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娇冠京华》 第一章 是谁干的 “唔~~” 如今已是子夜过后,安静的房间内,忽然发出一声属于姑娘家的梦呓,紧接着,喜床上还穿着红嫁衣的新娘子悠悠醒转。 她缓缓睁开惺忪睡眼,美目迷迷瞪瞪地望着头顶的幔帐,见入目便是耀眼的红色,她当即就蹙起黛眉,眉宇间透着淡淡的不悦。 她院子里的丫鬟皆知她今年喜欢淡紫色,连幔帐都是淡紫色的,怎的给她换上俗气的红?这乍一看,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婚房呢。 她坐起身来,发现自己浑身乏力,累得很,有种绕着京城跑了一圈的感觉,正要伸手拉拉铃,让绿萼和绿韵进来将这俗气的幔帐给换了,猛然发现自己也是一身红。 她低头一瞅,见自己竟然穿着一件红嫁衣,美目蓦地瞪大,死死盯着身上的红嫁衣,瞬间怒从中来。 这到底是谁干的?! 让她一个未出阁,未许亲,甚至尚未及笄的十四岁少女穿上红嫁衣,这不是在毁她名声吗? 她乃庄国公之女庄婉卿,当今圣上亲封的宜宁县主,谁那么大的胆子竟敢捉弄她,这不是活腻了吗?就不怕她爹提着刀上门砍人? 庄婉卿生气归生气,但还是努力保持淡定,没准儿等会儿还会有什么糟心事儿发生,她得冷静才能应对。 她抬起头环顾一下房间,这不是她的闺房,而是一间布置喜庆的婚房,看着婚房内的摆设,还是个大富大贵之家的。 此地不宜久留,她得赶紧离开这里才是。 这么想着,庄婉卿便伸手掀开盖在身上的被子,但触碰到什么东西,这触感倒像是一个人的身体,她登时吓了一跳,马上抽回手侧身一看。 不看还好,一看又吓了一跳,她身侧躺着一个身穿大红喜服的男子,正红色的喜服与正红色的锦被融为一体,入目皆是红色,一时不察都没发现身边还有个人。 庄婉卿视线上移,落在男子的脸上,当看清男子的脸时,她神色一滞,眼前的男子眉眼如画,长相清隽,脸色微微泛红,似乎是醉酒后才有的红晕,此刻闭着双眼,乍一瞧就是个安静的美男子。 但她却无心欣赏,因为此人正是她的死对头,吏部尚书的嫡长子晏景舟! 死对头相见分外眼红。 庄婉卿的怒火蹭蹭蹭上涨,美目中闪烁着怒色,气得浑身发颤,伸手狠狠拧着他的耳朵,朝他耳边吼一声:“姓晏的!你是不是活腻了?竟敢这样捉弄我!” 晏景舟似乎感觉到耳朵被拧得生痛,且耳边有人在喊自己,微微皱了皱眉头,极力撑开沉重的眼皮,一张放大数倍的熟悉面容便映入眼帘,他被吓了一跳,整个人都清醒了不少,旋即无奈抚额:“疯丫头,你这是做什么?扰人清梦的。” 庄婉卿被他这若无其事的话气得恨不得撕了他这张美人皮,揪着他的衣襟,怒声质问:“我做什么?你怎么不反省一下你对我做了什么?这种事你也能开玩笑?红嫁衣随随便便让人家未出阁的姑娘穿上,还有你,你穿上新郎喜服是几个意思?” 晏景舟被她这一连番质问,微微怔愣了下,也注意到她身穿红嫁衣,而自己竟然穿着新郎服,当即被吓了一跳,连忙推开她,坐起身来环顾四周,看到自己身处的环境,惊愕不已:“谁把我的房间弄成这样了?” 第二章 这不是梦 “这是你的房间?” 庄婉卿娇美的小脸气得涨红,长那么大还是头一次这般委屈,她跟晏景舟自幼就是死对头,见面就吵嘴,冷嘲热讽,她也就昨日毒舌了点,这小气鬼竟然如此捉弄她,这下她名声全毁了。 “是我的房间。”晏景舟颔了颔首,转眼看她,凤眼中带着疑惑,纳闷道,“疯丫头,你怎么会在我的房间?” 庄婉卿气得不行,忍不住再次伸手拧他的耳朵,凑在他耳边吼道:“我怎么会在你的房间,还不是拜你所赐?你装什么无辜?信不信姑奶奶今晚就宰了你?” 晏景舟理解她的愤怒,但自己也是被捉弄的,这就很无奈,忙道:“疯丫头,你别那么凶残,冷静一下,我真没这样捉弄过你,我自己都懵了,一觉醒来房间被弄成这样,而你又在我的床上。” 庄婉卿见他不像是在撒谎,神色一顿,松开他的耳朵,深究地睨着他,若他表现出有一点异样就拧掉他的耳朵。 晏景舟心里想要怼她几句,可瞧着她这一脸盛怒,便将到了嘴边的话咽回肚子里去,瞪大双眸盯着她的脸看,疑惑道:“疯丫头,你瞧着你这模样似乎有点不一样了,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许多。” 庄婉卿刚要揍这打岔的人,但手刚刚伸出,就腾在半空,眼睛倏然瞪大,盯着他那张成熟了许些的脸,这不像是十六岁少年该有的模样,诧异道:“晏景舟,你似乎也长大了许多。” 此言一出,四目相接,盯着对方眼眸中的自己,陷入沉默,气氛有点诡异。 良久过后,二人猛的下床,不约而同地跑向梳妆台,挤在一起看铜镜中的自己。 铜镜中映照对一对金童玉女,男的清隽,女的娇美,这五官还是自己的,就是不像是十四岁少女与十六岁少年,瞧着比自己大了点。 晏景舟咽了咽口水,讷讷道:“疯丫头,我们是不是在做梦?” 庄婉卿默默抬手伸向他的耳朵,用力一拧。 “嘶……疯丫头,你拧我耳朵做什么?”晏景舟疼得抽气,这疯丫头大概是拧习惯了,从小到大都这么对他。 庄婉卿怔怔地看着疼得皱眉的死对头,放开他的耳朵,心情复杂:“我证明一下是不是在做梦,疼的,应该是真的。” 晏景舟揉了揉被拧了好几次的耳朵,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那你拧自己啊,你拧我做什么?” 庄婉卿无辜地耸耸肩,道:“拧自己我会疼啊。” 晏景舟一时竟无言以对,敢情拧他的耳朵,他就不会疼似的,半晌后言归正传,结结巴巴道:“疯丫头,大、大概是穿着的问题,让我们成熟了些,肯、肯定有人捉弄我们,你别怕,我出去瞧瞧,看有没有人监视,等会儿就送你出去。” 庄婉卿也觉得他说得有道理,忙不迭地点头。 晏景舟向门口的方向走去,附耳在门边凝神聆听,没听到外面有动静,这才慢慢打开门,将头探出门外,就被门外的人吓一跳。 绿萼一个箭步凑到门口,幸灾乐祸地问一句:“县马爷,您这是又被县主打了?” 第三章 魂穿未来 县马爷? 晏景舟听着这陌生的称呼,有点失神,以前绿萼都是喊自己晏公子的,而县马爷,只有庄婉卿的夫婿才能担得起绿萼这句称呼。 跟在他身后的庄婉卿听到绿萼如此称呼晏景舟,当即就皱起眉头,快步上前挤开晏景舟,急声问:“绿萼,你刚刚喊他什么?” 绿萼怔然,不解地问:“奴婢喊他县马爷啊,县主,您的夫婿,奴婢不是应该喊县马爷吗?” 庄婉卿听了此言,只觉天雷滚滚,指着晏景舟,心底的嫌弃溢于言表:“我的夫婿?就是这玩意儿?” 晏景舟也是一脸惊恐,连忙后退一步远离她,郁闷道:“疯丫头,我什么时候娶了你?我怎么不知道?” 绿萼见状,茫然不解,前些天她还看到这两位主子感情不错,怎的拜堂成亲,入了洞房之后,就说这些奇奇怪怪的话?难不成是吵架后闹别扭? 这么想着,绿萼便劝道:“县主,县马爷,今日是你们大喜的日子,你们可不能吵架叫别人看笑话。” 庄婉卿看向绿萼,脸色僵住,此时的绿萼五官都长开了,没有先前的婴儿肥,她终于意识到,这其中真的有问题,忙道:“绿萼,你进来说话。” 而晏景舟也感觉到不对劲,神情复杂地望着眼前的死对头。 绿萼轻轻点了点头,踏进房间,感觉主子有事要说,又将房门关上。 庄婉卿移步到椅子前坐下,问:“绿萼,你说我和晏景舟成亲了?到底怎么回事?” 绿萼感觉她这问题颇为怪异,如实答道:“县主,您怎么会问这种问题?您与县马爷乃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互相喜欢,感情甚笃,又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此言一出,晏景舟可就不淡定了,忙问:“绿萼,你从哪儿看出我与你家县主感情甚笃了?” 绿萼抿嘴笑:“县马爷,有道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您先前追求县主时,还每日送上姑娘家喜欢的小玩意儿呢,县主和国公爷都被您这番诚心所感动。” 晏景舟:每日送东西给疯丫头?我怎么可能会做这种蠢事?! 庄婉卿:死对头会每天给我送东西?那真是活见鬼了! 绿萼见他们神情古怪,又问:“县主,县马爷,你们这是怎么了?” 庄婉卿心里扑通扑通地跳着,慌乱不已,极力保持冷静,问:“这么问题暂且按下不提,绿萼,我现在几岁了?” 绿萼深究地看着她,疑问道:“县主,您今年二八年华呀,您今晚好生奇怪,怎么问奴婢这种问题?” 二八年华? 庄婉卿如遭雷袭,脑子有片刻的空白,又惊又愕地看着绿萼。她十六岁了?她不是才十四岁吗?怎么忽然大了两岁,而她却没有这两年的记忆? 晏景舟也震惊不已,疯丫头十六岁的话,那他就十八岁了,难怪模样看起来都有了变化,这真不是梦。 俩人抬起头来,面面相觑,皆从对方眼里看到不可思议的情绪,虽然此事听起来很荒诞,可却又不得不接受现实,他们一觉睡醒,就来到了两年后,还与死对头结为夫妻。 第四章 遭报应了 绿萼见自家县主目光呆滞,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担忧地问:“县主,是不是发生什么事儿了?” 庄婉卿慢慢回过神来,心里难受得紧,却又不好表现出来,不然都不知道如何解释,便揉了揉太阳穴,故作轻松地回一句:“我与县马今晚喝多了,脑子昏昏沉沉的,想起小时候的事,险些分不清现实。” 绿萼听后愕然,但醉酒后迷糊了也是正常的,便没有多想,见两位主子穿戴整齐,可见还未圆房,想来是醉酒后没能行房。明日晏夫人冯氏就会派嬷嬷来收元帕,他们若是没交元帕,传出去对县主的名声有影响,便不再打搅他们休息。 出去前,绿萼还特意提醒一句:“县主,县马爷,今晚是你们的洞房花烛夜,奴婢就先退下,不打搅了。” 庄婉卿也没心思继续应付她,摆了摆手,让她出去。 喜庆的婚房内,红烛垂泪,新婚夫妻相对而坐,托着腮大眼瞪小眼,开始怀疑人生,都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们就来到未来,还结为夫妻,听绿萼说他们感情很好,这就更加诡异了,见面就吵架的两个人,是如何看对眼的? 沉默良久,晏景舟不知是想起什么趣事,忽然低笑出声,戏谑道:“疯丫头,以前就跟你说嘴巴别那么毒,叫你诅咒我娶不到媳妇孤独终老,现在遭报应了吧?” 庄婉卿闻言,就想起那日诅咒晏景舟的情景。 当时她长了面疱,影响容貌,但又想去看庙会,就戴上面纱出门,但被晏景舟认出来,还被这手欠的人掀开面纱,她长了面疱的脸暴露无遗。 晏景舟看见就罢了,还笑话她丑。 她当时恼怒不已,指着笑得花枝乱颤的晏景舟就骂道:“晏景舟,你这不懂怜香惜玉的混账东西!也就孤独终老的命,眼瞎的姑娘都不会嫁给你!” 晏景舟笑声戛然而止,嗤笑道:“疯丫头,你嘴巴那么毒,小心遭报应,小爷我要是娶不上媳妇,就用你这丑丫头来凑数。” 她当即就呸了一声,道:“我呸!姑奶奶就算嫁给一头猪也不会嫁给你这头大蠢驴!” …… 回忆如潮水般涌上来,庄婉卿悔得肠子都青了,估计真的是嘴巴毒遭报应了,苍天让她嫁给死对头,瞧着对面笑得幸灾乐祸的人,她深吸一口气,强忍着弄死对方的冲动,冷声道:“那都是你死皮烂脸的,像狗皮膏药似的甩都甩不掉,欺骗了我爹,我爹才把我嫁给你。” 晏景舟被这话噎住,脸上闪过一抹不自然的神色,他怎么也想不到,这疯丫头是自己费尽心思娶回来的,真是活见鬼了,可事已至此,他也只能接受现实,不能马上休妻,不然庄国公能弄死他。 这么想着,他便道:“疯丫头,我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蚂蚱,这才刚刚拜过堂,我不能马上休了你,你也不能马上不要我,因为长辈是不可能同意的,还是先这样过着吧。” 跟死对头做夫妻? 庄婉卿不假思索,断言拒绝:“你想得美,谁愿意跟你做夫妻?” 晏景舟微愣,旋即保证道:“你放心,我不会碰你的,日后你遇上喜欢的人,我们就和离,我会跟他说清楚的。” 庄婉卿听后诧异,认识这狗东西那么久,她还是头一次听到这狗东西说了句人话,但他们也只能先这样了。 第五章 制造落红 晏景舟瞪她一眼,嫌弃不已:“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就你这干巴巴的身材,小爷也提不起兴趣。” 庄婉卿下意识垂眼看自己,其实现在的自己还挺好的,玲珑有致,该瘦的地方瘦,该有肉的地方有肉,原来坊间传闻这狗东西喜欢胖姑娘是真的。 晏景舟打了个哈欠,道:“疯丫头,事已至此,我们还是先随遇而安,按照习俗,明日早上还得去给长辈敬茶,夜深了,安置吧。” 庄婉卿看晏景舟的眸光满是嫌弃,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死对头成了自己的夫婿,也不知及笄后的自己是不是脑子进水了,竟然愿意嫁给这狗东西,深吸一口气,道:“我睡床,你打地铺。” 扔下这句话,庄婉卿便站起身来,往床的方向走去。 “什么?我打地铺?”晏景舟快步跟上,眼眉一挑,调笑说,“疯丫头,这可是我的床,该打地铺的人是你,要不你求求你景舟哥哥,没准儿还能施舍你半张床。” 庄婉卿抄起一只枕头就塞他怀里,冷嗤一声:“我是你死皮赖脸娶回来的,要不是因为你,我现在还在国公府,用得着到晏府对着作为死对头的你?你还敢说你有资格躺床上?” 晏景舟神色微滞,忽然感觉她此言有理,自己是应该打地铺的。 庄婉卿心里憋屈得很,却又无处发泄,只想一睡方休,蹬掉鞋子就往床上一躺,希望这一切不过是场噩梦,明日醒来后她就回到现实。 晏景舟见她脸露委屈,张了张嘴,欲言又止,认识她那么久,似乎没见她委屈过,霎时间自己也委屈上了,心里嘀咕道:嫁给我就那么委屈你吗? 正当晏景舟拿了一床被子铺在地上,往被褥上一趟,将被子的另一半盖身上时,一条白色的帕子扔自己脸上。 紧接着,庄婉卿的声音响起:“这条元帕得有落红,你就随便割自己一刀,流点血沾上去。” 随便割自己一刀? 听着这轻飘飘的语气,晏景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疯丫头说这话,就跟你去吃顿饭那么简单,郁闷道:“疯丫头,你割自己不行?” 庄婉卿蓦地坐起身来,翻身下床,伸手抓过他的手腕,动作利落,目光淡淡地睨着他,嫌弃道:“你个大男人磨磨唧唧的做什么?你若是下不去手,那我来帮你。” 晏景舟听了,面色一紧,正要缩手,就看到她低下头。下一刻,就感到从手指指端传来的痛楚,疼得他皱了皱眉,但作为一个男人,这种痛还不至于叫他惊叫出声,只是倒吸一口凉气。 这疯丫头咬了他,下嘴还挺狠的! 腥甜的血腥味在口中蔓延,庄婉卿才松口,抓住他的手指,往指端上的鲜血滴在洁白的帕子上。 晏景舟看到鲜血,微微皱了皱眉,这疯丫头不但下嘴狠,下手也挺狠的,似乎觉得他的血不够多,还使劲将血挤出来,忍不住道:“疯丫头,你轻点啊,你当我是血牛啊?” 庄婉卿见差不多了,才放开他的手,瞥他一眼:“也就这点血,又不会要你的狗命,你还给我委屈上了?” 第六章 年幼丧母 晏景舟马上将自己还留着血的手指放进嘴里吮了吮,企图将血止住,可刚吮了一下,他就微微愣了下,旋即忙将手指放下。这手指疯丫头咬过了,口水都留在上头,那自己这吮一下,那他们岂不是间接亲吻了? 庄婉卿没注意到他的细微情绪,将帕子拿起来放一边,这元帕是验证女子贞洁的东西,明日长辈会派嬷嬷来收的,若是交了一条没有落红的元帕,那她就是个不洁的女子,不但她的名声毁了,还连累国公府的名声。 晏景舟看了眼那元帕,好奇道:“疯丫头,你一个十四岁的姑娘,怎么还知道这个?” 庄婉卿轻哼一声:“姑奶奶看春宫图的时候,你还是个蛋呢!” 晏景舟听了此言,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着,春宫图他还没怎么看过呢,这疯丫头竟然看过了?道:“小姑娘家家的,说话注意点,你娘没教你姑娘家应该矜持含蓄些吗?” 庄婉卿脸色微微僵住,伸腿用力踹了晏景舟一脚,而后往床上一躺,扯过被子盖上,阖上双眸就睡。 别人可以说她没点姑娘家的样子,但不可以说她娘没教她,因为她自幼就没了母亲。小时候,她就缠着爹爹,在军营长大的,周围都是男子,自然也没有别的姑娘身上的温雅婉约,爹和两个哥哥也没拘着她,都是把她当男孩子养大的。 晏景舟见状,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说错话了,这疯丫头年幼丧母,忙道:“疯丫头,我方才不是故意的,你别难过,咱俩也是同病相怜了,但你比我好点,你瞅我刚出生就没了生母。” 庄婉卿蓦地睁眼,没好气道:“你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睡觉!” 晏景舟被怼了一句,难得乖乖的闭上嘴巴,他长那么大,还是头一次睡地上,虽然有半张被子垫着,但也不舒服,不过他今晚估计喝了不少酒,刚闭上眼没多久就睡着了。 庄婉卿亦然,婚礼繁文缛节多,想来也累得很,房内还有个男人,她都能不知不觉入睡。 * 翌日清晨,熹微之光穿过窗棂映照进来。 房间内的俩人悠悠醒转,发现自己仍然身处婚房内,皆是生无可恋地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到嫌弃。 晏景舟收回目光,将被子以及枕头搬上床,径自去取了套干净的衣服,正要脱衣换上,猛然想起这疯丫头还在,就拿着衣服去了净室换上,为了方便,净室与卧房是打通的,中间装了一道门。 庄婉卿也让绿萼和绿韵进来侍候,并让绿韵将元帕交给晏夫人冯氏派来的嬷嬷。 绿韵见她垂着脑袋,木着脸,无精打采的模样,关切地问:“县主,瞧您没什么精神,可是因为昨夜睡得不好?” 绿萼冲她俏皮地挤了挤眼,笑得暧昧,道:“绿韵,昨夜是县主和县马爷的新婚之夜,这新婚之夜哪有睡得好的?” 绿韵听后恍然,又道:“那县主去敬茶回来再好生歇息。” 庄婉卿知道她们误会了,也懒得解释,过了一晚上她还是难以接受现实,也不知因为何故,她和晏景舟竟然到了未来,对着长大了两岁的自己,以及同样长了两岁的周围的人,总有点无所适从。 第七章 觉着诡异 去敬茶的路上,庄婉卿步履轻快走在前头,看着晏府的一景一物,就感到一阵心梗,嫁给死对头那么匪夷所思的事,也不知十六岁的她是怎么想的。 晏景舟快步跟上,与她并肩而行,低声道:“疯丫头,我们现在可是恩爱的新婚夫妻,你把我甩在身后,跟我貌合神离的会招人怀疑,到时候传回国公府,你爹和两位兄长会为你担忧。” 言毕,他又在心里默默加了句:而且还会把刀架在我脖子上教训我,说我欺负了你。 庄婉卿脚步一顿,她的确不该让父兄担忧,咬了咬后牙槽,不甘不愿地从牙缝儿里挤出一个字:“行。” 正房那边,当家人晏宏宇,继室冯氏,以及冯氏所生的一对女儿晏景明与晏湘云皆在。 晏宏宇乃当朝吏部尚书,正襟危坐等着长子长媳来敬茶,冯氏端着温和的笑坐在丈夫身边,她是美名在外的贤妻良母,无论继子如何折腾,她都能宽容忍让,她生的一对儿女也懂事,深受晏宏宇喜爱。 这时,有丫鬟进来禀报说:“老爷,夫人,大少爷和大少夫人来了。” 冯氏和颜悦色道:“快让他们进来。” 不一会儿,新婚小夫妻并肩进来,男的俊美,女的娇美,瞧着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 冯氏看着他们,眸光微微沉了沉,晏家与国公府也是门当户对了,庄婉卿虽然性子野了点,但因为庄国公与世子两位战神,就成了京城炙手可热的贵女,原本她是想给自己儿子景明说亲的,没想到被继子截了去。 二人向长辈行了问安礼,而后下跪向长辈敬茶。 庄婉卿规规矩矩敬茶,晏宏宇和冯氏倒没什么好惊讶的,但晏景舟竟也恭恭敬敬向他们敬茶,这倒见鬼了,要知道这晏景舟直到成亲的前一天都没给冯氏好脸色,现在对冯氏倒是恭敬。 冯氏瞧着继子恭恭敬敬地给自己敬茶,仿佛过去的那些事没发生过一样,不由倏然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心思百转千回,总感觉继子此刻就是个笑面狐狸,等会儿还不知道要如何算计自己。 晏景舟举着茶盏,见冯氏还没接过,又好脾气地喊了声:“母亲,请喝茶。” 冯氏这才回过神来,神情有些恍惚地接过茶盏,抿了一口茶,心里也对晏景舟戒备起来,这小贱种从去年开始,已经跟自己撕破脸了,现在这样,到底意欲何为? 晏景明和晏湘云兄妹俩惊诧不已,觉得这一幕甚是诡异,不知道他在打什么歪主意。 倒是晏宏宇略显欣慰地看了长子一眼,到底是成家立室的人了,一夜之间懂事了不少,晓得尊敬含辛茹苦将他养大的继母了。 冯氏心里还郁闷着,随便训诫几句,便让他们夫妻起来,又给了新媳妇一个羊脂玉镯子作为见面礼。 晏湘云也适时起身上前两步,向庄婉卿行了一礼:“湘云见过大嫂。” “二妹妹。” 庄婉卿轻轻颔了颔首,晏景舟这个妹妹她是见过的,当时晏湘云才十二岁,现在大了两岁,模样越发温婉可人,俏似冯氏。 晏景明也上前见礼:“景明见过大嫂。” “二弟有礼了。” 庄婉卿再次点头,看着文雅有礼的小叔子,眼角余光也打量着身边嘴噙笑意的青年,实在想不通自己为何会嫁给晏景舟这个纨绔。依照爹的性子,会为她寻一个温文尔雅的文官做夫婿,因为武将行军打仗危险,爹不想她担惊受怕。 第八章 险露马脚 庄婉卿与晏景舟坐下后,晏景舟也发现少了一人,便问:“爹,三妹妹去哪了?怎么不见三妹妹?” 晏家一共有三位小姐,大小姐晏湘绫与二小姐晏湘云皆为冯氏所出,是一对双胞胎,但晏湘绫两岁时发高热,不幸夭折了。 由于晏宏宇的后院比较干净,只有一个姨娘,三小姐晏湘玉是家中唯一的庶出的孩子,生母薛姨娘是侍候晏宏宇的大丫鬟,后来做了通房丫鬟,在晏宏宇成亲后被抬做姨娘。 薛姨娘为人老实本分,不争不抢的。晏宏宇也念旧情,每月都会有两三晚是去她房里的,在晏家过得还算好。 晏景舟和这个庶妹关系还不错,那么重要的场合没看到人,关心地问一句是正常的,可这话落在他们耳中却变了味儿。 包括晏宏宇在内,几人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晏湘玉前天不慎落水,他当时还为了此事大发雷霆,惩治了没照顾好主子的下人。 晏湘玉落水虽被救起,但受了寒,发起高热,昨日还没退热,昨晚才退了热,现在还卧床养病。作为最关心三妹妹的兄长,他竟然能问出这种话?正常人不应该问三妹妹的身体有没有好些了吗? 晏湘云和晏景明对视一眼,感觉大哥并不是真心关心三妹妹,大概是做做样子罢了,娶了美娇娘,转头就把生病在床的三妹妹给忘了,还问三妹妹为何没来。 冯氏好歹多活十几年,没有一双儿女想事情想得那样简单,神色略显复杂地看着继子,结合继子方才有别于平时的表现,她总感觉继子想要做什么,现在连装傻充愣都来了。 “你三妹妹发高热,现在身体还没痊愈。”晏宏宇回道,脸色微微绷紧,他原本还觉得长子沉稳了,现在这是哪门子的沉稳?娶了个媳妇,怕是差点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竟连亲妹子生病那么大的事都能忘记。 “发高热?”晏景舟音量略高,脸上透着几分惊讶以及担忧,心中所想也随之脱口而出,“现在这天气也不冷,三妹妹怎么发起高热了?” 此言一出,除了庄婉卿之外,在场的人皆愣住,怪异地望着一脸懵的他,都提到高热了,他还没想起来怎么回事吗? 冯氏脸色越发复杂,虽然这话听着不走心,甚至是无厘头,感觉继子的心机越来越深沉了,现在继子做什么,她经想不到任何问题,不知道继子下一步可能会做什么。 庄婉卿见他们神色各异,也知道死对头说的话引人怀疑,忙扯了扯他的衣袖,示意他别再问。他们昨晚才来到两年头后的世界,对于昨晚之前的两年里,发生了什么事,他们一概不知,对于不知道的事,除了心腹,最好别问其他人。 晏景舟很快也反应过来,自己是关心则乱,故作若无其事地翘起二郎腿,脸上展开笑容,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道:“爹,我跟您开玩笑呢,我当然知道三妹妹生病的事,我和疯丫……我和卿卿现在就去看看她。” 第九章 过分自信 卿卿? 庄婉卿听到这亲昵的称呼,瞬间鸡皮疙瘩掉一地,虽然父兄都是喊她卿卿的,但是死对头自从认识她后就喊她疯丫头,现在忽然喊得那么亲昵,怪别扭的。 可晏宏宇听了,却觉得他或许是真的在开玩笑,就他这性子,即使近来一两年有所收敛,可也改不了吊儿郎当不靠谱的性子,能这样开玩笑也正常。 见他关心妹妹,晏宏宇脸色也缓和下来,道:“去吧,你三妹妹昨晚才退了热,也算是从鬼门关走了一趟,你们兄妹感情好,见了兄长和新嫂子她也高兴些,病也好得快。” 晏景舟点了点头,也不想再久留,辞别长辈,就与庄婉卿离开正房,前往晏湘玉的翠微居。 冯氏望着晏景舟的背影,略微沉思了下,越发觉得继子今天的表现不简单,似乎还会做下一步动作。这么想着,她眼底闪过一丝阴霾,早知道这小贱种长大了会折腾,当初就不应该心慈手软让这小贱种有机会长大,毕竟小孩子生病夭折是常事。 出了正房,庄婉卿低声道:“姓晏的,你跟你那继母不是母慈子孝的吗?瞧她今日仿佛对你不满,特别是你敬茶的时候,她诧异不已,似乎敬茶是你不可能有的行为。” 晏景舟若有所思,眼底波光流转,玩味地翘了翘嘴角,随后不甚在意地回道:“哦,大概是现在的我已经跟她闹翻了吧。” 庄婉卿愕然:“闹翻了?你们关系不是挺好的吗?” 晏景舟故作高深莫测地看了她一眼,“凡事不能看表面。” 庄婉卿忽然来了兴趣,压低声音,饶有兴味地问:“你们之间到底什么隐情?” 晏景舟刚要回答,话到了嘴边又咽回去,嘴角缓缓上翘,丹凤眼也染上戏谑的笑,调弄道:“疯丫头,你那么关心我的事,是不是喜欢上我了?嗯?” “就你?”庄婉卿顿下脚步,扫视他一眼,语气中透着满满的嫌弃,“我看你是缺买一把镜子的钱,不然也不至于看不清自己,从而过分的自信。” 闻言,晏景舟脸色一滞,旋即不以为然道:“我可以说,放眼整个京城,就只有小爷我的容貌能配得上你。” 庄婉卿冷嗤一声:“那你真是白瞎了一副好容貌。” 京城中,有不少人都在私下说,晏尚书的大公子白瞎了一副好容貌,长得是俊美无双,可是个不学无术、吊儿郎当的公子哥儿,就算有姑娘看上他的容貌,可一想到他就是个草包纨绔子弟,马上断了这份心思,也不知道十六岁的自己为什么会如此想不开。 晏景舟倒不在意她那讽刺的语气,四两拨千斤地回应:“也没白瞎的,毕竟你就看中小爷我的容貌。” 这句话成功的堵住了庄婉卿接下来的话,让她怀疑人生,没想到二八年华的自己,竟是如此肤浅的人,看到好看的男人就迈不开腿,还把自己嫁给他。 晏景舟凑到她眼前,调笑道:“没事,小爷知道你对小爷的爱,会为了你好好保护这张脸的,毕竟这是你心爱的东西。” 看着眼前这张五行欠打的俊脸,庄婉卿眉头一蹙,嫌弃地推开他,“滚!不然姑奶奶撕了你这张美人皮!” 绿萼和绿韵跟在他们身后,听着他们拌嘴,不由在心中感慨:果然是欢喜冤家的结合,才婚后第一天,又怼上了,明日估计又如胶似漆了。 第十章 另有隐情 翠微居。 翠微居是一处向南的小院落,院子不大,但院内布置挺婉约雅致的,可以看出院子的主人是个温柔婉约的人。 院内的丫鬟婆子也不多,较为安静,晏湘玉身边的大丫鬟灵芝刚出屋子就看到他们夫妻,忙转身回屋禀报主子。 正在院子里打扫的粗使婆子,也放下手中扫帚上前行礼,“奴婢见过大少爷,见过大少夫人。” 晏景舟点了点头,继续往前走。 晏湘玉正脸色苍白地靠坐在床上,见他们夫妻一同前来,露出欣喜的笑容,柔声道:“大哥,大嫂,本来应该是我这个做妹妹的去见你们的,却让你们过来见我。” 庄婉卿朝晏湘玉含笑点了点头,她以前就见过晏家三小姐,知道是个温婉柔弱的姑娘,跟在晏家二小姐身边显得有些怯弱,现在模样长开了,是个温婉美人了。 “三妹妹不必客气,反正都是见面,谁来见谁还不都一样?”晏景舟跟她关系好,在她面前也不掩饰自己的性情,直接在她床边的凳子坐下,翘着二郎腿,瞧着仍是那副不靠谱的模样,语气关切地问,“三妹妹,你好端端的怎么就落水了?” 晏湘玉神色一顿,脸色又白了几分,她抬眼看了看庄婉卿身边的两个丫鬟,欲言又止。 见状,在场的人也知道这不是普通的意外落水,肯定另有隐情。 晏景舟看了眼身边的死对头,犹豫片刻后道:“三妹妹,都是自己人,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晏湘玉回忆起当时的情景,还有些心有余悸,颤声回道:“当时看着鱼儿嬉戏,觉得甚是有趣,就多看了会儿,忽然间就被人在背后推了一把,下水后我整个人都慌了,在水里挣扎着,也没看清推我的人是谁。” 闻言,晏景舟脸色一沉,家中能害她性命的,也就只有府上那对母女,爹是不可能害亲生女儿的,二弟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也不会在府中谋害亲妹子。 庄婉卿眼底掠过一丝诧异,还不到一个早上的功夫,就颠覆了她对晏家的认知,看来晏家后院也不太平,晏夫人瞧着端庄温婉,大概也只是表象,二小姐估计也不是表面上看到的良善的一面。 晏景舟问:“对了,三妹妹,灵芝当时怎么没跟在你身边?” 晏湘玉回道:“灵芝当时去拿鱼粮了。” 沉默片刻,晏景舟又问:“三妹妹,此事你可有跟爹他们提起过?” 晏湘玉轻轻摇头:“我只跟你们说过,跟爹说了也没用,现在主持中馈的是母亲,爹只会将此事交给母亲去查,最后有麻烦的还是我。我也怕姨娘关心则乱,也没跟她说过。” 晏景舟眼底浮现出一丝赞赏之色,十四岁的三妹妹比十二岁那时聪明许多,道:“三妹妹,此事先别声张,以后能查到,定不会轻饶,就算查不到也能抓住其他把柄的,坏人不会只做一件坏事。” 说罢,他眼眸里飞快闪过狠厉之色。 “我知道的,多谢大哥。”晏湘玉点了点头,心里暖融融的,在这偌大的晏府,也就大哥和姨娘还有灵芝真心待她好。 第十一章 极为嫌弃 从翠微居出来,庄婉卿的眸光总似有若无地落在晏景舟身上,感觉今天的死对头仿佛换了个人,听他与晏湘云的对话,感觉他有些陌生,跟自己平常看到的那个,经常嬉皮笑脸地跟自己吵架的吊儿郎当公子哥有所不同。 晏景舟被那深究的目光看着,忽而一笑,侧头看庄婉卿,戏谑道:“我知道你喜欢我,迷恋我的容颜,想看就光明正大看,我们现在是夫妻,不会有人笑话你的。” 他长相俊美,轮廓柔和,眉眼如画,笑起来的时候,漂亮的丹凤眼微微弯着,眸中染笑,忽略他嘴角的笑,还以为他温柔含笑看着你。 他的脸忽然在自己面前放大,庄婉卿下意识后退一步,抬眼上下扫视他一眼,眼神里透着满满的嫌弃,嗤笑道:“就你这样的?” 晏景舟笑容一滞,旋即反问:“我这样的怎么了?” 庄婉卿语气间透着嫌弃:“就你这小身板,白白净净、柔柔弱弱的没点男子气概,没什么看头。” 她是将门之后,国公府还没有出过文臣,都是武将,爹和哥哥都是练家子的,虽然不是大块头,但也健硕俊美,属于别人说的那种脱衣有肉,穿衣显瘦的类型。她一直觉得父兄这样的男子才有男子气概,有安全感。 晏景舟脸皮子一抽,反手指着自己问:“我柔弱?” 庄婉卿挑了挑眉不作答,意思却很明显,他瞧着挺柔弱的,手无缚鸡之力的模样,不符合自己的审美,哥哥和爹爹比他英俊多了,又有男子气概,见过父兄这样优秀的男子,也不知道十六岁的自己怎么忽然就眼瞎了,竟然相中他这不学无术的绣花枕头。 晏景舟下意识瞥了眼自己的身板,身材是挺清瘦的,但他不弱,遂冷哼了声:“柔弱?你什么时候打赢了我再说。” 庄婉卿也不退缩,声音淡淡地问:“现在吗?” 晏景舟被这话一噎,见她一脸认真,又是一愣,半晌才道:“算了,跟姑娘家较什么劲,我柔弱就柔弱吧,省得怕把你弄哭了,你爹找我算账。” 庄婉卿白了他一眼,怂就怂,哪来那么多借口?轻哼一声,也不想再对着他,提高了音量,道:“绿萼,绿韵,我们走。” “是,县主。” 身后不远处传来两个丫鬟的声音,庄婉卿听着声音有点远,转头一看,就看到两丈之外的丫鬟,疑问道:“你们跑那么远做什么?” 绿萼俏皮地吐了吐舌头,揶揄道:“县主,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奴婢和绿韵就是鱼,得在失火前游走。” 县主和县马爷是互相喜欢,但也会拌嘴的,针锋相对,互相嫌弃的,不过他们却不许旁人说对方半句不好,只是今天拌嘴有点厉害,唇枪舌战的,仿佛回到了他们未相爱之前。 庄婉卿一时语塞,嗔她们一眼,笑骂了句:“还不快点跟上?不然等会儿城门没失火,本县主也要亲自生火烤了你们,一条红烧,一条清蒸。” 第十二章 用心良苦 晏景舟瞥了眼她们主仆三人的背影,瞧她们所走的方向正是自己的院子,他的院子没有女子来,除了打扫的丫鬟,也就三妹妹偶尔有事来找他,现在忽然多了个名义上的妻子住进来,一种怪异感油然而生。 皓月轩是除了晏宏宇和冯氏居住的院子之外,位置最好,最大的院子,晏景舟是晏家嫡长子,晏家未来的一家之主,理应入住皓月轩。 晏宏宇虽然对晏景舟心有不满,但到底是自己的儿子,在心里还是有份量的,冯氏也不敢在生活上苛待,为了在人前彰显自己慈祥继母的名声,明面上对晏景舟比对自己亲生的还好,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所皓月轩内布置奢华,名贵花木也不少,室内摆件也有不少名贵的。 当然,也有晏景舟性格的缘故,他爱好奢华,花钱如流水,在冯氏那里就是个二世祖的存在,冯氏也乐意惯着他这毛病,每当晏宏宇厉声教育儿子,冯氏就心疼得跟什么似的,马上站出来维护。 对于亲儿子晏景明,她是严厉教育的,不能骄奢好逸,要勤奋用功读书,多交对自己前程有用的良师益友。 而继子晏景舟交狐朋狗友就是一群真性情的孩子,继子花钱大手大脚就是“家里又不是穷得叮当响,花点钱怎么了,孩子高兴就好”,继子跟人起了冲突,肯定是别人的错,继子不爱读书,那也是人各有志,又不是只有读书一条出路,就算不参加科举,靠着祖上庇荫也能丰衣足食一辈子。 亲生儿子和继子这区别对待,乍一看是非常宠爱继子的,但是深思一下便觉得对亲儿子是正常父母的做法,对继子是捧杀,让继子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废物,只知道吃喝玩乐。 以后亲儿子入朝为官,继子还得仰仗亲儿子鼻息过日子,若是分家的话,继子直接失去亲儿子的庇荫,一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人,就算万贯家财都用不了多久。 不得不说,冯氏打得一手好算盘,对继子“用心良苦”,慈爱继母的美名有了,也除掉对自己儿子有威胁的继子,让继子成了一个毫无威胁的废物,还被父亲厌弃。 庄婉卿环顾四看,旋即点了点头,道:“晏景舟,早上还没来得及细看,你这院子挺漂亮的,你那继母对你还挺大方。” 晏景舟闻言,眸光沉了沉,勾起嘴角,笑容浅淡,似嘲似讽的:“是挺大方的,毕竟都是小爷我的东西,给我用她没有任何损失。” 庄婉卿微怔,感觉他话里有话,说话语气也有点异样,蓦地侧头,眼神深究地看他,见他也侧头看过来,笑得洋洋自得、颇有优越感的模样,一副理所应当地说:“小爷我是晏家的嫡长子,将来的一家之主,以后整个晏家都是小爷说了算,这东西早晚都是小爷的。” 听罢,庄婉卿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人还是有种谜一般的自信,就他这样还能继承家业?就算他不蠢,但是不学无术毫无建树,以后晏景明考取功名入朝为官,他终究要仰仗弟弟鼻息,表面上家里他说了算,实际上却是弟弟说了算。 第十三章 先母嫁妆 沉默片刻,庄婉卿轻嗤一声:“看在相识多年的份上,本县主免费赠你一言,若想让你这句话成为现实,就多向你弟弟晏景明学习,好好用功读书。” “怎么?”晏景舟眼眉一挑,似笑非笑看着她问,“疯丫头,你那么关心我以后能否继承家产,这是怕你夫君我以后养不起你?” 庄婉卿脸色微滞,忍不住道:“夫君?很快就不是了。” 她可不管十六岁的自己是怎么想的,反正她现在就是接受不了这个夫婿,要是让她跟晏景舟在一起一辈子,那她还不如孤独终老? 晏景舟也不甚在意地耸耸肩,的确很快就不是了,毕竟他们又不喜欢对方,凑合着过一辈子也不是不行,就是他愿意将就,疯丫头也不会乐意。 绿萼和绿韵跟在俩人身后,听着他们的对话,面面相觑,总感觉有点不对劲,若不是这真的是她们县主,如假包换的,她们都要以为有什么人假冒的,现在这样像贴错了门神一般,应该是闹别扭了,小夫妻闹别扭是正常的,也就没多想。 皓月轩的管事嬷嬷姓赵,别人都喊她赵嬷嬷,是晏景舟生母身边的人,现在留在晏景舟身边侍候。她知道自家大少爷对新婚妻子的重视,所以等大少爷和大少夫人敬茶回来,马上就召集院子里的丫鬟婆子来拜见皓月轩的女主人。 庄婉卿也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份,她是晏景舟费尽心思求娶回来的妻子,现在的她跟晏景舟两情相悦,便与晏景舟一起去见了院子里的仆人,有模有样地训了几句话就让她们忙去。 赵嬷嬷却没有走,说是有事要禀报,庄婉卿让她进屋说,才知道她是将院子里的账交给自己管理,连库房的钥匙也交给自己。 庄婉卿有些诧异,但自己不可能跟晏景舟做真夫妻的,自然不会管这些,只道:“赵嬷嬷,这些东西都是你一直在管的,以后也交由你管便是,你是娘身边的老人,也是信得过的。” 赵嬷嬷只以为她尊重自己,心中感动归感动,但奴婢就应该遵守奴婢的本分,可不能夺了主子的权,忙受宠若惊道:“大少夫人,这可使不得,以前皓月轩没有女主人,少爷信任奴婢才让奴婢管着,现在有了女主人,理应由您管着。” 晏景舟语气温和道:“卿卿,赵嬷嬷说得对,你是我的妻子,这些理应由你管着。” 疯丫头虽然凶了点,嘴上不饶人,但是人品是没问题的,自己的家当交给她照看着她也不会贪了去,所以给她管也无碍。 庄婉卿笑容一滞,侧头瞪他一眼,感觉他是唯恐天下不乱,又不是真夫妻,谁愿意接这种浪费自己精力的事?万一丢了什么东西,还是自己的责任,简直是吃力不讨好。 赵嬷嬷听了自家少爷的话,忙将账本呈到她面前,道:“大少夫人,这些资产大部分都是来自先夫人的嫁妆,如今那些铺子、庄子都有得力的管事管着,您接手也不费神的。” 晏景舟听了,倏然坐直了身子,音量徒然拔高,语气中隐隐带着一丝惊诧:“嫁妆?” 他娘亲留下来的嫁妆,冯氏以他还小为由给他管着,爹也不反对,冯氏做事比较缜密,他也难找到突破口拿回来,没想到两年后的自己已经拿回来了。 小时候以为冯氏对他是真的好,也曾真心对过冯氏,后来才知道那只是表象。娘亲的嫁妆拿不回来,那就使劲花钱,不然都亏了,而冯氏想要捧杀他,那他正好可以利用这个让自己过得好,所以就有了骄奢好逸的名声。 第十四章 韬光养晦 赵嬷嬷看晏景舟的眼神带着欣赏,与有荣焉道:“是啊,还是大少爷高明,懂得韬光养晦,去年就拿回来了,虽然跟冯氏撕破了脸,但也值得。” 说罢,赵嬷嬷心中暗叹,若是夫人的父母尚在,哪能由得了冯氏猖獗?起初冯氏的所作所为,她还以为冯氏是真的慈祥继母,后来才发现不是,但那时夫人的父母亲相继离世,而夫人又是独生女没有兄弟姐妹。没了外祖家的支持,老爷对冯氏信任有加,加上冯氏做事缜密,难捉到把柄,大少爷也得伪装自己才能降低冯氏的警惕。 晏景舟沉默,眸光微沉,难怪今天早上冯氏对他的行为感到诧异,原是真的撕破了脸,还是因为拿回他娘亲嫁妆的事。 庄婉卿听到“韬光养晦”这四个字,蓦地看向晏景舟,美目中溢满惊诧。即使自己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也知道这四个字的含义,那就是晏景舟不像表面看起来那样简单,也是个有心机的。 晏景舟虽对自己如何拿回嫁妆的事心有好奇,但没再多问,问多了会招人生疑,而庄婉卿也没有接下管理晏景舟资产的重担,好说歹说才让赵嬷嬷暂时答应先管着,等她想管的时候再交给她。 赵嬷嬷出去后,庄婉卿目光幽幽地盯着晏景舟看,直把他看得浑身不自在,问:“疯丫头,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庄婉卿示意绿萼和绿韵出去,道:“晏景舟,看不出来,你原来还长了脑子,我以为你脑壳里都是长草的。” 晏景舟微愣,旋即扬起笑容,笑吟吟地调侃道:“不然你夫君能平安长大?你这疯丫头还能成功嫁出去?还不赶紧谢谢你夫君我续长性命收了你。” 庄婉卿听着他这左一句‘你夫君’,右一句‘你夫君’的,忍住翻白眼的冲动,煞有介事地回道:“能嫁给你,那我估计是上辈子杀了人,这辈子才会遭此报应。” 晏景舟被她这话噎住,也懒得跟她计较,想着未来一段时间都得以夫妻身份同住屋檐下,也有必要跟她说说家里的真实情况,便收敛起那副吊儿郎当的表情,头一次在她面前端着认真,道:“现在的我跟我继母闹翻了,所以作为我妻子的你,也不需要孝顺她,她生的一对儿女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只要不主动起冲突就行,三妹妹虽是庶出,但她与薛姨娘都是好的。” 庄婉卿也听得认真,等他说完后说了句:“原来你们晏家家庭和睦也是虚有其表而已。”说罢又问,“那你爹呢?晏尚书在朝中评风颇好。” 晏景舟轻嗤了声,含嘲带讽道:“他是不是好人,那还得看情况,利益为重。” 庄婉卿听后了然,官场上的人,很少有绝对的好人,都是看重利益的居多,否则又怎么会有那么多为了利益的联姻?一切皆以家族利益和前程为重。 今日,她感觉认识了一个全新的晏景舟,虽说认识多年,但她所了解到的,也是人们口中说的那样,且还是死对头,更没兴趣深入了解,没想到这货竟然是个扮猪吃老虎的。 那以前自己能轻而易举地欺负到他,是他不想跟自己计较,还是只想逗自己玩?这么想着,庄婉卿忽然有点郁闷。 第十五章 白疼了啊 这两天,庄婉卿以晏景舟妻子的身份在晏家生活,好端端的成为别人的妻子,还是死对头的妻子,这个身份她实在适应不来,但也不能表现得太反常,只能耐着性子在晏家人面前跟晏景舟夫妻和睦相处,不然传回国公府,父兄会担心。 按照民间习俗,出嫁女儿三朝要回门的,庄婉卿也带上回门礼回庄国公府,晏景舟作为庄家的姑爷,自然要陪着她一起回去的。 到了庄国公府门口,庄婉卿下了马车,扭头看了眼身边的比下马车前多了几分正经的青年,纳闷不已。他们庄家是钟鸣鼎食的贵勋之家,对朝廷忠心耿耿,深得圣上重用,庄家的女儿也不愁找婆家,爹当初怎会同意她嫁给晏景舟? 国公爷庄云青、世子庄子祈及其妻秦氏,还有二少爷庄子湛早已等候多时了,听到下人禀报说庄婉卿回来了,忙出去迎接。他们庄家就这一个姑娘,千娇百宠长大的,嫁到晏家后,他们就担忧着,怕她不适应。 当看到她笑容满面地向他们走来,晏景舟跟在她身后,眸光温柔地看着她,几人悬着的心终于落下,她在晏家过得不错,晏景舟对她一如既往。 在庄婉卿的意识中,自己才三天没见父兄,再见的时候父兄已经有了变化,隐隐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大哥身边也多了个温婉漂亮的少妇,她微微怔然,想来这就是大嫂了,没想到两年后的今天大哥已经娶妻,不过大哥现年二十,弱冠之年,也该娶妻了。 大嫂的模样有些熟悉,以前好像见过,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是姓秦的,不是京城人士,而是一位姓秦的伯父的女儿,那秦伯父对爹是有救命之恩的,也不是官场之人,没想到秦伯父的女儿嫁给了大哥。 片刻后,庄婉卿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快步迎上去,嘴噙笑容,若无其事地打招呼:“爹,大哥大嫂,二哥。” 晏景舟也上前打招呼,喊了名义上的岳父以及两位大舅哥,还有大舅哥那位自己素未谋面的妻子做大嫂,一觉睡醒后物是人非,真难适应,但是为了不让人怀疑,他和疯丫头也不敢逮住身边的人刨根问底,很多时候只能随机应变。 庄云青目光慈爱地打量着女儿,瞧着梳着妇人发髻的女儿,心中百感交集,女儿牙牙学语、蹒跚学步的模样仿佛还在昨天,今日就已为人妻,感慨道:“我们家的小卿卿长大了啊。” 庄婉卿怔了下,可不是,一觉睡醒大了两岁,遂俏皮地回应:“爹,我无论多大,都是您的孩子,两位哥哥的妹妹。” 几人到了前厅坐下说话时,庄婉卿实在忍不住内心的好奇,用开玩笑的口吻问:“爹,京城优秀青年那么多,您当初为何把我嫁给晏景舟?” 此言一出,除了晏景舟之外,其余人皆眼神怪异地望向她。 庄子湛揶揄地看晏景舟,言笑道:“妹夫啊,是不是觉得白疼了这小白眼狼?” 晏景舟有点不明所以,但新婚之夜那时听绿萼说他时常买小玩意儿逗庄婉卿开心,跟庄婉卿感情很好,那应该是疼这疯丫头的,想到自己竟然会疼爱死对头,心底就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面上却不显,扬起笑容宠溺地看庄婉卿,声音里透着笑意,没有半分不高兴,道:“是啊,白疼了。” 第十六章 少年解元 庄婉卿听着二哥和死对头的对话,觉着诡异,在自己不知道的两年里,死对头很疼自己?他们基本上见面后说话不到三句就吵起来,做了多年的死对头,忽然有一天死对头会对自己好,那简直比太阳从西边出来还要诡异。 庄云青见女婿神色如常,没有半丝不满,瞪了女儿一眼,道:“京城优秀的青年才俊是不少,但我的女婿却是他们之中最优秀的那一个。” 庄子祈夫妻以及庄子湛纷纷点头,表示赞同,妹夫确实优秀,对卿卿又好,是他们庄国公府万里挑一的好女婿。 饶是晏景舟脸皮再厚,听了此言也会受宠若惊,他在京城的评风如何,他再清楚不过了,而庄国公每次看到他都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有时候还会训他几句,这样大概也因为他娘的缘故,娘和庄国公夫人是手帕交。 庄婉卿听到亲爹对死对头如此高的评价,刚喝了一口茶还没咽下去就喷了出来,难以置信地望向自家亲爹,爹才刚四十岁,怎么就提前老糊涂了?竟然将晏景舟誉为京城最优秀的青年才俊,晏景舟哪里优秀了?吃喝玩乐京城无人能及? 庄云青见她那么大反应,只以为她诧异自己竟然给景舟如此高的评价,遂看向女婿,眼里带着欣赏之色,笑道:“卿卿,爹以前虽然常说景舟家里不怎么太平,不同意你跟他在一起,但他对你的好,以及他的能力爹都看在眼里,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不然爹也不会同意这门亲事。” 庄婉卿听得一脸懵,死对头有什么过人的能力被爹相中了?难不成是太懂得吃喝玩乐,以后能带她去玩? 晏景舟听罢,脸色有些微妙,感觉两年后的自己,应该是原形毕露了,以前的伪装全部卸下,不然庄国公怎么会说到能力方面去?难怪这两天府上的人看他时眼神怪怪的,原来这就是症结所在。 沉默片刻,庄婉卿疑问道:“爹,您怎么忽然觉得他有能力了?” 庄子湛听了此言,怪异地看她一眼,在父亲开口前反问:“怎么是忽然间?去年就发现了,大家有目共睹的,他是京城的少年解元,去年秋闱一鸣惊人。” 解元?!!! 庄婉卿如遭雷袭,旋即飞快地垂下眼帘掩饰自己眼底的震惊,死对头就是个不学无术的人,被晏尚书塞进国子监,还气得先生七窍生烟,原因无他,因为他实在不是读书的料子,且还不用功,现在竟然成了解元?该不会是考试作弊的吧?还是考官眼瞎了胡乱评分的? 晏景舟怔忪片刻,而后不动声色地欣赏着身边姑娘那震惊的神情,那一脸的难以置信无法掩饰,嫣红的小嘴微微张着,眼睛明明惊得瞪大却又努力垂下眼帘。他嘴角禁不住上扬,看疯丫头惊叹自己才华的表情,还挺好玩,叫她还敢不敢说晏景明比他好多了。 庄子祈也感慨道:“妹夫啊,你藏得可真够深的,当初全京城都以为你作弊,连皇上都惊动了,皇上还亲自考了你,你这解元实至名归。” 第十七章 为了救她 晏景舟轻叹:“我家里的事,大哥是知道的,若不藏拙,估计也不能平安长大了。” 说着,他转眼深情款款地看庄婉卿,承诺道:“但是我会保护好卿卿,不会让那几个魑魅魍魉伤害到她的,还请大哥大嫂、二哥还有岳父放心。” 庄婉卿刚刚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又听到这肉麻的话语,登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谁说要保护她,她都不觉得奇怪,但晏景舟说出这样的话,就很有违和感,晏景舟不欺负她就不错了,还保护她? 庄云青满意地点了点头,夫人与景舟的母亲是手帕交,曾经还说想结为亲家,只可惜当时卿卿还没出生,而景舟的母亲生下景舟就去了,两年后卿卿才出生。 这两个孩子不打不相识,还是青梅竹马,知根知底的,现在结为夫妻他们也安心,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冯氏这个继母,但也不能因为冯氏,就拆散两个有情人,卿卿是他的女儿,是皇上亲封的宜宁县主,冯氏若敢做什么也得掂量着。 而且,也有皇子看着他们家的势力,想要跟他们家结亲,女儿也不能留太久,以免有什么意外发生,到时候追悔莫及,嫁入皇家一般得不到幸福,只是表面上风光罢了,所以就算他再不舍也要将女儿早日嫁出去。 须臾,庄云青语气笃定道:“景舟,以你的才华,只要稳住心态,继续用功读书,不荒废学业,三年后的春闱,肯定能高中的。” 庄婉卿心底还有点不敢相信晏景舟肚子里竟然有两滴墨水,现在又听到亲爹说得那么肯定,如此看好他,忍不住道:“他才华横溢,今年的春闱不参加可惜了。” 晏景舟微愣,也好奇自己为何不一鼓作气参加今年年初的春闱,同时也知道她这样说不是惋惜,是不信他有真才实学,在暗中嘲讽他不敢参加春闱怕丢人。 “的确可惜。”庄云青附和了句,将目光投向庄婉卿,语重心长地叮嘱道,“卿卿,景舟为了救你受伤,才错过了春闱,你可要对景舟好点,可别老欺负人家。” 