点心理阴影,他抬眼看着姜莫卿,一脸无辜地问:「你想要妖丹吗?」 想要就揍你,没商量,玄裔冷酷的想。 姜莫卿手没收回去,不解地问:「我拿妖丹做甚么?」 「炼丹、吃、入药、唔,炼化了增进功力?」 「脑子都在想甚么?手段可真是变态。」姜莫卿一张无奈的表情。 玄裔:「......」居然让变态说是变态了?! 好想挠爪子,不然踢两下也好,可一抬脚,又失去平衡的向后倒,姜莫卿眼及手快的把他捞住,復而叹了一口气:「学不学?你这样真不行。」 玄裔真一辈子没那么委屈。 他还没抗议,姜莫卿直接拉着他的手,往后跨了一步,他人小手短,自然地向前倾,脚步踉蹌了两下,跟上了。 姜莫卿一边拉着他,一边拨空往后看,嘴上还嘮嘮叨叨的说话,「你看,直立着走的平衡点跟四肢走路的平衡点不同,幼儿学步也是如此。一开始是四脚兽,总是要练习才能变成两脚兽,我拉着你就不会跌倒了。别担心,趁着这里地广,我们多练几圈,这样就能走得顺了。」 玄裔看着他因向后看露出的脖子弱点,还有他拉着他的两隻手,耳边是他连续不断的声音,不知怎地,放松了下来,他想起自己对他的评价,气息纯净,并未沾染血腥。其实他早就知道了不是吗?何必怕对方会暗害他? 姜莫卿确实是个好人。 走了几步,玄裔抓到了平衡的技巧,他松了松手,姜莫卿从善如流地放手,一失去支撑有一两步走得有些晃荡,但多走几步就越发顺畅起来,玄裔有些开心,脸上就带了出来,他的年纪虽小,但眉眼精緻,轮廓俊俏,板着脸看着冷然,但此时微微勾起笑脸就如春日梨花初开,浅白的花骨朵却是清澄透亮。 长大了肯定祸害眾生,姜莫卿手插着口袋不经意地想着。 他的手让口袋里的东西碦了一下,才想起来,对几步之外的玄裔招了招手,不知怎地对方走过来时看着他却是泛着浅浅的防备,站在离他两步之遥就停了下来,又面无表情看他了。 「怎么了?」玄裔问。 姜莫卿把口袋里的灵石掏出来,亮在玄裔眼前,「刚你忘了摘,带子都让雷火烧光了,带回去让阿关再给你做一条。」 就见他眨了眨眼,顿了几秒才伸手接过那颗灵石,「喔。」他把灵石握在手上,低声地说了句谢谢。姜莫卿耸了耸肩,「不用,有地方放吗?还是要先放我这儿?」 「唔......有。」玄裔拉过宽松的长衫,侧面竟有一个小口袋。 姜莫卿有些感慨,「你们妖修,衣服可真方便......」 玄裔抬眼看他,不解的问:「人族岂不更方便?想要甚么顏色就能有甚么顏色,我们只能幻化样式,顏色可变不了。」 姜莫卿看他一脸只有黑色衣服可穿不开心的样子,脑子一转咧出一个笑:「坦白说,我刚还以为会看见一个裸男呢,衣服都准备脱了。」 原是要逗他,玄裔却出乎他意料退了两步,眼睛微微睁大,他想要是有耳朵大概要竖起来了,他快速地说:「说好要去打野味,再间聊下去都饿了,快走吧。」 说完也不等姜莫卿回答,就往他身后的森林快步走去,走了几步一个踉蹌,姜莫卿看到尾巴唰地又冒出来,没跌倒,没回头,几个呼吸间,几乎要鑽进森林里了。 到底有多惊慌? 他搔了搔脑袋,抬起脚往对方消失的方向走去,衣服到底有甚么问题? 秋千好好玩啊~ 化形要回家时,关尚音看到它的项圈只剩一颗玉石讶异了一会儿,姜莫卿手上托着那块玉石,有些抱歉地说,「原是把项圈拿下来的,没想斗法时却是不小心遭了火,等发现时已经剩下玉了,抱歉阿关,可能得再做一条了。」 关尚音摇了摇头,「原来就是姜哥客气,这玉水头如此好,我们才不好意思。」 姜莫卿笑了笑,把玉推到关尚音身上,「白白喜欢不是吗,它配着也好看,没甚么不好意思的,快拿去。」 他们又道了谢,邀两位天师有空来家里吃饭,几人说定了时间,就散了。 之后,又过了将近一个月。 拥有人身的日子过起来暂时没甚么不同,姚乐或关尚音在家时,玄裔依旧维持原形,有时候姚乐出门买菜,关尚音出门上班,他会化成人身,光着脚丫子在家里晃荡,习惯人身,其他的时候他都是乖乖地用原形过日。 这天姚乐跟关尚音跟rain约好了要去帮他筹备婚礼,说是要商量一阵子,可能会吃完晚餐才回来,临出门问了他一句要不要去,黑猫摇头。 「说起来,白白只有一隻猫会不会觉得没伴?你想要小伙伴吗?我们也可以再领养一隻。」姚乐站在玄关那儿,不知想到哪里天外飞来一笔。 白白脑袋立马摇得跟波浪鼓似的,外加喵了半晌,关尚音笑了笑,「好,都是你的。」 姚乐询问的看他,关尚音说:「『岂能让其他人来分朕的铲屎官,这没道理,朕才不要。』,唔,还是宝宝比较可爱。」 白白跳下沙发,「......」不活了,宝宝绝对是黑歷史。 关尚音又把它捞了起来,揉了揉脑袋,「傻白白,在家里玩,我们出门了。」 他应了一声好,就被放下来了。黑猫跳上窗檯,莫约几分鐘后,他看见关尚音的车驶出了社区。 黑猫俐落地跳下窗檯,化成人身,玄裔深了伸懒腰,依旧一身长衫,猫身在家里玩没甚么,但是人身在家里玩就显得窄了。 唔,还是得找机会透露真相啊。 还没想好如何做,这念头只是在心里过了一过,就拋开了。 他自己玩了一阵子后,有些无聊,家里都是猫的玩具,没有人的,姚乐的笔电他也不会傻傻地去动,关尚音的书他也看不懂,有些无聊。 站在沙发前思考了一下,有些大胆地想,反正他们晚上才回家,他不如就拿了钥匙去外头走走,反正及时回来就好。 说做就做。 玄裔兴奋地走道玄关,从抽屉里找到钥匙,冰冰凉凉的手感让他特别兴奋。捻了钥匙攒在手上,转过身扬起手俐落地开了门,每天看他们进进出出,要如何操作早已瞭然于心,玄裔研究了一会儿钥匙,顺利的把门给上锁了。把钥匙塞进长衫的口袋里,头也不回的踩着楼梯下楼了。 他记得楼下有人类幼崽玩的东西,去玩一会儿再回来。 经过这阵子练习,走或者跑他都能顺利动作了,看着与普通的小孩无异,只是近入夏,穿着一席黑色的长衫,有些突兀。 玄裔开开心心的下楼,照着计画找到了那个游乐场所,下午三、四点阳光不大,器材倒只是有些热感,并不灼人。器材他几乎没玩过,但架不住在家里有电视可以看,虽然不晓得名字,但好歹看过使用方式。 他研究了一会儿鞦韆,就能顺利地爬上去抓住两边的链锁,坐在椅子上,有些为难,唔,没有人推。 略微缩起了脚,惯性使然鞦韆往前了,玄裔明白了用法,一张小脸露出了笑容,腰略微使了点劲,就能让它晃得更高,虽然原神能飞,但是没事也不会出窍在外头,而且体验完全不同,听着耳畔的风声,看着眼前变化的景緻......简直太有趣了这东西。 姚乐走进社区时,看到的就是这个景象,全身黑的小朋友一个人玩着鞦韆,荡得好不开心。 他原是忘了东西回来拿,关尚音还在车上等他,可还没上楼,就让那个没见过的小孩吸引了注意力。看着10岁上下,应该是上学的年纪,上学的时间却一个人在外头,天气渐热了,他却还套着一件长袖上衣,脚上甚至没穿鞋。 他也不晓得自己怎的,看着看着就走向那孩子。 「小朋友,你一个人吗?」 听见他的声音,对方笑容凝滞,看向他,一双眼都瞪大了,晃着鞦韆看着有些不稳,姚乐怕他出事赶紧上前拦住。 「怎么了,小心别跌倒了,你别怕,叔叔不是坏人,你是这里的人吗?」 对方看似被呛着的咳了两下,鞦韆被停了下来,他立马站起来退了两步,姚乐靠近才发现,对方穿着的是长衫,短短的黑发,眉眼虽然有些惊慌,却是轮廓精緻,看着甚至有些眼熟。 他再问:「你是这里的人吗?我没有恶意,只是看你一个人在这里玩,怕危险,你爸爸妈妈呢?」 对方有些紧张的样子,怯怯地睁着眼看他,半晌,才细声说:「我爸爸出去了,我看家。」 「喔,你住这里?」对方听了,又犹豫了一下,伸出一隻手指着左侧的楼,「住这栋。」 姚乐听了点点头,弯了眉眼,「叔叔也住这栋,你喜欢吃饼乾吗?叔叔会做饼乾,等会儿给你带些好吗?」 小孩依旧绷着脸,犹豫了一会儿,摇了摇头,「不能拿陌、陌生人给的东西。」 姚乐没有生气,倒是笑了笑,伸手想揉对方的头,却是又怕吓到他,他说,「没关係,你爸爸教得好。叔叔住在五楼,你要是在家无聊,也可以来找叔叔,我叫做姚乐,你叫做甚么名字?喜欢猫吗?我们家有养猫喔。」 「......」小孩听了垂下眼,不知道想些甚么,未几,他怯怯地回答了一声,「......玄裔。」 其他的却是没再回覆他,脚步却是又退了一小步,姚乐回头想想他自己说出口的话,他也觉得自己像是个人口贩子,他不想再逼个孩子,直起身体,「玄裔吗?我记住了,你自己玩小心安全,叔叔先走了喔。」 姚乐才转身,手机就响了,他捞出来,果不其然是关尚音,他接了起来,那边问,「没找到吗?」 「唔,我还在楼下,要上去了。」 「怎么了?」对方问。 「刚走进来看到个孩子,挺可爱的,招人,就忍不住跟他聊了聊天,」姚乐边说边转过身,看着空无一人,却是愣了一下,「唔,小孩刚还在......大概被我给吓走了。」他转而走向大楼入口,慢慢的拾级而上。 关尚音问,「是甚么样的孩子?」 「怎么样啊,有点难说清,穿着一件长衫,没穿鞋,可长得挺好的,笑起来很可爱......啊,有些像你。」 关尚音顿了顿,笑了起来,却是笑得姚乐脸都有些红了,唉呦了一声,忍不住难为情,「别笑了。」 等他止住笑,柔情的声音传了过来,「你这让我怎么办才好?嗯?」 姚乐没答话,脸上热度不减。 他说:「好想抱抱你。」 姚乐抿了抿唇,咕噥着:「上车就让你抱。」 「那亲呢?」他还不放过他。 「随你亲。」 「呵呵,那说好了。」关尚音性感的提高尾音,让姚乐都有点脚软,他抱怨着:「别招我,爬楼梯呢。」 抱怨归抱怨,还是泛着粉红泡泡上了楼,开了门。 姚乐歪着头看着一地猫脚印,喊了两声白白。 走到晾衣服的阳台,却见撒了满地的盆栽土,跟破陶片,植物半死不活的躺在地上,他无奈地跟着猫脚印,在沙发下发现了猫。 「小坏蛋。」姚乐笑骂了一声,把黑猫从沙发下挖了出来,猫掌都是脏兮兮了。白白似乎也知道做错事,一脸无辜乖乖的放软身体任他检查四肢。姚乐确定没受伤后,揉了揉它的脑袋,抱着它走进浴室,一边跟猫说话的声音传了出来:「小坏蛋,给你爸爸增加工作量,还弄不弄得这么脏,嗯?......回家就帮你洗澡......不行,要洗,哼,抗议无效。」 今天起床的方式一定哪里不对 连续几天,姚乐总是下午时默默拿着一盒小饼乾跑楼下去,几十分鐘后又上来,小饼乾有时会少,有时不会。今天也是,白白跟到了玄关蹭着他撒娇,死活要跟,姚乐虽有些无奈,却也叮嚀了半晌后就带它去玩了。 姚乐抱着猫,挽着饼乾下楼,楼下这次倒是有其他小孩,看到他一拥而上,乐叔叔的喊。他好脾气的一一应了,白白挣了挣跳上了一座长椅,姚乐回头看了一眼,看它趴在长椅上,便也没管它。 有个比玄裔人形还小的小女孩对饼乾兴致不大,姚乐发饼乾时全程盯着它看,然后跑回妈妈身旁,指着它奶声奶气的说,「喵喵!」妈妈蹲下来搂着那女孩说话,「嗯,是喵喵喔,想摸喵喵吗?」 女孩犹豫了半晌,眨了眨眼却是露出一丝渴望又怕的感觉,抓着妈妈的手指,拉着妈妈彷彿壮胆似地向白白走来。 白白趴在长椅上,姚乐又在身旁,它也不怕,女孩的手慢吞吞地递到它眼前,像是怕,又像是害羞,正好方便它凑上去闻闻,一身奶香。 女孩的触碰很轻,一碰及离,然后快速反抱一把妈妈的腿,害羞的把脸藏起来,格格地笑。 白白:「......」有点萌。 女孩的手又伸了过来,它看着对方软嫩软嫩的手指,吹弹可破的皮肤,细丝般的幼发,以及童稚的纯真笑顏,不禁舔了舔那手指,女孩吓了一跳,格格的笑。 但她妈妈没说甚么,拉过女孩的手,擦了擦它舔过的地方。 白白看着这幕,它不生气,刚入世那几天被人赶,被人骂都是有的,也没甚么。它有些懒懒的把头枕在前肢上,不经意地想,喜欢你才舔你,傻傻的。 其他的小孩看见女孩顺利碰到猫了,也好奇的凑了过来,但粗鲁多了,一下两下还能忍,竟有人去酹它的鬍鬚,白白一吃痛,跳了起来,嘶声引了姚乐转头。他立马放下手上的东西把猫抱起来,白白痛得很,即便姚乐抱着,还是忍不住对那抓他鬍鬚的小鬼嘶叫。 「唔,没事了,不痛不痛,乖。」姚乐心疼的顺着它脸上的毛,揉了又揉,轻声地安慰。白白忍不住发出咕嚕声,蹭了蹭让姚乐多揉了几下。 「如今宠物都比人矜贵了。」 「可不是?孩子都要哭了连句话都没有。」 几句清晰的碎语飘了过来,可不是针对它的?白白不满的睁开了眼,姚乐依旧揉着它,「我不认为我小孩有甚么问题,它好好地坐着,无故被酹了鬍鬚,难不成我还得道歉?」却是严肃对那碎言碎语的人直言。 那人哧了一声,不屑地说:「可不就是宠物。」 姚乐轻声地说:「所以你当自己孩子是宠物?」 「你嘴巴放尊重点。」那人一恼火就想衝上来,被一旁的人给拉住了。 姚乐笑了笑,也不怕,「这话我还给你了。」 那人还要上来,旁人劝了两句,才訕訕的作罢。 他抱着猫转头对那要哭的小孩,温徐的说:「你不该抓它的鬍鬚,它也会痛的。」小孩吸着鼻子,忍着眼泪,怯怯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姚乐弯了弯唇,对那小孩说:「叔叔教你怎么跟白白打招呼好不好?」 小孩看着他,犹豫了一会儿,点点头,姚乐把猫放在腿上,教他伸出手让猫嗅嗅,又教他如何顺着猫毛摸。几个小孩都学了,算是雨过天晴。可姚乐看它懒懒的,就早早的抱着它回家。 白白其实不痛了,就是姚乐吵架的那一幕不停地在他脑海重播,它有些开心,又有些莫名的酸涩,它回家趴在沙发上懒懒的,姚乐揉了揉,又是心疼的说,「让你委屈了,白白,对不起,痛不痛。」捧着它的脸又是吹气又是按摩。 一把愁思都让吹气给扰了,喵了两声,扭着翻身,抬起前肢遮了遮,姚乐笑了,得了兴致又吹了好几口,挡都没处挡。 好烦哪,超坏的。 关尚音回家的时候,姚乐却是跟他提起这件事,一边说还一边骂:「气死我了,谁家的孩子不是宝,混蛋,根本是歧视,要不是怕对那小孩造成阴影,我当场就带白白回来,再不让他们摸了。」 关尚音听完摸了摸猫,「还痛吗?痛了跟爸爸说。」 都当我是纸糊的,哪那么骄气,白白憋扭地扭动,『不痛,下次不去了。』 对方听了笑了笑,「不去便不去,随你。」 看着他们的互动,姚乐拄着脑袋,叹了口气,「只是这几天都没看见那小孩,总觉得有些可惜。」 「上次那个穿黑衣的?」关尚音问。 「嗯。我还打听了一下,也没有人看过,唔......不知道住几楼啊。」 姚乐说着说着,身体一歪,靠着关尚音的肩膀,一边叹气,「真的挺可爱的。」 「真那么可爱?怎不见你对粼粼这么牵肠掛肚?」姚乐扬起一抹笑,勾着关尚音的脖子,歪着头:「酸不酸?」 关尚音委屈着一张脸,「有点。」 他亲了对方一下,「还酸吗?」 「......点头还亲吗?」小关医师继续撒娇。 他呵呵地笑了起来,白白见两个人又变成接吻鱼,自顾自的伸起懒腰,在沙发上打滚,半晌,才听他们又开始说话:「我也不知道怎的,就觉得那小孩可爱,一个人玩鞦韆笑得那么开心,看着又那么让人心里发酸。我就想,他家人去哪了?怎么放他一个人在那里,唔,你不知道,虽然他看着被我吓到了,可还是回答了我的问题。多可爱,这么招人疼的孩子,我觉得你看到一定也会喜欢的。」 白白不知何时停下打滚,他听着姚乐温润的语调缓慢地说着感想,听着听着就默默蹭到他旁边,姚乐顺手把他抱上大腿,关尚音嗯了一声,搭着他的肩膀温和地说:「要是有缘就能再见到吧,反正都在一栋楼里住。他不是知道我们住这儿了,也许可以期待他找来吧。」 「嗯。」姚乐想了想:「就是不知道喜不喜欢猫。」 白白:「......」朕就是猫,妥妥的。 「白白觉得呢?」关尚音搔了搔它的下巴。 『喜欢。』 「喔?」 『朕这么可爱,岂有不喜的道理?』黑猫自恋的理所当然。 听了翻译两人又是笑,又是逗猫,两人一猫玩得不亦乐乎。 这天他们早早的睡了,到了半夜,白白在老位子修行,睡到一半竖起了耳朵,外头忽至的大雨,滂沱而连续,窗户是开着的,没想多幻化人身逕直地走到窗边把窗户拉上。拉上了窗户那细小的开门声却是清晰了起来,吓得他赶紧变回来。 趴在地上时,关尚音正走出来,白白仰头与他对看,他过来捞起它,「怎么在地上?」 又抬眼看了看窗户,顿了顿,没说话。抱着猫放在沙发上,揉了揉它说:「早点睡。」得到了一声好之后,默默回房了。 窗户关上了,短时间内屋里又恢復寧静,只有雨声点点的打在窗户上,深夜里,窗帘无风而动,假寐的黑猫耳朵因而动了动,它微微睁开眼,感受着屋里变化的气息,彷彿有股力量加强了屋里风水的气流,气息之间隐约泛着金光,几个呼吸间,这种强化的力量便终止了,屋内的气流又恢復如常。 它抬头看着那紧闭的房门,半晌,又沉默地缩成一团,闭上了眼。 姚乐隔天先醒了,他走出房门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窗户,难不成他昨晚真的有关?他就是记得没关窗户,关尚音才说要去看看的。 好奇怪。 大雨还在下,淅沥的雨水打在窗户上,并不能让他感觉舒适,相反的,有些奇怪的冷然,彷彿今天奇怪的事就是注定要一件接着一件的,等他逕自地去梳洗回来,关尚音还在睡。 他看了看时间,还算早,既然如此,便自顾自地去做早餐,等他做完早餐要去喊关尚音时,白白正坐在他的书桌上,端坐着,看着熟睡的人。 姚乐看它翠绿的眼瞟了他一下,便又看向关尚音,忽然有些不妙的感觉,一颗心忽然提起来。他走到床边拍了拍对方,喊了几声,他都没应。 姚乐探了探额温,好歹是正常的温度,呼吸脸色都是正常的,他又试着喊了几声,对方甚至连翻身的动作也无,睡得十分安稳,彷彿完全没听到他的话般。 他的心不只提起来了,太不正常,姚乐板着脸就要起身去打电话叫救护车。然而他才走出去,就听到来自背后的声音,稚嫩的,却又异常熟悉,「你不可以随便动他。」 姚乐愣了愣,转过身,站在他身后的,就是那个他曾经在楼下见过的小孩,他还记得对方的名字,玄裔。依旧穿着那长衫,板着脸,赤着脚,站在房间里,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爬上他的脑海,「.....白白?」 玄裔抿了抿唇,那张与关尚音有些相似的脸蛋,迟疑的,点了点头。 姚乐觉得,他今天起床的方式肯定有哪里不对。 不用吃饲料了~开心 昨晚那股改变风水的力量,让玄裔意识到有事要发生,那并非凡人之力,甚至也并非妖精之力,琉璃似的澄金之光,温润让人生不出反感,却又强势得不容反抗,那是仙神之力。 一早姚乐醒来时,他看他彷彿并未受到影响。 便趁他去忙时,逕自进了房,关尚音安稳的闭着眼睛,彷彿并未受到姚乐起身的打扰,他平躺着,睡得很熟。 玄裔跳上了床,对方依旧没有感觉似的,他就知道要糟。 把精气集中在双眼,它观察着房间的气流,流动的速度不变,然而当中隐含着丝丝金光,观察了一会儿,彷彿具有金光的气流只在这房里流动。那身份不明的人目标很明显,是住在这房里的人,姚乐醒了,而且姚乐早已经歷了前世因果。 只能是关尚音了。 他下了床,溜到了姚乐身边,他还在做早饭,他想了想又默默回到房里,跳上了书桌,等着姚乐自己寻来。 他没有等多久,姚乐神色如常走进来,看到玄裔的眼神,似乎感觉到不对劲,逕直上前喊关尚音,对方一点反应也无,姚乐试了几回,脸色终于变了,他眉间紧蹙转身就走出房间。他要是想叫救护车,会中断这股气流的供应,关尚音已经睡着了,他也不会因此就醒来。 对方的灵感受风水啟发已经一阵子了,昨晚那股力量不过是临门一脚,但踢得强势,让他跳过了开眼,直接梦回前世,这与姚乐徐徐图之并不同,虽然进展快速,可作用强烈,他必须在梦境里体验前世人生,直到身死,才能醒来。 玄裔也顾不得身份的问题了,跳下了书桌就化为人形。 「你不可以随便动他。」 他的声音让姚乐脚步一顿,时间彷彿变得很慢,他看见姚乐愣了一下,似乎觉得听错的歪着头,但依旧转动颈脖,看了过来,他认出了他,他的眼神有些讶异,仅是简单的发楞,他就用不可思议的口气问道:「......白白?」 这种状况下,他也没法推諉或否认,玄裔抿了抿唇,点了点头。 其实他很紧张,姚乐就在房门外,几步的地方,他站在床侧,觉得这种相对无语的状况让他手足无措,他甚至点了头后就不敢再看姚乐,这时变回猫卖萌还有用吗?。 玄裔脑子里过着各种可以躲的地方,可姚乐已经迈开步伐,走到他身前。 他下意识退了一步,被对方扶着他的双肩,姚乐在他身前蹲了下来,跟他视线平行,又拨了拨他眼前的碎发,略歪着头看着他,表情温和,「别怕,白白这么可爱,爸爸怎么会不喜欢?」 他眨了眨眼,看着姚乐一如既往的表情,他想起上次在楼下遇到他也是这样看他,善意,而现在,又多了亲近,玄裔提着的心似乎放了下来,「唔......阿乐。」 「嗯?」 「不能动小关,」一旦开口说话,就变得容易了,玄裔接着说:「他在梦回前世,跟你之前一样,现在这里有股力量在推动,倘若离开了这里,他的梦会停下来,他不会因为这样醒来,他只会迷失在梦境里。」 姚乐听了他的话,转头看向床上的关尚音,轻叹了一口气,站了起来。 「但他也不能这样睡着。」他说完这话低头看着玄裔,「你知道他会睡多久吗?」 「一天一年。」 姚乐重复着他的话,又抬眼看着时间,向他伸手,「来。」 玄裔看着那在眼前的手,慢慢伸出自己的握了上去,姚乐勾了勾唇,他牵着他走到厨房,开了水让他洗手,然后又让他坐在餐桌的一个位置上。 姚乐拿了汤碗,舀了一碗粥给他,还给他汤匙,「自己会吃吗?」 玄裔接过汤匙,瓷器的手感冷滑,他看着面前冒着热气的粥,点了点头,看姚乐站着,「你不吃吗?」 「先吃,我去打电话。」 他要走时,被玄裔扯住了,他低头看他,玄裔语调快速地解释:「我说的都是真的,你要是不信的话,可以打给姜莫卿确认。」 姚乐看着他,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果然上次跟姜哥不是去抓老鼠,那雷电,是渡劫?」 玄裔抿了抿唇,点了点头。他扯着姚乐的衣服,低着头有点不知道该说甚么,说他不是故意骗他们的?还是说他就是担心被赶走? 然而姚乐像是读懂了他内心的纠结,握着他的手,蹲在他身前,「你别怕,没有人会赶你,我说过了,你就是我儿子,是猫是人都无所谓,我相信尚音也是。所以别怕,相信我可以吗?」 猫科动物为什么喜欢居高临下,天生的领域性让他们想要综观全局,掌握领域的事物,被臣服,还有一点就是,高处让他们感到安全感。玄裔是猫,他有这样的本能,姚乐蹲在他身前,他感到的却不是掌握或臣服,而是对方温柔包容带给他的安全感。 几乎没有多想就前倾身体,抱着他的脖子,忍不住蹭了蹭,喉咙发出咕嚕的声音,姚乐轻轻地拍他的背,「好啦,乖乖吃饭。」 玄裔放开了他,确认似的问:「为什么要打电话?」 姚乐站了起来,「如意死的时候是18、9岁,林文庭那年至少25,一天一年,我不晓得林后来活了多久,但尚音要是短期不能醒的话,他也不能这样躺着。昏迷无法吞嚥,他没法吃东西,我打算找ben来看看,要是需要插管或打葡萄糖都得医生来。」 「学长?」 姚乐点了点头,「你也很久没见他了吧?他跟凌结婚了,现在跟人合伙出来开业。」 玄裔放下心了,催促似的,「那你快去。」 对方又揉了揉他的脑袋,转身就回房间拿手机,重新回到餐桌上拉了椅子坐下来,才打电话。 他把手机开免提,电话响了两声,接了,果真是学长的声音,「阿乐?」 「ben,抱歉一大早的,你今天在城里吗?能麻烦你一件事吗?」 对方大咧咧的直奔主题,「在啊,别说麻烦不麻烦,难得接到你电话,甚么事?」 「事情有些复杂,我简单的说结果,尚音他现在昏迷中,因为一些原因不能送医院,我想请你来帮忙看看。」 学长啊了一声,不敢相信似问:「我刚听到的是昏迷吗?阿关?」 姚乐肯定地跟他说,「嗯,我是说真的。」 他几乎没有犹豫就答应了,「好,那我等一下带东西过去,要通知爷爷吗?」 「没关係,我再找他。谢谢你,ben。」 「没事,详情等我到了再说。」他俐落地说了再见就掛上电话。 姚乐掛上电话准备打下一通,见玄裔拿着汤匙发呆,就问:「怎么不吃?」 他难得有些脸红,囁嚅地:「......热的。」 上次姜莫卿的野味他就知道,猫舌头化人还是猫舌头。 他微微勾唇,拿过他的汤匙,由下而上将粥拌了几下,又递还给他,「要是热就自己拌一拌。」 「好。」 玄裔学着他拌了几下,终于舀了一匙,微温的粥煮得软嫩,或糊状或粒状的白米融合一起,内里混着一些碎肉屑与碎青菜,咸度刚刚好,唔......暖暖的,好吃。 简直想变出尾巴摇晃的幸福感啊。 玄裔又舀了一匙,小幅度的晃着脚丫子,欢欢喜喜的吃着粥,不用吃饲料了,化形真的太好了。 姚乐坐在一旁,即便关尚音的状况令人担心,但见玄裔一匙一匙吃粥开心的样子,唇角依旧因此微微上扬。 唔,本心甚么的,真是太糗了 等姚乐跟凌爷爷通完电话,对方也答应了要过来,他照理也该放心了,可姚乐眉头依旧深锁,玄裔开口问:「阿乐,你怎么了?」 他抬眼看着他,略叹了一口气,「我在想尚音的假要怎么请。」 玄裔抬头看了一眼掛鐘,确实到了关尚音要出门的时间,他歪着头,「不能像上回那样请病假吗?」 「不大容易,长假至少得诊断书,可尚音目前的状况倘若不送医院,只能请他主任来看看,只是主任能不能接受此事......坦白说,我也没把握。」 玄裔听了蛮不在意,对姚乐说,「那就让他来,我能施术让他答应。」 姚乐看着他,轻轻地摇了摇头,「白白,听起来施术操控人心很容易,但人心并不是那么轻易的能被操控的,用外力介入影响他的判断终究不是他自己的,他终究只是普通人,我不希望他有一天想起此事觉得害怕,甚至因此做出对我们不利的事情。」 玄裔张了张口,终究那些想掛保证没问题的话没有说出口,他略低着头,轻声了说了一句对不起。 姚乐抬手顺着他的头发,「没事,我知道你的心意。」 他想了想,走进房间找出关尚音的手机,捞出主任的电话,电话响了几声,那个听起来很爽朗的中年人接了电话,「小关啊,甚么事?」 「主任吗?抱歉,我是姚乐。」 「喔喔,小姚?怎么是你打来?小关又病了?」 「嗯,那甚么,事情有些复杂,尚音恐怕要请一阵子长假,我想先请主任来家里相谈。」 「啊?」主任的声音明显愣了一下,他再开口时严肃地问道:「听起来有些严重,发生甚么事?」 「电话里说不清,方便的话还是想请主任来看看尚音的状况。」 对方想了想,「好,那给我地址,我过去看看。」 姚乐给了他地址,对方说了会马上过来,就收了线,姚乐把手机摆到一旁,抬眼玄裔刚才吃剩的空碗,「还要吗?」姚乐只拿了一个小碗给他,玄裔难得吃人的食物,确实还有些饿。 见他点了点头,姚乐站了起来,把汤匙交给他握着,又教他拿自己的碗,带着他盛了一匙,然后放了下来,「会了吗?想吃多少自己盛。」 玄裔顿了顿,握了握汤匙,一样画葫芦,给自己盛,然后又坐下来,姚乐也去拿了碗筷过来,他看他盛粥的样子,依稀觉得姚乐对人形的他跟对猫型的他不大相同。可他带着他,又放手给他自己学习的样子确实是带幼崽的做法,玄裔并不排斥。 想了想,问道:「阿乐,我等会儿可以变回猫吗?」 「嗯?」他歪头想想,「看你,既然你渡劫爷爷也在,他应该是知道你的吧?其他人的话.......ben还好,主任要是见着你的人形,就告诉他是我们领养的小孩就好,倒也没甚么。」 其实今天之前,玄裔不是没想过姚乐会接受,但接受得那么容易让他实在有些反应不来,「可你......」他没想好要说甚么,一句话就生生的止在那儿,姚乐问了一句。 他才咕噥:「猫妖甚么的,都不觉得奇怪吗?」 姚乐弯着唇,轻轻捏了捏他的脸蛋,笑着说:「其实我有时都觉得白白聪明得像是猫妖,而且上次那女鬼寻仇的事,你连手令都知道,简直不像是普通的猫,现在回头想来也没甚么了。」 玄裔眨了眨眼,也不知道该庆幸姚乐心胸宽大还该懊悔漏了馅,他有些憋扭的抿了抿唇,姚乐揉了揉他的头,笑着说了一句:「吃饭吧,等会儿就没时间了。」 吃完了饭,姚乐才教他收好东西,又把他拖进厕所教他使用浴厕设施,其实玄裔也是看过他们用,但姚乐想教,他也不排斥。姚乐正拿牙刷毛巾给他,教他刷牙而已,门铃就响了。 姚乐应声去开门,玄裔拿着牙刷,含着牙膏,嘴里清凉,听着外间说话的声音有些楞神,他不是第一次看到自己化形后的样子,但第一次趁姚乐不在家化人,他没防备晃进浴室见着了自己的脸,足足愣了好半晌。 他忘了给自己捏脸,但天道给了他一张脸,这张脸彷彿是关尚音跟姚乐的综合,轮廓乍一看有些像关尚音,但细看会发现眼眉却是像姚乐,出去说是他们俩的儿子也没人会怀疑。 玄裔看着镜子里的耳朵红红的,默默继续刷牙,唔,本心甚么的,真是太糗了。 来人是学长跟爷爷,玄裔刷好了牙,把牙刷跟毛巾放好后,默默地跨了出去,两人已经让姚乐让到客厅,学长见到他说到一半的话顿了顿,姚乐顺着他的视线转头,自然地朝了招手「喔,小裔过来,跟爷爷和学长打个招呼。」 玄裔耳朵还有些热,却也默默地走过去,「初次见面,我是玄裔。」 爷爷瞭然的喔了一声,笑了笑,「小友近日可好。」 他作了个揖,正式的说:「承蒙爷爷上次的帮助,玄裔感激在心。」 「不用,相识一场也是缘分。」 「话虽如此,玄裔承您一份情,日后若有需要我的地方爷爷尽可吩咐。」 老人满意地笑笑,「日后有机会再合作。」 学长看着他们俩的对话,询问地看向姚乐,「你妹妹小孩?」 姚乐愣了愣,笑道,「没有,是我的。」 「嗯?」他愣了一下,再看玄裔,硬朗的脸上出现了少有的迷惑:「是、是有点像。」 玄裔见姚乐不直接说破,眨了眨眼,「学长,我是白白。」 「啊?」对方听了下意识地望瞭望房里,确定没有黑猫的踪跡,又回过头看他,「白白?」 「嗯,我是猫妖,近日才化人,爷爷也晓得。」 学长唔了一声,搔了搔头,表情复杂的看着他:「我原以为认识阴阳眼跟天师已经是我这辈子的极限了,没想到我早跟猫妖同住过了。」顿了顿又说:「感觉以后都无法直视猫狗了,白白,外头的妖精多不多?」 「还好,有些前辈入世久了,外表也跟常人无异,一般人应当不会发觉。」 学长吹了个口哨,玩味地说:「挺酷的。」他转而看向姚乐:「阿关知道吗?」 姚乐摇了摇头,有些惆悵,「我也是今早才知道。」 学长才问,「所以阿关呢?发生了甚么事?」 「......跟我来。」他带着两个人走进房间,房里,关尚音依旧沉沉的睡着,但翻了个身,歪着身体。 「唔,翻身了,他今早不管我怎么喊都没用,白白说他是睡着了,必须在梦中体验前世,直到前世身死,才能醒来。两位,我想请你们帮忙看看尚音。」 学长应了一声,靠近了床盼,把医师包里的器具拿了出来,表情沉着的开始对关尚音做检查。 检查的期间,天师掏出了罗盘,观察着房间四周。天师看了几眼便收了起来,背着手对姚乐说:「有位上仙在此处施了咒,加强了你们房内的风水气流,看来是意在快速推动阿关的宿命通发展,与你不同,这般刻意的加速力量是霸道的,阿关目前并无修为,凡人之身恐怕无法轻易摆脱梦境醒来。」 「那他可以离开这里吗?」 天师摇了摇头,「建议不要,此处环境已被设置妥当,轻易的移动对阿关不好。」 玄裔拉了拉他,姚乐看了过来,「我没有骗你。」他有些委屈的说。姚乐顺着他的头发,「傻孩子,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抬眼看了爷爷,「尚音的主管等会儿会来,白白的身份不好暴露,请爷爷来也是希望,可以的话,请您帮忙背书,说服他主管。」 「这有甚么问题。」老人一口应承了下来。 姚乐道了个谢,此时,学长的检查也结束了,他直起身,微蹙着眉,「他不只是睡着,目前看着是轻度昏迷的状态,对刺激也还有反应,这算是好消息。倘若无法去医院,阿乐你要在家里照顾也还可以,我待会儿帮他插管完,教你一些基本的护理。只是,你需要留意阿关的呼吸血压心律,每天必须帮他测量,把数字记录下来告诉我。」 「好,再麻烦你了。」学长摆了摆手。 正说话间,门铃响了,两人说话一顿,「我去开。」玄裔离门最近,不等姚乐回覆,就登登登地迈开腿。 由于契的存在,姜莫卿在爬楼梯时他便感觉到了,既然姚乐在忙,对方他也认识,玄裔便自告奋勇。然而他想得很美,事实却是残酷的,所以当玄裔开了门看见姜莫卿身旁多了一个中年男子时,整个人懵了一下。 糗糗糗,不活了 中年男子一开口玄裔便认了出来,是主任,他穿着衬衫长裤,手里提着雨伞,表情温和,低着头看他,「小朋友,姚乐在家吗?」 基本没想到会见到外人的玄裔有些慌的低下头,细声地说:「在,正在跟我爸、爸爸的学长说话,」一慌说的话就没过脑子,爸爸甚么的,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爸爸?」主任听了歪了头,看着玄裔倒是勾起一抹笑,「小关倒是会藏,小孩都这么大了。」 玄裔觉得发窘的感觉已经攀到了耳际,简直想变回猫身开溜啊啊,他故作镇定的退了一步,「主任请进。」 对方乐呵呵的应了,进了门姚乐也过来了,他客气的把主任请过去,两人说话间就进了半开的房间。 「爸爸?」姜莫卿含笑的声音在玄裔耳畔响起。 还不是自己作出来的。糗,不解释。 想挠爪子、打滚、变回猫身这些情绪在玄裔脑海中徘徊,他抿着唇,低着头,姜莫卿却也没再笑他,插着口袋,「恭喜你,顺利告诉他们了?」 玄裔顿了顿,解释道:「小关昏睡着,还不知道......你怎么在这里?」 「姚乐电话来时,我刚好找师兄商量事情,既然要过来便也一起过来了。」 「喔......」 他默默从口袋里掏出一条流苏,緋色的,这次只有流苏,拉出来时随着惯性晃动着,对方笑得很阳光,玄裔都不知道该看流苏还是该看人:「哪,最近接了案子看到的,纪念品。」 上一条流苏已经让玄裔玩坏了,新的玩具又送上门,他也不晓得是开心不开心,实在被流苏晃得眼花,双手并用地拍住了,姜莫卿顺势放开了手,失去了提着的力量流苏头垂了下来,玄裔下意识搓了搓,细细的丝线在手底滚动,手感很有趣,他唇角微弯,「谢谢。」 「不会。」 人身不好玩,玄裔便拉过衣服口袋,仔细地收了起来。 「话说阿关怎么了?」姜莫卿看着他的动作问道。 玄裔概略的解释了一番,对方听了抚了抚下巴,感兴趣的迈开步伐,「我也去看看。」 此时房里挤满了大人,显得逼仄,他一小孩挤进去没甚么意思。况且里头现在,基本上是要演给主任看的。他便默默的坐在沙发边上,有外人在他不好化成猫,化人不久,天性还是影响他颇深,靠着沙发没几分鐘,眼皮就重了下来,竟是趴在沙发扶手上睡了过去。 姜莫卿在房门口时,正巧听见ben正跟关尚音主任交谈,他们俩面色凝重地交换着意见,姚乐也发现了他,姜莫卿凑了过去,「我方才听玄裔说了情况,便来看看。」 对方点了点头。 他也无须罗盘,之前来时便观察过,他早知道姚乐房间的方位位置,把灵气集中在双眼便也看见了那些泛着金光的气流,姜莫卿看了一圈喃喃自语,「佈置得挺巧妙,气都锁在这房里了。」 