想到当时马儿失控的情形,他现在还心有余悸,幸好景舟反应得快救下卿卿,但也磕破了脑袋,昏迷了三天,错过了春闱。 庄婉卿听后纳闷,一般不是岳父看女婿越看越不顺眼的吗?怎的到了她爹这里就越看越顺眼,且还帮着晏景舟了?等等,爹说晏景舟是为了救她受伤,才错过了春闱的? 她倏然侧头看晏景舟,身边的青年容颜清隽,眼里同样带着一丝诧异,似乎也对为了救她而耽误春闱的事而惊诧。 这几天接二连三的惊吓,庄婉卿感觉自己的小心脏有点承受不了,知道的事情一件比一件劲爆,是她无法想象的,简直颠覆了她的认知,且都是与晏景舟有关的。 晏景舟很快收起眼底的诧异之色,看庄婉卿的时候,眼里溢满宠溺,嘴角上扬,笑得温柔,道:“岳父,春闱哪有卿卿重要?春闱可以再等三年再考也不迟,而卿卿没了,便是等一辈子,都等不回来的。” 庄婉卿被他这眼神看得浑身不自在,就算十八岁的他喜欢自己,可现在是十六岁的灵魂在他十八岁的身体里,他并不喜欢自己,却能演得很爱自己,不得不说他的演技无可挑剔,难怪能伪装骗过所有人。 第十八章 感到陌生 庄云青父子三人,对晏景舟都非常满意,天底下又有多少男子,会为了喜欢的姑娘豁出性命的?昏迷三天,大夫都说凶多吉少了,幸好最后能化险为夷,醒来后得知春闱已经开始,也没有因救了卿卿耽误了春闱而后悔,前程与性命都比不上卿卿,这实在难得。 庄婉卿年幼丧母,很多事没有母亲教导,自小就跟着父亲在军营,俗话说长嫂为母,她出嫁前,都是由刚过门不久的大嫂秦氏教导一些新婚的事宜。 秦氏对这个小姑子也非常喜欢,她嫁人后也在为她担忧着,现在她回门,也有些话想问她,便找了个借口带她去自己院子里,好说说体己话。 庄婉卿虽说对这个大嫂有点印象,但还是很陌生的,见她对自己态度亲切,举止亲昵地拉着自己,大概知道十六岁的自己跟嫂子相处非常融洽的,也就当她是父兄那样亲昵相处。 秦氏担忧地问:“卿卿,冯氏表面上温婉和善,但不是个省油的灯,她可有暗地里为难你?” 庄婉卿摇了摇头,如实相告:“大嫂放心,她并没有为难我,我嫁到晏家,也就敬茶那天见过她,其他时候都没见她。而且,就算看到她又如何?我才不怕她,她也不敢主动招惹我,不然你和哥哥还有爹都不会放过她。” 秦氏听后点了点头,扔有点不放心,道:“那就好,妹夫对他这继母什么态度,你也差不多这态度即可,不主动找茬,但也不能叫她欺负半分。” 听着长嫂絮絮叨叨的叮咛,庄婉卿心里暖融融的,感动不已,仿佛被母亲关怀,明明大嫂也就比她大一两岁的样子,难怪别人说长嫂如母。 下午,庄婉卿与晏景舟一起辞别父兄和长嫂,启程回晏家。 上了马车后,她掀开车壁的帘子,看着出门相送的家人,心里忽然有点难过,明明在她的意识中,她还是国公府无忧无虑的小姑娘,这一觉睡醒,就已经嫁人了。 马车启程,她默默放下帘子。 晏景舟将她的情绪变化收入眼底,突然良心发现想要安抚两句,但嘴唇蠕动了下,但终究没有说出半个字。 过了良久,庄婉卿抬起眼眸,看坐在自己对面的青年,眼神极为复杂,感觉他陌生起来,不再是自己所认识的晏景舟,又或者说,自己从未真正了解过他,道:“晏景舟,真没想到,你竟然中了解元。” 晏景舟勾唇笑了笑,眼底也漾起笑意,挑着眼眉,语气傲娇道:“疯丫头,是不是忽然发现你景舟哥哥很厉害?比晏景明那厮厉害多了?” 他现前还纳闷,庄国公如此宝贝这个女儿,爱若珍宝,庄子祈和庄子湛也疼爱这个妹妹,他们父子三人怎会同意将疯丫头嫁给他。 今天去了一趟国公府,他终于有了答案,那是因为十八岁的他已经卸下所有伪装,原形毕露了,还中了解元,不再是大家眼中那种不学无术、只知道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了。 庄婉卿瞧他这嘚瑟的神色,感觉尾巴都要翘上天了,真是给点颜色就开起染坊来,这时的他与平时那不靠谱的模样差不多,总算感觉他没那么陌生,遂不咸不淡地怼回去:“晏大公子是挺厉害的,我以前看走眼了,你的确比你那弟弟晏景明厉害多了,他可没你会演戏。” 晏景舟被她这话一噎,旋即白了她一眼,道:“疯丫头,承认你景舟哥哥才高八斗就那么难吗?” 第十九章 嫁不出去 庄婉卿淡淡觑他一眼,回道:“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忽然间有人告诉自己,晏尚书家那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儿子中了解元,即使是事实,她也难以置信,这比太阳从西边出来还要诡异,现在还没消化这个消息。 晏景舟其实并不在意她信不信,但看她不愿相信的模样,不由笑着调侃:“疯丫头,好歹我是你的救命恩人啊,你对你的救命恩人就没有一丁点信任?” 提起救命恩人,庄婉卿心底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睨着对面坐着的青年,见面就跟自己吵架的人,有一天竟然会为了救她差点没命,虽然不敢置信,却又不得不承认,晏景舟真的救了自己,这是不争的事实。 瞧她纠结又别扭的模样,晏景舟轻哼了声:“没良心的小白眼狼,你这是什么眼神,对你的救命恩人客气点。” 庄婉卿抬脚踹了他一下,板起脸,凶巴巴的:“你闭嘴,再嚷嚷我就丢你下去。” 晏景舟暂且不跟她一个小姑娘计较,现在脑子也有点乱,得捋一捋才行,在他完全没有经历的两年,藏拙多年的他已锋芒毕露,亦与继母闹翻,虽然这都是必然的结果,但跟这疯丫头相爱并结为夫妻,并不在他的计划之内,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才造成这个结果? 他没有回嘴,马车内陷入沉默。 庄婉卿也开始想今日从父兄口中知道的消息,一个豁出性命去救自己的人,想必是真的心里有自己,而非演戏,但爱的不是十四岁的自己,而是十四岁之后的自己。 虽然未来的自己与晏景舟相爱,但是来自十四岁的她并没有任何记忆,听别人说他们俩的故事,也跟听别人的故事一般,所以做不到听了故事就能接受死对头,这场婚姻也不知如何收场,只能暂时见步行步。 过了良久,庄婉卿抬起眼眸审视对面闭目养神的青年,听闻晏景舟长得像生母,长相偏柔,但到底是男子,还是个纨绔,这令他看起来并不会显得娘气。可就是这个纨绔,连首古诗都背不完整的人,摇身一变成为京中解元,想来他是在人后刻苦读书,人前还要装纨绔子弟,降低虎视眈眈的继母的戒备心,他也不容易,同时也不简单。 晏景舟睁开双眼,就对上她那双带了一丝同情的星眸,神色微微一顿,旋即扬起笑容,倏然凑近她,向她抛了个媚眼,笑吟吟地调弄道:“疯丫头,你这么深情款款的看着我,是不是爱上我了?” 庄婉卿被晏景舟的忽然凑近吓了一跳,忙往后靠拉开距离,奈何身后就是车壁,她猛的往后靠就发出“咚”的一声,后脑勺与车壁来了个亲密接触,疼得她直皱眉,同时也气得不轻,一手捂住后脑勺,下意识就伸出另一只手去拧他的耳朵,动作精准熟稔,气恼道:“姓晏的,你是不是活腻了?好端端的吓我做什么?” 耳朵传来一阵痛楚,晏景舟微微蹙眉,发出“嘶”的一声,忙道:“疯丫头,你轻点,一言不合就拧别人耳朵那么凶悍,当心以后嫁不出去。” 第二十章 不认识她 庄婉卿听罢,想也不想就怼回去:“这个你不必担心,我已经嫁人了。” 晏景舟“嗯?”了一声,霎时间还没反应过来,须臾才猛然想起他们已经结为夫妻,这疯丫头前几天就已经嫁出去了,还是嫁到他们晏家来祸害他。 这么想着,他脸色就有点微妙,连带看庄婉卿的眼神都有点古怪。 庄婉卿松开他的耳朵,没好气地轻哼了声:“就是姓晏的那衰神,费尽心思把我娶回家,你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惊喜倒是没有,惊吓却挺大的。”晏景舟纳闷道,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耳朵,如无意外的话,他的耳朵已经泛红,疯丫头下手还是一如既往的快狠准,十八岁的自己肯定是嫌命长,才找个人回来虐待自己。 庄婉卿白了他一眼,扭过头不看他,听着街上热闹非凡的声音,掀起车壁的帘子探头往外看,京城依旧繁华如织,只是时隔两年,原本熟悉的街道已经有了变化,显得有几分陌生。 晏景舟也掀开他这边的车壁帘子望外看,当看到自小长大的地方已有变化,随口说了句:“疯丫头,要不要下去逛逛?” 庄婉卿难得跟他达成共识,回道:“好。” 下了马车,两人并肩而行,在后面瞧着是挺恩爱的夫妻,连步伐都是一致的,但正面看就知道他们貌合神离,连眼角余光都不施舍给对方。 绿萼和绿韵跟在后面瞧着,觉得自家县主和县马爷真是般配极了,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除了偶尔会拌嘴,但这都是小打小闹,能促进感情。 俩人徜徉在京城大街上,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京城的变化,皆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如果可以,他们也希望这是一场梦,可这几天每天醒来,仍是两年后的世界,回不到两年前,如无意外的话,他们一辈子都回不去,只能按照现在的时间活下去。 “卿卿!” 忽然,身后传来一道女音,庄婉卿脚步略微顿了顿,这声音陌生得紧,自己并没有印象,世上叫卿卿的又不止她一个,想着应该不是叫她的,便继续往前走。 不一会儿,庄婉卿的肩膀就被人拍了一下,耳边响起方才那姑娘的声音:“卿卿,你个重色轻友的家伙,晏公子在就直接无视我。” 庄婉卿才发现那姑娘方才是真的在叫自己,侧过头就看到一个陌生的姑娘,这姑娘年约十五、六岁,樱桃小嘴鹅蛋脸,明亮的大眼睛水汪汪的,有点婴儿肥,笑起来也讨喜,是个挺可爱的姑娘,瞧着这衣着打扮,便知肯定她是富贵人家的千金。 只是,自己对这姑娘毫无印象,在自己记忆中并没有出现过这么一个人。 晏景舟也在打量着忽然冒出来的姑娘,听她方才称呼自己为晏公子,显然是认识自己的,可自己却不认识对方,肯定是在他们完全没有经历过的两年里认识的。 庄婉卿和晏景舟对视一眼,而后轻轻摇了摇头,表示并不认识这位姑娘,现在唯有随机应变。 第二十一章 投怀送抱 晏景舟转眼看那已经亲昵地拉着庄婉卿袖子的陌生姑娘,只顿了顿,旋即动作自然地伸手将庄婉卿搂过来不许她碰,霸道得紧,轻轻一挑眉,向她挑衅道:“我是她夫君,我在的地方她肯定只看我,你羡慕不来。” 庄婉卿被他搂到一旁,怔忪了下,下一刻又听了他的话,只觉晏景舟演技不错,瞬间入戏,难怪多年来伪装得那么好不露破绽,只是他这话真让她鸡皮疙瘩掉一地,偏生自己又不能反驳,不知作何反应只好端着笑容。 周月婵闻言,轻哼了声:“你嘚瑟什么?若不是我,你还不能抱得美人归呢!” 话音刚落,晏景舟不动声色地松了一口气,原来十八岁的他在朋友面前对疯丫头是这个调调啊,温柔霸道,那以后在按照这个标准稳住即可。 而庄婉卿却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她说自己怎么会跟晏景舟在一起,原来是这丫头搞的鬼,年纪轻轻的做什么不好,怎么就尽做跟媒婆抢生意的勾当? 周月婵没听到他们回话也不在意,这俩人新婚燕尔,如胶似漆的,估计都被幸福冲昏了头,真为他们感到高兴,又道:“卿卿,我知你这重色轻友的,有了夫君就忘了朋友,但后天你可别忘了来啊,不然我可饶不了你。” 庄婉卿有点懵,并不知道去哪,但听她这么说,遂佯装真的重色轻友,已然忘却,从善如流地问:“去哪啊?” 说罢,她还俏皮地眨了眨眼,让人理解为还知道去哪的,可就特意故作不知,特意气人,想看看这姑娘会不会一时生气就把事情说一遍。 周月婵爱并没有说,只瞪她一眼,嗔怪道:“重色轻友的家伙,明知故问。” 庄婉卿脸色微滞,她是真不知道啊,连眼前的人都不认识,都是十四岁之后的她所认识的朋友,瞧着对方对她的态度,她们的关系还挺不错的,以后肯定会有不少相处的机会,也不知她们之前是如何相处的。到了未来的世界,身边的人和事变化太大,真的让她无所适从。 片刻后,她回瞪了周月婵一眼:“知道啦,谁缺席,我都不可能缺席的。” 闻言,周月婵重新扬起笑容,眉眼弯弯,婴儿肥的鹅蛋脸越发讨喜可爱,道:“我还有事,先回府了,就不打搅你们。”说罢,她就转身前往前面不远处的一家马车。 庄婉卿和晏景舟面面相觑,前者意识到自己还被死对头搂着,马上不着痕迹地挣脱开晏景舟的臂弯,并后退了一步拉开距离。 晏景舟看着自家腾在半空的手,脸上闪过一抹不自然的神色,而后若无其事地收回手。 俩人相对而立,面面相觑,半晌后很有默契、异口同声地道一句:“我们也回府吧。” 他们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士,在街上遇上熟人的几率很大,没准儿等会又遇上个什么熟人,且还是别人认识他们,他们却不认识对方的那种,那又要随机应变。 上了马车,俩人大眼瞪小眼。 沉默良久,庄婉卿忽然问:“方才那姑娘,你真的没有半点印象?看她的穿戴打扮非富则贵,应该是哪个大臣家的姑娘。” 晏景舟嘴角一抽,回道:“疯丫头,连你都没印象,那我更加没印象了,我又不参加你们女眷的聚会,往来都是那帮世家子弟。” 庄婉卿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问错了对象。 晏景舟若有所思,推测道:“京城中的世家女子你估计都见过,若没有见过的话,那应该是在这两年遇上的。每年都有在外地为官的官员任期满回京述职,她父亲可能因政绩优秀被留在京城,她也跟着留下,然后认识了你。” 难得看他认真说话,还分析得头头是道,庄婉卿点了点头:“不错,今天出门带脑子了。” 晏景舟听了,眼眉一挑:“你景舟哥哥什么时候都带脑子,堂堂京城解元,能是不带脑子的?” 庄婉卿觑他一眼:“说你胖你还喘上了?” 晏景舟怔了怔,旋即戏谑一笑:“现在正常呼吸,还没喘上,你若想看的话,看在相识多年的份上,我倒是可以喘给你看。” 庄婉卿嘴角抽搐了下,霎时间无言以对。 好气! 纵然他肚子里有点墨水,也不是表面上那么单纯,是个有脑子的人,可这么个气死人不偿命的玩意儿,又不是全天下的男人都死绝了,自己到底哪根筋不对劲,才会喜欢上他啊。 晏景舟嘴噙笑容,心情颇好地欣赏着庄婉卿那张娇美的面容被自己气得逐渐扭曲,这个回合他完胜。 看着他脸上那五行欠打的笑容,庄婉卿更气了,真想揍他。心里这么想着,手也马上行动了,直接伸手去揪他的耳朵。 谁料对面的人侧头躲开,她没揪到晏景舟的耳朵,一下子失去支撑,身子上前倾,就扑进晏景舟怀里,小手紧紧揪住他的衣襟。 晏景舟在她扑过来之时,也下意识把人接住,搂着她的腰以免摔坐下去,姿势极为暧昧。 在这一瞬间,晏景舟懵了。 庄婉卿也懵了,她缓缓抬头,见晏景舟也在看自己,四目相接,她能清楚地看到晏景舟眼底漾起笑意,嘴角也在缓缓上翘,笑得不怀好意。 她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得晏景舟调弄道:“疯丫头,我知道你想要景舟哥哥抱,可姑娘家家的,投怀送抱是不是不太好?” 闻言,庄婉卿脸色阴沉下来,抬手精准地揪住他的耳朵却没有用力,板起脸瞪着他,凶巴巴地问:“谁投怀送抱了?” 晏景舟面色一紧,他知道自己等会儿回答了什么,这疯丫头就会用力,耳朵在对方手里,不得不低头,权衡利弊,他男人大丈夫能屈能伸:“是我,是我臭不要脸的想要抱你,要不我让你抱回来?” 说罢,晏景舟忙松开搂着她细腰的手。 庄婉卿白了他一眼,同时也放开他的耳朵,重新坐好。 晏景舟俨然长者般教育道:“小姑娘家家的别那么凶,你景舟哥哥尊老爱幼,能让着你点,换了别人,你揪人家耳朵没准儿要挨揍。” 庄婉卿轻哼:“那你放心,因为也就你能气得我动手,我长那么大,也就拧过你的耳朵。” 晏景舟脸色微微一滞:“……那我真是荣幸极了。” 第二十二章 人丑作怪 庄婉卿扬了扬下巴,颇为傲娇道:“那是,别人都没有这个荣幸,唯独你有,都是看在相识多年的份上。” 晏景舟暂且不跟她计较这个,想起另一件事,低笑出声,幸灾乐祸道:“疯丫头,我看你现在还是先搞清楚,你这忽然冒出来的闺中密友是怎么回事,人家方才可是说了让你按时赴约,你可知去哪赴约?” 提起这个,庄婉卿就有点发愁,忽然冒出个关系颇好的闺中密友,这刚刚遇上就把她给整懵了,去哪里赴约,那还得回去再从绿萼和绿韵口中旁敲侧击套话。 须臾,她轻嗤一声:“这个我自会想办法,倒是你,藏拙多年,忽然间得知自己锋芒毕露,你可知现在的你,在别人面前是怎样的?” 晏景舟轻笑,不甚在意道:“怎么高兴怎么来,你也是,不必纠结太多自寻烦恼。” 戴上面具生活,久而久之,就忘了原本的自己是怎样的,想做回自己的时候,已有些茫然,还不如破罐子破摔?即便在别人眼里很反常,但他是如假包换的晏景舟,也就不必担心别人会觉得他是假冒的,且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的冯氏看他一反常态,没准儿还会慌乱起来。 庄婉卿若有所思,感觉自己没经历什么大事,性情应该还跟两年前差不多的,最多就是比两年前沉稳些,那她在人前收敛一下自己的行为便是,遇上什么事就随机应变,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这么想着,她就感觉轻松了许多,只是少活了两年,还是青春年少的两年,纵然自己经历过,可毫无记忆,跟没经历过一样,想想还是觉得亏了。 马车缓缓行驶,他们这对有名无实的假夫妻难得安静下来,没有再继续拌嘴。 庄婉卿瞥了眼对面的死对头,此刻晏景舟慵懒地靠在马车上备着的软枕上小憩,凤眼眯着,睫毛在眼窝落下淡淡的阴影,容颜俊美如画,乍一看还真的是个安静出尘的美男子,只可惜他睁眼的时候气质瞬间就变了,就是个尾巴翘上天的花孔雀,会开屏的那种,委实白瞎了一副好容貌。 马车停下,车夫禀报已到晏府的声音响起。 晏景舟闻声,缓缓睁眼,仍有些困意,可对上庄婉卿那复杂的眼神,他困意瞬时消退,脸色顿了顿,继而勾起嘴角,若无其事地调笑道:“疯丫头,你今天偷偷看了我好多回,莫不是忽然发现你景舟哥哥才华横溢,从而心生爱慕?” 闻言,庄婉卿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下,也不知是什么给他的自信,竟能说出这种话,缓缓收回目光,从容自若地回应:“那倒没有,只是瞧你有点奇怪,不由多看几眼想瞧个真切。” 晏景舟下意识问:“哪里奇怪了?” 庄婉卿再次将视线投到他脸上,颇为好奇道:“晏大公子明明长得那么丑,怎么就想得那么美?难道是人丑多作怪?” 晏景舟脸上笑容僵住,而后逐渐消失,他这谪仙似的容貌,疯丫头竟然说他长得丑?果然眼神有问题,难怪只喜欢那种五大三粗的糙汉子。 庄婉卿没再理他,径自打开车门,就看到伸手欲要扶自己的绿韵,遂将手搭上去,由绿韵扶着下了马车。抬眼看晏府大门,她内心是抗拒的,才不过半日时间,又要回这个陌生的家,面对不喜欢的人。 回到皓月轩,庄婉卿正酝酿着找个话头从绿萼这里套话,绿萼比绿韵单纯容易上套,她得看看后天是要去哪赴约,顺便了解一下今日那姑娘,没想到绿萼先主动提此事。 绿萼忽然道:“县主,奴婢忽然想起,后天周姑娘的生辰礼,您要送给周姑娘的生辰礼物还在国公府,奴婢明日回一趟国公府,您看如何?” “生辰礼物?”庄婉卿了然,原来今日遇上的姑娘姓周,后天是那周姑娘的生辰,虽然她不知道周府在哪,但驾马车的车夫肯定知道,她只需往马车上一坐就能到达目的地。 绿萼点了点头,语气间透着几分自责:“您出嫁的时候着实忙碌,还不忘吩咐奴婢带上给周姑娘的生辰礼物,可奴婢失职,忘了这茬。” 庄婉卿听罢,心里有了底,出嫁那么忙还不忘朋友的生辰礼物,可见她们的关系非常好,下回见面她也知道如何拿捏分寸相处,遂吩咐道:“绿萼,明天你回一趟国公府。”她说着顿了顿,故作不经意道,“绿萼,你可知我为何那么喜欢周姑娘?” 绿萼闻言,就想起自家县主与周月婵相遇的场景,含笑道:“因为您跟周姑娘脾性相投啊,礼部周侍郎是文官,周姑娘的性子却没有像她爹那样文绉绉的,性子跳脱得很,还会点拳脚功夫,跟您真是不打不相识。” 庄婉卿微微怔然,继而赞赏地看了绿萼一眼,半认真半开玩笑地调侃:“我还以为你这丫头只有记吃的东西记性才好使,原来在别的地方记性也不错。” “县主,奴婢哪有只记得吃的,明明其他的也记得很清楚。”绿萼忙摇着脑袋为自己辩解,她虽然几乎都把月钱用来买吃的,可她记得的东西还挺多的。 庄婉卿眼眉挑了挑,用不甚相信的口吻道:“那你说说我与周姑娘之间发生的事,看你还记得多少?说对了有赏,说错了可要罚你。” 绿萼马上如数家珍似的将自家县主与周月婵之间相处的趣事抖出来,讲得口干舌燥又喝了两盏茶继续说。 庄婉卿边听边消化着从绿萼口中套出来的消息,那周姑娘闺名月婵,乃礼部右侍郎嫡女,周侍郎是前年年底在京任职的,那她以前没见过周月婵也说得通了。她与周月婵不打不相识,因着脾性相投成为无话不谈的闺中密友,跟亲姐妹一样亲。 绿萼端起茶盏喝了两口润润喉,信心满满地问:“县主,奴婢说完了,您瞧可有记错的?” 庄婉卿轻轻嗯了声,道:“不错,都记得清清楚楚的,这个月的月钱给你双倍。” 绿萼眉开眼笑:“谢县主赏。” 庄婉卿伸手揉了揉她婴儿肥已经消退的脸颊,调笑道:“你这丫头长了张馋猫的嘴,以后夫婿若是赚少点银子都养不起你。” 绿萼虽不是个扭捏的姑娘,可听到嫁人,只觉脸热,脸上很快泛起红晕,羞怯地垂下眼眸:“县主,奴婢要一辈子侍候您,才不嫁人。” 这本书新开,所以字数并不多,小仙女若是等不及更新的话,可以先养肥再看,给你们推荐我的老书《夫人娇宠手册》,是本甜宠文,大结局已经出了,番外也即将写完(=^▽^=) 第二十三章 报应来了 那厢,晏景舟正在书房里观察,看有没有留下什么重要线索,能了解他过去两年所发生的事,他想过问自己身边的长随,栖文和栖墨,可自己毫无记忆去问,会招人怀疑,便是要问,也得找个合适的契机才行。 只可惜,他的书房并没有身边有用的线索,都是一些书籍、画卷,以及文房四宝,就只是个读书人的普通书房罢了。 正当他要离开书房的时候,门外忽然响起几声敲门声,紧接着一个男子的声音响起:“大少爷,小的有事要找您。” 晏景舟一听声音,便知是他身边的长随栖墨,虽然两年后的今天栖墨的声音变得成熟许多,但他仍能听得出来,随手拿了本摆在桌案左侧的书翻开一页,回应道:“进来吧。” 栖墨推门进来,见自家少爷正坐在桌案前,大抵是在看书,不由替自家少爷的过去感到心酸,就连读书都要藏着掖着,现在终于能光明正大地用功读书了。 只看了一瞬,栖墨便收回目光关上书房门,移步至桌案前,惭愧道:“大少爷,您吩咐小的去查的事,小的无能,什么也没查出来。” 晏景舟一脸懵:“……?” 查的什么事? 今日在回府的路上他还对疯丫头幸灾乐祸,这报应来得也太快了些,才不到半天时间,就轮到他摸不着头脑接不上话。 他心里郁闷的同时,责怪地瞪了栖墨一眼,心中腹诽道:这栖墨也太不上道了,本少爷还没开口问,你倒是自个儿先说了,言辞间没留半点线索,这让本少爷怎么接话茬? 殊不知,栖墨见状,只以为自己办事能力不行,少爷对他的无能感到不满,忙道:“大少爷,小的可能漏了什么细节,小的这就回去好生反思,再仔细彻查一遍。” 晏景舟:“……?” 他表面上木着脸,心里再次腹诽道:所以,到底要查个什么东西?你倒是说两个关键词让本少爷接上话啊! 栖墨见他脸色越来越难看且只字不言,在心里默默为自己点根蜡烛,默哀一下自己接下来的悲催遭遇,继而又道:“大少爷,小的先去领罚,然后再继续查此事,竭力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晏景舟:“……?” 他越发郁闷,栖墨都说了三回,可却只字不在重点上,且看栖墨这般反应,他又觉着诧异,现在的自己已经对亲信要求如此之高了? 以前他可从未责罚过栖文与栖墨俩人,但按照这两年事情变故的发展,他并不怀疑自己会成为这样要求高且严格的主子,因为他骨子里就是这样的人。 栖墨瞧自家少爷一直用古怪的眼神看自己,从未置一词,似乎不是在责怪他办事不力,霎时间有些拿不定主意,只噤声不语,听候自家少爷的下文。 沉默片刻,晏景舟轻咳两声缓解尴尬,道:“栖墨,我让你查的事儿不止一件吧?你现在说的是哪件事?” 栖墨听后怔愣,认真回忆了一番,答道:“大少爷,您最近让小的查的事儿,也就只有三小姐落水一事啊。” 晏景舟暗自松了口气,栖墨说话终于说到重点了,原是三妹妹落水一事,都是府上有人作祟,栖墨第一回查无所获,即便再查一次结果也差不多,幕后黑手也就那几个魑魅魍魉之一。 这么想着,他眸色暗了暗,轻哂道:“罢了,此事暂且放下,有异动就稍加留意便是,若是没有,本少爷也会让他们以别的方式还回来。” 栖墨微怔,他家少爷对三小姐可真好,三小姐当年行了一善,以后福报大着,有那么好的哥哥护着,他颔首应声:“是,大少爷。”正想告退,可想起另一件事,到了嘴边的话马上话锋一转,“对了,大少爷,您先前让小的找林师傅,那林师傅已经应下了。” 晏景舟再次发懵:“……?” 他只觉郁闷不已,这才刚缓了一口气,正准备将人打发出去,话都还没说出口,怎的又来了一遭?这什么林师傅,是教武艺的还是做什么的?他此时该接什么话? 栖墨见他凤眼倏然瞪大,瞧那惊愕的神情,只以为他惊诧又欣喜,便道:“林师傅轻易不出手,他平时都是交给徒弟去做的,这次能请他出手,也着实不容易啊。” 晏景舟脸色僵硬,心情更加郁结,感觉栖墨现在一点也不得他的心,说话都是藏着掖着的,半点信息不透露,让他完全摸不着头脑,思忖片刻才斟酌着回道:“栖墨,你办事我放心,你看着办便是。” 反正栖墨素来稳重,办差一般不会出错,管它是什么事,交给栖墨去办准儿没错,还会把事情办妥当。 栖墨颔了颔首:“是,大少爷,小的定会将此事办好,不叫您失望。” 晏景舟轻轻“嗯”了一声,想了想,又加了句:“事情办妥,你再给我汇报一下办事过程。”这样的话,他就知道派栖墨办的什么事了。 栖墨茫然:“……?” 他家大少爷何时对这种琐碎、且不值一提的小过程感兴趣了?莫不是想瞧瞧他的办事能力可有提高?都说浅水能淹死人,越简单的事,往往越能考验一个人的办事能力,看来他得再找一次林师傅。 “怎么?”晏景舟挑了挑眉,手指轻敲着桌案,“很为难你?” 栖墨忙摇了摇头:“不为难,小的届时定事无巨细地向您汇报。” 晏景舟满意地颔了颔首,问:“栖墨,你可还有别的什么事?” 栖墨回道:“暂无,大少爷,那小的先出去了。” 晏景舟摆了摆手,让栖墨出去,待书房门关上,偌大的书房内只剩下他一人的时候,他才长舒了一口气。 想到今日勉勉强强过了几关,往后还有许多未知且已发生的事等着他应对,未及弱冠的他忽觉人生有点疲惫。幸好还有个疯丫头陪着他倒霉,不然真觉得人生好生无趣。 出了书房,晏景舟瞧着到了晚膳时间,便前往东次间,准备用晚膳。 饭桌上,他们这对假夫妻相安无事地用了晚饭,难得没有唇枪舌战,颇有默契地秉着食不言的用餐礼仪,半句话都不多讲,默默用餐,省得表现得像仇人,招人怀疑。 第二十四章 受宠若惊 亥时,月朗星稀。 现下庄婉卿和晏景舟在众人眼里就是一对感情深厚的恩爱夫妻,晏景舟是疼她疼到骨子里的好夫君,自然不好分房睡。 是以,这几日他们都同一间房而眠,只是素来锦衣玉食的晏大公子这几晚打地铺委实不习惯,除却初来乍到那晚由于忙碌一天,身体疲惫很快入眠之外,接下来那两晚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即便铺了一床锦被垫着也不行。 庄婉卿同样难以入眠,毕竟这不是自己的家,且还有个男人睡在自己床前,即便知道他不会对自己做什么出格的事,但也浑身不自在。 瞧着床下的青年辗转反侧,仿佛有什么烦心事,庄婉卿却心情颇好,笑吟吟地问:“晏大公子仿佛有什么不顺心的事,不如说出来让我高兴高兴?” 晏景舟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每天睡地板能顺心?” 庄婉卿同情了他一瞬,若有所思,提议道:“不如这样,找个时间我们大吵一架,然后分房睡?你不必睡地上,我也不必瞧着你就膈应得睡不着觉。” 说罢,她越发觉得此计可行,如此一来,她就可以独占一间房,连吃饭都不必跟死对头一起吃,更不必人前装恩爱夫妻,一举三得啊。 晏景舟乍一听也觉得此计可行,刚要同意,话到了嘴边马上改口道:“那大可不必,我现在觉得睡地板也挺舒服的,人生在世,总要体验不同的生活方式才能圆满。” 开什么玩笑? 他若敢跟疯丫头吵架,国公府得知消息,庄国公和庄世子以及庄二公子会马上提着刀登门拜访他,再把刀架在他脖子上跟他好好讲讲道理。 那画面过于刺激,他并不想让它成为现实,除非他疯了,不想活了才会想要挑战国公府那几位武艺超群的人。 庄婉卿听着他这不容置疑的口吻,不由多看他一眼,瞧他一脸严肃郑重,诧异他态度转变如此快,嗤笑道:“晏景舟,你是有病还是犯贱?竟还睡地板睡上瘾了。” “肯定是犯贱啊。”晏景舟说着顿了顿,转眼看她,眼神及语气都透着几分嫌弃,“不犯贱我能娶你?” 娶了尊大佛回来虐自己,那不是一般的犯贱能做得出来的蠢事,别人青梅竹马成良配,他们青梅竹马见面就想掐架,大抵是天生八字不合。 庄婉卿目光幽幽地瞥他一眼,似笑非笑地问:“那晏大公子是否觉得自己命苦?” 晏景舟顺着她的话,惆怅道:“是挺命苦的,眼看就要苦尽甘来,如今又多了你,本少爷再次陷入水深火热。” 庄婉卿神色微僵,继而冷嗤一声:“命苦你就受着,自己做的蠢事还连累本县主陪着你遭罪。” 晏景舟四两拨千斤地回敬她:“你不同意嫁我能娶到你?” “晏景舟你……”庄婉卿被他噎住,不知如何回应。 晏景舟见她只能干瞪眼,你了半天也没个下文,瞬时心情舒畅了不少,为展现一下自己宰相肚里能撑船般的气度,放柔了语气:“罢了,本少爷气量大,不与姑娘家计较,夜深了,安歇吧。” 撂下这话,他就阖上双眸,在心里将十六岁之后的自己数落一通,娶谁不好?偏偏娶了这位逮着他就想掐架的疯丫头,以后和离怕是要与庄国公府结仇,为自己添一门仇家了。 庄婉卿感觉自己吵架没发挥好导致输了,想要再吵一遍,可他就这样睡了,完全没有想要再搭理自己的意思,登时气得不行,抄起旁边的枕头就向他砸过去。 晏景舟察觉一阵风扫过,刚一睁眼,就被枕头砸中,先是懵了下,旋即勾唇笑道:“谢了,我说今晚怎么有点不对劲儿,原是忘了拿枕头。” 庄婉卿:“……” 更气了。 她绷着脸怒瞪着床前闭眼将要入睡的青年,此刻正枕着的还是自己扔下去的枕头,越气越精神,最后直接转过身去不看他,不知过了多久才入眠。 翌日。 晏景舟在书房看书,而庄婉卿原想出门的,但想到自己有两年的空白记忆,出门也不知会不会遇上自己不认识的熟人,便有些意兴阑珊,干脆窝在皓月轩补补眠,毕竟昨晚被气得半宿没睡。 转眼间,一天又过去,到了周月婵的生辰。 庄婉卿虽然不认识这周姑娘,可十六岁的自己却是这位周姑娘的闺中密友,好友的生辰宴会她必须参加,即使她不喜欢应酬那些说话夹枪带棒的贵女,而那些贵女也不喜她。 是以,她特意早起,任由绿萼和绿韵侍候着梳洗打扮一番,又用过早膳才出门。 到了周府,马上就有仆人笑脸相迎,带着她们主仆三人到举办宴会的花园,园中花团锦簇,场地布置得也与盛放的各色鲜花相得益彰。 春风徐徐吹来,香风习习,还夹带着女客身上脂粉的香味,倒也不难闻,毕竟达官显贵的女眷所用的脂粉都是极好的,就连香味也是清新淡雅的。 庄婉卿放眼望去,大部分女客都是认识的,有个别生面孔,许是近两年家中长辈职位升迁来京城的。 有人见她来了,当即就扬起笑容迎上来,眉眼带笑地打量了她一眼,态度温柔地说:“卿卿来了啊,瞧你气色不错,可见晏大公子对你是极好的。” 庄婉卿认识这姑娘,在她靠近之时就有几分茫然,感觉她的笑容都带着不怀好意,可当听见她所言,惊得心底激起千层浪,这陈姑娘莫不是魔怔了? 陈姑娘话音落下,又有另一位姑娘咯咯地笑了起来,语气间也透着艳羡:“晏大公子对卿卿好,那是全京城有目共睹的,这好不容易娶回家的美娇娘,肯定要加倍疼着的。” 前一位姑娘话音落下,另一道娇滴滴的声音响起:“是啊是啊,不过像卿卿这般好姑娘,活该她能得晏大公子那么好的如意郎君。” 庄婉卿听着她们你一言我一语皆带着亲切感,俨然她们就是最好的好姐妹,她受宠若惊地愣在原地不知作何反应。 谁能告诉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京城中的贵女不是嫌弃她在军营长大的,举止粗鄙没有半点贵女仪态,不配与她们为友吗?现在一口一句卿卿是怎么回事?自己何时与她们关系这般好了? 第二十五章 努力融入 有位姑娘见庄婉卿怔愣不语,只以为她破天荒的害羞了,心中纳罕得紧的同时,也出言为她解围:“你们少说两句,卿卿都害羞了。” 庄婉卿一听,如蒙大赦,感激地看了眼为自己解围姑娘,又忙装作羞涩的模样,微微低下螓首不看她们,在不明情况的时候还是莫要说话为妙。 哎,若非是青天白日的,她都要以为自己见鬼了,这些莺莺燕燕竟有待她如此友好的一天,也不知十四岁之后的自己是靠什么收服她们的。 她是皇上亲封的宜宁县主,寻常贵女都要唤她一声县主,即使她们家世也不差,但她们竟如此亲昵地喊自己的闺名,可见关系不一般。 而众人听到她害羞,止住到了嘴边的话,微微怔了下,心说宜宁县主还知道害羞为何物吗?纷纷抬眼看她,见她羞涩地低着头不由惊得瞪直了眼。 过了片刻,众人又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哦,宜宁县主害羞了。 果然,嫁了人就是不一样,懂得姑娘家是会害羞的。 庄婉卿前一刻还听着这些莺莺燕燕你一言我一语的,现在忽然间安静下来,下意识抬起头看她们,瞧她们那恍然大悟的神情。 庄婉卿懵了:“……?”这是什么意思?她们明白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方才第一个开口说话的陈姑娘柔声道:“卿卿,我们别站着了,到那边坐下吧。” 庄婉卿顺着她的意,轻轻点头,随她们到宾客的位置坐下,方才没跟着一起寒暄的姑娘见她走过来,也露出友善的笑,唤她一声“宜宁县主”。她也含笑点头,同时也发现她们没有与方才那几个姑娘那样喊自己卿卿,称呼的差别,也代表着关系远近的差别。 坐下后,陈姑娘见素来放得开的她今天仿佛拘谨了许多,心下疑惑,但也没多问,寻个话头跟她道:“卿卿,周府这君山银针茶还不错,你尝尝。” 陈姑娘是永昌侯的嫡女,闺名嘉月,是个素有才名,举止端庄娴雅的姑娘。 庄婉卿着实不明白这姑娘怎会与自己交好,明明她曾听陈嘉月说她粗鄙,有失大家风范,现下瞧陈嘉月正温和含笑看自己,她收起心底的疑惑,言简意赅地应了声:“好。” 陈嘉月瞧她似有心事,低声问:“卿卿,你怎么了?” “我没事啊。”庄婉卿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滋味甘醇甜爽,便再喝一口压压惊,才放下茶杯,斟酌了下言辞,带着几分试探,称呼陈嘉月的闺名,“嘉月?” 陈嘉月回应:“嗯?怎么了?你今天怪怪的。” 见她神色如常地应了自己,庄婉卿暗自松了一口气,现在的自己喊这位陈姑娘是称呼其闺名的,马上调整自己的心绪,从善如流地回道:“我只是在想月婵怎么还没露面。” 陈嘉月见她现在与往常没什么差别了,便没再多想,笑道:“今天她是主角,少不得好生捯饬一番,况且,她是什么样的你是知道的。” 庄婉卿:“……”不,我真不知道,不如你多说两句让我能接上话? 幸好,下一刻陈嘉月就如了她的意愿多说两句:“月婵惯会赖床,今日估计又赖床不起了,幸好今日来的都是相熟的,大家也都习惯她的性子。” 约莫过了一刻钟时间,今日宴会的主角周月婵终于登场,瞧着是精心打扮过的,眉目灼灼,容貌秀丽,那张略带婴儿肥的小脸上带着笑意,左右两颊各镶嵌一个浅浅的梨涡,一身淡紫色绣百蝶长裙让她开起来高雅又不失俏皮。 周月婵歉然道:“让大家久等了,实在抱歉。” 话音刚落,马上有人回应她:“哪里哪里,我们也是刚到。” “月婵今日可真好看。” 周月婵嗔她一眼:“就只有今日才好看吗?” “月婵什么时候都好看,今日更好看了。” 众人恭维着寿星公,姑娘家夸起人来都能抓住重点,你一言我一语都不带重样的。 庄婉卿按兵不动没有作声,虽然先前从绿萼那里套过话,知晓自己与周月婵的一些事,也真的是闺中密友,但那是十四岁之后的自己。 现在的她是十四岁的灵魂,便是听说了,那也跟听着别人的故事一样,周月婵于她而言也跟陌生人差不多,想要熟稔地主动与之相处,她还是有点做不到,只能等对方主动再随机应变。 周月婵受着诸位姑娘的赞美,心情颇好,但与自己关系最好的庄婉卿却只静静地望着自己,半句话没说,便移步上前,嗔怪道:“卿卿,你今日出门没带嘴巴不成?” 庄婉卿只怔了一瞬,旋即笑眯眯道:“哪能啊?今日周大小姐生辰,便是没带嘴巴也得向别人借张嘴巴夸夸咱们周大小姐,不过是故意不出声看你这被夸的飘飘然的家伙何时才能注意到我。” 言毕,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周月婵的神色变化,也不知自己平时是不是用这样的口吻与之调侃,不过她本人与相熟的人是这样说话的,就是不知十六岁的自己可有变化。 周月婵听了,当即就拿眼瞪她:“既然带了嘴巴出门,那有请宜宁县主来两句。” 庄婉卿一听便知自己摸索对了方式,轻抚着下巴,认真打量着她,道:“周大小姐今日开屏了,真好看。” 此言一出,众人有点懵,很快就反应过来,大家笑作一团,她们俩亲如姐妹,也就宜宁县主敢这么跟她说话。 周月婵也听懂了她的话,佯装生气地指着她:“好你个庄婉卿,竟敢说我是开屏的花孔雀,看我今天不揍你我就不姓周!” 庄婉卿见自己随机应变发挥得不错,便努力融入十六岁的她的交际圈子,再接再厉,佯装挑衅地笑了笑,道:“那你抓到我再说!” 说罢,她便躲在陈嘉月身后,周月婵也真的去抓她,两位姑娘嬉闹着,其他人也习惯了她们的相处方式,只笑着看她们打闹。 闹了半刻钟时间,庄婉卿才故意放水让她抓到。 周月婵握住她的手腕,洋洋得意地笑着:“卿卿啊,你说该揍哪里?” 庄婉卿认怂:“周大小姐饶命!” 周月婵也没想过真的揍她,只轻哼了声:“本小姐大人有大量,就饶你这回,给你个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 庄婉卿也依了寿星公,一本正经地夸了她:“周大小姐很美。” 周月婵:“……没了?” 庄婉卿无辜地眨了眨眼:“没了啊。” 周月婵没好气地瞪她一眼,调笑说:“你们瞧瞧,这重色轻友的家伙,夸晏大公子的时候滔滔不绝,到了我就只有一句周大小姐很美。” 庄婉卿脸色一滞:“……” 怎么又扯到晏景舟那厮身上去了?她会夸晏景舟那气死人不偿命的狗东西? 陈嘉月难得见庄婉卿吃瘪,也跟着调侃一句:“这便是心上人与好姐妹的区别,月婵你羡慕不来。” 第二十六章 被迫接人 周月婵听罢,马上露出了然的神情,拉长语气“哦”了一声,然后冲庄婉卿眨了眨眼,揶揄道:“看来是我不懂事了,晏大公子我自然是比不上的,卿卿莫怪。” 涉及到死对头,庄婉卿想想就觉得心里膈应,完全忘却自己现在的身份是与晏景舟两情相悦的晏家大少夫人,说话也不过脑子,想也不想就回道:“怎么可能?姐妹如手足,男人如衣服。” 话音刚落,陈嘉月当即就忍不住笑出声来,好笑地问:“卿卿,这句话你敢不敢当着晏大公子的面说?” 其他姑娘也跟着笑了起来,京城中谁人不知宜宁县主与晏大公子都是彼此心尖儿上的人啊?俩人是京城里出了名的高调又恩爱的一对金童玉女,说这些话也就逗着好姐妹高兴而已,哪能当真。 庄婉卿真不是逗人高兴的,一脸坦荡:“有何不敢?” 她不但敢说,还敢骂那姓晏的,若真要比较,周月婵自然是比晏景舟重要的,毕竟这可是她为数不多的好姐妹,就算她此刻对周月婵还不甚熟悉,但周月婵对她很是熟悉啊。 就算她说来哄自己高兴的,可不妨碍周月婵听着心里熨帖,笑道:“好了,不闹你了,不然晏大公子听见了,都不知道要醋多久。” 庄婉卿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也只笑了笑没有再回话。 话题就此揭过,宴会即将开始。 周夫人在宴会中途出现了一会儿,也没打搅她们这些年轻姑娘,反正晚上他们家有家宴,白天就让她们这些同龄人庆祝,增进彼此的感情。 与其说是生辰宴会,倒不如说是姑娘家聚在一起玩乐图个高兴?击鼓传花、投壶、叶子牌等姑娘家的娱乐游戏皆有,众人玩得不亦乐乎,午饭也是精心准备的,符合姑娘家的口味,下午还有戏班子唱最近新出的折子戏。 * 晏府。 晏景舟正准备出门走走,来到两年后的世界已经有好几天,也就前两天陪着疯丫头回国公府,才出了一趟门,回府的时候在街上逛了一会儿。 刚走到影壁,他就看到迎面而来的栖文。 栖文原本就有事找他,现在看到人就在眼前不远处,脸上漾起笑容,加快了脚下步伐,步履轻快地走向他,笑问:“大少爷,您可是要去出门?马车已经备好,随时可以出发了。” 晏景舟怔愣,旋即点了点头,真是犯困的时候遇上枕头,他这刚准备出门,栖文就已为他准备好马车,真是见鬼的心有灵犀,果然是他倚重的长随。 殊不知,就在他赞赏地看了眼栖文的时候,却听到栖文说:“小的就知道您疼爱大少夫人,大少夫人早上出门参加周姑娘的生辰宴,现在宴会也差不多要结束了,您肯定要亲自去接的,所以特意事先准备好马车。” 晏景舟脸色僵住:“……?” 不是,他也就出个门,怎么就被曲解成去接那疯丫头了?早上那疯丫头可是坐马车去的,又不是走路前往,回来的时候直接坐马车回来即可,还用得着他去接?栖文怕不是脑子进了水还没晒干。 栖文感觉自己越发体贴主子了,又贴心道:“大少爷,您现在快些去吧,不然去晚了就错过接大少夫人的……” 晏景舟打断他的话:“大少夫人早上是坐马车去的,回来时坐马车回来即可,不必我去接。” 栖文闻言,惊诧地瞪大双眼,当即就不赞同道:“大少爷,您怎能这样?您可不能因为得到了就不知道珍惜啊。” 晏景舟无语凝噎,心道,这栖文说得他好像马上始乱终弃似的。 栖文语重心长道:“您以前可是只要知晓大少夫人出门赴会,都会抽空去接大少夫人回国公府的,现在大少夫人已经嫁给您,您应当加倍对大少夫人好才是,不然前后落差太大,大少夫人该有多心寒?若是国公爷知晓了,估计也会对您有所不满,认为您先前的深情都是做戏。” 听罢,晏景舟惊愕不已,他以前那么高调的吗?即便还没娶过门,也丝毫不怕招人非议,时常亲自去接人,这是怕别人不知晓疯丫头就是他心尖尖儿上的人? 天爷啊! 让他死吧,他觉得跟这疯丫头在人前扮演夫妻已经要了他半条老命,现在还让他演二十四孝儿子?哦,不对,是二十四孝好夫君。 十八岁的晏景舟可真会给他找麻烦,明明是深情公子晏景舟干的好事,与他这纨绔子弟晏景舟有何干系?为何最后遭罪的人是他? 栖文瞧着他神色变幻莫测,最后生无可恋地叹了一口气,也不知在心里嘀咕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们家大少爷现在不愿意亲自去接大少夫人。果然,那些女人说的话还是有点道理的,大部分男人都是得到了就不会珍惜,就连深情似海的大少爷也不例外。 作为忠心的长随,栖文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劝告一下主子莫走弯路影响夫妻感情,便道:“大少爷,就算您不爱听,小的也要斗胆进言。大少夫人那么好的女子,您可要好好珍惜才是,莫要伤了大少夫人的心。” 晏景舟脸皮子一抽,这栖文到底是疯丫头的长随还是他的长随?竟然胳膊肘往外拐,还不顾尊卑对他说教起来。 他感觉自己的心态即将崩溃,眯了眯眼缓缓神,以最快的速度调整好心态,脸露笑意,道:“方才不过是跟你开玩笑,卿卿于我而言,比性命都重要,我现在出门本就是要去周府的,不然你以为我会那么碰巧出现在此?” 栖文一时无言以对,心道这笑话好笑吗?见他已经迈步往门外走,想到自己方才以下犯上,忙道:“小的就知道您不是那样的人,您对大少夫人的好,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年初的时候还为救大少夫人险些命都没了。” 晏景舟一点都不想听自己如何爱庄婉卿的事迹,每每听到都有种说不出的别扭,便出言打断他的话:“行了,就你啰嗦。” 栖文被他这话噎住,大少爷真是越发难侍候了,少说两句说他不够尽心,多说两句又嫌弃他啰嗦,且皆因大少夫人,看来他以后办事得再认真细致些,争取拿捏得恰到好处,届时大少爷定挑不出他的毛病。 第二十七章 判若两人 晏景舟上了马车,便吩咐车夫:“去朱雀街那边。” 方才被栖文说教一番,只好说自己是去接那疯丫头蒙混过关,但他并不会真去接人,先不说他是否愿意去接,而疯丫头就会特别排斥他去接。 车夫刚想应声,可一想到朱雀街跟周府并不是同一条路的,一个往东一个往南,便提醒道:“大少爷,周府应走昌华街。” 晏景舟脸色微滞,看来栖文已经把他接下来的行程都安排得明明白白的了,到底他是主子,还是那疯丫头是主子?栖文竟事事为那疯丫头着想,还为了疯丫头谴责他。 想到庄国公府,他暂时放弃挣扎:“嗯,是我记岔了,走吧。” 说罢,他生无可恋地叹气,原以为睁眼便是洞房花烛夜已是最糟糕了的,但刚刚的事告诉他,没有最糟糕,只有更糟糕,扮演夫君就罢了,且还是个体贴入微的夫君,体贴的对象还是见面就没给自己好脸色的人,这委实是在难为他。 现在他只希望那疯丫头能早日遇上自己喜欢的公子,然后跟他和离,好让他脱离苦海迎接新生。 那厢,周府的宴会结束,周月婵也准备送客,庄婉卿这才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总算结束了。 今日虽然没做什么,都只是玩,可她却感觉很累,跟一群不熟悉的人相处没什么,可若是跟一群不熟悉的人像跟至交好友那样相处,那委实很累,脸都快要笑僵了,且言行举止都在疯狂试探着。 不过还是有点收获的,经过今日的宴会,她知道自己现在除了周月婵之外,还多了陈嘉月这个好友,其他姑娘有些是跟她关系好点,有些是点头之交,总的来说这些人看她的目光变了,不再是她记忆中那般,带着鄙夷与不屑,也不知是何缘故。 刚出了周府大门,庄婉卿就看到周府门前停了一辆马车,马车上的人出了车门,踩着杌子下来,她看着来人,心下疑惑,晏景舟怎会来此? 其他姑娘看到晏景舟,已经见惯不怪了,以前宜宁县主去参加宴会的时候,晏大公子只要有空都会亲自来接,送宜宁县主回国公府。 当初俩人这般高调张扬,可没少人在背后说闲言碎语,毕竟这于礼不合,可这俩人一个在军营长大不拘小节,另一个生性不羁,压根没将这些放在眼内,依旧我行我素,慢慢的就有不少姑娘心生羡慕。 不过,不少男子可是对晏景舟气得牙痒痒,你宠爱心上人你私下慢慢宠爱即可,别拿出来炫耀啊,搞得家里的女人都以他为好男人的标准,他们可被自家夫人折腾得够呛。 周月婵见了来人,含笑说:“卿卿,晏大公子来接你了。” 庄婉卿感觉不可能,她要回去坐马车回去即可,便是她走路过来的,晏景舟也没那么好心来接她。可那人却已朝自己走过来,朝她身边的姑娘轻轻颔首以示打招呼,而后语调温柔地对她说:“卿卿,我们回家。” 看着眼前这个温柔深情的青年,庄婉卿一时恍惚,不动声色垂眼看地上,有影子的,没见鬼,此刻的晏景舟与早上起床时还夹枪带棒地跟自己说话的晏景舟简直判若两人,她默默在心中感叹一句:那么好的演技不去当戏子还真是屈才了。 晏景舟见她怔愣不语,宠溺一笑:“卿卿听话,我们先回家,若舍不得周姑娘,明日再送你过来同周姑娘玩。”说罢,就伸手去牵她的手,完全把她当小孩子哄着。 听着他温柔宠溺、旁若无人,如哄小孩子般哄着庄婉卿,众人只觉心都酥了,她们未来的夫君若能有晏大公子三分之一的温柔体贴,她们也满足了。 庄婉卿被他的话恶寒了一把,一身鸡皮疙瘩起,强忍着不适,才没有当众甩开晏景舟的手,任由他牵着走向马车,然后让他扶着上了马车。 绿萼和绿韵见自家县主上了县马爷的马车,便对视一眼,自觉地上了县主来时坐的马车。 关上车门,庄婉卿维持许久的笑容瞬时消失,没好气地瞪晏景舟一眼,低声质问道:“晏景舟,你搞什么鬼?撞邪了不成?” 晏景舟也卸下深情伪装,轻嗤一声:“你以为我乐意来接你?若不是栖文和车夫搞的鬼,我现在还在逛朱雀街,娶了你我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说着,他语气间难掩心中委屈:“我现在可是你的二十四孝好夫君,对你体贴入微,从现在你慢慢熟悉你的好夫君,下回好生配合,莫要出差错。” 庄婉卿被他噎住,半晌后毫不留情地怼他:“我都不嫌弃你虚情假意膈应人,你倒还委屈上了?” 晏景舟听后莞尔而笑,似笑非笑地问:“不是虚情假意,难不成你还想本少爷对你真心实意?” 庄婉卿淡淡瞥他一眼,嗤笑道:“本县主福薄,无福消受,晏大公子的真心实意还是留给别人的好。” 晏景舟白了她一眼,心道:你不想要难道本少爷就想给?你便求本少爷,本少爷也不给你。 马车内陷入沉默,俩人大眼瞪小眼。 沉默良久,庄婉卿也不知想到什么,忽然低笑出声,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好奇道:“晏景舟,就你这幼稚只知道用嘴皮子抬杠的段数,能从继母手中夺回你娘的嫁妆,想来背后帮你的那位高人估计不简单。” 闻言,晏景舟神色一顿,旋即淡声问:“疯丫头,你对我的实力如此好奇,难不成是想我对付你,亲身体会,好试一试真假?” 话音刚落下,他倏然收敛了平日那副吊儿郎当、漫不经心的神情,此刻他整个人的气场骤变。 漆黑的眼眸里波光平静却带着一丝冷意,目光幽幽地看着眼前之人,那深邃莫测的眸光似有无形的威力,想将人卷进无底的漩涡残忍.肆.虐,就连嘴边似有若无的笑都仿佛带了几分危险的信号。 庄婉卿周围气场骤冷,抬眸对上他的眼神时,她心神一凛,那眼神过于瘆人,隐隐有种被毒蛇盯上的感觉,心里不自觉地有了危机感,怔怔地望着他,到了嘴边的话却怎么也没说出口。 见状,晏景舟低笑一声,整个人放松下来,轻哂道:“疯丫头,你景舟哥哥还没对你做什么呢,这就被吓到了?看来你的胆子也没比老鼠大多少啊。” 第二十八章 救命之恩 庄婉卿看着晏景舟转瞬间变脸,恢复那吊儿郎当的纨绔公子模样,那股无形的威压也随之而消失,正洋洋得意地看着自己,那漫不经心的眼神仿佛在看缺了脑子的傻妞,她嘴角抽搐了下,忍不住抬脚踹他一下:“晏景舟,你不去做戏子可真屈才,入戏只需一瞬间。” “本少爷若要唱戏,就怕他们没命看啊。”晏景舟挑了挑眉,眉宇间都透着一股傲慢之色。 庄婉卿盯着他俊美白皙的脸庞,煞有介事地点点头:“也是,毕竟你长得丑,登场怕是会吓死观众,看戏班子的戏子唱戏只需花钱,看你唱戏却要丧命,得不偿失啊。” 晏景舟瞪她一眼, 不想与她计较,毕竟她的审美向来有问题,就喜欢军营里那些五大三粗的男子,就连晒得黑不溜秋、虎背熊腰、浑身煞气,说话跟打雷似的张将军,她也能夸一句仪表堂堂、高大英伟,吾辈之楷模。像自己这种学富五车、貌若潘安、芝兰玉树般的美男子,自然如不了她的眼。 马车内再次恢复沉默。 街上热闹得很,但晏景舟因来接她而没了好心情,并没有兴趣去瞧瞧这京城中的变化。 庄婉卿悄悄地看了眼对面的青年,脑海中想起他那带着凛冽寒意的眼眸,感觉他方才虽是在吓唬自己,但那种阴沉怵人的眼神一般人不会有,除非他本性就是如此,只是平时没有表现出来,这晏景舟城府还挺深。 在她想事情想得正入神的时候,晏景舟忽然凑近她,笑脸在她面前缓缓放大,笑问:“你害怕我?”说着,他轻笑一声,“欺善怕恶的软骨头,以前看到我就给我摆脸色,动不动就冷嘲热讽,拧我耳朵的气魄去哪儿了?” 瞧他那一脸求虐的神情,庄婉卿觉得自己若是不满足他的需求,都对不起相识多年的情分,遂默默伸手用力拧了一下他的耳朵再放开,语气平静地问:“晏大公子,这下舒服了吗?” 耳朵传来的痛楚使得晏景舟笑容一滞,或许他就不该嘴欠的,下次说什么还是得在安全的距离下才能说。 “打你又打不过我,瞎嘚瑟个什么劲儿?少在本县主面前班门弄斧。”庄婉卿扫视了眼他清瘦的身板,感觉这副弱不禁风的模样,自己一拳就能将人揍晕。 俩人面对面,距离很近,晏景舟能清楚地看到她美目中的不屑,道:“疯丫头,难怪那帮老酸腐一直说你们这群武夫缺个脑子,有事还是得动动脑子,把人打一顿那能解决问题吗?” 庄婉卿目光淡淡地睨着他,回道:“打一顿不行,那就打两顿。” 晏景舟被这话噎住,此言似乎很有道理,他竟无言以对。 见他终于安静了,庄婉卿别开脸不看他,闭上眼睛养养神,今日一直在全神贯注地应付着那帮不相熟的姑娘,真的特别费神。 晏景舟察觉到她脸上的疲色,随口问一句:“瞧你蔫里吧唧的,在周府受挫了?”说着,他又加一句,“你是皇上亲封的宜宁县主,家世煊赫,何必委屈自己去参加那种宴会?若是重视那周姑娘,送一份厚礼过去便是,真正的朋友会理解你。” 庄婉卿听后诧异,狗嘴里能吐出象牙,着实难得啊,第一次忍住没有怼他,回道:“她们不但没有冷落我,反而对我热情以待。” 晏景舟轻笑:“这天还没黑呢,你倒是做起梦来了。” 庄婉卿用看‘关爱傻子’的眼神睨他一眼,别过脸不看他,也懒得与他争辩。 晏景舟没听到反驳的声音,略显诧异,相识多年,他也算是了解这疯丫头的性子,如果不反驳的话,那九成是真话,若是反驳,与他纠缠到底,那大抵是不想认输,想将弯的掰直。 他若有所思,疯丫头的圈子发生那么大的变化,那他的圈子估计也有变化,他得找机会见见那帮狐朋狗友观察观察才行。 * 净室中,淡淡水雾萦绕,庄婉卿趴在浴桶边缘,用手臂垫着下巴,水温舒适,她眯着双眼任由绿萼侍候擦背,莹白如玉的小脸被热气蒸得泛红。 忽然,庄婉卿轻叹:“绿萼啊,你说这人是不是很奇怪,说变就变。” 绿萼听了此言,笑着接话:“县主,都说人是善变的,有的人变脸比翻书还快呢。” 庄婉卿蓦地睁开双眼,感觉机会来了,便赶紧抓住机会,再次轻叹:“也是,你看那群莺莺燕燕,现在对我的态度,与两年前相比就有着翻天覆地的变化,她们以前可是最不屑跟我这种人来往的。” 绿萼微愣,旋即道:“县主,她们若还敢跟以前那样对你,那她们就是白眼狼。去年秋猎,她们遇上受伤发疯的野猪,当时情况危急,若不是您冒险出手相救,她们哪有这般好运化险为夷?” 庄婉卿听后恍然,原来是救命之恩,难怪她们的态度转变那么大。京城中那群贵女,其实很多人都是本性善良的,但对格格不入的她很排斥也是真的,那种根深蒂固的世家女子教养,着实瞧不起她这种会舞刀弄枪、不懂诗词歌赋风花雪月的姑娘。 提起往事,绿萼就想起与之相关的趣事,接着说:“您当初救了她们,她们就一口一个卿卿的喊您,连眼神都充满崇拜,倒是把您吓一跳,误以为她们撞了邪。” 庄婉卿道:“这不能怪我多想,她们以前对我可是各种鄙夷。” 绿萼点了点头:“县主以武德服人,不但那几个姑娘,就连其他姑娘得知此事,也对懂武功的您有所改观,因为武力能在关键时刻救人,而吟诗作对却不能。” 弄清事情的来龙去脉,庄婉卿感觉自己今晚能安心睡个好觉了,如果她没猜错的话,今天亲昵地喊自己卿卿的那几个姑娘,就是去年被自己所救的姑娘。 那几个姑娘家世很好,是京城中排名前列、名声不错的名门贵女,有她们带头,其他人也会随波逐流,跟着她们一起与自己友好相处,所以才会有今日和谐相处的画面。 绿萼垂眼看主子,她们县主长相精致,肌肤白皙,怎么晒都晒不黑,眉宇间透着一股英气,忍不住道:“其实县主才没她们说的那样不堪,京城里的礼仪您又不是不懂,只是没她们那般矫情扭捏,说句话都要拐好几个弯,您是不会姑娘家会的东西,可您会男人会的啊,巾帼不让须眉。” 说完,绿韵与有荣焉地笑着,心中可骄傲得很,她们家县主骑射、武功了得,英姿飒爽的好姑娘,县马爷的眼光可真好,慧眼识人,没有像他们那般把珍珠当鱼目。 第二十九章 主仆演戏 荣安堂,也就是正房,当家主母所住的院子。 冯氏想着继子敬茶那日的表现,总感觉继子又要折腾,可是几天过去,继子却没有半点动静,真让她有点摸不着头脑。 陈默默知道主子为何事发愁,道:“夫人大可不必纠结此事,大少爷这两年喜怒无常,高兴就给个笑脸,不高兴就可劲折腾,那日他许是因抱得美人归而高兴,才对大家态度好了些。” “最好他可别给我整什么幺蛾子。”冯氏眼底闪过一丝阴霾,就是因为这小贱种,毁了她苦心经营多年的好名声,现在京城里大部分人虽然没说她什么,但也有些人在背后说她假慈祥,表面上疼爱继子,实则想谋原配夫人嫁妆的恶毒继母。 晏宏宇的原配裴氏出身大家,父亲是吏部尚书,裴氏是家中独女,裴家大半家财都给了裴氏做嫁妆,对女婿晏宏宇也是多有提携,只可惜裴尚书在痛失爱女之后没几年就去了。 而晏宏宇本就有才能,因着裴尚书提携,在要紧的职位有建树,一路青云直上,前几年前任尚书张尚书致仕,他成为新任吏部尚书。 陈嬷嬷脑海中闪过晏景舟以前把晏家闹得人仰马翻的情景,感觉这大少爷破坏力极强的,见主子脸上浮现出烦郁之色,便道:“大少爷如今娶得美娇娘,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暂时应该不会闹腾。” 冯氏眉头一蹙,不提那小贱种娶妻还好,一提她眉头就皱得更紧。庄婉卿以前对那小贱种讨厌得紧,她也有意与庄国公府结亲,为儿子景明铺路,庄婉卿自幼丧母缺乏教养,性子野了点,进门后好生教育便是,谁知道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竟好上了,让她的计划落空。 这时,屋外传来动静,是晏宏宇回来了。 主仆二人对视一眼,陈嬷嬷就按照原计划行事,道:“夫人,大少夫人嫁进来也有好几天了,除了进门第二天早上敬茶,也没过来给您请安,晏家最是重规矩,大少夫人这般委实有失礼数。” 冯氏对她的话不甚在意,语气温和:“卿卿年幼丧母,没有母亲教养,想来也不知怎样为人妻为人儿媳,等过两年她懂事点自然就懂得怎样做。” 陈嬷嬷为她打抱不平:“夫人就是心善,就连大少夫人不孝顺您,您还能帮她找借口,依奴婢看,大少夫人如此对您,大概是与大少爷有关,俗话说夫唱妇随。” 冯氏沉默了片刻,轻叹道:“景舟那孩子因为裴姐姐嫁妆一事误会了我,这些话你以后也莫要再说。” 陈嬷嬷为主子深感不值:“您对大少爷的好那是全府上下有目共睹的,有什么好东西都望皓月轩送,二少爷是您亲生的都没有这等好待遇,大少爷却还误会您。” “景舟那孩子小时候虽然调皮了些,但生性善良,许是有人在他面前挑唆。”冯氏说着顿了顿,抬眼看陈嬷嬷,再次郑重道,“陈嬷嬷,这些话以后我们莫要再提,天下父母心,孩子以后会懂的。” 她们主仆二人一唱一和,成功的将门外的晏宏宇惹恼。 当然,晏宏宇不是恼她们主仆俩,而是气长子不懂事,冯氏对长子可真是比对自己亲生的都要多几分疼爱宠溺,长子还受人挑拨寒了含辛茹苦养大自己的继母的心。 长子身边的赵嬷嬷以前是裴氏身边的人,对裴氏忠心耿耿,大概是赵嬷嬷暗中挑拨了什么,不然长子为何在他们面前表现得不学无术,却在乡试中一鸣惊人成为京城解元? 国子监中念书的监生是可免院试,直接参加乡试,长子是他当初厚着脸皮托关系塞进国子监的,院试没参加,加之平时不学无术,他也不知长子原来藏拙了,直到乡试放榜才知道。 如此偷偷摸摸,搞得好像家里人都不许他念书似的,这不肖子也不想想当初是谁厚着脸皮送他去国子监接受最后的教育? 晏宏宇吐出一口浊气,暂时不想纠结那不省心的长子,沉肃着脸进屋。 冯氏与陈嬷嬷听到脚步声,齐齐向他望过来,见他脸色不好,状似心惊了下,冯氏更是摆了摆手示意陈嬷嬷出去。 待陈嬷嬷退出屋子,冯氏才若无其事地上前,体贴地问:“老爷,看你脸色不好,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 晏宏宇沉声问:“景舟媳妇嫁过来的这些天,从未过来给你请过安?” 他们晏家是书香世家,最重规矩,儿媳妇在娘家可以不孝顺长辈不去请安,但是在他们晏家就不行,百行孝为先,晨昏定省是小辈应做的事,况且他们家晚上的请安都免了,也就早上去而已。 冯氏听他语气中透着不悦,忙道:“老爷,你听谁说的?卿卿昨日还来给我请安,我们相谈甚欢,那是个知礼懂事的好孩子。” 晏宏宇见她急着为儿媳妇掩饰,还为儿媳妇撒了谎,脸色缓和下来,轻轻拍了拍她的手:“为夫方才全都听见了,夫人,苦了你了,孩子不省心,时常让你费心还吃力不讨好。” 冯氏听后怔愣,继而神色黯然微微低下头,语气极是温柔:“老爷,瞧你这话说的,家里的孩子都没让我怎么费心,景舟那孩子只是对我有误解,孩子闹一下脾气罢了,我是做母亲的岂会跟他计较?” 晏宏宇闻言,脸色越发阴沉,气恼不已:“他哪里是闹脾气?他那是不孝,把家里闹得不得安宁,你若想对他如何,他还能无忧无虑长大?我看他脑子不清醒,拎不清是非黑白,尽听信谗言,寒了家人的心而不自知。” 就长子以前那吊儿郎当的模样,裴氏的嫁妆交到他手里,迟早被挥霍完,冯氏帮忙管着也是为了长子好。这不,他考中举人,想要拿回生母的嫁妆,冯氏也没有拒绝他的请求,思量再三,觉得他有能力经营,便都还给他了。 冯氏似是慌了神,生怕他会对继子如何,忙轻轻拍着他的胸膛,柔声细语地劝解:“老爷息怒,景舟还小,等他长大了就会懂事的。” “慈母多败儿!”晏宏宇沉声斥责,话音落下见冯氏红了眼,眼里氤氲着泪水,委屈却又不敢多言,他不自觉地放柔了语气,“就你惯着他,把他惯得无法无天,他哪里还小?今年十八,已经成家立室,早成亲的在他这年纪都当爹了。” 冯氏见状,斟酌片刻,最后还是忍不住想着再说两句,启唇道:“老爷,景舟他……” 晏宏宇打断她的话:“行了,此事我自有主张,以后你不可再惯着他。” 冯氏听罢,目光微闪,微微低着头,没有再说话,一副夫唱妇随的模样,瞧着温顺得很。 第三十章 孝字压人 翌日。 晏家的小辈来荣安堂给冯氏请安,前些天落水的三小姐晏湘玉,来得比冯氏所出的一对儿女都要早,她将养了好几天,现在身体已经痊愈。 晏宏宇今日休沐,正好没什么事做,与冯氏用过早膳,顺便见见几个孩子,见小女儿病后初愈,精神头足也便放心了。 这孩子虽是庶女,身份比湘云差一截,但这庶女知礼懂事有才情,在诗词歌赋方面,湘云也稍逊一筹,颇得他的心。且这般优秀的孩子,将来嫁人也能嫁个不错的儿郎,届时他面上也有光。 没过多久,晏景明和晏湘云兄妹也来了,向父母请了安而后坐下。 晏湘云见庶妹早早的来了,眸光暗了暗,关切地问:“三妹妹,瞧你气色不错,身体可是大好了?我这两日精神头不足,没能去看你。” 晏湘玉脑海中想起那日落水的情景,略带深究地看了她一眼,她一脸关切是不似作假,但却觉得她甚是虚伪,也不知自己这次落水是否与她有关,遂收回目光,朝她柔柔一笑:“劳二姐姐挂念,如今已经大好。” 一家人在闲谈说笑,表面上其乐融融,许久过后,晏宏宇的脸色没由来的沉了下来,三个小辈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皆有所收敛,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冯氏眸光微闪,适时询问:“老爷,怎么了?” 晏宏宇点了个一旁侍候的丫鬟,吩咐道:“你去皓月轩,看看大少爷和大少夫人起了没有。” 冯氏一听,瞬间了然,丈夫这是因昨晚之事想要趁机训诫那小贱种以及庄婉卿,对此她自是乐见其成的,但却没表现出来,嗔怪道:“老爷,孩子年轻睡眠好,多睡会儿也没什么的,你这让人去将人叫醒不太好。” 晏宏宇见她又在维护长子,微微皱了眉,语气严肃道:“湘玉是我们家最小的,那湘玉的睡眠岂不是最好的?可她却是第一个来请安的,长辈早已起来,做晚辈的还迟迟未来,传了出去,别人可要笑话我们晏家小辈没规矩。” “这……”冯氏一时语塞,半晌才道,“老爷息怒,景舟和卿卿新婚燕尔,起晚了也正常。” 晏宏宇听了,非但没有消气,反而更加气恼长子长媳不懂规矩,不容置喙地吩咐:“你还愣着做甚?还不快去请大少爷和大少夫人过来?” 晏景明和晏湘云兄妹幸灾乐祸地对视一眼,这些天大哥和大嫂都没来给娘请安,爹应该是听到点风声,爹甚是重规矩,今天许是想训诫他们夫妻俩。 晏湘玉微微捏紧了手中的帕子,为长兄长嫂担忧着,以前大哥也不来请安,可爹都是私下训斥大哥的,现在大哥娶了大嫂,爹就派人去皓月轩请大哥大嫂过来,想来是嫡母在爹面前说了什么。 那厢,晏景舟刚用完早膳,正要出门,就听到绿萼进来禀报说:“县主,县马爷,老爷派人来请你们去荣安堂。” 庄婉卿此时也用完了早膳,听了此言,缓缓放下碗筷看向晏景舟。 晏景舟先是一愣,暗忖片刻后轻笑一声,凤眼里带了几分兴味,似是寻着什么好玩的东西,道:“疯……卿卿,走吧,你夫君今日就先不出门了,带你去看戏。” 虽然听他说得云淡风轻,可庄婉卿却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轻轻点了点头,与他一同前往荣安堂。 出了皓月轩,庄婉卿低声问:“晏景舟,我感觉来者不善,你觉得会是什么事儿?” “他们寻我还能有什么事?来来回回都是同一个问题,无非就是……”晏景舟话没说完就停了下来,转眼看她,嘴角微翘,勾起一抹笑容,“告诉你有什么好处?” 庄婉卿登时失去兴趣,声音淡淡道:“你不说拉倒,反正我等会儿就知道了。”说罢,她加快了脚下步伐,将晏景舟甩在身后。 晏景舟轻笑,随即迈步跟上她的步伐。 没过多久,他们就到了荣安堂,发现除了晏宏宇和冯氏,就连冯氏所出的一对儿女以及晏湘玉皆在,他们交换了个眼神,朝两位长辈行了礼。 等他们坐下后,晏宏宇板起脸,沉声训斥:“景舟,为父以为你成家后会懂事许多,却不曾想你仍然死性不改,目无尊长,着实让为父失望。” 晏景舟轻哂,散漫的声音里透着几分不羁:“爹,瞧您这话说的,儿子可时刻尊敬着您,见了您从没有不问声好的,怎的就目无尊长了?” “你还好意思说你尊长辈?你娘辛辛苦苦将你带大,你又是如何待你娘的?” 晏宏宇还不等他回答,就转眼看庄婉卿,他知道这儿媳妇性子野,但没想到儿媳妇竟如长子那般不懂事,沉声训斥道:“卿卿,国公府规矩或许不严,可晏家素来重规矩,重孝悌。你既然嫁到晏家,那就是晏家的媳妇,孝顺公婆是你的本分,可你嫁进来却从未给你娘请过安,在你娘身边尽过孝道。景舟不懂事,可你身为妻子非但没有劝诫他,反而陪着他一起不懂事,这成何体统?” 庄婉卿方才还秉着看戏的心态,这火瞬间蔓延到自己身上,她刹那晃神。孝大于天,百行孝为先,公爹用孝字压她,她也说不出反驳的话,不然就算闹到国公府,那也是她有错,这些天她也确实没来给冯氏请安,未尽媳妇的本分。 晏景舟却在这时倏然板起脸来,眉宇间染上怒色,跟着父亲一起怒声斥责她:“对,庄婉卿,你真是太不像话了,为夫忘了那么重要的事,你竟然不提醒为夫,你是怎么做妻子的?” 庄婉卿欲要说话,忽然被他这话噎住,茫然看他,那眼神仿佛在说:你是站哪边的?吃错药了不成? 在场的人听了他的话,也有些摸不着头脑,庄婉卿可是他的心头宝,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从不舍得说半句重话,今儿这是怎么回事? 晏景舟回瞪她一眼,继续训斥:“你还瞪着为夫做甚?还不赶紧去给娘上柱香赔罪?嫁进来这么些天,竟没半点当人儿媳妇的自觉,着实让为夫心寒。” 上香? 众人又是一愣,冯氏还活得好好的,这是诅咒冯氏去死? 庄婉卿却瞬间了然,顺着他的台词演下去,低声认错:“夫君教训的是,我这就去娘灵位前告罪,请她老人家宽恕。” 晏景舟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向晏宏宇作揖告辞:“爹,若不是您提醒,儿子都忘了还没与卿卿去给娘请安,告诉她儿子已娶妻,儿子这就带卿卿去给娘赔罪。” 第三十一章 不是我娘 晏湘玉刚还诧异大哥竟舍得对大嫂说那么重的话,瞧他们夫妻俩一唱一和的就瞬间了然,大哥素来不按常理出牌的,谁找他面前找茬,也不过是自找难堪。 其余几人因他忽然打岔,懵了一会儿,回过神来时,只见晏景舟拉着庄婉卿的手腕,已然转身准备离开,几人神色各异。 冯氏神色暗了暗,那贱人都死了十八年了,这小贱种还提起来膈应她,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亏她还忍着恶心养大了这白眼狼。 晏景明与晏湘云心有不悦,他们的母亲是晏家现在的当家主母,在府中身份尊贵,听晏景舟夫妻俩的对话,显然是没将他们的母亲放在眼里,不承认他们的母亲是他的母亲,那等同于不承认母亲是晏夫人。 晏宏宇脸色更是难看得紧,沉声呵斥:“逆子,你我站住!你娘就在眼前,你们这般骄横无礼、目无尊长,若是传了出去,我们晏家的颜面还要不要了?景舟,枉你是京城解元,你今日的所作所为,读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晏景舟身形一顿,默了片刻后,退回椅子前坐下,才松开庄婉卿的手腕,抬起眼眸正视晏宏宇的目光,嘴角微微上翘,嘴边的笑意漾开,笑容里带着三分戏谑:“爹,我听说您有两个娘亲,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放肆!” 晏宏宇抬手狠拍了下桌子,愠怒地瞪着长子,呼吸加快了几分,他没想到这不肖子不孝顺就罢了,竟还如此编排他,连带他已故的老母亲的连带着冒犯了。 晏景舟神色依旧,无辜极了:“爹,我不过是问了您一个问题,您何必大动肝火?您也真是的,我都长那么大了,竟还不让我见见另一个祖母,她老人家见不着孙子该有多难受啊,您这是不孝。” 饶是晏宏宇早就见识过长子有多气人,可听了他这句大逆不道的话,气得气血翻涌,险些一口气没缓过来,怒声斥责:“混账东西,为父就只有一个娘,你祖母十月怀胎生下为父,若不然哪有你这混账的存在?休得编排你祖母。” “哦……” 晏景舟尾音拖得长长的,面上却是不甚相信的神色,语气间都透着难以置信:“爹,您真只有一个娘亲吗?不会吧,您竟然只有一个娘亲,这怎么可能?我祖父可不是只有一个女人。” “逆子!”晏宏宇怒火中烧,“一个人只能从一个肚子里出来,再胡说八道就给我滚去你祖母灵位前跪下思过!” 晏景舟听罢,更是惊讶,细细打量了他一眼,一惊一乍道:“原来爹真的没傻啊,我还以为您不知道一个人不能从两个女人的肚子里孕育出来呢。” 庄婉卿险些忍不住笑出声来,憋着笑意扫视了眼在场的人,除了同是看戏的晏湘玉之外,冯氏母子三人脸色难看得紧,特别是冯氏,心中恼怒不已却极力端着温婉主母的做派,一副不与晚辈计较的大度继母模样。 再看晏景舟,他看似玩世不恭、说话不带脑子,实际上头脑清醒,说话间句句设局,试图激怒晏宏宇,使得晏宏宇暂时失去思考,诱晏宏宇入局为自己所用,是有几分本事的,自己以前倒是小瞧了他。 晏宏宇怔愣了下,很快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被这逆子戏耍了,一时间竟接不上这逆子的胡话。 晏景舟敛起脸上的笑意,声音不疾不徐,带着不容忽视的严肃与郑重:“爹,您都知道自己只有一个娘亲,却忘了儿子也只有一个娘。” 他说着,眼底飞快闪过一丝沉痛,接着说:“我娘是裴家女,名若兰,为了将我带到世上付出了宝贵的生命。时隔十八年,爹或许忘了她的存在,以至于一时糊涂抹杀她为您生育嫡长子的功劳,常言道一夜夫妻百夜恩,您这般委实令人心寒。” 话音刚落下,晏宏宇脑海中就闪过原配妻子裴氏的模样,这些年来,还是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想起她的音容笑貌,裴氏是个温婉贤淑、举止娴雅,颇有才情的女子,与他相敬如宾,只可惜去得早。 晏景舟见他似是在回忆,在心里轻嗤了下,父亲心里若有娘的话,就不会在娘去世后不久再娶他人,淡淡道:“爹,我先带卿卿去给娘请安了。” 晏宏宇回过神来,皱了皱眉:“你娘……” 晏景舟打断他的话,语气冷冷道:“冯氏是您的继室,晏家如今的当家主母,二弟和二妹妹的娘亲,但却不是我的娘亲,还请爹能分清这其中的关系。还有,儿子绝不会认贼作母,一个想要谋下我娘嫁妆的人,那是仇人。” 听着他冷漠的语气,晏宏宇刚下去的怒意倏然上升,怒声质问:“你这逆子!什么仇人不仇人?这都是误会,你宁愿相信别人挑拨也不愿相信如珠如宝把你养大的继母?” “是与不是,我想冯氏是最清楚的。”晏景舟看向冯氏,淡然的目光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厉色,仿似能穿透人心,见冯氏瞳孔微缩,他轻笑着收回目光,“爹,您若不想我们家再闹出笑话的话,以后请莫要冒犯我娘的在天之灵,您可记好了,我是她唯一的儿子。” “卿卿,我们走,先去给娘请安。”晏景舟说罢,将目光投向那演戏正看得入神的死对头,嘴角微微抽搐了下,想想还是觉得亏了,这还没收银子就让她白白看了一场戏。 庄婉卿回过神来,稳了稳心神,陪着他继续演,柔柔地应了声“好”,随他一起站起来,朝主上位的晏宏宇福了福身,然后与他一起望屋外走,全然不顾那在场的人那复杂的目光。 晏宏宇望着那两抹身影出了屋子,脸色沉得将要滴出墨汁似的,气得思绪模糊:“这逆子!若是知道他长大后如此叛逆,当初就不该让若兰生他出来,这样若兰还能活着。” 冯氏听到“若兰”二字,脸色僵了下,旋即伸手轻轻拍着他的胸膛给他顺气,温言软语道:“老爷息怒,莫要气坏了身子,景舟是孩子,你跟孩子置什么气?他不来请安就不来请安,我又不在意的,只要他高兴就好。” 晏宏宇怒气稍退,转眼看善解人意、贤良大度的妻子,顿觉委屈了她,继母难为,她已经做得很好了,可景舟却不理解,也不感激。 他轻叹:“苦了你了。” 第三十二章 好戏落幕 冯氏眉眼低垂,掩饰眼底的阴沉,露出温柔的笑,柔声回道:“不过是孩子闹一下脾气,我并没有放在心上,景舟是个性子倔的孩子,老爷你也莫要逼他做什么,否则只会适得其反。” 晏宏宇看她温婉的笑容里似乎带着一丝苦涩,心里对长子越发不满,长子不懂事也就罢了,还是个没心肝的,冯氏对他比对亲生的还要好,他竟舍得伤冯氏的心,还在弟弟妹妹面前羞辱冯氏,真是不孝子。 晏湘云看母亲委屈,也沉不住气了,替母亲感到不值:“爹,大哥他太过分了,娘事事为他着想,小时候他和二哥闯了祸,娘也只是责罚二哥,从未对大哥说过半句重话,娘这般疼宠他,他竟如此对娘。” “湘云!” 方才还温柔大度的冯氏脸色倏然沉了下来,眼带责备地瞪了眼女儿,训斥道:“你是做妹妹的,兄长何时轮到你置喙?” “娘,我……”晏湘云心中委屈,可对上母亲那严寒警告的眼神,硬生生的将到了嘴边的话憋回去,在心里暗骂了晏景舟几句。 冯氏越温柔大度,对亲生儿女严苛,却对继子宽容,晏宏宇便越觉得继室受委屈,温声安抚了几句,而冯氏自然是使劲表现自己作为长辈的气度,反而来安抚晏宏宇。 晏湘玉默默看着这一切,嫡母冯氏是怎样的人,她心门儿清得很,以前想要捧杀大哥,想将大哥娇惯成不可一世的纨绔子弟,没想到计划落空反被大哥摆了一道。 现在嫡母恨得牙痒痒,却还得继续努力稳住贤良大度的继母形象,博得爹怜惜,让爹对大哥越发不满。但爹即使不满,也没对大哥如何,最多只是疾言厉色训斥,到底是亲儿子,且还是第一个孩子,心里多少还是有点在意的。 现在大哥得了乡试首榜,就连皇上也称赞大哥才华横溢,前途光明,大哥有出息爹也面上有光,加上爹素来要面子,又岂会让家丑外露?所以对大哥倒是宽容了许多。 在冯氏的一通安抚下,晏宏宇心中的怒火也消得七七八八,对几个孩子道:“你们都回去吧。” * 出了荣安堂,晏景舟察觉到身边的人一直盯着自己看,微微侧头就对上那探究的眸光,忽而一笑:“疯丫头,好戏早已落幕,该回神了。” 庄婉卿收回目光,淡声道:“真看不出来,你还有几分能耐。” 晏景舟微愣,旋即轻笑:“没点能耐,你哪还能嫁给你家完好无损的景舟哥哥?” 庄婉卿侧头剜他一眼,见他眉眼带笑,看自己的目光都带着揶揄,不由抽了抽嘴角,只觉这种人真是夸不得,一夸就尾巴翘上天,拽都拽不下来的那种。 这样带着几分小人得志的他,仿佛又回归张扬无脑的纨绔子弟角色,着实不明白他明明不是这种人,却将纨绔子弟演绎的淋漓尽致,俨然自己便是脑袋长草的纨绔子弟本尊。 须臾,她忽然低声问:“晏景舟,你已考中举人,方才那样说话,就不怕不孝的名声传出去,对于入官场不利?” 闻言,晏景舟步子顿了下,眼底掠过暗色,脸上的笑容变得讥讽,语气冷了几分:“不是谁都配对他讲道理的,当冯氏这种人占了上风的时候,就得寻着对方的弱点,再将对方的尊严踩在地上狠狠摩擦,没准儿还能一劳永逸。” 庄婉卿愣了愣,转眼看他,只见他嘴噙似嘲似讽的笑,神情淡漠,脸上柔和的线条都仿佛变得有棱有角,周围的气场也随之变冷,转瞬间变了个人,这变脸的速度大概只有戏子才能与之比肩。 不过,他说得也有道理,冯氏端着慈祥继母做派,肯定是晏景舟说什么就什么,再如何过分都不敢表现不满,只当他是闹孩子脾气,以后晏宏宇与冯氏大概也不会拿请安说事了。 她难得说了句为晏景舟好的话,压低声音,用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道:“还是悠着点吧,你以后还有入官场的,不然断送了大好前程,以后可没好姑娘嫁给你。” 晏景舟低笑一声,戏谑道:“一大早就诅咒我了?若真到了那一步,这不还有你这个现成的?到时候我们互相折磨,这样人生似乎还有点乐趣。” 庄婉卿脸色倏然僵住,黑着脸没好气地瞪他,说出的话却是诚心诚意的:“祝晏大公子日后飞黄腾达,官居一品。” 晏景舟忍俊不禁地看她迫不及待与自己撇清关系的模样,同时也有点郁闷,自己好歹是尚书府大公子,去年还中了举人,这疯丫头看自己却像看到什么脏东西,迅速远离。 “你放心好了,本少爷也不是受虐狂,喜欢每天被人冷嘲热讽。”他说着顿了顿,话头又转回去,“我家那老头子素来重名声,冯氏又是慈祥的继母,方才屋子里侍候的都是她的心腹,她肯定不许今日的事传出去的,不然我爹在外听到风言风语,会怪她驭下不严。” 庄婉卿看他那有恃无恐的模样,白了他一眼:“你就不怕有万一?” 晏景舟不甚在意地耸耸肩,道:“便是她有意让人传,我也有办法把脏水烧开了泼回去,届时就看看有她这种恶毒婆婆,门第相当的谁将姑娘嫁给她儿子,且她那未出阁的女儿,别人也难免会想到有其母必有其女。” 庄婉卿微愣,旋即暗自庆幸他对于内宅斗争有几分手段,不必事事自己上阵,毕竟自己对插手别人的家事不感兴趣,以后迟早要同晏景舟和离的,能不动手就不动手,除非在不得已的时候。 晏景舟道:“走吧,做戏做全套,去给我娘上柱香。” 庄婉卿脚步一顿,内心是拒绝的,自己又不是晏景舟正儿八经的媳妇,以儿媳妇的身份去给裴氏上香似乎不太好。 晏景舟一看便看穿她心中所想,道:“我娘跟你娘是手帕交,亲如姐妹,囫囵算下来,你喊她一声姨母也不为过。” 庄婉卿听后,心底那点疙瘩随之而消失,给姨母上柱香是可以的。 绿萼和绿韵跟在他们身后,看着他们嘀咕,也听不清在说什么,隐约听到一些词,感觉自家县主和县马爷在拌嘴。说来也奇怪,县主和县马爷成婚后,仿佛回到了从前未相爱的时候,时常的拌嘴,但幸好没影响夫妻感情,县马爷对县主还是很好的。 第三十三章 夫妻情趣 晏府内有小祠堂,位于西南面,那里环境清幽,但裴氏的灵位没进小祠堂,而是在府中的小佛堂里供奉着。 原因无他,仅仅是为了方便晏景舟给生母上香,逢年过节能在小佛堂内陪陪生母,这是晏老夫人安排的,她疼惜孙子刚出生就没了母亲,等孙子长大了再迁回小祠堂。 久而久之,这里就成了晏景舟的避难所,后来晏景舟长大了也没迁回去,每当晏景舟心情烦郁的时候都会来小佛堂呆一会儿。 进了佛堂,淡淡的檀香味弥漫,萦绕在鼻尖久久散不去,晏景舟打量了眼四周,一时恍神,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如今佛堂内布置已经焕然一新,定然是十六岁之后的他吩咐人布置的。 庄婉卿则是首先注意到墙上已有些年头的画像,画像上的女子容颜秀雅,自带一股轻灵之气,神态悠闲地倚在梅树下,嘴噙笑容,含辞未吐,美目中盛满柔光,温柔地看着前方,说不尽的温柔可人。 不用猜也知道,画像上的人肯定是裴氏了,长相不是一眼惊艳的那种,却是越看越耐看,越看越美的类型。 她听爹爹说过娘亲有这么一位手帕交,是个温柔娴雅的美人,只是去世的早,晏景舟出生的时候因大出血去世的,听闻晏景舟的模样有五分像裴氏。今日一见,发现晏景舟都照着裴氏和晏宏宇的容貌优点长了,难怪明明是男子却长得如此精致。 晏景舟见她忽然不走了,怔怔地望着墙上的画像,不由低笑一声,调弄道:“该回神了,明明不是男人,却看到美人就挪不动脚,前世怕也是个小色胚。” 庄婉卿回过神来,觑他一眼:“原来你也觉得男人皆色胚。” 晏景舟一本正经:“食、色性也,鲜少有人能违背自己的本性。” 庄婉卿难得没反驳,因为这一点她是赞同的,玉泽表哥相貌英俊、武艺高强,身材修长高大却不粗犷,每次看到玉泽表哥身穿胄甲骑在高头大马上,那英姿飒爽的模样,瞧着就觉得赏心悦目,果真是美色惑人。 想起英姿飒爽的表哥,庄婉卿再看了眼身边的青年,长得是挺俊美的,但这文弱书生模样缺少男子的刚阳之气,跟玉泽表哥相比相差甚远,珠玉在前,委实不明白自己为何会选晏景舟这样的。 晏景舟没理会她那不怀好意的眼神,迈步上前,在香案上右侧取了六炷香,熟练地用火折子点燃,然后将其中三炷香交给庄婉卿。 庄婉卿接过他递过来的三炷香,与他一起虔诚地拜了三拜,再将香**香炉,权当是给姨母上香,毕竟裴氏与母亲亲如姐妹。 出了小佛堂,晏景舟比来时沉默了许多,许是心里挂念着素未谋面的母亲裴氏。 庄婉卿也没说话刺激他,说话得分场合说的,这种时候就别打扰人家的心情,毕竟自己也是没了母亲的人,想起母亲的时候也总会心情低落,更何况他从没见过母亲的真容,所有对母亲的了解不是从别人口中知道,就是看画像。 瞧他眉头紧拧,庄婉卿看他的眼神都带着几分同情,斟酌片刻后出言安抚一句:“晏景舟,你现在已经长大成人,且已中举人,裴姨泉下有知也会感到欣慰的。” 晏景舟怔愣了下,似乎没想到她会安慰自己,旋即轻轻摇头,嘴角微微上翘,噙着一抹嘲讽的笑:“只是觉得我家那老头子配不上她罢了,不但配不上,且眼光还有问题。” 庄婉卿神色一顿,她以前听说裴氏对晏宏宇一往情深,可裴氏去世才不到一年,晏宏宇就娶了继室冯氏,虽然是说为了让晏景舟有母亲照顾,但也着实快了些,确实配不上裴氏的一往情深。 但,世间上的男人,大部分都如此,有的在原配去世两三个月就娶了新夫人,像爹爹这样痴情的男人可不多了,娘亲去世十余年,爹身边也没有旁的女人,连个通房丫鬟都没有。 须臾,她想了想,又安抚一句:“你有此觉悟,以后大概不会像你爹那样,定会对你夫人很好,做一位好丈夫的。” 晏景舟听罢,竟体会了一把受宠若惊的感觉,凤眸半敛,怪异地看着她,问:“疯丫头,你今天吃错药了吧?先前不是说嫁给我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庄婉卿脸皮子一抽,没好气地瞪他一眼,然后加快脚步往前走。真的深刻地体会到,对晏景舟这种人真不能给好脸色,好好跟他说句话反倒把自己给气着了。 晏景舟望着她的背影,无辜地摸了摸鼻子,感觉这丫头就是个炮仗性子,稍有不注意就点燃了,为她以后的夫君感到悲哀的同时,又庆幸他们以后会和离,不必糟她荼毒。 绿萼见自家县主被气跑了,护主心切的她自然心有不悦,规劝道:“县马爷,奴婢相信您不是那等得到就不珍惜的负心汉,不会辜负县主的一片真心,可近日您长与县主吵嘴,虽说小打小闹怡情,可次数频繁难免会影响夫妻感情,还望县马爷三思而后行。” 晏景舟脸色微滞,心中惆怅道:恩爱夫妻不好演,身边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就意味着他们在人前连拌两句嘴都得悠着点,得使劲恩爱,不然遭殃的就是他。 绿韵比她沉稳些,说话语气自然不会那么冲,见晏景舟愣住,忙道:“县马爷,绿萼性子直,念在她一心为您和县主好的份上,还望您别跟她一般见识。” “无妨。”晏景舟温声回应,嘴噙笑容,故作高深地看她们一眼,“我与卿卿没有龃龉,不过是逗逗她罢了,夫妻情.趣,你们这些小姑娘不懂。” 绿萼:“……” 绿韵:“……” 吵架也是夫妻情.趣吗?原谅她们见识少并不懂,但县主并没有跟她们抱怨过半句,那应该是夫妻情.趣吧? 晏景舟轻咳一声,道:“你们慢慢琢磨,我得去找卿卿了。”说罢,他就迈开步子去追前面那抹身影。 绿萼心中懊悔,低声问:“绿韵,我方才那样跟县马爷说话,是不是太过分、太没规矩了?” 绿韵轻轻点头:“对,县马爷因为疼爱县主,才没跟你一般见识,但以后你也得收敛点,莫要让县主为难。” 第三十四章 相互算计 回到皓月轩,晏景舟瞧着还不到晌午,正琢磨着还要不要出门,这几日真正为了自己出门的一次都没有,出了两次门都是为了那疯丫头,什么事儿都没办过。 正当他决定要出门的时候,栖墨就寻了过来,说有事要禀报,他只觉心头一紧,平日有什么事都是栖墨吩咐栖墨处理的,这回找他也不知是不是他并不知晓且已发生的事。 庄婉卿察觉到他脸上那点微妙的变化,略微一想便知他在害怕什么,他们都是有两年空白记忆的人,最怕就是忽然间来什么事儿,朝他露出一抹粲然的笑容:“你快去吧,许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得尽快处理才是。” 晏景舟原就无奈,瞧见她那幸灾乐祸的笑容,顿觉心情郁猝,这疯丫头每天都巴不得他倒霉。 他脸色僵硬,眼含幽怨,庄婉卿却笑得更灿烂了,眉眼弯弯地望着他,眼神在催促着他快点去莫要耽搁正事,俨然关心丈夫是好妻子。 晏景舟气闷不已,感觉自己不反击一下,这丫头以后更加得寸进尺使劲欺负自己,深吸一口气后扬起温柔的笑容,看她的眼神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算计,宠溺地摸了摸她的脑袋,柔声道:“卿卿,我去去就回。” 说着,他又是一副‘我拿你没办法’的无奈表情,轻轻摇头,接着说:“至于午饭就不必你来做了,做几道菜很是累人,我知道卿卿想给我做吃的安抚我,既然你非要做的话,要不这样,就做两碗鸡汤面,这个简单些,你看可好?” 庄婉卿听罢,笑容瞬间凝固,倏然瞪大双眼,死死盯着他,自己何时说过要为他洗手作羹汤,给他做饭了?做他的春秋大梦!天还没黑就开始做梦了! 晏景舟此时已站起身来,挡住身后绿萼的视线,对上她想要吃人的表情,笑容更甚,温言软语道:“卿卿听话,糖醋鱼、红烧排骨、辣子鸡这些做起来工序多,麻烦得紧,鸡汤面就挺好的,简单快捷。” 言毕,晏景舟看着眼前的姑娘气得胸脯起伏,已到暴怒边缘,但断定她不会在绿萼面前跟自己大吵大闹,然后吩咐绿萼:“绿萼,卿卿等会要做鸡汤面,你等会儿在一旁看着点,卿卿第一次下厨,莫要让她伤着自己,否则唯你是问。” 绿萼听他们对话的时候,已经惊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她们家县主虽然不娇气,但从未进过厨房,现在为了安抚县马爷的心情,竟然想要洗手作羹汤? 晏景舟笑容满面地欣赏她强忍着怒火、那憋屈的小表情,忽而弯下身子凑在她耳畔,压低声音,用只有他们二人能听见的声音,戏谑道:“疯丫头,这次是小惩大诫,下次乖点,莫要欺负你家景舟哥哥,不然下次就是做方才我说的那些菜肴了。” 庄婉卿:“???” 好气!这到底是谁在欺负谁? 忽然,晏景舟的腰就被狠狠掐了一把,疼得他直皱眉,险些倒吸一口凉气,下那么狠的手也不知道会不会淤青,忍着痛楚低声提醒:“乖,忍住,我们现在可是恩爱夫妻,视对方如生命般重要,可不能吵架。” 庄婉卿不甘不愿地放过他腰间的软肉,咬牙切齿地瞪着他。 绿萼没看到自家县主那要杀死人的眼神,因着晏景舟弯下身子那暧昧姿势的时候,就已经识趣地低下头,不去看主子“恩爱”。 晏景舟直起身子,转身往门外走,刚走两步,又吩咐道:“绿萼,卿卿揉面团的时候你让她注意点,可别累着手。” 绿萼忙应了声“是”,可又觉得这话有点怪怪的,揉面团都是用手的,怎么可能不累着?想来是县马爷没进过厨房,不懂这些。 庄婉卿却气得一口气差点没缓过来,这狗东西算计她让她煮面条就算了,还想要她揉面团?她堂堂国公府嫡女,皇上亲封的宜宁县主,何时被人这般奴役过? 绿萼抬起头来,就对上自家县主那渗人的目光,微微愣神,可当她定睛一看的时候,只见自家县主目光温柔地望着县马爷的背影,原是她看错了。 须臾,绿萼有点不确定地问:“县主,您真要给县马爷煮面条?” 庄婉卿极力压下心底的怒火,眉头一皱,计上心头,笑容滟滟:“是啊,夫君今日心情不太好,给他做点吃的安抚一下。” 说罢,她笑容缓缓放大,笑得别有深意,晏景舟敢做初一,那就别怪她做十五,她做的面条可不是谁都有这个“福气”吃的,看她怎么收拾那算计她的狗东西。 绿萼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感觉自家县主的笑容怪怪的,却又说不出哪里奇怪。 庄婉卿暂时咽下这口恶气,站起身来,道:“绿萼,我们先去小厨房看看有没有面粉,还得和面,现在动手的话,做完鸡汤面也到晌午了,刚好赶上午饭。” 绿萼轻轻点头,心中暗叹县主和县马爷感情好,向来只爱舞刀动枪的县主,竟然为了县马爷洗手作羹汤了,真是为了心爱之人,百炼钢也化为绕指柔啊。 出了屋子,庄婉卿看到迎面而来绿韵,她微微顿了顿脚步,再次心生一计,嘴边的笑容压都压不住,整个人都神采奕奕的,吩咐道:“绿韵,我今天想吃酸的,你吩咐厨房做酸醋鱼,酸排骨,酸萝卜丝,今天我胃口不好,就三个菜即可,夫君今天的午餐我来做,就不必麻烦厨房了。” 绿韵知道自家县主喜欢吃酸的或者辣的,可这一桌子酸溜溜的菜肴真的好吗?不对,县主要亲自给县马爷做午饭?县主没进过厨房,这做出来的东西能吃吗? 庄婉卿没理会一头雾水的绿韵,迈步往皓月轩内的小厨房方向走,嘴噙笑容,步履轻快,可见她心情不错。 她喜欢酸的,可晏景舟不喜欢酸的,有一次看到晏景舟吃了个酸的橘子,那五官都皱在一起,今天她没什么胃口,吃酸的正好开开胃,而晏景舟那狗东西就慢慢享受她的“爱心”鸡汤面,看那狗东西以后还敢不敢算计她! 第三十五章 掉进坑里 那厢,晏景舟出了屋子,就伸手揉了揉腰间被掐过的位置,这碰一下都觉得疼,估计要淤青了,疯丫头竟然下手如此狠,果真是最毒妇人心啊。 他轻叹一声,然后心怀忐忑地去书房见栖墨,只盼着栖墨别给他整什么幺蛾子才好。 进书房后,见栖墨脸带笑意,他想着这回应该是有好事发生,心神定了定,而后坐下。 因着前几天的前车之鉴,晏景舟也怕栖墨在自己出声问话之前说话,让自己接不上,便开口问:“栖墨,一大早就寻我是因何事?” 栖墨下意识看了眼窗外高升的日头,心道这也不是一大早吧,又想起上次自家大少爷让他详细说办事过程,可这似乎没什么好说的,便道:“大少爷,林师傅前几日得了风寒将养两日,但效率还挺快,根据大少爷先前的要求已经画好样图,且还画了两份以供大少爷挑选。” 晏景舟听罢,暗自松了一口气,有样图就好,栖墨虽没说明是什么事,但他就是再愚蠢,也能看了图就猜测是什么事,既然这什么林师傅是费了点功夫才将人请来办事的,他也得表现得热切些才是,不然显得自己不重视。 只是转瞬间的功夫,他就露出笑容,语气带着几分急切:“样图画好了?快拿来给我瞧瞧。” 栖墨忙从怀里掏出图纸呈到晏景舟面前,道:“大少爷,这便是林师傅已经画好的图纸。” 晏景舟接过图纸,展开一瞧,发现上面画的是一把剑,图画也已上色,瞧着栩栩如生,剑鞘青铜色,上面刻着镂空雪花纹,透过镂空的花纹可见剑身银如雪,寒光仿佛从纸上跃然而出,是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剑。 另一张图画的也是一把宝剑,颜色亦是青铜色,只是剑鞘的纹路不一样,这把刻的是镂空桃心雪花纹。经过对比,他感觉还是单纯的雪花纹好看,桃心雪花纹花里胡哨、娘里娘气的。 他放下两幅样图,刚想说话,忽然想到什么,又生生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下去。 等等,他好端端的请铸剑师傅铸宝剑做什么?他又不懂武功,更不懂剑术,有削铁如泥的宝剑也如同摆设,难不成是送给那疯丫头的? 栖墨瞧他似乎在纠结,询问道:“大少爷,您觉得哪个好?若都不满意,那小的再让林师傅重新设计一份,定让您满意为止。” 晏景舟微微愣神,问他觉得哪个好?那就是他用的?他什么时候习武了?该不会是为了哄那疯丫头高兴去学的武吧?心底有一连串的疑问,但他也不敢问出口。 沉默片刻,他定了定神,将那份雪花纹样图递给栖墨,从容道:“就按照这个做吧。” 栖墨接过样图一瞧,笑道:“小的就知道您会喜欢这个,这个简洁大方又精美,那小的就让林师傅按照这样图铸剑鞘。” 就知道他会喜欢这个? 晏景舟又是一愣,那就是说这把剑是他自己用的?现在的他懂武功?倏忽间,他感觉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他就是个文弱书生,这把剑收藏着不用是可以的,可以后若是遇上点什么事,自己没能以武力应对,那岂不是招人怀疑? 这么想着,他心疼自己好半晌,最终咬咬牙把心一横,决定对自己狠点,吩咐道:“栖墨,找个武教师傅回来,特别是擅长剑术的,我这拳脚功夫不太好,还是需要勤加学习。” 栖墨有点懵:“……???” 他家大少爷拳脚功夫岂止是不太好,遇上个彪悍的悍妇估计都打不过,怎么就心血来潮想要习武了?难不成是为了少夫人? 想到这个可能,栖墨露出一抹‘小的明白’的笑容,自家大少爷学点武功挺好的,以后再次英雄救美就不必磕得头破血流险些丧命而耽搁科考了。 呸呸呸!瞧他想的什么,以后大少夫人肯定不会再遇险的,与大少爷一起平安顺遂度过一辈子,大少爷习武强身健体就好。 晏景舟并不知道栖墨的内心戏,但见栖墨笑得意味深长,便琢磨着自己方才说的话可有不对劲的地方。 栖墨见他眉头蹙起,自然不会说扫兴的话,忙道:“小的下午就开始给您物色武教师傅,假以时日,您的武艺定能与大少夫人比肩的。” 晏景舟微微怔忪,隐约感觉这其中有什么不对劲,却又想不出哪里奇怪,只淡淡“嗯”了一声,便让栖墨出去,他得自己冷静冷静才行。 晌午时分,晏景舟才离开书房前往东次间,准备用午膳,并没有发现自己掉进了坑里,且这个坑还是自己挖的。 晏景舟进屋后,见庄婉卿已经坐在饭桌前,在看到自己后便露出一抹温柔的笑,他眉心一跳,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感觉这疯丫头笑得不怀好意。 庄婉卿笑意更深,柔声道:“夫君,你忙完了?我正准备让丫鬟去喊你吃饭。” 夫君? 晏景舟听到这陌生而又别扭的称呼,吓得一个踉跄险些被自己的左脚绊倒,眉头也微微蹙起,反常必有妖,估计前面有个大坑等着自己跳下去。 “夫君慢点,莫要摔着了。”庄婉卿说罢,又笑吟吟地吩咐丫鬟摆膳。 晏景舟三步做两步走,在她身边坐下,对上她那不怀好意的笑容,低声问:“疯丫头,你在搞什么鬼?” “哪有搞什么,不过是关心一下我的好夫君而已。”庄婉卿笑意不减,温声回应。 晏景舟神色一顿,听到“好夫君”这三个字明显加重了读音,有点咬牙切齿的意味,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她,暗自提高警惕,随时准备应战。 没过多久,小丫鬟端着午膳进来,他闻到一股子酸溜溜的味道,下意识皱了皱眉头,他不喜欢吃酸的,厨房都知道,怎么都是酸溜溜的菜肴? 再次对上身边的姑娘那不怀好意的笑容时,他才猛然想起自己不久前还真得罪了她,让她去给自己做鸡汤面,方才见了栖墨后受了点打击把这茬给忘了。 最后一个小丫鬟端着托盘进来,一股鸡汤味随即在飘进来,庄婉卿侧头瞥了眼托盘上的两碗鸡汤面,笑盈盈道:“夫君,你要的两碗鸡汤面我已经做好了,分量足,你准能吃饱。中午也就我一个人吃饭,所以我就做主让厨房都做了我爱吃的菜肴。” 晏景舟闻言心头一跳,半眯起双眸,当时说要两碗,那是想着跟她一起吃,让她别动什么歪心思,谁料她整了一桌子酸溜溜的菜不让自己吃,只能用她做的鸡汤面,那这两碗面肯定有猫腻。 晏景舟如临大敌般盯着已经上桌的两碗鸡汤面,内心是拒绝的,谁知道这鸡汤面是不是加了泻药,还是其他的什么吃不死人却让人不好受的东西。 瞧他五官都快要皱在一起,一脸的抗拒,庄婉卿眼底闪过一丝狡黠,道:“夫君,快吃吧,等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 第三十六章 绿萼遭殃 一旁侍候的绿萼见他神色绷紧,目光紧紧盯着那两碗鸡汤面,却迟迟没有动筷子,也不知是何意,便道:“县马爷,这鸡汤面是县主亲自做的,不假他人之手,奴婢只是在一旁提醒步骤,县主第一次下厨,大概没有厨娘做得好,但为了这鸡汤面县主还烫伤了手,您尝尝看?” 晏景舟闻言,视线落在身边姑娘的双手上,只见她左手饿手背上已出现轻微红斑,虽然没有起水泡,只是轻度烫伤,但她皮肤白皙,这块红斑附在上面就显得颇为严重。 他瞳孔微微缩了缩,心底有了负罪感,他也就想折腾一下她而已,没想过让她受伤,忙问:“上药了没有?” 他脸上的紧张之色落入庄婉卿眼底,让她感到一阵怪异,但想到这狗东西能与戏班子里的名角不相上下,那股怪异感很快便消失殆尽,温声回道:“已经上过药了,小伤而已,不打紧的,你趁热尝尝看好不好吃。” 说罢,便将晏景舟视为穿肠毒药的鸡汤面推到他面前,笑容滟滟,一脸期待地望着他,希望他能赏脸吃点。 “没事便好,下回可不许再进厨房了。”晏景舟说着,暗自吸一口气,使自己的神色缓和下来,执起筷子夹起面条,在她的注视下硬着头皮吃了一口。 面条一到嘴里,晏景舟眉头紧紧蹙起,刚想要将面条吐出来,可他又想起自己现在可是二十四孝好夫君,娇妻亲自下厨做的面条,他怎能嫌弃?便是猪食,他也得夸出一朵花来。 这么想着,他逼着自己将比咸鱼还要咸不知道多少倍的面条强行咽下,又忍住让丫鬟端水过来的冲动,心底那点因自己受伤的愧疚感也随之消失得荡然无存。 庄婉卿将他的神色变化收入眼底,原以为他吃不下去的,没想到他竟然咽下去了,眼底闪过一丝惊诧,心想自己放的盐是不是少了点?旋即佯装满怀期待地问:“怎么样?好不好吃?我都是按照绿萼所说的步骤去做的,就连加多少盐都是按照绿萼所说的分量去加。” 她不提盐还好,提起盐,晏景舟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这疯丫头为了报复他,怕是把小厨房里的盐都放进去了,不然哪会那么咸? 在一旁丫鬟的注视下,他强忍着将身边的姑娘劈头盖脸骂一顿的冲动,继续含泪扮演二十四孝好夫君,嘴噙温柔的笑,违心夸赞:“味道还不错,这面条有筋道,咸淡适中,配上这老火鸡汤更是美味,没想到卿卿第一次下厨竟能做得如此好,只是这些以后交给丫鬟去做就好,不然像这次一样弄伤了自己为夫可要心疼死。” 庄婉卿神色微滞,旋即扬起笑容,笑得人畜无害,眼神亮得惊人,道:“真的吗?那夫君趁热多吃点,这两碗都是你的,不够的话锅里还有一点的。” 晏景舟闻言,笑容瞬间凝固,见身边的姑娘笑容粲然,明亮的美目带着戏谑的光芒,他心情郁猝,心在打退堂鼓,他现在改口说这是他吃过最难吃的面条,还来得及吗? 绿萼见状,默默心疼他半晌,方才自己可没错过他吃面条时紧皱的眉头,显然是县主做的面条不好吃,只是县马爷不忍心打击县主才说了违心的话,现在要将县主做的面条全部吃完,着实为难县马爷。 