他师兄听了点了点头。 姚乐并未接话。 正巧医生那边达成了共识,两位天师便就目前的状况向主任说明,对方似信非信,转头看向关尚音,表情纠结,然后又回头看着两位天师,「还有这种玄幻的事,我实在是......两位,冒犯的问一句,有可能破解吗?」 两人对望了一眼,爷爷摇了摇头,姜莫卿沉吟,最后他对主任说,「事情我们没把握,但有心要找,可能是有机会找出节点所在破坏的。但此举将破坏阿关的机缘,除非他本人委託,否则我等是不愿做出毁人机缘举动的。」 主任听完叹了一口气,低头想了想,最后说道:「真想请假也不是不行,但他本人昏迷,即便有诊断书,医院的程序也得亲属代签,假才能批下来。」他抬眼看着姚乐,「最好这两三日长假的假单就送出去,小姚是不成的,看要找他的谁来帮忙请。」 「他妈妈在城里,我再去找她说说看。」 对方听了点了点头,「也好。那就先这样罢,你看甚么时候过来办,说一声就行,我会交代下去。」 「谢谢主任。」 对方摆了摆手,背着手,却是饶有兴致的回头瞟了一眼趴在沙发上睡着的小孩,「小孩倒挺乖,小关的?」 姚乐点点头,「其实是我们领养的。」 主任喔了一声,「我就想怎没听说有这么大孩子,不过轮廓倒是很像,倒像是亲生的了。」 姚乐客气的应和了两声,几人又说了几句话,主任便要离开,姚乐去送客,剩下的人便自发地在沙发上坐下。 l型沙发边角上窝着玄裔,趴在把手上睡得似乎无感,那把脸埋进手里的姿势,不知道的看着像人,知道的看着,却越发像隻猫窝在沙发上呼呼大睡,几次接触下来姜莫卿与他也算是熟悉,他便也不把自己当外人地在玄裔身旁坐下。 谁料坐下不到一分鐘,姚乐才回来走去泡茶,准备回头请ben教他护理知识。原先趴在沙发上的猫妖像是感觉到身旁有人,相当自然的转换身体趴了过来,逕自地趴在姜莫卿腿上,还蹭了几下,彷彿找到了更舒适的位置,又睡了过去。 姜莫卿懵了一下,现在是怎样,喂喂,别以为你小,哥的大腿便能随便趴。 特别把猫妖先前送他的话还回去,讲真,哥不是那随便的人。 姜莫卿身上的契不是普通的东西,玄裔虽戏称其gps,但实际上,那是他们族里约定伴侣时要结成的契约。完整的契约的操作当然是复杂的,但玄裔当时简便的手法依旧形成了一个契约,不紧密,却也是连结。 在熟悉的领域内,信任的人也在附近,因此玄裔一睡却是睡得有些迷糊。他不晓得自己睡着多久,觉得顶多几分鐘,但身旁有人就着沙发坐了下来他也隐约感觉到,迷糊的玄裔发现,是契主,因此遵从本能,他便心安理得地偎了过去。 这一趴让沙发上的几人都愣了一下,愣了之后却是调笑了起来,「还真的是猫。」爷爷调侃道。 ben加码:「还别说,我以前住宿舍可没有这待遇,看来白白可是很喜欢姜哥。」 「那我可是受宠若惊了。」姜莫卿笑道。 毕竟也不是睡死,说话声也传进玄裔的耳中,他迷糊着眯着眼,视线中似乎是姚乐走了过来,正在说:「唔......白白怎么了?」 话音刚落,玄裔转醒却是发现枕着的『沙发』触感不同了。等他发现所在之地,毛都要炸了。 他蹭得撑了起来,整个人都要不好了,慌得连姜莫卿的脸都不敢去看,先前耳朵的热度已经蔓延到脸上,姚乐正在他眼前他也不管了,张开手臂就抱着对方的腰把脸埋进去。 学长继续调侃,「果然,还是有优先级的,你看阿乐一来,姜哥就得靠后站了。」 姚乐被扑了一下,声音中带着笑意拍拍他,直说没事。 啊啊啊,不活了,太丢脸了。 没有人能阻止一隻自觉丢脸的猫去躲起来,他噌的一下恢復原形,窜得跟飞一样躲进关尚音房里。 姜莫卿的笑容还没收起来,见猫躲进房了摊了摊手,「看来我是被嫌弃了。」 「他有时会在我写文时来趴我大腿睡觉,也许是睡迷糊了,把姜哥当成我了。不好意思,你别介意。」 「怎会,别多想。」对方温和的声音传进了房间。 黑猫躲在床底,不无懊悔的捂着头,契这作怪的小妖精,他那一点点气怎么还没有消散,好烦啊,真的不行啊。 招谁惹谁了,岂可修。 从昨夜开始,大雨就一直在下,就连客人走了大雨还是淅沥沥的下个不停。 学长帮关尚音插了管,他依旧一副安稳的样子在睡觉,姚乐先是帮他翻身按摩了一会儿,白白还是猫型团在一旁。 照顾昏迷的病人要准备的东西很多,姚乐想了想,对白白说:「看来还是得出门一趟,白白你能看着一会儿尚音吗?大约一两个小时。」 他化为人形,坐在床上,「嗯,没问题。」 姚乐点的点头,想了想,捞出了几张白纸,跟笔放在桌上,然后又去外投翻箱倒柜起来,他默默下床跟了出去,不知道对方想找甚么,问了一句,姚乐咕噥着回,「布尺。」 玄裔:「......」家里有这东西吗? 还别说,真有,虽然让姚乐塞在一个抽屉的小盒子里头。 找到了之后,他回到放纸笔的桌前,对他招了招手,玄裔满头雾水,但依旧应声而去。 姚乐让他平举双手,然后把布尺绕在他身上,得到了数字记录下来,几处下来。 他忽然明白对方想做甚么,就听姚乐抱歉似的说,「本应该要带你去的,可尚音一个人在家我实在不放心,先帮你买几套回来替换,来日再带你一起去买。好吗?」 饶是猫身吃铲屎官用铲屎官的,可人身是不同的概念,对方真准备把他当小孩养。玄裔不由自主地红了脸,半晌只能发出咕嚕的声音,姚乐笑了起来,捏了捏他的脸颊,「我们家白白,怎么能这么可爱。」 然后他又让他踩着白纸临摹脚型,再用布尺量了个数字记录下来,之后他也是把那白纸折了折带在身上。 他把自己的手机交给玄裔,告诉他使用方式,然后揣上关尚音的手机,跟几副钥匙,玄裔跟到了玄关,「有事情就打给我。」 「好。」 其实既是仙神之力在影响,关尚音轻易不会出事的。可他也不会刻意的去泼对方冷水,毕竟这是他一腔心意。 姚乐出门了,白白想了想,默默进了房,窝在关尚音身边,这样对方呼吸要是一有变化,他便能立即有感觉。 耳边是雨打在窗户的声音,以及关尚音的呼吸声,黑猫闭起了双眼,逐渐睡着了。 关尚音的呼吸一直很平稳、缓慢、绵长平和。玄裔原以为一两个小时不会有事妥妥的,却是闭眼一个多小时,却感觉到有东西入侵了他的领域。 从气的类型来看,是他的同类。 他不悦而戒备的竖起耳朵,并跳下床,走出房门时他正看见那原神晃荡进窗户。一隻白底花猫,长相清丽,看见他耳朵竖了竖。 『来者何人?』 『你就是玄家哥哥?』那猫传音的声音,灵秀婉转,睁着大眼睛看起来毫无威胁.....似的。 『我确实姓玄,哥哥甚么的不敢当。』玄裔并不放松警戒。 『......原来是根木头。』那猫拍了拍尾巴,跳了几跳,坐在沙发上,玄裔一贯的位置,歪着头看他:『我的名字是花菲。你呢?』 玄裔:「......」哪招? 对方没有威胁又愜意的样子让玄裔满是莫名其妙,想了想,淡淡地回:『在下玄裔。』 她开心的动了动耳朵,『我知道你的名字。』 玄裔:「.....」这是鬼打墙了。 『你有甚么事?』他决定自力救济解决这鬼打墙。 她看着更开心了,『没甚么,听我娘说了,所以就来看看你。』 玄裔:「.....」到底是几个意思,说人话好吗? 『花菲姑娘,我跟你掰开来说,我看你没有恶意,但你无故入侵我的领域,我希望你说出个目的,倘若你并无其他目的,你我素不相识,很抱歉,我不欢迎,请你离开。』 花菲听完的眼睛都瞪大了,半晌才说:『.....原来真是大木头。』然后又叹了叹,『不过看在你长得帅的份上,我就原谅你好了。』 玄裔还来不及问,花猫拍着尾巴,俏皮的说,『娘说我跟玄家哥哥有婚约,所以,我就来看看你。』 婚......婚约是几个意思。 玄裔蒙逼得盯着那隻花猫,掰开来听都听得懂,合起来却是莫名其妙,他从未听爹娘提起此事,况且玄家也不只他一隻猫,玄家哥哥甚么的,简直文字陷阱。 趁着他傻眼,花菲跳了下来,须臾就蹭了过来,她甚至想用额头要蹭他脖子。 大胆刁民! 玄裔简直要喊出口,他快速的退了几步,『姑娘,你我素不相识,请自重。』 『呵呵。』花菲银铃般笑了笑,『没想到你那么可爱。好嘛,不喜欢就先算了。不过我挺喜欢你的,你可以化人了吗?好想看看人形啊,』 玄裔真拿自来熟的刁民没办法,哥就是能化形也不会无故让你看好吗? 『花菲姑娘,你所说的婚约我并不知情,况且玄家并不只有我一隻猫,也许有甚么误会也说不一定。至于婚约一事,我爹娘向来是尊重我的,我目前并未考虑到成婚的问题,也请姑娘切莫多想。』 『哼,你这人怎么这样,一口一个姑娘的喊,却是一点都不领情。我娘说的人就是玄裔,这点我清清楚楚,至于婚约你怎不回去问你爹娘再来说嘴。』花菲的耳朵平放成飞机耳,尾巴的拍打幅度也大得很,玄裔毫不怀疑,她是脾气上来了。 母猫生气了,顺毛才是首选。 他无奈地说,『我会去问的。』 『那就好。』花菲欢喜的拍了拍尾巴,几秒鐘内,却又耳朵一摊,毛竟然炸了起来,『你身上为什么有结契的味道?!』 玄裔:「......」呵呵。 他真的一点都不想解释,但他也毫不怀疑面前这只母猫火大了会赏他几爪子,解释也罢,不解释也罢,这是逼他在渣男还是多个未婚妻之间选一个啊。 莫名其妙! 玄裔也是有脾气的,包办婚姻甚么的,不管是真是假,朕才不想要! 『对啊,我有对象了,目前是简易的契,正式的成契得回族里做。』他毫不犹豫选择前者。 母猫火大果真是很恐怖的事。 他几乎没时间闪,那爪子就抓了过来,玄裔向后一跃,花菲的尾巴就到了,他灵活的闪了又闪,嘴上还不留情,『感谢姑娘错爱,玄裔当不得,玄裔心中有人,再如何都不是姑娘良配。姑娘人才美貌上佳,应当配个佳壻,成就一双佳偶才是。』 『给我闭嘴!』 花菲拍了又拍,原神又能穿过家具,玄裔受限于肉体,闪躲地方有限,看在对方是姑娘的份上不愿下重手,显得更加窒碍。 闪了几下,觉得没意思,罢了罢了,被抓便被抓吧,让她出了气把这活祖宗送走最好。想好了玄裔一滚,便停了下来,准备趴好了挨打。 没想到他一停,对方却是生生的止住了爪子,玄裔看着对方鬍鬚抖动,耳朵拉拢,简直委屈得不行,传音更是伤感哽咽,『混蛋,停甚么停,你以为抓几下我就出气了不再纠缠于你了,好让你跟那妖精双宿双飞去吗?!混蛋,我才不如你的意!大混蛋!』撂下了话,她跺了跺脚,转头飞出窗外。 玄裔趴在地上看着花猫远去,松了口气,还好不是扑上来要强。忍不住就着姿势滚了几下,还别说,渣男可真难当。 虽然不是开口说话,可却也口渴了,白白的饮水器还在运转,他也不变成人身,就近蹭到饮水机旁喝水。 饮水器的水是一直在流动的清水,入喉甘甜,对于刚才饱受惊吓的黑猫来说不得不说是圣品,喝着喝着花菲说的事情却浮上心头,万一是真的,对他而言可不是甚么好消息。 也许该找个时间回去族里看看,问问他爹娘此事,正满脑子想这些事,『玄裔。』 「咳!」一口水被呛进气管,黑猫狂咳了起来。一边咳,一边转头看向声音来源,姜莫卿的原神正坐在窗檯上,一脸复杂的看他呛得狂咳。 一个两个都跑过来,朕今天到底招谁惹谁了。 姜莫卿飘了下来,默默用手贴着他的气管,他才想闪,就感觉对方渡气过来,既然是帮他,他便也不动了。几秒鐘内喉咙发痒的感觉消失了,玄裔自己退开,坐了起来。 『多谢了。』一边传音,一边本能用后脚搔搔被碰过的地方。 『不会。』 『你怎么又来了?』他莫名地看着对方。 姜莫卿咧了咧嘴,『抱歉啦,害你呛到。刚好有个案子想问问你情报。』话锋一转,揶揄的笑道:『只是来的不巧,撞见了好一出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哼,好看不?』玄裔没好气,『看我渣男演得还成不?』 『哈哈,对那姑娘是渣男,对你那「心上人」可就有情了。』对方大笑道。 朕要是说那『心上人』是你,看你还笑不笑得出来。 玄裔简直想翻白眼,拍了拍尾巴,不想解释,『你有甚么问题想问我,说看看?』 姜莫卿收了笑意,逕直说道:『c市最近出了一隻黑白双色猫妖,很凶,有好些凡人被他伤了,我想那是你们乌系一族的,你可曾听说过?』 『你们要抓他吗?』玄裔不答反问。 『他蓄意伤人又纵火逃窜,情节重大,抓他的主要目的并非惩罚他,而是瞭解事情经过,倘若他是有所本甚或被冤枉,也好还他清白。』 玄裔听完摇了摇头,『即便系出同族也有领地不同,c市并非我族领地,那边的妖修我并不熟,况且黑白双色如此简略的特徵,我也不能单就此,就能猜出是谁,我没办法帮你。』 对方并未表现出失望的样子,点了点头,『我也是问问,既然这样,我就再看看有没有其他情报好了。』 姜莫卿看着要忙,玄裔点点头也不多话,对方道了声再见就走了。恰巧此时门口传来了脚步声,且有钥匙的金属声,姚乐回来了,玄裔没有犹豫变化人身,直扑到门边开门。 才推开门,玄裔的表情又僵在脸上,姚乐手拿着大包小包,看到他眨了眨眼,转头对他身后的中年妇女说了声,「我儿子,玄裔。」 「小裔,这尚音爸爸的妈妈,要喊奶奶知道不?」 「奶、奶奶。」玄裔细声的喊完低下了头,耳朵尖是红的,喵,想死。 天助自助者 姚乐转动钥匙发动车子,听着引擎运转声,握着方向盘,他心头自然的浮上了一句,久违了。 他真的许久未曾开车了,一开始是因为忽然变成阴阳眼,眼中的世界变得不同,曾经有一次在路上某个心怀恶意的鬼魂扑了过来,他一时惊慌转动方向盘差点撞到对向车道,好运的事对向当时没车,所以车子只是在路上一扭便回到本来的车道上。 自从此事之后,他便收自己开车的心,出门多用大眾交通工具,甚或叫车。几年下来他倒是习惯了这样的移动方式。 关尚音搬来之后,他更无须担心移动的问题,一开始是礼貌地搭便车,后来,变成他想去哪,对方总会载他,再后来,变成他宠着他,虽然说实话,他们其实一起宅在家的时间多得多。如今想来,因为身上的灵符,他其实无须害怕恶鬼扑过来能害他,到底他还是有些作茧自缚了。 姚乐打动车挡,放下手剎车,默默的把车子驶出停车场。 关尚音也开始梦到前世了。 关尚音肯定会在梦境里发现他就是吕如意的转世,吕如意身上的记号姚乐曾描述给关尚音听,甚至,他还告诉他吕是他梦中的人,姚乐相信,就这些线索,对方就能推测出他跟吕如意之间的关联。 关尚音会怎么看待林文庭以及吕如意?吕如意虽然并未直接害死林文庭的发妻,但事实上她确实放纵了他人去伤害对方,进而导致她自杀。吕如意的烈性及自私让她近乎疯狂地想要林文庭的爱,因此她引诱对方与自己发生关係、她想要留住林的心,她甚至想用孩子去挽回对方,然而林文庭的发妻回来了,吕如意只能退让。 随着时间过去,发展在她心里的是浓烈的忌妒与恨意,姚乐觉得吕如意其实并不真的爱那未出世的孩子,那只是她的工具,就像林文庭当初被她用来作为报復夏蔚岐强娶的工具那样。 姚乐有时候真不知道拿吕如意怎么办,他被她的作为气得牙痒痒、有时又觉得对方也是身不由己,然而最终,他却是同情对方,她没有足够的智慧选择对的答案,认不清状况,然后一次次的选择又将她推入泥沼,最终她拉了所有人陪葬,即便她得到了林文庭,那段关係却是建筑别人的尸体上,就算吕大难不死,他们也不会幸福。 所以当难產导致最终必须剖开取子时,姚乐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终于。 他前世的梦境结束在生子难產的痛苦里,由于弥留,他知道吕如意后来还是把孩子生下来了,但她却死了。 之后的事他一无所知。 先不说之后林文庭如何扶养小孩,或者活到几岁。 之后呢?他们俩该怎么办。 他还会爱他吗?或者,怪他隐瞒自己是吕如意的事? 姚乐花了许久的时间说服自己爱就爱了,对方也爱他,他接受了自己的感情,两人在一起了,他珍惜着这段感情,所以益发对他好。可关尚音知道了前世后会怎么想他?为了补偿前世的缺憾或者为了因为他是林文庭? 不,其实他根本不在乎关尚音曾是谁,他爱的人一直是那个体贴、公正、善良,偶而会黑化,又爱撒娇、满身反差萌的关尚音。 他叹了口气,一个人待在密闭空间,就是有这些不好,惆悵,不安,丝丝缕缕的负面情绪就这么爬了上来。姚乐分神打开音响,温柔如水的女声吟唱着悠然的情歌,《小幸运》。姚乐回想起关尚音曾拿着吉他唱着这首歌,不禁勾起一抹笑,有些偏袒的想,不管怎样还是我家尚音唱得好听。 姚乐花了10几分鐘开车,又花了40几分买东西,等他照顾病人要用的杂物耗材都买齐了后,又转战童装区,小朋友的衣服看都看不过来,感觉甚么都想买,原本以为自己这辈子没机会有小孩了,没想到玄裔就这么从天而降,简直像是送子鸟送来的,猫妖变得又怎样,谁家的小孩能变成猫,又害羞,又可爱,搞不好能哄着他变出猫耳尾巴来看看,姚乐不由满脑子跑马。 推着车走动时,耳畔传来纤弱的一个细声,「姚大人。」 姚乐看了过去,是站在走道离着他几步远的一个女鬼,胸口多处晕染的血跡,肠子掉出来拖在外头,脸上也是血跡,严重的黑眼圈与杂乱的头发,手上更是指甲断裂,沾染血色,一身狼狈,姚乐几乎没有犹豫,逕直地走向她,「你好,有甚么我能帮助你的。」平缓地说。 「我、我想要报仇。」 姚乐摇了摇头,「抱歉,我只能帮你写信报案,我认识一位刑警,只要你能提供线索,他就能帮你调查,还原真相。」 「那我的仇呢?!」女鬼直视她,眉间紧蹙。 「司法能还你公道。」 「公道个屁!甚么姚大人,不过是走狗!」她变了脸,一挥袖便是阴风起,姚乐不愿纠缠退了一步,「既然这样我便无法帮你。」 女鬼变脸想要扑过来,却是让他身上的灵符挡住了,姚乐不欲多说,逕自推着车离开,那女鬼不甘,又在身后骂骂咧咧,骂完了又开始哭,哭自己悲惨的身世,哭所遇非人,他慢慢地走着,脸色不变,听着听着,他停下来了。 转身对那女鬼说:「天助自助者,你也许曾经遭遇悲惨,但那些早就随着你的死亡而消失,别再留恋你的悲惨,自怜只会让你更加深陷泥沼。人都是向前看的,我可以提供你的帮助我告诉你了,接受那便照我的规矩;不接受,那你只能想其他方式。或者你想投胎,我转介认识的天师给你,至于其他的路径,抱歉我无法帮你。」 女鬼哭了又哭,没想停。 姚乐有些无奈,只能推着车子站在附近低头看手机,以前路上有客户找他,他不习惯,总觉得对空气说话引人侧目,但久了他也习惯了,甚至曾听嘟囔的评论,『这么年轻』、『真可惜』之类,妥妥的把他当神经病。 习惯了,神经病就神经病。 「年轻人,」旁侧又传来一个声音。姚乐抬眼望去,是个打扮休间的中年妇女,短短的头发偶有斑驳,脸上有一些暗沉与岁月的痕跡,身高大约到他的肩膀,正抬眼看着他,「能帮我拿上头的那饼乾吗?」 姚乐顺着对方目光看去,抬手指了指,「这个?」 「对,帮我拿两包。」 他拿了下来转交给对方,「还要其他的吗?」 「不用,够了。」那人把东西丢进车子,抬眼看他间聊似的问,「你小孩多大?」 姚乐看了一眼自己的车子,要买给玄裔的衣服整整齐齐叠在上头,「10岁了。」 「啊,真好,」那人眼睛一亮,「那么年轻,很早就结婚了吧?」 姚乐笑了笑,「没有结婚,小孩是领养的。」 「喔~」妇人又感兴趣似的问,「挺特别的,那么年轻想生还不怕生不了?」 「也是缘分,跟孩子投缘。」对方听了点了点头,对他道了谢,推着车子就准备离开。姚乐望着对方的背影,想着妇人的脸给他的一种熟悉感,脑子一转,心里再琢磨一下,「......没有那么巧吧?」 他手上还拿着关尚音的手机,找了找通讯录,深吸了口气,又吐出来,按下通话,看着那个人的背影心里默默数秒。 随着铃声响的次数多了,那人都没动作,他提着地心慢慢放了下来,直到收线了都没有回应,姚乐放心地收回手机,抬眼见女鬼不哭了,姚乐问她:「如何?想好了?」 对方点了点头,吸了吸鼻子,「照姚大人的规矩。」 「嗯。」他应了声,与对方约好了时间,让她来家里找他,女鬼弱弱的道了谢,便消失了。 女鬼才消失,他握着的手机就响了,他心里一跳,看着那『妈』字犹豫了一会儿,接了起来,「喂,甚么事?」方才那女人的声音从话筒中传了出来。 姚乐真有点后悔自己一时衝动,原本他的立场就有些尷尬,要打给关尚音妈妈他心里也有些发虚,到底该怎么说?『您好,我是您儿子男朋友,他目前昏迷中,希望您能来帮忙,签个名请假。』 呵呵。 他这边犹豫了一会儿,对方又问了一句,他只得开口,「阿姨你好,我是尚音的朋友,姚乐。尚音他......出了点事情,可能要请长假,但他目前昏迷中,可能要麻烦您帮忙签字请病假。」 「嗯?你再说一次。」那人没有他想像中的激动,反而跟接电话时一样淡然,姚乐心里越发紧张,慢慢的复述了一次刚才的话。 那人一句话没有,掛了姚乐电话。 「......」他拿着断线的手机,这画风不对啊...... 他又打了一通,没接。姚乐心提了起来,推着车子,开始往刚才那人消失的方向走,他说错话了?还是她以为自己是诈骗?可他用的是关尚音的手机啊。 姚乐一直找到结帐台,才终于看见妇人低着头在排队,他不敢再打草惊蛇,默默推着车往那边去,走得近了才发现,那妇人吸着鼻子,脸色不佳。 他赶紧推车过去,正好抢在那人后头,「又见面了,阿姨。」 对方抬眼瞧他,姚乐见她眼睛是红的,一个激灵,赶忙问:「怎么了?刚才不是好好的。」 对方嘴唇下弯,有些委屈,原是转头不答,姚乐不好追问,可等要轮到她时,她慢慢的说,「刚接到儿子的男朋友打的电话,他却只说自己是我儿子朋友。你们年轻人我不是很懂,所以,很丢脸吗?当我儿子男朋友甚么的,不瞒你说,我儿子还是个医生,是很糟吗?」 「......」关注点完全不对啊,阿姨。 他低头看着那人的侧脸,默默地说:「不丢脸......阿姨,我是姚乐。」 那人眨了眨眼,转头惊讶地望着他,静了几秒,眉间微蹙,对他说:「我儿子怎么了?」 「......」所以说,阿姨,儿子的男朋友真的没关係吗? 小关的那些事 姚乐带着关尚音的妈妈回来,是玄裔始料未及的,等姚乐让他喊人,他喊过,便低了头,一天内见了太多外人,还是人身的样子,满身不自在。 偏偏那中年妇女看似满意的应了,玄裔退了退,让开大门,说了一句请进。 姚乐把关妈让到客厅,自己便先去厨房放食材,玄裔跟也不是不跟也不是,束手束脚的站在沙发附近。 对方见她这样反而笑了笑,问道,「玄裔?是哪两个字?」 他只是不自在,并不是不知规矩,缓了缓,便细声地回答,「黑色的玄,后代的裔。」 「喔~」那人点了点头。 玄裔不知道该接甚么。已经要句点了吗?!啊啊啊,为什么刚才不乖乖的维持猫身就好,猫身还能当大爷,还能躲起来,多好! 好在对方开啟新的问题前,姚乐及时回来了,他摸摸他的脑袋,对那人解释,「阿姨不好意思,小裔比较怕生。」 「没事。」对方说,又和顏悦色地看着他,玄裔的毛都要炸了,他想,反正姚乐都说他怕生了,便伸手扯了一把姚乐的衣服,做出害羞的样子。 对方看着姚乐:「是跟着你还是阿音姓?」 姚乐张了张口,摇了摇头,「没有跟谁,玄是他原本的姓。」 对于答案,玄裔是满意的。 做为猫身他可以接受小名冠上他人的姓氏,比方他们偶而兴致上来会喊他关白白,他不排斥。 但原始的家姓他却是不愿意前头被冠上任何姓氏的。他们妖族是没有冠姓的习俗,所谓嫁娶名为结契,双方结为伴侣,地位是平等的。因此当他第一次知道人间嫁娶竟存在所谓冠姓的习俗时,他是讶异的。这种娶妻夫压一头或入赘妻压一头的感觉令他十分不喜。 倘若姚乐为了应付关尚音妈妈而随意指出一个人的姓,即便他没有其他意思,都会令玄裔十分不舒服。 但他没有。 玄裔很满意,表现便带了出来,他仰着头看姚乐,细声地说:「爸爸刚才睡得好好的,连翻身都没有。要帮他翻身了吗?」 姚乐点了点头,他对关尚音的妈妈说,「阿姨,这边请。」 几人移动到房间,玄裔站在门边,姚乐跟关尚音妈妈解释来龙去脉。他扶着门框,看着与关尚音眉眼有些相似的妇人,她穿着休间的衣服,短发中参杂着白发,皮肤不再白嫩紧致,略有斑点皱纹分佈,听着姚乐说着玄幻的事物,眼神中有些惊奇,却是平静地听他解释。 关妈本人玄裔其实没看过,关尚音养他这几年,很少回家,即便回去了,顶多也只待上半天便回来了,倒是会跟他妈通电话,说说家常。 究其原因,一方面忙,一方面是他的问题。 他还小时,曾被人算过命,批命人看了他的八字,左算右算,眉头深锁,禁不起追问,最终才说道:『此命格,亲缘浅薄,克父,虽有富贵,却是无妻无子之命。』 算命嘴,总是胡说的多,他爸妈其实不相信。 但关爸却在他7岁的时候,因肝癌病逝,他妈是中学老师,家里的经济其实并未因为关爸走了有很大的打击,可从小失怙,又是家里独子,他早早就学会克己復礼的处事方式。 家中一直在劝关妈改嫁,关妈其实一直以来也有追求者。她一直把关尚音养到18岁成人,才松了口,答应那个等她10多年的追求者。 关尚音没甚么意见,那人他也知道,他妈的同事,是个实诚的人,一辈子未娶,就是在等他妈。 可关尚音却在去了大学之后,就鲜少回家了,即便毕了业在同一个城里住着,他也寧可选择自己租房。原因无他,他深刻的记得,那个克父的言论,其实也许是无稽之谈,但他不希望他妈再次失去爱人。 这些往事都是关尚音在宿舍的时候有一点没一点叨唸给白白听的,姚乐知不知道这些事,玄裔并不清楚,自从搬来了之后,关尚音也不曾在白白在的时候提起这些往事。 此时关妈拉着关尚音的手,脸上看着是慈爱,也是也是感叹,「你不是想知道为什么我不反对你们在一起吗?算命的曾说,他是无妻无子又克父的命格,我虽不信,可他爸早早的走了,我知道他一直觉得是自己害的。也不晓得是哪个混蛋去告诉他这些鬼话,我不信,可他信了。他一直是个有主见又温柔的孩子,他寧可不回家,寧可做坏人,让我老公以为他不接受他,一口一个叔叔的喊,我知道,他是怕自己害了我老公。」 她悠悠叹了口气,抬眼看姚乐,「既然他信了这些话,我就知道这辈子,他大概不会结婚了。既然你们俩有缘在一起,我又有甚么好反对,好歹他不至于孤单一世。」 姚乐惊讶得双眼微微睁大,囁嚅地吐出一句,「......我从没听他说过。」 对方笑了笑,「噯,大概是不好意思吧,怕你多想,这孩子就是这样,闷头闷脑的,有事都藏在心里琢磨。」又想起甚么似地举着手指立在唇间,「跟你说件事,不要告诉他是我说的。」 他点了点头。 「我以前都喊他『小蜗牛』。」 姚乐听着愣了一下,勾起了唇,也学她举起手指立在唇间,两人像是达成甚么协议似的相视而笑。 玄裔默默退到外头,蜗牛是怎样?特别害羞吗?可是软软的又黏黏的,光想像毛就要炸了,为什么要把儿子取形象这么鲜明的小名?都无法直视小关了啊喂! 人类的笑点朕真的不懂。 他跑到厨房,坐在椅子上,闻着塑胶袋里鲜鱼的味道压惊。依照他的经验,最晚晚上就有鱼吃啦,玄裔瞬间雨过天青地晃着脚丫子。 「小裔因为甚么事情开心?」正暗自乐着,关妈的声音传了过来。 她站在厨房门口看他,没看见姚乐,玄裔不自觉得有些紧张,站了起来弱弱的喊了,「奶、奶奶。」 「噯,别紧张。」对方脸上的线条舒展,走了过来,「阿乐帮阿音收拾一下,咱们等会儿再进去。」 他猜姚乐是要帮关尚音处理生理问题,穿尿布,换衣服甚么的,便应了声好。 对方低着头看他,显尽慈祥的问,「小裔因为甚么事情开心,可以跟奶奶说吗?」 「唔......乐爸爸买了鱼,有鱼可以吃所以开心。」玄裔摆出一副天真的样子回答。 对方似乎没想到他的答案如此简单,便确定似地问,「小裔喜欢吃鱼?」 「嗯,特别喜欢。」 「那还喜欢吃甚么?」 他被这问题问住了,他以前在山上,吃的是自己打的野味,老鼠、麻雀、小蛇、活鱼......等等,这不行。 入世之后,主食是饲料,哪个牌子猫饲料特别好吃他倒是知道,还有罐罐,哪个牌子特别难吃他也知道。 不行,饲料不行。 姚乐的猫饭他吃最多的就是鱼,各种川烫鱼,啊,还有鱼蛋捲,但是他只挑鱼吃。 鱼不行,回答过了啊。 对方很有耐心地等答案,玄裔搜索枯肠的想起了早上的稀饭,特别暖胃,所以他说:「稀饭,有肉糜,青菜的咸粥。」 对方听了答案愣了愣,看着他的眼神益发慈爱,甚至伸出手要摸他脑袋,玄裔忍了忍,他不是猫,他是人是人是人,所以被不熟的人摸头甚么的没关係,没关係,没关係。 唔,打个商量,先让我闻闻手可以吗? 对方看着他却是笑了起来,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去。收、收回去了,玄裔张着眼睛望着对方。 关妈语调轻扬地说,「你跟阿音小时候还真一模一样,特别怕生,每次家里来了他不熟的长辈,要摸他,他总是视死如归的样子,让人特别想逗他,噯,真让人怀念。」 玄裔耳朵有些热感,特别像是怎样,一定要这样吗,还不如摸头。 她逗完了玄裔,想起甚么似的,转头望瞭望:「不是说阿音养了只黑猫,怎么都没看见?我记得是叫,白白?」 「......」白白在你面前,谢谢。 「它去外头玩了,玩够了就会回家。」 「喔,现在倒是散养了?我之前听说是养在宿舍的,噯,没见着可惜了,阿音说是只特别聪明又乖的猫。」 「嗯......」被背后夸奖甚么的,玄裔耳朵的热感依旧。 在玄裔差点再次陷入句点危机时,姚乐解决了关尚音的生理问题,开了门寻了出来。时间也差不多中午了,他要留关妈吃饭,对方却摆了摆手,说了下次,他们约好了明天一起去医院请假,对方就要离开了。 临走前,关妈问了玄裔怎没去上学的事,姚乐不慌不忙的说因为近日才领养,办了转学,会休息几天再去。 关妈歪着头看着玄裔,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笑了笑,「可真像阿音小时候,果真跟你说的一样,有缘。」蹲在他身前,「小裔不喜欢跟爸爸姓吗?」 对方也是枚人物啊,弹指间就给他挖个陷阱,跳不跳是个问题,不过他都已经被吃了那么多豆腐了,多这一次不多少这一次不少。 所以玄裔摇了摇头,一脸无辜地说:「可我不想搭在玄姓上。」 「喔?」关妈看了姚乐一眼,姚乐搔了搔头,「其实我跟尚音取名都有点废,就一直拖着了。」 是啊,让你们来取搞不好会变成关小黑或者姚小黑。 玄裔默默吐嘈的时候,关妈也在沉吟,「或者换个近似意义的词,叫『毓之』如何,关毓之或姚毓之都好听。小裔便作为小名喊。」 姚乐咀嚼那名字了一会儿,对她说:「谢谢阿姨,等尚音醒了,我再跟他商量。」 对方听了笑了笑,没说甚么,站了起来,摸了摸玄裔的头,便告辞了。 姚乐去送客,玄裔默默变成黑猫,趴上沙发。 毓之甚么的......它的名字都够多了......可是好歹,比白白好听,也比小黑好听。要是他们真想再给他取个人名,他、他便接受好了,要知道,在江湖里跑跳,谁还没有些许个马甲护身的。 所谓病苦 解决了关尚音的病假问题后,姚乐开始了照顾病人的生活。 学长给关尚音安置鼻胃管,确保他日常的营养摄取,由于昏迷无法自我控制,他也產生大小便瀦留及失禁的问题,姚乐给他穿尿布,也必须时常帮他按摩按压穴位,其他诸如擦身体、口腔护理、每隔一段时间的翻身、运动手脚......清醒时觉得理所当然的个人卫生及生理机能维持,在昏迷时都成为待解决的问题。 姚乐的时间被大量的佔据,他还是会写文,只是以往的双更变成了一更,他的运动时间改为在家里跑跑步机,还是有鬼魂会找他帮忙,所以姚乐只有更忙。然而即便那么忙,姚乐竟也找了时间跟管道去把玄裔的身份问题解决。 他并未告诉他,只是一个多月后,早上出门回来后,神神秘秘又欢欢喜喜的掏了个小本本给他看,上头除了他的名字,出生籍贯等资料基本瞎掰,也有姚乐的名字,及个人资料。玄裔不大懂,姚乐向他解释了,既然有了人身,身份便是个问题,没有合法的身份将来生活行走上都有各式不便,况且倘若他想去上学受教育,身份更是必要条件。 「名字咱们先不改,等尚音醒了再跟他商量,到时想改再改。」然后姚乐顿了顿,有些抱歉地说,「因为你的人身还未成年,只能我先领养你了,要是你不想,等尚音醒来咱们再来解决这个问题。」 玄裔捧着那个小本本,心里大为震动,他没想到姚乐竟然说到做到而且雷厉风行,他还未曾担心的问题,他已经帮他想到了,而且帮他解决了。 他吸了吸鼻子,张开双臂搂住了对方的脖子,把脸埋进对方脖子里,声音闷闷又糯糯的说:「不用改,这样就很好。」 姚乐反搂他,轻轻地拍他的肩膀,温和的嗯了一声,然后又笑着说,「这样等尚音醒来,他要是不要爸爸了,你可得帮爸爸说好话啊。」 虽然是说笑的口气,可玄裔也知道姚乐对于他们俩前世的事情有诸多不安,他看着姚乐慢慢的说,「不会的,要对小关有信心......」想了想,补充道,「要是他转不过来,我就不跟他客气了。」 对方说笑似地问,「如何不跟他客气?」 「唔......挠他。」 姚乐歪着头吐嘈,「可你平时也没少挠他啊。」 玄裔有点脸红,咕噥道,「......不是故意的。」 对方用额头轻轻撞了两下他的额头,像是平常跟猫身玩的游戏那样,然后揉了揉他的头发,语调温缓地说,「就像你说的,要对他有信心。等他醒了,我再跟他好好谈谈。」 所谓病苦,病痛缠身,让人失去了生而为人的尊严,事事仰赖他人,坐困愁城,肉体不听使唤,意识煎熬挣扎。没有人知道生病的人困在肉体里体验到甚么,思考了甚么,又领悟了甚么,这一切只有等那人自己醒来之后,才能揭晓。 没有人能提前预知会发生甚么事,就像在他化形前遭遇的心魔一般,即便他想要对被接受有信心,一样会担心他们将他当作怪物一般驱赶。 正因为放在心上,才会如此在意。 姚乐这一个多月虽然儘量不露出疲态,可却也明显地瘦了,眼下又掛了黑眼圈。他边照顾关尚音,也会跟他说说话,说说每日遇到的日常,也会放些轻柔的音乐给他听。有时,他会握着对方的手,趴在他的肩膀或胸膛,一语不发,情思绵延。没有人看到他的这些作为还能怀疑他对关尚音的情意,可卧床的人可能感受得到? 玄裔不知道。 在等待关尚音甦醒的日復一日之间,对等待的人,何尝不是一种煎熬。 白白变回猫身,衣服落了一沙发,它从衣服里鑽出来,在姚乐的腿上摊了肚子,前肢缩在胸前,摸吧摸吧,朕允你摸了。姚乐呵呵的笑了起来,双手并用的擼了他的肚子,白白发痒的扭动,喵喵的叫着。 他还搔了搔它的下巴,白白舒服的眯起眼睛,又蹭了蹭找到更好的位置被搔痒,也不晓得是姚乐伺候它还是它陪姚乐玩,玩了一会儿,对方又要去忙了,白白便自顾自地在沙发上顺毛,在沙发上没一阵子就睡着了。 细雨、竹林,细长的竹枝随风摆盪,长叶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雨丝绵密落在裸露的皮肤上,带来些微的凉感。竹林间的小路湿而泥泞,彷彿先前已下过了一场大雨,地上陈年的枯枝落叶,随着掉落的时间而腐朽,最终归于尘土,化为养份,踩过湿滑的土壤,人的足跡印在上头,他是有目的的鑽进竹林,脚步平稳,方向坚定。 随着行走的时间加长,林间幽暗,凉意更甚,耳边逐渐传来水声,他手上提着竹笼,转过了一个弯,被竹子遮住的水潭便呈现在眼前。 水面如镜,然而由山壁上流洩而下的山泉注入水潭中,打破了这份寧静。 他沿着潭边行走,最终前停下了脚步,他的目的地是一处坟头。 黑猫睁开了眼,房里熟悉的摆设衝入了它的视线,光洁明亮屋内取代了幽暗微凉的竹林,它转动身躯仰躺着望着灯泡发呆。 ......不妙。 它刚才梦到了姜莫卿。即便梦中是第一人称视角,并未看到脸或身材,但从醒来隐隐发热的心脏位置,它就知道刚才是契在搞怪。 所谓结契,作用当然不只是gps。而是一种双方的羈绊,随着时间发展,从身到心逐渐加深的连结。简易的契可以单方面被截断,只要作为连结的物质不存在,那么便可结束双方的联系。 它一开始打得主意便是如此,只要它在他身上的精气消散,那么这个连结便可终止。它会让姜莫卿给自己的血本意是要加强对他位置的掌控度,那滴血融入他的心脏,当然无法轻易取出,只等着对方那边中断联系,它便恢復自由。 可现在看来让对方交出血是错的选择,到底哪里出了问题,都要五个月了,那精气怎能到现在还不散?甚至还让它不知不觉与对方產生知觉同步。 嘖,它虽不讨厌姜莫卿,但它是要交朋友不是要交男朋友啊,混蛋。 不行,它得找机会解决这个问题。 白白在沙发上打滚发洩,姚乐忙完了从房里走了出来,歪着头看了两眼,「白白,现在有空间,你想去楼下玩吗?想去的话咱们就走。」 听到玩,黑猫耳朵竖了起来,眼睛也亮了,它转眼间变成人身,全身赤裸,把折在一旁的内外衣裤一件件的捡来穿上,动作又快又俐落。 姚乐笑了笑,走去厨房拿了一个外出的水壶装了水跟小饼乾,等他回来时,玄裔已经在玄关穿鞋了。看来真的很喜欢楼下的游乐设施啊。 他们下楼的时候莫约四点,正是幼儿园下了课,设施上已有几个小孩,他们是认得姚乐的,特别记得他的饼乾,因此他们一到就有孩子认出来,亲亲热热的喊姚乐叔叔。由于是群四五岁的孩子,玄裔人身还比他们高上一截,他便有些不好意思抢孩子的玩具了。 「不去玩吗?」姚乐低头问他。 玄裔抿着唇,有些委屈,「我去玩......看着好奇怪。」 他头发短却乌黑柔亮,配上乌亮的大眼睛,仰着头看他,露出一张有些委屈又想玩的表情,特别像猫无辜的小表情。姚乐瞬间被萌得不行,他管不住自己的手捏了捏对方的脸,玄裔略为后缩,抿着唇轻轻推开他的手。 更像猫身推手不要的样子了! 姚乐被逗乐了,便也不让他委屈了,他把东西放在长板凳上,反手拉着玄裔往前走到蹺蹺板的位置,「那我们来玩这个。」 「这是甚么?」 「蹺蹺板,」姚乐说,指着一边的椅子,「你坐这边,握着扶手。」玄裔依言爬了上去,仰头看他,「然后呢?」 「等我一下。」他走到另一侧坐了下来,由于重量的关係,玄裔那边妥妥的往上翘了,他看到对方握着扶手,随着双脚离地,似乎觉得惊奇的慢慢睁大了眼睛,然后姚乐稍微放松让那边往下落,「会了吗?」 玄裔学着姚乐用脚辅助抬高身体,发出细声地咕嚕,微微扬起唇角,「......嗯。」姚乐也笑了起来。 两人如此这般的玩了几回,又有些不怕生的孩子加入,几个小的战姚乐一个大人,不亦乐乎。 后来玄裔玩开了,跟几个小朋友凑成一团,笑语纷纷。姚乐坐在一旁,听见他跟那群小孩说,自己叫做关毓之,但姚乐也是他爸爸之类,他不知如何形容充盈在心里的满足感跟开心,其实他真的很幸运,遇见了关尚音,跟他的猫儿子。 他想起对方曾跟他说过,其实并不在乎所谓妻儿双全,儿孙满堂,因为他已经有了自己,两人互相扶持走下去,也不会比别人过得差。事过境迁,今天再来看这段话,他可以理解为何当时对方会说出这番话,他不在乎,是因为曾有人提前告知他不能拥有,因此他可以不在乎,但反过来说,倘若他真跟自己在一起,那么便也应话里的无妻无子,所谓的预言也就成真了。 所以,话说回来,究竟是预言成就了人的未来,或者是人的未来成就了预言。这个大哉问姚乐没有答案,但他知道关尚音说出这番话时,是真心实意要跟他一起过日子的。既然这样,他便也会一直相信他的真诚,只要他愿意,他便和他一直在一起。 玄裔玩得不亦乐乎,然后像是感觉到了甚么,收起了笑意,仰头往天上看了一眼,他转眼间跑了过来,拉着姚乐的手,快速地用两人听得见的声量说:「阿乐,我们快回去,我感觉到仙气被收回去了。」 姚乐愣了一下,仙气被收回去?所以,关尚音要醒了?! 终于醒了 姚乐一听仙气被收回去了,脸色就变了,玄裔相信对方懂了,他立马抄起带着的东西,站了起来,「那我们回去。」 「嗯。」玄裔点了点头,转头跟他方才的玩伴挥挥手道了别,两人便上了楼。 姚乐走在离他前头一步左右,越走越快,玄裔看他整个人肩膀都绷紧了,他伸手扯了扯对方衣角,对方转头看他,「还有时间,他不会那么快醒。」 他点了点头,拉起他的手,又往上走了起来。 进了屋子,姚乐随手把东西摆在桌上,便急匆匆地进了房间,玄裔默默的把那东西拿去归位。 他趴在门边看时,关尚音又翻了身,侧着身子抱着枕头,是他平时最习惯的睡法,姚乐没有喊他,坐在床盼握着他的手,静静的看着他,不晓得想些甚么。 玄裔往后退了两步,默默变回猫身,衣服又落了一地,鑽了出来后,它忙碌的又变回穿着长袍的人身,抱着那叠衣服到沙发上把衣服叠好,再次变回猫。 为什么这么忙它也不懂,但关尚音要醒了,它开始有点毛。他不是欲盖弥彰,他也没想隐瞒,它就是毛毛的,小关养了它那么久,忽然看到人身肯定会吓到吧,嗯,没错,应该一步一步来,不该吓到病人。 当白白踩着猫步走进房时,正听到关尚音扭动身体的呻吟,不仅身体动作增加,甚至也发出了声音,他果真要醒了。白白跳上床时,姚乐转过视线看了它一眼,没说甚么,又把注意力放回关尚音身上。 他俯身喊了关尚音两声,对方发出模糊的喉音,应了他。几秒鐘内,有些迷濛似的双眼眯成缝隙,颤了颤又闔上了,眼睛在眼皮底下转动,如此几次,慢慢平息下来,之后,眼皮缓慢的睁开了。 他眼中清醒时的无神在看到姚乐时逐渐的泛了亮光,他反手捏紧了姚乐的手。似乎想说话,发出模糊的声音,艰难地吞了口水,挣扎地蹭着想要往上坐。 姚乐赶紧托住他的肩膀,坐近了去撑他,帮他坐了起来,忙不迭地安抚,「先别讲话,不急,没关係,没事了。」 关尚音歪在他怀里喘气,喉咙发出模糊的声音,侧头抵着他的胸膛,松了口气似地闭起了眼,却还是握着他的手。姚乐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抿着唇,眼中泛着泪光,他眨了两下,企图把眼泪逼回去。 所以关尚音抬头看见的,只是他泛红的目光,他的目光柔和,伸手按着他的头靠向自己,蜻蜓点水的亲了一下额头。姚乐的嘴唇下弯,唇角震动,泪光迅速拢上了他的双眼,他用力地抱着对方的脖子,眼泪滑落,姚乐哽咽地喊着关尚音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关尚音蹙着眉,艰难地吞嚥,眼角也隐隐有泪,白白坐在他的腿弯附近,仰头看着这一切,又低了头,正在想要不要别再当电灯泡时,一隻手掌抚上他的脑袋,既熟悉又温暖,它抬眼看去,关尚音正低头看着它。 它默默地移动了几步,在他们俩之间坐了下来,把头搁在关尚音腿上,这是你让朕当电灯泡的喔。姚乐也冷静了下来,顺了顺黑猫的毛,他拉开距离,看了一眼床头,便抄起床头的杯子,要站起来时,被关尚音扯了一下,姚乐面对他询问的目光温和地说,「我去给你倒杯水,润润唇。」 他犹豫了两下,松了手。 「我马上回来。」 关尚音模糊的又应了一声,姚乐出了房门。 他看着他的背影,隐约的,叹了口气,伸手顺着腿上黑猫的毛,清喉咙似地发出声音,发喘着,他反手摸了摸鼻头的鼻胃管,艰难地吞着口水,然后又叹了口长气。 姚乐捧着水杯进门,「你现在能喝水吗?」 关尚音摇了摇头。 他在床边坐了下来,把水杯放在床头,熟练地从抽屉掏出棉花棒沾了水,一点点沾在他的唇上。 如此几回,他握着对方手腕,清了清喉咙,终于发出一个沙哑又清晰的声音,「不用了。」 姚乐眼睛一亮,显然对于他能说话很开心,从善如流把东西放回床头。「现在觉得怎么样?」 关尚音深吸口气又叹了出来,前倾身子把头抵着姚乐的肩膀,模糊的冒出一句,「累。」 姚乐向前靠了一些,让他垫得舒服点,抚了抚他的头,「没事了,醒了就好了,要不要我找ben来看看?」 关尚音摇头,反手抱着姚乐,含糊地喊他的名字,然后又安静了下来,两人就这么静静地依偎着几分鐘。 抱够了关尚音自己退开了,他移动双脚,想要下床,白白默默跳下床,看着姚乐问他要做甚么,关尚音模糊的回答了一句厕所。 躺了几十天,腿脚无力,姚乐搀着对方,去了一趟厕所,收拾了一番。 他要搀他回房,关尚音不要,所以又转而走到沙发上坐。沙发上叠着玄裔的衣服,它看关尚音瞟了一眼就放过了,默默跳上沙发,趴在他身边,对方伸手揉了揉它的耳朵。嫻熟的手法又搔了搔它的下巴,白白眯着眼看他神色如常,好吧,应该没发现吧?他放心的享受着按摩。 「乐,为什么,会这样?」关尚音讲话还不大顺,断断续续的,但表达的意义还是清晰的。 姚乐顿了顿,并未停滞太久,他说:「你应该梦见了林文庭了吧?」 「嗯。」 「其实,那是你的前世,你会忽然昏迷不醒,据说,是因为仙神之力影响了我们房里的气流。目的是要让你在梦里体验前生,要直到身死,才能从梦境中醒来,一日一年,从那天开始算起,今天是第40天。」他语调缓慢的解释着。 关尚音低头想了想,点了点头,他伸手抚着自己的锁骨位置,「那个记号,在你身上,所以,你的前世,是吕如意?」 姚乐也抬起手抚着自己身上记号的位置,神色复杂,但他还是点了点头,「嗯,你也看得见了?」 他伸手碰了一下,还用拇指搓了搓,「看见了。」 「对不起。」姚乐有些沮丧地说。 关尚音伸手揽了他,摇着头,「谢谢你,没有骗我。」 姚乐反手扣着他的手臂,闷闷地说,「可我还是瞒着你了。」 「其实,若不是自己经歷了,我也不会信的,」顿了顿,他又补充,「可能,还会吃醋。」 「大醋桶。」姚乐咕噥。 关尚音笑了笑,揉了揉他的头发,又亲了他额头,温缓地说,「我很想你。」 「嗯,我也是。」他的声音有些哽嚥着回应,他把脸埋进他的胸膛,模糊的说了一句爱你。关尚音勾了勾唇,慢慢的说,「我知道,你跟我说话,我听到了,只是不知道该怎么摆脱那个处境,乐乐,辛苦了你。」 「不辛苦。」姚乐的声音难得有些撒娇。 他撒娇够了,抬起头问,「如意死后,后来林文庭怎么了?他们的小孩有活下来吗?」 「嗯。」他想了想说,「其实你猜对了,他一个人把小孩养大了,让他继承家业......」 「然后?」 关尚音叹了口气,「他在许彩莲的坟前,抹了脖子。」 姚乐抚了抚他的脖子,也叹了口气,「他还是觉得对不起彩莲吧?」 「两个人都有,他觉得对不起如意,也对不起彩莲。他觉得彩莲会自杀,是因为他没有及时发现,她原来曾经受辱而且感到屈辱而痛苦,而为了要对小孩负责,他又在对方死后带了如意回来照顾,他觉得,自己不是个好丈夫。所以在孩子能自立时,他选择给彩莲一个交代。」 「其实这都是如意的执念作祟。」姚乐闷声的回应,关尚音拉着他的手,「如意也有错,但不完全是她,」顿了顿,他说,「我告诉你实话......」然后他垂下了眼,又不接下去。 姚乐等了等,「你说。」 关尚音抬眼深吸了口气,做足了准备才说,「其实,如意会难產,是林文庭做的,他在她的安胎药里添加了药性相斥的药,剂量不大,一时半会儿看不出来,可生產时难產的机率会高上许多,他心有杀意。」 他听了讶异的瞪大了眼,「这么猛......是为了彩莲?」 「有一半,另一半,是他后悔,他分明早知道如意要嫁人,可却又受不住诱惑,结果却变成这样,如意有了他的小孩,甚至还离开夏家。夏蔚岐也因此而死,夏蔚岐因为如意离开而酗酒,又纵慾,导致猛爆性肝炎。他昏迷那晚林文庭也去应诊了,他听见对方死前弥留还心心唸唸喊着如意的名字,心里充满悔恨。 「他觉得如果没有他的介入,他们也许能好好的过日子......然后,如意在彩莲死后,抱着肚子去找他,说孩子是他的时,他觉得这一切都是错的,既然这样,那就让他来亲手结束这个错误好了。他原本想杀的是孩子,但如意难產却选择想要小孩,所以最终,他才剖腹取出孩子......」 关尚音抚着他的脸,「你还觉得只是如意的错吗?」 姚乐听得怔愣了半晌,吐出了一句,「真的好惨的前世。」 他拉着他的手,低声嗯了一声,「他们都做错了,没有人幸福。」 姚乐点了点头,然后,两个人惆悵无语的对坐,却还是手拉着手,半晌,姚乐有些小心地问,「那你现在......是怎么想,我们的关係?」 对方抬眼看着他,目光柔和,轻声的说了一句别傻,他把他揽进怀里,「我还是我,你是我的姚乐,我是你的关尚音。」 姚乐伸手反抱了他,嗯了一声,两人黏黏腻腻的抱在一起,一时间沙发上又是粉红泡泡四起,白白四肢收在身下冷静地趴在一旁,尾巴也收着慵懒得很......好像也习惯了,粉红泡泡甚么的,就看他们甚么时候抱够了。 才这么想,就听关尚音说:「乐乐......我一直想问,你看到白白的尾巴了吗?」 「尾巴?」姚乐探头过来,歪着头看它。 白白听到这里心头一跳,没想关尚音歪着头,淡淡的表示,「它有四条尾巴?」 露、露馅了...... 宿命的意义 白白蒙逼得抬眼,就见关尚音一副奇妙的口气反问,「嗯?你没看见吗?」 喂喂,照这么说你醒来就看见我尾巴了,还这么冷静真的好吗?! 姚乐摇着头,「我没看见。」 「喔。」 玄裔:「......」拿甚么拯救你们的粗神经我的爹? 他默默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跳下沙发,转眼化为人形,从地上爬起来,关尚音面露惊奇的看着他,姚乐解释,「其实,白白是猫妖,你昏迷的那天,就是他化成人形,警告我不能动你。」 关尚音愣着看他,喃喃自语似的,「那天的窗户是你关的?你才会趴在地上?」 他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嗯。」 他站在离关尚音一臂的距离,抿着唇,心里说不清是紧张还是其他,现在变回猫撒娇也没用了,可关尚音没有甚么动作,只是看着他,然后他前倾向他伸手,玄裔本能的退了一小步,但关尚音还是碰到了他的额头。 他另一隻手握着他的手臂,把他拉到身前,一手顺了顺他额前的碎发,转头对姚乐说:「你那天说在楼下遇到的小孩,就是白白?」 「嗯。他说他叫玄裔,我现在当着人会喊他小裔。」 「喔。」关尚音歪着头看他,手还摆在他的头发上,又顺了几下,「其实也像你。」 「你妈也这样讲,可我觉得,比较像你啊。」姚乐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玄裔:「......」所以你们无时不刻都想秀恩爱就是了? 「小裔?」关尚音也不是想要他回应似的,又把眼神转到沙发上的衣服,「所以这你的衣服?」 他表现得这么诡异,玄裔实在有些紧张,「嗯,阿乐买的。」 然后就句点了。 不然,变出耳朵跟尾巴卖萌会不会好点? 关尚音低头拉着他的长袍,揉了揉厚薄,「穿这个,看着是有点热,要不要换掉?」 玄裔:「......」小关,画重点的地方是不是哪里不对? 关尚音说完放开了他,把那叠衣服拉了过来,「嗯?会换吗?」 「会。」他弱弱的回答了一声。 「要帮你吗?」 「不用。」见关尚音一副你不换我要帮你的样子,犹豫了一会儿,瞬间长袍变没,浑身赤裸,接过他递来的衣服,憋扭的,一件件穿上。 终于换好了短袖短裤,才站稳,关尚音拍了拍旁边的位置,「来,坐。」 玄裔依言坐上去,抬头看他,对方的神色和缓,可说实话,他依旧搞不清关尚音的意图。 「你的尾巴,怎么有四条?」他问。 玄裔想了想,解释道:「那不是我真的尾巴,你现在的阴阳眼比阿乐高级一点,你看到的是我的原神,那是虚像。」 「原来如此,」关尚音点了点头,「你一直都能变成人吗?」他问。 他摇了摇头,「上次说要去抓鼠精,其实是要去渡劫,我拜託姜莫卿帮的忙。」 「所以,项圈不是斗法烧掉的?」 「嗯,是雷火烧掉的。」 「雷火?」 玄裔抿了抿唇,解释道,「雷电打在身上,引发的火焰。」 「打在身上,不痛吗?」关尚音像是纯粹的好奇。 他顿了顿,还是回答:「很痛,可要淬炼妖丹没办法。」 「可心脏通过了电流超过一定数字就会死,我看那雷电打了不只一道,这不是很高的风险?」 见关尚音一副学术探讨的好奇样,玄裔犹豫了一会儿,「通常会用精气护住心脉,抵销雷电通过的能量,所以还好。」 他发出一个原来如此的长声,揉了揉他的脑袋,「没事就好。」 玄裔:「......」有事......有点事,难道都不用过渡一下吗?,表达一下原来是猫妖之类的惊讶啊?!这叫朕怎么对得起心魔?怎么对得起做了一夜的恶梦? 关尚音当然听不见他的吐槽,又转头问起,「你说我妈说起他的长相,她也看过白白了?」 「嗯,那天要帮你请假,我带她回来看你,白白化成人来开门,就被她瞧见了。喔,她还帮他取了个名字,叫做毓之,说是跟我或者跟你的姓都好听。」 「嗯,我妈是国文老师,她取得名字还是比较好听。」 他又转头看向玄裔,「所以白白想叫甚么?关毓之,还是姚毓之?」 他张了张口,想起在楼下跟人自介的名字,有点脸热,忸怩了半晌,才说,「阿乐已经领养了我,所、所以我想,就姓关好了,比、比较公平。」 关尚音听完他断断续续的解释,伸手揽过他,温徐的说:「好啊。」 玄裔趴在他的身上,「你都不觉得奇怪吗?我是猫妖。」 「唔,虽然猫妖是有点特别,但我不是说过了,你就是我儿子,这点不管是人是猫都不会变的。」 他是说过这番话,那天在姚晨家,他因为姚晨的话闹脾气,关尚音凑在他耳边说的就是这句话,『你是我儿子。』 他没预料会听到这番话,停下了挣扎,仰头望着对方就是像现在这般温和的眼神,他甚至忘记对方听不懂他的话,便本能地发出了一个『真的吗?』的问句。 可关尚音肯定了,他还说了两次。『真的。』 玄裔抓了抓他的衣服,把脸埋进他的怀里,看不见表情,可含糊的声音传了出来,他们听见他说,「好吧。」 关尚音笑了笑,拍了拍趴在身上的有些害羞的猫儿子。 他不经意地回想起,那个曾经让他十分在意的批命。时至今日,他驀然领悟到其实命运并非他想的那般残酷无情、一鎚定音,即便那批命成真了,他依旧拥有了自己的爱人与孩子,是不是世俗定义的妻儿又如何?他爱他们,被他们所爱,那对他而言,便足够了。 他歪头靠在姚乐身上,「我们找一天去看看我爸吧?我想带你们去给他看看。」 姚乐唔了一声,思考地说:「之前听爷爷说过,人的三魂里,有一魂会守在坟头,叫做坟头灵,现在这样,搞不好我们能看见你爸,还能跟他说上话。」 「真的?」关尚音语调惊奇地说。 玄裔也抬起头,肯定道,「如果墓主一直有香火供奉,应该是会有的。」 「那太好了。」关尚音开心的说着,又揉了揉他的头,「我爸看到你一定会喜欢的。」玄裔有些憋扭了,耳朵都红了,默默挣扎要从他身上下去。 关尚音也没有阻止他,放手任他下去。 姚乐看了看时间,说了差不多要去煮饭了,他又拉着对方要跟,「我睡久了腿脚无力,跟着你走走復健。」一本正经地说着欠吐嘈的话。 姚乐笑了笑,搀着他让他站起来,让关尚音像是大型玩偶一样跟在后头。黏黏腻腻,搂搂抱抱,整个厨房都是粉红泡泡。 玄裔冷静地吐嘈他们,默默打开电视。 他算是懂了,这两人就是把成天放闪当作生活乐趣了。 小剧场 小关的弹幕 #唔,变成人了?!# #有点紧张的样子,好可爱!!# #跟我有点像,跟阿乐也有点像(大心)# #他说要姓关耶~(洒花)# #幸福来的太突然~(转圈圈)# 【闷骚没有极限】 唔,外头的妖族真多 关尚音当晚还是得用鼻胃管灌食,他苦笑地说异物感果真很痛苦,以后不抱怨病人抽掉鼻胃管了,姚乐心疼的安慰了几句。 玄裔觉得,这是小关医师的撒娇日常,不解释。 隔天他们去了一趟学长的诊所,检查了一番,确定没有其他问题,当场便决定要拿掉鼻胃管,关尚音要拿掉鼻胃管的吞嚥训练执行得很顺利,在诊所休息恢復,跟学长约好了再联络后,便告辞了。 之后并未直接回家,关尚音跟主任联络,要去医院。 去医院主要目的是确定销假时间,其实就一通电话的功夫而已,他跟姚乐刻意带着礼物,语带感谢地对主任的包容谢了又谢。玄裔无所事事坐在一旁,算是观摩了一场何谓:『礼多人不怪。』 玄裔本就不是小孩,主任看他乖乖地坐在一旁不吵也不闹,很是夸奖了一番。两个人又客气了一下,就不再打扰他办公的离开办公室。他们转而去了一趟休息室,关尚音出现早就被传开了,见他出现在休息室也不讶异。纷纷上前恭喜他病癒。 姚乐牵着玄裔在一旁,也被注意到了。 玄裔眉眼太像关尚音,一眼就被人笑问,不会是儿子吧?,关尚音大方地承认,眾人又是讶异,讶异之后又是调笑,作为被调戏的对象,玄裔一贯话少,扯着姚乐的臂弯又躲了起来,很是闹了一场。 闹过了之后他们便要离开,走廊上还是多少会遇见认识的人,特别还被个护士拦了下来,「关医师不简单,没想儿子都这么大了?」感觉是特意找碴来的。 「是啊,也是跟孩子的缘分,毓之,来叫阿姨。」关尚音一副没听出里头酸气似的把玄裔推上前,笑着回答,特别灿烂。 玄裔甜甜地喊了。 那人彷彿一拳打在棉花上滞了滞,脸色特别难看的应了,然后说自己要忙,转身便走。 姚乐看着这个,做了口型,『风流债?』 「冤枉,我只有你。」 「哼。」姚乐哼了一声,关尚音伸手揽了他,旁若无人的亲了一下。姚乐吓了一跳,捂着被亲的脸颊,眨了眨眼,耳朵尖肉眼可见的红了起来,一点刚才吃飞醋的气势都没有。 然后在电梯前,他们又被拦了下来,是两个原本走在一起讨论的医师,其中一个长得娃娃脸的男医师,带着眼镜,甚至没有姚乐高,他也认得姚乐,跟关尚音打了招呼后,就一脸抱歉地跟姚乐说,他之前不晓得他们两个在一起,他只是单纯想找房子,不是刻意想当电灯泡之类,让姚乐别见怪。 姚乐愣了愣,摆手说没事。 他身边那个跟关尚音一般高的医师,蹙着眉听他说这些,那人五官深邃,气宇轩昂,玄裔发现他此时身上隐隐散发龙气,彷彿是一时情绪高涨而溢漏出来的,他抬头看着对方,那人也察觉了。玄裔调动妖气,便见那人察觉到了似地瞳孔缩了缩,便对他点了点头。 玄裔为何不怕,因为自古以来龙便是瑞兽,何况此人五官端正、浩气凛然,还在医院做事,他会反过来加害他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况且见了前辈,他先暴露身份对那人而言也是以示尊重的礼貌。 几人打过招呼,电梯上来了,他们便也不多留,道别后就进了电梯。 等上了车,玄裔才说:「刚才那个人是龙族。」 「你是说龙岩?」副驾驶的关尚音出声询问。 「唔......名字不知道,电梯前遇到,高的那个。」 「嗯,那便是了。」之后他又沉吟了一番,喃喃自语:「难怪,他的病人治癒率特别高。跟他合作的手术通常也特别顺利。」 「我刚才打了招呼,所以万一他问起我,小关就告诉他也没关係。」 关尚音点点头,说了声好。 他们还没有要回家,关尚音彷彿一天内想把事情都做完似的,出门时就跟他妈约好了要去吃饭,一离开医院,便马不停蹄地往关尚音他家移动。 关尚音拿着保温瓶小口小口的喝水,姚乐关心的问了一句会不会太累,他摇了摇头,「反而有点兴奋。」 姚乐无言了一会儿,「......你是不是故意的,溜小孩,溜老婆的一日行程。」 他摇了摇头,「是溜小孩溜老公。」 「......油嘴滑舌。」姚乐咕噥着,脸上却泛起了红。 关尚音抿着笑看他,妥妥的就是等夸奖的表情,姚乐瞟了两眼,难为情的说:「好啦,等停车再说。」 「好。」他美吱吱的应声。 玄裔看着姚乐被吃死死还一脸欢喜,默默觉得,小关这一觉不只是开了天眼,连脸皮都厚上了一层。 这一觉到底领悟了甚么?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他们到的时间还不到饭点,是关妈来应的门,她欢欢喜喜的把他们让进门。第一次拜访,姚乐还是准备了礼物,跟关尚音商量过,是他自己烤的点心,显然很得丈母娘的心,虽然让他别客气,但脸上的笑纹藏不住。 玄裔一踏进门便察觉到领域,显然是另一隻妖族的地盘,由于他已化人,只要收束好妖气,便不怕被察觉身份,因而他不动声色,暗中观察。空气中的味道倒是明显,应该是犬族。 关妈再嫁的对象姓刘,并不在家,她说他遛狗去了,证实了玄裔的猜想。 然而他原先觉得十拿九稳的事,却在那人遛着狗回家时被打了脸。他们家养的是普通的凡狗,是只大白狗,都有他身高的一半了。特别亲人,对着他猛摇尾巴,蠢萌蠢萌的,玄裔伸手顺了顺它的毛。 那个他要叫刘爷爷的人看玄裔一点也不怕,笑了笑,亲切地问他要不要跟毛毛玩传接球?......毛毛甚么的,确实黏了他一手毛,玄裔勾了勾唇,点了点头。 他跟着对方走到后院,才进后院,一方清气便扑面而来,玄裔有些讶异地看着后院那株高大的榕树,生气勃勃。他忍不住走到树下,仰望着高大繁茂的枝干,聆听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响声,光线透过枝叶映在他的脸上,不热,充满了暖意、友善、及亲切,这是株有灵的树。 刘爷爷走到他身旁,跟他一般仰望着大树,「很棒吧,我小时候最喜欢在树荫底下玩,这株榕树据说在爷爷的太太姥爷那时便有了,都几百年了,以前我爸曾经考虑砍掉它,可那年发生了大地震,附近的房子几乎倒光了,就我们家没事,我奶奶说这是榕树公在保佑我们家,我爸听了,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小裔觉得呢?会有榕树公吗?」 玄裔点点头,「会有的,爸爸说:『万物皆有灵。』」 对方笑了笑,摸摸他的头,「没错,眾生皆平等,万物皆有灵。」 找到了领域的主人,玄裔便也放心了,生了灵,有了意识,才有领地的概念,他并未与榕树的灵接触,不晓得对方是怎样的妖精,但照它散发出来的气息,它是有意识地在护佑着此处的居民,只要他们不作死,肯定能平平安安地过日子。 唔,回头跟小关说一声,好让他放心他妈好了。玄裔边玩球边想,他以前都关在家里少出门,没想到外头的妖族简直跟便利商店一样,走两步就遇到一家,多有意思。 每个妖族各自用自己的方式生活在人间,各自有各自的领悟跟体验,为了成就自己的大道铺路。将来,他肯定能因为入世,而见识到更多的事情,有更多的经歷。 这些经歷也许平凡,也许不凡,但这都是他修行路上的养分,他将从中获取知识、经验、甚至体悟。之后,将来的他将不同于现在的他,能成就出甚么样的未来他还不确定,但当他想到这里,心里已经因此期待了起来。 找事 关尚音醒了,玄裔从被接受到身份被合法化并没有遇到甚么问题。关尚音先前住的房间现在给他了,虽然半夜他还是猫型睡客厅,但能出门的日子美美的。 好日子过不到几天,他就遭遇了一个问题,玄裔登记的身份上只有10岁,因此成为合法公民的关毓之,必须完成国民义务教育。 简单的说,他得去上学。 姚乐告诉他这消息时,他确实愣了一下。然而讶异之后,玄裔其实并不大排斥,人族的小孩学些甚么,他其实也有些好奇。 他家的藏书虽多,但多半是玄学典籍,甚或古典文学,因此玄裔的古文程度很好,奇门遁甲需要用到的算学也好、地理、草药等知识也还行,但其他的用不上的他就抓瞎了。所以像是关尚音那些科学类的专业书籍,他就是像姚乐之前自嘲那样每个字都看得懂,合起来就不晓得甚么意思了。 玄裔在族里就是个修练狂,一方面是他资质好,一方面他也喜欢,因此学习对他而言并不是甚么事。套一句人间的用语,他就是喵族的一方学霸。 现在已经是学期中了,玄裔去插班不到一个月就要学期末,而且还要补课,有些麻烦,倒不如下学期再去,正好是上学期开学。 但却还有一个问题,他幻化的人身虽小,妖丹的长大却不是人族长大的节奏。他给自己算过,莫约再3年他就能长成17、8岁的样子。倘若他真照着现在的年纪去念小四,三年后国一,顶着17、18岁的样子,简直想像不能。 要解决这个问题不难,插班考试让他从高年级开始念便罢,国小要补的知识量不大,跳级也不算甚么,因此他们讨论了之后,便决定给玄裔报名插班考试,考试前的这几个礼拜就由关尚音或姚乐给他上课,补上之前所需的知识。 然后玄裔就开始过上每天跟国、英、数、自然、社会相亲相爱的生活。国文、数学不难,就是课本看看大概就知道目前程度在哪里,做些题目便解决了。做题目顺便练写字,一举两得。 自然、社会他大致看过一遍书,再让他们讲讲不懂的地方,便也解决了。 讨厌的是英文。 到底为什么要学英文?呜,玄裔背单字练写字的时候有点怀疑人生?! 而且姚乐还坏,只要是他学过的表达方式,英文课时他便不让他讲中文,特别想变回猫,猫不讲英文。 关尚音听了笑了笑,翻出网上影片给他看......好吧,铲屎官是歪国人时喵是讲英文的,玄裔只好认了。 可关尚音的影片啟发了他,他花了好些时间去看那些影片,猫主子们跟铲屎官的对话,然后一时间进步神速,对话能力日千里,他们好一顿夸。 夸吧夸吧,朕才不会说喵式英文很好记。mortal,afterall.tooyoung,toosimple,sometimesnaive. 这一厢玄裔开始学习的生活,另一厢,是先前因为关尚音的事情,姚乐他们要找天师们道谢,可天师们事多,姜莫卿出差,而爷爷又去国外旅行因此就拖着了。直到爷爷回来,他们才约了时间。 说要去外头吃饭。 爷爷他们一家子都来了,儿子、媳妇还有玄裔熟悉的学长ben,以及从来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凌。他们家除了爷爷、其他人皆是凡人,只有儿子对灵异有些敏感,连天眼都未开。但耳濡目染,对于玄裔的身份虽然惊奇倒也见怪不怪。 姜莫卿临出门打的电话说他会晚点到,让他们别等他。因此几人合计了一番,便也先点餐了,他们吃的是日式料理,一道一道菜慢慢上。没想才上了第一道生鱼片,凌便捂着嘴,蹙眉吞着口水,学长关心的问了一句,她摇摇头,「鱼好像有些腥味。」 听她这句话,看过影剧的都懂,大家反应都差不多,一时间望着凌的表情都有些微妙起来。凌的妈妈立马问了一句,「不会是有了吧?」 凌蹙着眉摇头,「也不一定,我这两天胃本来就不好,有没有......要验验才知道吧。」 学长扶着她手臂,神色也点难以压抑的兴奋,「没关係,鱼就先不吃,回去再顺路买验孕棒。」 听着他们一家子对话,关尚音沉吟了一会儿,却是开口,「要是不介意,我帮阿凌把把脉?」一时间大家都有些惊奇地望着他。关尚音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先前在梦里,学了一手中医,我现在也捡一些书回来看,唔,不介意的话可以让我试试。」 阿凌听他的说法惊奇之外,兴致高昂地对着关尚音伸出手腕,笑道:「还挺有趣的,阿关就试试好了,咱们回家再买个验孕棒,来验验阿关的实力。」 关尚音笑了笑:「希望别被考倒了。」 他转头让姚乐拿出皮夹,皮夹的高度正好作为临时的腕垫,垫在凌的手腕下,低垂目光沉着的诊脉,两隻手都号过脉后,又看了舌质,抬眼对他们说,「凌的胃气有些虚弱,这两日是否有些消化不良、大便稀烂的问题?」 她点了点头,转头对学长说,「就说吧,我这两天肠胃不舒服。」 学长还没来得及露出失望的表情,关尚音便又说,「可是......虽然不显,但隐隐浮现喜脉,上次经期开始是甚么时候?两个月前?」 孕期的计算方式,从上一次经期开始的日子开始算。因而凌怔了怔,微微睁大眼看着他,「这也把得出来?是、是差不多,可我一直不大准,所以,慢了也没怎么在意。」 可学长已经拉开了笑意,伸手搂了她一把,作势要站起来,「不行,阿关都这么说了,我等不及,我去买验孕棒,咱们马上验。」 「快去、快去。」几个长辈都笑了,连声催促。 学长呵呵地说了好,便俐落地起身,不一会儿就消失在店门口,急得很。餐厅的附近就有便利商店,他一来一回还不到三分鐘,凌嘴上抱怨他心急,却也配合得起身,两人一起离席,在座的长辈们倒是聊开了,凌的妈妈还分享起刚怀孕经验,甚至让关尚音说说喜脉的分辨法等等,显然兴奋得很。 不到五分鐘,两人回来了,学长像是护个易碎物品一样小心翼翼护着凌回座位,刚坐下来便对眾人拉开笑意,长辈们着急着问,可对方喜形于色得太明显,简直不用问结果。 「我要当爸爸了。」学长还是开心的宣佈了喜讯。 一时间餐桌上气氛大好,收穫了眾人恭喜的准父母笑得傻气,辈分要提一提的长辈们也乐得合不拢嘴,太欢乐了,还想开酒庆祝,凌听了略显哀怨的抱怨不能喝,却也满脸喜色。 最终倒是没有喝酒,在他们要求下,关尚音还提供了一些中医上不适合孕妇吃的食物给他们参考。学长趁机挖脚,要是有天不想待大医院了,也可以考虑考虑他们家。还笑道,他这是因祸得福了,梦里竟能学中医,简直天上掉馅饼。 到底是不是馅饼,一天一年的困在梦里,这个中滋味大约也只有关尚音自己知道了,关尚音笑了笑,最终也没有继续在这话题深掘。 玄裔默默的吃着东西,听着他们说话,或被问话时礼貌地回答。 其实说起来,他也不是个多话的人,天性使然,确实有些怕生跟排外。 对他来说,现在人形的样子也是合适的,小孩的表象让他可以慢慢地适应接触不熟悉的人类,毕竟对于孩子,大人们会多一份包容跟和善。这对于他融入人族社会会多了一个缓衝适应期,是正向的,因此他才不排斥去上学,这段时间,除了更瞭解自己身处的地方,也能找找他能做的事,或者他想做的事。 爷爷听说了他要去唸书,倒是露出了一个安慰的表情,鼓励地说,「倒是不错,既然人形年纪尚小,便该有年纪小的过法,小友现在这般外型,即便进了协会想接案,也要被挑剔。」 「唔?协会?」 爷爷点了点头,解释道:「目前我跟莫卿所在的是一个天师协会,是三百年前创立的一个组织,收拢了各地的妖修或人修,提供一个相互交流的管道。除此之外,也提供来自凡人或其他修者的委託,算是一个仲介管道,对于天师新人或散修是蛮好的资讯来源。」 「原来如此,所以只要是修士便能加入吗?」 他摇了摇头,「目前是会员推荐制,但小友无须担心,就是个管控机制罢了,倘若你有意,我跟莫卿都能为你推荐。」 玄裔点了点头,道了个谢,便要多问几句,一阵猛烈的声响忽然传来,瞬息店里尖叫四起。靠外头的玻璃甚至破了几扇,窗格嗡嗡的震动着,玄裔耳边残留着轰鸣,跟着惊疑的眾人朝外头看去,外头早慌乱了起来,人群走避,隐隐有烟雾味道传来。 他们也坐不住了,几个年轻人要去查看,玄裔要跟,他两个监护人本能蹙起眉,可只顿了一下,便点的头。 才走到门边,听到人在喊救命,快报警。