就在绿萼想要为他说情的时候,晏景舟却从容自若地应了下来:“好,不过这些已经够吃了,锅里的就赏给绿萼吧,她方才也辛苦了。绿萼,你将锅里剩下的面条都吃了吧。” 说罢,他抬眼看绿萼,见她脸露抗拒之色,便觉自己拉着绿萼一起倒霉是对的,这对主仆蔫坏蔫坏的,这次之后看她们还敢不敢动坏心思了。 庄婉卿面色一紧,美目倏然瞪大,这狗东西定是认为她们主仆狼狈为奸,想要拉上绿萼垫背,可自己先前放盐的时候是支开绿萼的,绿萼是无辜的,她并不知道自己要捉弄这狗东西。 可绿萼也怕主子受挫,不敢有半丝犹豫,忙一口应下:“奴婢谢县马爷赏。” 晏景舟满意一笑,忽然感觉自己面前的面条似乎也没那么咸了,又吩咐边上侍候的丫鬟去将锅里的面条盛过来,因着绿萼今日“有功”,特意准许绿萼与他们一起用膳。 与主子一起用膳,这是恩赐,传出去都不知有多少丫鬟羡慕,绿萼受宠若惊,连声谢过。 庄婉卿心疼绿萼,却又不好说什么,只能恶狠狠地瞪了眼身边的青年,这狗东西已经夸了她做的面条,她若是现在承认自己放了很多盐,那岂不是自打嘴巴?这次是她失算了,忘记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的道理,幸好她放的是盐不是泻药,不然绿萼就不是多喝水,而是多上茅厕了。 绿萼知道自家县主做的面条估计不太好吃,但没想到这面条软就罢了,还很咸,县马爷是如何昧着良心说出咸淡适中这个词的?难怪有句话叫情人眼里出西施,心上人就算放个屁都是香的,何况是一碗盐放多了的面条? 哎……也不知自己哪里得罪了县马爷,县马爷竟然如此“厚待”她一个丫鬟,拉着她一起享受县主做的面条,亏得她方才还心疼县马爷想要为县马爷说情,一腔好心终究是错付了啊,但她怕自家县主受挫又不敢表现出什么来,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吃。 这顿午饭用得极为安静,气氛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吃碗一碗咸得发苦的面条,绿萼感觉嘴巴都不是自己的了,悄悄瞥了眼对面神色如常、慢条斯理地吃面条的晏景舟,心中暗暗佩服,又马上找借口接离开,她现在急需喝水,不然要成为第一个吃面条被渴死的人,享年十六。 晏景舟眼角余光一直不动声色地欣赏着身边的姑娘那心疼又敢怒不敢言的复杂神色,慢悠悠地放下筷子,吩咐丫鬟倒杯茶过来,面条过于咸,吃着吃着味蕾都麻木了,就知道口渴得很,但有罪魁祸首之一的绿萼陪着,心里总算好受些。 第三十七章 我们和离 出了东次间,回到屋里,趁着没丫鬟在,晏景舟又灌了四五杯茶水才感觉好了一些,也不知该生气,还是该庆幸她手下留情没放泻药。十六岁后的自己肯定是眼瞎了才会看上这么个姑娘,娶这么个姑娘回家,真真是寿星公上吊嫌命长。 忽而听到脚步声,他抬眼望去,就看到那姑娘一脸盛怒,来势汹汹,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来寻仇的,好气又好笑道:“疯丫头,你景舟哥哥还没生气,你气什么?” 庄婉卿三步做两步走,出手快狠准地揪住他衣领,怒瞪着他,气得七窍生烟,沉声质问道:“姓晏的,这是你我之间的事儿,你扯上绿萼做什么?谁让你算计我让我给你做面条了?我捉弄你也是你活该的!” 晏景舟瞧她气得脸色泛红,明明是她们主仆合伙捉弄自己,现在主子却为丫鬟出头训斥自己,他低笑一声:“不然你下次再捉弄我该如何是好?这回就用行动告诉你,让你悠着点,我若遭殃,你那两个宝贝丫鬟也跟着遭殃。” 庄婉卿气得不行:“明明是你先算计我的!” 晏景舟不疾不徐地问:“你也说是我们之间的事,你带上帮凶作案,就不许我反击,这是什么道理?嗯?” 庄婉卿敢作敢当:“绿萼她又不知情,都是我做的。” 看她不像是在撒谎,晏景舟微微怔了怔,自己似乎惩罚错了人,但主子调皮,丫鬟受罚是正常的事,继而嘴角上翘,好笑道:“那你早说这面条有问题,绿萼是无辜的,我不就放过绿萼了,嗯?” “我……”庄婉卿一时气结,瞪了他半晌,越来越气,最后咬牙切齿地蹦出一句,“姓晏的!你找打!” 晏景舟心头一紧,面上仍是一派从容,在她抡起粉拳的那一瞬间,不紧不慢地提醒道:“我们现在是恩爱夫妻,鹣鲽情深,你若家暴我,闹回国公府就是你遭殃了。” 他话音落下,庄婉卿腾在半空的拳头也僵住,迟迟没落在他那张美人皮上,心里却憋屈的很,自己到底嫁了个什么玩意儿?就没有一天顺心日子。 沉默片刻,庄婉卿将拳头放下,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道:“姓晏的,我们和离,我不想跟你扮演什么恩爱夫妻了,和离后你也解脱了!” 对此,晏景舟是非常乐意的,毕竟自己没有受虐倾向,但现在还不是时候,瞧她一脸盛怒,迫不及待的想要和离,便慢悠悠地回了两个字:“不行。” 庄婉卿:“……???” 这狗东西知不知道自己再说什么?不行?难不成是怕跟她和离了找不到下家?这么想着,她瞬间就惊悚了,瞪圆了美目,死死盯着他,似要将他盯出一个窟窿。 她脸色瞬息万变,晏景舟全看在眼内,感觉她应该是想歪了,又道:“疯丫头,你可莫要多想,我们才成亲没几天,你现在就要和离,没有非和离不可的理由,就算我同意,你爹也不会同意的。” 庄婉卿脸色一滞,虽然他说的话不中听,但也有几分道理,缓缓坐下,沉默良久才启唇道:“你养外室,我养面首,这理由如何?” 晏景舟脸皮子抽了抽,没好气地白她一眼,真想掰开她的脑袋瓜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病急乱投医也不是这样的,出的什么馊主意? 庄婉卿瞪他:“你那什么眼神?” 晏景舟坦诚道:“很明显,这是看傻子的眼神。” 庄婉卿一时气结:“你……” 晏景舟道:“这理由是可以和离,但养面首的名声传了出去,你以后如何嫁人?我养外室,那更糟糕,众人皆知我爱你如命,这样还能养外室,不是多情就是虚情假意,以后就算是第低的姑娘都对我敬而远之。” 庄婉卿一时语塞:“……” 其实她是不太介意这些的,因为她始终相信爱她的人会相信她,不过人言可畏,她不怕被人说三道四,但她不想自己心爱之人因为她而被人说三道四。 庄婉卿没吭声,晏景舟也没说话,毕竟他自我感觉还能撑一段时间,断不可能为了和离而搞这一出的。 沉默良久,庄婉卿生无可恋地叹了一口气,她认命了,暂且先忍着,这个人是自己十六岁时的选择,即使再如何不满,也不能杀了自己泄愤吧? 晏景舟觑她一眼:“我都没委屈,你还委屈上了?现在的我文武双全,你嫁给我也不亏。” “文武双全?”庄婉卿淡淡扫视他一眼,眸光中充满嫌弃,轻嗤一声,“文或许是有的,武就不敢恭维了,莫说是我,就是绿萼你也打不赢。” “别说你不相信,就连我自己也难以置信,今日栖墨来找我,从他的话语中知晓的,我不但懂武,还懂剑术,又请铸剑师傅铸造一把宝剑。”晏景舟说罢,轻声叹息,因着这糟心事儿,他又逼着自己去习武,同为来到未来的人,还是他糟糕一些。 庄婉卿略显诧异,怪异道:“你大概听错了吧?你若想习武早就请师傅教了,何须等到十几岁再学?” 晏景舟淡淡道:“按照你这理论,我若喜欢你早就喜欢了,何须等到十六岁之后才喜欢上?可最后还不是娶了你?” 庄婉卿一时语塞,这狗东西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须臾才道:“这把剑会不会是送给别人的?” 她还是不敢相信晏景舟竟然懂武功。 “我也希望这是送给别人的。”晏景舟无奈地揉了揉眉心,“听栖墨的意思,这把剑外观如何,都全凭我的喜好去铸造,显然是我自己用的,为此我还让他去给我物色武教师傅,省得以后露馅儿。” 庄婉卿眼神一亮,毛遂自荐:“武教师傅?你看我怎么样?我教你武艺,顺便连恩爱夫妻的戏码都演了。” “那可不必,我还想多活几年。” 晏景舟想也不想便拒绝,若是没看到她眼底一闪而过的狡黠,他没准儿真会答应的,可好巧不巧,偏偏被他捕捉到,那是无论如何都不能答应的,否则都不知道被如何折腾。 庄婉卿惋惜不已:“那真是遗憾极了。” 晏景舟:“……” 这时,绿韵拿着一张帖子进来,见两位主子相对而望,气氛有些怪异,但也没多想,将手中帖子呈给晏景舟,恭敬道:“县马爷,这是栖墨让奴婢交给您的。” 因着每次栖墨找他准儿没好事,晏景舟条件反射般皱起眉头,这回也不知是什么糟心事儿,他稳了稳心神才伸手接过那张宛若烫手山芋的帖子。 第三十八章 仇人相邀 晏景舟拿着手上的烫手山芋,刚准备看是谁送来的帖子,想到绿韵在,等会儿若是看到什么出乎意料的,失态被绿韵看了去不太好,便让她退下。 等绿韵出了屋子,他才展开帖子垂眼一瞧,是一张诗会邀请帖,现在的他是名动京城的京都解元郎,收到诗会的邀请很正常,可当看到邀请他的人是谁,目光瞬间凝住,盯着落款人皱起眉头。 邀请他的人是任书远,这就很离谱了,京城里谁不知道任书远跟他有仇?梁子早在两年前就结下了,现在的他十八岁,算下来结仇已有四年。 瞧他脸色不对劲,庄婉卿忽然间就兴奋了,果真应了那句快乐都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的,遂扬起笑容,笑盈盈地问他:“晏景舟,你这是见鬼了吗?” 晏景舟脸皮子一抽,这丫头真是时时刻刻都盼着他倒霉,好歹他们现在是一天船上的蚂蚱,都不盼着他好点,这回是关系到他们二人的,暂且不与她计较,将帖子递给她,道:“可不就是见鬼了,喏,你看看。” 庄婉卿听了,笑容越发灿烂,幸灾乐祸地接过帖子,粗略浏览一下上面的内容,是一张诗会邀请帖,顺带连她也一并邀请了,想来也有女眷参与的,只是男女分开聚会。 当看到落款人的时候,她微微愣了下,诧异道:“任书远?那任公子不是跟你有仇吗?” 任书远是国子监祭酒任大人的公子,听说他的名字取自‘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自小有才名,刻苦读书,力求不辜负任大人为他所取的名字。 传闻此人性子温和,结交了不少上进的学子,时常出席大小诗会,这种人最是瞧不起像晏景舟这样的纨绔,他与晏景舟的仇就是在诗会结下的,且还是晏景舟带着一帮人去诗会闹的,那时两拨人大打出手。 自那以后,京城的纨绔子弟,就与任书远一派的学子结了仇,见面都没个好脸色,还时不时会谩骂、动手。不过,那次打架真不是晏景舟的错,而是因为任书远帮着一个斯文败类。能帮助斯文败类的人,显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别人口中什么谦和有礼都不过是假象罢了。 晏景舟颔了颔首,轻笑道:“对,我的仇人邀请我们,估计是鸿门宴。” 庄婉卿又问:“日期就在明天,你去不去?” 晏景舟耸耸肩,脸上浮现出一抹兴味之色,道:“去啊,怎么不去?不去怎么知道他想搞什么鬼?”说着,他转眼看她,眼尾微微上挑,戏谑道,“就是要倒霉,不是还有你陪着吗?作为我的好夫人,你怎么舍得眼睁睁看着我被欺负?” 庄婉卿笑容慢慢沉了下去:“……” 难怪这狗东西如此淡定,原是想让她陪着倒霉,想得倒是挺美的,但她可不想去。 晏景舟只消一眼,便能看出她心里在想什么,出言打消她的念头:“两年时间很多事都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诗会露露脸,你才知道你现在的圈子如何,这种聚会以后少不了的,你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辈子,除非你有办法回到十四岁那年扭转一切。” 庄婉卿白了他一眼,分明是他想拉着自己一起倒霉,说的倒是比唱的好听,想办法忽悠自己去。 晏景舟默了片刻,拿出点诚意来:“以后没准儿你的仇人邀请你,作为好夫君的我肯定要陪着你的,虽然武不行,但为你舌战全场还是可以的。” 庄婉卿听罢,心有那么一瞬的动摇,虽然自己没什么仇人,但难保在自己不知道的两年与人结仇了,过了片刻,她脑子灵光一闪,低笑出声:“吵架我自己会吵,吵不过还能动手,我在外头闹了什么事,你这个好夫君不得跟在后面收拾烂摊子?” 晏景舟:“……” 失算了,他现在忽然觉得撑不下去想和离了,怎么办? 庄婉卿看了他一眼,继续说:“既然你那么想要我去,看在相识多年的份上,明天我会陪你一同前往的。不过你放心,就算他们设局欺负你,我也不会占了你的风头,会给你机会发挥的。” 晏景舟心情郁猝,此时此刻,和离的想法更加强烈了,这丫头半点忙都帮不上,还会给他惹麻烦让他收拾烂摊子,这若是他的心上人还好,但此人是见了面就没给他好脸色的死对头,便是有烂摊子他也收拾得心不甘情不愿,这门婚事最亏的还是他啊! 庄婉卿打了个哈欠,困意来袭,便道:“昨夜没睡好,我去午睡了,晏大公子就好好想想明日该如何面对你的仇人。”说罢,她就站起什么,转身往内室走。 晏景舟望着她的背影,不由感叹老天爷不公平,都是到了未来的人,也就他的处境糟糕,这疯丫头倒是没什么糟糕的事儿发生,京城中那些名门贵女还与她相处颇好。 他郁闷地揉揉眉心,又喝了一杯茶,才跟着进内室,准备午睡,今日接二连三的打击,自早膳过后就没个消停的时刻,他已经被现实折腾得完全没了出门的兴致,只想一觉睡醒就回到十六岁的时候。 刚进内室,他就看到床前的姑娘正在宽衣,见自己进来了也没有停止手头上的动作,不由抽了抽嘴角,这是因为太信任他,还是不把他当外人?约莫是自幼没了母亲,没人跟她说过这些。 这么想着,他忍不住出言提醒:“疯丫头,男女授受不亲,我是男人,你一个姑娘家就这样在我面前宽衣,是不是有点不太合适?” 庄婉卿动作一顿,抬头觑他一眼,心道孤男寡女还不能共处一室呢,他们还不是同寝而眠了好几天?按照那些条条框框的标准来衡量,她的清誉早已不在。 对上他难得认真的神情,便回道:“我又不是全部脱光,穿着里衣你又看不到什么,就算你想看什么,那也得看你有没有命看。” 晏景舟下意识看了眼她的里衣,虽是白色,但面料不透,的确看不到什么,下一刻他又蹙起剑眉,问了句:“你在别的男人面前是不是也这样毫无顾忌宽衣解带?” 庄婉卿回道:“那倒没有,我也就在你面前这样,毕竟条件有限。” 晏景舟微微怔愣,同时不自觉地松了一口气,下一刻又觉得自己怕是吃饱了撑的,自己既不是她爹,又不是她正儿八经的夫君,瞎操心这些做什么。 第三十九章 这见鬼的 翌日,用过早膳,庄婉卿和晏景舟这对假夫妻便双双出门,为了彰显恩爱,还忍着对对方的不满同乘一辆马车。 上马车的时候,晏景舟还温柔体贴地扶着她上去,这关上车门,便一改当前的温柔,笑容倏然沉了下去,阖上双眸眼不见为净,庄婉卿亦然,瞧都不多瞧对方一眼。 马车内气氛安静,一路上谁也没有开口说话,皆很有默契地闭目养神,省得睁眼后两看相厌。 晏府离任府并不远,半个时辰车程便到。 马车匀速行驶,约莫半个时辰后,在任府门前停下,晏景舟才缓缓睁眼,见庄婉卿准备率先下马车,忙出言阻止:“疯丫头,你等会儿。” 庄婉卿黛眉微蹙,抬眼看他,眼里带着几分疑惑与不耐。 这时车门打开,晏景舟没同她解释,在她不满的目光下,先她一步踩着杌子下了马车,而后转身朝她露出温柔的笑,体贴地伸出自己的手,柔声道:“卿卿,下来。” 庄婉卿微愣,很快反应过来,深吸一口气,而后露出与对方几乎如初一撤的虚假笑容,伸出一只手扶着他的手,另一只手提起裙摆踩着杌子下马车。 下了马车后,她不着痕迹地将手收回去,看了眼出来迎接的下人,嘴角微微翘了翘,低声道了句:“祝君好运。” 晏景舟笑容一滞,嘴上说着好话,心里边却在盼着他倒霉,真真是口蜜腹剑的典范,他直接不理会她的话,转头就扮演起深情好丈夫,吩咐道:“你们照顾好卿卿。” 绿萼和绿韵齐齐应了声“是”。 进府后,晏景舟和庄婉卿就由任府的下人带路分道扬镳,毕竟男客和女客聚会不在同一个地方,男客由任书远招待,而女客便由任书远的妹妹任妙玉招待,兄妹俩都是有才情的,又喜欢举办诗会等各种聚会,时常吟诗作赋、舞文弄墨。 任府并不比晏府小,建筑是仿照江南水乡而建的,府中布置婉约雅致,充满诗情画意,亭台楼阁、小桥流水、雕梁画栋皆有。 任家是书香门第,还出过宰辅的,所以任府这般大也正常,任书远的曾祖父担任过内阁首辅,任家当时风光无限,但祖父却是个文不成武不就的平庸之辈,没入朝为官,任家在任书远祖父那辈瞬间没落了好几个档次。 幸好任书远的父亲任大人是个有才华的,走上科举之路,任家这才没有彻底没落,任父现在是从四品国子监祭酒,是个清贵的官职,门生众多。晏景舟也在国子监过念书,是晏尚书动用关系塞进去的,想着里面那么多上进好学的学子,自家这纨绔儿子受到熏陶能有所长进。 进去后,晏景舟就成了国子监最难搞的学子,国子监是有那么几个不学无术的,都是公侯贵勋家的子弟,但也没晏景舟这样草包的,草包也就罢了,还殴打过自家儿子书远,任大人就气得牙痒痒,想着晏景舟带上殴打那么多学子,这下能将晏景舟逐出国子监了。 谁料晏尚书的继室冯氏,为了继子亲自登门致歉,自家夫人又是个心软好说话的,见自家儿子只是受了点轻伤,而晏尚书掌管官员调动,便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此事也就不了了之,晏景舟继续留在国子监念书。 最后这个纨绔中在乡试中夺得首榜,名动京城,比自家自小有才名的儿子考得还要好,不少人称赞他师德高尚,爱惜学子,不轻易放弃任何一个学子,任大人听得心里熨帖,这心中的憋屈才逐渐散去。 往事暂且不提,晏景舟由任府仆人领路到了照水园,他放眼望去,就看到很多熟悉面孔的人,而与他结仇的任书远正游刃有余地应付着身边的客人。 而不远处就是一条人工开凿的小溪,流水潺潺,阳光映照,溪水波光粼粼,溪流两旁平坦,摆放了小茶几和坐垫,看样子是玩曲水流觞的游戏,这些迂腐书生最喜欢这种雅致的游戏。 他收回目光,酝酿着如何应付这帮迂腐书生,其实他也不是应付不来,只是习惯了跟那帮纨绔子弟相处,忽然间来了一群文绉绉的,有些不习惯。 只是还未等晏景舟走过去,那边的人就已经发现了他,皆向他露出善意的笑,为首的任书远更是快步迎了上来,言笑晏晏:“景舟,你可算来了,大伙都在讨论着你呢,你上回作的那首诗当真是好,今天你可是无论如何都要赏脸留下一篇诗作让大家学习,否则今儿我就不放人了。” 此言一出,让欲要开口说话的晏景舟脸色骤然僵住,微微蹙起眉头,眼神古怪地看着眼前这个对他态度友好,仿佛与他关系颇好的年轻男子,有点懵懵然。 他记得任书远既没有双胞胎兄弟,也没有年纪相仿的哥哥或者弟弟,眼前这个定是任书远本人无疑了。 这见鬼的,自己跟任书远早已结仇,见面都没什么好脸色,现在这是怎么回事?他们何时变得那么好了?还是因为这厮人前一套人后一套,假情假意好生招呼自己? 任书远见他望着自己一声不吭,眼神复杂,眼里是自己读不懂的情绪,怔愣了下,怪异道:“景舟,你这般看着我做甚?” “任书远,我们……”晏景舟欲言又止,心底的疑惑没有问出口,眉头却皱得更紧,回去他得打听一下怎么回事。 任书远温和一笑,言笑道:“景舟,你又指名道姓的喊我,我最近没惹你吧?” 听着如此热络的话语,晏景舟又是一愣,此刻他感觉任书远并非是做做样子同自己客套,面对那张温和的笑脸,他暂且压下心底的疑问,稳了稳心神,勾起一抹笑容,顺着对方的话从善如流地回道:“最近倒是没有,以后可就不知道了。” 任书远瞪他一眼:“我素来好说话,要惹也是你惹我。” 晏景舟笑了笑,不置可否,任书远好说话?这厮动不动就拿起古圣先贤留下的教诲去训斥别人,看似讲道理,实则将自己摆在道德制高点上指责别人,而自己助纣为虐却没反思过。他到底是哪根筋不对劲才不计前嫌与任书远这种人交好?莫非这其中有什么隐情? 第四十章 诡异变化 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任书远觉得眼前的好友给自己一种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仿佛他们之间忽然多了一道鸿沟,这道鸿沟宛如天堑,他怎么也越不过去。 实际上,他们之间还真隔了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晏景舟现在还是懵的,这么个平时没少给他添堵、把他当反面教材说三道四的伪君子,忽然间对自己如此友好,这让他怎么心无芥蒂地与之友好相处?能虚情假意地给个笑脸已经很不错了。 不远处的人瞧他们就这样相对而望,扬声打趣一句:“书远,景舟,你们俩大眼瞪小眼的做什么呢?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在眉目传情。” 晏景舟闻声,慢慢缓过劲儿来,嫌弃地瞥了任书远一眼,轻笑一声,随便寻了个借口揭过此事,道:“家有娇妻,我对着个大男人传什么情?不过是瞧着书远今儿精神头特别足,多瞧了两眼。” 任书远瞧他又回到了先前那般,感觉自己方才定是错觉,莞尔笑道:“景舟你这眼光可真够毒辣的,我这两日精神头是挺足的,这不是刚解决一件烦心事儿,高兴的吗?” 晏景舟回以一笑,并没有问解决了何事,反正他又没兴趣知道,看着对自己热情的任书远,他忽然想起一个问题,目光扫视了眼在场的人,没发现那抹身影,心下疑惑,他记得任书远跟他那弟弟晏景明关系不错,今儿晏景明怎的没来? 任书远瞧他没接话,似乎在找什么人,遂问:“景舟,你在找谁?” 晏景舟收回目光,嘴噙笑意,半认真半开玩笑地回应:“找晏景明啊。” 任书远听了,先是一愣,旋即好笑道:“我们与你二弟关系不太好,我邀请他来,这不是给我们添堵?还是你想让我邀请他来,好给你欺负一下?如此的话,我下回会满足你的愿望的。” “……???” 晏景舟懵懵然,谁能告诉他发生了什么事? 据他所知,任书远跟他二弟虽然差着几岁,但因他二弟才学尚可,俩人关系不错,差不多要称兄道弟了,如今怎么成了他与任书远关系不错?他二弟又是何时与任书远闹翻的? 一连串的疑问萦绕在心头,晏景舟还没来得及去深究,那边的青年就簇拥过来同他们说话,这个问题自然也暂且按下不提了。 晏景舟耐着性子应付这群青年,面对他们的热情友好,他心里是有些受宠若惊的,毕竟这群人素来瞧不起他。此时此刻,他体会到那疯丫头面对那些贵女热情相待时的窘迫感了,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就觉得挺突然的,一时间难以适应。 在场的都是有些才学的青年,都是京城中的青年才俊,曲水流觞作诗自然不在话下,只是各人水平高低的差别而已。 * 且说女眷那边,庄婉卿由任府丫鬟领着到女眷聚会的地方,此时已有不少姑娘或已出嫁且不到二十岁的少妇在闲谈说笑,也有她熟悉的人,譬如陈嘉月、周月婵。 周月婵率先注意到她,马上向她招手:“卿卿,快来这里!” 话音刚落,其他人也注意到庄婉卿,皆向她露出善意的笑容,这宜宁县主是不懂诗词歌赋,但却是个心肠好的姑娘,去年秋猎还不计前嫌,冒险救了以前在背后说过她闲话的人。 有才情是挺好,但人品贵重更是难能可贵,况且人家又不是目不识丁,该认识的字还是认识的,就是兴趣爱好跟她们不一样。但也不能怪她与众不同,她自幼没了母亲,都是父兄带大的,男人懂什么带小姑娘,能把人养得健健康康的就不错了。 庄婉卿含笑应了声:“好。” 而后步履轻快地向周月婵走过去,有过前些天的经验之鉴,面对她们的热情也能从容应付,能因自己救过人而对自己友好的人,其实也不是什么坏心肠的人,跟这种人交往对自己也有好处。 陈嘉月正好也坐在周月婵身边,在庄婉卿坐下后,就眼巴巴地望着她。 庄婉卿刚一坐下,感受到她的目光,侧眼望过去,就对上她宛若小奶狗般的眸光,骨碌碌的又带着期盼之色,疑问道:“嘉月,你怎么这样看着我?” 周月婵低笑一声:“你觉得这种场合,她还能有什么事儿?” 庄婉卿神色一顿,心中腹诽道:我若知道还能问方才那问题? 陈嘉月眨了眨眼,笑吟吟地祈求道:“卿卿,你放心,等会儿做游戏时,你作诗作不出来我给你作,但我被罚喝酒的时候,你帮我喝,可好?” “好啊,没问题。”庄婉卿当即应下,她酒量还可以,喝两杯酒没什么,只要别让她作诗就行了。 忽而,周月婵拉了拉她的袖子,低声道:“卿卿,你那两个小姑子来了。” 庄婉卿放眼放去,就看到一身淡蓝色衣裙的晏湘云以及鹅黄色衣裙的晏湘玉,她们是晏府的姑娘,邀请了她们也正常,就连自己这个不懂诗词的也被任妙玉单独给了帖子邀请,只是帖子来得比任书远给晏景舟的慢了些。 陈嘉月瞥了眼看似姐妹和睦的晏家姐妹花,低声与庄婉卿嘴碎一句:“晏二姑娘虽是嫡女,可才华却是晏三姑娘稍胜一筹,只是庶女风头盖过嫡女,也不知晏夫人会不会不高兴。” 庄婉卿愣了愣,旋即回道:“大概会不高兴的。” 周月婵赞同地点了点头:“我也这样觉得,不过晏三姑娘有晏大公子做靠山,也不怕晏夫人不高兴。” 话音刚落,庄婉卿正要接话的时候,忽然看到一抹月白色的身影,那姑娘长相温婉可人,身姿窈窕,款款而来,月白色的裙摆随着步子移动漾出一朵花儿来,衬托得这姑娘宛若高洁的白莲。 她眼神一亮,露出一抹浅笑,那人是心莲,她的闺中密友,二八年华的心莲比两年前更端庄得体了。 陈嘉月与周月婵见她欣喜地看着前方,微微愣了下,而后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就看到白心莲正迈着莲步走过来。 她们正要说话时,身边的庄婉卿就已经站了起来,步履轻快地朝着那抹月白色走过去,声音中带着笑意:“心莲,你也来啦。” 她话音落下,四周瞬间安静了许多,而后越来越安静,目光似有若无地落在庄婉卿与白心莲身上,观察着她们这边的动静。 第四十一章 已成仇人 她话音落下,四周瞬间安静了许多,而后越来越安静,目光似有若无地落在庄婉卿与白心莲身上,观察着她们这边的动静,心中还有许些的激动,却又不敢表晓得太明显。昔日的至交好友,如今的两看相厌的俩人,今儿也不知会不会擦出不一样的火花。 周月婵与陈嘉月却是被庄婉卿的举动给搞懵了,要知道卿卿上个月才与白心莲交锋过一次,现在这是做什么?如此热情的态度,让她们都有些吃味了,卿卿方才对她们可都没这般热情呢。 而白心莲看到她笑容满面地走过来,也佂愣了下,当听到她如此热情地喊自己,不由得顿下脚步,微蹙着柳眉,眼眸中带着诧异与警惕睨着来人,着实不知道庄婉卿忽然间发什么疯,想打什么鬼主意。 庄婉卿感觉到白心莲的眼神不对劲,疑问道:“心莲,你怎么这样看着我?” 说罢,她又察觉到周围的气氛有些微妙,似乎是因她向心莲走过来的那一刻开始的。 那么多人看着,纵然大家都知道她们不和,但白心莲也不会直白地表现出来,俗话说不打笑面人,人家笑容粲然地走过来同自己打招呼,自己也该以同样的态度回应,至于对方打的什么主意暂且不理会。 是以,她温柔含笑地回应:“没什么,只是看你嫁人了,仿佛沉稳许多。” 庄婉卿见好友语气温和地与自己说话,便没有多想,将方才的怪异感压下,回道:“一日大似一日,日渐沉稳也正常。”说着,她亲昵地挽住白心莲的手,“心莲,我们到那边坐。” 白心莲被她触碰的时候,浑身一僵,脸上那温婉的神情将要崩不住,眼含戒备地盯着她的手,就怕她使一些看似亲昵,实则弄疼自己的拙劣手段。 在场的人瞧着她们一个热情含笑,一个脸色僵硬、神情戒备,感觉今日有一出精彩大戏拉开了序幕。 任妙玉瞧着她们看似相处融洽也诧异了下,她知道宜宁县主和白心莲是有过节的,但白心莲是户部侍郎的嫡长女,跟她也没有过节,她总不能不邀请,而宜宁县主是兄长好友之妻,也得邀请。她将这俩人都请来,是想着她们也不会搭话,当对方是透明人的,可没想到宜宁县主不走寻常路,主动去搭话,也不知想做什么,她现在这心七上八下的,就怕自己办的宴会出什么事。 陈嘉月与周月婵面面相觑,而后轻轻摇了摇头,选择静观其变,瞧白心莲被卿卿吓成这样,感觉卿卿应该是故意的。 须臾,白心莲飞快地扫视了眼在场人的脸色,自己虽然不怕与庄婉卿交锋,但今儿着实被她吓着了,自然不会顺着她的意过那边坐的,遂不着痕迹地抽回自己的手,道:“卿卿,你先过去坐,我去跟那边的朋友打一下招呼。” 庄婉卿轻轻点了点头:“好,你去吧。” 得了她的回应,白心莲迈步往另一边走,脚下的步伐都加快了许多,生怕被她拉回来似的。 庄婉卿感觉气氛有点怪异,但也没有多想,神色如常地回到周月婵和陈嘉月身边坐下。 她刚坐下,周月婵就悄悄向她竖起大拇指,低声感叹道:“卿卿,我真没想到你吓唬人的功夫如此出神入化。” 陈嘉月也附和道:“是啊,最重要的是,就连晏大公子变脸估计都没你自然。” 庄婉卿一脸懵:“……” 她什么时候吓唬人了?又何时变脸了?这都什么跟什么? 周月婵看她的眼神都带着崇拜之色,道:“卿卿,方才白心莲被你吓得脸色都变了,我若是有你这本事,我应付那些跟我有过节的人也游刃有余了,只可惜我无法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与之相处。” 庄婉卿听后怔住,回味了下周月婵所说的话,不由心神一震,倏然瞪大双眼,很快又垂下眼帘掩饰眼底的震惊。 她方才听到了什么?她吓唬心莲?听着这话里的意思是她与心莲有过节?她跟心莲不是无话不谈的朋友吗,怎么会有过节? 怔愣片刻,她想起刚才那微妙的气氛,再结合周月婵的话,她可以肯定她与心莲之间是出了问题,至于是什么问题,也只能找机会了解。 陈嘉月见她情绪忽然低落,耷拉着脑袋,脸色不太好,关切地问:“卿卿,你怎么了?” 庄婉卿没有回话,此刻的心情复杂难言,忽然间知道最好的朋友跟自己闹翻了,要做到内心毫无波澜,那是可不能的,也不知道是自己的问题还是对方的问题。 周月婵握住她的手,安抚道:“卿卿,你别再想了,你早日看清她的真面目是好事,你还有我们啊,而且我们不会利用你。” 闻言,庄婉卿倏然抬头,惊愕不已:“她利用我?” 陈嘉月嗔她一眼,轻叹一声:“卿卿你别告诉我你忘了,你以前那些粗鄙的名声不就拜她所赐?她利用你的洒脱不羁去衬托出她温婉有才情,她受人夸赞,你却受人鄙夷。” 庄婉卿听了,心中激起惊涛骇浪,视线落在不远处那抹月白色的身影上,看着白心莲与人言笑晏晏,她微微敛目掩饰眼底的情绪。她与心莲之间出了问题,竟是因为心莲利用她来经营自己的好名声? 周月婵瞥了眼白心莲,语气中带着嘲讽,为庄婉卿感到不值:“像她这样踩着别人往上爬的,不进宫参与那没有硝烟的战争那可真是屈才了。以前她爹官职低,在权贵密集的京城那是不够看的,她的身份结识不了有身份的贵女,就巴结你去结识,现在她爹是户部侍郎了,性子也越发高傲了。” 庄婉卿又是一愣,白大人如今已经是户部侍郎了?才不过两年时间,就从五品官升为三品官,这升迁也挺快的。 见她没回话,陈嘉月与周月婵对视一眼,而后纷纷觉得自己不该提起往事叫她难受的。 陈嘉月忙安抚道:“卿卿,你别想那么多,她这种人迟早要摔跟头的,报应还在后头呢。” 第四十二章 他的诗作 庄婉卿又看了眼不远处的白心莲,脸上神色复杂难言,心里也堵得慌。 前一刻看到长大了两岁、越发端庄优雅的好朋友,心里正高兴着,准备跟人家好好说说话,了解一下对方的近况。 下一刻就有人跟她说,她跟好朋友早已闹翻,而好朋友以前利用她,踩着她往上爬,不曾真心待她。 直接跳过了过程得知结果,这种感觉非常不真实,宛若一道惊雷,在她措不及防的时候轰得她脑子嗡嗡作响,却又不得不承认这是事实。 陈嘉月和周月婵见她依旧一声不吭,心里也自责不已,她们就不该提起往事的,想当初卿卿对白心莲可是掏心掏肺的好,而白心莲却没半分真心,都是虚情假意欺骗着利用着,这搁在谁身上都不能坦然接受。 周月婵轻轻拉了拉她的袖子,忧心不已:“卿卿,你、你别不说话啊,你心里有什么不舒服的就说出来,憋在心里会难受,就算你让我现在去给你出一口恶气也行的。” 庄婉卿轻轻摇头,回道:“我没事,让我静一静就好。” 陈嘉月与周月婵面面相觑,而后很有默契地闭上嘴巴,目光不善地看了眼不远处那个脸带温婉笑容的姑娘,这人表面功夫做得非常足,若不是不小心发现她在人后的一面,谁能想到她的温婉良善都是装出来的? 庄婉卿心底有千言万语却没有可以诉说的对象,最终化作一声轻叹。一觉醒来就到了两年后的世界,刚睁眼就是与死对头的洞房花烛夜,原以为也就这件糟心事儿了,没想到今天又给她当头一棒,她最好的朋友竟然如此对她。 两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但她的人生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也就人缘变好这件好事,其余皆是糟心事儿,昔日好友已成仇人,死对头成了夫君,在不久的将来或许还会知道一些意想不到且以发生的糟心事儿。 若是让她回到过去牛转乾坤,将这些糟心事儿在根源上掐断那该多好?又或者让她慢慢去经历这些过程,可是偏偏就让她到了未来,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一切已成定局,而她除了接受现实而别无他法。 她想,她上辈子估计是杀猪的,这辈子才会遭此报应! 周月婵看她那生无可恋的神情,不知道的还以为晏大公子抛弃了她,柔声说:“卿卿,你还有我们呢。” 庄婉卿深吸一口气,迅速整理好情绪,尽管心里还是不好受,但脸上已经挤出笑容来,道:“没事,就当一片真心喂了狗。” 心里难过归难过,但她也不是拎不清的人,不会因为自己没有经历过那般伤害,就会对白心莲毫无芥蒂。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她就算不接受也得接受,而白心莲也肯定不是好东西,她以后远着此人便是。往好的一面去想,没经历过被背叛的过程直接知道结果,那也不会伤得那么深。 周月婵松了一口气,道:“卿卿,你能这么想就对了。” 陈嘉月瞧她笑容有些牵强,感觉她是忆起往事心里正难受着,便没有继续这话茬,绕过话题:“来喝点这桂花茶,味道仿佛比以前喝过的都特别一些。” 庄婉卿也压下心底的千愁万绪,就着她的话端起面前的花茶,直接灌了一杯花茶压压惊。 随后,晏湘云和晏湘玉姐妹俩也从小姐妹堆里抽出身来,过来同庄婉卿打招呼,晏湘云是不喜欢这个大嫂的,前两天大哥那样对她母亲她还记着呢,但在外面可不能闹矛盾叫人看笑话。 庄婉卿现在无心同她虚情假意,只让她找小姐妹叙叙旧。 但晏湘玉却留在庄婉卿身边,对这个心思单纯的大嫂她心里是喜欢的,且大嫂的两个朋友对她也不错,便安安心心留在大嫂身边。 晏湘玉轻声问:“大嫂,你方才怎么一反常态去跟那白姑娘说话了?可把我们都搞懵了。” 庄婉卿故作轻松地回道:“逗她玩儿,你没看到她被我吓着了吗?” 晏湘玉不疑有他,点了点头,“原来如此,方才我听到其他人在嘀咕着,也说你是逗着她玩儿的。” 这会子,客人皆已到场,这宴会是以作诗为主题的,自然与诗词挂钩,只是就这样干巴巴的作诗也着实无趣,就边做游戏边作诗。 游戏也是女子时常会玩的击鼓传花,但任妙玉给这游戏创新一下玩法,当鼓声停下,花球在谁的手上,谁就抽纸条,纸条上写有罚酒一杯、作诗一首、继续游戏。若是抽到继续游戏,那便是投壶,投十支剪,若全中便不必作诗,否则就得作诗一首。 这击鼓传花玩出了新花样,不少贵女都私下夸赞任妙玉有才情,就连游戏也是别出心裁的,比单一的击鼓传花更有意思。 游戏中,花球有两次是落在庄婉卿手中,第一回她抽到罚酒一杯,她酒量尚可,况且这些是专门给姑娘家喝的就,不易醉人,所以当酒端到她面前,她端起酒杯就一饮而尽。 第二回抽到继续游戏,投壶于她而言也不是难事,十支箭全投进壶里,压根就没给人逮着她作诗的机会。 一场击鼓传花游戏下来,倒有十来个姑娘要作诗,京城的贵女基本上就没有不会作诗的,所以都轻而易举的过关,其中有任妙玉、陈嘉月以及白心莲作诗水平最好。 游戏结束,任妙玉提议道:“各位姐妹,照水园那边的曲水流畅大概也结束了,听我兄长说他们所作的诗都会写下来,我们去那边看看京城才子的诗作如何?” 在场的人自然没什么意见的,特别是已经许亲,且未婚夫也来参加这次诗会的姑娘,她们正想瞧瞧有没有自家未婚夫的诗作。 她们到照水园的时候,那些青年才子已经转移了阵地,但因着任书远说等会儿姑娘家或许回来瞧瞧大伙作的诗学习一下,那些诗作也就留在了小茶几上,有未婚妻的便想着让自家未婚妻看看自己的才华,从而更喜欢自个儿,没未婚妻的也想着留下诗作或许被某位姑娘看中。 忽然,陈嘉月将一首诗作呈到庄婉卿面前,夸赞道:“卿卿,你瞧瞧,果真是京城第一才子啊,这首诗做的真真是好极了!” 庄婉卿不懂诗词,粗略瞥了眼,上面字迹陌生得紧,随口问道:“字儿瞧着挺好看的,谁作的诗,竟得你如此夸赞?” 她话音刚落,陈嘉月神色一顿。 晏湘玉也凑近一看,而后抬头,眼神古怪地看了她一眼,疑问道:“大嫂,这明显是大哥的字迹啊,况且还有落款呢,你不认得了?” 第四十三章 新的认识 晏湘玉也凑近一看,而后抬头,眼神古怪地看了她一眼,疑问道:“大嫂,这明显是大哥的字迹啊,况且还有落款呢,你不认得了?” 庄婉卿闻言,脸色一僵,再次垂眼认真看那首诗作,心底震惊不已,她是看过晏景舟的字的,那狗爬一样的字,就算是手残的估计也写得比那厮好许多,怎么跟现在这手字相差那么大? 是了,那狗东西中了举人,还是首榜,这手字肯定不能丑得惨绝人寰的,毕竟科考不但靠才学,还要看字体的,且写的还是标准的台阁体,这手字若是难看,就算文章有多精彩绝伦都过不了关的。 这藏拙便藏拙,怎的连这手字都藏了起来?好似是什么了不得的绝世武功,生怕别人偷了师似的。 陈嘉月瞧她脸色不对,也有几分诧异:“卿卿,你该不会是没认出晏大公子的字迹吧?” 晏湘玉也忍不住诧异道:“大嫂,你上个月才夸赞过大哥的字好看啊。” 庄婉卿愕然失语:“……” 她还夸赞过那狗东西的字吗?她竟也会夸赞那狗东西,她琢磨着,就算她十四岁之后眼瞎忽然相中晏景舟,那也是改不掉怼晏景舟的好习惯啊。 须臾,她微微抬头,就对上二人深究的目光,不由心中一窒,扯了扯唇角,有些讪讪然地回应:“认得,怎会不认得,只是瞧着好像有些不一样,没太敢认而已。” 说完,她也自知这理由非常牵强,但没想到她的小姑子晏湘玉竟然接上她的理由了,只听得晏湘玉道:“还是大嫂好眼力,若是不认真瞧,还真瞧不出来,这字迹是有些不一样,笔锋比先前犀利,看起来很是凌厉。” 此言一出,庄婉卿暗自松了一口气,这回算是含糊过关了,目光再次落在那篇诗作上,暗暗记下这字迹,下回可不能再出错才是。 只见上面的字笔画间行云流水,真真是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但笔锋凌厉,入木三分,又透着几分霸气与不羁。 都说字如其人,单看这手字,也能猜测其主人是个杀伐果断的人,晏湘玉说这首字笔锋凌厉许多,那应该是因为现在晏景舟的芯子是十六岁的灵魂,少了两年的历练,没有十八岁时那么沉稳,且这性子还提现在字体上。 对晏景舟,她又有了新的认识,原来现在的晏景舟在她面前所展现的还不是真实的一面。 端详字迹端详了片刻的陈嘉月忽而道一句:“卿卿,你果真是最了解晏大公子的人,那么细小的变化都能看出来。” 庄婉卿笑容更加僵硬,不,她一点都不了解现在的晏景舟,她了解到的还是以前别人所认为的晏景舟。 陈嘉月对诗词感兴趣,眼睛都在看那首诗,还拉上晏湘玉一起看:“湘玉妹妹,你瞧瞧你兄长的这首咏物诗,写得真不错。” 晏湘玉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吸引过去,她才情好,作诗更是不错,才十四的年纪,水平就已赶上比她大一岁多的陈嘉月了,因着有晏景舟这兄长护着,她也不必将才华藏着掖着,毕竟女儿家要出挑、要名声好以后才好选夫婿。 庄婉卿见她们竟研究起来,一时好奇也凑过去看,是一首七言诗,她对诗词不甚了解,只觉读着听通顺的,写梅花也写得不错。 过了片刻,陈嘉月再一次夸赞:“晏大公子果真是有状元之才的,这首咏物诗不仅写了梅花的特征,且还蕴含哲理,启人遐想。” 庄婉卿斟酌了下,便跟着夸了句:“是挺不错的,我一个不懂诗词的都觉得意境很美。” 那厢,周月婵方才悄悄去看了自个儿未婚夫婿的诗作,又好生欣赏了一番,这才来找庄婉卿几人。 陈嘉月低声揶揄道:“月婵,看了秦三公子的诗作了?” 庄婉卿不知道是哪个府上的秦三公子,也不知这秦三公子与周月婵是和关系,便保持沉默,但瞧着周月婵瞬间臊红了脸,感觉这秦三公子应当是她的心上人。 晏湘玉适时插话:“秦三公子的才学,在京城中是排得上名号的,来日定然能高中,将来估摸着还能给周姐姐争诰命。” 闻言,庄婉卿脸上闪过恍然之色,原来这秦三公子是周月婵的未婚夫婿。 而周月婵听了这话,脸更是红得滴血,佯怒瞪她一眼,嗔怪道:“湘玉妹妹,你若敢再打趣我,以后我可就不理睬你了。” 晏湘玉忙赔笑道:“周姐姐,我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现在说知错了,下次还敢,你就跟你嫂子一副德行,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周月婵说罢轻哼一声,又拿眼瞪庄婉卿。 庄婉卿没说话也被扯进来,怔了下又对上周月婵那‘都是你这做长嫂的教坏小姑娘’的眼神,她无辜极了,但也只是笑笑不说话,谁让她对这两年发生的事一无所知?不知情的情况下,说多错多。 欣赏过京城青年才俊的诗作,女眷也回到原先宴客的场地,也在低声讨论着那些青年才俊的诗作,丫鬟端着各种精致的茶点以及花茶鱼贯而入,是供大家填肚子和解渴的。 诸位女眷用过茶点,又说了好一会话,诗会才散场,任妙玉也送众人离开。 出了任府大门,周月婵和陈嘉月便看向庄婉卿,异口同声地揶揄:“卿卿,快些过去吧,晏大公子等着你呢。” 庄婉卿脸色微滞,抬眼看石阶下停着的马车,而晏景舟嘴噙笑容立在马车旁,眼神温柔地望着她,不知道的都以为这厮是极疼爱她的,她深吸一口气,才扯出一抹笑容,迈步走过去同晏景舟扮演恩爱夫妻。 晏景舟伸出手,柔声道:“卿卿,我扶你。” 庄婉卿含笑点了点头,将手搭上他的手掌,在众人羡慕的目光下上了马车,紧接着,晏景舟也跟着上了马车。 当马车门关上,他们嘴边的笑容瞬间沉了下去,各怀心事的俩人很有默契的安静不语。 马车行驶出了巷子,俩人不约而同地抬起眼眸,对方那心事重重的模样便映入眼帘,大抵是因为自己也遭遇了变化,难得没有幸灾乐祸地取笑对方。 “你也遇上糟心事儿了?” “你也遇上糟心事儿了?”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又同时落下,俩人皆是一愣,而后对视一眼,马车内再次恢复沉默。 第四十四章 与你相反 “你先说。” “你先说。” 沉默良久,俩人再次异口同声,这该死的默契,让俩人心中郁闷,眼神晦暗不明地睨着对方,彻底恢复沉默,谁也没有再开口,都想着回到皓月轩再说也不迟。 没有拌嘴,这么相安无事到了晏府大门口,心事重重的俩人下马车时已经忘了要在人前扮演恩爱夫妻,各自下了马车,然后步履轻快地回皓月轩。 绿萼和绿韵见他们一声不吭,连眼神交汇都没有,步履匆匆的,半步不让对方的模样,心下觉着奇怪,明明他们上马车的时候还很恩爱的,莫非是方才在马车上闹了别扭? 绿韵看着两位主子的背影,低声问:“绿萼,最近县主和县马爷似乎经常闹别扭,时常会拌嘴,这样下去会不会出事儿?” 绿萼想起赵嬷嬷的话,迟疑了下,旋即轻轻摇头:“听赵嬷嬷说,夫妻是需要磨合的,相互喜欢是一回事,但在一起生活又是一回事,县主和县马爷现在没准儿就是磨合期,应该是没事的。” 绿韵仍有些担忧,明明俩人在婚前好的蜜里调油,恨不得时时刻刻腻歪在一起,现在却时常拌嘴,或许是她的错觉,两位主子便是恩爱的时候,似乎也没了以前那股自然而然的亲昵劲儿,隐隐有种表面功夫的感觉。 回到皓月轩,刚进屋,庄婉卿和晏景舟很有默契,一人掩一扇门,一起将门“啪”的关上,把欲要跟进来侍候的绿萼和绿韵拒之门外。 绿萼和绿韵面面相觑,看来这回闹得比先前严重些,原想站在门口听听墙角,看是因何事而闹别扭,她们这些做奴婢的也好替县主想想法子,毕竟夫妻还是要和和美美的好,若是感情出问题,县马爷又纳个小的,那自家县主可怎么办? 但是,她们听了老半晌,也没听到里面传出什么吵架的动静,想着应该是快要消气了,也就放心离开没再蹲点听墙角。 而屋子里的俩人,正沉默对视,从对方复杂的神色中能看出对方今日遭遇了不好的事,想到自个儿今日的糟心事,嘲讽对方的心思早已歇了。 过了良久,晏景舟问:“疯丫头,认识你那么久,难得看你蔫得像被霜打了的茄子一样,你今日遇上何事了?” 庄婉卿也不瞒他,反正他迟早要知道的,言简意赅道:“我发现自己与最好的朋友闹翻了。” “白心莲?”晏景舟诧异了下,见她脸色一僵,便知自己猜对了,旋即轻嗤一声,“你们迟早会有这一天,闹翻了也正常,那种人也就你这傻姑娘才会跟她做朋友。” 庄婉卿听后愕然,很快又想起以前晏景舟不但跟她不对付,而且还时常讽刺白心莲,现在回忆起往事,猛然发现晏景舟跟她吵架的时候,都不是侮辱人格的,可对白心莲却是言语犀利,常常怼得白心莲回不了话只能憋着气。 对上她惊愕的眸光,晏景舟挑了挑眼眉,扯唇笑着:“怎么?是不是觉得你景舟哥哥不但看人很准,还料事如神?” 庄婉卿默了一会儿,刚想怼他两句,可却发现不知该说什么好,他早已看清白心莲的为人也正常,毕竟他能藏拙那么多年的人,岂会是个心思简单的?是自己小看了他的能耐。 晏景舟有心想嘲讽她不带眼识人,可见她沉默不语,神情恹恹的,到了嘴边却鬼使神差般变成另一番话:“那白心莲表面上是真的人如其名,冰清玉洁的一朵圣洁白莲,但不过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罢了,你与她闹翻了应该感到庆幸,省得她继续利用你的身份结识贵人。” 庄婉卿微愣,鲜少能听到他正经说话,且还是安慰人的话,看来他今日受打击也挺深的,不然也不会被刺激得整个人都正常了不少,狗嘴里竟还能吐出象牙来。 须臾,她才回道:“起初知道的时候,真的如遭雷袭,可我也不是拎不清的人,不是真心待我的,以后形同陌路便是。” 晏景舟诧异:“难得你想得开。” “我素来拎得清。”庄婉卿白了他一眼,想到昔日好友竟是这种人,心里堵得慌,便略过这个话题,饶有兴趣地问,“你呢,你今天遇上什么糟心事儿了?” “我的遭遇恰好与你相反。”晏景舟说罢,轻笑一声,今日的事他仍觉荒诞,那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任书远,竟与他成为朋友,且看今日的情形,那些青年里面,就他与任书远的关系最好。 庄婉卿乍一听不知道他这话何意,稍加琢磨便懂了,蓦地瞪大双眼,惊愕道:“你可别告诉我,你跟任书远成了好朋友。” 晏景舟脸色复杂,坦诚道:“还真就是,京城里所认识的同辈青年,他现在是与我关系最好的人之一。” 庄婉卿惊诧不已,要知道晏景舟和任书远的关系极差,现在竟成了朋友,但转念一想,自己与白心莲曾经也是无话不谈的朋友,如今却成了仇人一般,便觉得晏景舟这遭遇再正常不过了,世事难料,没有什么东西是一成不变的。 须臾,她好奇道:“你不是一直说他是伪君子吗?怎的会同他做朋友?” 晏景舟得知的事还是有意无意地从别人口中套出来的,言简意赅地说了下事情的经过。 原来,先前任书远不知道他的朋友表面谦和有礼,实则是个禽兽,当好朋友好端端被人打,肯定不管三七二十一也得护着,这梁子就结下了,而对晏景舟的印象也差到极点,甚至是厌恶。 谁料有一天得知了朋友的真面目,才知道晏景舟那时带人殴打这此人,是因为此人玷污了晏景舟朋友的亲表姐,只是事关人家姑娘的清誉,此事也藏得严实。 为着此事,任书远也远离那个朋友,从而对晏景舟有所改观,只觉晏景舟讲义气,后来无意间发现晏景舟竟是个扮猪吃老虎的,明面上是不学无术的纨绔公子,实则才华不亚于自己,便对晏景舟这人产生了兴趣。 当时结怨,晏景舟才十四岁,而任书远十六岁,都是不成熟的年纪,如今他们心智成熟,人也稳重了,一来二往慢慢了解对方的为人,能成为朋友也不出奇。 第四十五章 已露破绽 庄婉卿消化完这消息,发现倒霉的只有自己,心情越发糟糕,抬起眼眸,眼神幽怨地瞪他:“收获一个良师益友,明明是好事,你这么垂头丧气做甚?我还以为你倒大霉了。” 晏景舟无辜极了:“这不是因为事发突然,我毫无准备吗?” 庄婉卿目光淡淡,静静地看着他,心情郁卒。 晏景舟感觉她那眼神仿佛在说‘你装,你继续装’,不由有些心哽,这回他是真没装,又道:“你想想以前跟你结怨的人,在你不知情的情况下成了好朋友,你是不是无所适从?” 闻言,庄婉卿微微愣了下,这样肯定会适应不过来的,就像她忽然间发现自己人缘好了,有了两个好朋友,其中一个以前还对她有偏见。 半晌后,她道:“方才听你这么一说,任书远也是个正人君子,听闻他才华横溢,又刻苦读书,如今应该已经进士及第入朝为官了,你与他交好也有用处。” 晏景舟脸皮子抽了抽,怪异道:“疯丫头,你脑子是不是进水了没晒干?” 难得好好同他说话,却没由来的被骂了,庄婉卿没好气伸腿踹他一下,怼回去:“你的脑子还被驴踢了呢!” 晏景舟无奈扶额:“今日不是休沐日,他若入朝为官哪有闲功夫在今日举办诗会?” 庄婉卿脸色僵住,猛然发现还有几天才到休沐日,这样的话,任书远还没入朝为官。 晏景舟白了眼今天没带脑子的姑娘,不想跟她计较,勾唇笑了笑说:“说起来,任书远与我也算是难兄难弟了,我先前为了救你而受伤,耽误了今年的春闱,任书远因受寒发起高热没能参加春闱。” 庄婉卿闻言,想到晏景舟因为救自己,耽误了春闱,心底就升起一股怪异感,不动声色地瞥了眼他文弱单薄的身板,着实想不到他有如此勇敢的时候。 须臾,她绕过话题:“变化那么大,你可有反应过来?没露馅儿吧?” 关切的话语落在晏景舟耳中就怪怪的,不由愣了下,下一刻见她半垂着眼眸,眼底掠过一丝了然,旋即勾起嘴角看她,这疯丫头因自己救了她的事在别扭,但又不好意思恩将仇报说话呛自己,可怜她忽然得知被好朋友利用,暂且大发慈悲放过她这回。 