关尚音跟学长对望了一眼,眼中都有凝重,其实烟雾的味道已经飘过来了,往外看去相邻两栋的那间餐厅早已烧了起来,火蛇飞窜,黑雾浓重,经过的汽车或机车被掩在雾里,那栋餐厅的隔壁跟对面都被波及,还有受伤的人相互扶持,或者被抬着往安全的地方移动。 哀号声、说话声、尖叫声、求救声,不绝于耳。 「我们去帮忙,小裔,你回去跟爷爷他们说一声。」关尚音低头说。 玄裔顿了顿,点头同时,他掐了个剑指,对他们说,「把头靠过来,给我10秒。」 他聚气在三人眉心各施了一个护咒,「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此咒能挡一次伤害。切记当眉心微热就是护咒消失之时。」 他们点了点头,便往伤患聚集的地方走去。 玄裔转过身,回到餐厅,爷爷他们已经走了出来,神色凝重,他逕自走过去,对爷爷开口:「我感觉到同类的气息。」 打架不能输 「当真?」爷爷讶异脱口而出。 「虽然爆炸让眾人忙乱,但它在路上窜过还残留一些妖气的痕跡,我想它是原型脱身的。」 对方听了前倾身体问道,「还能追查吗?」 「人身嗅觉不足以追踪,但猫身我想可以。它刚经过,我想还没走远。」 「那太好了,我想这是上次在c市大闹的那个主儿,发佈通缉已经有一阵子,我们若能抓到他也不失为民除害的一善事。」 「......」玄裔顿了顿,并未接话,他转头往对向的车道看去,淡然的说道,「莫卿来了。」 爷爷才从激动的表情中抬头,入目所及正好是姜莫卿关上车门,对他们走来,他低头掀了一笑,「小友的感官可真敏锐。」 玄裔扬了扬唇,算是回应了对方的夸讚,并不解释。 姜莫卿走了过来,神色凝重地望了一眼烈焰衝天跟慌忙的人们,「我来晚了。」显然是知道发生了甚么事。 「还有机会,玄小友说猫身有机会追踪残留的妖气,那猫妖应当还没走远。」 姜莫卿低头看他,「你愿意吗?」他问。 他的目光温和,并不像刚才爷爷那番为了伸张正义,彷彿要拿人作祭的激动感,玄裔垂下眼帘,不甚自在地说,「若不愿意,我也不会说。你车子隐密性高吗,借我遮挡一下变回原身。」 对方点了点头,「走吧。」 他才走过来,又回头往车子走去,他把车子解锁,打开了后座的门,「后座的隔热贴係数高,外头看不见,还有椅子能遮挡,放心。」 玄裔点了点头,鑽上车。姜莫卿把车门稍微闔上,他坐在驾驶座后面,微微弯身,确定外头看不见自己,便放心的化做原型。黑猫从衣服里鑽出来,周围的声音及气息皆被放大而清晰,玄裔挠了挠车门,车门被稍微开了点,它便跳了下来。 跳下车后,更明显的杂讯声音扑面而来,它坐在地上专注的辨认那同类残留的妖气,隐在烟雾之间,妖气彷彿一滴没入池塘中的顏料,延展,扭曲,扩张,即将消散于水中的隐微。 玄裔将精气集中在嗅觉,终于捕捉到那即将散去的气息,它站起身,甚至并未看向天师便迈开步伐,『跟我来。』 当时玄裔会如此乾脆回头,就是因为他感觉到同类的气息,他也知道自己人小力薄,因此他选择现在能力所及的事情。比方,找到凶手。 当它在街道上跑起来时,天师的步伐稳稳地跟在后头。 黑猫的脚步又稳又快,它跟着那同类留下的气息一路的往外走,路上的人群并不能阻挡它的脚步,它听见有路人讶异的惊呼声,也听着在后头的脚步声。那同类的脚步遵从本能,越走越偏,鑽进的巷弄越来越小,前头是一座死巷的墙。 玄裔挑好了可以跳上去的支点,天师也跟上来了,姜莫卿吐出一口气,不喘,只是看着它,「如何?」 『它跳过了这座墙,你要跟吗?』 「跟,为何不跟。」玄裔看了看后头,『爷爷呢?』 他笑了笑,「师兄年纪大了,我让他看顾其他人安危。」 『好。』它不再囉嗦,转头便是腿脚蓄力,踩着支点地几个纵跃,跳上了那座墙。墙的另一面是另一条巷子,风带上墙面的妖气越发重了,它们离那同类的距离近了。姜莫卿在它观察时也翻上了墙。玄裔瞟了他一眼,没说话,选好了地方便跳了下去。 踩稳了脚步就又跑了起来,这是个住家间的巷弄,两旁虽有住户,却少有人在外走动,即便有,谁又会注意一隻窜走的野猫。 玄裔转进另一个巷子,一阵杀气突至,黑猫猛地踩住脚步,仰头向后跳去,勘勘避过那锋利的爪子。 退了一大步,正好对着那隻猫金黄竖直的瞳孔,黑白双色,确切的说,上半张脸黝黑,延伸的脖子之后一大块,背部与腿部皆有零散的黑毛分佈,他正呈现高戒备状态对它发出嘶声。 「你是何人,跟我做甚?」 看到对方似乎愿意谈话,玄裔保持着警戒,开口询问:「是你在商店街放火?」 那猫冷哼一声,「那又如何?」 「你为何要犯下如此事情,没看见吗?有很多人因此受伤了。」它保持一个距离,与它周旋。 那猫彷彿觉得好笑,鬍鬚都动了起来,「呵呵,你是白痴吗?我的目的可不就是要让他们受伤?!」 「那些人与你无冤无仇。」 那猫嘶声了起来,「人族都该死!!」 「为什么!」玄裔也嘶声了一句。 「啊,我懂了,你就是那种被铲屎官的甜言蜜语给哄了的白痴,呵,你能化人了吗?他们看过你的人型了吗?」 「看过又怎样,没看过又怎样,铲屎官不接受你,再找个能接受你的便罢,何须把气出在其他人身上?」 「你懂个屁?!他说过爱我的,他凭甚么说变就变,他凭甚么?!」那猫吼完这声便向玄裔扑了过去,黑猫挥爪挡了一下,却也被对方的衝力带倒,那猫张口便咬,玄裔闪了一下,扭动身体,两猫滚了几圈。 玄裔身上被抓,它也不是吃素的,伸出爪子回敬,那猫吃痛跳开,对它嘶了一声,「白痴,竟跟那人类结契了,你是白痴吗?」 刚才被那猫扑了一下,它也知道对方的嗅觉肯定能分辨出它跟姜莫卿身上的契,可玄裔可不是乖乖被骂的主,它故作悠然,「那又怎样,你羡慕?呵,肯定羡慕是吗?谁让你家铲屎官不要--」 「闭嘴!!」那猫双瞳竖直,比方才更用力朝它扑来,两隻猫顿时滚作一团,玄裔感觉到脖子的肉被叼了一口,它忍着痛跟对方对咬,脚上更是不客气地猛踢,它将玄裔推开,两隻猫又站了起来,僵持了几秒。 它又要扑过来,玄裔快速挥拳挡开,挥到了对方的眼睛,它趁机将其扑倒咬住了脸颊,那猫滚了两圈又退开了。 它稍微抬起前脚,烦躁的很,对它嘶吼:「你真很烦,到底想干嘛?!老子碍着你了?」 玄裔咬了满嘴毛,呸了两下吐掉,「你放火就是不对,那些人族也不碍你路,凭甚么他们倒楣?冤有头债有主,干嘛不找你铲屎官就好?」 「甘你屁事?!」 「不甘我的事,但你知不知道这样多少人要抓你,还搞得被通缉,这下出气了?爽了?这能吃吗?你才白痴。」 玄裔说的话大约对方听了一点,他退了两步,「老子不跟你说。」 「喂。」玄裔叫住他。 「你不信人族,好歹信一信同类,你铲屎官叫甚么名字,人在哪?他怎么不要你?跟我说说。」 「烦死了!!」它大叫一声又扑了过来。 玄裔退了两步,又跟它滚了两圈,被咬了一下,站起来后不甘示弱,往前扑住对方的腿将它带倒,两隻猫继续打架,两方打得都有点喘了,又分开互相威吓时,一个法阵凭空升起,准确地将玄裔与那猫隔开。它猛地转头望向法阵的操作人,姜莫卿正掐印完成阵法。 「混蛋!!!」 那猫在阵法里衝撞,嘶叫着,嘴上骂个不停,也不晓得是骂玄裔还是姜莫卿。 姜莫卿放开手走过来时,玄裔的爪子又有点痒了。 喵都是行走的傲娇 在法阵前,姜莫卿问了一句:「没事吧?」 『有事,你干麻?!』它相当不悦地问。 「没办法,我看你们俩打得也累了吧?休息一下?」他一脸无辜地回答。 『骗子,你是要抓它?!』玄裔超级不爽。 「对,我要抓它,真心不骗。」姜莫卿乾脆席地坐了下来,拄着下巴愜意地望着玄裔,神态尽显风流,然而回答相当不要脸。 玄裔被噎了一下,「你说过是要问清楚事情经过的!」 他其实是很矛盾的,他的同类作坏,还伤了那么多人,就算是想昧着良心为对方说情也开不了口,错便是错了。可他同时也怕,他协助天师抓到的这隻猫妖会被如何对待。姜莫卿说要问清事情经过,可他并未说要怎么问,问完了又该如何惩治。 玄裔心有不安,然而不管他怎么矛盾,依旧是协助对方抓住了那个同类,这是他的选择,所以这点惶然,它也只能将之埋在心里,儘量不露出来。 姜莫卿看黑猫面无表情的瞪着他,像是在看猎物那般,瞳孔缩小,虽然没有表情可却焦躁地拍着尾巴。方才两隻猫在对吼甚么他虽然听不懂,可从他将黑白猫困住,玄裔转而对他不爽,他便明白,面前这只黑猫心里的矛盾。 他当下安抚的点了点头,「嗯。」 玄裔听了姜莫卿肯定的回应并没有被安抚的感觉,他拍了拍尾巴,略显心烦的说,『那你快问。』 姜莫卿摇头,严肃的说:「问完了我也不会放他走,他伤了许多人,必须跟我回去。」 『回去作甚?』 「自然有协会的人接手,唔,妖族的审议庭你知道吗?」 姜莫卿的话让玄裔愣了愣。它知道妖族的审议庭,那是由几个大族群所建立的庭讯制度,由于妖族犯事不适用人间罚责,近年为瞭解决这个问题已经发展了妖族的一套审讯规矩,倘若是走这套规矩,它暂时会被关押,之后,择期由几个族群推派出的代表审讯,并在之后给它订下惩罚,为避免不公,执行单位也是由几个族群推派代表来组成。 虽然它耳闻过此审议庭,但那据说仅限于有关係的人士能走的途径。一般妖族犯事被抓多半私了,私了就有各式作法了。过程中能发生的猫腻简直不要更多。 『......你们,还能走审议庭?』玄裔有些小心翼翼地确认。 姜莫卿点了点头,「我们会长在外关係蛮好的,说实话,这也算是我们协会拿来吸引妖修的优势之一。你要是有兴趣,咱们之后也可以聊聊我们协会。」 连续两个人,同一个晚上说出类似招揽的话,玄裔没有因此特别兴奋,反而顿了顿,『......你们协会,该不会很缺人吧?』 「呵。」姜莫卿揉了一把他的脑袋,玄裔又要伸手拨开,姜莫卿笑:「缺不缺你来了不就知道了?」 『妈的,你们俩混蛋是想谈情说爱到几时,放老子出去!!』 谈个屁恋爱,朕心心唸唸你的安危,你就这样回报朕?!玄裔简直想扑进去,再跟它干一架!传音个屁,怕他听不懂吗?!混蛋!! 姜莫卿显得不在意地歪着头看它,「呵呵,道友这话说得有趣......唔,牛牛?是吗?」 『......』那猫张牙舞爪的表情都僵住了,它瞪大眼看着姜莫卿,脚步退了一退,『妈的,你怎么知道?!』 「我还知道你的收养人叫作宋君恆,就是他委託我们找你,他让我带句话给你:『牛牛,那天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吓了一跳,你彆气了,快点回家。』」 听完姜莫卿带的话,牛牛又退了两步,屁股抵到了结界,顺势坐了下来,他鬍鬚动了动,显然心有触动,却又还在嘴硬,『是他叫老子滚的,现在他说回家就回家,这又算甚么?!』 「我想也是。」姜莫卿点了点头,摸了一把口袋,掏出手机按了两下,玄裔伸着脖子看他的萤幕,姜莫卿发现了将手降了下来,萤幕显示的是通话等忙音,他按了免提,忙音拨了出来,几声之后,那边接了,是个声音清亮的男声:「姜天师吗?」 玄裔看牛牛的耳朵因为那声音,动了一下,虽然还是坐着,显然对于这通电话还是在意的,姜莫卿逕直说道:「宋先生,我找到牛牛了,但目前有个小问题,它听完你的留言,显然不愿意回去。」 宋君恆惊叫了一声,一叠声说道,「找到了!你让我跟它说,让我刚它说说。」 「你说便是,它听得到。」姜莫卿回答,便将手机往猫的方向递。 宋君恆喊了两声牛牛,猫原先不理会,可他喊了又喊,哀求似的说让它回答好不好,猫的耳朵动了动,终于才弱弱的喵了一声。 对方彷彿因此受到鼓励,他说,「姜天师,姜天师能开视讯吗?我想看看牛牛。」 玄裔:「......」是个事多的主儿。 姜莫卿转回手机,把视讯打开,玄裔瞟了一眼,那边的是个长相清秀的年轻人。正殷殷切切地望着镜头。 他又将镜头转回猫那头,猫的耳朵随着对方喊他而动了动,双目泛着精光的看着镜头,宋君恆看到猫彷彿安心了,终于肯说重点,「你受伤了吗?脖子上的毛湿湿的是伤口吗?!」 玄裔:「......」好吧,也不是重点。 牛牛脾气硬的喵了一声,『与你无关。』 「唔,牛牛,你这样我也听不懂啊,要不,你变成人吧?嗯?像上次那样。」 牛牛:『变成人了,你又叫我滚。』 几人等了等,猫不动,梗着脖子坐着。宋君恆似乎抓到了对方的想法,他彆扭的说,『上次是我不对,对不起嘛,我不是故意的......任谁,忽然看见一个裸男坐在房里都会吓到的啊,而且你还一言不发扑过来,我,我也是自我保护啊。哎呀,我怎么知道是你......唔,还是踢痛你了?我也不是......噯,那甚么,不会坏掉吧?』 『噗......』黑猫默默咳了咳,宋君恆似乎没发现,还在叨叨絮絮,它在镜头外,看到牛牛的毛都炸了起来。 「闭嘴,够了,闭嘴!!」猫妖瞬间化成人形,白色的polo衫搭黑色的裤子,头发杂乱,天庭饱满,眸子乌亮,五官硬朗的青年一脸铁青的高喊。 宋君恆闭嘴了,抿着唇,有点委屈地看他,「你怎么可以这样,那么凶......」 牛牛听了有点负罪感的表情,还没开口说话,宋君恆就炸了,「就说了不是故意的,混蛋,你到底回不回来,我都说了原谅你了你还想怎样?!一句话没有跑出去那么多天,不知道人会担心吗?!姜天师说你还到处放火,是不是你干的?!谁让你玩火了,毛要是烧掉会变秃子的?!还有你那头发是怎么回事,脖子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刚才毛皮湿湿的果然是血吧?!」 玄裔发现了,宋君恆就是个话嘮,还是个重点老是抓错的傢伙。 他单方面的轰炸完牛牛,便又捡起委屈似地看着对方,难为牛牛愣是把重点抓住了,他语带无奈的说,「我不是不想回去,问题是,火是我放的,我又被抓了,得跟他们回去一趟认罪领罚。」 宋君恆愣了愣,「真的吗?」 姜莫卿开口,将镜头拉回来对着自己,「确实,他必须跟我回去。」 「那,那他甚么时候能回来?」 「不一定,要看审议庭的结果。」 姜莫卿简单的向对方解释了妖族的审议庭,宋君恆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那我能去旁听吗?」 「唔......可能不行,毕竟人妖疏途。但倘若它犯后认罪态度良好,审委会酌情量刑,也许日后能较顺利回到您身边。」 「怎么这样.......」他想了想,「那牛牛被关押的地方也不能去探视了?」 「没错。」 他的表情严厉了起来,连同语气,「那我怎知你们没有刑求之类?万一刑讯逼供怎么办?」 「关于此点宋先生可以放心,妖族的审讯是不动粗的,可能会限制他们的行动,但动粗绝对是没有的事。况且,此审议庭已是妖修公认最公正公平的单位了,您且放心。」 宋君恆不表示意见,只是说:「姜天师,你再把电话给牛牛看。」 姜莫卿照做了,就见他问了一句,「牛牛,刚才姜天师的话,是真的吗?」 他似乎才从发呆中醒来,看着对方,点了点头,「没错,传说中的审议庭确实是公正的单位。」 宋君恆抿了抿唇,似乎勉强接受了这件事,弱弱的说一声,「既然必须如此.....好吧。」转而瞪了牛牛一眼,「谁让你玩火的,回来看我不教训你。」 牛牛低头搔了搔鼻子,不看他,「还不是你让我滚的......」 「哼!这是甚么理由?!皮痒了?!」 「不是嘛,说实话,第一场火不是我放的,那人要揍我,他才被自己的东西烧到的。我也吓了一跳好嘛?!」 「那第二场呢,还有没有第三场?!」 他垂下眼,「......唔,总之,一言难尽。」 姜莫卿将手机收回来,不让两人再斗嘴下去,他对宋君恆说,「我的部分就到此结束,牛牛的事情,到时便会由协会接手,宋先生如有甚么问题,将会由接手的人员为您服务。」 「好的,我瞭解,这次谢谢姜天师。」 姜莫卿客气了一回,宋君恆又对牛牛千叮嚀万嘱咐了一番,便收了线。 掛断电话时,玄裔的脑子彷彿还留有话嘮的声音,嗡嗡嗡的。他歪头看着牛牛,喵了一声,「不容易,话好多。」 牛牛低头看他,嗤笑了一声,「甘你屁事。」 「......」所以耐心全点在铲屎官上了。 「真爱啊。」 他刷的一声变回黑白猫,对它嘶吼:「想干架就说!!」 玄裔懒得理这行走的傲娇,懒懒地喵了一句:「不爱你扑个鬼,呵呵,被踢得痛吗?」 黑白猫彷彿被点了炸药,又开始衝撞结界。 姜莫卿无奈地揉了揉眼角,「白白,别再逗他了,我们还得回去你记得吗?我都不知道怎么跟阿关他们解释你身上的伤了。」 玄裔的耳朵连同尾巴都僵了一僵,他不用低头也知道,四肢连同脖子都有伤口,深一点的还在渗血,隐隐作痛。动作快于思考,它本能地抬起前肢舔了舔,想把伤口上的血舔掉。 才舔不到两下,便感觉到一阵体温接近,姜莫卿直接把它抄了起来,无奈地说,「别舔了,我们回去包扎,该被骂就要被骂的。」 『干甚么啦,喵的口水可以消毒,舔舔就好了,好歹我舔舔还能把血舔掉。』玄裔不停的扭着身体挣扎,姜莫卿却是不放,轻拍了两下脑袋,「别闹。」 「噗。契主都抱着了,还扭甚么。」风水轮流转,牛牛嘲笑的声音传了过来,玄裔从姜莫卿的手臂上低头对它嘶叫,「甘你屁事?!」 姜莫卿又叹了口气,低头对黑白猫说:「我解开你的结界,你不能再跑了,要依照方才说好的,跟我回去领罚,可知道?」 『好的,姜天师,没有问题,姜天师。』 只差没有摇尾巴。 狗腿。 玄裔挣扎了半晌确定对方不放,它也懒得挣扎了,哼,那便伺候朕回去罢,姜、天、师。 唉,怎能那么爱朕 他们回到附近的餐厅时,人群已完成了疏散,大火受到控制。受伤的人被移到附近安全的地方,有些看来还在等救护车,关尚音跟学长也还在人群里,姚乐跟爷爷一家子也到了附近的公园,「白白?!」 姚乐一叫的时候,白白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它抬眼看去,姚乐正小跑过来,脸上掛着惊讶的神情。 死、死定了。白白简直想把脸埋进姜莫卿的手臂里,它刚才在路上稍微清理了一下爪子,跟前肢的伤口,然而脖子它清不乾净,虽然猫毛看不清楚,但是脖子伤口大一点,肯定是渗血的,还有他的毛,又脏又乱。平时虽然不显,但他要是把自己弄得脏兮兮也是要被念的,更何况刚才打架在地上滚了又滚。 啊啊,要被骂了! 可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况且它也没输阿。 在白白胡思乱想给自己找胆的时候,姚乐已经走到姜莫卿身边,「怎么让姜哥抱着?」 伸手就要摸它,白白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姚乐摸了一下,拨了两下它脖子的毛,脸色沉了下来。 「阿乐,抱歉,刚才为了抓这猫妖,白白跟它打了一架,现在手上身上,可能有些伤口。」姜莫卿带着歉意地说。 他伸出手接过白白,让黑猫趴在他身上,低头看着一路跟着他们走的黑白猫,「这只也是猫妖?」 牛牛的样子跟白白差不多狼狈,只是黑猫血色不显,黑白猫脖子白毛的部分有些地方沾了血。 「嗯,抱歉,让白白受伤了。」 「白白的心智年龄也不是小孩了,他有他的判断......姜哥用不着这样道歉。」姚乐话说得简单,但从语调白白也听出他有些生气了。 姜莫卿张了张口,显然也感觉到姚乐的情绪,他说,「不管如何,是我思虑不周,理当道歉。」 姚乐摇了摇头,抱着猫往回头走,把话题岔开,「我刚跟爷爷讨论那隻猫妖,据说它先前已经在c市闹了一场?」 「嗯,它跟它收养人之间有些误会,跑了出来,c市,连同这边的事情可能还是得调查才能有确切的结论。」 「它现在是自愿跟你回去了?」 「嗯,届时会由妖族的审议庭接手,它会受到调查跟审议,然后接受惩处。」 姚乐点了点头,没有评论。白白胆颤心惊的趴在对方肩膀上,姚乐坐了下来把它翻面放在腿上,露出肚子,仔细的检查它的手脚,特别是脖子上的伤。说实话,不说话比骂人更恐怖,白白是要左脚给左脚,要右手给右手,说多乖有多乖。 它耳朵不自觉的拉拢着,可怜兮兮地看着姚乐。 「打架都不痛嘛,弄得这样子,你看这伤口,不痛吗?都不痛吗?!」姚乐绷着脸看它。 「喵~」有、有点啦。 说完,白白又讨好的喵了两声,姚乐绷着的脸和缓了一些,「哼,衣服呢?刚去哪变得身?」 「衣、鞋在我车上,放心,我车子隔热贴的防窥係数很高。等会儿我去拿过来。」 他喊住姜莫卿,「我跟你去吧。」 他放手让白白下去地上,「小伤还让姜哥抱你回来,是要吓死我吗?!」 姜莫卿听了倒是笑,「这倒是我的不对了,我就怕它要是脚底有伤就不妙,便不管它挣扎的抱它回来。」 姚乐走在一旁,「唉,打架受伤在所难免,可就还是会担心。抱歉,这不是针对姜哥,我知道姜哥也是护着它。」 姜莫卿勾了勾唇,没接话,两人两猫几步间便走到停车的地方。姜莫卿开了门将衣服捞了出来,姚乐接过之后提在手上。 牛牛刚才一路跟过来,它盯着被烧得剩下空壳子的废墟看,地上流满了水,满处烟尘味,还有零散的人员再查看内部。 「后悔了?」黑猫在一旁坐了下来。 「......我说火不是我放的你信吗?」它说。 白白歪着头看它,「那是谁?」 「刚才我经过时,老闆正好要换瓦斯,我听到他们说有点漏气,确实那地方有些瓦斯味道,结果貌似有人去拿了电风扇。我看不妙,拔腿就走,才跑到隔壁两间,便传来爆炸声.....火真不是我放的。」 「......那干嘛跑?」 牛牛洗了洗脸,彷彿有些自嘲道:「我都被通缉了,还出现在火场,不跑等被抓吗?」 「......有道理。」虽然你最后还是被抓了。 它有点同情地看着牛牛,「不过好歹,有机会伸冤。」 「嗯......」顿了顿,牛牛忽然有点扭捏,「那甚么,你怎么哄姜天师跟你结契的?」 「......」我告诉你他是被骗的,而且我没想跟他结契你信吗? 「没,没怎么哄,就让他给我一滴血。」白白实话实说。 「就这样?」 「你知道的,他是天师,所以......很乾脆。」它也有点不自在了,但他也没说谎啊...... 就见牛牛彷彿很懂很理解的点了点头,「可我家君君,咳,我铲屎官不适用这招,唔......你说他是不是真爱我?」 「......」为什么变成恋爱諮询了?!我一单身百年的猫,我、我实在不知道啊啊。 白白无言的洗了洗脸,「你还是好好跟他说,别见面就扑上去可能会好点。」 牛牛很为难,「唉,他每天看着猛男的照片流口水,我就想投其所好,谁知......你不知道,真他妈痛。」 「......」我不想知道多痛,谢谢。 两隻猫心平气和,倒是能一来一往交谈了。姜莫卿要把牛牛送回协会,他说了一声便要先走,牛牛跳上车前对白白说:「我不叫牛牛,我叫墨浅。」 白白动了动耳朵,「我叫玄裔。」 他鬍鬚动了动,欢快地说:「我想也是姓玄,你那么黑。」 白白已经不想吐槽了,「祝你好运。」它说。 「谢了。」墨浅简单回了一个喵就跳上车,姜莫卿替它关上车门,低头看了一眼白白:「你们倒是能平心静气说话了?」 『它说凶手不是它。』 姜莫卿回答,「是不是它,等调查出来便知分晓。」然后他又露出一个笑:「不管如何,今晚谢谢你了。」 白白不自在地搔了搔耳朵,「没事,你去忙吧。」 他点了点头,跟他们道了再见,便上了车,扬长而去。 关尚音跟学长也回来了,眾人见没事,时间也晚了,便也道了再见,两家人各自离开。 白白被关尚音抱在副驾驶,他检查他身上的伤口,抿着唇,显然也很不开心。「我没事,不痛。」白白装乖地说。 他叹了口气,顺了顺他的毛,「回去变成人型,等洗完澡再上药。」他规律地顺着黑猫的毛,也不是骂他,只是用一种温徐的口气,「我也不是要你出去都不受伤,但是,能不能答应爸爸,即便遭遇危险,也要保护自己。受伤了没关係,受伤总会好,可命没了便是没了,只这一点,你一定要好好保护自己,可以吗?」 白白变成人就很少撒娇了,但现在它还是猫,它便觉得猫身撒娇是很正常的事,特别是小关总是这么会说话,它就忍不住蹭了蹭对方的手,翻了肚子,躺在对方腿上,「好的,爸爸,没有问题,爸爸。」 它原意是撒娇,虽然它从没叫过小关爸爸。可关尚音顿了顿,目光专注的看着它,白白发现,眼眶竟有些泛着水光,他把它往身上抱,让它趴在肩上,白白有点不知所措,可关尚音吸了吸鼻子,又顺着它的毛。 「那就说好了。」听着关尚音语带哽咽地声音,黑猫踩了踩他的肩膀,又蹭了蹭找到好位置趴着,看着姚乐专注但带着笑意的脸,唉,怎么能这么爱朕,这么撒娇的铲屎官们叫朕怎生是好。 天师很忙 玄裔的伤口其实不大,他回家变成人伤口便露了出来,从耳朵往下巴的脖子上面被咬开了一层,不深,甚至上头已经结了薄薄的血痂,他的手掌与手臂上也各自有些伤口,或是咬伤或是抓伤,洗完澡,姚乐没好气地帮它上药,「不许舔,知道吗?!」 玄裔一脸无辜地望着他。姚乐又说了一声,他才不甘心回答,「好嘛。」 其实他也舔不着,他上完药,伤口便贴了起来,连同脖子上的,身上黏了大大小小创可贴.....很想抠。 要知道,他可是连项圈都带不住的主儿。 所以不到30分鐘,姚乐去洗澡出来便看到玄裔又是一隻猫型默默在沙发上舔毛。玄裔抬眼看见他明显抖了一下,战战兢兢地僵在那里,他连脾气都发不出来,叹了口气,「好吃吗?」 黑猫摇了摇头,姚乐哼了一声,一语不发转身离开。 见姚乐没好气走了,玄裔僵住的身体放松了下来,继续他未竟的舔毛事业。等他自己清理乾净,趴在沙发上,想起今天天师们说起的协会一事。 他是听过前辈们说起类似的妖族组织,人间修练资源早不像千年前丰富,大妖族们佔山为王把持着自己的资源不论是良药或者灵秀之地,更不会分享出来,因此在人间游歷的妖修们自发性的结成组织,分享资源或资讯。然而参加这种组织有好有坏,被反坑反杀的事也不在少数。 他一直以来,是独善其身的作法,在山上时是,下了山也是。天生的傲气让他对于用药强行提升修为不屑一顾,但资源他可以不要,资讯却是可以要的。当家猫有家猫的好,可既然他已经化人,便也不能再关在家里。虽然人族的资讯流通快速,但仅限于人族,说到修者的资讯,他实在是相当匱乏。所认识的修者也不多,既然现下天师们递出协会的橄欖枝,也许他能再问问其他的资料进一步瞭解瞭解。 打定了主意,玄裔便安心了下来。他趴在沙发上,眼皮逐渐重了下来,玄裔美美的睡了一觉。 姜莫卿到他家拜访时,正是他们从火场回来的第三天。 玄裔脖子上还贴着创可贴去开门。姜莫卿见了是他勾了勾唇,「伤口怎么样?」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小伤已经结痂,耸耸肩,「快好了,也就这样。」 「那就好。」 玄裔让开让对方进来。姚乐也从厨房出声,「姜哥里头坐,我泡个茶。」 姜莫卿应了一声,随兴地走到沙发前。靠着扶手坐下来前,捞了茶几上的书拿在手上,对目光跟着他动作的玄裔问了一句,「你的吗?」 他拿的是小六下的自然课本,玄裔点了点头。姜莫卿同时翻了翻,目光留在书上,他问,「唔......你看到一半了?」 玄裔坐在一旁,与他隔着两个拳头左右,「嗯,国小不难,便一本看过一本了。」 他失笑道,「这话说得拉仇恨。」便把书放下,问道:「所以呢?还去念吗?」 玄裔把脚丫子缩上沙发,盘腿坐着,「我跟阿乐他们讨论过,也许考同等学歷,到时直接去念中学罢。」 「只是白白现在去念中学看着有些小,我们再想会不会被欺负。」姚乐捧着茶盘走过来把话接了过去。 姜莫卿歪了歪头,「我看着倒比先前高了些。」 「嗯,长了五、六公分。」姚乐说。 玄裔勾着脚丫子,像隻猫端坐那般,「再过两个月应当能更高些。」毕竟是妖丹长大他的人形就跟着长了,况且,他一猫妖,别去欺负孩子就很好了。姚乐他们的担忧玄裔并不以为然。 姜莫卿点了点头,谢过姚乐的茶,接了过来,状似不经意地说:「只是去念了中学,就不能跟萝莉、正太们一起玩耍了。 姜莫卿间适的喝茶,配合这道貌岸然的样子,玄裔无言以对,怎能把这样好好的一句话,说得有点变态? 他眉眼不挑,问道:「所以姜天师有何建议?」姜天师让玄裔咬得特别用力。 姜莫卿听了不恼,勾起一抹笑,在茶薰起的热气中特别慵懒的样子,「咱们谁是谁,客气甚么?都说了喊我莫卿。」 『谁是谁?』谁跟你谁是谁,有一瞬间他觉得对方搞不好知道契的存在,然而结契是他们妖修间的秘事,姜莫卿一人修,应当不知道这件事,况且他一开始表现出来的就不像是知道契的样子......然而,玄裔依旧不自然地挪了挪身体,他倒想问到底为什么气还在对方身体里,可他不想解释,况且姚乐还在。 玄裔刻意忽略了称谓的问题,逕直道:「无事不登三宝殿,别拐弯了,你肯定有事。」 姜莫卿把茶杯放回桌上,不急不缓的开口,「确实有,我这两天接了一个案子,要逮一隻妖精,可目前只知道那妖精隐匿在一间小学校园中,我想找你帮忙,一起抓它。」 对方的话引起了玄裔的兴趣,「甚么样的妖精?为什么要抓它?」他问。 「唔.....」姜莫卿掏了掏口袋,掏出了手机,他滑了几下点了几张照片出来,「这个,你看看。」 玄裔趴了过去,看他的萤幕,透过他的手指滑动,他点出好些照片,里头有男有女,可长相都不相同,只是都是差不多年纪小孩的样子。他不明所以,又跪坐起来,歪着头说:「都长得不一样。」 「是同一隻妖怪。」姜莫卿把手机递给同样有些好奇的姚乐看,姚乐看过之后没出声就还给了他。 「怎知是妖怪?」 「它每隔一段时间会挪窝,挪窝前它所在的地方会出一件到两件失踪案,也是因为失踪案多了,才被连结起来。最近的那次,被发现了尸骨,那些失踪的人,可能是被它吃了......至于长相,貌似是拟态的。」 玄裔沉吟着,「吃掉一个小孩,拟态成他的样子,可以撑一段时间,然后,这段时间可以再找新的猎物......等饿了,再吃掉。」 ......每间小学都是我的掠食场的概念。 他抬眼看着姜莫卿,「不是螳螂,便是蜥蜴类的。」 「我猜也是......但螳螂寿命太短,要成精可能性太低了,我觉得后者的可能性大些。」 玄裔摇了摇头,「要说起来,寻常花草虫鸟的生命都不足以供给到成精,成精的契机本就不在生命长短,而是灵智跟天时地利,我觉得那妖是甚么,很难说。」 姜莫卿沉吟之后点了点头,「倒是合理。」他又说,「如何,有兴趣吗?不让你做白工的,要是能逮到它,除了那些家长们联合提供的赏金之外,协会这边也会有报酬。」他说了一个数字,对玄裔咧出个笑,「要不要来试试?」 数字玄裔真没甚么感觉,但他在家里蹲了这阵子,等考试也挺无聊的,倒是有点跃跃欲试,他本能地抬眼看了姚乐,姚乐已经问了一句,「那会不会很危险?」 姜莫卿说,「我也不跟你说虚的,那妖精很狡猾,甚至我们还不清楚它的原型,我自己也没把握能逮住他,所以危险肯定是有的,我只能保证,只要我在玄裔身边,便会尽力护住他。」 姜莫卿说得正气凛然,可玄裔想说,其实他真不是小孩,虽然姚乐他们不一定能让他去,他还是试探的说:「唔.....我也有些手段,要是真危险我也会保护自己的,拉着小姜逃跑甚么的也没问题。」 「小姜......」姚乐默默划错重点。 「他确实比我小啊。」玄裔弱弱的说,「我都百来岁了。」 「呵呵。」姜莫卿揉了揉他的脑袋,「随你。」 所以说被动手动脚真的会习惯,他都懒得出言制止了,玄裔默默自我吐槽,爬下沙发,蹭到姚乐腿上,抱着他的脖子撒娇道,「让我去嘛,阿乐,歷练也是修行的一种。我都化人了,不该划地自限。你看龙前辈也是在外头当医生啊。」 也不晓得是哪句话打动了姚乐,他无奈地看着玄裔,叹了叹,「我就怕你受伤,你想去,也不是不行,但就像尚音说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知道吗?」 玄裔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他顶了顶姚乐的额头,欢快地答道:「好。」 姚乐无奈地看着玄裔精緻地小脸笑得牙不见眼,没好气擼乱毛小孩的脑袋,「回来你自己说服尚音,别找我。」 玄裔抱着脑袋,瘪着嘴,抗议的低声,「坏阿乐。」 姜莫卿倒是安心的喝茶了,以他的认知,姚乐答应了,关尚音还能不应?开玩笑。他看着他们斗嘴,一家和乐的样子,在茶香间勾起了一抹笑。 这坑人的契 姜莫卿开着车子来接玄裔时,他背着个后背包跟姚乐缓步的走出社区大门,姜莫卿把车窗降了下来,对他们扬了扬手。 玄裔逕直开了车门,熟门熟路的爬上副驾驶,「就麻烦姜哥了。」姚乐在车窗外跟姜莫卿打招呼。 「没问题。」 「晚上就回家,阿乐,掰掰。」玄裔把包包反抱在身上,对姚乐挥手道别。 「嗯,自己小心。」姚乐捏了捏他的脸,退了一步,姜莫卿也招了手跟他道再见,随后打了档,把车开上车道。 玄裔将车窗升了起来,安安稳稳的坐在副驾驶。车上放着广播,广播里有轻音乐,姜莫卿到的时间还很早,不是上学时间,外头的车子少,行车还算顺畅。 「你头发怎么了?」玄裔歪着头看他的短发。 「假发。」姜莫卿拨了拨刘海,「热得很。」 「剪掉不就得了?」 「唔......」正好红灯,他一脸无辜地望着玄裔,「哥留了很久,剪不成。」 玄裔耸耸肩,「那就没办法了。」 他们前两日就说好了,私下跟姜莫卿去见了校长、教务主任、老师一趟,玄裔假扮成转学生混入学生里探查;姜莫卿则是学校新来的校警,算是给他一个在校园里走动的理由。关于那隻妖怪,他们已经把范围锁定在一个曾经散发出妖气的班级内,五年级,玄裔此时去正好。 他的目的很简单,目前离下学期结束剩下不到两个星期,他得想办法在这两个星期内,认出那隻妖怪。一方面是夜长梦多,一方面过了暑假恐怕那妖怪又要遁逃。姜莫卿开着车,间聊似的问了玄裔一句,「所以你怎么让阿关答应的?」 玄裔虽然知道他可能会问,可他真的问了还是一股耻感涌上心头,他瞟了姜莫卿一眼,又收回眼神。 等不到回应,对方又问了一句,「怎么?不能说?」 「倒不是......」只是想想有点儿羞耻。 「嗯?」他顿了顿,笑了起来,「我猜猜,亲他还是蹭他?」 玄裔:「......」虽然你说的我当猫时都干过,但是为什么此时一听就是色气十足,到底是你的问题还是我的?! 他咕噥的说:「没有......只是抱着他叫『爸爸』。说『爸爸让我去嘛』,这样。」 姜莫卿听完张了张口,半晌吐出一句,「......嗯,是很可爱。」 「......」我比较想知道你说不出话的那段时间脑补了甚么东西?! 玄裔无言的吐槽时,包包里传出响声,他捞了出来,是关尚音给他办的手机,玄裔熟门熟路的解了锁,是姚乐给他的讯息。 #忘了说了,祝小裔捉妖顺利(爱心、爱心)# 玄裔抿了抿唇,回了个爱心给他。 然后他才发现关尚音的讯息,显示时间还不到五点,#要注意安全# 没有爱心......玄裔回了一个好,三个爱心给他。 「有手机了?」 「嗯。前两天拿到的。」 「那等会儿看要不要加个通讯录,方便联络。」 「好。不如你告诉我电话。」 姜莫卿念了一串数字,玄裔按完了就拨出去,空间里响起了震动的声音,姜莫卿说他等会儿记,玄裔掛断电话,说话间就到了学校附近,姜莫卿把车停在附近的巷子里:「要是有消息电话联络。」 「......」其实不用麻烦,契主方圆3里内可用传音沟通,还不会被发现。 玄裔顿了两秒没回应,姜莫卿便发现了,「嗯?」他问。 「......电话还是有风险,上次我跟你建的连结还在,方圆3里内,可以用那个连结沟通。」 「这么方便?」姜莫卿愣了一下,有些讶异地问。 看他毫无所知的样子,不知为何玄裔心里升起的一丝尷尬被抚平了,他慢慢点了点头淡然地说,「我教你口诀,把心说的话沿着连结送出来,就想成距离较远的传音即可。」 他把口诀告诉了姜莫卿,他默念了两番,对玄裔眨眨眼,瞬息间便收到他的传音:『如何?听得到吗?』......果真是有天份的人修。 玄裔有些无语:『说实话,你其实是妖修吧?』 「呵,我就当作是夸讚了。」姜莫卿露出了笑容。玄裔默默打开车门,一声不响拿着手机,背着包包下车。 等他走出那个停车的巷子,街上已经能看见学生,玄裔低头看着手机,通讯人名字空白考虑了三秒,#小姜#......划掉,#莫#,划掉,#姜莫卿#。 他把手机揣进裤子口袋里将口袋拉鍊拉了起来。 嘖......没想到契的传音会震动,这甚么变态的功能,那种心头丝丝的痒麻感的设计简直有病。等事情结束,得把这东西弄掉,必须弄掉! 他一边腹诽着,一边慢慢走动着。 跟着学生们进了校园,从校门进来的建筑是倒u形双层建物,后头还有没有并排校舍他不清楚,要先去教务处找主任跟老师,再由老师带去教室。顺序如此,可现在,他却有些发窘......教务处,在哪? 他穿着便服,背着书包,站在走廊上张望,经过了几个学生,倒是有些人抬眼瞟了他一下,玄裔也不急,他看到另一边的走廊有校园平面图了。 在他慢悠悠晃过去时,已经看到了沿途的教室,三年级、四年级.......所以另一排是五年级?果不其然,在他晃过去那条廊道时,明晃晃第一间就是五年一班。 他下意识往后头看了一眼,五年三班,就是他这次的目标。 玄裔故作镇定地往后走,他目标的平面图在三班教室后头的楼梯口,现在走廊上已经有学生在打扫了,他一个没穿制服的看着醒目得很,小三的孩子对他兴趣不大,可显然小五的对他兴致高上一些,还有人在擦窗户探头出来看他。 经过三班时,里头也有些学生,玄裔免不了有些在意。他没有刻意停留视线,要找人这几日他多的是时间,现在得先解决教务处啊。 等玄裔经过教室,在楼梯口张望那张地图时,有个软嫩的女声打断了他的注意力,「你在找教室吗?」 他收回目光,看向站在他身旁拿着扫把的那个女孩,绑着高马尾,额前散着一些刘海,比玄裔矮一些,眼稍细长,双颊饱满,正歪着头,拄着扫把问他。 「嗯,教务处。」玄裔淡淡地回答。她听了对他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眼角都弯成了一个弧度,转身往后头指去,「那栋的后面就是了,你从三年级的走廊过去就看得到了。」 「喔,谢谢。」玄裔在外头对陌生人时,就是个高冷面瘫的,他也不是刻意的,他就是有些怕生。 道完谢,玄裔就背着书包准备直接从中间空地穿过,回到另一侧,走没几步,后头便传来喧哗,他转头望了一眼,刚才那女孩被几个人围着呼拉拉起鬨,大意莫不是女生爱男生之类,玄裔又收回了视线......这年头的小孩可真早熟。 折腾了这一下,玄裔找到的时候,教务主任竟已经在跟姜莫卿说话了......失策。 还得装不认识。玄裔背着书包,低头站在门口附近,心头响起了传音,『现在才到?』 『迷路。』 『呵。』这声呵得他一阵心头痒麻,『呵个屁。』玄裔恼羞成怒。 「那今后就麻烦魏先生了,我让林老师带你去认识一下环境。」教务主任的声音将姜莫卿的注意力从玄裔的传音拉了回来,他点了点头,做出感谢的姿态,「好的,谢谢主任。」 在跟林老师交涉时,姜莫卿不着痕跡的瞟了一眼站在门口的小孩,没想到竟然有迷路的属性,看来是少出门的锅。而且说真的,那契的传音也挺坑的,还带震动,方便是方便,到底是太亲密了,要是能关掉震动就太好了。 看他耳朵都红了,应该也不爱这种属性吧?姜莫卿打定主意再找机会问问玄裔。 玄裔看主任把薑莫卿引介给其他人,便走了几步上前,「打扰了,我是今天来报到的关毓之。」 那人坐回位置了,看见他眼前一亮,咳了一声,「等我一下。」装模作样地翻起电脑。「毓之是吗?......嗯,把你安排在五年三班。来,在前头那排,你去找邱怡心老师,她会带你去教室。」 玄裔低了头,做足了戏:「谢谢主任。」 邱老师目前不在位置上,他站在那张空桌子看着名牌发呆,那女孩24、25岁,前两年才毕业的小菜鸟,那天听说他班级里出了妖怪还瞪大了眼,直叨念,是个很活泼、表情十足,有点天然的姑娘。 玄裔没有发呆多久,外头传来了打鐘声以及走路声,急匆匆一阵风似的刮到位置上,那人穿着粉色西装外套,圆裙雪纺衫,放了包包定睛看了他一眼,眼睛一亮,「唔......关、毓之?」 「老师好。」幸好没直接喊他玄君。 她往后一看,「你一个人来的?」 「......我爸上班。」 「喔喔,爸爸也挺忙的,你一个人来上课还可以吗?」这不是问过了? 他脑子一转,忽然理解对方话里的意思,「他今天有载我来。」 邱老师脸色都亮了起来,「喔喔。那就好。」抄起桌上的课本,「那我们走吧。」 走在邱怡心后头一步,看着她轻盈的背影,玄裔默默浮起了『少女心』三个字。这姑娘不会看上姜莫卿了? 嘖嘖,果真是看脸的年代,要知道虽然以人类来说看着是三十岁左右,但姜莫卿内里可是七十好几的大爷啊。也不晓得这姑娘如果知道真相会不会跑得跟飞一样快? 想到这儿,玄裔不由得有些幸灾乐祸了起来。 看朕扮演个高冷面瘫 邱怡心走了一小段路,开始了小声的叨絮,「怎么办怎么办,我有点紧张。」她低头看玄裔眼睛眨个不停。 「不用紧张,邱老师照平常心即可。」 「唉呦,也不是你说平常心就平常心,还是会紧张的啊啊。」 玄裔淡淡地说,「船到桥头自然直,天塌下来还有高得挡着。邱老师儘管放宽心。」 她望着玄裔的眼神有些讶异,她吐出了发语词,又顿了顿,才说:「......还真不像小学生。」 他微微上扬嘴角,「老师说如何便如何......等会儿,麻烦老师把我安排在最后一排。」 邱怡心眼睛一亮,「喔~要观察是吗?嗯嗯,我懂。」 「谢谢老师。」 说话间,教室就近了,他们收起对话的心,一路跟在邱怡心后头,邱怡心进了教室,在教室门口他可以很容易地察觉里头学生骚动的气息,学生们对于他的出现好奇的眼神十分晶亮。 邱怡心站上讲台,此时,她的神情又是一个老师了,对他招了招手,玄裔顿了顿的脚步才踏进去。 「大家早,相信大家都很好奇,今天开始大家有个新同学。」邱怡心开始叨絮,在黑板上写上他的名字,然后对一眾小孩解释:「毓之因为搬家的关係,所以才在此时到我们班上,他对这边环境还不熟悉,希望大家能带带他熟悉环境,跟他好好相处,知道吗?」 学生安静了几秒,稀稀落落的回应。 邱怡心又问了一次,他们才齐声回答。 玄裔站在那儿,觉得尷尬症要犯。 然后邱怡心开始折腾他,「毓之要不要自我介绍一下?」 「......」玄裔默默抬眼看她,没答话,很好的hold住了高冷的人设。 邱怡心顿了顿,拉开一个尷尬的笑脸,「要不,跟大家简单打个招呼如何?」他在想他要是说不的话,这姑娘会不会哇得一声哭出来。 他环顾了一眼正盯着他看得小孩们,「大家好.....我叫关毓之。」 句点。 老师:「......」 小孩们:「......」 尷尬症要氾滥成尷尬癌前,玄裔补充了一句,「......我爸刚调职,所以我了转过来.....就这样。」 邱怡心呵呵两声,「好、好吧,毓之可能不大习惯,唔,我先帮你找个位置,下课的时候班长带毓之认识一下环境,然后也跟大家好好认识。」 她张望一番,火速指着最后一排,靠墙的空位,「你先坐后头的那个空位。」 玄裔看见那个空位,抬起脚前转头对着邱怡心淡淡的说:「谢谢老师。」 全程冷得不要不要。 他走到座位前,邱怡心又开始说话,很好的把眾人的注意力拉到身上。 他放下了书包,坐到位置了上,左耳进右耳出,邱怡心给了他一个不错的位置,最后一排,又靠墙,他能看见大部分的学生。 高冷他是有些刻意的,只有两个礼拜,又不能动用妖气,他只能靠观察,以及靠引诱。 来之前,他们研究过那隻妖先前犯过的案子,虽然有男有女,看不出规律,但进一步看那些失踪的小孩,却是有几个特徵,钥匙儿童、问题儿童、班级边缘人......那妖怪多半是好朋友成天浪在一起、早恋的男女朋友成天形影不离、或没有朋友而被趁虚而入。 想想也是合理,对猎食者而言,唯有能长期单独相处的机会,才有可乘之机。 只是不知道他放出的讯息够不够吸引那妖怪注意力。玄裔不经意地想着那些失踪小孩的另一个情报,细皮嫩肉。 他今天穿着一件黑色的t恤,靠左胸的地方有个简单的数字花纹,搭着一件九分的裤子,裤脚反折露出一段脚踝,踩着一双平底鞋。 衣裤是姚乐帮他选搭的,虽然他不觉得,但套一句姚乐的话,帅帅噠。 想想也是,妖怪也是看脸的,水嫩嫩的小孩肯定比皮糙肉厚的小孩好吃。玄裔听着上头邱怡心的话,漫想就不知道他这人身看着好不好吃了。 「喂,你说话都这样吗?」旁侧一个声音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看了过去,是坐在他旁边的另一个男生。 此时才注意到旁边的男生长相的玄裔无语了,他摇了摇头。而对方露出了一个笑,小声地说:「我叫做韩寒,寒冷的寒,好巧,你也姓关,我认识一个医生也姓关耶。」 「......」是啊,那人叫做关尚音,你认识,我也认识。 他没想到竟然跟那猫过敏的小寒同一个班,视讯的那天小寒穿着病号服,脸上带着些微浮肿,头发又老是盖住眼睛,看着弱小可怜,而今的他脸上的浮肿已消,带着健康的红晕,头发又剪短了,所以玄裔一时间没认出来。 可在这情况下重遇,可真不是甚么好事。 他点了点头,嗯了一声,「很巧。」 玄裔不由自主直起身体,也离他远些,他可是猫,猫妖的人身,本质还是猫,这人可是猫毛严重过敏的。 可韩寒却靠了过来,仔细的看着他的脸,「是说,你长得有点像关医师耶......哈嚔!」韩寒冷不妨打了个喷嚏,说来就来,玄裔又往墙边退了退。 「哈嚔!哈嚔!」韩寒没完了,对他露出个抱歉的笑抽了几张卫生纸,擤鼻涕,邱怡心若有似无的看了过来,在她出言关心前,他就停了下来,又对玄裔小声地说,「不好意思,我不是感冒,我有时也会这样,医生说这是过敏。」 「嗯。我知道了。」 他揉了揉有点发红鼻子,和善的笑着。 糗,同桌猫毛过敏,求问如何不显得讨厌他,同时又能远离他? 玄裔有点焦急,偷偷掏出手机,传了封讯息给关尚音,#我遇到韩寒了,坐在他旁边,怎么办!!!# #他过敏了吗?# 大夜回家,本该在睡觉的关尚音竟然回了,玄裔有点五味杂陈,但他还是打了字,#靠近我就打喷嚏。# #不大好,你儘量别让他碰到你的头发之类。# #嗯......# #他应该会带着药,万一他开始发喘就叫他吃,别靠他太近。# #好。# #没事,不是你的问题。# #好,快去睡觉。#玄裔急着打字。 关尚音发了个笑脸,#晚安(爱心爱心爱心)# 玄裔眨了眨眼,把那段话,复製、贴上。 朕没有偷懒。 抬眼见韩寒正偷偷看他。他用手遮着嘴,嘴型夸张的气音,「老师会抓手机,你小心点。」 「......」老师抓谁都不会抓我。但他点了点头,默默收起手机,「谢谢。」 扣除10几分鐘升旗朝会,上午四节课都在室内,中间各自有10分鐘及20分鐘下课,第一节下课班长就来找他了,班长是个短头发的女孩,还没长开五官中性说话又简洁,她站在他的桌边,「老师说要带你认识环境,要去吗?」 「喔,好。」玄裔默默站了起来。那女孩不知为何眨了眨眼,把视线移开,退了一步,说了一声:「走吧。」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他插着口袋跟了上去,一路收穫各种尾随的目光,这年头的孩子真的太难懂了。 「你叫甚么名字?」他边跟着走,边在走廊上问。 「刘沁予。」女孩说。 「喔。」他脑子一过之前看过的名单,便把名字资料跟人脸对上了。家境小开,成绩上等,根据邱怡心的资料,是个家长关注度很高的小孩,每天就是学校家里两点一线。玄裔过了过资讯,跟着对方,边听她说这里是哪儿,那里是哪儿。他想了想,「沁予?」 刘沁予话头卡在喉咙里,她望着他,「啊?」脸上却是默默泛起红晕。 「......」脸红的点究竟在哪? 玄裔收起心里的奇怪,把想问的事问出口:「你知道哪里可以看午餐菜单吗?」 「嗯?」她彷彿没听清的反问。 「菜单,我想知道中午吃甚么?」刘沁予大梦初醒,她慌慌的转身,「公佈栏有,我、我带你去看。」 等两个人走到公佈栏,已经打鐘了,玄裔掏出手机把菜单拍下来,低头对她说,「谢谢,我们回去吧。」 「喔。」 玄裔默默跟在后头,忽然明白女孩的各种慌忙,这年纪的小孩不喊名字的吗?喊名字很害羞吗?......好麻烦。 等他回去把课本摊在桌上,这节课是邱怡心上的,他放心地把手机放在抽屉,偷偷研究起菜单。从他们猜测中,那隻妖怪的原型可能是蜥蜴、螳螂、蜘蛛,肉食性动物很多,可必须把拟态考虑进去。 蜘蛛补食并非直接吃掉,而是注射毒液,融化猎物内脏,再去吸食汤汁,所以猎物最后会剩下一层皮。 他们最后发现的那个尸骨并非只有皮肤,而是被啃食的残尸,若再考虑进食方式,其实他更倾向是前两者,蜥蜴或螳螂。 玄裔拿了张纸,就着手机,把这周的菜单写上去,只写肉菜。 韩寒好奇的凑了过来,看了几眼,「你喜欢吃肉?」 「嗯。」玄裔点了点头,不着痕跡的退了退,「你呢?」他小声的回。韩寒摇了摇头,「我吃肉会吐。」 「......」可怜的孩子。 朕扮演了一个心机boy 说实话,韩寒在玄裔眼中其实并无嫌疑,他的过敏很明显,这点无论那妖怪怎么拟态都不可能第一眼就直接看破他的人身,然后发现他是猫妖进而表演出过敏的样子,因此韩寒一开始就洗清了嫌疑。对他而言,这就像是天上掉下来的情报来源。 玄裔用笔敲了敲手上的菜单,究竟得用正向思考或反向思考好?比方他的原型不吃菜,可变成人了,他能接受青菜,显而易见,妖族的人身并不会受妖族的进食习惯限制,但会有喜欢或不喜欢的问题,就像能让他选的话,他依旧爱吃肉类。 思考了之后,他随手写了一排字,点给韩寒看,『你知道班上有谁特别爱吃肉吗?』 韩寒靠了过来,冷不防打了个喷嚏,不好意思的对他笑笑,他往书包里摸,摸出了一个口罩戴上,玄裔提着的心放了下来,他对他眨了眨眼,歪头想了想,在他的纸上写了起来。 『甚么肉?』 『鸡、鸭、鹅、虾、蟹?』......蟑螂、小虫、青蛙...... 『小狼吧,他特别爱吃鸡。......还有阿岳、三二、胖胖、小花......我只知道这些人。』 都是小名......玄裔苦恼了一会儿,继续写道:『这都是谁?』 韩寒运笔快速的在他那段话中每个人名下拉一个箭号,写上这些人本名,张琅、林儿岳、许玉衡、吴良权、许百合。 『有人不吃菜吗?』 『很多人都不喜欢吃菜啊。』 『......』 玄裔想了想,写道,『拜託你一件事,我问这些,不要告诉别人。』 韩寒歪头看着那排字,又抬眼看他。 玄裔小心的把纸折半撕下来,有字的折了几折,塞进有拉鍊的口袋,又看韩寒眼神晶亮的望着他,没说好没说不好。看来得换个方式了,他又在纸上写,『我爸也是医师。』 韩寒看到这段眼神一亮,『关尚音?』他写。 他点点头。 他一脸兴奋,振笔疾书,『我看过白白,超可爱的!!!』 『嗯......我也觉得。』说自己可爱甚么的,毫无压力。 对付猫控的101种方法,玄裔拋出诱饵,『不要告诉别人,改天带你看白白。』 韩寒原先兴奋得很,看到这段话却是蔫了下来,『我对猫毛过敏。』 嗯,我知道,玄裔低下头,做足了戏,表情略显愧疚的写,『......对不起,我不知道。』 韩寒摇了摇头,『我不告诉别人。』 以退为进,承诺get! 朕扮演了一个心机boy。 『谢谢。』玄裔写。然后加码,『你有手机吗?回去传白白的照片给你。』韩寒眼神发光,点了点头。他把手机号码写在玄裔的纸上。 玄裔点了点头。再把那张纸小心的收了起来。 韩寒回头去上课了,玄裔拄着下巴望着台上邱怡心滔滔不绝的讲课,数学课他毫无压力,脑子过了过刚才韩寒提及的那些人,得让姜莫卿查查那些人的资料。 他默念口诀,传音道,『小姜。』 『......』没回。 玄裔不经意蹙眉,又喊了一次,依旧收到无声卡。 『姜莫卿。』 无声卡。 『姜莫卿。』 再等了10秒,他懂了,可玄裔毛都要炸了,他忍又了忍,不计较,不跟幼稚的人计较,玄裔吞了吞口水,勉强把怒气压下去,『莫卿?』 『噯,甚么事?』秒回。 『混蛋!』 姜莫卿传了一阵轻笑,他整个人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纸老虎般虚张声势,『玩够了,吃饱太间?!』 他的声音中带着笑意,『很好玩啊。哥在巡逻,都有些无聊了。你说吧,甚么事?』 明知他有事还这样玩!玄裔深吸了一口气,不计较,正事要紧,不、计、较!! 他牙痒痒的说,『我问到一些情报,有几个学生你帮我调查一下,他们都特别爱吃肉,看能不能帮我弄来更多个人的相关资料。』 『喔?这倒是好切入点,你告诉我,我跟协会联络看看。』 玄裔把那些人的名字都告诉了他。姜莫卿兴致高昂地说让他等着,便没了消息。 这节课下课有20分鐘,韩寒问他要去打躲避球,他玩吗?玄裔想了想,点了点头。他跟着韩寒走进一团小孩中,高矮胖瘦有男有女的小孩堆,见韩寒带着他走来,都抬起眼看他。 「关毓之说也要玩。」韩寒高兴的对他们宣佈。 拿着球的彷彿是为首之人,他瘦皮猴般又瘦又黑,头发剪得极短,头微扬,一脸傲气的看着玄裔,「原来你也会说话?」 「那又怎样?」玄裔面无表情。 「喔,也是,反正能躲就好。等一下被球打到可不要哭着找爸妈啊。」那人骄傲的回应。 「......」这一整句中二的台词到底哪里抄来的? 「你叫甚么名字?」玄裔丝毫没被冒犯似的问。 「干嘛?」他防御地反问。 「没有,就问问。」他转头询问似地看着韩寒,韩寒说:「唔......阿岳,别这样嘛,关毓之他人挺好的。而且,老师不也说要跟他好好相处吗?」 玄裔抓到了关键字,原来这就是林儿岳......彷彿不符合那妖怪的审美观啊。 林儿岳整个人跳脚了起来,「小寒,才两节课你就站到他那边了?就帮他说话了?!」他痛心疾首的质问,韩寒一脸为难说没有。 「......」这年纪才多大,对话能不那么基情四射吗? 不,是我的锅,我不该看到男男就腐,甚么暴躁攻x软糯受之类的,朕绝对没有这样脑补,玄裔闭了闭眼,同时一旁不耐烦的声音传了过来,「都几点了,还玩不玩,不玩我要回去了。」他看了过去,是个跟他差不多高的男孩,戴着眼镜,白白净净,蹙着眉的表情并不能掩盖他其实很周正的五官。 看起来很好吃。 玄裔以猎食者的角度下了一个评论,滋溜~ 这番话把跳脚的林儿岳拉了回来,他翻了翻白眼,「玩啊玩啊,怎么不玩。」 这般下来,他也不针对玄裔了,几人随意的分队就开打了,两组人形成一个类似8的排法,分内外圈,外圈是敌对人马,能用球打人,内圈能闪或接球,球触身落地就出局了,要是接到了球能往对方的外圈,自己人的地方传,内圈被清空他们这组就输了。 一开始人多,他跟着人群躲,后来出局了一些人,内场开始空了,能闪躲的地方多了,可火力开始集中,刚才那眼镜男被盯上了,球都盯着他跑,几次之后他有些左支右絀,也不知是有意或者无意,躲避的方嚮往玄裔这边移动,然后下一球往眼镜男手臂擦过,直往玄裔来,他也不跑,伸手稳稳接住了那颗球。 玄裔转头随意一丢,便把球丢到外场的人手底。他感觉肩膀被拍了一下,眼镜男靠向他说,「谢谢了。」 玄裔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他的话。 他是故意卖个好,这眼镜男有没有可能成为猎物他不知道,可既然机会上门能搏个好印象,他也不会客气。他这好卖得还是有效果的,等打了鐘他们要回去时,这人走在他旁边,跟他说自己的名字,许玉衡。 他说可以叫他绰号,三二,玄裔歪着头问,「为什么叫做三二。」 对方理所当然的说:「许不就是三横二横,玉、衡,也是三横二横。」 「......所以直竖惹你甚么了?」 他撇了撇嘴,「难写。」 玄裔点了点头,「我懂了。」 写作难写,读作手残。 后头的两堂课顺利的上完,中午吃饭时玄裔见到了更多人,包括张琅、吴良权.....原来他们跟韩寒是同一团的饭友。午餐期间,玄裔暗暗记下他们吃饭的习惯。 『白白,我拿到些资料,传你手机了。』才吃完饭,姜莫卿的传音震动而来,『好,我找时间看。』他回。 还没午休,他还有时间。 他往外头走,逕直走上楼梯,往天台走,天台的铁门竟是锁的,但楼梯也没其他人,他掏了手机坐下来。 姜莫卿传了五个人的家庭资料,其中许百合他还没见到。 她是单亲家庭出身,家里妈妈跟男友同居多年,还生了一个小儿子,许百合成绩中等,个性沉默。她妈并不清楚她在学校是否有其他要好的同学,显然母女并不聊学校的事。 林儿岳是家中老么,受尽宠爱,因此养成喜爱眾人注目的个性,因为出生时身体不好,差点没养活,现在虽然身体健康,家人还是有求必应,妥妥是个小公举。 许玉衡跟姑姑一起住,他父母在外地工作,通常一个月才回家一趟,他姑姑自己也有刚出生的小孩,最近分身乏术,他下课时却不会到处跑,总是回家帮姑姑分摊家务,照顾孩子,因而很受姑姑疼爱。 张琅家里开小店面,他通常一下课就回家帮忙,週六日也是几乎会在店面耗上整天。 吴良权的父母忙,下班时间晚,因而给他安排了课后安亲班,他每天下课就被接走,一头鑽进安亲班,等父母下班再去带他回家。 玄裔滑动着手机,一边传音,『我觉得......看起来有些苗头。』 『喔?怎么说?』姜莫卿兴致很高。 『许百合我还没见到不好说,这四个男生我都见过了,那妖怪是肉食动物,虽然人身可以选,但我想本性应该很难掩藏,中午吃饭的时候我观察了一下,张只吃鸡肉,其他肉不吃;吴来者不拒,肉跟菜都吃得乾乾净净;林不吃鱼,唯有许把肉菜都吃完了,只吃了一点点青菜。他父母皆在外地,虽然他下课就回家照顾孩子......可小孩白白嫩嫩......』 『储备粮?』 『有可能。』 正说话着,鐘声响了,玄裔拍拍屁股站起来,一边往下走,『你怎么看?』他问。 『我觉得可以再观察一下,不急着下判断。还有两个星期,还有时间。』 『嗯。』 他一边跟姜莫卿说话,可转到二楼却感应到他在附近,「中午太热了,魏先生要不要来教务处休息?」邱怡心的声音。玄裔稍微在楼梯间探出头去,姜莫卿面对着他的方向,然后背对他的是邱怡心。 他瞟了他一眼,又勾着唇回覆邱怡心的话,「谢谢邱老师美意,主任有安排休息室给我,等会儿巡逻完我便回去了。」 邱怡心顿了顿,回覆有些慢,「哦、喔,原来是这样,那、那不打扰魏先生巡逻了。」 『嘖嘖,姑娘多可爱,忍心拒绝人家。』玄裔乐得看戏。 『上次那隻猫你怎不说?』 『咳。我还小,不谈恋爱。』 『唔,我还比你小呢,是不是?玄哥哥。』这哥哥喊得荡气回肠,还带波浪音。 玄裔被这声哥哥外加震动,喊得恶寒都起来了,抖了一下,快速鑽出楼梯间,风一般经过他们,『我回去了。』只留下姜莫卿在他心头噗哧一笑的传音。 妖的真身 许百合是个身娇体弱的姑娘,他们下午有体育课,这堂是篮球,老师一个一个喊人让他们投篮,一轮下来,他也知道许百合是谁,自由活动后,那姑娘晒不到几分鐘就满脸苍白虚汗。可竟没有人发现她异状。 玄裔见机靠了过去,「你要不要坐一下?」 许百合昏沉沉的样子,听见他的声音吓了一跳,怯生生地转头看他,玄裔又问了一次,她才细声地说:「你,你在跟我说话?」 玄裔点了点头,「我看你脸色发白,要不去阴影下坐坐?」 她低头想了想,没答话。 玄裔不好逼她,只好说,「要不我帮你跟老师说一下?」 他又等了等,她才稍微点了点头。玄裔转头就跑去找老师,他简要说明了来意,老师看了许百合一眼,点了点头,「要是很不舒服就送她去保健室。」 「好。」 等他回去许百合还站在原地。玄裔跟她说老师的建议,问她要不要去保健室,许百合犹豫过后,点了点头。 玄裔走在她旁边,见她娇娇怯怯,大约也弄懂对方的性格,他不说话,许白合也安静得很,想了想,问道:「听说你叫小花?」 「唔......小寒跟你说的?」 「嗯。」 「只有他这样叫我。」并音量细小的补充,「上学期跟他同桌,他会跟我说话。小花,是他取的,说我名字是百合花。」 「喔~」 许百合语带幽怨的说,「可是他这学期都跟小狼他们玩了,不理我了......」 「......」这少女心...... 「咳,你也可以一起打躲避球?上午也有女生跟我们一起玩。」 「.....我怕痛,而且我又慢手慢脚的.....」 「好吧。」玄裔有些无语。一路无话走到保健室,护士让她去床上躺一下,玄裔便准备回去。「喂......」许百合叫住他,玄裔转头,等了等,对方怯怯地说:「谢谢。」 玄裔在心里头给了许百合一个评价,随口答了个不会,「我回去了。」见对方点头,他转头就走了。 这第一天可以说收穫丰硕。等他下课之后,在车上跟姜莫卿讨论了一番,他们达成了一个小结论,可以先把重点摆在许玉衡上。但要是对方没有露出妖气,他们即便怀疑,也难有定论。 「得想个办法让他露出妖气。」姜莫卿说道。 玄裔沉吟了一会儿,「有道是捨不得羊套不着狼,我觉得体育课可以好好运用。我今天上课时他们打了一场三对三,有小孩就被打着,崴伤了手,也许我能找机会受伤见血试试。」 姜莫卿没说好没说不好,握着方向盘,瞟了他一眼,手指打了打方向盘,「我觉得再想想,见血也不一定能让他露出妖气,还白痛。」 玄裔算是发现了,姜莫卿对于受伤这件事很敏感,既然他不同意,玄裔也不至于硬干,「那你怎么说?」 「你今天说到肉我想到了一件事,我去调查了先前几件案子的受害者,那些受害者在失踪之前有段时间都有腹痛不适的情形,我在想,这会不会也是那妖怪搞得鬼。之前我们都认为只有一隻妖,但会不会,其实不只一隻......」 「......听起来很不妙。」 「嗯。」他想了想,「我心里有个猜想,但不确定,我回去会查看看,有消息再跟你说。」 「好。」 姜莫卿把他送回家,玄裔踩着阶梯上楼,在昏黄的楼梯间,感觉这事情没那么容易解决了。 姚乐跟关尚音都在家,玄裔一回家就想洗澡,等他冲洗完,也不穿衣服,化出长袍套在身上,去吹乾了头发,就美美的化成猫扑上了他的沙发上滚动。喵呜~还是家里好。 关尚音走来坐在沙发上问他今天如何,白白喵呜了半天跟他说今天的事情。姚乐咕噥了一句不公平听不懂,白白心情正好,化做人身不厌其烦的又说了一次。他趴在沙发上晃着小腿,「不知道小姜后来说的究竟是甚么,要有两隻妖怪的话可麻烦了。」 关尚音沉吟了一阵,不确定的说,「腹痛听起来很像寄生虫,如果那妖怪是螳螂,就有可能是铁线虫。」 「铁线虫?」 姚乐喔了一声,露出难以言喻的表情,他翻开笔记本,「当初我看完这影片好几天吃不好饭。」 他点开了一个画面,玄裔凑了过去,画面是一隻螳螂,拍摄者把螳螂丢进一个水盆里,把水倒进去,螳螂被水流冲得漂浮旋转。然后大概有几十秒都是螳螂在水里的画面,他正不明所以,影片里头的人说了声,『有了有了』,定睛一看,一段黑色的东西从螳螂肛门鑽出来,越鑽越长,甚至超过了螳螂的身体长度了还没停,玄裔瞪大了眼看那段黑色的东西在水底扭动,吞了吞口水,说不清到底是噁心还是惊讶,最终那段东西整个冒出来时足足有水盆圆周的一週半。 「怎么塞进去......」 「多半在肠子里。」关尚音解释,「它成体在山间水舄间產卵,卵被蝗虫等生物吃进去,然后蝗虫再被螳螂捕食,之后就寄生在螳螂体内,直到长成虫,驱使螳螂寻找水源,再鑽出来交配、產卵,如此生生不息。」 「那螳螂呢?」他问。 「被铁线虫破腹了,会死。」 「那人呢?也会吗?」 「铁线虫寄生人体并不明显,如果寄生在消化道多半是慢性腹痛不适、腹泻,也有寄生在泌尿道的,但如果不是检测到虫体,很难确诊是铁线虫病。」 玄裔吞了吞口水,脸上儘是不舒服的表情,「如果是螳螂在被寄生时因缘际会成了精,那隻虫确实可能被带着成精,但它要怎地不杀了那螳螂跟他共存,还能產卵导致其他人感染?」 「不晓得,会不会是透过食物感染,营养午餐?」关尚音面不改色地说。 玄裔整个人有点毛,瞪大了眼望着关尚音,不晓得他说真说假,他扒拉着姚乐:「我、我明天想带便当。阿乐,我想带便当。」 姚乐揉了揉他的头发,「好,我帮你准备,唔,还是我也帮姜哥准备一个?」 「嗯,好。」玄裔噌地化成猫,爬上姚乐的大腿讨摸摸,也不管关尚音呵呵地笑了起来,还说不是故意吓他的,白白用屁股对着他,不管怎么说都不理,好噁心、太坏了! 玄裔晚上打电话给了姜莫卿,跟他说他们的猜测,姜莫卿也同意有此可能,「到底是不是有铁线虫感染,我已经请协会帮忙调查先前的受害者所在的班级,但可能没有那么快有结果。」 他们得到了一个不吃学校食物的结论便收了线。 玄裔很委屈,他今天都吃营养午餐了。 委屈得晚餐都少吃了些,化成猫趴在关尚音腿上,关尚音顺着他的毛安慰道,「没事的,要真的有寄生的状况,多少都会有感觉,再注意一下就好。」 「咪~」宝宝心理苦。 关尚音呵呵地笑了笑,「今天打菜的人有你们怀疑的对象吗?」 白白耳朵动了动,回想了一下,好像......没有! 它抬眼望了关尚音,摇了摇头,他勾着笑,「那他是不是没机会下虫卵了?」 「喵~」好像是!! 忧鬱是雷阵雨,来得快去得也快。白白左思右想,确定了没有机会,精神也好多了,甚至还有心去闹关尚音让他陪它玩了。 转眼间,玄裔去卧底过了三天,他已经弄清了班上的大小团体,这年纪的男女生分界明显,对他来说不是甚么好处,但透过班长或者说透过他人身的美貌旁敲侧击之下,大概也估摸出女孩们的饮食习惯。 韩寒果真是很好的情报来源,交相一比对许玉衡的嫌疑就相当重了。还有协会那边关于铁线虫病的结果也出来了,确实受害者的班级里有几个人得到,再一对照病人就是当初与失踪的受害者们交往较密集的学生。 差不多可以肯定是螳螂妖了。 但就是缺少了决定性证据,星期四下课他跟姜莫卿在车上争论冒险的可能性。星期五有体育课,他最近跟许玉衡那群人玩得很好,他觉得他只要稍微破层皮就能知道对方对血腥感不感兴趣了,「不行,想想你回家要怎么交代。」姜莫卿脸色不悦地把姚乐他们搬出来。 玄裔有点怂,「总得找机会露出一点血腥,才知道他感不感兴趣。」 「那你怎能肯定他就一定感兴趣?」姜莫卿无奈的说。 「嘖......」其实他也有些想当然尔了,但那妖怪是肉食动物,对他们而言,觅食是本能,要是有好吃的在眼前,一时间控制不住自己的欲念从而溢露妖气也是很可能的。 他不甘心,转头问姜莫卿,「那他之前露出妖气是甚么情形?」 对方想了想,「只知道是上课中,忽然发生的。」 「......」太含糊了。 「那有甚么特殊的情形吗?」 姜莫卿耸了耸肩,「不清楚。但总归不会是流......血的。」他顿住的话头太奇怪,玄裔歪着头问,「怎么了?」 姜莫卿若有所思,「许玉衡的同桌是男是女?」 玄裔想了想,「似乎是许百合。」 「嘖,」他手指拍打着方向盘,略显烦闷地说,「这事让你问恐怕也问不出来。」 「甚么事?」 「小五的女生,初潮可能到了。要是那女孩上课间经期来了,确实是会忽然有血腥味。」 「......不是我能问的。」玄裔很无奈。 他想了想,「我请邱老师调查好了。」 提到邱怡心那姑娘让玄裔感兴趣起来,「她还有找你吗?」 姜莫卿拉开一个笑,「吃醋了?」 玄裔也算懂了,看到那他那玩世不恭的笑就知道吐不出好话,他翻了翻白眼,「醋个头,调戏个小学生你好意思?」 姜莫卿耸耸肩,继续侃,「可惜内里是个老妖怪。」 「妖怪我认,老我可不认,哥可是族里少有的青年才俊。」玄裔骄傲的说 「喔~玄哥哥嘛,我懂。」 玄裔一阵恶寒,「再多喊几次,我都要不认识『玄哥哥』这三个字了。」 姜莫卿呵呵呵笑得很开心。一路胡侃的回到家,玄裔才发现被姜莫卿带离了话题,邱怡心的事就这么不了了之,但隔天早上邱怡心拿着调查表让女孩子们填写时,他才觉得对方的效率果真是好。 表单收回去,第一节课还没结束姜莫卿就来了传音,『对照过了,传出妖气那天,确实是许百合经期来的时间。』 那妖怪,肯定是许玉衡。 朕为得不是正义 这天下午的体育课是游泳。 学期已到尾声,该上的课考得试都差不多了,老师就任学生挑选想游泳的就去,不想游泳的就上操场打球。天气热,一半以上的学生跑去玩水。张琅、吴良权、林儿岳、韩寒等人都去了。 玄裔准备跟着许玉衡,果不其然他一脸不耐地说自己比较想打球,拒绝了他们的邀请,玄裔站在旁边不无讽刺地想,『可不是「想」打球,而是「必须」打球,万一下水了,铁线虫从屁股跑出来,那可就精彩了。』 他没说甚么,转身就走,走不过几米,被人从后头扑了上来,许玉衡勾住了他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样子,「哪,小关,咱们去玩吧?」他眼神闪亮亮的说。 「去哪玩?不是说了打球?」 「唉呦,打甚么球啊,我跟你说,老师今天在游泳池,管不着咱们,咱们从后门翻出去,我知道后门有间新开的网咖,有冷气又能上网。比打球有趣多了。」 玄裔不置可否,他站直瞭望着对方,「既然这样,去资讯教室玩不也一样?」 有冷气,又能上网?大哥,想清楚再编理由好吗? 「唔......可是资讯教室会有老师经过啊......」他一脸为难。 玄裔低头想了想,咕噥着:「可我没带钱。」 许玉衡眼睛一亮,一丝不明显的妖气竟是漏了出来:「钱我有,你回来再给我就好了。」 没想竟然这么简单就漏出妖气,玄裔有些讶异他急性子。 他瞟了对方一眼,「.....你出来就想好了?」 「对啊,去不去,一会儿就回来了。」他笑得很阳光。 那也要回得来啊。 面对玄裔不置可否,许玉衡露出机俏的笑,「唉呦,别磨机了,你要不去我就自己去了。」 他歪着头想了想,「要不你去,我帮你把风,有没有带电话,要是老师回来了,我打给你。」 他一脸『你他妈的真不上道』,然而妖气阵阵。 插着口袋往前走,「好嘛,我自己去。」 玄裔笑了笑,也往球场走。 许玉衡当然不会自己去,他消失在球场上几分鐘,几分鐘后,玄裔眼角又发现他出现在球场。 「喂,三二,打球啊。」他扬了扬手。许玉衡摆了摆手,一脸无聊的往树荫下移动。玄裔准备钓着他,他专心的跟小孩们打了场三对三,大汗淋漓,额头,背上都是汗。 