遂含笑回道:“你景舟哥哥随机应变能力强,小小诗会,又岂会露馅儿?” 庄婉卿只觉若这厮有尾巴,肯定翘上天,目光淡淡地看着对面胸有成竹的青年,似笑非笑地问:“是吗?” 话音刚落,晏景舟微微蹙眉,语气间多了几分紧张:“疯丫头,你是不是听到什么有关于我的?” “对啊,是听到点儿情况,晏大公子露馅儿了。”庄婉卿瞧他紧张,很快就将他是救命恩人的事抛诸脑后,玩心上来,此刻正似笑非笑地看他。 晏景舟瞳孔微缩,仔细回想今日在诗会上的表现,反应是有那么点不自然,若仔细深究的话,还真会发现端倪,可谁吃饱了撑着去深究他这些表现? 见他更紧张了,庄婉卿心情稍有缓和,眼底飞快闪过狡黠之色,戏谑地问:“晏大公子,你就不想知道我听到什么了?” 晏景舟稳了稳心神,压下心底的紧张,语气镇定:“你听到了什么?” 庄婉卿看他已恢复淡定,登时觉得无趣,也不同他绕关子,道:“你不是作了一首写梅的咏物诗吗?破绽就在那儿。” 晏景舟神色微顿,心道:难不成是水平方面暴露了?十八岁的他水平远超现在? 庄婉卿从袖筒里取出一张折起来的宣纸递给他,道:“喏,怕别人细心发现不一样,我想了想还是给你带回来了。” 晏景舟有些意外她会帮自己。 庄婉卿没错过他脸上一闪而过诧异,以及眼底那抹难以置信的神色,轻嗤了声,四两拨千斤地怼回去:“我们好歹是同一条船上的,自然不能让你露馅儿,不然你把我给供出来可怎生是好?” 晏景舟被这话噎住,没好气地瞪她一眼,他晏景舟是这种人吗?就算被发现有问题,也不至于拉一个小姑娘下水吧? 半晌后微微敛目,将庄婉卿递过来的宣纸接过,展开瞧了瞧,正是他今日所写的那首咏梅诗,而后又字斟句酌地琢磨了一番,因着怕露馅,这首诗他已经尽力了,诗会上也被夸赞,应该不会与十八岁相差太远才是,到底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庄婉卿见他表情沉肃,剑眉微微蹙着思考问题,这认真的模样使得整个人的气质都有所变化,就现在这副模样,说他是名动京城的解元,那还有几分说服力。 约莫过了半刻钟时间,晏景舟的才抬起头,表情有几分挫败,问:“这首诗写得很糟糕?” 见状,庄婉卿感觉没离开任府时那么堵心了,快乐果然是要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的,心情好了,自然也就大发慈悲放过他,便道:“问题是你三妹妹发现的,诗倒是没问题,只是字迹不一样。” 晏景舟听了,眉心狠狠跳了两下,感觉自己被戏耍了,没好气地瞪她:“疯丫头,你存心吓唬我的是不是?出自同一个人之手的字迹怎么可能不一样?” 庄婉卿在心里说是的就是存心吓唬你,但面上还是一本正经,语气不悦道:“晏景舟,你别不识好歹,存心吓唬你能帮你把这东西带回来?你自个儿去书房找一张你十八岁的字仔细瞧瞧,看是不是字迹不一样?” 晏景舟见她绷着脸,不像是在说笑的样子,佂愣了下。 庄婉卿轻咳一声,趁机装模作样地说教一番:“晏景舟,都说字如其人,现在的你还达不到十八岁时的境界,你还是好生修炼吧,学识方面也是,不然下次春闱落榜,你这解元可就丢人了。” 晏景舟暂且信了她的话,马上拿着手上的那首咏梅诗前往书房对照字迹。 同一个人,在不同年纪所写的字还是有差别的,单独拿出来看,一时不察还看不出来,可两张字摆在一起却能一眼瞧出不同。 瞧着两张字的运笔手法是一样的,但他今日所写的有锋芒毕露之势,而十八岁时的字收敛锋芒显得内敛沉稳,再深究下去,书法造诣也比今日所写的好许多。 看来,他以后得多练字才行。 这么想着,他将今日所写的那首诗撕毁,再揉成一团,正要扔往装废纸的篓子毁尸灭迹,外面就响起几声敲门声,紧接着是一道男音:“大少爷,小的有事找您。” 是栖墨的声音! 晏景舟手一抖就掷错了方向,半眯着凤眼看向落在地上滚了一小段距离的纸团,脸上闪过郁闷之色,现在他最不喜欢被栖墨找,毕竟栖墨找他准儿没好事。 有没有小仙女在看呀(*^w^*) 哎,我先厚着脸皮求个月票 (*^▽^*) 第四十六章 的确该罚 默了一会儿,晏景舟才启唇道:“进来吧。” 栖墨推门进来,顺手关上门后迈前几步,忽觉气氛似有些压抑,抬眼望去,只见自家大少爷皱着眉沉着脸,那张清隽如画的俊脸染上薄怒比平日显得有威严。 栖墨本能的顿了顿脚步,心里嘀咕也不知是哪个不长眼的招惹的,害得他撞枪口上。 晏景舟压下心底的郁闷,淡声问:“栖墨,何事?” 栖墨忙回应:“大少爷,您让小的找的人,小的已经找到了。” “……???” 晏景舟脸色又阴沉了几分,一口闷气憋在胸口发泄不出来。 他就知道栖墨找他准儿没好事,且还越发不得他的心了,说句话都没说清楚,含含糊糊的只让他瞎猜,蒙对了是运气,蒙错了又要自己圆场。 都说事不过三,忍无可忍,无需再忍,栖墨找了他三回,三回都没好好说话,若再不惩罚一下,往后的日子里,有的是他瞎猜的机会。 这么想着,他深吸一口气,语气平缓道:“栖墨,你办事越发让我失望了,罚一个月月钱以示惩戒。” 这下到栖墨懵然,倏然瞪大双眼,茫然地看坐在桌案前面色不虞的主子,心中纳闷着人没找到会受罚,这找到了为何还得受罚? 而且他自问自己今年以来办事效率越发高了,怎的主子不但说他办事没办好,还得扣他月钱?要知道主子上回罚了他三个月月钱,到现在还未到期,这下又得延长一个月期限了,那他何时手头才宽裕啊? 晏景舟挑了挑眉,“怎么?你不服气?” 栖墨忙道:“小的不敢。” 晏景舟淡淡瞥他一眼,不是不服气,只是不敢不服气,事实上心里还是不服气的。 栖墨察觉到他的目光,更加无辜:“大少爷,小的这回效率挺高的啊,您昨天吩咐的,小的今天就已办好,怎的还得受罚?” 晏景舟正想说若有异议那就再多罚一个月月钱,听闻此言怔了下,昨日吩咐的?仔细回忆一下,便想起昨日自己让栖墨找一个武教师傅回来,今日就找到了,效率的确高,这月钱暂且不罚也行。 栖墨悄悄抬眼看他,见他脸色稍有缓和,遂邀功请赏般继续说:“庄国公爷得知您想习武,心里别提多高兴了,还特意给您派了个人过来教您习武,且还是擅长剑术的。” 此言一出,晏景舟愣了半晌,旋即他隐隐听到自己脑海中发出轰的一声响,轰得他脑子有瞬间的空白。 他刚刚听到栖墨这混账东西在说什么?!!! 哦,名义上的岳父得知他想习武,意思就是他以前不懂武功,那好端端的铸造那把削铁如泥的宝剑,肯定不是他自个儿用的,九成是送给那疯丫头的。 既然是送人的,那栖墨这厮为何说得全凭他喜好招他误会?都十八岁的人了,说句话都不会说,直接说大少夫人定会喜欢不就得了?说什么他定会喜欢。 几次三番说有歧义性的话,害他掉进坑里,真真是岂有此理!罚一个月月钱哪能够?最起码罚三个月! 栖墨被他死死瞪着,心里有些发怵,可看到他脸上那难以置信的神情,只当他是激动的,又道:“国公爷的人肯定是武术精湛的,比外头那些师傅好多了,假以时日您的武功肯定能与大少夫人比肩的,现在人就在前院,您现在可要去见一见?” 晏景舟听后被气得眼前发黑脸色阴沉沉的,狠狠抽了一口气,若是庄国公还不知道此事,那就算寻了武教师傅过来,他也可以不学,可人家把人派过来,那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这下栖墨终于感觉到不对劲了,小心翼翼地看那张沉得似要滴出墨汁儿的脸,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惹得主子如此生气,微抖着声音问:“大少爷,小的有哪里做得不对的吗?” 晏景舟一个深呼吸平复内心的怒意,面色平静道:“栖墨,我觉得扣你一个月月钱罚得太轻了,还是罚三个月吧。” 栖墨面色一紧,心疼了下银子,但觉得被罚得有些莫名其妙着实无辜,继续问:“大少爷,您可以告诉小的,小的犯了何事吗?” 晏景舟轻咳一声,沉声道:“栖墨,你今年也十八了,十八岁的人说话不但要口齿清晰,还得言之有物,每回说话都没表明是何意,都说得含糊其辞、模棱两可。就如今日,你说人找到了,却没说找什么人,我怎知你说的是谁?” 话音落下,栖墨呆愣愣地望着他,无辜极了:“大少爷,不是您嫌弃小的啰嗦,让小的言简意赅跟您说话的吗?因为小的啰嗦您还罚了小的三个月月钱。” 晏景舟语塞,脸色僵住,是他这样吩咐的吗?若是如此的话,还真不能怪栖墨说话有问题,只能怪老天爷让他来到未来。 须臾,他半眯着凤眸,语气幽幽地问:“我有说过你啰嗦吗?” 栖墨点头回应:“有,且这两个多月以来,小的都是按照您的吩咐说话,您都没说什么啊,上个月还表扬小的有进步。” 晏景舟默了片刻,启唇道:“……你以后还是像以往那样吧,啰嗦点没什么。”最重要的是,让他知道是什么事儿。 栖墨心下觉得奇怪,却还是应道:“小的明白。”说着顿了顿,又问,“大少爷,那月钱的事?” “月钱就扣一个月吧。”晏景舟觉得自己极为仁慈,像自己那么仁慈的主子估计不多了。 最后还是得罚月钱,栖墨憋屈着一张脸,据理力争:“大少爷,小的都是按照您的吩咐行事,这不能成为您扣小的月钱的理由。” 晏景舟轻哼一声,没好气道:“你坏了本少爷的好事,当然能成为罚你的理由。” 栖墨愕然,旋即不明所以地问:“不知小的坏了您什么好事?” “本少爷只让你寻武教师傅,谁让你去跟我岳父说我要习武的事了?”晏景舟气得不行,这样他就算不想习武都不成了。 栖墨怔然,琢磨片刻后露出一抹恍然之色,莫不是因为大少爷想要偷偷习武,届时一鸣惊人,好叫国公爷对他这女婿更加满意,而他好心办了坏事?那他的确该罚。 第四十七章 上门女婿 晏景舟心情烦郁地揉了揉眉心,而后站起身来,准备去前院见庄国公派来教他习武的人。 栖墨见自家大少爷面色不太好,暗暗责怪自己好心办坏事,自责不已:“大少爷,都是小的不好,小的不该擅作主张的。” 自幼一起长大的随从,晏景舟其实能猜出他是想给自己找最好的武教师傅,才会去国公府,毕竟庄国公手下武术好的随从可不少,随便指派一个过来都比在外面找的师傅好很多。 气消了一半,自然也不与栖墨计较,摆了摆手:“罢了,此事也不能完全怪你,但月钱还是要罚的,我去见见岳父派来的人。” 栖墨稍微松了一口气,忙应了声,然后迈步到门边为自家大少爷开门,门一打开,就看到湖蓝色衣裙少妇打扮的庄婉卿,嘴噙温柔的笑站在门口。 他微愣,旋即恭敬地唤一声:“大少夫人。” 庄婉卿轻轻颔首,而后看向他身后的晏景舟,只见面容俊逸的青年在看到自己的那一瞬间,脸色变了几变,嘴边的笑容也灿烂了几分,今天去诗会的阴霾也在此刻彻底散尽,语调轻快道:“夫君,方才我站在门外都听见了,爹派了个人来教你武术,我们一起去见见,如何?” 晏景舟没好气地瞪着她那张笑靥如花的脸,嘴上还是温声细语的:“好,我们去见一见。”说着,又对栖墨道,“栖墨,你先去忙你的事。” 栖墨应声,先他们一步离开。 庄婉卿笑得幸灾乐祸:“晏景舟,我就说你不可能会武功,这下掉进坑里出不来了吧?依照我爹办事认真严肃的态度,挑的人定是严苛又优秀的,你怕是要被折腾得掉一层皮。” 言毕,她淡淡的眸光落在晏景舟身上,从头到脚扫视一番,这文弱清瘦的身板,怕是经不住折腾。 晏景舟被她那别有深意的眼神打量着,不难猜出她心里在嘀咕什么,正了正面色,肃容道:“你可别小瞧本少爷,你个小姑娘都能习武,本少爷好歹是男人,还能比你差劲不成?” 庄婉卿轻嗤一声,心底的意思不言而喻,她自小在军营打滚,习武也是自小就开始的,与十多年来养尊处优的晏景舟不一样。 晏景舟气郁,没再拿自己的短处同她争辩,迈步出了书房前往前院。 到了前院客厅,他看到庄国公派来的人,那是个身材精壮的男子,大概三十来岁的年纪,面容俊朗,神情严肃冷峻,瞧着就是个不苟言笑的人,似乎真的应了疯丫头的话,他会被折腾得掉一层皮。 步启看到来人,马上上前,恭敬行礼:“步启见过县主,见过县马爷。” 庄婉卿看到步启也有点诧异,这是她爹手下的得力随从,随她爹一起上阵杀过敌的,尤为擅长剑术,她的剑术以及一身武功都是步启教的,爹能派步启过来,足见爹对晏景舟的重视。 晏景舟眼角余光瞥见她脸上的诧异之色,便知这个步启是庄国公身边重视的人。 怔了一瞬,庄婉卿忙道:“老师不必多礼。” 晏景舟听到她称呼步启为老师,且语气尊敬,诧异了下,旋即从容地跟着喊一声:“老师,快请坐。” 步启点头坐下,直奔主题:“县马爷,不知贵府可有练功房?” 晏景舟摇了摇头,晏家是书香世家,都是读书的文人,从未出过武将,自然没有练功房。 步启方才也是例行询问,见他摇头,便道:“那请县主和县马爷收拾一下回国公府暂住,等县马爷学成再搬回来。” 话音落下,晏景舟脸色一滞,他要搬去国公府等学成才能回家?去国公府学武没什么,最大的问题是要跟身边这丫头演恩爱夫妻,在自己家那还能放松点,到了国公府,那所有人都是盯着他的眼线,那是半刻不能放松的。 与晏景舟不同,庄婉卿却是欢喜的,在晏家她觉得陌生,跟在别人家作客一样,寄人篱下半点不自在,回自己家就不一样了,舒服自在。 很快,她含笑应下:“那请老师在此等候,我与夫君马上回去收拾一下,就与老师一同回国公府。” 说罢,也不等晏景舟有所反应,就拽着人离开。 出了客厅,走远了些,晏景舟才低声道:“疯丫头,你疯了吧?竟然答应这个要求,你要知道到了国公府我们就得时时刻刻扮演着恩爱夫妻,稍有不慎就漏破绽。” 庄婉卿微愣,权衡了下,回道:“那也比在你家住得舒坦,在我家没人为难我们,在你家你那继母还会找茬。” 晏景舟乍一听觉得她说得有理,但又觉得不妥,可庄国公已经为他们安排好了,也无法拒绝,只能接受。 也罢,既来之,则安之,还有什么能比跟这疯丫头结为夫妻更糟糕的吗? 沉默片刻,他忽然问:“那个步启,你为何喊他老师?” 庄婉卿回道:“我的武功都是他教的,剑术也是他教的,他是我爹的心腹,也是我爹的得力随从,武艺与我大哥相比也是不相伯仲的。” 晏景舟惊诧,能与庄子祈这个年轻战神不相上下的,来教授他武艺,是不是有点大材小用了? 庄婉卿觑他一眼,提醒一句:“你自求多福,老师十分严厉,便是对我也没有情面可讲,做不好的时候,该罚的还是会罚。” 晏景舟:“……” 他现在想去抓栖墨回来狠狠揍一顿,若不是因为栖墨说得模棱两可叫他误会,他又怎会掉进火坑? “走快点,回去收拾东西,国公府什么都有,把日常惯用的简单收拾一下即可,书你就不必带了,国公府里的藏书阁各类书籍都有。”庄婉卿说罢,拽着他步履轻快地赶往皓月轩。 瞧着她这归家似箭的模样,晏景舟嘴唇动了动,最终没说什么。 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俩人便收拾好东西,带上绿萼和绿韵,与步启一起回庄国公府。 在去庄国公府的路上,晏景舟整个人都是恍惚的,他这带上行囊奔向妻子娘家的模样,怎么隐隐有种上门女婿的感觉? 第四十八章 没安好心 与晏景舟不同,回国公府的路上,庄婉卿心情好得很,阖着眼眸假寐时脸色上都挂着愉悦的笑容。 今日是她来到十六岁的第九天,在这短短的九天时间里,所发生的一切都颠覆了她的认知以及想象,那些她觉得绝无可能的事,接二连三地呈现在她眼前。 虽然表面平静下来,可仍觉无所适从,且还是在晏府这陌生的环境里,心理压力更大了,回到国公府多少会好点。 睁眼时,晏景舟那神情恍惚的模样便映入眼帘,她疑问道:“晏景舟,你魂儿丢了?” 晏景舟回神瞪她:“魂儿早就丢了,不然哪会有我住在如今这身子的时候?我这是在想去国公府的悲惨遭遇。” “晏景舟,你一个男人矫情什么?最难以接受的时刻,我还在你的房里,又在你的院子住了这么些天,现在已经过了最重要的阶段,对你来说已是幸运。”庄婉卿白了他一眼,越说越郁闷。 听她这么一说,似乎是她更糟糕一些,晏景舟顿时有了心理安慰,对去国公府也少了点抗拒。 瞧他神情幽怨地盯着自己,庄婉卿挑了挑眉,轻笑道:“晏景舟,你这张怨妇脸摆给谁看?” “明显是摆给你看的,这收拾包袱去岳父家住下,搞得我好似嫁给你一样。”晏景舟说着,惆怅地轻叹一声,虽然他没多在意在哪里住,不过到别人家演戏,被那么多双火眼金睛盯着,总归是有点难度的。 庄婉卿脸色一滞,嫌弃道:“你想嫁我还不乐意娶呢。” 晏景舟被这话噎住,同样用嫌弃的语气回敬她:“说得我就很乐意娶你一样。” 庄婉卿嘴角上翘,扬起一抹笑容,眉眼弯弯眼含波光,宛若狡黠的小狐狸,不疾不徐道:“晏大公子就是很乐意,不然也不会费尽心思得到我爹的认可,然后娶我过门,你说是吧?” 听罢,晏景舟脸色一顿,神色变得微妙,虽然不想承认,但这就是事实,说到这个问题他必输。 他不回话,庄婉卿也没再说话,今儿心情好不想同他吵,挑起车壁的帘子探头往外看,外头热闹得很,前面不远处还有玩杂耍的,围了一圈人,喝彩声此起彼伏。 不知不觉间,马车已到庄国公府门前停下,府中仆人见他们夫妻回来了,马上出来迎接,帮忙搬行李进府。 庄婉卿出嫁前住在漪澜院,吩咐绿萼和绿韵领着仆人将行李搬回漪澜院,询问了仆人,得知庄国公现在正在书房,便与晏景舟前往书房请安。 那厢,国公爷庄云青刚见完部下,就听到下人禀报说女儿和女婿回来了,登时喜上眉梢,虽然女儿才嫁出去不到半个月,且还不是远嫁,可他这做父亲的想念女儿想念得紧,恰好女婿说想要习武,正好给了他让女儿女婿回来暂住的理由。 刚出书房门口,庄云青就看到迎面而来的女儿和女婿,新婚小夫妻俩手牵着手,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意,眉眼相望间尽是柔情蜜意,可见女婿待她很好。 庄婉卿看到父亲露出慈爱而又欣慰的笑容,感觉演得差不多了,便不着痕迹地甩开晏景舟的手,提起裙摆小跑着奔向庄国公。 “爹!” 姑娘家脆生生的声音,脸上带着明媚的笑容,步子移动轻快,裙摆摇曳漾出一朵花来,明艳又活泼。 “卿卿,你是嫁了人的小媳妇了,可不能跟小孩儿似的,得端庄稳重些,做个好贤内助。”庄云青瞪了女儿一眼,嘴上说着责备的话,却没有半点责备的意思。 庄婉卿芯子里还是个十四岁的灵魂,看到至亲就端不住了,亲昵地挽住父亲的手臂,撒娇般道:“爹,上次回门,您还说我长大了呢,现在就说我跟小孩儿一样。” 晏景舟适时插话:“岳父,卿卿本就是个活泼的姑娘,拘着她的性子反而不好,况且卿卿现在这样就挺好。” 庄云青听得心里熨帖,原本他也没想让女儿端着大方稳重,只是让女婿听着舒服罢了,遂含笑道:“景舟啊,就你惯着她。” 晏景舟含笑不语,眉眼温柔,眸光宠溺地看着庄婉卿,心里却在郁闷,他们在人前这般恩爱,人人都一样他们鹣鲽情深,以后要和离岂不是更麻烦? 庄婉卿对上他温柔宠溺的眼眸,浑身不自在地垂下眼眸不看他,若自己没同他吵过架,像别的姑娘那样为他的才华倾倒,或许真的会以为他很爱自己,从而沦陷其中。 庄云青看着他们眉目传情,也不再多说,让他们夫妻进书房坐下,看向面容俊逸的女婿,好奇道:“景舟,你怎么忽然间想要习武了?” 晏景舟脸色僵了一瞬,随即勾起一抹笑容,含情脉脉地侧头看身边的姑娘,回道:“岳父,小婿只是觉得上回是运气好才保护得了卿卿,唯有懂武才能更好的保护卿卿,说句不好听的,以后就算有个什么事也能自保,总不能拖卿卿的后腿,让卿卿来保护我。” 庄婉卿听得鸡皮疙瘩起一身,明明是这狗东西会错了栖墨的意思,最后迫不得已才习武的,说谎竟能说得如此情真意切,跟她那远房表姐夫有得一拼,表姐夫就因为这张甜言蜜语的嘴,把表姐和表姐娘家哄骗得团团转,最后深受其害。 庄云青略显诧异,想起那日惊险一幕,不由一阵后怕,幸好女婿出手相救卿卿才幸免于难,但女婿也因此险些丧命,道:“景舟有这想法是好事,学点功夫防身也挺好,步启武功了得,卿卿的武功也是步启教的。以景舟的聪慧,只要用心学,将来学有所成,不说以一敌十,至少以一敌三是没问题的。” 晏景舟面色一紧,询问道:“岳父,这学有所长要多久?” 庄云青如实答道:“武功招式也就这些,只要用心学每天练习,一年半载便能学会,至于是否能运用所学招式与人过招,且看领悟能力,届时让卿卿陪你切磋。” 要呆在国公府一年半载,且还要与疯丫头切磋? 晏景舟笑容僵住,在国公府时时刻刻演戏坚持一年半载,那一年之内肯定无法和离,切磋的时候还得防着疯丫头公报私仇虐他。 庄婉卿戏谑地瞥他一眼,笑吟吟道:“夫君莫气馁,你这般聪明,肯定不用一年就学成的,届时我每天陪你过招,保证你武艺突飞猛进。” 晏景舟抬眼看她,只觉她的笑容晃眼得很,晃得头脑晕眩,明知她没安好心,但碍于庄国公在,只能挂着假情假意的笑容,柔声回应:“有卿卿陪着,为夫就算再笨,也会加倍努力,争取勤能补拙。” 第四十九章 喜好特别 庄云青看着小夫妻俩,感觉他们成亲后越发腻歪了,以前只是看起来亲昵,现在女婿出口就是甜言蜜语,果真是新婚燕尔的小年轻,他这做长辈的听着都觉得腻人,想当年,他与夫人都没这腻歪劲儿。 庄婉卿不想再听晏景舟胡扯,便道:“爹,我们先去见见大哥和大嫂。” 庄云青回道:“那你们来的不巧了,你大哥昨日接了公务外出,正巧到雍城,顺便陪你大嫂回娘家省亲。” 庄婉卿微微怔了怔,须臾又道:“那我们去见见二哥。” 庄云青知道他们兄妹情深,但女儿今天回来的很不巧,含笑回道:“你二哥昨日去了淮州看望你外祖父和外祖母,你外祖母身体有恙,原本想着让你陪你二哥去一趟的,但你二哥说你和景舟新婚燕尔不好分开就自己去了。” 庄夫人出身皇族,乃淮南王独女昭阳郡主,而淮南王与先帝一母同胞,当今皇上对昭阳郡主这个堂妹也颇为疼爱,爱屋及乌,封了堂妹的女儿庄婉卿为宜宁县主。 唯一的外孙女出嫁,淮南王和淮南王妃原本想回京的,但是淮南王妃身体抱恙,淮南王走不开,只派人送了贺礼过来。 之后淮南王又来信说王妃念叨着外孙,庄云青想着长子有公务在身,就跟次子说了此事,庄子湛想到妹妹刚大婚没几天,就自己先去了淮州,若外祖母身体比信上说的严重再写信回来让妹妹也去一趟淮州。 庄婉卿心头一紧,急声问:“爹,外祖母身体没大碍吧?” 庄云青见她紧张,忙回道:“没有大碍,只是春天乍暖还寒,就感染了风寒,引发旧疾,需要好生休养。” 庄婉卿松了一口气,无大碍就好,外祖母生她娘亲的时候难产大出血,幸好太医医术高明才保住性命,但折损了身子,落了病根,再也不能生育,外祖父是个深情的男子,并没有因没有儿子继承爵位而纳妾,这辈子就只有她娘亲一个孩子,只可惜这唯一的孩子也英年早逝。 庄云青看了女儿女婿一眼,见他们皱着眉头,大抵是在担心外祖母的,又看了眼窗外的天色,温声道:“卿卿,若你们外祖母身体有个什么事,子湛会写信回来的。现在也到了晚膳时间,你们陪爹爹用个晚膳再回漪澜院吧。” 庄婉卿轻轻点头:“爹,那我们先用晚膳。” 三人到了前院的饭厅,其乐融融地用了一顿晚饭,在他们准备回漪澜院时,庄云青又与晏景舟说习武得五更天起来,步启会在练功房等着。 听到五更天便要起来做自己不喜欢的事儿,晏景舟在心里哀嚎一声,嘴上还是笑吟吟地应下。 回漪澜院的路上,庄婉卿瞥见身旁的青年沮丧着脸,轻笑道:“晏景舟,谁让你那么蠢,自己挖了个坑把自己给埋了?习武之人要自律,五更天得起来练功,可不能想你以前那样睡到日上三竿,若你迟到,训练加倍,你自己看着办。” 晏景舟摇头轻叹:“那倒不是因为这个,习武也就只是身体疲惫,远远比不上心里疲惫。” 庄婉卿疑问道:“不是因为习武,那是因为什么?” 晏景舟转眼看她,生无可恋道:“我倒是忘了,你外祖父是淮南王,还有个皇帝做舅舅,我要跟你和离,怕是比想象中还要难。” “你不着急娶妻吧?”庄婉卿脚步一顿,“不着急的话,我们从现在开始慢慢变冷淡,最后说我们性格不合,没感情了。” 晏景舟脸皮子一抽,狠狠瞪她:“疯丫头,我严重怀疑你想间接谋杀我,但是我没有证据,果真是最毒妇人心。” 庄婉卿黛眉蹙起,眸光冷冷地扫了他一眼,“你胡说八道什么?我若想要你的狗命有的是办法,而你也活不到今日。” 晏景舟正了正面色,正义言辞地控诉:“现在开始慢慢变冷淡,你说得倒是轻巧,在国公府若是对你表现冷淡,莫说和离,我想你爹会让你先丧夫。” 庄婉卿脸色僵住,在国公府这厮若敢对自己不冷不热的,爹和两位兄长肯定会亲自教训的,爹说学有所成再让他们回晏家,那一年之内是和离不了的。 想到这里,她抬腿用力踩了晏景舟一脚,颇为嫌弃地扔下一句:“你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然后冷哼一声,步履轻快往前走,将晏景舟甩在身后。 脚面传来的痛让晏景舟倒抽一口凉气,险些喊出声来,步伐不得不停下,望着前面那抹健步如飞的身影,他扶额无语望天,这到底造的什么孽才会娶了这么个暴力女? 回到漪澜院,庄婉卿不动声色地观察着院子,入眼还是熟悉的模样,时隔两年也有了细微的变化,里面的家具还是以前用的,只是很多装饰已经换了新的,但是风格还是以前的风格,喜好没什么变化,想来性子也无甚变化。 晏景舟瞥了眼室内环境,家具装饰皆是上品,可好歹是姑娘家的闺房,屋内布置还没他一个男子的精细,似乎有点说不过去。 他低声问:“疯丫头,你真的是姑娘家吗?还是国公府穷了?这屋子布置比我的还简单。” 庄婉卿瞥他一眼,淡声回应:“不是我的屋子布置简单,而是你比姑娘家还要精致,你大抵是投错了胎,你不做姑娘真的是可惜了,晏大姑娘。” 晏景舟一时语塞:“……” 好吧,他承认他是有那么点讲究,毕竟来世上一遭,在有条件的情况下,要好好享受生活。反正他娘亲留下一笔丰厚的嫁妆,旺铺、庄子各有七八个,另外还有不少珍宝,若不奢侈些,被冯氏贪了去才浪费,幸而这些东西他已经夺回。 主屋在往里走,是就寝的内室,室内装饰可看出是姑娘家的闺房,简约大方又不失华贵。 当看到床前挂着一把剑时,晏景舟眉心狠狠抽了下,“疯丫头,你有毛病吧?竟然把利器放在床前。” 庄婉卿耸耸肩,“习惯了,现在正好可以防着你,你若有半点不老实,随时要你狗命。” 晏景舟轻嗤一声:“就你这干瘪的身材,本少爷看不上。” “自然,晏大公子喜好特别,喜欢身材丰腴的。”庄婉卿并没有恼怒,声音里带着揶揄的笑意,这是晏景舟第二次说她这标准身材干巴巴,再次印证了坊间传闻,这厮就喜欢那种身材异常丰腴的姑娘。 第五十章 有所不同 晏景舟听着,就觉得她话里有话,特别是那似笑非笑的神情,但也梗着脖子接下她的话:“那是,干巴巴的身无二两肉有什么好。” 庄婉卿轻笑一声,淡淡的目光落在晏景舟清瘦的身板上,这厮审美还真够特别的,不是她歧视身材异常丰腴的胖姑娘,而是她觉得就这身板,那定是抱不动人家姑娘的,站在人家姑娘面前都显得弱不禁风没点安全感。 晏景舟被她那意味深长的眸光看得面色一紧,蹙着眉问:“你那什么眼神儿?” 庄婉卿盯着他上下扫视一眼,道:“我觉得你习武是对的,你喜欢那种姑娘,但你自己太瘦弱了人家估计瞧不上你,习武正好能强身健体,使身体变得强壮些。” 晏景舟蹙了蹙眉:“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庄婉卿说罢收回目光,也不待他回应,迈步到床前,将挂在床前那把剑取下,这把剑是她十岁那年,大哥送给她的生辰礼物,比寻常的剑短一些,适合未成年的孩子使用。 拔剑出鞘,凛冽寒光乍现,晃眼得很,她微微眯了眯眼再定睛仔细看,不由愣了下,好好一把剑竟在剑身有了焊接的痕迹,断口在剑身三分之一处。 在她的记忆里,这把剑没有断过,她平时也宝贝得很,很是爱惜,肯定是在她没经历过的两年里发生的,也不知这把剑为何会断。 晏景舟不懂兵器,但看着寒光凛凛的剑身,也知道这是一把好剑,只是可惜曾经断过,有了焊接的痕迹显得不美观,用起来估计也有失威力。 他仔细瞧了瞧,而后感觉脖子一凉,下意识摸了摸脖子,道:“这把剑有些熟悉,我似乎见过,但那时剑身是完好无损的。” 庄婉卿轻轻颔首:“就是先前用来架着你脖子逼你把马车让给我的那把剑,想来是这两年发生了什么而断的,反正我没经历过,不晓得情况。” 晏景舟听她这么一说,熟悉的记忆就涌了上来,脸色微变,眼神幽怨地瞪她,就是因为被这疯丫头抢了马车,害的他与栖文步行了两个时辰才回到京城,那回锦衣玉食的他真切地体会到什么叫回家得跑断腿。 庄婉卿瞪回去,理不直气也壮,道:“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说了是借你的马车,事后也还给你了,还附带一百两跑腿费,你赚了。” “这种赚钱的机会,我让给你如何?步行两个时辰我给你两百两银子。”晏景舟白她一眼,移步至茶几前坐下,提起茶壶发现沉沉的,触感暖暖的,看来是丫鬟提前沏好了茶以供他们回来时能喝上。 庄婉卿自知理亏,只当没听见,直接装死没接他的话茬,淡定地将剑插回剑鞘。 晏景舟见状轻笑一声,这丫头每回都如此,知道理亏了就不理他,也就他脾性好不跟小姑娘计较,换了别人估计得打起来。 他也没说话,倒了杯茶细细品尝起来,国公府金尊玉贵的宜宁县主所用的茶,肯定是最好的,这信阳毛尖汤色明净,味道醇厚,香气清淡,的确是好茶。 庄婉卿见他喝茶,也感到有些口渴,坐到他对面,放下手中剑,径自倒了一杯,端起茶杯,豪气万千、一饮而尽。 晏景舟怔了下,讷讷地道一句:“可惜了。” “可惜什么?”庄婉卿不明所以,又倒了一杯茶,这回是慢慢喝的。 晏景舟回道:“牛嚼牡丹,白白糟蹋了好茶。” 庄婉卿脸色一滞,旋即抬眼瞪他:“茶不就用来喝的?让它凉了馊了再倒了它才叫糟蹋,又不是去茶会,谁有功夫听你的品茶心得?” 晏景舟:“……” 似乎也说得挺对的。 这时,绿韵进来禀报说:“县主,张嬷嬷回来了,您可要见见?” 张嬷嬷是庄夫人身边的人,庄夫人去世后,张嬷嬷就在庄婉卿身边服侍。 起初庄婉卿还奇怪为何自己出嫁了,张嬷嬷没有陪着到晏家,即使张嬷嬷老去,那家里也该给一个陪嫁嬷嬷帮衬她的。毕竟绿萼和绿韵再忠心,也是小姑娘,很多事要上了点年纪的嬷嬷才懂,也好给她出谋划策处理事情,旁敲侧击之下,才在绿萼口中得知张嬷嬷老家有事,回了一趟老家。 庄婉卿听到张嬷嬷回来了,肯定要见一见,便道:“让张嬷嬷进来吧。” 很快,张嬷嬷就进来了,是个年约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妇人,身形微胖,穿着墨绿色褙子,目光慈和,白且微胖的脸上堆满笑容,看起来就是个极为和善的妇人。 看到梳着少妇发髻、气色颇好的庄婉卿,以及温柔含笑看着庄婉卿的晏景舟,张嬷嬷也放心了,知道主子嫁到晏家没受委屈,忙上前行礼:“奴婢见过县主,见过县马爷。” 庄婉卿道:“张嬷嬷不必多礼,坐下说话吧,老家那边可还好?” 张嬷嬷依言坐下,回道:“托县主的福,家里一切安好,奴婢那兄长也化险为夷了。” 张嬷嬷年幼时家境贫寒,被卖入淮南王府做丫鬟讨生活,因机灵聪敏被淮南王妃看中,安排在女儿昭阳郡主身边侍候,后来成为一等丫鬟,又是陪着昭阳郡主一起长大的,便做了陪嫁丫鬟来了国公府。 张嬷嬷也一直没嫁人,主子去世后,就到小主子身边侍候,亲人也就只有兄长一家,这些年都有书信来往,得知兄长重病,张嬷嬷才回了老家。 庄婉卿轻轻点头:“那便好。” 晏景舟适时站起身来,说要到院子散散步,让她们主仆俩说话。 出了屋子,风迎面吹来,春夏交替的时候,风也暖和舒适,晏景舟看着陌生的院子,又抬头望着漆黑的天幕,卸下平日里那看似不着调的神情,轻不可闻地叹了一声。 他的人生,怎一个惨字了得?折子戏都不敢这么演。 这些天,他也逐渐发现十八岁的自己与十六岁的自己虽是同一个人,十八岁的成就也是此刻的自己逐步努力获得的,可到底是有所不同的。 这个不同输在那两年人生阅历上,十六岁的自己要驾驭十八岁的荣誉,虽说不难,却也不算易,幸好他学识素来不错,尚能驾驭,接下来只需继续认真读书便是,其他的慢慢来吧。 第五十一章 总压一筹 那厢,晏府的荣安堂里,冯氏正打着算盘对账,她是当家主母,掌管府中所有事务以及开支,府上的庄子、铺子虽有管事打理,但每隔一段时间也得对一下账,以防下面的管事做假账,偷偷昧下银子,中饱私囊。 陈嬷嬷挑开帘子,脚步匆忙地走进来,似有什么要事,道:“夫人,奴婢听说大少爷和大少夫人今天下午收拾东西离开晏家了。” 冯氏打算盘的动作一顿,以为自己没听清,问:“你说什么?什么离开晏家了?” 陈嬷嬷又重复一遍方才的话,道:“大少爷和大少夫人今天收拾东西离开晏家了,听说有整整一大车行李呢,跟搬家似的。” 冯氏听后怔住,有点难以置信,那小贱种素来想着怎么把她这个继母赶走,但就没想过自己离开晏家,现在怎么忽然离开? 想起继子以前那不着调的性子,冯氏很快又觉得自己明白了,道:“他以前只是纨绔,可近两年闹过的事儿还少吗?且都是闹腾自己家里人,这回指不定又玩什么把戏,过两天就回来了。” 陈嬷嬷回道:“夫人,奴婢觉得他们不像是在开玩笑,奴婢派人去皓月轩打听过了,他们是去庄国公府的,也不知道归期,皓月轩已经交给赵嬷嬷管着了。” 冯氏听了,惊得瞪大双眼,急声问:“你说什么?他们去庄国公府?” 陈嬷嬷轻轻点头。 冯氏又问:“那可有说是因为何事去国公府的?” 陈嬷嬷轻轻摇头:“这个就连皓月轩的丫鬟也不知晓,看样子应该是毫无缘由的。” 冯氏愕然,竟是毫无缘由的就搬去国公府,昨日闹了一场,可也是那小贱种赢了,以胜利者之姿傲然离场,怎么就忽然间离开晏家了? 陈嬷嬷又道:“夫人,大少爷是娶妻,又不是入赘,您说这随妻子一起,大张旗鼓的搬到妻子娘家住,那与上门女婿有何如别?” 冯氏听罢,微微蹙着眉头,心思在片刻间百转千回。 国公府与晏府离得不远,庄婉卿要回娘家,只要有空也可以回娘家看看,小住一两天陪陪父亲也可以。 但晏景舟陪着妻子回去长住可就不一样了,即使不是庄国公府正儿八经的赘婿,可这行为在外人眼里几乎等同赘婿,给晏家蒙羞,身为嫡长子如此做,老爷会对那小贱种越发失望。 想到这里,冯氏勾起一抹冷笑,轻声道一句:“上门女婿挺好的。” 陈嬷嬷不明白主子的意思,疑问道:“夫人,大少爷这样是给晏府蒙羞,怎么就好了?” 冯氏目光渐沉,眼底浮现出冷意,笑得意味深长:“有景明为晏家争光就好,总得有一个人去使劲儿丢人,才能更好地衬托出景明的好。” 陈嬷嬷对上她寒意渐浓的眼眸,有点心里发怵,但主子说得极对,作为母亲总得为亲儿子筹谋的,再者,大少爷已经与主子离了心,无法掌控,若大少爷过得好那就会反过来对付主子。 “我当年就不该心慈手软,给自己养大了这么个麻烦。”冯氏一脸悔不当初,眼底戾光乍现,须臾又万分惋惜地叹了一声,若是可以重来一次,她绝不会让这小贱种有机会长大,后院各种阴私,幼儿患病夭折的多不胜数,加上那小贱种的外祖家已经没人了。 陈嬷嬷知道最让她恼火的不是晏景舟与她反目,而是晏景舟如今的才华与能力,曾经京城位居首榜的纨绔子弟,如今少年举人,且还是解元,长得俊美如画,多么耀眼夺目?放眼京城的青年才子在他面前也黯然失色,娶的还是国公府的掌上明珠。 陈嬷嬷安抚道:“夫人息怒,当心气坏了身子,咱们二少爷也很优秀,现在已经是秀才了,且名次排前,到了三年一度的秋闱定能中举,然后春闱再接再厉,进士及第肯定没问题的,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提起儿子晏景明,冯氏眼底的寒意逐渐化开,嘴角缓缓上扬,可想到继子如今已经压了她的景明一筹,她脸上又浮现出愠色,气自己以前怎么就没识破那小贱种的演技,任由那小贱种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韬光养晦慢慢成长。 不但继子压了亲儿子一筹,就连那身份低贱,生母是丫鬟出身的庶女晏湘玉也压了她所生的嫡女晏湘云一筹,即使她暗地里处处打压,却还是因为晏景舟的缘故,让庶女大放光彩,还有已经去世十八年的裴若兰,出身与才华都压她一筹。 冯氏越想越气,越想越恨,无论是她,还是她的一对儿女都被人压一筹。 陈嬷嬷见她一脸愤恨,也不知是不是自己说的话惹她不快,便识趣的没有再说话,微微垂着眼帘站着。 过了一会儿,陈嬷嬷听到外面的动静,低声提醒:“夫人,老爷回来了。” 冯氏微微眯起眼,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的怒火,再次睁眼的时候,眸光温和,嘴噙温婉的笑容,与方才那个眼露戾光、一脸愤恨,气得面容扭曲的妇人判若两人。 她淡淡看陈嬷嬷一眼,陈嬷嬷便明白她的意思,轻轻点了点头,“夫人,奴婢先出去了。” 陈嬷嬷刚走到门口,就看到晏宏宇迎面而来,身上穿着正二品绣锦鸡图案的紫色文臣官袍,可见是刚从衙署回来的,从容地福身行礼:“奴婢见过老爷。” 晏宏宇微微颔首,也没多看她一眼,跨步迈过门槛往里走,就看到妻子微微蹙着眉不知在想什么,当看到自己的时候,脸上登时露出温婉的笑容,可眉头还蹙着,明显有心事。 冯氏柔声说了句:“老爷回来啦。”又给他斟了杯茶。 晏宏宇在她身旁坐下,询问道:“夫人,看你似有心事?” 冯氏轻叹一声,眉宇间染上忧愁,愁眉苦脸的,说出的话又带着自责:“老爷,都是我不好,哎……若不是我,景舟那孩子也不会这样。” 晏宏宇听她提起长子,眉心狠狠一跳,脸色也随之沉了下来,沉声问:“景舟是不是又闹什么事儿给你惹麻烦了?” 冯氏眼眶瞬间湿润了,欲哭不哭的,声音都带着哭腔:“老爷,我倒是希望他给我惹麻烦,也不要这样……这样……” 话还没说完,她的眼泪就已从眼眶滑落,又忙拿出帕子拭擦脸上的泪水,那满脸的自责与愧疚,惹得晏宏宇眉头皱得更紧。 第五十二章 上眼药中 晏宏宇很少看见妻子落泪,除非是受了极大的委屈,也不知道长子做了什么竟然妻子边哭边自责,登时脸色阴沉得可怕,眉头也皱得更紧,愠怒道:“夫人,那逆子到底做了什么?” 冯氏擦干脸上的泪水,止住哭泣,可声音里带着哭腔,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老爷,这不能怪景舟,都怪我,若不是因为我,他现在还在晏家。” 她有着与性子背道而驰的长相,内里心狠手段多,长得却温婉动人,红着眼圈,温柔的眼眸里水雾迷蒙的时候,即使三十几岁的人了,但也楚楚惹人怜。 晏宏宇向来重视这个温婉的妻子,看到她这样,心底的怒火蹭蹭蹭上涨,但语气到底是缓和了几分,不是因为长子,而是因为妻子,道:“那逆子不是一直在晏家?难道他还会离家出走不成?” 冯氏拿帕子擦了擦眼角溢出的泪水,声音哽咽地回道:“景舟他还真的离开晏家了,跟卿卿一起离开的,就在今天下午。” 晏宏宇微愣,打心眼儿里就觉得不可能,道:“他们夫妻都是贪玩的,许是出去玩也不一定,今日不回来,明日也该回来了。” “不是的,老爷,不是这样的。”冯氏忙摇了摇头,又接着说,“景舟和卿卿真的离开了晏家,还收拾了整整一大车子行李,跟搬家似的,就连皓月轩也交给赵嬷嬷管理,也不知归期。” 晏宏宇惊愕不已,有些难以置信,以前长子与冯氏闹得再厉害,也没有离开晏家,昨日也就因他训斥了几句就离开了?昨日他虽说是训斥了长子,可最后长子说了一番混账话,不但把他气得七窍生烟,还伤透了冯氏的心。 晏宏宇眉心再次蹙起一道沟壑,沉声问:“那他们可有说去哪?” “他们搬到庄国公府了,若不是因为我,他们也不会一声不吭就搬到国公府。” 冯氏说着轻叹一声,观察着他的神色变化,见他脸色一沉,又不动声色地添油加醋:“老爷,我们景舟又不是入赘庄国公府的上门女婿,且两家离得也近,就这样搬到国公府去住,旁人也要说闲话,会说我们景舟跟入赘的无甚区别。” 晏宏宇脸色越发难看,他这个长子以前只是纨绔了些,可近两年真是越发离经叛道了,把家里闹得天翻地覆,现在还赶着去丢晏家的脸面,裴氏如此温婉的女子,他也是恪守规矩礼教的人,怎么就生出这么个逆子出来? 冯氏见状,知道目的已经达到,微微垂眼不再看他,伸手轻轻抚着他的胸膛帮他顺气,柔声说:“老爷莫气,我明日去一趟国公府,亲自把景舟和卿卿接回来吧,孩子闹脾气,我这当娘的总不能跟他计较。” 听到妻子如此委曲求全,晏宏宇怒意更甚,道:“你别再惯着他,越惯越上脸,你瞧他最近这两年像话吗?你爱去哪儿就去哪儿,这么喜欢做人家的上门女婿,我大不了当没生过这逆子!” “老爷,景舟他只是个孩子,等他长大了自然会懂事的,会懂得父母的良苦用心。”冯氏抬起眼眸,不赞成地看着他,泪水瞬间就蓄满眼眶。 她的一番慈母心肠无疑是火上浇油,晏宏宇一脸盛怒:“他已经成家了,哪里还是个孩子?景明比他小,却比他知礼懂事,分明是那逆子不听教诲!” 冯氏目光微闪,轻声道:“景舟以前还是听我的话的,大概是有刁奴在他面前挑拨离间才会如此。” 闻言,晏宏宇脑海中就闪过赵嬷嬷的脸,赵嬷嬷是裴氏生前的心腹,对裴氏忠心耿耿,但对冯氏却是表面恭敬,大抵也是看不惯冯氏接替了她前主子的位置。 只是赵嬷嬷他处置不得,身契在长子手里说,且还是原配身边的旧人,深得长子信任,处置了赵嬷嬷,他与长子的父子关系估计会彻底恶化。他虽然对长子恨铁不成钢,可到底是第一个孩子,心里还是在意这孩子的,只是爱之心责之切。 须臾,他道:“夫人,赵嬷嬷现在处置不得,找个机会敲打一番倒是可以。” 冯氏轻轻点头,再次提起方才的打算:“老爷,我明日去一趟国公府吧,景舟任性,但卿卿是姑娘家,估计会懂事一些,加上亲家也在,总不会任由景舟胡闹的。” 晏宏宇道:“此事你不必管,为夫自会处理。” 冯氏微愣,还想再争取一下:“老爷,可是……” 晏宏宇打断她的话:“你是晏家的当家主母,又是长辈,怎么能亲自去接晚辈回府?” 冯氏犹豫片刻后点了点头,暂且作罢,又轻叹一声,眉宇间愁云惨淡。 晏宏宇知道她疼爱长子,对长子比对亲生的一双儿女还要尽心,看她愁眉不展的样子,暗骂长子不孝,都成家立室了还这么让人不省心。 那厢,晏景舟忽然打了个喷嚏,抬眼看对面的姑娘:“疯丫头,你是不是在心里骂我?” 庄婉卿白了他一眼:“谁有这闲工夫骂你?” 晏景舟轻轻“哦”了一声,轻笑道:“那应该是我爹在骂我了。” “你爹好端端的又骂你做什么?”庄婉卿不明所以。 晏景舟眼底掠过一丝讥诮,道:“我收拾行李跟你到国公府来,既没向长辈报备,也没有交代院子里的下人,冯氏少不得在我爹面前上眼药。” 庄婉卿听后愕然,有些费解:“既然你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为何不交代院子里的下人?” 晏景舟不甚在意地耸耸肩,勾起一抹玩世不恭的笑:“我做什么无需向他们报备,冯氏与我不相干,我爹又中了冯氏的毒,就让我爹慢慢看着冯氏演戏然后生气去吧。” 庄婉卿脸色微滞,忽然有些同情晏景舟,明明很好的父子情,生生被冯氏撩拨得所剩无几,晏尚书在官场上还算精明,竟然不懂后宅妇人的把戏,一次又一次无条件相信冯氏伤害自己的孩子。 第五十三章 何必嘴贱 晏景舟与她平视,清楚地看到她眼底那抹不易察觉的同情,“啧”了一声,舌头舔了舔上颚,笑问:“疯丫头,你同情我啊?” 庄婉卿白了他一眼,没有回话,都是自小就没了娘的人,晏景舟明显比她惨多了,她还有疼爱她的父兄,父亲也没给她娶恶毒后娘,而晏景舟除了生母留下的可靠奴仆,就只能靠自己了。 晏景舟轻笑一声,语气淡淡道:“都说有了后娘,亲爹也会变后爹,我对晏宏宇早就不抱什么期待了,他生气是他的事,我做什么也无需向他报备,惹了什么麻烦,他不想丢人的就帮我瞒住,私下去给我收拾烂摊子,反正他也就只有这点用了。” 看着他一脸淡然,浑然不在意的模样,庄婉卿感觉他是在意过的,只是后面失望多了也就变得不在意了。 庄婉卿想了想,道:“你若想晏景明那样,勤奋好学,温文尔雅,一心只读圣贤书,你爹肯定不会骂你。” 晏景舟微愣,旋即轻嗤一声:“你还是单纯了些。” 庄婉卿不明所以,茫然地看他。 晏景舟把玩着腰间的玉佩,脸上挂着笑容,可笑意却不达眼底,好看的单凤眼里一片冷色。 曾经他也是个听话乖巧的孩子,四岁启蒙,先生教的内容,很快就能背出来并了解其意,父亲也很喜欢他,常说他有父亲当年的风范,他听了心里高兴,就加倍努力好好学习。 这显然与继母所希望的结果背道而驰,也让继母对他动了杀心,幸好赵嬷嬷及早发现,也就在那时,赵嬷嬷才知道继母的良苦用心,继母需要一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继子,而不是一个聪敏好学的继子。 此后他也顺了继母的意,表面上逐渐变得喜好玩乐,最后直接只吃喝玩乐,继母对他逐渐放下戒心,只要他想玩的,继母都由着他玩,还会帮他打掩护,父亲恨铁不成钢地责骂,继母总会在一旁护着。 他那好继母总说:“景舟只需要快快乐乐长大就好,不喜欢念书我们就不念了,人生又不是只有念书一条出路。” 慢慢的,他也觉得这样挺好,与提高警惕其日防夜防,还不如就这样下去,好歹能省点心平安长大。是以,他白天与那帮纨绔一起玩乐,晚上暗中抽点时间看书习字,在国子监上课的时候表面上神游天外,实际上认真听课。 十三岁的时候,继母竟然精心挑选了扬州瘦马,设计让他带回家,想让他不但只知道玩乐,还要成为好色之徒,幸好他没着了继母的道,一计不成,随后继母又想让他染上赌瘾。 十六岁的时候,他想谋划一下,拿回母亲的嫁妆,母亲出身高门大户,又是家中唯一的孩子,嫁妆丰厚,铺子有八个,都不是小铺子,地段好,铺面也不小,都是日进斗金的。庄子也有八个,其中茶庄、花庄、酒庄最为赚钱,其他五个庄子也没有亏本,都是盈利颇好的。 除了庄子和铺子,其他的珍宝字画等东西就堆满几个库房,可以说外祖父当年几乎把整个裴家都给了母亲做陪嫁。 继母进门后,作为晏家新任的当家主母,而他当时还是个不会走路的奶娃娃,母亲的嫁妆也就由父亲作主交给继母代为打理。 继母虽出身官宦人家,但继母的父亲在礼部任礼部郎中,礼部是实打实的清水衙门,所以娘家却并不算富裕,面对如此庞大一笔嫁妆,继母既然拿到手又怎会不心动?怎会舍得在他长大后原原本本归还? 为了将他母亲的嫁妆成为囊中之物,要么让他夭折,要么将他养废,他年纪小反抗不了,只能暂且先顺了继母的意思吃喝玩乐。 这些年,继母用各种手段换了铺子和庄子上的忠仆,偷偷在账面上动手脚,庄子和铺子的盈利,一部分被继母拿来补贴娘家,毕竟继母那弟弟是个吃喝嫖赌皆沾的人,哥哥在官场上也需要打点,一部分私自昧下,再取一部分放在账面上。 而他那眼瞎的父亲,从不管后宅之事,继母表面功夫做得足,滴水不漏,父亲便认为继母持家有方,晏景明与晏湘云表现得好,便认为继母是好母亲,继母私下打压比晏湘云出挑的庶女,父亲却看不见。 现在他忽然来到十八岁,母亲的嫁妆拿回来了,跟继母彻底闹翻,不必再演戏,还中了举人,老天爷对他还是挺好的,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娶了这疯丫头。 庄婉卿看着他脸色瞬息万变,感觉他应该是想起些不愉快的往事,便道:“晏景舟,伤春悲秋可不是你的性子啊。” 晏景舟站起身来,道:“时候不早了,我先去沐浴。” “啊?沐浴?”庄婉卿怔了怔,看着他迈步往与主屋打通的净室走去,打开那扇门就准备进净室,便猛的站起身来往他走过去,“晏景舟,那是我让丫鬟备的水,要洗也是我洗!” 晏景舟倚在门口,一手扶着另一扇门,笑着调弄道:“夫人贴心,不是让丫鬟备水给为夫沐浴的吗?既然夫人那么着急洗,要不鸳鸯浴?” 庄婉卿脸色一僵,顿时怒从中来,真是活腻了才敢在她面前耍流氓,抡起拳头刚要揍人,可对上那张好看的笑颜,忽地改变了主意,戏谑地回一句:“好啊,我服侍夫君沐浴。” 说罢,她张开拳头,手落在晏景舟的腰带上,穿过不少次男装的她动作熟练解开晏景舟的腰带,在晏景舟惊愕不已的目光下三下五除二脱掉对方的外袍。 晏景舟没想到她竟然扒了自己的衣服,稳了稳心神,笑容不减地看着她,量她一个姑娘家也不敢继续,毫不退缩:“夫人继续吧,穿着衣服总不好沐浴。” 庄婉卿听后脸色僵了下,又硬着头皮扯开晏景舟里衣的带子,瞬间露出白皙的胸膛,她目不斜视,手快要落在晏景舟裤头上时。 晏景舟见她还不住手,先她一步慌了神,忙一手提着自己的裤头,一手扯住衣襟遮住上半身,脸有些发烫,羞恼不已:“庄婉卿!你到底还是不是姑娘家?竟然去扒男子的衣服!我不洗了!” 庄婉卿暗自松了一口气,轻嗤一声:“早知如此,何必嘴贱?让开!” 第五十四章 蔫坏蔫坏 翌日五更天,天还未亮,晏景舟就已经醒了,是被庄婉卿踹了一脚屁股给踹醒的,然后心不甘情不愿的起来穿戴整齐、洗漱。 晏景舟鲜少那么早起,困顿地打了个哈欠,看向窗外的天色,如今天有些蒙蒙亮,四周还暗沉着,能见度极低,皱了皱眉:“这天还没亮透呢,还是再睡会儿吧。” 闻言,庄婉卿也不阻止他,闪身让开,让他回去睡,在他转身时语气幽幽道:“老师如今肯定已在练功房等着你了,你若姗姗来迟,就算你现在的身份是我爹的女婿,也免不了受罚。” 晏景舟脚步一顿,心中郁闷不已,又在心里将把话说得模棱两可招他怀疑的栖墨数落一顿。转眼看身边的姑娘,只见她身穿一袭淡紫色轻便简约的衣裙,三千青丝束在脑后垂下,额前两侧留下两缕青丝,小脸不施粉黛,眉宇间透着英气,颇有几分江湖侠女风范。 晏景舟有些费解:“我去练功房,你起来那么早做什么?” “当然是陪你练啊,好歹我们现在是恩爱夫妻,你说是吧?”庄婉卿嘴噙笑容,笑吟吟地看着他,一脸真诚。 晏景舟脸色一滞,这见鬼的,无事献殷勤,肯定没安好心。 实际上,庄婉卿是真的没安好心,她就抱着看戏的心态去看晏景舟受苦的,就想看看这个锦衣玉食长大的娇少爷会被折腾成什么样。 须臾,她道:“走吧,要迟到了。” 庄国公府祖上都是武将,府上的男子皆是自幼习武的,除非是因身体情况不能习武,就连姑娘家也是会点拳脚功夫的。 练功房很大,占地面积达两个院子之大,分为室内与室外,室内各种兵器皆全,雨雪天便在室内练功,平时皆在室外,置有木桩设有靶场,左右两边各一排红缨枪。 他们到的时候,步启早已在室外场地恭候多时。 看到他们一起过来,步启只当他们夫妻恩爱,上前两步向他们拱手一礼:“县主,县马爷。” 庄婉卿道:“老师不必多礼。” 步启是个寡言少语的,转眼看晏景舟,直入主题:“县马爷,先绕着场地慢跑一圈热热身,再到那边扎马步,县主随意。” 庄婉卿并不意外步启会这样安排,因为她以前刚开始习武,就是先扎马步,因为扎马步是基本功,可以练腿力。 倒是晏景舟微微怔了怔,他正想着自己这毫无武学基础的,该从何练起,步启就已派了练习任务,疑问道:“老师,不知要多久时长?” 步启回道:“这个没有规定,县马爷能坚持多久便多久。” 晏景舟轻轻点头,感觉这并不难,绕着慢跑一圈容易得很,扎马步没有时间限制更简单,累了就作罢即可。 庄婉卿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的神色变化,瞧他似乎松了一口气,勾唇笑了笑,眼底掠过一丝狡黠的光,等他绕场跑的时候,便到一旁开始扎马步。 到底是少年人,慢跑一圈很快就已完成,晏景舟连喘气都没有,瞥了眼早已在一旁扎马步的庄婉卿,忽然感觉有人陪着一起早起去习武,也不算太糟糕,就当是强身健体了。 不过很快晏景舟就不这样想了,扎马步并不容易,才坚持没一会儿,他就已经觉得累了,刚想要就此作罢,可看到对面比他先扎马步的姑娘丝毫不见疲惫,纹丝不动地蹲着马步,人家姑娘家都能坚持那么久,他一个男子总不能没坚持半刻钟就说不行吧? 这么想着,晏景舟继续坚持,没过多久,他便觉腿部酸痛,累得不行,前后时间加起来还不到半刻钟时间,而庄婉卿仍旧纹丝不动,神情轻松地望着他。 晏景舟诧异,没想到庄婉卿一个姑娘家竟能坚持那么久而面不改色,这让他有点挫败,也不好意思说不行,只能深吸一口气咬牙坚持着。 庄婉卿见他额上已渗出汗珠,神色绷紧,又怎会看不出他已经累得不行,现在是凭着意志力咬牙坚持,倒是个能吃点苦的,就是不知还能撑多久。 庄婉卿饶有兴味地望着他,嘴噙一抹戏谑的笑。 晏景舟看她眉眼弯弯,目光狡黠,笑得不怀好意,不由心头一噎,瞬间明白她为何会陪自己过来,原是想变相折腾自己,让自己看着她持久,然后碍于自尊不好说不行。 庄婉卿笑得越灿烂,晏景舟越气闷,没好气地瞪她一眼,没想到这丫头平时大大咧咧的,还有这蔫坏蔫坏的心机。 庄婉卿收敛起笑容,柔声道:“夫君,看你双腿发颤,显然是累得很,不如先歇息一会儿?” 晏景舟深吸一口气,咬牙切齿地挤出一句:“不必,我不累。” 庄婉卿轻轻“哦”了一声,似笑非笑地睨着他,且看他能坚持到何时。 步启视线在他们二人之间游移片刻,便知因县主优秀,县马爷不好认输,怕在县主面前丢人咬牙坚持着,淡声道:“县马爷,时间到,先休息一会儿,等会儿再继续吧。” 晏景舟闻言,如蒙大赦,瞬间放松下来,想要站直身子到一旁坐下歇歇,可感到一阵酸痛,腿累得很,放松下来时险些跌坐在地上,只踉跄一下便稳住身子,若无其事地到一旁坐下。 庄婉卿也到他身边坐下,低声问:“晏景舟,怎么样?” 晏景舟咬牙切齿:“疯丫头,你故意的!” 庄婉卿笑意盈然,坦诚地点了点头,一本正经道:“不然呢?我那么早爬起来陪你一起来习武,若是看不到你遭罪,那岂不是白跑一趟?” “你……”晏景舟气得直瞪眼,若非碍于有步启在,他估计就要骂娘了。 庄婉卿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得意味深长:“你放心,这只是开始,以后我每天都会陪着你的,等你学习招式的时候,我还会陪你过招,保证让你的武艺突飞猛进。” 晏景舟面色一紧,低声问:“疯丫头,我最近没招惹你吧?” 庄婉卿无辜地眨了眨眼,道:“瞧你说的什么话?我不过是担心你一个人没有伴,给你做个伴而已。” 晏景舟:“……你觉得我会信吗?” 庄婉卿轻笑:“你信不信有什么关系?我爹和别人信不就行了?” 第五十五章 帮衬一二 刚下早朝,众位大臣从金銮殿出来,三三两两结伴同行,有的说着早朝上的事,有的闲谈着身边小事。 庄云青是武将,若无战事或者要紧之事,武将在朝堂上都是摆设,看着那群文臣用斯文的话语吵架,为了丁点儿事吵得面红耳赤。 作为文官的晏宏宇原本与庄云青是没什么交集的,双方原配夫人在世的时候,双方的夫人是好友,会相互串个门儿,后来双方的原配夫人前后去世,也就无甚交集了,直到两家结亲才重新有了交集。 晏宏宇为着儿子的事头疼不已,那逆子跟长辈吵架吵赢了,竟然还离家出走,去了岳父家住下,小住两日还可以,长久住下那与上门赘婿有何区别?届时旁人都要笑话他。 看到走在前面的庄云青,晏宏宇想了想,还是硬着头皮快步跟了上去,道:“亲家,可否借一步说话?” 庄云青略微皱了皱眉,对这个亲家他是无甚好感的,好歹是女儿的公爹,他颔了颔首,与晏宏宇到一旁说话。 庄云青询问道:“亲家,到底何事?” 晏宏宇轻叹一声,歉然道:“亲家,景舟不懂事,给你添了麻烦,着实是我的过失,都是我教子无方。还请亲家回去告诉他一声,他母亲没怪他,让他与卿卿早日回家。” 庄云青听得云里雾里,不明所以地望着晏宏宇,昨日女儿和女婿回来笑容满面的,应该是没受什么委屈的。 可现在听晏宏宇这么一说,他捋一捋晏宏宇所说的话,皱眉深思,晏宏宇的继室冯氏可不是省油的灯,肯定冯氏说了什么导致晏宏宇误会,但也不至于连景舟为何到国公府也不清楚吧?就算晏宏宇当时不在家,那冯氏也该在家的,景舟明明说过已经同家中长辈打过招呼的。 这么想着,庄云青回道:“亲家,景舟没给我添麻烦,难道亲家母没告诉你景舟为何搬到国公府暂住?” 晏宏宇愕然,冯氏只跟他说那逆子离开了晏家,言语间也在说因前天那次吵架的事,又问:“景舟他只是暂住,不是离家出走?” 庄云青见状,大约知道女婿可能真没家里人说原由,但他可不会说他女婿没做好,在冯氏与女婿之间,他是毫不犹豫选择帮女婿的,只道:“亲家在朝堂上一向精明,怎的就完全听信后宅妇人的话?景舟是你的亲儿子你都不信?他近半年长进不少,你应该看在眼里,又岂会连搬到岳父家暂住学习武术的事都没告诉家里?” 暂住国公府学习武术? 晏宏宇有些懵懵然,他那长子自小就是个爱享受的性子,习武那么辛苦,怎会忽然间想要学武了?难不成是因为儿媳妇? 但是亲家所言也有几分道理,长子近两年开始逐渐长进,特别是近半年,自从去年秋天一鸣惊人中举之后,沉稳了许多,对他这父亲也是尊敬有礼的。 也就前天闹腾过一次,因为他让儿媳妇尽做媳妇的本分,孝顺公婆,每日要向婆母问安,引发长子的不满才闹起来的。长子以前对冯氏也孝顺,去年因裴氏嫁妆一事,听信赵嬷嬷谗言,不识好赖与冯氏闹翻了,冯氏虽伤心,但也没同长子计较。 要到国公府暂住习武那么大的事,应该是交待了的,又或许是因前天的事心里恼着也就没说,毕竟冯氏不可能撒谎的。 沉默片刻,晏宏宇回道:“景舟要习武的事,我还真的不知晓,他一声不吭的就去了国公府,我还以为他闹脾气。” 庄云青脸色沉了下来,语气严肃道:“亲家,我不知道你们家闹了什么矛盾,但是我的女婿可没有一声不吭就离家出走,你若不信可以回去打听一下,莫要后宅妇人说什么便是什么。” 晏宏宇不蠢,自然知道他口中的后宅妇人指谁,长子与冯氏自己有龃龉,庄云青肯定知晓,岳父帮着女婿可以理解,但这般说话着实过分,语气不悦道:“亲家,内人待景舟视如己出,是景舟听信刁奴谗言才误会了。” “你能这么想,那证明你愚蠢!”庄云青说罢,直接甩袖离去,他是武将,本就说话直接,不喜欢拐着弯说话,除非必要的时候。 好端端的被亲家如此数落,晏宏宇脸色也不怎么好看,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心里暗骂长子不懂事给他丢人。 出宫后,庄云青想了想,便喊了个随从过来,吩咐几句,女儿心思单纯,女婿年纪不大很多事思虑不周,为了女儿他怎么也得帮衬一二。 申时散值后,大臣可以回家,若有公务堆积的,便要留下来继续处理。 晏宏宇是吏部尚书,公务繁忙,拖延了半个时辰才回去,回府后忽然想起亲家庄云青的话,心中有疑惑,便差人去皓月轩随便寻个小丫鬟过来问话。 看着仆人离去的背影,晏宏宇又觉得自己多此一举,冯氏疼爱长子更甚于亲儿子景明。 罢了,由皓月轩的仆人证实,他也好有理有据教育那逆子,届时人证俱在,庄云青也不好帮着那逆子说话。正所谓子不教父子过,可不能由着那逆子,有错的就得教育,不然呐逆子更加无法无天。 没过多久,在皓月轩做事的一个丫鬟就过来了,那是晏景舟的丫鬟,叫翠心,看到晏宏宇后马上行礼:“奴婢见过老爷,不知老爷有何吩咐?” 晏宏宇看着这丫鬟,觉得眼熟,似乎是长子身边的大丫鬟,沉声问:“景舟去国公府做什么,你可知道?” 翠心脸露诧异之色,回道:“老爷,大少爷去国公府习武去了。” 晏宏宇又问:“那么大的事,怎么没派人告知我与夫人?” 翠心微怔,旋即回道:“回老爷的话,大少爷昨日派了翠羽姐姐去告知夫人了。” 此言一出,晏宏宇脸色沉了沉,眉头蹙起,目光冷沉地睨着那丫鬟,语气沉肃地问:“你可知在我面前撒谎有何后果?” 翠心被吓得脸色煞白,扑通跪下,忙道:“老爷,奴婢没有撒谎,请老爷明鉴!” 第五十六章 有了怀疑 晏宏宇目光锐利,盯着跪在地上吓得脸色煞白、浑身轻颤的翠心,如此胆小的人瞧着不像是会撒谎的样子,脑海中不自觉地回响起冯氏昨日与他所说的话。 昨日冯氏说都是因为自己,长子和长媳才收拾行李去了国公府,他当时听了这话马上就气恼长子不懂事,尽给家里丢人,可皓月轩的丫鬟却说告知了冯氏原由的,两边各执一词让他忍不住多想。 晏宏宇身居高位,官威颇足,翠心被他盯着看,感到一股无形的威压,心里紧张着,大气都不敢喘,额上直冒冷汗。 过了片刻,晏宏宇沉声道:“来人,把这满口谎言的贱婢拖出去杖责二十,再找管家发卖出去!” 翠心被吓得心惊肉跳,后背渗出冷汗来,连连叩头,颤抖着声音道:“老爷饶命,便是给奴婢天大的胆子,奴婢也不敢在您面前撒谎啊,况且这也不是什么大事,老爷若不信奴婢所言,可以派人请翠羽姐姐来跟奴婢对质,也可以问问夫人可有此事。” 晏宏宇脸色越发阴沉,听着这话,也觉得这丫鬟没在撒谎,可这丫鬟没撒谎,那岂不是从侧面说明冯氏在撒谎? 外头很快就响起男仆的声音,那男仆方才没听清吩咐,如今再请示一遍:“老爷,小的方才没听清,还望老爷恕罪,不知老爷有何事要小的去办?” 晏宏宇看了眼翠心,摆了摆手:“暂无,你且下去吧。” 男仆只觉莫名,但面上也恭敬地应了声退下。 晏宏宇再次看向翠心,语气冷沉:“你也下去吧,今日之事不可对任何人提起。” 翠心如蒙大赦,有了劫后余生的感觉,连忙谢过,而后恭敬地朝晏宏宇行了一礼才退出书房。 出了书房,微风吹过,翠心感到一阵凉意,这才发觉自己后背都是冷汗,忽然发觉撒谎也不容易,方才险些就被杖责二十发卖出去了,若不是自己急中生智,置之死地而后生,现在大概已经在挨板子了。 翠心虽然不知亲家老爷为何派人来让她们这样说话,但这是为主子好的,她们肯定照办的,反正主子和夫人早就闹僵了,幸好老爷方才没有真的派人去请夫人过来,事后就算暴露,她们也得一口咬定方才所言。 坐在书房中的晏宏宇神色莫测,对比翠心与冯氏的话,让他心里疑窦丛生,冯氏知晓长子和长媳去了国公府,那应该是皓月轩派人来告知的,可冯氏却在他面前说些似是而非的话招他误会。 下一刻,晏宏宇又想到冯氏对长子的宠溺,忙把心底的疑虑压下,在翠心的话与冯氏的话之间,他更多是偏向冯氏的,毕竟冯氏贤良淑德,把家里治理得井井有条,又对继子和庶女视如己出。 只是怀疑的种子在心里埋下,岂能是说消除便马上消除的?在朝为官的人,心思会比常人多,比常人敏感多疑。虽然他心里有八成是信冯氏的,但有两成是信翠心的,加上亲家庄云青早上对他的斥责,疑虑刚压下又忍不住多想,可冯氏若是撒谎又是为了什么? 当然,他自然不会因此就去找冯氏对质,免得是误会一场伤了多年的夫妻情分。 回到荣安堂的时候,晏宏宇就看到冯氏坐在窗前的绣墩上做针线活,瞧着是在做衣裳,看那颜色应该是给他做的,看着如此贤惠的妻子,他再次将心底的疑虑压下去。 冯氏见他回来了,忙放下手上的针线活,起身迎了上去,柔声道:“老爷回来啦,我做了件夏衫,还有几针就完成了,等会儿老爷正好可以试试合不合穿。” “夫人有心了。”晏宏宇说着,看着她道一句,“景舟没有离家出走,只是去庄国公府习武了,夫人也不必再忧心他。” 冯氏闻言一怔,丈夫不提此事,她都要忘了那小贱种昨日收拾东西离开了晏家,半晌后回道:“景舟和卿卿回国公府,只是为了习武?” 晏宏宇见她皱眉,问出的话似乎是真不知此事,便暂且不去深究此事的真相,只点了点头。 冯氏觉着意外,又道:“习武辛苦,景舟从小就没受过苦,怎么好端端的就想要习武了?” 晏宏宇若有所思,而后说:“听闻卿卿武艺不错,他许是因为卿卿才想习武,去国公府也好,有他岳父管教着,夫人也少操心些。” 冯氏柳眉微蹙,若不是离家出走的话,那小贱种还是在她眼皮子底下比较好,不在晏家,想做什么都不方便。 她轻叹一声,黯然伤神,说:“要习武的话,在自己家也行的,只要亲家派个人来教即可,去庄国公府,大概是因为我的缘故。” 晏宏宇觉得冯氏说的有几分道理,可长子以前跟冯氏闹得更厉害,也没见离开晏家的,毕竟晏家有别院,若是不想与冯氏同一屋檐下,大可闹脾气去别院。 忽而,他又想起庄云青指责他只听信后宅妇人所言,而没有深究真相,冯氏每次都把错往自己身上揽,而长子一直在咄咄逼人,他自然是信冯氏的。 这么想着,他便暂且不去想孰是孰非,左右不过小事一件,许是丫鬟昨日传达消息没说清楚,便宽慰道:“夫人莫要多想,国公府练武的条件比晏府好,景舟大概因此才会去国公府的。” 丈夫都这么说了,冯氏自然不好再说什么,只轻轻点了点头,眉头却没有舒展,仍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 那厢,庄云青散值回到家中,就让人将步启寻来问话。 等步启来了,庄云青询问道:“步启,景舟今日表现如何?” 步启如实答道:“回国公爷,县马爷是个能吃苦的,纵然累得很也在咬牙坚持着,县马爷现在这年纪习武有点晚,只要勤学苦练,虽说不一定能成为高手,但遇上麻烦也能自保。” 庄云青满意地点了点头,他的女婿果然没让他失望,年初女婿为救女儿险些丧命,他还觉得女婿手无缚鸡之力不太好,现在习武就挺好的,就算不能保护别人也能自保。 询问了步启几个问题,庄云青才让步启退下,想到早上晏宏宇说的事,又派上去喊女儿和女婿过来。 第五十七章 俊美儒雅 晏景舟被步启训练了将近两个时辰,回到漪澜院直接瘫在临窗的软塌上,感觉整个人都散了架,双腿也不是自己的一般。 足足休息了两个时辰,直接错过了午膳,他醒来时才感觉自己活过来,随便吃了点东西,休息一回,又让绿萼去国公府的藏书阁给他找几本书过来。 他如今虽然已经中举,但学业也不能荒废,要比以前更加用功才能跟上自己十八岁时的才学。 庄婉卿有心想调侃他几句,可见他如此用功看书,到了嘴边的话也咽回肚子里去,不得不说死对头认真的时候,看起来还真的人模狗样儿的。 灵魂是十六岁的灵魂,可躯壳是十八岁的躯壳,长相与十六岁相比,褪去少年的稚嫩,却又达不到弱冠之年的成熟,模样介于青涩与成熟之间。 他五官长得极好,是万千闺阁女子喜欢的长相,狭长好看的丹凤眼,直挺的鼻梁,仿佛被造物主精雕细琢过的脸庞,白皙的皮肤比不少姑娘家的都要好,无论哪个角度看都是姿容出众的翩翩公子。 如今坐在软榻上,身子倚在窗前,骨节分明的手指握着一卷书,神情认真、目不斜视地看着手中的书,午后的阳光还挺猛,光线强,在他脸上打下淡淡的光晕,使得整个人都变得柔和下来,染上书卷气息,瞧着有几分儒雅,像个俊美儒雅的公子。 庄婉卿怔愣地望着眼前的青年,感觉这跟经常与自己吵架的死对头简直判若两人,气质也截然不同,在心里暗暗道:果然,有些人天生就不适合说话,不适合动的,要静坐在一处才能像个人,平日里那五行欠打的模样,说他是狗东西真是半点也不为过。 晏景舟微微抬头望去,入眼就是庄婉卿看着他发证的模样,明亮的杏眼瞪大,目不转睛又带着不易察觉的欣赏,这神情像极了那些眼馋他长相的姑娘。 旁人这么看着他,他倒觉得没什么,但这丫头这样看着他,就让他觉得匪夷所思,果然男人爱俏,女人爱俊,就连死对头也不例外,也有迷恋他美色的时候。 他嘴唇抿起弧度,调弄的心思骤起,撂下手上的书本,下了软塌,凑到庄婉卿面前,调弄道:“疯丫头,你景舟哥哥长得就那么好看?竟还看痴了。” 庄婉卿闻声回过神来,又被近在咫尺的这张嬉皮笑脸吓得下意识后退一步,目光微愠地瞪他:“长得丑就别忽然冒出来,这样怪吓人的!” 晏景舟笑容一滞,旋即低笑一声:“瞧你这一脸心虚的模样,看痴了就看痴了,现在又没有旁人在,你何必欲盖弥彰?” 庄婉卿被他噎住,此时说什么好像都是狡辩,毕竟自己方才真的在看他,脸上闪过一抹不自然,收回目光不再看他,语气凉凉道:“你果然不适合说话。” 晏景舟不明所以,“嗯?”了一声,疑惑地看她,意在询问。 “毕竟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庄婉卿气闷道。 晏景舟被她气着,刚要反驳她的话,绿韵就进来了,禀报说:“县主,县马爷,国公爷让你们去一趟书房。” 庄婉卿深吸一口气,整理好情绪,才挤出一抹笑容来,转过身去询问:“我爹可有说是什么事?” 绿韵轻轻摇头:“国公爷没说,只是派人来传话。” 庄婉卿轻轻点头,想来是有什么事要说,便马上与晏景舟一同前往前院的书房。 她步履轻快,晏景舟亦步亦趋地跟着她,忽然间就自卑了,自己好歹是男子,一起训练了将近两个时辰,最后自己累瘫了,连午膳都没精力用,她倒像个没事人一样,丝毫看不出训练了将近两个时辰的。 瞧她走得那样快,晏景舟累得慌还得跟上她的步伐,忍无可忍,最后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在她甩开自己前低声道:“疯丫头,慢点走,瞧你这大步流星的哪儿像个姑娘家?” 庄婉卿停下脚步,眼带疑惑地觑他一眼,自己平时这么走路也没见他说走得快,刚要说话时,看到他的脚,瞬间了然,取笑道:“晏大公子,你该不会是累得走不动路吧?人家五十多岁的将军还能上阵杀敌,你这年纪轻轻的,怎么就不行了?” 晏景舟脸色一顿,男人不能说不行,眼神古怪地瞪她:“再胡说八道,信不信我今晚就让你瞅瞅到底行不行?!” 庄婉卿白了他一眼:“你早上精神最好的时候都不行,晚上就别做梦了。” 晏景舟神色变了几变,嘴唇蠕动欲言又止,最后轻嗤一声,不跟她继续这个带了点神秘色彩的话题,道:“蠢丫头,懒得跟你说话,走了。” 庄婉卿一时气结,步伐比先前快了许多,这狗东西喊她疯丫头就算了,现在又说她蠢,到底是谁蠢才会被继母压了那么些年? 晏景舟见状,心道一句:果然是个记仇的。 虽然无奈,但他还是加快步伐跟了上去,免得等会儿显得他姗姗来迟,他这名义上的岳父现在对他比亲爹都要好,面子上总要过得去的。 到了书房,向长辈行过礼,庄婉卿和晏景舟就依次在一旁坐下。 庄云青看女婿脸上有了疲色,但人还挺精神的,遂问:“景舟,今天感觉如何?” 晏景舟知道他问的是早上的事,若说轻松那肯定是假的,倒显得自己打肿脸充胖子,便道:“有些疲累,但还能接受,过些天大概就适应了。” 他答得诚实,庄云青心里也多几分满意,是个实在人,便轻轻点头:“刚刚开始是适应不了的,等会儿我让人给你送些膏药过去,涂过膏药第二天就不会觉得肌肉酸痛。” 晏景舟闻言,眼里掠过喜意,他这腿酸痛有救了,明天也不必雪上加霜,回道:“多谢岳父。” 庄云青笑了笑,看向女儿时,见她没当一回事的模样,就忍不住说教两句:“卿卿,嫁人后可要体贴丈夫才是。” 冷不丁的一句,让晏景舟有些不明所以,想到自己是个好夫君,忙道:“岳父,卿卿对我向来体贴,早上还陪着我一起去练功房。” 庄婉卿却是知道缘由的,父亲是说她没把家中的独门药膏给晏景舟,对丈夫不上心,连这个都给忘了,实际上她没忘,她就喜欢看死对头被折腾惨了的模样。别人家都是岳父生怕女婿对女儿不好,怎么到了她家,就是她爹说她对晏景舟不够上心?这姓晏的到底给她爹灌了什么迷汤? 第五十八章 杀母之仇 庄云青目光在女儿与女婿之间游移,看女婿如此护着女儿,他心里觉着安慰,只笑了笑便没继续这个话题。 女儿自小没了母亲,很多事没有母亲教导,他这当爹的只能尽量细心些,又当爹又当娘的教导女儿,可到底没有女人细心,最后把女儿教育得如此缺心眼儿,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把女儿当半个男儿养了。 男人都喜欢知冷知热的女人,他自然要提点两句,不然以后有个温柔似水的女人出现,把女婿的心勾了去,女儿可要受委屈。 庄婉卿启唇,绕过这话题:“爹,你找我们过来有什么事吗?” “是晏家的事,有关景舟那继母的。”庄云青看了女婿一眼,那冯氏他是没放在眼里的,就他女儿的身份,加上女婿与冯氏关系闹僵了,谅冯氏也不敢为难他的女儿,如今看来,冯氏是不会为难他女儿,却在晏宏宇那眼瞎的面前吹枕边风对付女婿。 晏景舟面色一紧,以为继母做了什么惹了庄云青,仔细想这些天在晏家,庄婉卿也没受过委屈,便稍稍安心,又顺着他的话问:“岳父,小婿那继母可是做了什么?” 庄云青瞧他一脸茫然,语重心长道:“景舟,近半年来长进了不少,做事沉稳,分得清孰轻孰重,对卿卿也是一片真心,这也是我能放心将卿卿嫁给你的原因。” 晏景舟听了,稍加思索,就懂了他的言下之意,这是在说他现在做事没有先前稳重,可他来到十八岁后也没做什么事啊。 庄婉卿也不是蠢得听不懂话的,很快就明白父亲的意思,转眼看坐在自己身旁的青年,到底是少了两年人生阅历的,做事怎么可能有十八岁时的稳重? 庄云青轻叹一声,语气中透着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景舟,你先前就算跟冯氏闹翻了,对你爹还是尊敬有加的,怎么现在就将把柄送给冯氏了?” 此言一出,晏景舟与庄婉卿对视一眼,而后又撇开视线。 晏景舟是有些诧异的,在他藏拙之后,父亲对他只有责骂,而他也恼父亲眼瞎不听他解释,久而久之父子情份就越来越淡,现在忽然有人告诉他,他如今对他那眼瞎的父亲还不错? 见女婿木着脸一声不吭的,庄云青就忍不住板起脸训斥一句:“景舟,你以前装纨绔子弟都能装十几年,怎的现在装个好儿子才装了半年就装不下去了?晏宏宇不是你亲爹还是怎的?” “噗……” 庄婉卿听了父亲的话,又瞧着死对头那懵懵然的模样,忍不住笑了出声,收到父亲投来的目光,她连忙抿着唇压下嘴边的笑容,作出一副好妻子模样,道:“爹,夫君他跟公爹相处尚可的,只是前两日冯氏估计吹了枕边风,公爹训斥我没尽到儿媳妇的本分,没在冯氏跟前尽孝,夫君恼了才与公爹闹翻的。” 闻言,庄云青脸色缓和下来,原来是护着卿卿的缘故,温声道:“景舟,不管怎样,为了自己好,在你爹面前表面功夫还是得做的,你若是不做,你继母冯氏吹枕边风就轻而易举。” 听到这里,晏景舟只需捋一捋便理清楚了,原来他跟父亲是表面功夫,跟冯氏却连表面功夫都不做,大概是因为他一口咬定冯氏要贪了他母亲的嫁妆,但看他表面上是好儿子,拿他没辙也只好由着他,毕竟冯氏可是好继母,要在父亲面前装出贤良淑德而又委屈不已的模样,即使心里再如何气恼,也会为他说上两句好话,而不是责备他不孝。 理清楚前因后果之后,晏景舟颔了颔首,回道:“岳父说的是,我以后会注意的。” 庄婉卿虽听明白了,却不知发生了何事,遂问:“爹,到底发生何事了?” 庄云青将早上晏宏宇找他的事说了一遍,而后又将防范于未然派人去晏家,同晏景舟的丫鬟交待的话也简单说了下。 庄婉卿听后愕然,旋即道:“爹,我们离开晏家的时候,没让人去告知冯氏,您忽然这样吩咐丫鬟撒谎,公爹若是细查起来不就穿帮了?” “不会。”晏景舟摇了摇头,轻笑一声,声音里透着嘲弄,“我爹虽是个性子多疑的,但也是个爱面子的,不会为了这点事去问冯氏,怕误会了显得自己爱计较,最多只是埋下疑问而已。” 庄云青赞同地点了点头,再一次语重心长地提点他:“景舟,往后你要沉得住气,要稳住你爹的心,这样离间你爹对冯氏的信任才能事半功倍。” 晏景舟微愣,他现在已经走到离间那眼瞎的父亲对冯氏的信任这一步了?哦,他倒是忘了,已经安安心心读书中了举,不必另外费心防着冯氏,是时候对付冯氏了。 见女儿和女婿在发愣,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听进去,庄云青在心中轻叹,女儿心思单纯,他们国公府后宅干净,女儿没见过女人间那没有硝烟的战争,要跟冯氏斗起来真是比上战场还难搞,只能靠有几分城府的女婿了。 最后,庄云青又叮嘱了几句才放人离开,在女儿和女婿临走前,见女婿皱着眉头,宽慰道:“景舟,你且放宽心,真相总会有浮出水面的一天,相信不用多久你就能大仇得报。” “……???” 话音刚落下,晏景舟就彻底懵了,什么大仇得报?他跟谁有仇?他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庄婉卿也怔住,认识晏景舟那么久,也没听说他跟谁有仇啊,这人每天都过得没心没肺的,哪儿像跟人有仇的模样? 默了片刻,晏景舟半垂眼帘,掩饰眼底的疑问,试探着开口:“岳父,这仇……我……” 这仇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啊! 他在心里郁闷地嘀咕着。 庄云青轻叹一声,目光慈和地看着女婿,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景舟,杀母之仇不共戴天,我明白你的心情,但在事情结束前,你都不可松懈让她好过,报复一个人,最能让对方痛苦的就是将对方目前所拥有的一步步摧毁。” 第五十九章 可怕的静 杀母之仇? 这四个字宛若一道惊雷,轰得晏景舟脑子一片空白,脑子里嗡嗡作响,他整个人僵住,双腿如同绑了千斤巨石挪不动半步,怔怔地望着庄云青,似傻了一样,不知作何反应。 庄婉卿也震惊不已,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岔了,见晏景舟也是震惊状态,显然是就连他本人也不清楚这个中缘由,抬起眼眸,又惊又愕地望着父亲,希望父亲能说清楚些。 庄云青看着女儿和女婿那一脸震惊的模样,觉着怪异,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怎么瞧着这反应像是对他所说的事一无所知的感觉? 还不等两个小辈开口,庄云青就有些不敢确定地问:“怎么了?为父说的有什么不妥吗?” 言毕,他又自我反省一番,感觉自己应该没说错话,都是长辈对晚辈的提点,若不是对象是女儿和女婿,便是两个儿子,他都没这般唠叨。 庄婉卿毕竟不是事件的受害者,闻声就回过神来,见身边的青年还跟丢了魂似的,斟酌了下,替他打探一下究竟,便开口问:“爹,夫君他母亲死不瞑目,冯氏……冯氏她……哎……” 不明真相的她,虽然能猜测到凶手很有可能是冯氏,但也不敢贸然开口肯定,只能试探着说话,最后说不下去了,便将想说的话化作一声惋惜的轻叹。 “冯氏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庄云青说着,转眼看女婿,见他仍是一副失了魂的模样,以为是提起他的伤心事所导致的,倒没有多想,对女儿道,“卿卿,你先陪景舟回去歇一歇。” 晏景舟此刻的心情难以言喻,也不知如何表达,任由庄婉卿拉着出了书房,外头暖阳铺洒,他却如堕冰窟,感到彻骨的寒冷,双眼无神,宛若行尸走肉一般,跟着庄婉卿回到漪澜院,脑子还在嗡嗡作响,思绪乱成一团。 他方才在书房听到了什么? 杀母之仇。 冯氏杀了他的母亲,可他的母亲不是生他时难产,最后大出血而死的吗?怎么成了被谋杀而死? 因为他的出生那天就是母亲的忌日,所以他从不过生辰,即使继母冯氏假慈悲想给他过生辰,他都是拒绝的,若不是因为他,母亲也不会死,他又怎能这么不孝,在母亲的忌日庆祝自己的生辰? 相比被谋杀而死,他更希望母亲是真的因难产而死,这样没用那么多阴谋诡计,也没有那么多的不甘、愤怒、以及恨不得马上手刃仇人的恨意,却又无能为力,最后含恨而终。 原本他不信什么鬼神,可当一觉醒来便来到十八岁之后,他不得不信了,若世上真有鬼神,那母亲在天之灵看着仇人抢占属于自己的所有的一切,只怕九泉之下都不能安息。 倏忽间,他想起赵嬷嬷的话:“大少爷,夫人当初担心您死不瞑目,临走前想要交代奴婢照顾好您,可是没力气说话,奴婢明白她的心情,也在害怕,马上抱着你您给她看,她弥留之际总算看到您的模样,最后还看着您舍不得闭眼。 夫人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您,您可要好好念书,等有出息了就给夫人娶个儿媳妇,然后带着妻儿去给夫人上坟,这样夫人在天之灵也就安心了。” 母亲是舍不得他,但更多的估计是担心他,刚刚出生的婴孩,没了母亲的庇护,又即将落入仇人手中,任由仇人揉搓摆布,不舍、担心、愤怒、滔天的恨意交织在一起,又怎能瞑目? 庄婉卿见晏景舟一脸恨色,眉宇间带着戾气,双眼泛红,蕴含着滔天的恨意,眼底戾光乍现,愤恨交织,杀意腾腾的模样怵人得很,她还是第一次看到晏景舟露出这样凶狠的神情,哪怕是晏景舟最愤怒的时候,也远不及现在。 庄婉卿莫名的有些心疼,晏景舟竟然喊了仇人十几年母亲,即使是伪装出来的母子情,也足够膈应人,想必冯氏也在心里嘲讽,并以胜利者的姿态得意着,每喊一声“母亲”都似是被嘲讽着,不单单是嘲讽晏景舟,还嘲讽被残害枉死的裴氏。 庄婉卿并不怎么懂得安慰人,静静地看着他痛苦不堪,沉默了许久,才道:“晏景舟,你想哭就哭吧,哭出来舒服点,我保证不笑话你,还给你守着不让人进来。” 晏景舟缓缓抬头,就对上庄婉卿关切的神情,他只看了半晌就撇开视线,平日里话痨似的青年,此刻竟一声不吭,安静得让人忧心。 见状,庄婉卿张了张嘴,也不知该说什么好,虽然讨厌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但此刻倒是希望他能跟自己吵架,毕竟认识那么多年,总不希望他有事的,那么鲜活的一个人从此变得死气沉沉,那多可惜啊。 约莫过了一盏茶时间,庄婉卿倒了一杯茶,端着茶杯递到他面前,安慰的话语蹩脚得很:“要不,你喝杯水?都那么久了,也该口渴了。” 晏景舟眼皮子动了动,那只白皙的小手正举着茶杯,那双明亮的杏眼里满是关切的神情,他接过茶杯,将茶水一饮而尽,然后撂下茶杯,那干脆利落的动作,跟完成任务似的。 庄婉卿还是暗自松了一口气,能喝水那总比滴水不进的好,忽而想起一个重要的问题,斟酌了片刻才问:“晏景舟,听说你母亲当初是难产而死的,但刚才听我爹的话,显然不是真的难产,你说冯氏是如何动的手脚?她又不是晏家的人,是如何伸手到晏家的?” “我的祖母是她的姨母,对她很是亲厚,她与我爹算是青梅竹马,我爹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娶了我娘。”晏景舟语气平静,不带一丝情绪回应她的话。 庄婉卿听着这平静的语气,不由心头一跳,皱起眉头,平时喜怒都会溢于言表的人,现在竟不露一星半点,情绪憋着不发泄出来,后果很严重,特别是像他这种前一刻还恨得要毁天灭地的,下一刻就是诡异的平静,比大哭大闹或者立下誓言要如何如何复仇更让人忧心。 忽然间,庄婉卿想起二哥说过的一句话:“当某种情绪到了极致的时候,要么是爆发力惊人的发泄,要么是可怕的平静。” 而晏景舟这样,就是可怕的平静。 第六十章 伤害自己 庄婉卿侧头看他,只见他皱着眉盯着窗外旋转翻飞的蝴蝶,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脸色比方才平静了许多,眉宇间的戾气也淡了许多。 变脸真的很快,比蜀地那边的戏剧变脸还要快。 庄婉卿在心里嘀咕了句,但也知道那么快能平复情绪,以前肯定过得不好,也受过跟今天差不多的刺激,被刺激多了,慢慢的情绪就能收放自如了,这平静的表象下蕴藏着爆发力惊人的狂风暴雨,可自己不太会安慰人还是闭嘴比较好,省得越说人家越难受。 这没想着,庄婉卿就坐在晏景舟身旁保持沉默,他方才所说的话,稍加思索就能明白前因后果。 晏宏宇和冯氏是表兄妹,青梅竹马,冯氏爱慕表哥,但表哥娶了裴家的女儿,当年的裴家地位煊赫,裴氏的父亲乃吏部尚书,而冯氏的家世一般。 晏宏宇当年是一甲出身的状元郎,为了儿子的仕途,晏老夫人会放弃侄女,给儿子聘娶高官之女也无可厚非,晏宏宇大概也没有爱上表妹冯氏,就听从了长辈安排娶了裴氏。 看着表哥娶了她人为妻,冯氏又怎会甘心?为了得到爱慕已久的表哥,就使了恶毒手段让裴氏难产大出血而死。 裴氏难产去世,留下刚刚出生的晏景舟,那么小的孩子也需要母亲,最后可能因着亲戚关系,又让晏老夫人作主,让晏宏宇娶冯氏为继室,毕竟相比于外人,晏老夫人应该是更相信自己喜爱的外甥女能照顾好可怜的长孙。 原以为冯氏只是想将晏景舟养废的继母,没想到那温婉和善的外表下藏着一颗如此歹毒的心,为了得到自己所喜欢的人,不择手段,甚至是杀人。 抚养丈夫原配的孩子,冯氏心里肯定有千万个不愿意,大概有过无数想要杀了晏景舟的念头吧。冯氏掌管内宅,家中一切都在掌控之中,晏景舟一个孩子只能让冯氏揉搓,晏景舟这些年一直扮演着纨绔子弟,做一个毫无威胁性的草包,这才能平安长大。 自己恨之入骨的女人所生的孩子是个草包,还喊自己这个杀母仇人做母亲,被丈夫所厌弃,而自己所生的孩子聪明伶俐,深得丈夫喜爱,那种看似凌驾于他人之生的优越感取悦着冯氏,让她暂且放下杀念。 想到这里,庄婉卿忽然有点内疚,自己以前是不是不该那样嘲讽他? 她觉着自己应该补偿一二,而晏景舟这模样大概需要一醉方休,提议道:“晏景舟,国公府的酒窖里藏了不少好酒,你以前不是说我二哥的桃花酿好喝吗?我去给你整两坛过来?” 晏景舟怔了下,旋即回道:“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 这是婉言拒绝的意思了。 庄婉卿看了他一眼,斟酌了下才道:“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喊了杀母仇人十几年母亲,肯定心里膈应,也想回家将人大卸八块,但现在还不是时候,都忍了。” “谁说我忍了?” 晏景舟轻哂一声,侧头看她,目光里带着彻骨的冷意,嘴角微翘,笑得意味难明,道:“你爹说得不错,报复一个人,最好的就是让她慢慢失去所拥有的一切。” 明明他不是针对自己,庄婉卿还是因着他阴鸷如毒蛇的目光心里发怵,忽然想起几天前自己质疑他的能力,他突然间变了脸吓唬自己时的模样,跟当下的模样重合,隐隐有种他本来就是如今这模样的感觉,平日里的嬉皮笑脸都是伪装出来的表象。 庄婉卿觉得自己真的一点也不了解晏景舟,这几天以为了解了些,可今日看来还是低估了他,撇开视线不看他,道:“我觉得情绪需要宣泄一下,憋在心里要憋坏身子,不喝酒也可以做其他啊。” 晏景舟淡声回应:“我不会憋着。” 闻言,庄婉卿稍微放松,可见他坐着纹丝不动,半点没有想做什么发泄情绪的意思,也拿他没办法,怕他一时想不开会出什么事,只好坐在他身边陪着。 安静下来的时候,感官也比较敏感。 庄婉卿嗅到一丝腥甜的味道,似乎是血腥味,下意识以为自己来月事了,认真感知一下,又不敢确定地站起身来飞快瞥了眼凳子,发现凳子干干净净的,才确定并不是月事来了。 坐下后,她正要给自己倒杯茶水,忽然发现晏景舟方才喝水的茶杯的外壁沾了血,瞧着尚未干涸的新鲜血迹,她心头一跳,若有所思,而后蓦地伸手去抓住晏景舟的手腕,将晏景舟的手掌反过来,掌心向上。 庄婉卿垂眼一看,瞳孔骤然紧缩,只见他的掌心被鲜血濡.湿了,看起来血淋淋的,有四个不大的伤口在渗血,应该是食指、中指、无名指以及小指的指甲嵌入掌心的肉所伤的。 没干过活的手,没有茧子,皮也不厚,但也不至于握个拳头就能把掌心弄伤,瞧着他这伤口,也不知用了多大的力气,看着都觉得疼,他却跟没事儿人一样。 难怪他能上一刻还有毁天灭地之势,没过多久就能恢复平静,原来是极力克制最后弄伤了自己,痛觉提醒着自己,理智回笼然后逐渐平复。 平时不爽就出口怼人的晏景舟,对谁都不客气,可今天却隐忍不发作,以前听说真正痛苦的时候哭都哭不出来,晏景舟大概就是这样吧。 通过伤害自己来恢复平静,比其他发泄更难受,这样的事情他估计没少做吧? 庄婉卿皱起眉头,抓起他另一只手,发现另一只手也是一样的状况,没好气道:“晏景舟,你以前不是挺能的吗?怼天怼地,不爽就连你爹晏尚书都喷得狗血淋头,怎么现在因为别人的错伤害自己了?你把冯氏臭骂一顿也行啊。” 晏景舟满不在意地瞥了眼手上的血迹,再看眼前的姑娘皱着眉,抽回自己的手,淡淡道:“会动嘴皮子的时候,那是因为能用嘴皮子解决,否则,就要想计策。 第六十一章 他是小人 庄婉卿愕然失语,琢磨了下他的话,就懂了他的意思,他这是在说这种情况下哭闹、借酒浇愁、破口大骂都无济于事,所以就不必白费心思做一些无用的事,若真想做什么,就要冷静下来想计策。 不过想想也是,晏景舟现在真不能对冯氏如何,因为没有证据,就算马上跑回家告诉晏尚书,说冯氏杀了自己的母亲,晏尚书十成认为他疯魔了,没准儿还请高僧来作法驱驱邪,省得他在那里胡言乱语。 沉默片刻,庄婉卿询问道:“晏景舟,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做?” “该怎么做就怎么做。”晏景舟目光渐沉,看了她一眼,见她关切的眼神里带着好奇,接着道,“以后你就知道了。” 闻言,庄婉卿就知道他心中已经有了主意,感慨道:“你这继母藏得挺深的,竟然那么久都没让你知道她当年动的手脚。” 晏景舟眼底闪过杀机,嘴边的笑泛着冷意:“我若早知道她是我的杀母仇人,我就算忙到没时间念书,荒废学业,也要让她失去最在意的,不会让她活到现在。” 他当初就是为了省事,不必时刻抽出时间提防冯氏,才扮成纨绔的模样,想着科举后也彻底暴露了,再跟冯氏撕破脸,拿回母亲的嫁妆。 拿回母亲嫁妆之后,再做什么对冯氏不利的,也是慢慢玩,最终也不过是让冯氏去家庙长伴青灯古佛,莫要在晏家碍眼,都没想过要取冯氏的性命,可现在就不一样了,冯氏留不得,而冯氏最怕什么就让冯氏经历什么,所谓杀人诛心。 庄婉卿莫名的感到周围的气温下降,一阵彻骨的冷意袭来,见他似笑非笑冷着一张脸,视线下移落在他受伤的双手上,转移话题:“晏景舟,你这手处理一下吧,读书人的手很重要。” 晏景舟瞥了眼双手,已经没怎么出血了,但血液黏糊也不舒服,轻轻颔首:“让人打盆清水进来。” 庄婉卿站起身来,到屋外吩咐丫鬟打一盆清水,当丫鬟端着一盆水过来时,她直接接过那盆水,不必丫鬟端进来,毕竟他现在这模样,应该不想让别人瞧见。 她刚将盆子放下,晏景舟就把手放进盆子清洗,将透明干净的水染红,眉头都不皱一下。 见状,庄婉卿拧了拧眉,感觉这人跟换了芯子似的,与记忆中那个娇少爷判若两人。她转身去取自己的小药箱,拿着药箱到晏景舟身边时,晏景舟已经干净手上的血迹。 庄婉卿打开药箱,取出药膏,道:“你这手还是上药包扎一下比较好,把手伸出来,掌心向上。” 晏景舟不甚在意道:“不必了,小伤罢了,如今已经不怎么渗血了。” “晏景舟,又不是你犯错,你惩罚自己做什么?搞得跟赎罪一样,你若是觉得小伤不必上药,那我就帮你弄成重伤再上药。”庄婉卿蹙起黛眉,面色不虞地瞪着他,若非看在他今天大受打击,自己也不会不计前嫌关心两句,现在倒像是自己热脸贴冷屁股了。 晏景舟难得看到她关心自己,被人温暖着,心情总会好些,忽而低笑一声,将脸凑到她面前,半认真半开玩笑地说:“疯丫头,你这么贤惠体贴,我忽然不想跟你和离了,怎么办?” 庄婉卿脸色骤然僵住,都这时候了还有心情跟自己调侃,那证明没被压垮,遂放下手中那盒药膏,面无表情道:“晏大公子的手只是皮肉外伤,又不是废了,自己动手吧。” 晏景舟笑容一滞,但也没有要上药的意思,他本也没想过上药,不然就不会弄伤自己,痛也挺好的,越痛越清醒,越清醒就越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 见状,庄婉卿也不想管他,可看他安静地坐着,脸色也不怎么好,模样有些可怜,犹豫了会儿,没好气地冷哼一声,动作不甚温柔地抓起他的手腕,不顾他的反抗强行给他上药。 晏景舟只是个握笔的读书人,哪里拗得过习过武的姑娘?再怎么反抗都被拿捏得死死的,他还是头一次感觉自己真实弱爆了,竟然被一个瞧着娇滴滴的小姑娘拿捏住动弹不得,从而产生一股无力感。 他抬起眼眸,只见坐在自己对面的姑娘好看的黛眉微微蹙着,神情认真,动作温柔细致地给自己上药,他有些意外,向来大大咧咧的暴力丫头,竟也有如此温柔的一面,瞧着这娴熟的动作,估计不是第一次给人上药了。 他瞧着那双白皙的小手,轻轻挑了挑眉,心里在想:这是在谁身上练就的上药能力? 庄婉卿似是感受到他深究的眸光,抬头看他,见他挑着眉盯着自己的手,便笑盈盈地跟他道:“晏景舟,我伺候人可是要收钱的,加上我身份尊贵,价钱肯定很高。” 晏景舟思绪回笼,脸皮子抽了抽,死对头就是死对头,果真是没安好心,但自己不缺钱,给她一千几百两都是轻而易举的事儿。 就在他刚要点头的时候,又听到庄婉卿道:“但我不是那么市侩的人,你是读书人,应该认识不少学识好、人品好的公子,到时候给我介绍一个,我爹希望我嫁个读书人,疆场上刀剑无眼,他不希望我嫁给武将。” 晏景舟想都没想就点头,下一刻脸色僵住,心底有些微妙,感觉这笔买卖很亏,明明一千几百两能搞定的事儿,现在却要给她搞个男人回来,就她这臭脾气,哪家的公子娶了都倒霉,自己怎能坑害好人家的公子?真是个艰巨的承诺。 晏景舟觑了她一眼,好气又好笑道:“疯丫头,你让现任夫君给你找下一任夫君,真的好吗?” 庄婉卿眼珠子一转,又看了看他嘴边那抹不怀好意的笑,煞有介事地回道:“也是,这个真不必麻烦你,毕竟你找的人,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到时候把我推进火坑可怎么办?” 晏景舟被她这话噎住,一时间顾不上心底的仇恨,直接被她气得恶狠狠地瞪她:“我在你心里就是这种小人?” 庄婉卿上药的动作一顿,旋即点了点头。是的,姓晏的就是这种小人,若不是因为那件事,自己也不会讨厌他那么久。 第六十二章 他害羞了 见她点头,晏景舟眉心突突直跳,没好气道:“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到底谁才是小人?” 庄婉卿白了他一眼,回想起那件事就气得咬牙切齿想剁了他的爪子,刚要甩开他的手不管他,可下一刻脑子灵光一闪,到底没甩开,报复似的加重了上药的动作,脸上也多了几分狡黠的笑意。 手掌受伤,还出了不少血,肯定是疼的,只是晏景舟心中愤恨交加,手掌的疼痛就显得极其微弱,现在被她气得压下心底的恨意,痛觉倒是敏锐了不少,加上她下手重,疼得直皱眉。 啧! 真是个记仇的丫头。 晏景舟在心里说了句,倒也没阻止她,痛点也好,皱起的眉头也舒展开来,脑海中又回想起庄云青那句话,脸色逐渐阴沉了下来。杀母之仇,就算按照正常轨迹,十八岁的他知道这件事估计也没多久,不然冯氏现在哪还能好好的做当家主母? 庄婉卿见状一愣,这个娇少爷,平时拧他的耳朵他都疼得直皱眉,现在眉头都不皱,怎么感觉他很享受这种痛楚? 但看他阴沉着脸,应该是以自身的疼痛作为一种宣泄吧,忽然间知道母亲死于非命,凶手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风风光光活了那么多年,那种感觉就跟凌迟着他的心一样。 想到这里,庄婉卿不自觉地放轻了手中的动作,见已经上完药了,又用纱布给他包扎好,预防伤口感染,做完这些才将药箱收拾好。 这时,绿韵拿着巴掌大的一罐药膏进来,向二人行了一礼,道:“县马爷,这是国公爷派人送过来的,说是抹了这药膏,第二天就不会肌肉酸痛。” 晏景舟语气平缓道:“先放下吧。” 绿韵感觉气氛有点怪异,而县马爷的声音也冷冷淡淡的,也不知两位主子是不是吵架了,她应了声,然后将那罐药膏放在桌子上。 药膏刚放到桌面,绿韵就看到那盆血水,旁边是她们县主的小药箱,她瞳孔骤然紧缩,心都跳漏了一拍,颤声问:“县主,怎么那么多血?您是不是受伤了?伤了哪儿?” 庄婉卿脸色微滞,脑子飞速运转,半晌后将晏景舟搁在双膝上的手抓起来,从善如流地回道:“受伤是受伤了,可不是我受伤,是他自己贪玩想试试大哥送我的那把剑是否锋利,没想到那把剑锋利得很,一不小心就弄伤了双手。” 说着,她示意绿韵看晏景舟,接着说:“你瞧,还跟我闹脾气呢,说我没提醒他,多大一个人了,跟小孩儿似的。” 绿韵看了眼晏景舟那双被纱布包裹着的手,视线上移,就看到他僵着脸,仿佛真的在闹脾气,便信了自家县主的话,询问道:“县主,那县马爷的伤严不严重?可要找大夫来看一看?” “不用,伤口不深,上过药就没事了。”庄婉卿说罢,又吩咐道,“绿韵,你把这盆水端出去倒了吧。” 绿韵颔首应声,然后把装着血水的铜盘端出去。 庄婉卿将药膏拿过来放到晏景舟面前,叮咛道:“今晚你沐浴之后,把这药膏抹上,明天起来就不会感到酸痛了。” 晏景舟随意应了声,也没放在心上,站起身来,迈步走向床边的软塌,拿起先前随手搁在软塌上的书,翻到先前看的地方继续看,但半个字都看不进去。 庄婉卿见一刻钟过去了,他也没翻一页,目无焦距地看着手上的书,眉头紧拧,脸色都变得阴沉沉的,便知他又在想冯氏做的恶毒事了,想开口说上两句,嘴唇蠕动了下,最后还是选择不打搅。 晚上用晚膳的时候,庄婉卿还以为他会因为心情不好吃不下饭,没想到他竟如往常一样,饭量也不见减少,只是手掌被纱布包扎,用筷子的时候有些不自然,再加上他脸色过于平静,显得面无表情的。 伺候的丫鬟也感觉气氛不对劲,都小心翼翼伺候着。 用过晚饭,丫鬟撤了剩菜残羹,屋子里剩下两个人的时候,晏景舟缓缓抬头,就对上庄婉卿那探究的目光,四目相接对视片刻,他忽地笑了声:“怎么?还以为你景舟哥哥会白白饿死自己不成?我要是饿死了,岂不是便宜了冯氏那老贱人?” 庄婉卿一愣,旋即松了一口气,难得地给了他一个笑脸,道:“你能这么想就对了,不吃饭饿坏了身体,到时候你哪来的精力跟她斗?” 晏景舟回以一笑,没有再接话。 庄婉卿看他脸色好了许多,感觉他应该是缓过来了,也就没管他,让绿萼陪自己散散步,走了两刻钟才回来沐浴,然后上床躺着。 而晏景舟伤了手,沾不得水,只好叫个小厮过来侍候他沐浴,差不多一个时辰后,他才沐浴完出来。 庄婉卿抬眼望去,就看到那个身穿中衣的青年,由于刚刚沐浴完,青年有些湿润的黑发披散下来,脸被水汽蒸得泛红,狭长的丹凤眼里氤氲着一层淡淡的水雾,眼眸朦胧又多情,步履轻缓地走过来的时候,都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风情。 这厮真是长了一张美人皮! 庄婉卿在心里说道,等人走近了,她用鼻子嗅了嗅,没有闻到熟悉的清香,她揪着人的衣襟将人拉得更近,凑过去仔细闻闻。 少女的脸对着青年下身左侧下方细嗅着,姿势极为暧昧,饶是晏景舟平日跟她嘻嘻哈哈的没个正形,可到底是气血方刚的青年人,眼前又是个明艳动人的美人,在这样的姿势下就禁不住面红耳赤,僵直了身子,半晌后才猛的推开她后退一步。 庄婉卿被他这一推,猝不及防的后仰,倒在床上,很快又坐起来,皱着黛眉,眼带不解与怨念瞪着他。 晏景舟神色极为不自然地撇开视线不看她,轻咳一声,道:“这样不太好吧?” 庄婉卿茫然不解:“什么不太好?” 晏景舟见她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便正了正面色,语重心长道:“我们是要和离的,做了什么吃亏的可是你,再者,我现在也没心情做这个。” 第六十三章 一夜无眠 “什么?!!!” 庄婉卿如遭雷劈,眼睛蓦地瞪大,惊愕不已地瞪着他,瞧他这副一本正经,不像是在说笑的模样,脸皮子狠狠地抽了抽,忍不住抬腿踹了一下他的腿,恶狠狠地瞪他一眼。 这狗东西到底想哪儿去了?她看起来有那么饥渴吗?就算想做点什么,那也是跟陪自己白头偕老的人才能做的,见了个有几分姿色的男人就上,跟那些流连花丛的纨绔子弟有什么区别? 晏景舟被她踹了一下,下意识后退一步,把她这番行径理解为姑娘家的恼羞成怒,接着道:“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而我又长得俊美无双,你馋我的身子也是正常的,我懂。” “你去死吧,晏景舟!” 庄婉卿美目中闪烁着怒火,气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伸手拽着他的衣领子,将他用力往床上一扯。 晏·文弱书生·景舟就这样被姑娘家轻而易举的摔在铺着柔软褥子的床上,紧接着就是一顿胖揍,幸好这暴力的姑娘手下留情,留他一条小命,只是用软枕用力揍他。 堂堂大男人被个姑娘家按在床上打,却毫无招架之力,晏景舟既丢人又没辙,只能嘴上嚷嚷道:“疯丫头,你想谋杀亲夫是不是?” 庄婉卿停下手中的动作,拎着他的后衣领子将他拎起来,想见人拎着扔出去,可看他头发凌乱,委屈着一张脸,又看在他今天心情不好的份上,暂且放过他,问:“你为什么没用那药膏?” 晏景舟脸色僵住,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误会了,她方才估计是想嗅一嗅自己可有涂药膏,尴尬的气氛铺天盖地袭来,旋即不自然地撇开视线,轻咳两声缓解尴尬,道:“我不需要药膏,明天也能精神爽利。” “那随便你。” 庄婉卿也只当他打肿脸充胖子,松开他的衣领,往自己床上一躺,又扔下一床被褥和枕头,就没再管他,这种人就该尝尝苦头才行,等明儿起来他就知道什么叫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晏景舟将被褥铺在地上,枕头放好,然后躺下去,一半垫着,一半盖着,继续他的睡地板生活,他以前没睡过地板,但是这些天下来竟然习惯了,也能安然入睡,可今天晚上他却怎么也睡不着,又或者说,他并不想睡。 没过多久,床上的姑娘已经入眠,房间内也随之而安静下来。 没人在身边闹腾,晏景舟也卸下那副玩闹的神情,神色寡淡,睁着双眼,眼里氤氲着恨意,脑海中不断回响着庄国公的话。 杀母之仇不共戴天。 他得快些弄清楚事情的已知条件,然后才能有目标地寻找证据,当然,在事情没结束之前,他可不会让冯氏好过,他那眼瞎的爹除了给他收拾烂摊子,还有了新的利用价值。 