等一场结束换了其他人上场,玄裔随手撩起衣摆擦汗,露出了肚子,树荫下妖气猖狂。 ......到底是有多饿?为什么忽然掉下限?你的隐忍呢大哥? 他慢吞吞地往操场外头移动,去了趟厕所,出来洗手时,许玉衡已经站在洗手台附近,「你怎么没去?」玄裔问。 「自己一个人无聊,谁让你不跟我去。」他撇了撇嘴。 「呵。」玄裔笑了笑。对他伸出一隻手,「借我几块钱,我想投水喝。」 许玉衡顿了顿,不甘愿的掏出几块钱给他,「干嘛搞得那么热。」 玄裔往贩卖机走去,水瓶掉下来时,他回了一句,「怕热你干嘛不游泳?」 「麻烦。」许玉衡咕噥。 他耸耸肩,拧开了水瓶,咕嚕咕嚕得喝了一大口。 许玉衡看着他的眼神直发光,甚至暗暗吞了口口水,玄裔默不作声看在眼里,把水递向他,「喝吗?」 他摇了摇头。 也好,朕也怕污了一瓶水。 他把盖子旋上了,对许玉衡露出一个笑,「吶,我第一天来的时候想上天台,可没想到那里是锁着的,你去过吗?」 许玉衡表情一亮,彷彿柳暗花明又一村,笑嘻嘻的凑过来,「没呢,我听说以前有学生上去跳了下来,搞不好是这样才锁着的。」 玄裔发出个觉得噁心的声音,假鬼假怪的附和,「真假!」 许玉衡耸耸肩,「谁知道。」他眼睛一转,「那是甚么锁?」 「就一般的掛锁。」 他听了神秘兮兮地笑,「唉,说不定我能打开,要去看看吗?」 「唔......」玄裔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许玉衡一脸没趣的抱怨,「我今天才知道,你可真不乾脆。」他揉了揉鼻子,转身就走。玄裔数了三秒,喊住了他,犹豫地说,「好嘛,你真能打开我们就去看看?」 他转身露出一个笑,「当然,我们先回教室拿个工具。」 玄裔一路跟他往教室走,想想其实演技也算不错了,还记得拿工具甚么的,可关键就是有些急了。 现在是第四节课,他听到许玉衡的肚子咕嚕咕嚕叫着。 「你饿了啊?」玄裔问。 「可不是吗?」他揉了揉肚子,露出个特别真挚的笑容,「好期待中餐啊。」 玄裔点了点头,「我也是。」可就不晓得你的『中餐』跟我的是不是一样了。 他是被推进天台的。在门打开时,毫不客气,被从背后用力的大推一把,他一个踉蹌差点跌倒,转头讶异地望着对方。 「你干嘛?!」 许玉衡慢吞吞的关上那座铁门,还贴心地拉上了锁。 「不干嘛,我就有点饿。」对着他,用近乎温柔的语气说道。 玄裔蹙了蹙眉,「你饿就饿,等一下就吃中餐了。」 他有些紧张的脚步退了两步,许玉衡笑了笑,往前走,慢慢的说,「我想先吃个点心,小关你不介意吧?」 「......」我说介意成吗? 他继续退着,「所、所以点心呢?」 「你说呢?」 他左右瞧了瞧,除了空地还是空地,乾笑了两声,「不、不会是说我吧?」 许玉衡大口的嚥了口水,近乎痴迷的样子望着他,「我原本想找小百合的,可你,看着比较好吃。」 「呵呵。不好笑,哪,三二,我们下去嘛。」玄裔略怂的哀求。 「好啊,到我肚子里,我带你下去。」才说完,许玉衡便扑了过来。几乎转瞬间玄裔往旁侧一扑,许玉衡直接扑空,八方结界阵点同时亮起,他大叫了一声,转身彷彿用尽力气挥拳,然后又是一阵大叫,结界大亮,他的双手燃起了烈火。 「你骗我!!!」他又叫又跳的把手上的火弄熄。 抓妖是门学问,姜莫卿这几日也并非单纯在校园里间逛,他找好了地点,佈置了阵点,就待适合的时机,诱敌,请君入瓮。 玄裔拍拍屁股站了起来,仰头看向站在加盖楼顶,背着光,一副天神模样居高临下的姜莫卿,吐嘈道:「所以说能不装逼吗?」 「不觉得很帅吗?」姜莫卿跳了下来,笑嘻嘻的说。 「帅个屁,外头热得要命,快点打完收工。」 「得令。」姜莫卿含笑,双手并用结印,灵气大阵,带动他的长发飘起,那妖怪知道厉害,慌忙的用各种招式想打破结界。 他化出了镰刀状的前爪,敲打着结界甚至刮出火花。 「没用的。」玄裔站在结界外冷冷的说。 「妈的,你到底是谁!」 玄裔耸耸肩,并不回答,「对了,铁线虫呢,不会跑出来吧?」他问。 许玉衡听了大骂,「你是白痴吗?!那傢伙出来我就死定了,放我出去,」他对玄裔大喊:「喂,小关,你不能这样,我们是同类吧,你也是妖吧?!你不能帮着一个人类,他会弄死我的,你也知道修道不易,我能化人我容易吗?!」 「确实修道不易,谁都不容易,可你就不该吃人,那些人有家人。」 「凭甚么?!妈的,不过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我有甚么错?!凭甚么他们人类比较高级吗,凭甚么他们能随意弄死我们,我不过杀几个人来吃,就要被灭,妈的,人类杀死我多少族人,你见过烈火烹油的地狱吗?!」 他一声声都在控诉,玄裔懂他的意思,他想起那些曾被旁人伤害的族人,他想起那些曾被心爱的饲主伤害的族人,可他依旧选择了。 玄裔不管那妖物是否听,只是语调平缓的诉说:「你说的对,人族没甚么特别的高级,猎捕可以是物竞天择,可我所做的选择也不是为了人族,只是为了我在意的人罢了。如果放你作恶,等你再长大一些,万一伤害了我的家人,我也会跟你拚命,我为的不是甚么正义,我只是把想把你的恶抑制在微小的时候,保障我家人日后的安危罢了。」 姜莫卿的印结完推了出去,晴天霹靂一声雷响,直接落在阵法中的妖精身上。雷光四射,直至烟雾散尽,阵法中现出了妖精的真身,是只雪白雪白的螳螂,腹中鼓胀,动也不动。 他拿出一个空瓶子,把那隻螳螂舀了进去,盖上盖子加以封条。 他揉了揉玄裔的脑袋,勾着他的肩膀,「说的不错,我喜欢你说的那些话。」 玄裔动了动肩膀脱身,没好气的说,「走了,外头热死了。」 他往前打开了锁,头也不回往下走去。 打了鐘,要吃饭了,玄裔这群临时的同学们回来了,他慢吞吞地拿了便当去热,等他回来已经有人在打饭。玄裔在那群饭友中间拉了张椅子坐下,环顾了一下,「小寒呢?」 「还在洗澡吧,说让我们先回来。」林儿岳回答。 「唔,三二没跟你回来?」张琅问了一句。 「我也不清楚,他说想去网咖。」玄裔耸耸肩,不在意的说。 可等一群人吃完了饭,许玉衡没有回来,韩寒,也没有回来。 他失踪了 等学生都吃饱了,在打扫环境了,韩寒还没回来,玄裔產生了一种奇特的不安感。他看了一眼时间,逕直的走出教室。不管如何,他必须去泳池看一眼。 玄裔怀着不安的心情到泳池找了一圈,只找到打扫学生捡到的包包,那是早上韩寒拿在手上的。他拿过那东西,沉甸甸的,里头是沾湿的泳裤,泳帽等衣物。他当即掏出手机拨了韩寒的电话,忙音,忙音,直至语音信箱。 他把东西放回去,逕直走了出去。站在外头,深呼吸了几口气,呼吸间皆是泳池里的水气、氯气、清洁剂的味道......不妙。 玄裔又打了林儿岳的电话,对方接了,「干嘛啊小关?」 「我问你,小寒回去了吗?」 「唔,」林儿岳拉了长音,彷彿在张望,「没有耶,没看见他。」他又问了一句干嘛。「没事,先这样,要是小寒回去了,你让他打给我。」 「唔,打给你?你要去哪?」 「我有点事,」玄裔一路往外走,他说:「准备找老师请假,等一下不进教室了。」 「喔,好。没事吧?」对方声音有些不安。 玄裔安抚道,「没事,家里的事,先这样。」他维持着平稳的语调掛断电话。 掛了电话,他当即传音给姜莫卿,『莫卿,我觉得有点不妙。』 他快速的往对方所在之地移动,艳阳高照,他却心理莫名的发寒,『嗯?怎么了?』对方问。 『我有一个同学在泳池不见了,人没回教室,东西掉在泳池。』 『会不会是错过?』他问。 『我打过电话,他没接,打回教室问同学,也说他不在。』 玄裔循着契的感应,已经找到了姜莫卿的休息室。『你在外头?』对方问。 『嗯。』 他没答话,但几秒鐘内门锁有了动静,他打开了门,低头看着他,神色稳重,「进来吧。」玄裔进了门,他又把门关上,桌上摆着笔电,跟吃了一半的便当,姜莫卿拉了张椅子给他,「有妖气吗?」 玄裔没坐,摇了摇头,「泳池正在打扫,味道被洗得乾乾净净,我在想,也许连猫身都闻不出味道。」 他低头沉吟,「校门口有监视器,倘若你同学出去了,应该会拍到。」 「那快让人调来看看。」玄裔发急的说。 姜莫卿想说话,但打了鐘,他耐着性子等鐘声打完,「这事急不得,我们先去找老师跟主任,既然打了鐘,好歹能看清学生去向。」 玄裔也懂不能轻举妄动的问题,说不定根本是他杞人忧天,然而他心里强烈的不安彷彿是一种直觉,在告诉他事情没那么简单。 等他们一起去了教务处,向老师主任说明了来意,他们在小会议室里相谈,原先因为抓到了螳螂精而眉间轻松的教务主任又惴惴不安了起来。他蹙着眉交代邱怡心,「邱老师,麻烦你去班上看看,人是否回来了。孩子要是丢了,我们责无旁贷。」 「好。」邱怡心应声而去,然而等她回来,却是带来更加不妙的消息,不只是韩寒、连许百合也不知所踪。 法律上,失踪的认定并不简单,他们不知所踪不过一两个小时,警局不会受理,至于调阅监视器,学校方面还是做得到的,几人商议了一番,联合教官去警卫室调了监视器。警卫印象中并无放行的车辆,倘若他们是一起翘课,中午那段时间,趁着警卫不备确实是可能溜出去。 警卫将监视器的影像匯出,并调整进度条,莫约那段时间,用8倍速快速的播放,几人凑在萤幕前,看着监视器外头车来人往,简直望眼欲穿,莫约两三分鐘后,邱怡心高呼一声喊停,倒带,又用正常的方式拨放。 出现在萤幕里的,是两个手牵手的小孩,背影很熟悉,他们略弯着身躲过视线后,快速的消失在转角。 眾人几乎松了一口气,回望却见玄裔与姜莫卿脸色沉重,姜莫卿指示警卫再放一次画面。看完之后,他回头望着玄裔,「你觉得是谁?」 他摇了摇头,「妖气裹着两人,看不清楚。」 「不管如何,至少其中一人是妖,这点是无庸置疑的。」 玄裔点了点头。「确实。」 两人的对话让一眾凡人脸上出现了不安的表情,主任吞了吞口水,「姜、姜天师,你跟玄君是否能解释一下现在的状况?」 姜莫卿正色道,「刚才的画面里,有股妖气把两个孩子裹在一起,他们手牵着手并非单纯的亲密,而是妖精为了操控其中一人的行动,而须透过渡妖气给对方,让那人能正常动作,倘若我们能看见正面,也许会见到其中一人是闭着双眼行走的。」 姜莫卿解释时,玄裔借了电脑操控,把画面往回拉,细看之后定格,「你看,许百合的侧脸,她是醒着的。」他说。 相较之下,韩寒却是带着一顶鸭舌帽,把脸遮挡得只剩下巴看得清。谁的嫌疑大,此时却是相当清楚。 「不能等。」玄裔咕噥。 姜莫卿面色凝重,点了点头,「我同意。」 主任神色紧张的说,「等等,两位天师若要找人的话,我们学校也无法直接做主,事关重大,必须把家长请来告知他们学生失踪的事情。」 姜莫卿点了点头,「我没有意见。」 邱怡心在一旁询问,「但这样,会不会让他们跑得更远了,反而更难找?」 「确实会有这个风险,我有一套追踪方法,但仅限于方圆三百里内,三百里套用现代的单位也就是150公里。倘若以汽车的移动速度而言,保守估计,最好不要超过1.5个小时,我们的能力也是有限,倘若超出我们能力范围,也只能寻求警方调用路口监视器。然而,要报警立案,就得耗上更多时间。现在不晓得对方有没有恶意,要做到甚么程度,在于各位准备如何委託我们,这点,我必须先跟您说明。」姜莫卿不卑不亢地回应邱怡心。 「要不我们多头进行?姜天师的追踪法是否有我们需要提供的东西,有的话我们尽快准备,同时也通知家长们来学校,如果天师愿意,希望能先把对方的动向监控起来,确定的委託两位也能尽快动身找人。」主任说。 「确实,主任所言甚是,施法所需要的材料我有,但我还需要学生的物件,使用过的物品,倘若有头发之类效果会更好。」 他们简单的讨论了一番,便分头进行,玄裔也要拿回自己的东西,因而跟着邱怡心、教官去取东西。 他们进教室的时候午休还未结束,学生虽然趴着,玄裔眼角馀光却瞥见许多人偷偷看他们的动作。他收好自己的书包,邱怡心与教官分别把许百合、韩寒的书包与衣服拎在手上。几人对视了一眼,鱼贯地走出教室。 玄裔揣在口袋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掏出来是林儿岳的讯息。 #发生甚么事了?你怎么跟教官老师一起来?# 玄裔脑子一转,输入道:#只是刚好,我爸来接我,不过我听说,小韩跟许百合一起翘课了。# #噗!真的假的,小韩衝了啊?# 他眉间微蹙,#衝甚么?# #他不是早喜欢许百合吗?他跟我说过好几次小花人很好,挺可爱的。# #......我没听说。# #那天你送许百合去保健室,他还一路看着呢,你没发现?# #没有,那他干嘛不跟许百合说话?她在路上跟我说小韩这学期都不理她。# #唔......他好像会过敏?之前他跟许百合同桌时,时常打喷嚏。我也不确定是不是因为许百合,可这学期比较没听到小韩在打喷嚏了。# #你知道小韩对甚么过敏吗?#玄裔问,林儿岳显示输入了许久,可最后只出现几个字,#我原先打了很多,可后来想想,好像是各种常见过敏原......# #......我懂了。#简直要掬一把同情的眼泪。 然而,如果韩寒对动物毛发过敏,那他跟许百合一起出去,没有带药的可能性很高,这件事就比刚开始更加不妙,万一他大发作起来,可是危及人命的。 等他们回到办公室的小会议室,姜莫卿还没回来。他出去打了一通电话,对象是关尚音,简要的说明了事件状况后,关尚音说,「他如果没有药,的确不行,你回去看看他的书包里是否有常备药,先带着。我去问学长,他那里拿药方便,一会儿给你送去,你带一些备着,万一真的大发作,你打给我,我再跟你说如何用药。」 「好。」 玄裔收了线,回头找到了关尚音说的常备药,他跟老师们解释,便单独先把药盒拿了出来。也许运气还站在他们这里,盒盖夹着一根细软的短发,如不出意外应该就是韩寒的。 姜莫卿回来时带了他施法所需的工具材料,「老师们是希望我先施术或者等家长来?」 「韩寒的妈妈说大约要半个小时后才会到,许百合的妈妈没有要过来......也许,请天师先施术?」主任说。 他不作评论,收敛神色道:「瞭解。」 以姜莫卿能在虚空中绘符能力的人,他掏出符纸硃砂毛笔等材料着实是唬人用的,真有心要做大约是普通一张纸跟笔便能绘符,反正凡间材料能乘载的灵力,根本上差不了多少。 毛笔沾硃砂,一笔挥就,龙飞凤舞的灵符转眼即成,他准备了一盆水,发丝投了进去,口唸咒语,点燃了灵符,投进水中,符纸烧尽时,水中倒映的画面从天花板变成了一个人的头顶。 眾人讶异的惊呼,皆是凑近了去看那画面,从倒映的景色来看,如同一颗镜头由上而下的拍摄那个人,从打扮来看,是韩寒,他坐在椅子上,握着一个人的手,靠着窗户,看样子是搭着车在移动。 姜莫卿手指剑指,稍微调整了一下映照的镜头,画面降了下来,但依旧被鸭舌帽遮着,看不见他的脸。 「旁边的人是许百合吗?」教官咕噥。 镜头慢慢的旋转,似乎是有限制的,只是在原地旋转方向,直到看见了隔壁的人,才停下来,许百合坐在椅子上,直视着前方,神色平静,玄裔透过精气去看,她的身上笼着薄薄的妖气。 「不知道他们在哪里?」又有人问了一句,那颗镜头又慢慢地转动,往上绕过了韩寒的头顶,直接照向窗外,他们在搭公车,公车停了下来,显示一个站点,眾人交头接耳,然后又往下走,教官提议要开车去追,姜莫卿并未反对,但他坚持必须收到了确切的委託,「我的立场很简单,收到委託办事,如此而已。」 「姜天师何需如此。早一分出发,也就能早点救他回来。」教官的表情痛心疾首,彷彿在谴责他的作为。 他摇摇头,平静的问:「倘若如此,教官怎不委託我?」 他表情一滞,结巴地说,「这,这样的事,学校方面也无法作主。」 他点了点头,「我懂教官的意思。」 玄裔并未参与他们的对话,他询问姜莫卿口诀,对方传音回给他。玄裔把画面调到他想要的地方,低头看着那画面,拿出了手机开啟了录影,录了一小段又往回看,还好,录得下来,他就这么默默站在旁边录水盆,然后电话响了,他赶紧把画面存下来,去接电话。 「我们在校门口。」关尚音说。 玄裔把书包背着,急忙往外头走去,关尚音看见他跑出来,开门下了车。 「还好吗?」他问。 「姜莫卿正跟他们谈。」玄裔把事情大概跟他们说,关尚音点了点头,他交给他一个小包,「里头是可能需要的药,我在罐子上头标了记号,万一要用方便你看。」然后他又简单教他如何使用针头针管的方法。 「希望别用上得好。」他说。 「嗯。」玄裔低着视线。 关尚音揉了揉他的头发,「背着书包出来,是让我们先带回去吗?」 「嗯,先给你们,我大概要花些时间了。」然后他又往书包中捞出手机的充电线,揣到口袋里。关尚音背着他的书包,俯身下来抱了抱他,「注意安全。」他说。 玄裔回抱了他一把,重重的点头,顺便跟车里的姚乐道了再见,就赶他们回去了。他背着小包回头走,握着拳指甲陷在掌心里,不痛,只是有些刺,喃喃自语像是说给自己听,「会没事的,韩寒还活着。」 佛心来的 「要不,我委託姜天师可以吗?」他回去的时候,正听到邱怡心跳了出来。 「可以。」姜莫卿并未反对。 「邱老师,」主任只提了一个话头,就被她截断,「主任,我是孩子们的导师,孩子丢了,可能有危险,我此时若选择缄默,说好听点是不绕过家长,说难听点,可不是逃避责任?」 主任虽然不赞同地张了张口,可他转头看向依旧显像的水盆,画面显示着两个坐在一起的小孩,他叹了口气,没说话。 姜莫卿从袋里掏出了笔记本,飞快地打起字来,「既然如此,邱老师这边坐,我们打个合约,麻烦您说明这次希望委託我们的事项,我会以此为准则行事。」 邱怡心垂眼思考了几秒,「目标是找回韩寒跟许百合。」 「活的。」主任凑到一旁补充。 姜莫卿点着头,把他们强调的事项写进去,「两个都是?」 「对。唔......许百合......」邱怡心转头看向主任,像是求救,主任颤巍巍地问,「姜天师你们一般,会怎么处理,比方那隻螳螂精?」 「若无特殊状况,一般会生擒带回去审议,妖族有妖族的审议制度,我们只负责抓,不负责审。」 「那、那隻螳螂精?」姜莫卿听了问话,从袋里掏出那个装着白螳螂的瓶子,立在桌上,螳螂已经醒了,正活蹦乱跳用前爪拍着玻璃。 老师、教官们好奇的凑上来看,螳螂对着外头的人类威吓。再无疑虑的状况下,几人很快的拟好了合约。姜莫卿把合约给几个人看过,没有问题他便把合约寄给协会,不到5分鐘,他就收到了填上了价格的合约书。 主任凑上去看了一眼,「这......这报价是不是有误?」 姜莫卿笑了笑,「协会的目的并非赚钱,价格多半是符纸硃砂等材料费用罢了。」 玄裔还在拍水盆,问了一句,姜莫卿传音回答了他......姚乐去买个菜都花得比这多。 几人顺利的签了约,姜莫卿不准备留下,「时间紧迫,我们便告辞,水盆可以留给老师们跟家长说明,我会把头发取走,之后它大约还能维持15分鐘,如此可足够老师们跟家长说明情况?」 主任连声回答足够。他点了点头收拾了东西,然后捞起水中的头发,跟玄裔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出办公室。 他出去的那趟,已经把车子开进学校的停车场,走去停车场的路上遇见了一个问他们教务处方向的少妇,玄裔看着她有些匆忙的背影,「小寒的妈妈。」他说。 「你看过?」 「嗯......还是猫的时候,有一次小关让我跟小寒视讯,他对猫毛严重过敏,大发作被送进医院,人差点就没了,那时他爸妈都在......他是个好孩子。」 听玄裔垂头慢慢地说着,姜莫卿不经意想,你也是个好孩子。玄裔安静了一会儿,歪头问他,「协会收费那么便宜,你们赚甚么?」 「所以我们都是佛心来的在做事啊。」姜莫卿侃道。 对方听了撇撇嘴,「最好是,那点钱,我看你连车都养不起,况且你告诉我那螳螂精的报酬,可不只那报价的50倍。」 两人已经走到了停车的地方,姜莫卿耸耸肩,语气平淡的解释:「走协会的报价确实赚不了钱,完成了会有协会提供的收入没错,就跟最低薪资差不多。想赚得多,靠的是额外悬赏,还有接私活,要是有名气了,自然来找的人多,到时怎么收费还不是接的人说了算。」 玄裔听他说完,眨着猫眼般,特别圆亮的目光看了他几秒,之后他咕噥道,「现在我相信这件事,你是佛心来的了。」 他把车子解锁,看玄裔握着门把开门,姜莫卿忍不住胡侃,「才这件事?不觉得哥的情操让人心花朵朵开吗?!」 玄裔歪着头,不耐烦的连名带姓叫他,「说真的,你是不是弯的?调戏一个小学生你好意思?!」 姜莫卿笑了笑也开了门,「当然不,哥可是宇直。」 玄裔逕自坐进车里,理都不理他,姜莫卿也坐进来时,他默默地在心里把后头没说完的话说完,『只是逗猫生气实在有趣得很。』 玄裔上车就开啟了新话题,「你还施术吗?我们离开时他们还在车上,但现在就不一定了,我查过那台公车,是往山区开的。」 姜莫卿掏出那用白纸摺起来的头发,递给玄裔,「换一个,你先拿着,我拿个罗盘。」 他从丢在后座的包里把罗盘找出来,又撕了一截胶带,跟玄裔要了那段毛发,拿胶带贴在罗盘上,手指剑指直接用灵气在虚空中画了符,成符时灵光闪动,罗盘指针跳动了起来,几秒鐘后稳稳地指着一个方位,他把罗盘给了玄裔,「你拿着,该转弯告诉我。」 真好用...... 他一手捧着罗盘,一手拿着手机,又重新去看刚才的录影。 「我发现你从刚才就一直在看他们。」姜莫卿说。 玄裔方才其实是把水盆中的画面,从面向公车外转向面对韩寒,从那个方向可以看见两个人的侧脸,「唔......我其实在看许百合。」 「怎么了?」他问。 「她有些怪。」玄裔咕噥,再一次用精气去看那两个人,「倘若她真是妖,是发出妖气的来源,那么她身上理应会浓一些,可......他们两个人身上的妖气很平均。还有,韩寒既然昏迷,那她其实不需要再握着他的手操控他,只要在下车时再拉他就够了。我在想,会不会我们都搞错了,许百合不是妖。」 「可是她醒着,不能排除她的控制力很好,因而妖力分佈平均。」 「唔......也是,而且她还喜欢韩寒......趁机拉手甚么的,也很合理。」玄裔低声。 姜莫卿勾了勾唇,「如果如此,韩寒目前安全的可能性会大一点。」 玄裔又安静了几秒,然后他出言指出方向,车子转弯后,他才慢慢的说,「我还是觉得许百合有些奇怪......她面无表情。」 「怎么说?」 「她从我开始拍摄就安静的坐在位置上,目光平静的直视着前方,也不看韩寒,」玄裔进一步解释,「我跟她接触过,她虽然话少,但还是个小孩的样子,娇嗔痴怨表情特别多,可现在影片里来看她......与其说她控制人,倒不如说她比较像被控制,像个提线木偶.....」 「你的意思是,幕后还有黑手?」 「我觉得有可能。」玄裔说。 姜莫卿沉吟着,思考了一会儿,他说:「许百合坐在许玉衡的旁边,你说,会不会许玉衡曾给他下了铁线虫的蛋,我记得铁线虫是有能力操控螳螂活动的。」 「可许玉衡不是才说那傢伙要是出来他就死定了?」 姜莫卿指着后座,「你要不要直接问他?拿出来不用揭符,我教你口诀,声音可以传出来。」 玄裔照他的话把那个关着螳螂的瓶子挖出来,螳螂貌似累了,在瓶中一动不动,他念了姜莫卿教他的口诀,『喂,三二,来说说话。』他用普通的传音,随口就喊了许玉衡小名。 『你烦不烦。』螳螂的回覆有气无力。 『你不叫三二叫甚么?』 『干你屁事!』 『好,干你屁事,我有事问你。』玄裔从善如流道。 『操......』对方骂了一声,然后不情愿地说,『三二就三二,随便你......想干嘛?』 『铁线虫真在你身体里?』玄裔直说。 『废话,爷为了让他不杀我不知道吃了多少苦,你看我那肚子,里头可是一窝虫哪。』 『你给许百合下虫卵了吗?』 『哼,她才不吃别人给的东西,』他淬了一口,又是咕噥,『早知道你是硬芢子,爷就去吃小百合了,白白净净的,好歹也做个饱死鬼。』 这答案看来是没有了? 『既然是一窝虫,难道不鑽出来?』玄裔继续问。 『鑽,当然鑽,破腹谁想要?』他有气无力的说。 『唔.....不能从别的地方?比方嘴?』 『......』螳螂一动也不动,玄裔喊了两声,『嘴呢?你听到了没有,唔,还是眼睛?嘴跟眼睛有可能吗?』 瞬间螳螂用前肢把玻璃瓶敲出了鏗鏗鏗的声音,他传音的声音也激动得要命,『你这傢伙,他妈的变态,问那甚么鬼,到底知不知道噁心,噁不噁心,你就是来噁心我的吧!!!』 「噗......」姜莫卿掩饰的咳了几下,念了口诀,那螳螂的声音听不见了。 「......我不是变态。」玄裔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解释,他真的很委屈。 姜莫卿的大笑声瞬间传遍车内。 找到了 玄裔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转头把螳螂收回去,对方识相地停下笑声,「别这么凶,咱们换条思路。」 姜莫卿边敲着方向盘,边说,「倘若不是妖族天生的法术,确实是有道家的术法是能做到控制人的,把灵符化在水里让人喝下即可,但施术者不能离得太远,要是超过一定距离,受术者就会醒来。」 「可控的距离大概多远?」玄裔问。 「唔,看能力,50~100里不等。」 玄裔听了掏出手机,把地图的app点了出来,地图显示他们所在位置,他以学校作为标的去计算路程,他们现在离学校最短行车路线约25公里,还在持续移动中。他又找出先前班级资料,资料很齐,甚至有家庭地址,他把许百合家里地址作为标的去计算路程,距离约45公里。 他把目前的结果告诉姜莫卿,并说:「如果继续走下去,背后是许百合家人可能性小了些。」 「也不一定,要是外人,移动并不受限,只是现在动机是个问题。」 玄裔歪头看姜莫卿,不嫌不淡的说:「妖族绑人,动机通常很务实。」 「你说吃吗?」 「你不也清楚嘛?」玄裔不无讽刺地说。 「也对,食之大欲,填饱了肚子不慌,妖族这点可比人类实诚多了。」 玄裔没有答话,垂着头。 姜莫卿瞥了他一眼,问道:「生气了?」 他听了抬眼看了他一下,摇了摇头,脸上没甚么表情,语气也很平淡,「我在想,韩寒确实很好吃的样子。」平铺直述说出让姜莫卿背后微凉的话。 玄裔没甚么感觉似的,顶着正太的脸,软嫩的声音,细数食材般补充:「他五官白净,虽然吃肉不看脸,但是选个漂亮的好歹色香味佔了其一,再来就是他长年吃素,气息纯净,还是个孩子,身上也没有戾气,乾乾净净的,确实是很好的猎物。」 姜莫卿:「......」你不是变态,但说的话胜似变态。 他忽然抬眼看他,眼睛乌亮,有些兴奋得语调上扬:「说起来,你看起来也很好吃的样子。」 姜莫卿:「......」这位猫爷,修行到这儿我容易吗?给条活路可以吗? 他有些额疼的揉了揉,「你说这些,应该不是为了吓我吧?」 玄裔摇了摇头,快速地说:「我想到了一个人,既有身份接近这两个小孩,甚至想要的话,也有机会施术操控许百合。」 姜莫卿安静了几秒,再开口时,如同玄裔希望的,说出了他心中想的那个人名。 「你觉得呢?」他问。 「如果是的话,他也许已经把后路安排好了,」对方思考之后凝重的说,「利用许百合这点是很高明的,万一真出事了,妥妥的代罪羔羊,没有证据,任凭再怎么查,也不会查到他身上。」 「......确实。」 玄裔低头看着罗盘,提出指引,从上车到现在,车子一路往郊区开,已经开始爬山了。其实他们所做的推理是假定许百合不是妖的情况,倘若她是妖那么一切就回到最初,他们此行要针对、要防范的就是许百合,但倘若她不是,真兇另有其人,此人肯定不会轻易的现身。 无论如何,他们必须先找到两个失踪的孩子,才可能判别他们的推理是否确实,山路越行越险,不期然,罗盘转针忽然开始左右摆动。 玄裔短促的啊了一声。 「怎么了?」姜莫卿问了一句,分神看了过来。 「你快看。」他把罗盘递上前。 「不好?!」他叫了一声,他把车子快速往路旁一停,捧过罗盘,指针依旧跳动不停。 「发生甚么事了?」玄裔心下揣揣的询问。 姜莫卿脸色不虞,面色凝重的解释:「作为媒介的主人气血不畅,才会有这种状况,」动手就撕下那段头发,转头去掏了张纸包了起来,快速的折成一隻纸鹤。 转头看他,有些抱歉的解释,「玄裔,我现在施的这个术,可以带我们找到韩寒,但无法保证生死......你要有心理准备。」 玄裔看着那隻纸鹤,不知心里是甚么感觉,还不到慌的的时候,可胸口像是叠上了一层石头,他忽然感受到呼吸时的力道,空气胀满了肺脏,又呼了出来,他对他点了头,「无论如何,他现在可能还活着,动作快点。」 纸鹤在姜莫卿手中,一道灵符下去,纸鹤的长颈灵动往前延伸,尾翎向后伸直,原先纸质僵硬的翅膀变得柔软,上下的拍动着,彷彿活了过来,他打开窗户让他飘了出去,就飞在挡风玻璃前头10釐米左右,姜莫卿重新打档放下手剎车,纸鹤若有所感地往前飞了。 将近10分鐘后,他们在蜿蜒曲折的山路上下了车,徒步往山林间走去,又10分,纸鹤撞到了一栋盖在山林里的木屋表面,停了下来。 玄裔在几步开外就已经闻到,那散在空气中的血气。 他心里一紧,一个箭步就要上前,被姜莫卿及时按住肩膀,他传音道,『小心,不知里头有几人。』 玄裔用手背擦过鼻子,点了点头,林间泥泞,并不至于让他们发出脚步声,他们慢慢的移动,木屋盖得很精緻,甚至有个走廊,小阶梯可以上去开门,然而木屋是安静,甚至山林间的虫鸣鸟叫也十分清晰,但木製的走廊肯定会发出声响,玄裔伸手拉了拉姜莫卿的衣摆,传音道:『你别上去,我化做猫身去看。』 他点了点头,玄裔快速把背包放下,无声息的化做黑猫,从衣服里鑽出来,轻盈的踩上阶梯,血腥味在猫的嗅觉里浓郁得令人无法忽视。玄裔沿着走廊绕着,倾听木屋里的声响,脚步声很轻,一个人,他绕到血腥味最浓郁的地方,那里有扇窗,纸鹤掉在窗户旁,『在这里。』 『几个人?听得到吗?』 猫伏在地板上,尾巴不经意摆动,听了几秒,『一个人,从刚才就是一个人,脚步很轻,左右走着。』 姜莫卿已经走到那扇窗前,手上提着剑,他手脚轻缓地跨过走廊木桿,躲到窗下,『我稍微推开窗,要是有动静就喊。』 『好。』 窗户是左右开闔式的,他小心翼翼地扒着窗框,几乎没有发出声音地拉动窗户,窗被打开了一点点的缝隙。姜莫卿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手镜,又掏了一颗蓝色的玻璃珠,珠子上头有个同心圆,看着就像一支眼睛,随手画出一道灵符,就见成符后手镜上的画面闪了两下,便成了他们面前的景色,玄裔的耳朵支了起来。姜莫卿把玻璃珠放上窗檯,眼睛对着里头。 猝不及防,玄裔看见了一个令他秉住呼吸的画面。 韩寒侧躺在一张长板凳上,他脸色惨白,如同睡着般闭着眼,脖子上的鲜血流淌,染红了前襟,染红了长板凳,鲜血淅沥沥地往下滴被接到一个脸盆里。 姜莫卿手顿了一下,转动那颗珠子,画面带到了韩寒的后头,是一个人,正在炉边煮着水,是神色平静的许百合,她揭了锅盖查看,然后又转过头,手上是一把从案边拿一柄刀子,姜莫卿看着手镜,左手往旁侧伸,拿了到廊下的小凳子。 砰! 被猛地往地上摜的凳子滚动发出剧烈声响。 许百合恍若未知往前走动,姜莫卿用力推开那扇窗,玄裔后脚一蹬便跳了进去,在地上翻滚了几圈,化做人形,直扑到了韩寒身边,伸手按住了他的伤口,血还在流,泊泊地渗着。 沾染了鲜血的手指滑腻,他感到脖子的皮肉随着他的手指移动,玄裔感觉心跳剧烈,他喊着韩寒的名字,但触手虽温,却是面无血色。 他低头去听,希望能听到对方的呼吸。 那怕打喷嚏也好! 但他却一点反应也无。 「你不能死,小寒,小寒醒醒,不要死,不要死!!」 「小关?」细细的,温和的询问声传到他的耳畔。 玄裔愣了一下,秉住了呼吸,而当那声音再次出现时,才又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小关?是你吧?你怎么了?」韩寒还在问......在他头顶上问。 他一下子放手了,往后坐倒在地上,韩寒发出了一个叫声。 再不愿意,他也只能仰起头,无声仰望着韩寒面露询问的魂灵,一股热流縈绕在他的眼眶中,他觉得全身的力气一下子都被掏空了。 紧接而来的,是一阵尖叫,他无须转头便能认出,那是许百合放声尖叫,彷彿用尽全力,深受惊吓。 玄裔闭了闭眼,坐在地上,多希望他在睁开眼时,能回到他的家甚或他的教室,然后,他可以告诉别人,自己做了场噩梦。 如果,如果这只是梦,能有多好?! 再见 韩寒歪着头,听见了尖叫,抬头看着许百合,「小花?你怎么了?」 许百合仍在尖叫,姜莫卿抬手摀住她的眼,扶着她的头,口中唸唸有词,几秒鐘内,许百合身体软了下来,她被姜莫卿扶着后背接了起来。 「唉,你干嘛?!」韩寒欲向前,玄裔扶了他灵体一把,挡住了,「没事,她吓到了,这是为她好。」 「甚么意思啊?」对方面露不解。 「......没甚么。」玄裔忍着心里的难受,对韩寒说,「你坐。」 他仍然不解地望着他,可依旧听话的往后坐了,正坐在他身体上,玄裔忍住不往下看,与韩寒四目相交,「你知道这里是哪吗?」他问。 「唔?」他歪着头,左右看了看,又摇了摇头,「我怎么在这里?」 「你在游泳池洗澡时的事还记得吗?」他又问。 「洗澡......」韩寒彷彿艰难的回想,在此同时,姜莫卿放下许百合,绕过了他,逕直查看躺在长板凳上的韩寒,他查看他的脖子伤口,然后又快速从包包中找了一段乾净的纱布,压着伤口把他包起来。 『还有救吗?』看到他的动作,玄裔彷彿燃起希望。 『不知道,很难,你快点打电话。』他把他翻正,调整好姿势,快速作起心脏按摩。 他一时顾不上韩寒的灵体,『手机。』他对姜莫卿伸手。 『上衣口袋自己拿。』 他扑上去翻找了一番,掏出手机,快速的打了电话,报警、叫救护车。他与接线生沟通时,韩寒歪着头不解地看他动作,几分鐘的对话,他依旧坐在位置上,乖得很。 玄裔掛断电话时,韩寒终于得到结论,一脸原来如此,「我懂了,我跟小花被绑架了,对不对?」 「......」说对也对,说不对也对,简单的说你命在旦夕。 玄裔无言时,他又开始左右找,「刚那个人呢?他去哪了?」 「......」在你屁股下面。 他五味杂陈的按住对方肩膀,「他在忙,你别管,我刚问你的问题你有答案了吗?」 「唔......我刚想了一下,好像有人敲我的门,我说有人......不对,我打开了门,然后,唔......不记得了,然后我就听见你叫我名字了。」 「你再想想,打开门之前,有没有发生甚么事?有没有甚么特别奇怪的事?」 韩寒蹙着眉,艰难的思考,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没有。」 他抬眼环顾四周,目光落在地上的许百合,站起身就要走过去,「你要干嘛?」玄裔紧张挡在他身前。 「那人太坏了,怎么能留小花躺在地上,墙边有沙发,我想把她扶到沙发上躺。」 