心里越难受,脑子就越清醒,脑子越清醒便想得越多,这样越是难以入眠。 时间在不知不觉间流逝,眨眼间就到了五更天,晏景舟还没有入睡,床上的姑娘已经有了动静,他转眼望过去,就看到庄婉卿翻了翻身,哼哼唧唧地挣扎着,似乎想要战胜睡意起床。 晏景舟比她先一步起身,将房间内的烛光点燃,屋子里瞬间就亮堂起来,再折回床前将被子叠起来放床里侧,枕头也放上去,然后到一旁的架子上取下衣服穿上。 听着这些动静,庄婉卿的睡意逐渐消散,她坐起身来,抬眼望去,就看到晏景舟已经穿好衣服,有些诧异:“晏景舟,你今天怎么起来那么早?” 晏景舟回道:“时候不早了,老师没准儿已经在前往练功房的路上了,迟到不太好。” 庄婉卿听后愕然,颇为费解地挠了挠脸,疑问道:“晏景舟,你不是不喜欢习武吗?怎么今天那么积极?” 晏景舟一本正经:“谁说的?习武挺好的,我挺喜欢的。” 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连个姑娘家都能把自己拿捏得死死的,经过昨天,他觉得他有必要懂点武功,习武并不轻松,很消耗体力,却也正合他现在的需求。 “……???” 庄婉卿忽然感觉自己耳朵可能不太好使,要知道晏景舟对于习武一事,那是气得牙痒痒的,昨日还恨不得马上跑回晏家把栖墨打一顿泄愤,今天竟然说喜欢? 她微微蹙眉,眼袋深究地望着晏景舟,只见青年脸色憔悴,眼睛充血,眼里有了红血丝,就连眼底也有淡淡的鸦青色,整个人的精神气都下降低了好几倍,不复前一天那个朝气蓬勃的貌美青年。 见状,庄婉卿微微怔然,道:“晏景舟,你昨晚一宿没睡?” 虽是疑问句,却用了肯定的语气。 晏景舟神情恹恹地翻了翻白眼,道:“你家的地板那么硬,鬼才睡得着。” 庄婉卿一时无言,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前天晚上也是睡地板,还不是睡得舒舒服服的,最后还得自己踹一脚才醒过来,说到底还是因为那件冯氏那恶毒继母。 罢了,暂且不跟他计较。 过了片刻,庄婉卿提议道:“晏景舟,你要不还是休息一天吧,练武明天练也可以,反正你都是强身健体的,又不用上战场。” 她从昨日下午之后,一反常态的迁就并关心自己,晏景舟也都看在眼里,明白这是出于昨日那件事的同情,嘴角上扬,勾起一抹淡笑,调弄道:“疯丫头,你对我那么温柔体贴,我到时候没准儿就不想跟你和离了。” 庄婉卿嘴角一抽,没好气地剜了他一眼:“自作多情,我不过是试探一下你会不会想要偷懒。” 说罢,她便起床,拿着衣裳到屏风后面穿好,又扬声唤了丫鬟进来侍候洗漱,像晏景舟这种嘴欠的人,就不值得别人对他好,她得去看看这狗东西今天的惨状安抚一下自己。 绿韵和绿萼领着小丫鬟端着洗漱用具进来,侍候两位主子洗漱、梳头,让进来就看到自家县主精神爽利,而县马爷脸色憔悴,双眼充血,眼底鸦青色,像个被狐狸精吸干了阳气的书生,瞧着就知道没休息好。 第六十四章 一起陪葬 县马爷昨晚干什么去了? 绿萼和绿韵不约而同地看向庄婉卿,她们作为陪嫁丫鬟,有些事是经过嬷嬷教导过的,心里有个大胆的猜测,就连看庄婉卿的眼神都带着暧昧与揶揄。 县马爷是个读书人,许是招架不住县主的热情,被折腾了一宿才会这般憔悴?真是奇了怪了,折腾了一宿竟然没有发出什么动静,夜里也没有叫水,就连新婚之夜似乎也没有叫水? 绿萼和绿韵都是未经人事的黄花闺女,对此事有些疑问,但也没有深究,毕竟这是主子的事,主子爱怎样就怎样。 庄婉卿明明没做什么,却被她们俩看得头皮发麻,没由来的心虚起来,仔细想了想,自己近来没做什么让人费解的事,才开口问道:“你们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绿萼忙不迭地摇头:“没什么。” 庄婉卿也没功夫管她们,洗漱完,又让绿韵给自己梳头绾发,收拾好自己,就与晏景舟一起去找步启。 毫无意外的,步启已经在场地恭候他们了。 步启是个寡言少语的人,废话半句都不多说,见人来了,言简意赅说一下今天的训练任务。 晏景舟是初学者,要打好基础,不能马上练习招式,只能练体能,体能好才好练招式,招式练熟了就可以与人切磋,不断进步。 今日庄婉卿依旧是陪练的,她以为能看到晏景舟像昨日那样累得半死,却又死撑着跟自己较劲不肯认输,而且这厮昨晚没涂那药膏,今天腿肯定酸痛,不然今天的步伐也不会缓慢许多。 但是,今天的晏景舟竟然比昨日更能坚持,连看都不看她一眼,神色淡然地按照要求做好,尽管累得很也只是目不斜视、咬牙坚持,汗水从他脸颊滑落,滴在地上。 庄婉卿有些诧异,同样是累极了没有放弃,可今日与昨日是不同的,昨日那只是与自己较劲的不服输,今日的他脸上带着坚毅,尽管双腿打着颤还继续扎马步,整个人都沉稳了不少,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 都说人生阅历能促使人成长,人总会经历一些事然后长大的。 想想晏景舟以前,跟继母虚与委蛇,知道继母不怀好意,不看那纨绔的外表,真实的他会比同龄人成熟。经历了昨天的事,他似乎在一天一夜之间成长了不少,表面上都少了那不靠谱的纨绔气息,这样的他看起来也顺眼了不少。 庄婉卿想了想,收起步子到一旁休息,看看晏景舟会不会因此放弃,毕竟坚持的时间比自己长也是赢了,可没想到他并没有放弃的意思。 步启见状,眼底闪过一丝赞赏之色,昨日他们家县马爷看着是个能吃苦的,但今天整个人的气质变了许多,哪怕是憔悴的面容也掩盖不住那股坚毅,许是从昨日的训练中得到了乐趣,但还是要有个度,坚持不住的时候应该停下,便道:“县马爷,先休息一会儿,等会儿到那边站桩。” 晏景舟应声收起步子,早晨起来他就感到双腿酸痛,但也没当一回事儿,不然昨晚也不会不用那药膏了。今天扎马步的时候更加酸痛难忍,收起步子后走路都有些脚步虚浮,可是这样却让他整个人都轻松了些。 等他坐下后,庄婉卿瞥了眼他的双腿,扬起一抹幸灾乐祸的笑:“怎么样?双腿酸痛了吧?昨晚让你用药膏你不用,自己找罪受,活该的。” 晏景舟用袖子擦了擦自己额上的汗水,听到她这话,轻轻挑了挑眉,不甚在意地耸耸肩,回道:“是有那么点难受,但也可以接受。” 庄婉卿怔了下,若有所思就明白他为何这般说了,他估计是把这当作一种情绪发泄,这样也好,起码不用憋着难受。 休息了大概一刻钟,晏景舟站起身来准备站桩,与昨天不同,今天步启准备了三碗清水。 晏景舟站桩的时候,步启就将其中一碗清水放在他头顶上,另外两碗则让他左右手各端一碗,若是他身体晃动,不但左右手的两碗清水会洒了,头上顶着的那碗会直接掉下来。 庄婉卿托着腮,饶有兴趣地盯着他看,昨日没有三碗水他站久了都会忍不住动,今天有三碗水在,难度提高,且看他能坚持多久。 但是,她这回显然是嘀咕了晏景舟,两刻钟过去,晏景舟还站着,虽然手开始微微抖动,碗里的清水也有溢出之势,可这厮还在坚持着。 庄婉卿颇感意外,听闻二哥当年第一次这样站桩,也就坚持了一刻钟。当然,二哥当年年纪不大。 步启暗暗点头,县马爷比县主省心多了,县主以前经常耍赖,站着站着就搞些小聪明,偏生自己奈何她不得,只好罚她跑几圈。 见差不多了,步启才喊停,加上休息时间,今天训练了一个多时辰,时间已够,训练需要循序渐进,过量了伤身体。 晏景舟休整片刻,回漪澜院吃了早餐,又洗个澡,洗去一身汗,才拿起书本开始苦读专研。 庄婉卿今天没怎么出汗,并不用洗澡,看到一宿没睡,又被训练了一个多时辰的青年,竟然片刻没休息,又开始读书。前者费体力,后者费精力,长久下去,铁打的人也受不住。 她皱了皱眉,迈步走过去,伸手夺过晏景舟手里的书,在对方抬头茫然不解地看着自己时,轻嗤一声:“晏景舟,你这副要死不活的模样做给谁看?你累垮了,没准儿比你那恶毒继母死得还早,那时候你不但报不了仇,还要受别人一炷香呢。” 晏景舟面色一僵,这疯丫头嘴巴还是那么恶毒,真是天生就八字不合,跟别人能好好说话,对着他就是各种诅咒。 庄婉卿似是想到什么好玩的事儿,眼里带着期盼,道:“哦,这样也挺不错的,那样你估计气得连棺材板都掀了,我还没见过诈尸,届时你表演一个给我开开眼界。” 晏景舟一时气结,趁她不设防备,快狠准地伸手捏住她的脸颊,冷哼:“便是掀棺材板,那也是拉着你这坏丫头一起陪葬的。” 第六十五章 回家演戏 庄婉卿一巴掌拍开他的手,傲娇地抬了抬下巴:“那你还挺蠢的,给了我一个将你打得魂飞魄散的机会。” 晏景舟脸皮子抽了抽,这张倒是嘴伶牙俐齿的,就是不说人话,实在不明白自己看上这丫头哪点,还险些为这丫头丢了性命。 十八岁的晏景舟不但眼瞎,还有受虐倾向! 他在心里唾弃一句。 男子汉大丈夫,不与小女子一般见识,他还有更想做的事,挑眉道:“疯丫头,把书还给我。” 庄婉卿把书扔他怀里,反正身体是他自己的,他爱怎么糟蹋就怎么糟蹋,自己又不是他的谁,没有责任、也没有义务管他,出于相识多年的情谊,昨日到今日的关心已经仁至义尽了,他不领情那是他的事。 晏景舟重新拿起书本,继续研读,似乎看到什么有趣的东西,忍不住笑了出声。 庄婉卿刚要转身离开,不经意间看到他手上那本书的书目,不由愣一下,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又定睛一看。 ——《与恶毒继母斗智斗勇》。 看到这书目,庄婉卿脸色僵住,眼神古怪地看了眼晏景舟,见他饶有兴趣的模样,可见他是有多着急对付冯氏这个恶毒继母,竟然寻了相关的话本来看,想来是借鉴人家如何对付继母的。 庄婉卿啧啧两声,惊奇道:“晏景舟,我还以为你有多用功读圣贤书,没想到竟然看这种没营养的书。” “你不觉得上面的批注,比话本故事更加有趣吗?”晏景舟眨了眨眼,饶有兴味地看着她,“疯丫头,没想到你对我如此深情,就连如何帮我对付恶毒继母都在暗下功夫。” 庄婉卿怔住,不明所以地问:“什么意思?” “喏,瞧瞧,上面都是你的批注,那边的架子上还有好几本同类型的话本。”晏景舟指着上面的批注,然后把书递给她。 庄婉卿脸色僵硬地接过话本,垂眼一看,眉头紧紧蹙起,这熟悉的字迹还真是出自她之手的,上面的批注写得也有点辣眼睛。 ——本文继母张氏表面良善,是个持家有道的当家主母,实则心肠恶毒,暗地里苛待继女与家中庶子庶女,乃冯氏同类。 ——对付只会耍表面功夫恶心人的恶毒继母,只能比对方更恶心,才可刺激到对方。 如此愚蠢的批注竟然是她写的…… 看来爱一个人的时候,真的会变得不像自己,实在太可怕了,她可不要变成这样子。 晏景舟好整以暇地欣赏着她的面色变化,见她脸色难看到极点,颇有几分对她自己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勾起一抹淡笑:“疯丫头,真没想到十六岁的你如此可爱,竟一点也不像我认识的你。” 听了此言,庄婉卿脸上仅剩的淡定之色正在一点点龟裂,她觉得晏景舟这句话可以译为:十六岁的你,简直蠢不可言! 庄婉卿深吸一口气,整理好情绪,朝他粲然一笑,嘲讽他五十步笑百步:“彼此彼此,晏大公子也不遑多让,我真没想到晏大公子十八岁竟爱我如命。” 晏景舟脸上笑意有些挂不住,偏偏这丫头说的就是事实,半句不能反驳,眼底那股怪异感再次涌了上来。 他爱庄婉卿,若是放在两年前就是天大的笑话,可在两年后的今天,就是令人羡慕的一对金童玉女。 他仔细端详着眼前这张笑容明媚的脸庞,二八年华的模样长开了,比十四岁时好看许多,将门出身的姑娘,眉宇间带着英气,是那些娇滴滴的闺秀所没有的气质,比那些娇花更璀璨夺目。 抛开别的不说,模样倒是挺讨喜,若是以后和离不成功的话,对着这么张脸一辈子,也勉勉强强能接受。 他在心里说道。 庄婉卿被他打量得浑身不自在,刚刚舒展不久的眉头再次蹙起,干脆破罐子破摔,将话本砸到他怀里:“晏大公子继续看,我就不打搅你的雅兴了。” 见她炸了毛,晏景舟没有再继续逗她,把她逼急了,自己也只有挨揍的份儿,遂将话本搁置一旁,转移话题道:“疯丫头,过两天休沐日,你陪我回一趟晏家。” “你又不是小孩子,回家都要人陪。”庄婉卿满脸不情愿,甚至十分抗拒。 晏景舟料到她会如此,不疾不徐道:“我们是鹣鲽情深,恨不得时时刻刻黏在一起的恩爱夫妻,我回家你都不跟着回去,你觉得你爹会不会觉得我们感情出问题,找你谈谈心?” 庄婉卿懊恼不已,问:“好端端的你回家做什么?我国公府短了你吃得了?” 晏景舟故作神地笑了笑,回道:“回去演一场戏给你看,你想不想看?” 闻言,庄婉卿登时来了兴趣,表面上还是勉为其难道:“那倒可以考虑考虑。” 晏景舟跟她这一闹腾,心情放松了不少,困意随之来袭,打了个哈欠,道:“自个儿玩儿去吧,你景舟哥哥困了,没空陪你玩,想要睡会儿。” “说得好像我很稀罕跟你玩似的。”庄婉卿轻嗤一声,嫌弃地觑他一眼,转过身去,迈步出了屋子。 昨晚一夜无眠,早上又训练了一个多时辰,晏景舟越发困倦,也没精力跟她吵架,直接往软榻上一躺,闭上眼眸,很快进入梦乡。 睡是睡着了,可是睡梦中他也不轻松,眉头紧紧皱着,神情痛苦,似乎在做什么噩梦。 时间不知不觉,两天很快就过去,晏景舟的情绪平复了不少,整个人瞧着稳重了许多,也就只有庄婉卿气他的时候才会不服输与之争论不休。 这天是休沐日,晏景舟和庄婉卿一大早就出发回晏家。 看着晏景舟脸上那抹似有若无的笑,庄婉卿觉得他肯定要搞大事情,好奇道:“晏景舟,你今天回去该不会是为了收拾你那恶毒继母吧?” 晏景舟轻轻颔首:“可以这么说,毕竟最终目标都是她。” 庄婉卿看了他一眼,提醒道:“时机未到,我劝你莫要轻举妄动。” 晏景舟再次颔首:“放心,我有分寸的。” 第六十六章 睁眼说瞎 夫妻俩一大早就回到晏府,晏宏宇休沐日只要不出门应酬同僚,都是在家同妻儿一起度过的。 与其他达官贵人相比,晏宏宇算得上是个顾家的好男人,而且也不好女色,家中只有一妻一妾,妾还是自小侍候自己的丫鬟,后来做了自己的通房丫鬟,成婚后才纳为妾的。 冯氏受丈夫爱重,薛姨娘老实本分,后宅没有那些个作妖的小妖精,在圈子里也是幸福的女人,丈夫还身居高位,自己是正二品诰命夫人,在外风光,因为性格和善,人缘也特别好。 只是去年开始,因为继子,名声才有所影响,有人私下说她谋取继子生母的嫁妆,但相信她、为她说话的人还是有很多的,经营了将近二十年的名声并不会瞬间毁于一旦。 今日晏景舟他们回来得正巧,晏宏宇并没有出门,如今还在荣安堂陪妻儿闲谈说笑,享受天伦之乐,氛围正好。 这时,有丫鬟进来禀报说:“老爷,夫人,大少爷和大少夫人回来了,如今正在外面。” 此言一出,在场的人神色各异。 晏宏宇是有些诧异的,那不肖子就这样去了国公府,跟赶着上门一样,今天竟然一大早回来,还过来给长辈请安,上一回还是自己派人去将人喊来说教一番,才来了一趟荣安堂,今日会回家大概是亲家替他教育了那不肖子。 他吩咐道:“让他们进来,去沏两杯茶。” 冯氏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丈夫的脸色,眼底飞快闪过不悦之色,他们一家人好好的,其乐融融,那小贱种竟然回来膈应人。 晏湘云和晏景明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到嫌恶之色,对于这个大哥,他们是没什么好感的,以前是纨绔子弟,给他们家丢人,现在中了举人就欺负他们的母亲,这白眼狼也不想想当初是谁把他含辛茹苦养大的。 晏湘玉将几人的脸色收入眼底,嫡母母子三人不喜欢大哥,父亲对大哥也是恨铁不成钢,但到底是亲儿子,再生气也没有完全放弃大哥。 晏景舟和庄婉卿进来,就规规矩矩向晏宏宇夫妻请安。 “儿子给爹请安,给晏夫人请安。” “儿媳给爹请安,给晏夫人请安。” 声音不约而同地响起,又在同一瞬间落下,屋内几人面色骤变。 晏夫人? 这个称呼若是外人这么喊,那绝对没有问题,可是被自己的儿子和儿媳妇这样喊,那就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感,看似尊重却又不尊重。 冯氏脸色难看,这是妥妥的打脸,只需片刻,她又扬起温和的笑,眼里略带几分委屈,连带着脸上的笑容都变得苦涩,似是被伤了心却还要强颜欢笑。 晏宏宇前一刻还欣慰长子懂事了些,下一刻脸色就沉了下来,沉声训斥道:“景舟,卿卿,你们两个这样像什么话?作为长兄长嫂,却没能给家中弟弟妹妹做表率,连母亲都不知道尊敬,读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晏景舟一脸无辜,丝毫不顾及冯氏是否会颜面扫地,拉着庄婉卿到一旁坐下,好笑道:“爹,您此言差矣?儿子认为上一回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冯氏是你的夫人,但却不是我娘,我娘十八年前已经身故了。” “混账!常言道生恩不及养恩,你母亲含辛茹苦将你养大,是希望你能成才,可不是希望你目无尊长!”晏宏宇脸露愠色,抬起巴掌狠狠一拍桌子,可见是气得不轻。 生恩不及养恩? 晏景舟轻嗤一声,一脸嘲讽地看向冯氏,目光锐利,仿佛能看穿人心,不疾不徐道:“爹,您这话儿子可不敢苟同,若是没有生母牺牲性命也要保全我,我哪能来到这个世上?但没有晏夫人,我也能平安长大,除非爹会活活掐死还在襁褓中的亲儿子。” 晏宏宇脸色一僵,别的他还能训斥儿子,唯独这句不能,裴氏是难产而死的,付出了性命,自然是比继母冯氏伟大一些的。 冯氏对上那双丹凤眼,凤眼里眸光锐利凛冽,带着攻击性,她被这目光盯得不由心头一颤,也知道丈夫被继子堵得不知道该说什么,柔声道:“老爷,景舟喊我什么都行,你别逼他,他对我有误解,不乐意喊我做娘我也能理解。” 晏景舟闻言,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移开目光不看冯氏,疑问道:“对了,爹,我去国公府前,明明让丫鬟告知晏夫人的,为何您又在我岳父面前说我一声不吭就离家出走?岳父知晓此事,当天就训斥了我和卿卿。” 晏宏宇怔愣,思绪就跟着他的话转移,心道:难道真的错怪这不肖子了? 冯氏听了,先是茫然,下一刻就回味过来,这小贱种在睁眼说瞎话污蔑她,忙道:“景舟……” 晏景舟压根不给她说话的机会,轻叹一声打断她的话:“爹,您不想让我习武,那你直说便是,大可不必如此,我是被长辈骂习惯了的,可卿卿不一样,那天岳父把她狠骂一顿,最后我好生解释一番,岳父才相信。” 晏宏宇转眼看妻子,眉头紧紧蹙起,妻子当时可不是这么说的,妻子是说长子和长媳一声不吭的就收拾行李去了国公府,难道真的是妻子撒了谎? 晏湘云和晏景明有点发懵,不约而同地看向母亲。 晏湘玉则是在看戏,嫡母肯定不会那么蠢欺骗父亲的,估计是嫡母在父亲面前吹枕边风,大哥才会反击。 冯氏面对或质疑、或不解、或茫然的目光,心中恼怒不已,却又不得不忍着怒火,解释说:“老爷,景舟他并没有派人来告诉我他要去国公府习武啊。” “可我问了翠羽,她说她已经告知了您。”晏景舟说着,目光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善解人意地替她找了个借口,“许是翠羽胆子小,说话音量不大,您没听清楚,就听到国公府三个字,便以为我们夫妻离家出走。” 庄婉卿暗暗佩服他颠倒黑白的本事,面上却不显,点头附和:“我说爹为何会说我们离家出走,原是误会一场。” 第六十七章 比窦娥冤 冯氏看着他们一唱一和的睁眼说瞎话,双眼微微眯了眯,对上继子那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戏谑之色的眼眸,她心中恼火不已,明知他在胡说八道却不能当面发怒,再看丈夫那阴沉的脸色,眼带深究地看着自己,她张了张嘴欲要解释:“老爷,我……” 晏宏宇之前听了亲家的话,是审问过一个皓月轩的丫鬟的,现在又听长子长媳如此说,冯氏要么是故意挑拨,要么是听岔了,但不管如何,在小辈和丫鬟面前,他还是要维系妻子作为当家主母的颜面,不然冯氏以后如何治理内宅。 他扫视一眼在场的人,身居高位的他威势颇重,眼神凌厉,就连被冤枉的冯氏想要解释都一时语塞,只听得他一锤定音,定了翠羽的罪:“皓月轩的丫鬟翠羽说话没说清楚,导致主子误会产生,罚一个月月钱以示惩戒,若有下次,直接调到厨房做事,此事就到此为止莫要再提。” 轻描淡写一笔带过,这是轻拿轻放的意思。 晏景舟轻哂一声,这个结局他早已料到,但只要能膈应冯氏就好,而他爹大概也在心底埋下怀疑的种子,这就够了。冯氏时常无中生有,说些似是而非的话,这回也轮到他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庄婉卿侧目,见晏景舟嘴噙一抹似嘲似讽的笑,忽然感觉晏景舟挺可怜,亲爹不管事实是否如此,都偏袒了冯氏,因为冯氏是主母、是妻子、素有贤名,其实认真思索便知,一等丫鬟哪会连句话都传达不清楚?不过这也是无中生有的事,不了了之就不了了之罢。 晏宏宇见状,便知道长子不满自己的决定,原本有两分是相信长子的,如今却信了三分,对冯氏也有两分怀疑,但更多的是觉得丫鬟传达消息没传达准确。 气氛安静得诡异,晏湘云忍不住道:“大哥,你的丫鬟传达句话都没传达清楚,与其怪爹错怪了你,还不如怪你的丫鬟?” 晏景明也插话道:“二妹妹说得不错,大哥是该好好教育你的丫鬟。” “护母心切,我可以理解,此事就到此为止吧。”晏景舟不咸不淡地说了句,一脸不屑争辩的模样,气得母子三人脸色难看得紧,然后拉着庄婉卿站起身来,也不顾在场人的脸色,语气尊敬道,“爹,我还有事,先回一趟皓月轩,等晚些再来请教您学问。” 前后两句话,态度在转瞬间天差地别,晏宏宇憋着闷气,也不想长子继续在这里气人,摆了摆手示意他们离开。 他看了看在场的三个孩子,头疼得揉了揉眉心,上次休沐日长子闹了一场,这次也是没个消停,道:“你们也回去吧。” 兄妹三人应了声,然后辞别长辈,回各自的院子。 冯氏心里憋屈极了,偏生她现在是好继母,不能跟继子争辩,只道一句:“老爷,我是真不知道景舟是去国公府习武的,我以为他就这样闹脾气离家出走了。” 晏宏宇多看了她几眼,回道:“是丫鬟传达消息没有传达清楚,才发引的误会,景舟那孩子执拗偏激不听解释,你别放在心上。” 冯氏气闷不已,明知道继子没有派人告知自己,可当下来没来得及解释,已经被丈夫盖棺定论,若是再揪住此事不放可要惹丈夫不快,毕竟此事无论是谁撒谎都是家丑,推给丫鬟是最好的结果,她也只能轻轻点头,一脸惆怅,也不知道丈夫可有怀疑自己,但这次她是真的比窦娥还冤。 * 回到皓月轩,庄婉卿笑道:“晏景舟,你爹他明显偏袒冯氏,你这场戏差不多白唱了。” 晏景舟挑了挑眉,不甚在意道:“我爹多疑,他多少也会有点怀疑,但这点事他宁愿相信丫鬟没说清楚我去国公府是为了习武才在国公府住下,也不会去细查。” 庄婉卿并不是很意外,只感慨一句:“你爹还挺信任冯氏的,难怪你会装了十几年的纨绔子弟,我想如果你和冯氏起冲突,你爹估计也会信冯氏。” 晏景舟耸了耸肩,他也曾离间过父亲和继母,但是继母三言两语就取得了父亲的信任,而他也被继母怀疑,为此还“意外”落水一次。 他当时年幼,身边只有赵嬷嬷一个忠仆,而冯氏把控整个晏家,他没精力做这些以卵击石的蠢事,要做也是等自己有点能力再做,不然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后宅斗争虽及不上宫廷,但也是没有硝烟的战场。 庄婉卿疑问道:“你爹那么信任冯氏,你接下来怎么做?” 晏景舟勾了勾唇角,眼里泛着冷光,语气漠然:“十八年夫妻情分,这点信任还是有的,但信任也会一点点消失,这只是开始。” 闻言,庄婉卿抬眼看他,青年脸上挂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目光冷冷的带着恨意,他前些天提起冯氏的时候还是一脸嘲弄,可现在是真的恨不得马上弄死对方。 庄婉卿好奇:“你今日回来,只是为了给你爹请安,唱这么一出?” “不是,这只是顺便恶心一下冯氏,今日回来是为了见赵嬷嬷了解一些事。当然,也需要你帮个小忙。”晏景舟轻轻摇头,目光定定地望着她,第一次觉得这丫头是如此的顺眼。 “我?”庄婉卿诧异地指着自己,“我能帮你什么忙?” 晏景舟颔了颔首:“有些事我出口问不方便,需要你来问。” 庄婉卿黛眉皱了皱,狐疑地睨他一眼,怪异道:“赵嬷嬷是你的人,只忠心于你,怎么就不方便了?” 晏景舟脸色一僵,甩了个眼神给她自己体会,这丫头也就跟自己吵架的时候有点智商,其他时候真不太行。 好端端被甩了个白眼,庄婉卿恶狠狠地瞪回去,过了片刻她猛然醒悟,“你一无所有,这就是最大的不方便。” 晏景舟赞赏地点了点头:“还不算笨。” 庄婉卿:“……” 怎么会有那么嘴贱的人?平时不问候人,开口得罪人。 晏景舟:“……” 他好像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庄婉卿抿唇浅笑,直接拒绝:“晏大公子,你还是自己问吧,本县主脑子有点笨,这么一项重任真的爱莫能助。” 闻言,晏景舟脸色僵住,旋即挤出一抹谄媚的笑,讨好道:“县主哪里笨了?县主是聪明伶俐,笨的人是我,没能让手下的人开口跟我陈述一遍。” 瞧他这副谄媚讨好的模样,庄婉卿轻嗤一声,还真是能屈能伸,扬了扬下巴,道:“晏景舟,你欠我一个人情。” 第六十八章 裴氏死因 晏景舟一听,就知道她已经答应了,笑着夸赞一句:“我就知道县主人美心善,聪明绝顶。”说完,提起茶壶给她倒了杯茶。 庄婉卿抬腿不轻不重地踹了晏景舟一下,连带着看晏景舟的眼神都透着嫌弃,每当有事求自己的时候,就成了狗腿子,谄媚又讨好,没事的时候就说不出人话。 她看了眼四周,若是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这不适合在这小厅说,万一被有心人听了去可就不好,虽说她的陪嫁丫鬟都是没有歪心思的,晏景舟院子里的丫鬟都是自己人,可难保会有被收买的。 须臾,她收回目光,道:“等会儿我让赵嬷嬷进房间问她,你躲进衣柜里听。” 晏景舟颔了颔首,又问:“你可知要问什么问题?” 闻言,庄婉卿被他这话噎住,甩给他一个眼神,让他自己体会。 晏景舟神色一顿,没有再多问,想来她也不会把事情搞砸,就起身去了房间。 庄婉卿在心里计算了下时间,估摸着晏景舟已经躲好了,才起身出了屋子,让绿萼去喊赵嬷嬷过来才回房间。 没过多久,赵嬷嬷就过来了,见庄婉卿脸色凝重,不由愣住,旋即恭敬地问:“大少夫人,你让奴婢前来,可有什么吩咐?” “赵嬷嬷,先坐下说话。”庄婉卿指着自己前面的凳子,示意她坐下,“赵嬷嬷,夫君出生后,你就一直跟在夫君身边伺候吧?” 赵嬷嬷依言坐下,听到她问话,便如实答道:“夫人去世后,大少爷就一直的奴婢和奶娘带的。” 庄婉卿又问:“那你应该知道夫人的死因吧?” 赵嬷嬷听后愣住,茫然地望着她,不明白她为何忽然问起这个,这件事是今年年初无意间发现的,她这么问,应该是大少爷没跟她说起过,可国公爷都知道的事,大少夫人为何不知道?难不成是大少爷不想让她知道这种腌臜事污了耳? 庄婉卿也不知道赵嬷嬷在想什么,找了个蹩脚的借口,解释道:“前两天夫君喝醉了,说什么杀母之仇不共戴天,还说什么会让冯氏付出代价,我琢磨着应该是夫人的死有蹊跷,就来问问你。” 她紧皱着眉头,一脸愁容,似是在因此事而忧愁。 赵嬷嬷见状,有些犹豫,斟酌片刻后感觉此事可以跟她说明白,这是大少爷的妻子,与大少爷共同进退的人,有些事应该了解的,便道:“大少夫人,此事也是今年年初才发现的……” 听着赵嬷嬷将事情娓娓道来,庄婉卿以及躲在衣柜里的晏景舟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今年年初,晏景舟为救庄婉卿险些丧命,昏迷了三天才醒过来。 晏景舟昏迷期间,赵嬷嬷到京城外的庙里上香,给晏景舟祈福求平安符,途中遇上以前裴氏的另一个贴身丫鬟秀珠。 那时秀珠已经病入膏方,家里人嫌弃她晦气又浪费钱粮,被亲生儿子抛弃在路边,赵嬷嬷见了故人,便让车夫将秀珠扶上马车,一起去庙里。 到了庙里,先让秀珠住在禅房,又请了大夫给她看病,大夫说早已药石无医,大限将至,无需开药。 人临死前大概都会回光返照,秀珠没过多久后醒来精神了许多,看到故人又惊又喜,更多的是心虚与愧疚,许是受良心谴责十八年,将死之时良心发现,说出了藏在心底十八年的秘密。 赵嬷嬷听后愤恨交加,没想到竟然秀珠这白眼狼叛主,联合外人一起害了夫人,马上拉着秀珠,让她去指证冯氏,只可惜秀珠当时已经到了生命的尽头,还未被赵嬷嬷拽起来就已经去了。 赵嬷嬷怎么也想不到,裴氏当年会难产而死,是因为在临产时被人动了手脚,食物中被加了活血之药以及催产药物,而做这一切的人便是裴氏身边的大丫鬟之一。 而秀珠会背叛冯氏,是为了那不成器的兄长,兄长赌博欠了一笔赌债,若是没钱兄长就会被人打死,秀珠见不得唯一的兄长被人活活打死,便昧着良心为冯氏做事谋害主子。 生产时稳婆又动了手脚,将顺产弄成了难产,明明是头先出来的,却硬生生推了回去,成了腿先出来导致难产。 裴氏当时应该是察觉到有问题的,可生产时大出血,孩子又九死一生,危难之际她拼死生下孩子。 而赵嬷嬷当初被派出去办事了,回来时得知裴氏生了,但因难产大出血大限已到。进去看裴氏的时候,裴氏已经奄奄一息,忙抱着晏景舟给裴氏见一见,裴氏见了晏景舟就去了,当时死不瞑目。 而秀珠当时因为婚期将至,就离开了晏家,主子已经死了,她就算不留下也可以,毕竟主子生前已经把身契还给她,让她到时候就回家出嫁的,还给她准备了份嫁妆。 庄婉卿震惊不已,两个大丫鬟,赵嬷嬷出去办事,另一个已经背叛了裴氏的丫鬟留下与坏人照应,这样稳婆做什么手脚都方便,谁会想到对裴氏忠心耿耿的秀珠会谋害主子? 她看了眼衣柜的方向,生母死得那么惨,也不知晏景舟听完是什么心情,心情沉重道:“唯一的线索断了,此事要查起来也相当棘手。” 赵嬷嬷皱了皱眉头,惆怅道:“为数不多的知情人秀珠死了,当年的稳婆也不知道是否还活着,就算还活着,能不能找到此人都不知道。” 庄婉卿默了片刻,忽然想起一件事,又道:“赵嬷嬷,我有一事不明白。” 因着自家大少爷对她的重视,赵嬷嬷也很重视这位少夫人,忙道:“大少夫人请讲,若奴婢知道的,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庄婉卿疑问道:“夫君生母的嫁妆一直是冯氏代为保管的,冯氏定也贪了些银子,就算去年夺了回来,可账目也会有问题,为何没有借此发难?” 这是她这几天一直疑惑的事,按理说因为裴氏嫁妆的事,晏宏宇应该对冯氏起疑的。 第六十九章 别伤自己 赵嬷嬷微愣,旋即轻叹一声,如实答道:“冯氏做事滴水不漏,每做一件事都会马上善后,以免留下把柄,所以账面上一时间看不出什么问题。” 闻言,庄婉卿蹙起眉头,不由得替死对头感到惋惜,竟然就这样让冯氏逃过一劫。 赵嬷嬷见状,便知道她此刻在想什么,接着道:“奴婢以前没管过账,去年九月份,大少爷交给奴婢后,奴婢过了一个多月才上手,也发现了些端倪,现在还在找漏洞,暗中调查。 这些年冯氏昧下那么多银子,得多找些证据呈到老爷面前,才能引起老爷的重视,相信不用多久就能了结此事。” 说着,赵嬷嬷抬眼看她,征询她的意见:“大少夫人,您才是这个院子的女主人,夫人的嫁妆还是交给您管理比较妥当,这些迟早要交给您管理的,至于账面上发现的端倪,奴婢也会继续跟进。” “赵嬷嬷,还是你管着吧,我对管账之事也不甚熟悉,现在交给我我也管不好。”庄婉卿想也不想就拒绝,迟早要和离的,她可不想管这种吃力不讨好的糟心事儿。 赵嬷嬷听着她的语气,便知道此事没有商量的余地,她就是不想管,不由在心里轻叹一声,大少夫人还是孩子心性,若是换了别的女子,这种事恨不得马上揽在手里,而不是放任一个奴仆管着。 没听到赵嬷嬷回话,庄婉卿扬起一抹温和的笑,道:“赵嬷嬷,我和夫君都相信你,而且夫君要在国公府住一年半载习武,这些时日还是你管着比较好。” 赵嬷嬷没辙,只好点头接下任务:“既然大少夫人如此信任奴婢,那奴婢就继续管着,等您和大少爷回府住,再交给您管。” 庄婉卿颔了颔首,感觉没什么要问的了,便故作困倦地打了个哈欠,道:“赵嬷嬷,你先出去吧,今早起得早,我想歇一会儿。” “那大少夫人好生歇息,奴婢先出去了。”赵嬷嬷站起身来,向她福身一礼,然后退了出去。 等赵嬷嬷离开后,庄婉卿忙站起身来,迈步走到衣柜前,打开衣柜,那个沉浸在悲愤中的青年映入眼帘。 他蹲坐在衣柜里,双手抱膝,在柜门打开时抬起眼眸,那双好看的丹凤眼,因着这几天没休息好,红血丝一直没散去,此时一脸悲愤,双眼通红,眼里氤氲着浓烈的恨意。 庄婉卿虽然无法感同身受,却明白他的痛苦,尤其是听到母亲是如何被人谋害致死的,比得知母亲死于非命还要难受。 现下明明知道杀母仇人就与自己同一屋檐下,还成了自己的继母,成了自己家里的当家主母,却什么都做不了,连手刃仇人都不行,宛若一头困兽。 见他一动不动的,庄婉卿启唇道:“晏景舟,难道你想一辈子躲在衣柜里不成?” 晏景舟这才伸出一条腿,然后出了衣柜,深吸一口气,极力使自己冷静下来。 庄婉卿见他似乎想要握拳,想起那天他用伤害自己使自己冷静,那双染了鲜血的手,下意识将双手钻进他的掌心握住他的手,阻止了他想要握拳的动作。 猝不及防的,就被人握住双手。 晏景舟佂愣了下,微微皱着眉看眼前的姑娘,眼里带着疑惑。 庄婉卿温声道:“晏景舟,你别伤害自己,你是你母亲用命换回来的,是她视若珍宝的孩子,你若是受伤了,比剜她的心还要叫她难受。你这手结痂了,若是再来一次,会造成二次受伤。” 眼前的姑娘严肃又认真地望着自己,柔和的嗓音在耳边回荡,绵软的小手握住自己的手,四目相接间,对方关切的眼神落入眼底,晏景舟的心湖泛起丝丝涟漪,有了异样的感觉,下意识反握住那双小手。 须臾,晏景舟收回目光,忽略心底那陌生的感觉,回道:“你误会了,我没想伤害自己,便是要发泄,也是去我那眼瞎的爹那里发泄,亦或者在冯氏那里找茬。” 庄婉卿松了一口气,道:“你能这么想就好,伤害自己是最愚蠢的行为。” 说罢,她松开晏景舟的手,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发现自己双手被晏景舟握住,不由得愣了下,视线落在那双握着自己的双手上,黛眉微微蹙起,眼神变得古怪。 晏景舟一时没反应过来,顺着她的视线下移,就看到自己紧紧握着人家姑娘的手,忙放开她的手,脸上闪过一抹不自然的神色,讪笑道:“那个,我以为是我自己的手。” 庄婉卿好笑道:“你四只手?你是妖怪不成?想揩油就想揩油,还找了个如此拙劣的借口。”说着,抬眼瞪他一眼,“晏景舟你个臭流氓!” 晏景舟无语凝噎,这到底是谁想揩油?明明是她先拉自己的手,怎么就成了自己的错? 怔了一瞬,他郁闷道:“疯丫头,你讲不讲道理?明明是你先对我耍流氓的,你好端端的拉我的手做什么?” 庄婉卿被他这话噎住,心底恼怒,早知道就不多管闲事怕他又一次自残,现在搞得自己里外不是人,冷冷睨他一眼,在他错愕之时,又冷嗤一声:“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言毕,她转过身就离去,脚下生风,步履轻快,一走不回头。 晏景舟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神情有些恍惚,后知后觉发现自己似乎说错话了,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了。 过了良久,晏景舟才出房间,看到绿韵,想起方才那张恼怒的面容,想要补偿一下过失,便吩咐道:“绿韵,你等会儿让小厨房做糖醋鱼和甜酸排骨以及酸萝卜丝。” 绿韵闻言一怔,据她所知,县马爷是不喜欢吃酸的东西,酸酸甜甜的也不喜欢,这些是县主喜欢的菜,县马爷这是关心县主,忙含笑应了声,又询问道:“县马爷,那您呢?您想吃什么?” 晏景舟回道:“我随意就好,你看着办。” “奴婢这就去。”绿韵颔首应声,到了小厨房,除了方才那几个菜,又让厨娘做了两道不带酸味的菜,以及一个鱼头汤。 第七十章 险些丧命 那厢,庄婉卿出了皓月轩,在府中到处闲逛,晏府虽然比国公府小一些,没有国公府庄严大气散发着凛然气势,但雕栏玉砌极为精致,所到之处皆是一道风景。 不知不觉间到了翠微居,庄婉卿停下脚步,这里她来过一次,在与晏景舟新婚的第二天,因为得知晏湘玉落水受寒病了才来的。 此时,有个身穿天青色衣裙、梳着中年妇人发髻的女子从院子里出来,妇人脸庞白净清秀,眼角有了细纹,看起来不到四十岁的年纪,嘴噙温柔的笑容,看起来很平易近人。 庄婉卿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瞧着这穿戴打扮,以及她身后跟着的两个丫鬟,肯定不会是府中奴仆,其身份应该是位姨娘,而府中也就只有一位姨娘,此刻在翠微居出来,应该是晏湘玉的生母薛姨娘了。 薛姨娘看到她,诧异了下,忙上前行礼:“妾身见过大少夫人。” 庄婉卿虚扶了一把,道:“薛姨娘不必多礼。” 薛姨娘看她只身一人,身边连个跟随的丫鬟都没有带,有些困惑,但见她在到翠微居,替女儿受宠若惊道:“大少夫人,您可是来找湘玉的?您有事要找湘玉,差人前来唤她过去便是,怎好让您亲自跑一趟?” 庄婉卿微愣,旋即顺着她的话说下去:“没事,我正好闲着无聊,来找三妹妹说说话。” 薛姨娘受宠若惊地点了点头,她虽然知道府上的大少爷对女儿很好,但兄妹平时不常接触的,没想到大少夫人竟会纡尊降贵来找女儿。 “薛姨娘,我先进去了。”庄婉卿又道,她想着在这里跟晏景舟的妹妹呆着,也比跟晏景舟呆着好。 薛姨娘再次点头:“大少夫人快些进去吧,现在日头猛,晒久了可要身子不适。” 庄婉卿微微颔首,进了翠微居,翠微居的丫鬟看到她,忙上前迎接,又有小丫鬟进屋禀报。 晏湘玉听到长嫂来找自己,连忙出来迎接:“大嫂,你怎么来了?” 庄婉卿从善如流地回应:“闲着无聊,来找你说说话,三妹妹可有空?” “有空的,大嫂请进。”晏湘玉忙不迭地点头,转头又吩咐丫鬟沏茶。 姑嫂进屋坐下。 晏湘玉不动声色地观察了长嫂片刻,见对方还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一时间摸不清她的来意,想起早上的事,才试探着开口:“大嫂,你来找我,可是为了早上的事?” 闻言,庄婉卿有一瞬的茫然,而后抬眼看她,也没有作声,等着她的下文。 晏湘玉见状,以为自己猜对了,继续道:“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夫人定不会如此愚蠢,在爹面前撒这种慌,肯定是夫人在爹面前吹了枕边风,大哥才会反击。” 她也就只有在人前才会喊冯氏做母亲,在自己人面前直接称呼其为夫人。 庄婉卿诧异,没想到她能看出冯氏是被冤枉的。 晏湘玉知道长嫂娘家家庭和睦,也没有后院那些糟心事,今天或许被吓着了,斟酌了下言辞,宽慰她:“大嫂,你以前对晏家的事估计也有所耳闻,可能没想过会如此严重,不过大嫂放心,大哥定会护着你的,想来夫人也不敢对你做什么的。” 庄婉卿微微摇了摇头,接着回道:“确实没有我想象中严重,不过也能接受,只是觉得晏……夫君这些年辛苦了,有这样一个继母,他这些年不容易。” 晏湘玉苦涩一笑,何止是不容易啊,大哥险些丢了性命,幸好被她无意中撞见,那时她还是个不甚受宠的庶女,若是多管闲事没准儿自己和姨娘都没好下场,最后不忍心兄长遇害,故作莽撞打翻了那碗药,不然大哥那次落水发起高热,喝了那碗药,估计就会高热不退,最后丧命。 而她,因为破坏了嫡母的好事,以莽撞耽误嫡兄治疗的罪名被责罚,那时她害怕极了,怕嫡母再次下手,幸好赵嬷嬷因着她的莽撞稍加思索,然后多加提防,至于后来嫡母有没有再动手她就不知道了。 姨娘知道此事后,抱着她哭,陪着她担惊受怕了许久。那时候小,不明白嫡母为何会如此恶毒想杀人,长大后就明白了,为了兄长生母那笔庞大的嫁妆是其一,兄长生母嫁给嫡母心爱的表哥是其二,对待自己恨之入骨的女人所生的孩子,肯定也恨之入骨。 不过,晏湘玉不想提起这种事吓唬长嫂,柔柔一笑,道:“大哥有了大嫂,往后的日子都会是甜的。” 庄婉卿脸色微滞,旋即故作羞涩地嗔她一眼,并不回话。 须臾,晏湘玉绕开话题,与她说起京城的趣事,这个庄婉卿爱听,京城中的趣事虽说是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可是这种事有利于她了解京城的现状。 转眼间,到了晌午时分,庄婉卿并不想回去跟死对头一起用午膳,便道:“三妹妹,中午我跟你一起用午膳吧,用完午膳我们再继续聊。” 晏湘玉也喜欢这个嫂子,自然没有不答应的,又问:“大嫂,你喜欢吃什么菜?我让灵芝去做。” 翠微居虽然不大,可也设有小厨房的,晏宏宇就只有四个孩子,对乖巧的庶女也尽量给最好的。冯氏要贤名,自然配合丈夫不苛待庶女,就把翠微居给了晏湘玉,毕竟晏府那么大,孩子又不多,总不能给庶女一个设施不好的院子,到时候丈夫也会有意见。 庄婉卿并不喜欢给人添麻烦,道:“不用,我不挑吃的,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晏湘玉道:“大嫂,我吃得比较清淡,你估计会吃不习惯。” “清淡挺好的,清淡点养生,吃得油腻对身体都不好,三妹妹放心,我真的不挑吃的。”庄婉卿含笑摇头,她想着晏湘玉是尚书府千金,便是庶女,那也是个受宠的庶女,吃食方面肯定不会差的,就算清淡,会清淡到哪里去? 晏湘玉瞧她不像在说笑便作罢,又让灵芝去皓月轩告知兄长,长嫂今天中午在她这里用午饭。 第七十一章 探讨学问 等丫鬟摆完午膳,庄婉卿与晏湘玉一同去次间用午膳的时候,看到餐桌上那清一色的菜肴时,她懵了一下。 两碗白米饭,白菜豆腐汤、炒青菜、黄瓜炒肉片,黄瓜居多,肉片却没多少。 这哪叫比较清淡? 这是超级清淡,不知道的还以为尚书府穷得连肉都吃不起,府上的小姐用餐,菜里都没什么肉,也就比尼姑庵里的尼姑吃得好一点点。 庄婉卿侧过头,难以置信地望着她,疑问道:“三妹妹,你平时就吃这些啊?” 闻言,晏湘玉看了眼桌上的菜肴,感觉似乎是寒酸了些,羞赧地点了点头,她并不怎么喜欢吃肉,平时都是吃素居多,就连姨娘跟她用膳时,都觉得太素了,所以她刚刚才会问大嫂喜欢吃什么,想再添两个菜。 庄婉卿又看了看餐桌上的菜肴,感觉自己失策了,但也就一顿饭,不必讲究太多,便道:“三妹妹,我们用饭吧,虽然清淡,但瞧着挺好吃的,厨娘的厨艺不错,素菜也能炒的那么香。” 晏湘玉瞧她没有嫌弃,也就放心入席,但下次长嫂若是要跟她一起用膳的话,肯定得多添两道荤菜。 那厢,晏景舟听到三妹身边的灵芝禀报说庄婉卿中午不回来用午饭,想到自己先前吩咐厨娘做的三道菜,便让厨娘装进食盒,让灵芝带回翠微居。 当灵芝拿着食盒回来,庄婉卿和晏湘玉才刚刚开始用膳。 晏湘玉看到食盒,还未等灵芝说话,就看向庄婉卿,揶揄道:“大嫂,大哥可真疼你,知道我这里没有好菜招待,马上让灵芝带着菜肴回来。” 庄婉卿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晏景舟让人带过来的菜,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大概是她讨厌吃的。 灵芝含笑附和道:“大少爷是真的关心大少夫人,知道您要在这里用膳,马上就让奴婢把您爱吃的菜都带过来。” 说罢,她将食盒放下,端出里面装的三道菜,糖醋鱼、甜酸排骨以及酸萝卜丝。 庄婉卿看到都是自己喜欢吃的,不由愣了下,感觉晏景舟良心发现了,又想到自己早上帮了他大忙,可他却惹恼了自己,估摸着想用菜肴向自己赔礼道歉。 晏湘玉看着那几道菜,询问道:“都是酸的或者甜酸口味的,大嫂喜欢吃甜酸口味的?” 庄婉卿回道:“我都不挑的,只是比较偏爱酸的、甜的、甜酸的和辣的。” 晏湘玉暗暗记下。 * 用过午膳,晏景舟就去前院的书房,派丫鬟去荣安堂告知晏宏宇,他在书房等着父亲,想与父亲探讨学问。 冯氏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头,不知道继子又想玩什么把戏,面上还是故作欢喜地笑道:“老爷,你听见了没有?景舟这孩子竟然找你探讨学问了。” 饶是作为一家之主,威严惯了的晏宏宇,听到长子找自己,神情也有些恍惚,有点受宠若惊,要知道长子也就小时候对自己充满孺慕之情,崇拜自己的学问。 再大点就无法无天,他也被气得七窍生烟,亲生的儿子,还能因为儿子不懂事将其掐死不成,只能忍着怒火替长子收拾烂摊子。 后来这不学无术的逆子,在乡试中夺得首榜,他听到消息后,当即就差人去把在外晃荡的长子抓回来罚跪祠堂,要知道这逆子的学问,莫说中举,便是落榜的考生中,考得最差一名考生都比不上。 连文章都不会做的长子,中了解元,除了作弊,又能有什么办法?科举考试作弊可是大罪。情节轻的则是仗刑,然后带上枷锁游街示众,永不录用,情节严重的,发配充军甚至满门抄斩。 他再如何望子成龙,也不希望长子作弊,而长子能作弊,一般情况下都会怀疑到他身上,怀疑他身居高位,贿赂其他官员拿到试题,加上他当初又是状元出身,才学不会差,帮长子答题取得好成绩也有可能。 是以,当即就有不少官员参了他一本,就连皇上都有了怀疑,下令彻查此事,最后查不出什么来,长子进宫接受皇上考问,展露才学,这场风波才平息。 他那不学无术的儿子,实际上才高八斗,他这个亲爹都不敢相信,却又不得不承认这就是事实,他为此还训斥了长子一顿,明明可以做个上进好学的人,偏生做了十多年纨绔,到头来闹出那么大一场风波。 对此,长子没有半句解释,却也成熟沉稳了许多,他以为长子终于懂事了,却又在不久之后搞事,听信赵嬷嬷谗言,说冯氏贪了裴氏的嫁妆,不由分说就拿回嫁妆自己管理,伤了冯氏的心。 之后就一直对冯氏不满,再也没有喊过冯氏做母亲,无论自己如何训斥都认了死理,幸好没闹出什么事。现在,又不知道那不肖子要闹什么。 冯氏见他怔愣不语,又喊了一声:“老爷?” 晏宏宇回过神来,剑眉随之皱了起来,语气不悦道:“那不肖子估计不是找我探讨学问的,这么久以来他就没找过我探讨学问,忽然找我,我看他是来找茬的还差不多。” 冯氏感觉也是,不过她不能顺着丈夫的话说,只道:“老爷当年乃一甲状元郎,学富五车、文采斐然,景舟那孩子是要参加科考的,找老爷探讨学问再正常不过了,老爷莫要多心。” 闻言,晏宏宇侧头看她,只见她温柔浅笑,眉眼间温柔尽显,显然是没有因早上的事怪罪长子,冯氏对长子比自己亲生的还要好,长子却一次又一次伤冯氏的心,实在是不孝。 他有些心疼妻子一次次受委屈,握住冯氏的手,语气温和道:“夫人,你就莫要替那不肖子说好话了,那不肖子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去,我们不管他。” 冯氏听了,不赞同地摇了摇头,善解人意地劝道:“老爷,景舟许是真的来找你探讨学问的,你这次不去,他以后估计就不找你了,你还是去一趟吧。既然他已经给了台阶,老爷何不顺着台阶往下走,缓和一下父子关系?这父子哪有隔夜仇的?” 第七十二章 变了个人 晏宏宇拍了拍冯氏的手背,温声道:“夫人,那不肖子不懂事,难为你了。” “景舟以后会懂事的,做父母的,哪能跟孩子置气?”冯氏柔柔一笑,贤惠大度的慈母形象,让晏宏宇因早上那事的那点怀疑都消失得荡然无存。 晏宏宇回道:“我去看看那不肖子要做什么。” 冯氏含笑点了点头,催促道:“老爷快去吧,万一孩子真的是学问上的事不懂才来找你的,你要是去晚了,可要耽误孩子学习。” 晏宏宇放开冯氏的手,站起身来出了屋子,往前院的书房走。 待晏宏宇的身影淡出视线,冯氏脸上的笑容就淡了下来,想起继子今天早上无中生有闹的这一出,她的心就烦躁起来,隐隐有了危机感,以前继子也就只是给她添堵丝毫不顾她的颜面,现在竟开始对付她了。 陈嬷嬷有事禀报,进来后瞧她心绪不宁的模样,关切地问:“夫人,您怎么了?” 冯氏国货神来,轻轻摇头,回道:“没事,只是感觉那不按常理出牌的小贱种仿佛要有什么动作了。” 陈嬷嬷觉得她多虑了,道:“夫人,大少爷是有点能耐,但也就只能气您,也做不了什么事,大少夫人是个心思单纯的,也帮不了他的忙。” “但愿是我多虑了。” 冯氏揉了揉眉心,想到裴氏的嫁妆交到继子手里那么久,继子也没发现账目有问题,便放心下来,她在做生意和管账上颇有天赋,想要找到端倪可不容易。 * 那厢,晏宏宇到了前院的书房,想要看看长子又想闹什么,再好好教育一番,长子可不能再如此目中无人了。 晏景舟早已在书房等候,看到那个逆光而来的中年男子,他敛了敛心神,站起身来,朝晏宏宇行了晚辈礼:“儿子见过爹。” 晏宏宇微微怔忪,半眯着眼打量着眼前的长子,长子如今态度尊敬有礼,脸上带着浅笑,眉宇间都透着温和,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儒雅气息,俨然一个温文尔雅的好青年,与早上那个目中无人的逆子简直判若两人。 晏景舟作了个请的姿势,道:“爹,我们先坐下说话。” 晏宏宇感觉怪异,但还是迈步到一旁的罗汉床坐下,见长子去关门,他刚刚舒展的眉头再次蹙起,需要关门说的话,肯定不是什么好话,有这样一个逆子,真是寿命都短几年,若不是亲生的他都懒得管。 将书房门关上,晏景舟迈步走到罗汉床的另一边坐下,将刚刚沏好的茶倒出两杯,又将其中一杯端给晏宏宇,温声道:“爹,听说爹喜欢碧螺春,这是儿子方才沏的茶,您尝尝看味道如何。” 面对忽然间懂得尊敬长辈,态度温和有礼的长子,晏宏宇感觉十分不真实,想到长子以前闯了祸之后,想要自己为他收拾烂摊子时,也是这般乖巧懂事,眉心就突突直跳,连茶都沏好了等自己,肯定不是一般的烂摊子。 