「不,咳,我是说,你刚醒没力气,我来就好。」玄裔快速走过去,就把许百合搀了起来,几步而已,等对方在沙发上躺好,他转头看着韩寒揉了揉鼻子,站在原地有些控诉的看着他。 玄裔讨好的笑了几声,「你怎么了?」 「你是不是喜欢小花。」韩寒顿了几秒,满脸纠结地问。 「不是的。」 「那干嘛跟我抢,还有上次你还送他去保健室?!」 简直要掉毛,他艰难地解释:「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从阿岳那里听说你对她过敏,我怕你过敏啊。」 「真的?」 「真的、真的。」 「我不信?!」 求问乖孩子忽然变成醋鬼该如何解?! 玄裔抹了抹脸,下定决心,上前了几步,真挚的握着韩寒的手,「我不喜欢她,我才不喜欢她,我喜欢你!」 要多真挚有多真挚。 韩寒猛地抽出自己的手,瞪大了眼,玄裔再加码,「其实我第一天就喜欢上你了,你那么好,人又可爱。我、我看你上体育课一直在偷看小花,所以我才跑去问她,然后今天中午你又忽然不见了,我找了好久才知道你跟小花翘课了,我、我花了好大的力气才找到你,结果你眼里都只有小花......」 他虽然作出一脸委屈样,可韩寒一脸惊吓的听完,十分为难,退了几步,左右看了看,张了张口,最后还咳了咳,「那甚么,小关,虽然你人很好,可我,我不行的,我们没可能的,你,别这样,咱们还是当朋友吧。」 玄裔低了低头,最后叹了口气,「你不会看不起我吧?」 韩寒果真是好孩子,他摇着头,靠近了他一点,「怎么会,我们还是朋友。」 「不生我的气了?」 「嗯,我们是朋友嘛,况且你还来找我了,衝着这点义气,我会一直当你是好朋友。」 「谢谢。」玄裔的眼眶真的有些泛热气。 话音才落,一阵锁链声令玄裔猛然抬起头,瞪大了眼,希望是自己听错。 韩寒看着他,关心的问,「你怎么了?」 又是一声錚然地碰撞声,眼眶里的热气逐渐浸染,玄裔望向背后的姜莫卿,他已经停了手,与他四目相对,摇了摇头。 玄裔闭了闭眼,再次睁开时,韩寒的声音正好到了,「小关,你眼睛怎么红了?」 他吸了吸鼻子,牛头不对马嘴的问,「你不是想看白白?」 「喔,对齁。」韩寒开心的问,「你甚么时候要让我跟他视讯?」 「不用。」他深吸了一口气,「我现在就让你看它。」 逕自在他眼前化做一隻黑猫。 黑猫抬起眼的视野中,有韩寒惊讶的表情,跟站在他身后,一黑一白的勾魂使者。 「白白?」韩寒并未注意到身后的异样,与方才差不多满脸震惊的看着它。 『嗯,我是白白。』 「可,你不是人吗?」他结结巴巴地问着。 『我不是人,我是猫妖。』他解释着,『我因为一件案子到你们班上卧底,我没有想到会遇见你,也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对不起,小寒。』 「唔......为什么要道歉?又不是你的错,不过真的好酷,卧底耶,你才会问我谁吃肉?」韩寒凑过来一脸好奇。 『嗯。』 「那你还跑出来找我?你的案子解决了吗?」 『解决了......抓到了吃肉的妖精。』 「谁啊谁啊。」 黑白使者被姜莫卿挡住了,他们面无表情,听完姜莫卿拱手的细语,挥了挥手。 「许玉衡。」 白白说完凑上前,后腿蓄力逕直扑到韩寒身上,他哇了一声本能退后,然而白白攀着他的肩膀,『不会有事,托着我。』 韩寒的魂体让他一震有些散,但白白一不动,他虽没感觉,却本能的聚拢了起来。他双手并用托住了白白,「唔.....居然没事?」 『嗯,没事的。』 就见他脸上线条慢慢放松,逐渐扬起一抹笑,顺了两下猫毛,咕噥着,「好软,真的是软的。」 他表现得越开心,黑猫就觉得他要窒息般难受,『嗯。』 「韩寒,时间已到,随同我等来归。」金属般无起伏的音量打破了黑猫尚存的一丝妄想。 他因为背后响起的声音愣了一下,抱着猫,转过头去,看清了那两人的样子,话中带着不确定,「你们是谁?」 「鬼差。」 「鬼......」他抚着猫的手顿了顿。 「你的时间已到,速速随同我等来归。」鬼差上前,韩寒本能的退了退。 「为什么?」声音细软又带着不安。 『对不起,小寒。』 『白白?你甚么意思?为什么要对不起?』他低头看着他,声音里带着哭腔。 『你死了。对不起,没能及时救到你。』 他睁着水亮的双眼看着白白,张了张口,又没说出话,吞了一口口水,看着自己的手,又放在猫背上,「原来是这样,」声音里的哭腔更重,又说了一次,泪眼盈睫,「所以不会过敏了。」 眼泪落了下来,抹了抹眼睛,韩寒抱着猫软了下来,「我不要,我不要!」 鬼差并未强制分开韩寒跟玄裔,玄裔知道不能得寸进尺,它扒了扒韩寒的身体,『不要哭,小寒,不要哭了。你别怕,我跟你说,你还小,不至于被为难,你别怕,跟大人们走,有甚么想跟家人说的话,你告诉我,我会帮你转达,有甚么未了的心愿,你也跟我说,我会努力的帮你做到。』 他快速的把话重复着,一遍又一遍。 韩寒抽嚥着,吸着鼻子,终于冷静了一点,他作势深吸了一口气又吐了出来,看着白白仰望他的猫脸,又顺了几下毛,「好嘛,好歹我摸到猫了。」 他想了想,转头看着逼近的鬼差,「你帮我跟爸妈说,『对不起,我走了,不能让他们看我娶妻生子,也不能帮他们养老,对不起。让我爸爸妈妈要保重身体,就说,我不痛,也不知道自己死了,一点都不难过。让他们也别难过。』还有小花,跟她说,『保重,再见。』......就这样,啊,还有同学们,跟他们说,『很高兴遇见你们。』」 『还有吗?』 「谢谢关医师,让我认识你。」它眼眶中又冒出了眼泪,哽咽地说,「白白,谢谢你。谢谢你在我身边。再见了。」 黑猫被鬼魂搂在怀里,它感觉不到温度,鬼魂抽咽的哭泣,它也舔不走那眼泪,它也想跟着落泪,然而它也办不到。它只是猫身,呜咽地喵叫,彷彿也在跟着它哭,哭他的朋友离开,哭他短暂的生命,哭他未能及时救到对方的后悔。 满心伤怀,满心后悔,却怎地也无法阻止,这死亡的降临。 == 小寒:帮我跟作者说,你的便当是苦的。 白白:我帮你揍那混蛋(亮爪子)。 渊:宝宝心里也苦qaq 谁跟你以德报怨?! 姜莫卿又打了通电话,听起来是认识的人,但其实玄裔并不大在乎,它卧在韩寒渐冷的尸体旁,说不清心里的感觉,死亡对它而言并不陌生,然而,韩寒走的意外,自责感令他如同浸卧在清冽的池水中,感受着肢体的体温被水温带走,逐渐僵硬。 救护车和警察来的时候玄裔都是猫型,它听见医护人员跟姜莫卿的对话,甚至直接地告诉他猫不应该留在事发现场,猫毛会污染现场。姜莫卿没有争论,把它抱了起来,往屋外走。 趴在他的肩膀上,玄裔清楚的看见毛上的血沾染了他的衣服。可玄裔不想动,暂时不想动。 『你打给谁?』它问。 『一个师弟,他是警方的人,有他来能处理的比较完善。』 『许百合呢?』玄裔转头望向躺在沙发上接受检查的许百合。 『我刚过去时,许百合还被操作着,拿着刀子要砍人,我只能先解开她的咒,目睹韩寒的死,对她必然会造成衝击。』 『能找到凶手吗?』 『妖气很陌生,散的很快。要是再见到一定能认出来,但目前要透过许百合反追踪妖气源头是不可能。』 『......嗯。』 姜莫卿喊了他的名字,『......对不起。如果不是我跟他们僵持,也许我们早点出来找人,也许,就能赶上。』 黑猫一时伸出爪子在刮在他肩膀上,顿了顿,又收了起来,『凶手不是你,你有你的立场,我懂。这件事,我们都大意轻敌了。』 他顺了顺他的毛,没有接话。 然后姜莫卿被警员请去问话,他跟警方解释自己的身份,并提供委託的合约书给警方查阅,玄裔才清楚瞭解为何他必须要跟老师们犟。见义勇为甚或行善并不难,难是难在纯粹的善心在人间有可能被扭曲,甚至被利用,为了两全,只能先站稳自己的立场。 他们在说话时,远方又传来脚步声,几分鐘后,来人年约50上下,声音宏亮,身着衬衫长裤,仅穿着一件有徽章的背心,腰间配着枪,后头还跟着两个人,现身的来人见到姜莫卿眼神一亮,打了招呼,「小师兄。」 姜莫卿简单点头致意。 几人走向他们,做笔录的警员行了一个致礼手势,从他们的对话显示那人身份也许挺高的,他简单的瞭解了状况后,便指示后头跟着的人去投入现场作业,韩寒的尸体已经被搬到外头,有几人正扛着担架往外移动到救护车所在之处,玄裔看着尸袋目光瞬也不瞬。 『想去看最后一眼吗?』姜莫卿问。 『......不了,已经是皮囊了。』 姜莫卿已经把事情都交代完了,做笔录的警员再无其他问题,留下资料便放行了。 「麻烦你了,有德。」他对还留在他们身旁的中年男子说。 他点了点头,「别说麻烦,」正说着就从口袋掏出了烟,把菸盒地向姜莫卿,「要吗?」 姜莫卿摇了摇头,那人在他们眼前吞云吐雾了起来,白白不喜烟味,挣了挣就跳下去,那人对黑猫点了点头,「甚么时候养的?」 「不是,这是玄道友,是妖修。」 「唔......」他甚有疑虑的看着玄裔。 「他是我的伙伴。」姜莫卿补充。 「喔。」听瞭解释之后那人的疑虑似乎散了些,对他咧了咧嘴,吐出了一圈烟雾,『玄君是吗?你好,敝姓黄。』 『黄局长好,在下玄裔。』它端坐着打招呼。 『嘿~』他大咧咧地传音,脸上露出笑意,之后又转头对姜莫卿说,「小师兄,这事我瞭解了,你放心,消息不会露出去,分案那边我会交代下去处理,你儘管抓人。」 他点了点头,「如此就麻烦你了,那我们先行离开。」 他回了一个没问题的手势。姜莫卿把原本玄裔的衣服塞进它的包里带上了,一人一猫沿着原路返回,走了一段玄裔化做人形,接过了姜莫卿手上的鞋跟包,穿好了鞋后,对方低头问,「你跟我回学校吗?」 「为什么不?」玄裔回答。 「我以为你会想先回家......毕竟韩寒是你朋友。」 「.....快放学了,我们回去,不能让他跑了。」玄裔的答案掷地有声。 玄裔的选择姜莫卿并不意外,然而他从刚才就感觉到心脏有契的地方隐隐刺痛,不明显,彷彿那股气在衝撞他设下的束缚,他不知道为何会有这种状况,但联想到对方经歷的事,他猜玄裔的情绪十分不稳,大怒大悲都有可能。 上了车姜莫卿仍没忍住,他对坐在副驾面无表情的人说,「我不劝你要听我的,但我想对你说,不要轻举妄动。」 玄裔听了先是转动眼珠子,带动着他的颈脖,歪着头转过来,目光冷然,语调平缓,「也好,我怕我控制不住杀心,等一下你去应付他们,我就在外头观察。告诉他,我们发现时,韩寒已经被卸成了几块,再没有得救,他要是知道计画成功,肯定会有反应。」 「即便他已经成功了,那又如何?莫不成还能跟警局抢人?」 玄裔淡淡地说,「你知道吗?捕猎的时候,最恨不是抓不到,而是抓到了,还没吃上,就遇到竞争者,最后只得忍痛放弃。」 语调太平缓,细数着习性时,精緻的眉眼间还流露着稚气,然而所说的话,却再再显示他是个不折不扣的猎食者。 ......有种应该多看看动物星球频道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姜莫卿。」玄裔的声音把他的思绪拉了回来,他出声询问,「嗯?」 「如果到嘴的鸭子飞了,你觉得他会如何?」 「再找下一个?」 他点点头,「一天出了两个案子,他的日子也不会好过,不能再拿学生当对象,所以,很有可能,只能委屈你了。」 「......」原来看起来很好吃,不是开玩笑的。 姜莫卿无奈地伸手遮住了玄裔的眼睛,被他扒了下来,不满的说,「干嘛?!」 「我觉得你看起来有点饿。」 他没好气的哼了一声,「饿个屁,朕才不吃人!」声音中却已经没有那充满杀气的感觉。 玄裔化作猫身,在小巷的掩饰下,下了车,才几个小时,心情早已变调,自从下山后,它就鲜少动用妖力,不是它不会,而是没有必要。然而现在玄裔满涨的怒火急欲宣洩,压抑着自己的杀心,这般怒气甚至是面对螳螂精时都没有的。 因为韩寒死在他眼前。 唐僧肉不只出现在话本里,得道高僧,行善的修士,带着因果而来的孩子都是唐僧肉。 一般的妖修会避过这些人,他知道对方想甚么,吃一口唐僧肉增加个百年功力也许一时爽,但这摊上了大因果。从此正统的路子就行不通了,修为将会凝滞不前,只能再靠歪路子进阶,天雷也会越发强悍。 韩寒的条件很好,他气息纯净,甚至碰不得荤食,显然是有因果的小孩。这样一个好的孩子,因为一时的慾念跟贪念,被迫赔上未来,连怎么死的都不知。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他只想为他讨一个公道。 猫做不到拟态,但却有很好的能力能藏好自己的身形,让猎物察觉不到,进而等待对方露出破绽时一举出击。此天性到妖修手里便衍生了相关的术,黑猫翠玉的双眼濛濛的泛光,几秒鐘内,小巷内便再不见黑猫的踪影。 如果有人在巷子里便会发现,怎地一个眨眼猫就消失了,然而停泊在一旁的汽车车身晃动,发出了防盗器被触动的尖声嗡鸣,玄裔没管那扰人的笛声,正踩着人家的围墙,一路往学校前进。 它到的时候已经打了放学鐘,学生鱼贯地从教室里出来,外头都是学生。玄裔悠然地走进教务处,姜莫卿正被请到会议室,它才窝上了一个方便观察的地方。 邱怡心就下课走了进来。 主任看到她进门,又走了出来,对她招手,「邱老师,进来。」 她望了一眼会议室里的长发背影,「姜天师回来了?」 主任并未回话,只是点了点头,表情凝重。 邱怡心若有所觉,放下了东西,有些慌的进了门,会议室被拉上了门,但大窗户还能看到人。玄裔不慌不忙的窝着,『我在外头了。』他对姜莫卿传音。 『我没感觉到你?』 『没事,施术罢了。』 姜莫卿没再回话,但从主任跟邱怡心凝神倾听的样子,玄裔也知道对方顾不上回它。 邱怡心听到一半,脸色变了,蹙着眉下唇抖动,甚至摀住了嘴,用力地闭上了眼,几分鐘内,就变成主任安慰伤心欲绝的邱老师。 跳下了原先窝着的地方,跑到了邱怡心的位置,他趴上了对方的椅子,细细的嗅着她的包包。 一股酸腐味,很好。 『我没有感觉到妖气。』姜莫卿说。 『嗯,我闻到她包包上有酸腐气。』 『......这不能代表甚么,也许她家开店?』 『也是。』 玄裔脑袋一转,『食腐动物的身上即便努力掩盖,也多少会有些味道,她身上的脂粉气是否很浓?』 『......是有她的香水。』他顿了顿,『这一样不能代表甚么。』 『嘖......你怎么说的?』 『照咱们说好的意思讲。』 『她有没有问你小孩去哪了?』 『没有,嘴一瘪就开始哭。』 『还哭吗?』 『你小心点,她要出去了。』 话音才落,玄裔感觉到后头门被打开了,他赶紧闪到不会被撞到的地方,邱怡心满脸泪痕的跑出来,逕直往外头走。 『我跟上去。』它快速的跟在后头。 邱怡心一路往外走,爬了几层楼梯,拐了个弯,走进女厕,关上了门,不到一个呼吸,女厕隔板出了一阵声音,像是用手打击隔板的声音。 妖气,就这么洩露了出来。 == 小剧场 白白:敢弄我的人,朕弄死你! 小姜:唔,杀气好重..... 渊:等等,画风不对啊,不应该是『(斜魅一笑勾下巴)你的人?嗯?说清楚点。』 白白:这货是谁? 小姜:(耸肩)不知道。 渊:...... 唔,想回家了 玄裔退了两步,跟姜莫卿说自己的发现,『我在四楼的女厕里,她在用手打隔板,妖气跑出来了。』 『很好,待她回来我引她出去。』对方回答。 又不到两秒,邱怡心开了门,依旧满脸泪痕,但眼神中是与她表情不符的杀意,她冷冷在洗手槽洗了手,又用水泼了泼脸,抹了抹眼睛,镜面中的人重新楚楚可怜了起来。 她回去时依旧扮演着失去学生的好老师,「小韩的事情我责无旁贷,姜天师若不嫌弃,我等会儿随您一起去跟家长解释。」 「现在韩寒家长恐怕已经收到通知,我们过去怕是会扑空。」姜莫卿沉吟。 「啊?那,许百合,她现在如何了?」 「在医院,已经通知她的家长。」 她下唇一抖,口中喃喃自语,「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竟是又是要掉泪了。 主任好意的靠过去拍了拍邱怡心的肩膀,「邱老师别自责,我们先跟两位小孩的家长联络,看甚么时候能过去致意,还有许玉衡,这也得靠姜天师这边斡旋。」 姜莫卿作势站了起来,「许玉衡的事两位别担心,我已联络协会,已经有人去他家沟通善后,再来就会走协会结案的流程了。」 姜莫卿摆出要走的姿态,会议室的老师们也跟着站了起来,他说:「我还有点事必须先走,韩寒的案子也将会走结案流程,明天就会有人跟两位联络,很抱歉这次没能帮上忙......留步。」 他谦让了几回,在终于走到教务处外头,往前才走到大操场,邱怡心的声音便在后头,「姜天师,等一下,请等一下。」 姜莫卿转头见她在后头几步远的地方。跑到他身前一步时还微喘着,她穿着小碎花中长洋装,套着小外套,长发随风飘着,在黄昏的光线下目光闪动,楚楚可怜,姿态娇柔。 「邱老师有甚么事?」 「我,我是想今天如此麻烦姜天师,不知道您近日方不方便,请您吃个饭聊表心意。」 姜莫卿听了勾起一抹笑,委婉地道,「邱老师客气了,这是我应该做的。」 她盯着他看了几秒,彷彿在确定是否再无机会,她微抿下唇,有些小女儿姿态,嘟囔:「这么难?你是木头吗?」 姜莫卿礼貌地笑了笑,邱怡心还要开口,倏地一阵杀气并嘶吼忽至,猎猎的风声就在耳畔,在还没看清身侧的那物,本能要闪开时一阵重量压倒了她,她快速翻转身躯,可脸上一痛,那隻压在她身上的东西狠狠的给她一爪,然后又是一爪! 「呀啊!!!!」 邱怡心放声尖叫。压在她身上的东西全身黑毛,瞳孔翠绿倒竖,利牙尖耳,四肢有力制住她关节,形成一个难以施力的角度,毫不留情踩着她的肚子,以人类女性的身体根本挣扎不动,她的视野间张着四条长尾巴如同扇形开展摇曳。 她立马反应过来这是只妖精,光天化日下竟现出原形?! 她大呼救命,徒劳地以人体挣扎,那妖精又给了她一爪,牙齿也掉了,血都喷了。口中是自己的血,她憋闷的要死。 忽尔,一阵灵气大阵,邱怡心心头一喜,倒头看姜莫卿,对方结印快速,但看了两眼她放声尖叫,仰头就要咬那压住她的妖精。 顾不得曝光了。 那妖精仰头闪了一下,邱怡心见势要挣扎,下腹就是一痛,对方竟蹬了她的丹田?! 腹部强烈的疼痛让她倒了回去失了力气,又两下,她剧烈的咳了起来,口中喷出血渍。 一切几乎发生在同时,姜莫卿闪开的话音落下,身上的禁箍被松开,天雷彻骨的疼痛就到达。邱怡心只来得及运气护住心脉。疼痛未完,又一道雷火下来。她只记得失去意识前竟莫名地想起,啊,那隻妖是猫族的。 玄裔站在一旁看那隻现出原形的鬣狗,现下眼睛紧闭,脸上渗血。脸上类犬,耳朵半圆弧状,头顶延伸至脊椎有短鬃毛,鼻头微弯,略短的下巴,鼻头眼睛毛色浅黑其馀地方毛色亮黄,其上分佈斑点,前肢长后肢短,尾毛蓬松焦黑。 『丑死了。』玄裔嫌弃。 姜莫卿施术封住她的气脉及肢体,只是抬眼看了玄裔一眼,并不评论。 「咳,姜、姜天师,」主任大着胆子靠了过来,一脸复杂的看着鬣狗,「这,这怎么会这样?」 「主任有绳子吗?我们先把她绑起来。」 「有,有有!!」他立马指示附近的体育老师去拿童军绳,还交代,「如果有嘴套也拿一个过来。」 等待期间,主任看到一旁的玄裔不知该如何开口,玄裔也没想自我介绍,这事搞得大了。他默默施术让自己身形消失,任凭眾人惊呼也不管,重新变成普通的小猫。 姜莫卿脸色不变地胡诌,「那是召唤兽,莫慌。」 主任才放了心似的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召唤兽?有名字吗?』玄裔无言的吐槽 『小黑。』姜莫卿一本正经。 『......朕就知道,取名废。』 对方呵呵地笑了一声,他莫名的想走人。 不要这样笑好吗大哥,契会震动啊,混蛋。 老师动作迅速,不到五分鐘就回来了。眾人七手八脚把那隻猎犬绑了起来,上了嘴套,姜莫卿还在绳子上绘製灵符,妥妥的插翅难飞。未免发生问题,他打了通电话通知人来带走,几人像串烤猪一样把鬣狗前后脚串上长棍,帮忙扛到一旁。 等的时间就跟主任解释来龙去脉,对方听得一惊一乍,「很抱歉,主任,许百合的事情判断错误我也有错,要逮这妖精的案子是由警局直接委託下来。届时可能会有警员出入学校,再麻烦主任担待。」 主任有些无奈的叹了气,「看不出来邱老师......唉,这也没有办法。」 玄裔不想再看了,他淡淡的对姜莫卿传音,『我去车子附近等你。』 『好。』 夕阳橘黄,跟着前头的人,那些人影子被拉得细长,耳边是他们交头接耳的说刚才事情的声音,姜莫卿对他说过,网上是被控制的,不该出现的影片会被删除,流传的多半为真假难辨的谣言,今天的事即便出现在网上,信者恆信,不信者还是嗤之以鼻,他并不怕。 他慢慢的步行到停车场,歪头看着姜莫卿的大车,跳上了引擎盖。太阳的馀热让引擎盖有些温热,玄裔趴了下来,垂眼看着馀暉的日光,他有些想回家了,今天,真的太漫长了。 黑猫是在契的扰动中醒来的,夜色降临,停车场点亮了昏黄的路灯,姜莫卿正在几步开外慢慢的走过来。玄裔伸了伸懒腰,姜莫卿已经在咫尺,它正想跳下车,对方竟伸手准确地摸到了它。 一路沿着脊椎往下滑,姜莫卿的声音带着笑意,「果然在这里。」 玄裔被这一下搞得整隻猫麻了起来,迅速的咬了他的手。 简直连滚带爬跳下车。 『你、你怎么知道?!』 姜莫卿被咬也不恼,一脸轻松的解了锁,绕过车头帮它开门,「引擎盖上都是梅花脚印了,你说我怎么知道?」 『这观察力......』玄裔有些无言的跳上车,显出猫形,『不......也要车子够脏。』 「嘿!」他轻笑了一下,擼了它头顶的毛,还没抗议就被关上了门。 玄裔默默化成人形,两手并用的把被擼乱的头发整理好。 等姜莫卿发动了车子上路,他正眼对着对方,「今天谢谢你。」 他摇了摇头,「我说过了,没甚么好谢的。」 玄裔不晓得该说甚么,对方就问,「刚才你想过弄死她吗?」 「......说没有是骗人的,」他犹豫了一会儿才回覆,想了想又说,「真的很想弄死她。」 「可是?」 「可是,我不想以杀止杀,她死了,韩寒也不会回来了,还便宜了她,身背杀孽,她就该活着好好的偿。我踩了她那几下是用真气的,妖丹不破也要大伤,哼,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才是她应得的下场。」 姜莫卿听完五味杂陈的瞟了他两眼,「坦白说,在「哼」之前我都觉得很正常。最后一句都要黑化了啊,白白。」 「嘖,再吵就不让你进姚乐家。」玄裔不耐烦的瞪了他一眼。 姜莫卿利马一脸可怜兮兮,「不要啦,打了一整天,哥都饿了,中午便当都没吃完哪,还不让我蹭晚餐这还有天理吗?!」 「就没有天理怎地。反正我黑化了,黑~化~啦~」 姜莫卿被玄裔耍赖的表情逗得笑了起来,告饶了几番,车上都是两人斗嘴的声音。点点灯火,流光如萤,接连不断地缀在车后,彷彿是不止息的一串灯花,把满车喧闹映衬得绚丽了起来。 这位姐姐超会的 韩寒的告别式,玄裔跟姚乐、关尚音一起去致意了。韩寒当天魂灵也到了,法事开始前他就来了,透过关尚音他们跟家人沟通,免不了他爸妈还要哭一场,然而,也许是不幸中的大幸,他们好好告别了。 要结束前,玄裔坐在来宾的位置观礼,一旁是姚乐然后是关尚音。他看着韩寒面带笑容对他挥手,他怔怔地看着对方的笑脸,颊上不自觉沾染了凉意,然后是一阵温暖的触碰。仰头去看,姚乐正用指腹抹去他脸上的泪,眉间温柔。玄裔歪着头,靠上姚乐的手臂,抬眼对韩寒抿了一个微笑。 『再见了。』他无声地说着。 来生再见。 自告别式结束,已经过了一个多礼拜,玄裔准备考学歷鑑定,小学的课程有些无聊,间暇之馀,他拿关尚音最近买的《伤寒杂病论》来看,倒是读得津津有味,还能跟他讨论。 隔两天就要考试,玄裔还在玩,时常是猫身在家里头撒野,日子过得要多自在有多自在。关尚音最近上夜班,姚乐的作息也跟着他调整,姚乐前半夜会睡一下,四点就醒了,爬起来写一阵子文,等关尚音早上下班回来,洗澡、吃饭,收拾好了,还能一起去睡个回笼觉。 只能说每天粉红得不要不要。 他们去睡觉了,午前不会醒了,白白趴在窗檯上,眯着眼也有些昏昏欲睡。正当它把四肢收在身下,眯着眼睛点着头时,室内气流发生了变化,它猛地睁开眼,正好目睹那泛着金光的气旋间一道人影的现身。 金光很让人眼熟,看来是找关尚音的。 那人看上去约30来岁,肤白秀雅,赤足履地,身着浅色衣裙,外罩素白大袖衫,长发用玉冠竖成一綹高马尾,发尾有些散在身前,细看的话大袖衫暗绣着莲纹。 黑猫看清了来人,跳下了窗檯,对那人伏下了身,『参见大士。』 她短促的阿了一声,轻声地说:「请起,阁下无须客气。」 『不敢,在下玄裔,乌系一族人。我族在千年前曾遭受灭顶之灾,那时深受大士恩德,至今不敢相忘,今日得见大士一面,请容玄裔表达感激之情。』 「千年前之事不过份内,没想玄君如此客气,却让我不知该如何开口了。」那人声音中的为难令黑猫抬起了头,她作势虚扶了一把,依旧说,「玄君请起。」 玄裔从善如流的直起身,待他坐直了身体,那人单刀直入,「可否请玄君帮个忙?」 竟不是来找关尚音的吗?但找他要做甚么?一个呼吸间,百转千回,他思考各种可能性,但毫无头绪,玄裔并未犹豫太久,传音答道:『大士请说。』 观音弯了弯眉眼,缓声细语,彷彿说着再普通不过的要求,「我希望,你可以离开这个家。」 黑猫双瞳紧缩,瞬息间绷紧了身体。 他感觉呼吸凝滞,顿了一下才又重新开始呼吸,可喉咙乾涩,彷彿需要点水润润才能传音,玄裔问道:『大士此言何意?』 观音彷彿并未察觉自己的话对他造成的衝击,又开了个新话题,「关尚音实在不错,我很看好他,才梦回前世变懂得从前世的因果里擷取有用的知识应用,假以时日,更加熟悉了之后,肯定能救助更多凡人。」 她头微扬细细地评点,话锋一转,又看向他,「也只可惜,还是个凡人......我知晓他跟姚乐两人的心善,但光有心善还是不足的,他们还需要勤加修行,增进自己的能力,才能让善扩及更远。」 『他们心怀善念凭能力救人,这不够吗?』 观音淡笑,「说够也够,说不够也不够,正如同医者在『医国、医人、医病』之间的觉悟跟努力。我看好他们,希望他们能更好,也愿意提供机会,但这个机缘并不能凭空给他们,必须是他们自己来拿。」 听完她的话玄裔有些放下了心,但依旧不解,『这与我离开此处有何关联?』 「玄君,你与他们相处至今难道未曾发觉,他们的凡心甚坚?」观音淡然地问。 玄裔耳朵动了动,他当然知道,他们俩安于作为一个凡人。 甚至姚乐还当面拒绝过姜莫卿要收他为徒的询问。他当然知道,他不只一次想过,万一他俩执意要当凡人,他也无法,只能等他俩百年之后再去找他们转世。他连这些都想过了,但观音一说,根本在搅乱他好不容易做好心理建设的思想觉悟。 他垂下眼跟耳朵,『为何要逼他们修行?他们想当凡人,也没甚么不好的。』 「修行是不能逼的。」观音说,「唯有他们自己有心,才能与天争命,我想这一点,玄君应是深有体悟?」 他没有答话。 「我知晓你与他们羈绊甚深,因此,要让他们扭转想法,最快,也最直接的方式,便是透过玄君的离开带给他们的衝击。唯有失去,才会开始反思。反思之后,才有选择。」 『大士太有信心。』玄裔不满的咕噥。 观音微笑,「难不成不是玄君信心不足?」 与天争命并非全然的好处,身边的人随着时间凋零,一个一个送走他们,徒留追忆,担得责任也重;他也不只一次想过要是当凡猫有多好,即便生老病死,有极限在,不用面对太多别离。心的承受力也是有极限的,当然可以百炼成钢,但在这过程中,需要经过多少的捶打,此间痛楚不言而喻。 想要有所得,自然也得面对代价。 此道理,相信姚乐他们也懂。 其实他也是怕,正如观音所说,他确实信心不足。实话说,凭甚么人家要为他一个,去放下身边其他的亲友? 想想也觉得脸大了。 仙神不缺时间,他们有用不完的耐心。玄裔在自我争论时,观音静静地等他考虑,笑眯眯的,也不催他。玄裔看她这样,忽然觉得,他一小菜逼妖修,跟人家玩腹黑学? 太累了,不就是选择么? 他扬起了头,猫眼炯炯地望着对方,端坐着一个优雅的姿态,一字一顿断点流畅平稳,他答道:『我答应你。』 七月的天,柏油地上冒着热气,蝉鸣大噪,然而,教室里鸦雀无声,唯有纸片翻动的声音,年纪或大或小的人们正专注地写着自己的考卷,眾人专注在自己的卷子,唯有短发男孩脸上掛着百无聊赖的表情。 他拄着下巴,转着笔。监考老师经过了他身后,拢在身前的试卷上已填满了答案。那位老师抬眼看了看时间,有些讶异,考试刚开始不到10分鐘啊?那小男孩也抬眼看见他的目光,又无聊的把视线收回去,继续转笔。 玄裔后半场就盯着时鐘,终于捱到考试时间过半,他刷地站了起来,瀟洒的交了卷,俐落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头也不回地出了教室。背着他的背包出来左右找了找,看见了背对他坐在楼梯上的姚乐。 玄裔放轻了脚步,小心翼翼地接近,然后哇地从背后扑了上去。 姚乐被扑得往前了一下,也不知有没有被吓到,但他放松了肩颈,转过身看着掛在他脖子上的玄裔,眉间温和的顺了顺他的前发,「写完了?」 「嗯。」 姚乐还没问他写得如何,玄裔就急着拉了拉他,「走吧走吧,外头好热。」 他顺着力道被拉了起来,也没放手,就牵着玄裔往下走,「怎么那么急?」 「外面很热啊,我有冷气吹,你又没有。」玄裔嘟囔,姚乐勾了勾唇角,随口问道,「你说下午想带我们去哪?」 他的瞳孔微缩,扬头看他时,故作神秘地回答:「秘密。」 「唔?」 玄裔歪着头,理所当然地说,「先说了就不是秘密了,你们到了就知道。」 姚乐揉了揉他头发,好脾气的说,「那好吧。」 「你们一定会喜欢的。」玄裔很有信心。 他笑了笑,「好,我就期待了,等我们回去尚音应该醒了,吃完午餐就能出发了。」姚乐一路跟他叨叨絮絮,牵着他的手也没放,玄裔也没主动收回来。他时不时地想,他的选择到底是对是错? 他这么做,究竟是成全了他俩的机缘,或者成全了自己的私念? 为何就不能像考卷那样,有正确答案? 这样的自我质疑一直在路程中反覆着,玄裔觉得自己精神一面是紧绷的,一面又是全然放松与他们打闹的,简直精分节奏。他坐在后座时不时的指引方向,前座的两人精神很好,行进间也是笑语不断,关尚音认出这段路要通往一个附近的风景区,转头问他是不是? 他神祕一笑,「是也不是,等会儿就知道了。」 等确实到了那风景区的登山口,两人跟着玄裔爬山,他们都来过这地方,因此还一路分享彼此的回忆,走着走着,玄裔拐了一个弯,身后传来两人的疑惑语调,「这岔路好像没走过?」「你这么说......我好像也没有。」 他勾了勾唇,「快到了。」 岔路两旁都是山壁,笔直高耸,把岔路圈在中央,简直是从石头里开出一条路,玄裔拐了一个弯,消失在两个人的视野中。 等他们也拐过那个弯,等着他们的是一马平川绿色草原,上头长满了狗尾巴草,正随风摇曳着,往前能看到一条小溪,清澈溪水反射着阳光璀璨闪耀,等情不自禁往前了几步,忽然从美景醒来般发现此处的不合常理,回头一望,方才的来时路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幽森高耸的树林,他们正站在森林的尽头。 「我们神隐了吗?」关尚音询问的看着他。 站在草地上的玄裔勾了勾唇,「欢迎来到我大喵族领地。」 == 小剧场 白白的弹幕 #啊啊啊爱豆本人!!!# #喵呜~想舔# #为、为什么要逼我qaq# #爱豆原来是大副黑orz# #呜......q口q# 我大喵族领地,凡人不要太羡慕 他们惊奇的表情让玄裔觉得满足,睽违了数年未曾回家,玄裔站在狗尾巴草里忍不住轻拂那浅白如雪的花序,感觉着它们在手底的搔痒,止不住地扬起浅笑,太专注以至于听到镜头喀擦的声音才回过神。 是关尚音拿着相机在拍他。 怎么就拍不腻? 他往他这边走过来,对也掏出手机的姚乐挥手,「阿乐,来一起照?」 「我先帮你吧。」姚乐站在原地对他们扬着手机。 玄裔不知怎地,忽然对关尚音伸出手,扒着他的脖子往下拉,关尚音从善如流蹲了下搂着他的腰腹,看着镜头,玄裔闻到他身上的味道,有一股很乾净的清香,熟悉得令人安心。 姚乐拍了一张,说了再一张,关尚音一声招呼不打,按着玄裔的后脑勺,抬头就在他的额头亲了一下。 『啾~』 情不自禁给配了音,玄裔默默觉得自己有毒,搓了搓被偷袭的地方,没动,关尚音看他这样,笑得特别灿烂的问姚乐拍到了吗,他回了个ok。 然后他也走过来,几个人在同一个地方拍了好些照片。 『玄裔,你带了外人?』 正想变成猫玩草的玄裔抬头朝传音的方向看去。 『爹,他们是我在人间的收养人。』他说。 那声音停顿了一会儿,『......看来你对他们深付信任。』 『恕孩儿无礼,一会儿带他们就去拜见爹娘。』 声音里传来隐约的叹息,『罢了,你自己来便可。』 玄裔愣了愣,却并未争论,淡淡地说:『是。』 这个交流仅维持了不到一分鐘,玄裔最终还是没化作猫。等他们照片拍饱了就往下走了,几人又在小溪边玩了一会儿,玄裔秀了一把捞鱼,捞出两条肥嫩活跳的大鱼在砂石滩里蹦跳,姚乐看着鱼虽然兴奋,但又有些发愁。 「没有带火啊。」 要火还不简单?玄裔弹了弹手指,冒出一簇小火苗,果不其然,两人惊奇的惊呼。惊奇过后姚乐又兴奋了起来,当场就要搭石头捡树枝把鱼给烤了。 烤便烤吧,反正无污染,正好打牙祭。 说做便做,他们还是很有行动力的,分头在附近蒐集材料,玄裔随手用指甲划开鱼腹,掏完了内脏,姚乐已经把捡来的树枝洗乾净了,一旁关尚音搭好了石头,又放了些易燃物,他走过去生了火,当场就架着鱼烤了起来。 不一会儿,鱼香四溢,虽然没有调味料,但胜在材料新鲜,玄裔盯着鱼都忍不住流口水了。 当然流口水的也不只是他。 「那里有猫?」姚乐忽然喊了一声。 他无须转头便知道身后几步开外的狗尾草丛里鑽出来一隻黑白猫,说是黑白猫,但全身上下只有背后跟额头有小小几块黑色的毛皮。当他歪头看过去,便见那猫小心翼翼的,睁着翠绿的大眼睛,步步为营地在他们身后几米处探头探脑。 『白绸?』 听到玄裔传音那猫耳朵一竖,抬高了身体,『小裔?真的是你?』 『可不是我?』他对幼时的伙伴笑了笑,招了招手。 他三步并作两步欢快地跑了过来,在他手指上嗅嗅,『你化形了?!』 『是阿。』玄裔搔了搔他的下巴,对方享受的抬了抬脖子。 顺便转头跟他们解释,「他是我小时候的玩伴,叫做白绸,绸缎的绸。」 『这两个人是谁?』 『我人间的铲屎官,关尚音、姚乐。』 『酷!』当他们对他伸出一根手指自介时,白绸忍不住夸了夸,『有礼貌啊,好孩子。』 姚乐一边翻动烤鱼,一边问白绸要不要一起吃?「我没有放调料,应该不伤身吧?」 『嘖,真上道,小裔你运气真好?!』玄裔笑了笑,代替白绸说了好。 烤鱼的威力是惊人的,那两条鱼还没全熟,他们身边已经又多了五六隻花色各异的猫。姚乐烦恼的说了一句,「鱼不够了。」 那群猫妖当场演示了甚么叫毋须烦恼,手到擒来。 等几人吃饱喝足了,已经把族里跟玄裔差不多大的猫认识了大半。收拾好了东西,眾猫也散了,只剩白绸一隻跟着他们,往前头不远的森林里走去。 「我现在知道你为什么说会喜欢了。」姚乐说。 「是不是?」玄裔骄傲的扬起头。 再往里走,又鑽进了林道里,地上有踩过的痕跡但并不明显,林间的日光点点投射进林道,葱葱鬱郁,虽然姚乐他们沉浸在风景内并未察觉,但玄裔知道只要小心地观察,头上比较粗的枝干上或多或少窝着猫,正眯着眼观察地面上的人。 「白~再来要往哪?你以前都住哪儿?」关尚音问。 白绸:「喵?」叫我? 『咳,是叫我。』 白绸歪着头,看玄裔回答关尚音:「我们等一下先去跟族长打个招呼,只是我以前住的地方现在应该已经让给后生了。那是人家的地盘不好去打扰。」 他听了点点头,「只是没带上礼物就来了,感觉不好意思。」 玄裔摇了摇头,「无须担忧,族长不缺外物。」 白绸忽然恍然大悟似地,『他们喊你白,是他们给你取的名字?!』 『嗯,叫白白。』 他特别欢快的侧过来蹭玄裔的脚,也不嫌麻烦,随着他的脚步绕8字,『多好啊,小裔,这么上道的铲屎官,他知道咱们是真兄弟。』 他点了点头,一本正经地问:『那现在兄弟有难你该如何?』 『当然是两肋插刀啊。』白绸理所当然,然后歪着头又问,『不会真让我两肋插刀吧?!』 简直跟犬族一样萌萌噠的猫,玄裔扬了扬唇,『哪能,家里借我蹭住一阵子就好。』 『唔?怎么呢?不跟铲屎官们回去?』面对他扬起头询问的目光,玄裔看了几秒移开了,『一阵子吧,有些事,之后再跟你解释。』 白绸就是个天然,问过也不忧虑,拍胸脯保证了没问题之类,话题也就结束了。 莫约走了5、6分鐘后,在他们眼前展开的是或相连或分散或远或近,在被整地过的林木间,有着斜屋顶的简易木製房屋,以及连接着外头小溪的清幽大湖,远远的看是墨绿的光缎,湖面上倒映着林木的影子,偶有鸟儿捕鱼扬起一阵波澜之后又归于平静。 房屋没有门,只有帘,风一吹拂,布帘因缀着重物而小幅度的晃荡,缀在下头的短竹竿敲击着门框喀拉喀拉响。 「好特别,没有门。」姚乐低声咕噥。 「嗯,为了猫进出方便,况且这里并没有偷盗问题。」玄裔解释。 「桃源村也莫过如此了。」关尚音接话。 『他这是夸我们吧?』 『当然,世外桃源,夜不闭户,可不是夸奖?』 『哼~我大喵族当然是最好的~』白绸扬着头跩的很,如果不用脑袋蹭关尚音的脚玄裔就信了。 玄裔一言不发把它抱起来。 『干嘛?』 『铲屎官是朕的。』 『哼~刚才说是兄弟,这会儿翻脸无情,说好的兄弟情呢?!』 玄裔还没接话,白绸双耳就竖了起来,猛然低头像要鑽进他胸口一样嗅了起来。 『哇!哇靠!哇哇哇!!』 契有甚么好大惊小怪,玄裔没好气拍了一下,「衣服要蹭坏了。」 「白绸怎么了?」姚乐问。 「他喜欢我们家沐浴乳。」玄裔胡诌。 「喔~那改天要来再给他带上。」 「好。」 白绸再抬起头一双眼都亮了,『天啊,你动作也太快了?!是哪家姑娘?漂不漂亮?哇!!我的天~我都要当叔叔了!』 叔叔是甚么鬼?! 八字都还没一撇! 况且男的也生不了好吗?! 呸呸呸,玄裔忽起一阵恶寒把猫往地上一扔,『不要再乱讲了,没有的事。』 白绸也不恼,被一丢还流畅的在地上绕了个弯,就又黏了过来,传音笑嘻嘻的,『没关係,没关係,咱们还有时间好好说。』 玄裔不想再理这脑补王,指着远方一间房子,「那就是族长的家,我们先去跟他打个招呼。」 两人点了点头,就跟着玄裔往前走,虽然屋子看不出有无人烟,但他一点也不怀疑从他带着两个凡人进来,族长便悉知此事,之所以没有直奔此处,也是玄裔要给族长时间缓衝,搞不好还在睡午觉,还是在外头浪,总是得给他时间回家还是起床吧。 走到屋前,玄裔便感觉到族长的领域,他低声说道,「玄裔今日归家,特携友人来拜会族长。」 「进来。」门内传来了一道青年的声音。 他逕直上前打了帘子,对两人说,「来吧。」 屋内的陈设是简单的,一条炕,对着窗户,炕上只有一个小矮几,上头坐着一个长发蓝目,面容俊美似謫仙的二十来岁青年,身着纯黑长袍。抬眼一双蓝目幽幽的望着几人,彷彿猫正在观察猎物,令人望之生怯。 便是玄裔也许久不见族长的人形,他不敢怔愣上前介绍,「族长,这是我凡间的收养人,关尚音、姚乐。」 族长站了起身走向他们,语调平缓但并不冰冷,「寒舍简陋,贵客请恕招待不周,在下玄幽,是玄裔嫡系的小叔,玄裔在凡间多受两位照拂,请容在下表达感激之情。」 「小裔就是我们家人,互相照顾是当然的,族长此话说得太客气。」关尚音答道。 几人客套了一番,族长也不留客,只表示既然来了就让玄裔招待他们好好逛逛,他们就出来了。 走到湖边,姚乐忽然感慨地说道,「我原以为族长应该是个老头,再不然也是个大叔,没想到,简直貌美如花。」 「貌美如花?」关尚音敏感的看了过去。 姚乐笑了笑,搂着他脖子亲了一下,笑道:「对啊,我就想到,『你负责貌美如花,我负责赚钱养家。』你说写个师徒cp会不会太不敬了?」 小关医师很受用,反搂姚乐的腰,和顏悦色的低头问:「白白你说呢?」 玄裔:「......」那是我小叔啊,很凶的! 正当他为难之际,『朕不当受。』玄幽冷冷地传音。 『......小叔,你看的都是些甚么书?』怎么能这么瞭?! 『说。』传音更冷了。 等不到答案,姚乐有些失望似地低着头,「唔......果然是太不敬了......」 玄裔眨了眨眼,低声地说,「写没关係,小叔不介意,但是,不能是受。」 他听完睁大了眼,慢慢咧开了嘴,「挺有趣的,美人攻x糙汉受,逆cp甚么的。想想就觉得好带感。」 『好歹要六块肌、不,八块,人鱼线也要,不能太糙,脸好歹得方正。』 『......小叔。』你、你一直没有对象是因为这样吗?! 『说。』依旧冷得不要不要。 等玄裔一边传音,一边传话把小(择)说(偶)人(条)设(件)跟姚乐说完,看姚乐手痒得简直想直接回家开文,玄裔觉得族长的形象已经在他心里崩得一点渣都不剩了。 他带着他们逛了许久,一路上欢声笑语,直到夕阳西垂,已经看到天边泛起夜色,「得回家了,再不然山路不好走了。」姚乐要往回走,被玄裔拉住了。 「我带你们走这条路吧,下去就直接在山下了。」 「这么方便?」他惊奇地问道。 他点点头,往林道的方向走,在湖边的林道入口,他们站在边缘,望向林道深处,通往内部的道路逐渐深幽几乎要看不见,他另一隻手拉起关尚音,他交代着:「这边比较特殊,你们等一下拉着我走,不要放手,也不要回头。」 关尚音听了玄裔的话,笑了起来,「果真是神隐。」 「可不是。」 他看着两个人的笑容,一整天被他压抑的感觉又浮现了起来,他想那诗词原来是真的,『悲莫悲兮生离别』,玄裔勾了勾唇,仗着黄昏他知道两人的视力没有那么好,看不清他的勉强。 一手虚拉着一个,玄裔轻声地说,「走了,记住我的话。往前看,别回头。」 三个人的身影被林木给笼罩,一路上还能听到他们细语的交谈,在昏黄的日光下,显得突兀,却又温馨,说笑声逐渐远离,莫约过了30秒,在那个林道的入口处跳出了一隻黑猫,他矫健的身躯,前足点地作为支点旋过了身,竟直接端坐了下来。 黑猫就这样静静望着那个入口,直到夜色将他的身影淹没,模糊的夜色下,似乎有另一隻猫走向它。 如果可以的话,请来找我吧。然后,找到你们的机缘。 玄裔跟着白绸走的时候,如此想着。 朕的契主自己作主 天色几乎完全暗下来了,明月高掛,绸缎似的湖水上映照着幽幽波光,银白荡漾。黑猫绕着湖走着走着,便停了下来,端坐在湖畔,玻璃珠似的眼光直视着月光倒影,瞬也不瞬一下。 「你怎么呢?」白绸注意到它转过身来歪着头问。 玄裔回视它单纯的好奇心,慢慢的开了口,「我有点后悔了。」 白绸抬头望向远方,暗道的入口差不多看不清了,「要不你现在追去,搞不好还能追上?」 要能追上去就好了。 玄裔抬起后脚,站了起来,「我们上去吧。」他对它说。 白绸见他反反覆覆,也没多说甚么,两隻猫逐渐远离那座湖,鑽进另一条林道,沿着林道往森林深处再走进去,走着走着,道路越发狭小,树木间距更加稠密,他们转进一条隐藏在树木间的岔道,莫约只容许一隻猫行走的宽度,岔道泥泞一路往上,「你要回家了吗?」跟在白绸屁股后头,黑猫听它如此说一时没有答话。 又转过一个弯,两隻猫开始攀着枝头纵跃,玄裔才说,「不是说了要去蹭你家,我回家拜见完爹娘就去找你。」 「嗯嗯,好喔。那我等你来。」白绸欢快地回应。 纵跃了几下,它们落在一处角状的平台边缘,展开在他们面前地是一座高耸的悬崖,在夜色中悬崖的全貌朦胧,唯有流动不止的水声哗啦啦地滔滔泊泊,以及清凉的水气,它知道那是顶上落下来的瀑布,被一小泓水潭接住,然后往下接到他们今天抓鱼的小溪。 玄裔跟白绸经过瀑布旁一条狭窄小路,在他们面前展开地是莹莹亮亮的各处木屋,风格与山下那处别无二致,但这才是他们真正生活的族地,山下那处民居不过是入口,招待人用,玄裔与白绸分开,继续往家里走去,也许该说,往它爹娘家走。 莫约一盏茶的时间,玄裔终于在一座木屋前停了下来,屋内有幽微灯火,它端坐着,声音不紧不慢,「孩儿玄裔归家,前来拜见爹娘。」 「进来。」 黑猫抬起后腿,从帘子的缝隙鑽进去。同样是长榻小几,榻上卧着两隻黑猫,一隻体型稍大一些眼睛是蓝色的;一隻五官较精緻些,眼睛是绿的,玄裔开口道,「我回来了,爹、娘。」 「噯,」它娘跳了下来,靠近它时原是一顿,可依旧接近舔了舔它的毛,「回来就好,娘看你把收养人们送回去了,这是要在族里修整几日?」 「嗯,会休息几日再回去。」 它娘舔了几下便收口了,转头望了一眼榻上的猫,「别打架,知道不?」它说。 它爹尾巴拍了一下,语气僵硬地说:「你可以出去了。」 从回来玄裔就知道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它不想解释契的来源,白绸可以不讲,可它爹娘一定会问,它娘只是愣了一下,它爹就不知道会不会揍它了。 玄裔故作镇定地坐在地上,榻上的黑猫跳下来,「你知道我要问甚么?」 「契是吗?」玄裔也不想拐弯。 黑猫接近它,瞳孔是看猎物的针尖大小,语气不善,「哪来的?」 它如坐针毡地看它爹绕着它,依旧找死的回答:「自是同我心仪之人。」 「哪家姑娘?」 「你们不认识。」而且是个男的......玄裔没胆子这么作。 「哪一族的?说看看,那么快订下来岂不太儿戏了?」它爹搔了搔耳朵,舔了舔手上的毛洗脸,似乎没生气。 「......」没想订下来。 它爹还说,「真喜欢的话,爹娘也不至于反对,先带回来给我和你娘瞧瞧。」 看起来似乎没事,玄裔拍了拍尾巴,「我听说,你跟娘给我订了门亲?」 换它爹愣了一下,洗脸都停了下来,「谁告诉你的?」 「那姑娘原神出窍找到我。是你们告诉它的?」 它爹继续洗脸,「没甚么,亲家问了你,便让你幽叔占卜了所在之处。」 玄裔被这随意的口气弄得有些不悦,语气便硬了起来,「这婚约我不接受。」 它爹也不高兴了,「花家是望族,花姑娘也是才貌双全,这样的婚约你还有何不满?!」 玄裔抬了后脚,站了起来,「它好不好与我无关,我自己的契主我自己作主。」 对方耳朵平放,语气不悦,也站了起来,「所以才让你带回来给爹娘看看,莫不是见不得人?」 「不用了,还得让你们品头论足,我心仪之人自是最好的。」它退了两步就想走,可嘴上还不让。 「玄裔!」 它爹爪子到之前,玄裔快速向后一跃,跳出了门帘,转头就见它爹探出门帘,它又往后退了几步,快速的说:「我不要甚么花姑娘,要结契你让大哥跟它结契去。」 「胡闹!」黑猫嘶了一声就扑了过来,玄裔不想打架,跳得老远,「都喊上亲家了,少不得你得贡献一个儿子,大哥玉树临风,正是尚佳的人选。」 不得不说它要是想,刺激人的话也不客气,它爹气得拍了又扑,玄裔惊险地闪了几闪,另一道黑影介入了两猫的战局,制住了下手的黑猫,两隻猫在地上滚了几番,玄裔传音跟它娘道谢,闪了远远的。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你那简契最好给朕早早去掉,别再胡闹。』 玄裔嗤了一声,回应了它爹的传音,『呵,无论如何,我不会接受你们安排的婚约,花菲也知道我有简契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玄裔说完就屏蔽了它爹的传音,头也不回地去找白绸。反正出了它爹的地盘就没事了,它就不信它爹好意思在别人家地盘上打儿子。 之后的一个多月,玄裔早早的躲去山下,躲进它小叔的屋子,顺便等消息,要不就跟白绸去打猎,它爹要是来就吵架,任谁探问它都不说,做足了一个为自由恋爱抗争的斗士模样。 那天它跟白绸两隻猫去打猎,它忽然感慨,「小裔,我其实挺佩服你肯为那姑娘闹成这样的。」 「佩服个头,我只是不想平白多个未婚妻罢了。」玄裔甩着尾巴没好气。 「唔?」 白绸一顿让玄裔发现自己说错话,就看白绸歪着头问,「简契都结了,不也是未婚妻?」 「呵呵。」 见玄裔傻笑,它自言自语起来,「喔~也对,你刚是说『多了一个』嘛。」 真萌。 给小伙伴的傻白甜点赞。 玄裔这几年不爱生食了,打了野味就化人把猎物拖到河边处理乾净,学姚乐他们围着石头,架在树枝上烤,过程中也有些还不能化人的族人抓着猎物来蹭它们的火,让玄裔帮忙处理。 等吃饱喝足了又是半天过去,玄裔化作黑猫在狗尾草丛中翻滚,看着无边无际的蓝天白云发呆,都一个多月了,甚么时候可以回家啊?他不经意地如此想着。 也不知道他们这个月过得如何,会不会来找他,不,找是肯定会找的,就不知道会不会放弃,不知道生不生他的气。 观音来的那天,玄裔问了一句甚么时候能回家,她扬了扬唇,神秘地说,「届时自会有人通知玄君。」 有人是甚么人,届时又是哪时候,多说一两句会掉毛吗?它不想离得族地入口太远,万一真有人进来它也能立马发现,但又是谁会来?在外游歷的族人?客人?找到机缘的姚乐跟关尚音?玄裔不知道,可族地又岂是任外人能随意来去? 大门口三个幻阵不是吃素的,更何况还有血统侦测的护阵,倘若没有族人带着,任凭通过了幻阵也要被挡在门外,还要引起族长注意,受伤都是小的。 玄裔倒头躺在草堆中,风一吹有点困了,唔,要是醒来能回家多好? 微风轻拂,岁月静好。它睡了一觉,这一觉彷彿有些迷糊,迷糊之际听见了錚然的金属音,还有契主的气息。黑猫搔了搔脸,觉得这梦太假了,不是开玩笑吗?契主怎可能找来? 等等......契主?玄裔眼睛眯成了一条线,耳边的金属音依旧,而且益发清楚,甚至夹杂着吼声。黑猫猛地翻过身,扬起头望去,一条豹子般,站起来足有成人高度的六尾妖猫正挥着爪子跟持剑的长发男子打得正欢,长发男子显得有些吃力被步步逼退。 「!!!」 来不及想姜莫卿怎会出现在这里,它爹原型的一爪子不是开玩笑的! 黑猫直起身体一跃,跳跃过程中身形变换,化作四尾妖猫,抱住另一隻妖猫的爪子把它带得倒向一旁,玄裔翻了一下跃起身,正好挡在姜莫卿前面,「不要打!」 对面的六尾妖猫爬了起来,目光炯炯,眯着针状瞳孔,咧嘴厉声:「就是这傢伙?!」 「是又如何?!」 「它是个男人!!!」 被它爹带着杀气一吼,任玄裔也有些寒毛直竖,但不能怂,「那又怎样,呵,我说过我不要花姑娘,这下你懂了?」 这话妥妥拉了一手好仇恨,可它爹却没机会扑上来,唰得一下,天降冷水,两隻妖猫瞬间就成了落汤鸡。玄裔望向那站在一旁冷脸的謫仙青年,被那双蓝眼睛无声一瞟,顿时打了个寒颤。 族长在你后面,他很火。 连它爹一肚子火往后看也僵了一下。 「还打吗?」玄幽慢慢地开口。 妖猫甩了一身水,一句话没说转身几个纵跃就消失在眾人眼里。 玄裔夹着尾巴变成小猫,身上的毛都湿了,甩了甩水,就被抄了起来,还没挣扎,姜莫卿就用灵气代替吹风机帮他烘毛了起来。 ......好吧,烘毛可以。 == 小剧场 白爹:ㄚㄚㄚㄚ,儿子真弯了!!!!(泪奔) 白白:......我说没有你信吗? 小姜:......到底发生了甚么事? 小蓝:这倒底是弯没弯? 传话的人? 玄幽瞟了玄裔一眼,语调轻慢的开口,「既然是玄裔契主,擅闯之罪可免,然阁下需得说明来意,方可进入我族地。」 『契主』两字让玄裔抖了一下,未免姜莫卿开口露馅,挣了一下跳下地,变成人对玄幽行礼,战战兢兢地说,「莫卿还不懂我族规矩,谢族长恩典。」 玄幽眼尾一瞟,彷彿在说没你的事,玄裔又抖了一下。 姜莫卿没质疑契主这名词,上前拱手说道,「在下姜莫卿,今次擅闯,谢族长宽恕,事实上,在下是为玄裔而来,他上个月不告而别,他的收养人们委託我带话给他。受人之託忠人之事,莫卿无理擅闯,造成贵族不便,相当抱歉。」 玄幽听完面无表情,却缓声细语,「既如此,莫卿便让玄裔负责招待,恕不奉陪。」 姜莫卿道了谢,玄幽挥了挥袖,当下隐了身形,竟直接消失在两人面前。 玄裔还没松口气,就听姜莫卿松了口气,看着他咧嘴说道,「吓死我了,你族长好厉害。」 闭嘴啊!!小叔听得见啊啊! 行动快过脑子,玄裔直接扑上去摀住他的嘴,姜莫卿被扑的退了一步,本能搂了他,热气呼在玄裔手上,他利马发现自己判断错误,退也不是不退也不是,还好还能想起契的传音,故作凶狠地说,『闭嘴,小叔听得见!』 在他手掌下,姜莫卿眼弯成新月地看他,带着笑意传音,震得他都要心脏病发了,『好,我不说,你放手。』 蠢死了,玄裔又觉得脸丢到太平洋去了,叹了口气,放松了手。 姜莫卿揉了揉自己的手,随口问他,「还烘吗?衣服还是湿的。」 玄裔看他一脸自然,忽然觉得,不用忍受吹风机噪音,不烘岂不吃亏了?一语不发变成黑猫,又被姜莫卿抄了起来,暖暖的灵气就在他身上游走,舒服得黑猫都眯起了眼。 『往前走吧,穿过前面那个林道,我带你去方便说话的地方。』它说。 『唔,刚那族长是你小叔?』姜莫卿问道。 『嗯,族长对族地的掌控力可是很高的,基本上只要在此处活动,一言一行就逃不过它监控。』 『监控这偌大腹地?那你小叔可真不容易。』 『那是。』玄裔骄傲地说。 他们走在林道,姜莫卿走得不快,他甚至没抬眼望树枝,若无其事的问,『树上那些猫都是你族人?』 ......这就是天师跟凡人的差异罢? 玄裔抬了抬前肢,调整了一个更舒适的姿势,『你可真敏感,可能看出多少隻猫?』 姜莫卿一时未说话,莫约10几秒,『远的不清楚,从林道进来,再往前200米左右,莫约21只吧?』 正解是22只。 它爹肯定跟着。 玄裔不想管它爹了,爱跟便跟,反正破罐子摔碎,不会更差了。 『没错。』玄裔回答。 姜莫卿咧嘴笑了笑。 身上的毛差不多乾了,玄裔动了动跳下地,『谢了。』它说。对方耸耸肩,手插进口袋里,边走边问道,『刚门口那只是你谁?』 玄裔顿了顿,『我爹,玄濯。』 『所以它是负责守门?』 守得不是门,是突然出现,拐走儿子的混蛋。 玄裔镇定地胡说八道,『恐怕是你运气不好,进来方巧遇见他在附近,我爹不喜外人,特别是人族。』 『原来如此,还好你在附近,他忽然出现,一句话没说就开揍,简直吓死我了。』姜莫卿心有馀悸似的说。 『......抱歉。害你被打,有受伤吗?』玄裔抱歉地说。 他笑了笑,『没事,不过,契主是甚么?』 能不能别这么顺口,别这么一言不合追根究柢行不? 玄裔想了想,语调和缓地说,『那没甚么,上次你我建的连结名为契,因此你我现下互为契主。』 其实姜莫卿没想到玄裔会答得那么干脆,一时间还愣了一下,要是不瞭解契的意思没甚么问题,可瞭解了,玄裔的回答翻译过来就是说,『喔~没事,上次你跟我订了婚,所以咱们现在是未婚夫夫了。』 呵呵。 直译过来简直要醉。 姜莫卿还在心里吐槽,玄裔的问话就到了,『其实我一直想问你,上次给你那股气怎么到现在还没消散?』 他听了咧嘴一笑,随口回答,『上次那股气太小了,一个月后就小了许多,我怕到时赶不上你的渡劫,所以用个禁制把它裹了起来,还好,裹上了就没再消散了。』 禁、禁制?! 姜莫卿一脸无所谓的随口回答彷彿没事人一样,玄裔简直觉得是听错了瞪大了眼。禁制、禁制耶,甚么样的人会给自己下禁制,还下在心脏,一个不小心要弄出人命的,而且不痛吗,痛觉失灵的吗?! 它鬍鬚动了动,开口问,『是不痛吗?』 他依旧无所谓一般,『裹上那瞬间是痛了一点,不过就那一下,之后就没感觉了,还好。』 ......这人到底是歪成甚么样子?! 它闭了闭眼,所以现在如果要解契,还得让姜莫卿先把禁制解开,要死了,怎么变成这样?! 玄裔脚步缓了缓,试探的问,『那,禁制解得开吗?』 姜莫卿歪着头想了想,『唔,应该可以的吧,可能会痛一点,毕竟禁制抓或放都要动一动附近的血肉。』 跟爪子一样。 玄裔也知道,禁制的霸道,是跟爪子一般锋利的划过皮肉裹上,要脱开,自然得再次经过那些皮肉。 虽不是他的锅,可依旧想死。 他实在没脸开口让姜莫卿忍痛解开禁制。 要不,就这样,先摆着,反正它也需要个挡箭牌,就先摆着吧,嗯,先摆着吧,反正是gps、反正联络很方便,反正,反正大家都是直男有甚么好怕。 呵呵。 可以的,没有问题,朕行的。 『怎么呢?』它做心理建设时,姜莫卿问话到了。 玄裔叹了叹,变成了人,对方脚步一顿,停了下来,他抬眼看他,绷着脸认真地传音,『我不能逼你把禁制去掉,但我必须告诉你,契留在你身体里一天,你我关係就非比寻常,是被绑在一起的。倘若将来有妖修认出你我身上的契,对方若要对付我,恐怕就会连累到你。还有一点,随着时间久了,你恐怕会梦见我的事,我亦然,如此种种缺陷,都是可能会发生的。姜莫卿,你可得想好,倘若不愿,去除掉禁制,两个月内我的精气消散,契自然解开,你我就会恢復自由之身。』 他听完,没说好,没说不好,难得没有插科打諢,只是点点头说道:「你让我想想。」便迈步继续往前走了。 玄裔走在他身边,光着脚,踩着地上落叶沙沙作响,他原先挺在意后头跟着的那隻黑白猫,但听玄裔说完契的事情,后头的黑白猫似乎没那么引他在意。其实他一直觉得玄裔是个磊落的个性,可就没想到他虽未直言这是妖族结契,却也把契的意义说了个七七八八,还让他想好。 姜莫卿想,这不是想不想好的问题,问题是,假若他原先对契一无所知,听了这番话也该对所谓『连结』的意义產生怀疑了。倘若他心怀恶意,这件事可做的文章可多了。 究竟心得多软才能对开口『让他解禁』这一句简单的话產生迟疑。 真是个好人啊。 他几乎可以想像万一他跟他解契了,将来某一天,要是玄裔又贪图方便跟某个人结契,倘若对方跟他一般施为,这问题可就大了。 少不得得护着些了。 姜莫卿想了想,下定了决心。 玄裔带他鑽进了一间湖边的空房子。姜莫卿打了帘子看清了屋内的简单摆设,玄裔正趴到炕上把窗户推开固定。 姜莫卿也走过来侧身坐在炕上,玄裔开好了窗,转头过来问他,「想喝水吗?」 「别忙,我传话完便走。」 玄裔表情瞬间沉寂了下来,他挪动身体坐了下来,垂着眼,似乎不由自主地轻颤着睫毛,缓声说道,「你说罢。」 自从姜莫卿说他只是来传话的,玄裔就一直提着心思,这一个多月,他分明最想知道的是关尚音他们的消息,但他说只是传话,玄裔便怕了起来,不是说带他回去,也不是说来找他,只是传话。 是让他不用回去了,还是要责骂他的不告而别,说起来,他真的做了伤害他们的事,他们如此相信他,却被他这样拋下,不闻不问。诚然他可以把锅推给让他这么做的观音,但对他而言,希望能延长跟最在意的两人相处的时间。希望他们脱离老病的苦楚,又何尝不是他的私心。 玄裔自以为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当姜莫卿拿出手机立在小几上,点出了影片,出现了关尚音跟姚乐的声音时,他的眼眶依旧不由自主发热了。 只要他想,就能回家。 影像开头是一片云海,在棱线上,广阔无际的一片云雾笼罩之地,影像因走路而有些许晃动,影像之中甚至有鹰鸟翱翔,随着镜头移动,前方是幽静的山道,道阻且长,前头的背影是关尚音背着大包小包,姚乐的声音在背后,他叫他的名字,对方转过头,对着镜头笑了笑。 「白白,不知道今天能不能找到你,不过,我们听说了这里有个小村子,跟你族地的风景有些相似,就来了,如果运气好,也许你不会看到影片,但如果运气不好,那,」姚乐拉长了音,带着笑意,「希望你也能看看我们这阵子看见的风景。」 姚乐的声音里带着松快,他一路解释那地点是哪里,他们从哪儿爬上来,又打算走多久,然后,他把画面照着关尚音,让他说说话。 「你知道吗?刚开始,我们上山的本意是要找你,可一到山中的村庄看见的不是世外桃源,而是凋零,败落,村民们的生活不便,他们也许有足够的腹地自给自足,然而,有些地方,没电,没网络,到了晚上只有小小的烛火,下山一趟得走3、4个小时山路。年纪大了,甚至连拔牙的地方都没有,更不提其馀更加严重的病痛。我那时真挺庆幸自己还学了些中医,虽施力微小,却还能提供些帮助。」 「我那时候想,也许你的离开,并不是不告而别,而是给我们机会去反思,自己的各种想当然,跟不足。我从小就觉得,行医的目的是为了救人,然而我所救助的,也只是来医院求助,我能看得见的那群人,在医院里我有足够的器材,足够的资源能用在病人上。然而那群在隐微的地方苦苦挣扎忍受的病人们,我又做了些甚么? 「说这些话并不是我想当救世主或者针对现有的医疗体系有所质疑,我想说的,是在这找你的过程中,我有机会走到我平常走不到的地方,能给那里的人们带来一些帮助,我觉得很值得。我想说的是,你的离开带给我的,并不是全然的坏事。所以,别怕伤害了我们,也不要过于自责,好吗。」 「唔,你这样说,白白会不会更不想回家了?」姚乐问了一句。 「唔......会吗?」 姚乐在镜头后笑了笑,然后说,「虽然尚音说的是没关係,可重点是,白白,不管你是出于甚么理由离开,不管你因此要花上多久的时间在外,我们家,都是你家。我曾想过,也许你是因为韩寒走得太突然,怕总有一天我们也会离开,因此选择不告而别。但回头想想,你不是这样因噎废食的人。在我因前生的事情挣扎的时候,或者有时因客户的事情苦恼的时候,都是因为有你陪在一旁,才没被拖进负面的情绪泥沼里。所以,我相信你的理由是出于希望我们能更好。 「这几年我老关在家里写文,也有好些年没到外头走动,我自觉是帮助了鬼魂们,但其实,我也只是写写文、写写信罢了。连超渡的事情都转介给天师去做。可我自己,也是有那能力变得更好的。如果我更有能力了,也能帮助更多魂魄而毋需仰赖他人。我曾拒绝了姜哥修行的提议,我觉得当个凡人,安安稳稳的一生也没甚么不好。 「然而回头想想,我跟尚音本身遭遇的事,就不是凡人的际遇。爷爷说,阴阳眼是任务,但我现在更觉得,它应该是一份责任,既然如此,如果不让自己更好,要如何担负责任?说这些,是让你不用担心要花上许多时间才能归家,修行了之后,我们有更多时间找你,或有更多时间等你回家。」 「所以,不用担心,你要是回来,一定能找到我们。」 影片的最后是两个人的各种合照,山上的景色,还有些长长短短剪辑起来的日常。玄裔根本无法冷静地把整个影片看完,他不知道甚么时候就开始哭了,哭得看不清眼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在模糊的视线里,好不容易才把影片整个看完。 太狡猾了,他想。 一句让他回家的话都没说,却也甚么都说完了。 姜莫卿轻轻地拍趴在他身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傢伙,他有些头痛,他有些分不清这想安慰他的感觉到底是契或者同情造成的,可等他回过神已经默默移动身体靠近玄裔去拍了拍他,然后就被理所当然缠住了,扯着衣服哭得可怜兮兮。 也不知道等对方回过神来,他会不会被揍。 姜莫卿想,好样的,其实姚乐跟关尚音也是狡猾得很啊。等玄裔哭完,要是不跟他回家,他就跟他姓了。 ......然后他就被自己打脸了。 好不容易,玄裔直起身,低着头抹眼泪。他一边抽着鼻子,跟一边姜莫卿道谢。 「别说虚的了,等会儿跟我回去了吗?」姜莫卿笑嘻嘻地问道。 「所以你还是来带我回家的?」玄裔的眼睛泛着水光,鼻子抹的红红的,声音沙哑着问他。 姜莫卿勾着脚,双手向后抵着榻,愜意地望着他,「看你了,我主要是来传话的,但顺路带你回去也是行的。」 玄裔低头想了想,「先不用了,我还有些事。你先回去罢,也不用特意跟姚乐他们说找到我了。」 对方的浅笑慢慢淡了,看了他几秒才问,「所以你做这些事,是有甚么苦衷吗?」 玄裔摇了摇头,「我没有甚么苦衷,我只是私心罢了。一个多月前,观音找到我,他说她愿意提供修行的机缘给他们,然而这个机缘只能他们自己有心才能取得。我答应她,用不告而别来打击他们,期望他们在找我的过程能反思,进而得到修行的机缘。我没有甚么苦衷,我只是私心的利用了他们对我的感情,让他们放弃了当凡人的人生罢了。」 姜莫卿听完他的话,并未指责,他仰头望着头顶的樑柱,缓声的说,「有些人的羈绊,是把自己跟他人一起推到泥沼里,而有些人,则是相互扶持砥礪成长。今天也许你觉得他们为了你放弃了自己当凡人的人生,可在我看来,他们却是因此而做出选择,努力让自己成为更好的人,他们心有鸿鵠,你应当骄傲才是。」 「我会回去的......你不用担心。」玄裔又忽然说起刚才的话题,姜莫卿转头笑了笑,「好吧,我只是想去蹭饭。没带上你,总不大好意思。」 玄裔站起身来,「要不我带你去抓鱼好了,他们上次来也吃了,很鲜,很好吃的。」 姜莫卿勾了勾唇,「你先让外头那隻黑白猫进来罢,他流连许久了。」 玄裔也知道白绸在外头,从刚才一路跟,虽没进来可趴在树上守门也是醉了。 『白绸,要进来吗?』玄裔传音。 不一会儿,白绸探头小心翼翼的跨了进来,『你说完啦,小裔,你们要去抓鱼吗?我可以跟吗?』 然后看一眼姜莫卿。 姜莫卿站了起来,伸着手指打招呼,「在下姜莫卿。」 白绸嗅了嗅,『你好,我是小裔的好朋友白绸,你是来带他走的吗?』 「他不跟我回去,白君说当如何?」姜莫卿笑着问。 『唔......确实,小裔的爹那边--』 「咳!」玄裔一咳白绸就住嘴了,他瞪了一眼姜莫卿,用契传话给他,『人口贩子吗?不要乱拐小孩!』 姜莫卿笑了笑,『你爹怎么了?』 电光石火间,玄裔就想好藉口了,『我爹讨厌人族,跟你走要被记恨,你还是自己回去比较安全。』 『原来如此。』然后他又一脸无辜,『可大门三个幻阵,花了我好长时间。』 撒甚么娇,能给自己下禁制的人物还怕甚么幻阵。 『我送你到山道转弯处,便不会有幻阵了。』 姜莫卿笑了笑,道了声谢,随后几人就真去抓鱼了。傍晚时,玄裔如同带姚乐他们进来一般,原路让姜莫卿跟着走到了山道转弯处,他对他笑了笑,挥了挥手便乾脆地走人。玄裔又回到了族里。他小叔人在屋子里,慵懒的斜卧在榻上,眯着眼看他?「怎地又回来了?真想让你爹揍?」 「谢小叔今日帮助。」玄裔乖觉地说。 「说罢,找我做甚?」 「我想走暗道回去。」玄裔直言。 榻上的黑猫拍了拍尾巴,「何必呢,跟契主回去不花力气。」 「......」玄裔低了头,没答话。 玄幽便说,「好吧。想去就去吧。」 他抬起头对玄幽不解地眨眼,对方的蓝眼睛如水般透亮,洞察世事,「有些久别重逢,确实是不便让旁人看见。你运气不错,有两个心善的收养人,好好跟着他们罢,入世修的是心,祝愿你心将来即便遭遇挫折险阻,依旧能与今日一般澄清透亮。」 玄裔伏下了身,诚心地感谢了族长的祝福。 黑猫站在暗道的入口处,天色已晚,入口显得更加幽静黑暗,此处为何名为暗道,并不是它暗无天日,而是走过的人,必须面对各式来自于内心的幽暗,他带着姚乐他们走时候用了原神,姚乐他们当时并无修为,因而不受影响,而他只要在入口处控制原神,想着要去的地方引路便可,也不会受影响。 然而今天若是肉身去走,情况便会不同,他有可能会因内心的幽暗而迷失了心灵。然而,想去的地方目标明确的话,此路又是相当方便的地方,出去就到了,简直是任意门。 只是花些力气罢了,玄裔觉得要回家的话,相当划算。 黑猫稍微走进去一些,变成了人,把一个多月前落在路上的衣服、背包捡了起来,拍了拍灰尘,把衣服塞进包里,背在身上,然后随意清了清鞋子套了起来。再往前走了两步,黑暗从两旁褪去,眼前一片光亮,随后闪现的,是一幕幕他曾遭遇的画面,他感觉自己在走动,但却又像是没有。 生、老、病、死、求不得、爱别离、怨憎会、五阴炽盛。从初生的微弱,努力地长大,直至健壮的顶点,之后又要面对衰败,老去,死亡,这是难以忍受的,有爱而求不得、有爱而别离、心中有恨,心中有怨,心中有悔,凡此种种,色、受、想、行、识,五蕴而生的烦恼,致使心中鬱塞如烈如焚的苦,也是难以回避的。 他有些明白为何当时收到的天意是入世了,还是洁白无尘的时侯,他拥有的是天分,然而染上了尘世的色彩之后,要如何保持本心,去其糟粕,这是比拥有天分,还重要的事。 他并不因此害怕或退却,因为,他遇见了很好的人,他们可以相互扶持,一起走下去。 而现在,他迫切的想要回去,回到有他们的地方,开啟往后的人生。 有一天,也许他也会离开他们,去更远的地方,然而他并不悲伤,因为他知道,有他们在的地方,那就是他的家。只要他愿意,他便随时,可以回家。 洁白的光亮从两旁退却时,玄裔有些晕眩,站直了之后,他左右张望了一下,是姚乐家的地下室角落。停车场只有车,空无一人,他没有手錶能看时间,手机又在包里,也没电了,玄裔从柱子后头探了出来,望了一眼姚乐家的车位,没有车。 好吧,那便上去好了。 他才想从角落里走出来,停车场入口便见亮光,车声随后而至,玄裔望了一眼,有些呆。这么巧,关尚音回家了?他心里又怦怦跳起来,有些紧张,这时走出去岂不尷尬?说甚么? hi,你好。 好个屁,关尚音会揍他。 不不,小关才不是他爹那种暴力分子。 玄裔躲在柱子后头,很怂。车灯被关了起来,车子引擎声也停了下来,啪,关了车门。好啦,不要再怂了。他做足了心理准备,探出去再看,唔,人不见了。 「白白。」 关尚音的温文的声音出现他的身后,玄裔愣了几秒,直起身体,像是要读电影胶卷般一帧帧移动的望过去。 他两手空空站在身后,正瞬也不瞬地望着他。 「......hi,你回来了。」 蠢死了! 可关尚音却笑了,眼泪掉下来哭着笑了,他抓着玄裔的手臂蹲下来把他搂进怀里,吸着鼻子,眼泪大滴大滴的甚至滴上他的肩颈。 他一如既往地温暖,就像当年初见一般,令人安心,玄裔感觉眼泪的重量,以及滑落在颊边的热意,就听关尚音哽咽的说,「嗯,我回来了。」 欢迎回家。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