大概是烂摊子收拾得多了,晏宏宇早已麻木,深吸一口气心情就平复了一半,接过茶杯抿了一口茶,唇齿间茶香四溢,这沏茶功夫倒是不错,但他现在无心品尝好茶,只抿了一口就放下茶杯,面色不虞地问:“说吧,这次又闯了什么祸?” 晏景舟知道他在心里骂自己,面色不改、不紧不慢地说道:“爹误会儿子了,儿子是来跟爹探讨学问的,若是爹不愿意,那儿子陪爹下一盘棋,您看如何?儿子还从来没有跟爹下过棋。” 晏宏宇听后怔愣,看着长子感到一阵陌生,长子中举后是收敛了许多,可跟自己说话的态度从未试过这般好,早上长子说他们夫妻被亲家训了一顿,难不成是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想要改正? 这么想着,他想到自己这个亲爹教育了十八年,都没见长子有改变,别人训了一顿却变了个人,他的心就有些不舒服,自己的儿子不听自己的话,却听别人的话,怎么都感觉像是养了只胳膊肘往外拐的白眼狼。 他深吸一口气,道:“你吃错药了?” “爹,您怎么这样说我?”晏景舟茫然地看了他一眼,随后颇为受伤道,“听说二弟在学问上有不懂的地方,您都会提点一二,怎么到了儿子这里,爹就这般态度?” 晏宏宇冷冷一哼,语气不悦:“为父为何这态度你难道不知道?现在倒是会说人话了?以前干什么去了?” “岳父训了儿子一顿,儿子反思了几天,发现以前那样对爹着实不对,以后会注意的,只要爹莫要扯上晏夫人,儿子是不会管她叫娘的。” 晏景舟寻了个恰当的借口,见他先是一愣,紧接着脸色沉了下来,又继续道:“当然,在外人面前,儿子还是会喊她母亲,只是在家里为了家庭和睦,也希望爹放过儿子。爹觉得儿子误会了她,那就交给时间来证明,若将来儿子发现自己真误会了她,就向她负荆请罪,您觉得如何?” 晏宏宇脸色难看得紧,听到最后,脸色稍有缓和,想起妻子的话,或许等长子发现那是误会,母子关系就会缓和,现在越是逼他,他就越是叛逆,就像今天早上那样说话尖刻,出口伤人。 权衡了下利弊关系,晏宏宇抬头看长子,长子仍是面色温和的模样,眼眸里带着几分期盼,又思量再三最终点了点头:“暂且依你说的办,若是有一天发现误会了你母亲,你得马上向她请罪。” 对于这个答案,晏景舟并不感到意外,父亲的性子他还是有几分了解的,能有个办法暂且使吵闹的家庭平静下来,最终会答应的,遂应了声“好”,眼底飞快闪过一抹阴谋得逞的精光,嘴角缓缓上扬:“爹,不如我们边下棋便探讨学问?” 晏宏宇瞧着懂事了那么多的长子,总感觉哪里不对劲,但沉浸在长子终于长进不少的喜悦之中,他暂且不想这些糟心事,点头应下长子的请求。 晏景舟动作麻利地收拾好罗汉床中间的小茶几,然后到一旁取了棋盘和棋子过来,摆在小茶几上,与自家那心瞎的爹边下棋边探讨学问,等这盘棋下完,他想要做的事也即将开始。 第七十三章 诱父入局 晏宏宇知道长子学问不会差,不然也不会在乡试中夺得首榜,与之交谈学问的时候,发现长子比他想象中还要才思敏捷,比次子晏景明优秀许多。 很多问题能举一反三,有时候自己还没想到,长子就已经说了出来,想法也非常大胆,虽然尚有许些稚嫩,但再雕琢两年,比起当年的自己,只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他在心中暗暗赞赏,看着棋盘上纵横交错的黑白子,长子不但学问好,就连棋艺也不错,思维缜密,到了最后,看着长子手中的白子落下,他怔了下。 胜负已分,他输了,且还是在完全没有放水的情况下。 晏景舟看了眼棋盘,脸上并没有露出骄傲之色,温声道:“爹,承让了。” 晏宏宇并不是那种因输给儿子就觉得丢人的人,反而更加欣赏儿子的优秀,连连点头,到底是训长子习惯了,就算长子优秀也忍不住道:“景舟,你若是一直那么懂事,爹也不至于经常训斥你,你说你明明有才华,还藏着掖着跟那帮纨绔在一起玩闹,这成何体统?难不成你还怕别人向你请教学问偷师不成?” 想起长子先前大字不识几个,写的字还跟鬼画符一样,背诗还张冠李戴,到处给他丢人,恨不得扬名天下,告诉天下人曾经的状元郎教出一个目不识丁的儿子,他就头疼得很,那种想要将长子狠狠批一顿的感觉又涌了上来。 晏景舟抬起眼眸看他,反问道:“爹,难道您就没想过儿子为何要一直藏拙吗?” 晏宏宇没好气地剜他一眼,语气中透着薄怒:“你除了气我还能因为什么?明明比你弟弟大了两岁,就不能学学你弟弟让为父省点心?” 见他怒气上来,又准备疾言厉色地将自己训斥一顿,晏景舟轻叹道:“儿子又不是从一开始就如此,爹对儿子与二弟一视同仁,儿子又有什么理由自毁名声来气您?” 晏宏宇怔住,长子还小的时候的确是聪敏好学,学什么都很快,先生都说长子将来有状元之才,可不知从何时开始就泯然众人矣了。不,应该是变得比普通人还差劲,只知道吃喝玩乐不学无术,后来他每次训斥完长子之后都扼腕叹息。 他脸露不解地看着长子,问:“那你为何要这样做?” “儿子这样做,自然是因为有人希望儿子成为纨绔子弟。”晏景舟说罢,勾起一抹似嘲似讽的笑,连带看父亲的眼神都闪过一抹失望。 晏宏宇脸色一沉,怒声斥责:“你胡说八道什么?谁希望你成为纨绔子弟了?我们晏家乃书香门第,出了你这么个纨绔,你爹丢脸都丢到京城外了!若非你是亲生的早就把你这丢人的玩意儿扔出晏家了,莫要把自己的不懂事怪罪到别人身上!” 晏景舟倒也不恼,慢条斯理地收拾着棋盘,不急不缓地问他:“爹,先别那么快下定论,您想想,我们家谁最不希望我有出息?” 话音落下,晏宏宇眉心蹙起一道沟壑,想都没想就训斥道:“全府上下,哪个不希望你有出息?你出息能光耀门楣,便是扫地的奴仆都希望我们家更上一层楼,这样做我们家的奴仆都体面些。” “人人都说户部晏尚书当年是名动京城的状元郎,才华横溢,为国出了不少利国利民的国策,现在想来是那些人过誉了,在儿子看来,爹也是眼盲心瞎的。”晏景舟说完轻笑一声,满脸失望地望着他,眼神里却没有责怪之意,更多的是无奈与苦涩。 晏宏宇听后又是一怔,困惑地望着长子,便仔细想了想,妻子对长子百般宠溺,不可能不盼着长子好,景明也常说想要跟大哥一起有出息将来光耀门楣,湘云对他这个大哥也是恨铁不成钢,湘玉也盼着这个大哥好,自己这当爹的更不可能盼着儿子成纨绔的。 晏景舟知道让他想是想不明白的,若他能想明白,又怎会冯氏的枕边风一吹,转头就把自己骂得狗血淋头? 在晏宏宇刚要开口的时候,晏景舟又问:“爹,您觉得冯氏对二弟如何?” 晏宏宇被他这幼稚的问题气笑了,刚还感觉长子忽然间变了个人懂事不少,皱着眉反问道:“她对你二弟是什么样的你还不清楚?对你二弟可没有对你好,这是全府上下公认的,难道你就丝毫没感觉?” 晏景舟回道:“吃穿用度方面,冯氏是给我的好一些,在教育上呢,爹觉得冯氏对二弟是怎样的态度?” 这个问题特别简单,晏宏宇不假思索就脱口而出:“她对你二弟严厉教育,严格要求,事事敦促,力求最好,若有犯错必定严加责罚。” 听到这脱口而出的答案,晏景舟怔了一瞬,抬起凤眸,一瞬不瞬地看着他,语气淡然地问:“爹说得不错,她对二弟的确严厉,那爹可知道她对儿子的教育,又是怎样的态度?” “她对你……” 晏宏宇不需要思考就能说出答案,可才说了三个字,他却说不下去了,不由心神一震,整个人愣住,怔怔地望着长子,嘴唇翕动了下,并没有往下说。 若是方才长子先问冯氏对长子的教育,他肯定会马上说出答案,可刚刚说完冯氏对次子的教育,再到说长子的时候,他下意识就作了比较。 冯氏对长子温柔慈爱,事事宽容,无论长子做错了什么,那肯定是第一个站出来将人护着的,便是他也不能责罚长子,骂两句都不行,严重的时候哭着也要护着长子。 但冯氏对次子可不是这样的,次子做错了什么事肯定严格责罚,次子有什么事做得不好肯定会训斥,若是贪玩误了学业更加不行,有时候还得他为次子说两句好话才能将事情暂告一段落。 对比之下,两种截然不同的教育方式极为明显。 同一个女人对孩子的教育有着天壤之别,每当他说长子半句不是,冯氏就马上为长子说好话护着长子,他时常斥责冯氏慈母多败儿,可却忽略了冯氏在面对对次子的教育问题,可不是这样的态度。 晏景舟见父亲神情微妙,开口道:“爹没有继续往下说,想必已经知道儿子为何要这样问,也发现了其中的不同。” 他说着抿唇笑了笑,笑得极为讽刺,见父亲陷入沉思,又接着道:“有责任心的父母,都希望自己的孩子成才,所以会对孩子严格要求,就如冯氏对二弟的严格要求,爹对儿子的恨铁不成钢。” 第七十四章 他在告状 晏宏宇听后仍在沉默,紧皱的眉头反映出他此刻的心情,话说到如此份上,他又不是傻子,又如何不明白? 全府上下以及外人都说冯氏对长子视如己出,就连对亲儿子都没有那么疼爱,就连他自己也是这样认为的,所以才会因为长子不尊敬不孝顺冯氏而训斥长子。 但是,今日长子问起教育问题就让他发现自己一直忽略了的问题,在教育上冯氏对亲儿子才是尽到一个母亲的责任,对长子却是放任自流,从不会管教,甚至帮着长子吃喝玩乐,极尽慈爱,不会让长子吃半点苦,不会责骂半句。 这么严重的问题,他以前怎么就没有发现那么严重的问题? 他抬头看长子,长子脸色淡然,瞧不出什么情绪,但这样往往是最严重的的,若是像以前那样愤怒,表现出不满,他还能说两句。 晏景舟见父亲脸色越来越难看,显然是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了,见他欲言又止,便顺势递了台阶:“爹公务繁忙,管不了后宅之事,不知道这些也正常,毕竟男人在外面做事,女人在后宅治理家庭教育子女,男女分工合作。” 晏宏宇听后惭愧不已,他的确从不管内宅之事,所有事都是交给冯氏管理的,就连子女教育也是,对次子也是偶尔考一考学问,对长子见面就是责备,父子俩每次都是不欢而散,却从没注意到妻子在对两个儿子教育态度的差别对待,可是妻子对长子的疼爱不似作假。 继母难为。 他脑海中忽然闪过这个词,似乎找到了合理的解释,紧皱的眉头缓缓舒展,对长子道:“景舟,你母亲是你的继母,她若是对你严厉,旁人还以为她虐待继子,但她已经尽力给你最好的了。” 闻言,晏景舟眼底掠过一丝嘲讽,明明对父亲已经不抱什么期待了,可听到这话还是会失望。也罢,十几年的夫妻情分,坚如磐石般的信任,又岂是他这个父亲眼中的不肖儿子三言两语能打破的? 他眯了眯眼,平复自己的心绪,语气平静道:“爹对她果然是极为信任的,事实摆在眼前,还能给她找出一个看似合情合理的借口。” 晏宏宇一时语塞:“……” 倘若长子用愤怒的语气指责他,他还能理直气壮地训斥回去,可偏偏是平静的语气,听不出喜怒,却让他莫名的心虚,仿佛方才的话说出来有失公允。 晏景舟见他不说话,又抛出一个重磅消息:“爹,您说做继母的对继子严格要求,唯恐会被人说虐待继子,但若是继子一心想念书,而继母却从中阻挠呢?” “从中阻挠?!” 晏宏宇震惊不已,满脸不敢置信。 晏景舟跟他打起亲情牌:“你应该还记得儿子小时候勤奋好学,那时候儿子只想像爹那样以后做状元郎,像爹那样有出息。” 说着,他轻叹一声:“但是事与愿违,冯氏不允许儿子这般努力读书,每当儿子要读书写字的时候,冯氏就让儿子去玩,让儿子吃好吃的。” “不但如此,冯氏还跟儿子说,晏家家大业大,儿子不必那么辛苦读书也可以一辈子衣食无忧,就算以后家里没钱了,还有二弟在,这些苦让二弟去吃就得了,以后让二弟养我。” 话音落下,晏宏宇脸色阴沉下来,难以置信地问:“竟有此事?” “当年儿子就跟爹说过的,只是爹不信罢了。”晏景舟神色黯然,一副往事不堪回首的伤心模样。 当年就说过? 晏宏宇有点懵,很快,尘封的记忆就涌了上来,长子的确说过此事,当时他训斥长子一天到晚就知道玩,半点比不上刚启蒙的二弟景明,而长子却说是冯氏让自己玩的,以后二弟有出息了养自己就行,自己不用努力也可以一辈子衣食无忧。 在他心里,冯氏贤良淑德,怎么可能说这种话?他马上就拿来藤条将长子打了一顿,骂长子为了吃喝玩乐竟学会了撒谎,最后若不是冯氏拦着,他都不会轻易放过小小年纪就撒谎的长子。 他再次抬头看长子,见长子此时一脸黯然,他眉头皱得更紧,如果长子现在还是胸无点墨的人,这话他绝不会有半分相信,可长子现在才华出众,且都是自己顶着纨绔子弟的名声,背着所有人偷偷学的。 一个聪明好学的孩子,想要学习却被继母百般阻挠,父亲也不分青红皂白,最后只能瞒着所有人偷偷学习的情景仿佛就在眼前。 此时此刻,晏宏宇的心已经完全偏向长子,愧疚不安地看着长子,这十几年来,他都没怎么好好跟长子说过话,开口就是责骂,从来没有想过长子竟然过成这样。 “真是岂有此理!” 晏宏宇怒不可遏,气得胸脯起伏幅度加大,眼底迸发出灼人的怒火,面目阴沉得紧,与平日里的儒雅形象大相径庭,抬手一扫,就将尚未收拾好的棋子全扫落在地,发出一声声脆响,让人的心情越发烦躁。 晏景舟见他气得不轻,便再接再厉:“爹,儿子以前并不懂冯氏为何要如此做,长大点就懂了,这叫捧杀,是后宅妇人惯用的手段,用宠溺与纵容将不是自己亲生的孩子直接养废,成为彻头彻尾的废物。” 以前他对父亲毫无好感,也不屑于跟父亲搞好关系,只是想顶着纨绔的名声暗地里学习,然后考取功名,夺回母亲的嫁妆,慢慢折腾冯氏这个继母,将冯氏赶出晏家。 可现在发现冯氏是杀母仇人,他等不及了,他要借这心瞎的爹对付冯氏,让冯氏不得安生,好日子逐渐到头,等整理好账目的问题再给给冯氏沉重一击,找到杀害母亲的证据后,就是致命一击。 听名义上的岳父庄云青说他现在对这个心瞎的爹态度极好,应该是准备用这法子对付冯氏的。他在心里整理了下时间线,春闱在二月,他在春闱前两天为救庄婉卿受伤昏迷错过春闱,等他醒来春闱已经进行了一天。 赵嬷嬷在他昏迷期间去寺庙为他祈福求平安符,途中遇上母亲以前的丫鬟秀珠,得知他母亲死亡的真相,得知真相后愤恨交加,养伤期间没心思管亲爹。 伤好了之后又要忙着筹备婚礼的事,他也只来得及与父亲拉近关系,还未来得及施展,就让十六岁的他来了。 现在是四月初,他与庄婉卿成亲才半个月,婚礼安排在三月中旬,应该是想着殿试结束后才成亲的,因为殿试在三月初一。 第七十五章 冯氏不配 捧杀? 晏宏宇心神一震,脸上怒意更甚,捧杀的确是高门大户里面惯用的手段,养废继子继女或者庶子庶女的好手段,如此一来既能得人心,又能树立贤名,且还能毁了那些不是自己亲生的孩子,这样对比之下,自己亲生的便能出风头。 但是他以前从没觉得冯氏捧杀长子,长子有个头晕发热,冯氏衣不解带照顾,事事尽心尽力,对长子极尽宠爱,便是亲生的儿女都没有这等待遇,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对长子虚情假意? 可是,如长子所说的这般,冯氏百般阻挠长子成才,千方百计让长子成为不学无术、只知道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的确是居心叵测。 晏宏宇越想越愤怒,想到温柔贤淑、善解人意、待人宽和有礼的妻子,竟是这样一个人,他一时间难以接受。 冯氏在嫁给他之前,是他的表妹,与他青梅竹马,从认识冯氏开始,冯氏就是极好极善良的人,这其中或许有什么误会呢?他不能凭着长子的一面之词就盖棺定论,长子大概不会跟他撒谎,或许长子误会了冯氏,毕竟长子身边有个煽风点火的赵嬷嬷。 这么想着,晏宏宇一时间有点摇摆不定,也怕因为误会伤了冯氏的心,便道:“景舟,你放心,若这些都是真的,爹会给你讨回公道的。” 晏景舟:“……” 真他娘的浪费表情! 他就知道,他这心瞎的爹对冯氏中毒已深,差不多到了无药可救的地步,话都说到如此份上了,前一刻还怒不可遏想要回荣安堂质问冯氏,下一刻怒意就消减了不少,心又慢慢的偏向冯氏。 小时候一次次失败,他早已放弃走这条线,若非忽然得知冯氏是杀母仇人,他压根就不屑对这心瞎的爹浪费表情。 他想了想,还是忍下一口恶气,装都装了半个下午了,也不能前功尽废,遂佯装出一副失望至极的神情,但眼里没有半分埋怨。 晏宏宇没听见他回话,瞧见他这副神情,一种心虚的感觉油然而生,似乎有些对不住儿子,开口道:“景舟,为父不是这个意思,而是……” 晏景舟眼底闪过讥讽,打断他的话,以退为进:“爹,我知道的,冯氏要跟您白头偕老的人,而我就算过去过得不好,那也已经成为过去了,现在也不是目不识丁的纨绔,是不该与她计较的,毕竟这样会伤了你们夫妻情分。” 晏宏宇听到长子如此懂事,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明明长子早上还浑身带刺的,现在怎么就一副委屈自己成全别人的模样?这还是他那个受不得半点委屈的长子吗?虽然很费解,但心底的愧疚更甚,也越发感觉自己似乎在此事上偏心冯氏。 晏景舟看出他眼里的疑惑,便道:“我是恨她千方百计想将我养废,但爹绝不会因为这个问题就休了她,就算我现在已经被她养废了,爹最多跟她离心,可她仍然是晏夫人,毕竟家丑不可外扬,我说得可对?” 被戳中心中所想,晏宏宇心虚地移开目光,他的确会这样做,就算冯氏真的毁了他的嫡长子,他再如何生气,也成了既定的事实,他可以不顾冯氏如何,可晏家的颜面不能不顾,还有冯氏所生的两个孩子。 次子景明有这样一个母亲会跟着名声受损,女儿湘云更惨,有这样的母亲,难保别人不会觉得有其母必有其女,以后说亲事估计难,门当户对的是嫁不了的,只能低嫁,庶女湘玉不是养在冯氏膝下的,由薛姨娘教养的还好点。 “爹不说话,那就是默认了。”晏景舟轻笑一声,脸上瞧不出什么心情,“既然是这个结果,儿子又何必多此一举让爹给儿子讨公道?只要爹莫要再什么都把冯氏扯上就好,不然儿子可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 晏景舟说着顿了顿,神色冷了下来,语气冰冷,带着恨意:“一个谋我母亲嫁妆,用卑劣手段将我养废的继母,冯氏不配我晏景舟喊她一声母亲。” “景舟,你母亲……”晏宏宇刚说了几个字,发现长子脸色越发阴沉,马上改了口,“冯氏她可能存了歪心思,不想让你成才,可你母亲的嫁妆她怎么谋取?就算是我也动不得分毫。” 听到如此天真的问话,晏景舟简直气笑了,他这位做了尚书的爹又怎么可能如此无脑?说到底还是在短暂的愤怒过后,冷静下来,心再次偏向冯氏。 青梅竹马一起长大,认识了几十年的人,冯氏温柔贤淑的形象早已根心蒂固,又岂是他今天所言能撼动的?他今天的话,并没有多大作用。 或许,他爹是心有怀疑的,可是还是不相信冯氏是这种人,又或者是不想承认自己多年以来看错了人。 他这个儿子虽然在这眼瞎的爹心目中有些分量,可这分量永远比不上晏家的名声以及冯氏所出的两个孩子,他爹永远懂得权衡利弊,利益至上,不会为了一个已经毁了的长子去毁了其他孩子已经晏家名声。况且,他现在没有被冯氏养废,他爹会心安许多,心安理得地顾全大局偏袒冯氏。 也罢,他没想过今天下午就能成功,他的目标也不过是因着早上的事,趁热打铁,慢慢让冯氏失去他爹的信任,让冯氏受到冷落。 杀人诛心,冯氏那么爱他爹,为了他爹可要杀人上位,还能有什么比心爱之人慢慢跟自己离心更令人难受的?若不是薛姨娘老实本分,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不然也活不到现在。 晏宏宇听他笑得讽刺,不禁皱起眉头:“景舟,你笑什么?” 晏景舟淡淡看他一眼,不疾不徐地回道:“我在笑爹在官场那么多年,还那么天真。” 闻言,晏宏宇感觉自己做父亲的威严再次被冒犯到,脸露不悦之色瞪了眼长子,这温和的态度才维持不到一下午,又有了先前的咄咄逼人之势,丝毫不把长辈放在眼里。 第七十六章 会讨公道 晏景舟缓缓解释道:“我母亲的嫁妆是由她掌管着的,那些庄子铺子的生意也是由她管着,儿子若是成为一个不学无术的人,爹会放心让冯氏将我母亲的嫁妆交给我亲自管理?” 他说着顿了顿,见父亲张口欲言,又接着道:“就算我娶妻,我这样京城位居首榜的纨绔子弟,能娶到有身份的妻子?妻子出身低也会处处被她这名义上的婆母压制,帮我管理母亲留下的财产简直天荒夜谈。” 晏宏宇听后怔住,长子说得也不无道理,如果长子被养废,肯定是这个结果,不过长媳出身就很高,是皇亲国戚,皇上亲封的宜宁县主,有个当王爷的外祖父,这个外祖父还与先帝一母同胞。 晏景舟看出他心中所想,淡淡道:“卿卿她早就知道我学识好,不然爹以为岳父能同意我与她的婚事?” 晏宏宇神色一顿,长媳以前虽然因为在军营男人堆长大,声誉不太好,可出身高贵,肯定能嫁个门当户对的男子,这性子做不了宗妇,嫡长子是嫁不成的,但嫡次子可以啊。 他当初也是看在长子不成器的份上,才让媒人去提亲,当然,他也没想过亲家会同意,毕竟嫁个门当户对、且有本事的嫡次子,也比嫁他家纨绔长子好千百倍,他们两家结亲的消息传出去,还有人说他的长子高攀了。 下一刻,晏宏宇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脸色微微一变,道:“景舟,你的意思是庄家的人早就知道你学识好?也就我们晏家的人蒙在鼓里?” 晏景舟坦诚道:“是,庄家的人都知道,不然他们又岂会让我接近卿卿?” 晏宏宇脸色登时黑了,自己这当爹的什么都不知道,外人却知道得一清二楚,想起自己有一回恨铁不成钢地骂长子是个不学无术的废物被亲家撞见,亲家马上解围,就有些讽刺。 瞧他脸色越来越难看,晏景舟佯装出惆怅之色,道:“爹请息怒,儿子不藏拙,不过是因为怕冯氏从中搅和罢了,冯氏知晓了,儿子能否成功到科场都不一定,毕竟以前她就阻挠儿子学习,科考前出点什么岔子不能去参加也正常。” 晏宏宇被他这话噎住,脑海中闪过冯氏柔婉和善的神情,又看长子对冯氏的戒备与讽刺,脑子也乱得很,私心里他不希望冯氏是这种人,毕竟一个柔情似水的女人有这样卑劣的一面,以后无法若无其事地与之相处。若是情况属实,他也不能什么都不做,不然会寒了长子的心。 见父亲心情复杂,晏景舟感觉差不多了,再说下去也是浪费口舌,对一个人的印象已经根心蒂固,除非亲眼所见对方的卑劣恶毒,否则无论旁人如何有理有据地说,也难以让人彻底相信。 晏景舟道:“爹,时候不早了,儿子也要和卿卿一起回国公府了,改天再找您下棋。” 晏宏宇缓缓回过神来,隐隐有种自家养大的儿子赶着给人家做上门女婿的错觉,皱着眉语气略显不悦:“景舟,你今晚不在家里住?” 晏景舟轻轻摇头,回道:“早上五更天后就要习武,明日早晨赶回去,可要迟到,让老师久等可不好。” “你又不是武将,少学一天也是可以的。”晏宏宇对他习武一事要求不高,长子是从文的,文臣就算不懂武也没事,平时练一下强身健体就好。 晏景舟不赞同道:“爹,学习的事怎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儿子虽然不参加武举,但也想成为文韬武略的人。” 他原以为在国公府没那么自在,可住了几天后发现,国公府比晏府好,国公府没那么多糟心事,不必在家也能遇见仇人。 晏宏宇诧异了下,没想到长子竟有此决心以及毅力,习武很辛苦,他早已注意到长子眼里的红血丝,这是休息不够的后果,关怀一句:“身体重要,还是要注意休息,莫要年纪轻轻就熬坏了身体。” 晏景舟颔了颔首:“爹,儿子知道的,儿子就先回去了。”说罢,他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晏宏宇想到自己方才偏向冯氏,唯恐寒了长子的心,又道:“景舟,如果冯氏真如你所说的那般,爹也不会休了她,她仍然是晏夫人,但爹说会给你讨回公道也是真的。” 闻言,晏景舟身形一僵,微不可察地勾了下嘴角,飞快闪过一抹讽刺的笑,眼波平静地望着他,等着他的下文,且看看他留着冯氏做晏夫人,要怎样给自己讨回公道。 “景明和湘云是你的弟弟妹妹,他们是无辜的,不能因为冯氏毁了名声。” 晏宏宇说着顿了顿,见长子脸色沉了下来,眼神莫测地望着自己,那平静的眸光下带着一股无形的压迫感,明明没做亏心事却让他莫名的感到心虚,轻咳一声,接着道:“你放心,你爹还没有那么糊涂,还让冯氏继续掌管中馈。如果情况属实,府中中馈之事就交给卿卿来掌管,卿卿不会的可以学,至于冯氏,若她敢再做什么对你们不利的事,就以养病的名义送到庄子上,一辈子不得回晏家,你看如何?” 话音落下,晏景舟诧异地看他一眼,这心瞎的爹是有几分理智,但仍然偏袒冯氏,等冯氏再做什么才送去庄子,是不是有点为时已晚?就算现在马上送冯氏去庄子上都远远不够,他要的是冯氏的狗命,且还是合法途径取冯氏的狗命,要冯氏名声扫地再死去,让冯氏那两个与冯氏一丘一壑的孩子也跟着名声扫地。 须臾,晏景舟状似满意地颔了颔首,回道:“爹处事公允,我自然是相信爹的。” 晏宏宇松了一口气,忽然想起一件事,叮嘱道:“景舟,赵嬷嬷是不是经常在你面前撩拨离间?奴仆的话你听听就好,不要随意被对方迷惑。” “爹此言差矣?”晏景舟淡笑了声,“赵嬷嬷可没说过谁的坏话,若是没有赵嬷嬷帮衬,儿子也不可能瞒天过海,冯氏安插在儿子院子里那么多眼线,若儿子偷偷读书,冯氏早已知晓。” 晏宏宇神色一顿,长子再一次说防着冯氏,背地里偷偷念书,他的心总有点不是滋味,即便冯氏没有这意思,长子误会了冯氏,可堂堂户部尚书的儿子这些年连读书都不能光明正大,也着实委屈。 第七十七章 试探冯氏 “爹,儿子先回去了。” 晏景舟说罢,向晏宏宇行了晚辈礼,然后迈步走到书房门前,打开书房门出了书房。 抬眼看顶头蔚蓝的天幕,晏景舟揉了揉眉心,演这出戏可真是累人,还不如演纨绔子弟自在,但经方才的事,巩固了下并不牢固的父子关系,让他那心瞎的爹对冯氏有所怀疑,那也值得了。 书房内,晏宏宇看着散落在地上的棋子,脑海中回响起长子刚才所说的话,又想起冯氏平日里的表现,真的挑不出半点错处,除了在长子与次子的教育态度上有问题。 长子的话晏宏宇没有全信,但也没有怀疑长子在撒谎,最多是误会了冯氏。对冯氏,他也是持着怀疑的态度,妻子固然重要,可亲生骨肉也同等重要。 过了良久,晏宏宇出了书房,心事重重地回到荣安堂。 刚进屋,他就看到冯氏在做针线活,冯氏总是这样,闲下来的时候就给孩子以及他做衣服或者荷包,就连庶出的湘玉也曾在生辰时得到过冯氏亲手所做的衣裙。 他着实难将如此贤惠大度、平易近人的妻子,与长子前不久所说的恶毒继母联系在一起。 冯氏见他回来了,含笑问:“老爷,怎么样?景舟可是来向你探讨学问的?” 晏宏宇刚要点头时,想到长子的话,鬼使神差般想要试探冯氏,脸色沉下来,到冯氏身边坐下,佯装愠怒道:“那不肖子是什么样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能来向我探讨学问?今天就气了我一下午!” 冯氏并不意外,那小贱种傲上天的性子,能做这种事才怪,放下手中的针线活,柔声安抚道:“老爷莫气,当心气坏了身子,景舟还是个孩子,你跟他置什么气?景舟还小,过两年等他当爹了,估计就会懂事了。” 晏宏宇见冯氏没有半点诧异,一如既往地替长子说好话,冯氏每一次这样为长子说好话,无疑是火上浇油,唯独这回他没有愈加恼火。如果是次子景明做错了事,冯氏肯定不会说好话,且还要责罚,好生教育一顿,这就是尽心与不尽心的区别。 见丈夫脸色不对劲,冯氏愣了愣,柔声询问:“老爷,景舟到底跟你说什么了?” 秉着试探的心态,晏宏宇还是头一次在妻子面前无中生有,怒声道:“那不肖子竟同我说,他说要弃文从武,不想参加科举了,要习武当将军,你说这像话吗?” 弃文从武? 冯氏听后怔住,按照继子的才学,参加科举肯定能进士及第入朝为官的,可却要弃文从武,那岂不是半途而废?习武要从小开始才行,这都十八岁了才习武,要做将军基本上没有可能。 她在心里窃喜,继子弃文从武挺好的,正合她意,这样能虚度光阴,没准儿大半辈子都不可能有出息,届时她的景明已做大官,继子还在做梦当将军也挺好。 这么想着,她心中越发满意,脸上的笑容也更加温柔,温声道:“老爷,孩子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我们做父母的就莫要干涉孩子的人生,只要孩子不是学坏那就挺好,竟然景舟有此志向,没准儿还真的能当将军呢?” 正常母亲听到这番话,都会为儿子好,阻止儿子的决定,可冯氏却放任自流,丝毫不为儿子的将来考虑,晏宏宇心底一沉,冷冷地剜了冯氏一眼,冷哼一声:“你对他倒是有信心!” 冯氏抿唇浅笑,与有荣焉道:“我们景舟多聪明的孩子啊,我自然是对他有信心的,他做什么我这当娘的都无条件支持,因为我相信他无论做什么都能闯出名堂来。” 晏宏宇脸色微滞,话倒是说得挺漂亮,可今儿听着特别刺耳,沉声质问:“他若是没闯出名堂来呢?弃文从武之后,一事无成呢?” “那至少能强身健体啊。”冯氏柔柔一笑,极力说服丈夫莫要管此事,“老爷,儿孙自有儿孙福,孩子想做什么便让他做吧,只要孩子开开心心、健健康康的就好,我们做父母的要对孩子有点信心,一味阻止,以后孩子后悔了会怨恨我们。” 晏宏宇听着这番冠冕堂皇的劝说,意味难明地看了冯氏一眼,而后点头附和她的话:“夫人说的是,习武能强身健体,这也挺好的。要不这样,让景明也跟着去习武吧,我看景明的身体有点文弱,跟着去习武,既能强身健体,也能培养兄弟感情。” “那怎么行?!” 冯氏当即就反对,音量徒然拔高,皱着眉满脸不赞同地望着丈夫,眼神都带了几分责怪之意。她的景明可是要考状元的,去习武浪费读书的时间,那还怎么考状元?那小贱种可以胡闹,她的景明不能。 晏宏宇狐疑地看她,问:“怎么就不行了?习武虽辛苦,可景舟都能坚持,总不能景明就坚持不了吧?” 闻言,冯氏也发现自己反应有点大,嗔了他一眼,含笑道:“老爷,景明要念书,哪有空去习武啊?你不记得啦?景明小时候还说以后要跟你一样做状元郎,他现在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在念书呢。” 晏宏宇脸色沉了沉,果真如长子说的那般,无论长子如何折腾冯氏都乐见其成,可若是景明浪费点念书的时间,冯氏都不会允许,长子成不成才冯氏并不在意,但对景明却是望子成龙的。 望着妻子温柔含笑的神情,他心情复杂,冯氏似乎真的没有他想象中那么贤良淑德,并非对景舟视如己出,而且还很有可能不希望景舟成才,若不然为何会劝他莫要阻止景舟? 幸好,幸好他方才是无中生有试探冯氏的,若没有景舟下午与他谈心,而景舟还真的要弃文从武,听着冯氏这番冠冕堂皇的劝说,枕边风天天吹,没准儿他真的会动摇,不再管景舟。 冯氏见他阴沉着脸,神情有些渗人,轻声问:“老爷,你怎么不说话了?” 晏宏宇抬眼看她,眸光晦暗莫测,缓缓道:“夫人说得对,也罢,我不管那不肖子了,他想怎样就怎样吧,至于景明,还是得好好念书。” 第七十八章 看清面目 冯氏听罢,先是一愣,紧接着脸上闪过一抹喜色,她没想到丈夫那么快就不理那小贱种了,想来是那小贱种做了太多令丈夫失望的事,近来又频繁惹丈夫生气,丈夫已经不想管那小贱种了。 想到这里,她温声道:“老爷也不能完全不管景舟,他可是您的亲儿子,只是孩子的人生我们做父母的不能干涉太多,要让孩子选择他自己想要的人生。” 她语调温和,柔声细语的,听着这声音就隐隐有种润物细无声之感。 晏宏宇平时很喜欢妻子这温温柔柔的模样,心情烦躁的时候,听着这声音都会不由自主的平静下来,可现在听着她柔声细语地跟自己说话,原本就没生气,心底也升起一把熊熊怒火。 若是景明现在说不想考科举入朝为官,想要经商做生意,冯氏估计以死相逼也要阻止景明的决定,可到了景舟这里,就算景舟一辈子一事无成都乐见其成。 此时此刻,他脑海中浮现出两个字——捧杀。 冯氏真的在捧杀他的长子景舟,若不是景舟聪明,估计早就中了冯氏的计谋,成为正儿八经的纨绔子弟。 看着眼前这张温婉含笑的面容,晏宏宇反感不已,他方才没有错过冯氏脸上那一闪而过的喜色,那是幸灾乐祸的喜意,为长子可能会一事无成而幸灾乐祸。 他怎么也想不通看起来温柔良善的女子,怎么会有如此歹毒的心思?若兰生前对冯氏也是极好的,景舟只是个孩子,冯氏为何要这样对景舟?景舟有出息,景明以后入朝为官,兄弟俩在朝中有个照应、互相扶持不好吗? 冯氏许久没听见丈夫回话,缓缓抬起眼眸,撞上丈夫的眸光,她的心不由自主地跳漏一拍,这眸光陌生得很,带着怒意还有一丝她读不懂的情绪。 她从未见丈夫露出这样的眸光,带着无形的压迫感,仿佛能看透人心,将她内心的想法都看穿,让她莫名的感到紧张与畏惧。丈夫以前看着她时,都是温温和和的,便是生气的时候也没有像此刻叫人害怕,心中发怵。 对视了一瞬,她就受不住这种压迫感,既害怕又心虚,不着痕迹地转移视线,声音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意:“老、老爷,你怎么这样看着我?” 晏宏宇收回目光,到底是混迹官场二十载的人,很快就压低心底的熊熊怒火,似嘲似讽地道一句:“夫人对景舟真真是极好的,就连景明都没有这样的待遇,难怪景明小时候总是说你偏心,有什么都让景舟先选。” 冯氏习惯了丈夫的赞许,一时间也没听出这番话是在讽刺她,听了这话,刚刚那慌张之感瞬间消失得荡然无存,温柔含笑说:“景明那孩子怎么这样说话?我哪有偏心景舟?长幼有序,让兄长先选又怎么了?都是用的东西,用哪个还不都是一样?” 晏宏宇深深望了冯氏一眼,心门儿越发清明。 原来就是因为这样吗? 因为他所看到的,都是冯氏对长子的好,物质上的好,就觉得冯氏是真心疼爱长子。实际上物质上也好不到哪儿去,晏府所用的东西哪会是差的? 源于对长子的深深愧疚,以及看到冯氏丑陋的一面,他无法继续心平气和地面对冯氏,如今冯氏每说一句类似疼爱长子的话,都让他反感不已。 他答应过长子,若是情况属实就收回冯氏掌管中馈的权力,交给长媳掌管,若冯氏再做什么,便以养病的名义送往庄子上。 只是,长子长媳接下来一段时间会住在国公府,府中中馈需要人主持,次子的媳妇还没影儿,两个女儿未出阁更加不行,薛姨娘是妾,只有冯氏能管,他也不能收回中馈的权力,得让冯氏继续管着。 这么想着,晏宏宇暂且忍着怒意不发作,等长媳回来住再跟冯氏挑明,道:“夫人有心了,我还有事,先去书房了。” 他语气淡淡的,显然是不高兴。 这回冯氏听出来了,但也没往自己身上想,只以为丈夫是生继子的气,柔声宽慰道:“老爷去忙吧,但也莫要想太多,景舟有此志向,没准儿真的能做将军呢。” 晏宏宇没有回话,直接转身离开,他现在没有心情配合冯氏,想到长子差点被冯氏毁了,他就恨不得马上惩治冯氏,若是没有这件事,他可能永远都不知道冯氏的温柔良善只是表面的。出了这件事,往后他都无法再像以前那样对待冯氏了,即使他们十多年夫妻,青梅竹马一起长大。 冯氏望着丈夫离去的背影,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感觉似乎有什么东西也随着丈夫的转身离去而离去,让她心里发慌,久久不能平静。 陈嬷嬷进来后,发现主子怔怔地坐着,魂不守舍的样子,以为出了什么事,忙快步走过去,关切地问:“夫人,您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冯氏回过神来,跟陈嬷嬷说了方才的事。 陈嬷嬷倒是没有多想,宽慰道:“夫人,大少爷不懂事,老爷是在生大少爷的气,显然是大少爷让老爷失望了,老爷都不想管他,您也别想太多。” 冯氏轻轻点头,又道:“我知道,可是我这心总有些不踏实,感觉老爷今天怪怪的。” 陈嬷嬷没看到当时的情景,这下看到主子忧心忡忡的,觉得主子纯粹是想太多,道:“等老爷消了气,自然就好了,没准儿老爷还会迁怒大少夫人呢,毕竟大少爷习武有可能与大少夫人有关。” 此言一出,冯氏的注意力就被转移,继子一直养尊处优,如果想习武,早就请师傅教了,忽然间要习武,大概是庄婉卿怂恿的。 陈嬷嬷又开始为她出谋划策:“夫人,您别想太多,今晚备几个老爷喜欢的菜肴,再哄哄老爷,老爷肯定能消气。” 冯氏觉得陈嬷嬷言之有理,马上说了几道丈夫喜欢的菜肴,让陈嬷嬷吩咐厨房做。 第七十九章 是她做的 且说晏景舟离开书房,回到皓月轩后,问了丫鬟得知庄婉卿还没回来,想了想又亲自去翠微居找她,毕竟他们是外人眼中的恩爱夫妻,好得蜜里调油。 彼时,庄婉卿正与晏湘玉闲谈。 姑嫂俩之前其实并不熟悉,晏湘玉知道大哥喜欢庄婉卿,可她也没有与庄婉卿有过多的接触。但是,姑娘家只要不排斥对方,要熟络起来也不难,无非就是吃的,或者首饰、妆容这类的话题,一聊起来就能打开话题匣子。 庄婉卿发现这名义上的小姑子也挺八卦的,是京城里排得上名号的才女没错,才情也确实出众,但是也跟寻常女子一样八卦,知晓很多八卦消息,聊着聊着胆子就大了,没有刚开始的拘谨,跟她聊得津津乐道。 庄婉卿感觉这聊天实在舒适,八卦她自己也喜欢听,还能从侧面去了解京城的现状,今天的聊天她知道各家很多八卦事迹,大概知道京城各家的近况,以后听旁人提起也不至于懵懵然,然后想办法蒙混过关。 正当她想告辞的时候,灵芝就进来禀报说:“三小姐,大少夫人,大少爷来了,就在外面。” 晏湘玉一听,忙道:“快些请大哥进来。” 灵芝忙应声出去。 很快,晏景舟就进了屋子,发现她们姑嫂俩相处融洽,俩人都笑容满面的,不由觉着诧异,两个性子截然不同、也不怎么熟悉的人,竟也能相处得那么好。 “三妹妹,我是来接卿卿的。”晏景舟朝晏湘玉轻轻点了点头,而后看向庄婉卿,语调温和道,“卿卿,我们该回国公府了。” 晏湘玉虽然不知道大哥为何要习武,但是去国公府住也比在家里好,在家里糟心事儿多,嫡母在爹面前吹吹枕边风,火就会莫名其妙的烧到大哥身上,这样大哥大嫂的生活都不得安生。 她向庄婉卿眨了眨眼,话却是对兄长说的,揶揄道:“不知不觉的就霸占了大嫂一天,着实是妹妹的不是,竟然要大哥亲自上门讨人。” 晏景舟没好气地瞪她一眼:“你知道就好,把我媳妇拐跑了一天,也不知道把人送回来,若我没亲自来,是不是晚上也把人给我扣下?” 晏湘玉俏皮道:“晚上我哪敢扣下大嫂啊?除非我不想要小侄儿了。” “咳咳……” 庄婉卿刚喝了一口茶,听到这句话就被呛着了,然后是一阵猛咳,她跟晏景舟只是一对假夫妻,这辈子都不可能跟对方有孩子的。 晏景舟马上代入好夫君的角色,快步上前,轻拍着她的后背给她顺顺气,又嗔怪地瞪了妹妹一眼。 晏湘玉只当嫂子是害羞,看到兄长如此温柔对嫂子,她也有些羡慕,她今年十四岁,明年也该说亲了,心底隐隐有些担忧,也不知道那不靠谱的嫡母会如何在婚事上坑她,最怕就是给她说一门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婚事,让她有苦难言。 片刻过后,庄婉卿才止住咳嗽,脸色却因咳嗽而泛红,明亮的眼睛蒙上一层薄薄的水雾,抬起眼眸看晏景舟。 晏景舟对上她的眼眸,怔了一瞬,那双水雾迷蒙的眼眸,湿漉漉的,显得有些可怜又无辜,宛若林间迷路的小鹿,直看得人心里发软,想要摸摸她的脑袋哄哄她,半晌后移开视线,柔声问:“卿卿,你没事吧?” 庄婉卿摇了摇头:“没事,就是不小心呛了一下。” “没事就好。” 晏景舟说罢,转眼看晏湘玉,忽然想起之前栖墨说三妹妹落水之时查不到任何线索,便在庄婉卿身边坐了下来,询问道:“对了,三妹妹,你之前落水前,有没有得罪过她们?” 晏湘玉听后一愣,没想到兄长忽然间会问起这个,先前落水那种绝望与无助,与死神擦肩而过的感觉,让她现在想起还心有余悸,仔细回忆一番而后摇了摇头,半晌后又点了点头。 见状,晏景舟继续追问:“三妹妹,这到底是有还是没有?” 晏湘玉回道:“好像没有,我在二姐姐和夫人面前都规规矩矩的,就算有,也是她们看我不顺眼想除掉我。” “三妹妹,以后不要让丫鬟离开你身边,晏湘云你不要接触太多,便是到了外面,面子上过得去就好。”晏景舟叮嘱道,根据他推测,冯氏应该不会愚蠢到在家里行事的,没准儿是晏湘云,三妹妹什么都比晏湘云这个嫡女出挑,晏湘云一时沉不住气冲动行事也有可能。 晏湘玉瞬间了然,谋害自己性命的人很有可能就是她那位人前温柔和善的二姐姐,乖巧地点头:“我知道的,大哥。” 晏景舟这才带庄婉卿离开翠微居,但也没有回皓月轩,直接去前门,他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吩咐人备马车了。 上了马车后,庄婉卿好奇地问一句:“你方才跟湘玉说要远离晏湘云,意思就是湘玉落水很有可能是她做的?” 晏景舟轻嗤一声,嘲讽道:“有其母必有其女,晏湘云和冯氏一路货色,都是表面温婉良善,内心恶毒的人。” 庄婉卿脑海中闪过晏湘云那张俏似冯氏的脸,长相并不惊艳,都是温婉类型的,让人一看就觉得是贤妻良母,啧啧两声,道:“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你们家就四个女人,有两个都是蛇蝎美人,你能活到今天也不容易。” 晏景舟低笑,煞有介事道:“是挺不容易的,所以你对我别那么暴力,毕竟我好不容易长那么大,你可别让我英年早逝。” “你不犯贱我能打你?”庄婉卿白了他一眼。 晏景舟无辜地摸了摸鼻子,有时候管不住自己在嘴,没办法,但很多时候都是这丫头先惹自己生气的。 他没回话,马车内恢复沉默。 马车在宽阔的巷子内缓缓行驶,巷子里也并不安静,车轱辘转动的声音响起,巷子外的街道上的喧闹声也传进来。 晏景舟想起自家那心瞎的爹下午的表现,眉头紧紧皱起,如果说不失望那肯定是假的。 第八十章 给过机会 庄婉卿见他皱着眉,愁眉苦脸的,取笑道:“晏景舟,你多大的人了,还舍不得离家?又不是让你做上门女婿,你至于这副神情吗?” 闻言,晏景舟微微愣神,旋即回道:“这回我倒是挺喜欢去你家住的,但心情不爽也是真的。” 庄婉卿神色一顿,想到他早上得知母亲被杀害的过程,仇人还跟自己在一个府上,心情又怎么可能会好?他这样也算沉得住气了,若是换了自己,估计早上就把冯氏给撕了。 “下午我去找了我那心瞎的爹。” 晏景舟说着抬眼看她,见她略显诧异,疑惑地望着自己等着下文,也不瞒她,将下午的事言简意赅说了一遍。 庄婉卿听罢,看着眼前被仇恨折磨得憔悴的青年,忽然有点心疼他刚出生就没了母亲,父亲也没有足够的重视他,靠着伪装在继母手底下讨生活,等长大了才能卸下伪装,表面上过着令人羡慕的日子,实际上是个可怜人,他肯定也羡慕过别人家庭幸福、父母双全。 见她心疼自己,晏景舟微微怔然,心中淌过一股暖流,冰冷的心被暖流包裹,烦躁与苦闷得到了抚慰,眉宇缓缓舒展,扬起一抹淡笑,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她的脸颊,笑问:“怎么?是不是觉得惩罚太轻了,心疼你景舟哥哥?” “谁心疼你了?”庄婉卿脸色一滞,瞬间收敛起那抹心疼的情绪,又道,“不过这个惩罚跟你的遭遇比起来,的确是轻,你爹心里有你这个儿子,但也为了晏景明和晏湘云兄妹不被冯氏拖累了名声,从而偏袒冯氏。” 嫡长子险些被养废,晏宏宇也不会休妻,如果是她爹,有人这样对她,她爹肯定不会为了什么面子而从轻处理的,她的两个哥哥也会让对方付出应有的代价。 晏景舟丹凤眼半眯着,眸光渐冷,勾起唇角笑了笑,漫不经心道:“既然他不愿休妻,那就让杀人犯冯氏顶着晏夫人的头衔被送上邢台,也不是不可以,反正丢人的又不是我。” 庄婉卿听后愕然,诧异地看他,有些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疯丫头,你该不会以为我如果找到她谋害母亲的证据,就捅到我爹面前吧?我爹是户部尚书,又不管刑事案件,刑事案件应该去刑部,你说是吧?”晏景舟轻笑一声,目光如淬了冰,冰冷彻骨,嘴边似有若无的笑容带着几分邪肆,使得俊美如画的青年染上几分邪气,蔫坏蔫坏的却不讨人厌。 话音落下,庄婉卿倏然瞪大双眼,震惊不已地望着他。 他居然直接将去报官,让刑部去查办?让刑部去查办,那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户部尚书晏宏宇的夫人冯氏是杀人犯,为了得到青梅竹马的表哥,不惜谋害表嫂上位,而晏景明和晏湘云就是杀人犯的孩子,全京城的人都会看晏家的笑话。 晏景舟将庄婉卿的神色变化收入眼底,他眼神暗了暗,心没由来的有点堵,旋即轻嗤一声,似嘲似讽道:“怎么?是不是觉得我太狠,做得太绝了?” 庄婉卿忙不迭地摇了摇头,见晏景舟用看‘活佛’的眼神看自己,但嘴边那似嘲似讽的眼神透露出不悦,眼神与嘴边的笑容结合,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颇有几分厌世嫉俗的模样。 她斟酌言辞,肯定了他的做法:“我大哥说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我二哥说不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我觉得你这样做肯定有你的道理,再说了,遇上违法犯罪的事就报官,你这样做并没有错。” 晏景舟讶然,原以为她会像活佛一样劝自己不要做得太绝,在家里处置冯氏即可,无需闹得人尽皆知,没想到她竟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安慰并肯定自己的做法。 庄婉卿瞪他一眼,道:“姓晏的,你可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虽然我看你不顺眼,但也不至于是非不分,胡乱指责你。” “倒是个明白事理的丫头。” 晏景舟低笑一声,眉头再次舒展开来,眉宇间的阴郁也随之而消散,如画般的青年终于有了丝明媚的光彩,缓缓道:“冯氏的一双儿女,也不是什么好货色,晏景明如果是好东西,任书远曾经那么欣赏他,与他称兄道弟,最后为何与他形同陌路人?还有晏湘云,三妹妹落水险些丧命的事,九成是她做的,才十四岁的年纪,就将冯氏的恶毒学了个十成,简直是个小毒妇。” 庄婉卿问:“那你爹呢?” 晏景舟神色一顿,嘴角微翘,眉眼带笑,说话时声音拖长,显得散漫,又带了几分难以读懂的情绪,道:“我爹啊?当他为了冯氏的两个孩子以及晏家的面子选择偏袒冯氏,从轻处罚的时候,我就已经不在乎他是否会遭人取笑了。” 其实他给过他爹机会的,如果他爹一开始没有选择偏袒从轻处罚冯氏的话,他也没想过将来找到证据直接报官,只要取冯氏性命即可。既然他爹选择为了所谓的名声从轻处罚冯氏,那就别怪他不给面子,反正丢人的不是他,事情捅出去,世人只会同情他的遭遇。 庄婉卿颔了颔首表示理解,也知道他肯定感到失望,半晌才道:“我觉得那么大的事,你爹若是怀疑冯氏的话,应该会旁敲侧击试探冯氏的。” 晏景舟回道:“他是会试探冯氏,但他就算现在得知结果,也不会动冯氏分毫。” 庄婉卿费解地问:“为什么?不是说如果情况属实就会给你讨回公道吗?” 晏景舟抬眼看她,道:“我爹说会把中馈交到你手上,现在我们不是住在国公府了吗?我想他会等我们回来再动冯氏。” 闻言,庄婉卿皱巴着一张脸,忧心不已:“如果我们那时候还没有和离成功,你们晏家的中馈真交到我手上,那该如何是好?” 晏景舟不假思索地回应:“那你就管着。” 庄婉卿白了他一眼,气闷不已:“你想得美,我才不想做你们晏家的免费劳力。” 晏景舟微愣,旋即道:“你不想管,交给赵嬷嬷去做就行了,只是顶了个掌管中馈的名义罢了。你若想管也行,正好可以学习一下如何管家,女子总得会处理家中庶务。” 庄婉卿听后愕然,而后半认真半开玩笑地问:“晏景舟,你就不怕我把你们晏家搞得一团糟?” 晏景舟轻轻挑了挑眉,不甚在意地耸耸肩:“怕什么?出什么事你景舟哥哥给你担着,就当是犒劳你这些日子以来跟我站同一阵线。” 第八十一章 终成冤家 庄婉卿瞧他忽然间如此好说话,马上提起警惕心,淡淡睨他一眼,不咸不淡地回一句:“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晏景舟被这话噎了下,一腔好心终究是错付了,用她前不久所说的话回敬她:“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闻言,庄婉卿一时语塞,跟他大眼瞪小眼。 对视半晌,晏景舟收回目光,今日折腾了一天困意来袭,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也没什么精力跟她闹腾了。这几天他心情不佳,晚上失眠,睡眠不足,白日里除了五更天起来练基本功,就是看书习字,他的学识没有十八岁的自己渊博,需努力补上,书法造诣也不及十八岁时,乍一看没什么区别,多看几眼就能看出不同。 庄婉卿瞧他一脸困倦,脸色憔悴略显苍白,眼里分布着红血丝,轻嗤一声:“让你逞能,昨日就让你好好休息一天,你瞧你这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把你怎么了呢。” 晏景舟低笑,倾身凑到她跟前,嘴角勾起一抹弧度,笑得慵懒且败类,压着嗓音声音低沉地逗她:“瞧我这纵欲过度的模样,以为你把我榨干了,嗯?” 庄婉卿听了,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红,又羞又怒地伸手将他推开,气得瞪圆了眼,费解道:“我庄婉卿为什么会嫁给你这种浑人?!” 晏景舟欣赏着她难得羞赧的模样,小脸微红,杏眼瞪圆,气鼓鼓地瞪着自己,仿佛下一刻就要动手将自己揍一顿,但他晏景舟是什么人?已经被打习惯了的,并不怕挨揍,一本正经地回答:“因为爱。” 庄婉卿抬脚踹了一下他的小腿,唾弃地呸了一声,纠正道:“不,那是因为眼瞎!” 她嫌弃极了,仿佛每一根头发丝都透着嫌弃的意味,晏景舟有点费解,实在想不通自己皮相绝佳,学识也不错,这丫头怎么就没对自己有所改观,怎么还是那么讨厌自己? 记得以前她都是喊自己景舟哥哥的,忽然有一天就跟疯了一样追着自己打,再也不喊景舟哥哥了,指名道姓喊自己晏景舟,而自己被她疯了一样追着打,再不乐意喊她婉卿妹妹,直接喊疯丫头,从此互相看不顺眼。 沉默良久,晏景舟疑问道:“疯丫头,你为什么那么讨厌我?” 庄婉卿掀起眼皮觑了觑他,好笑地问:“我为什么那么讨厌你,难道你心里没点数?妥妥的小人!” 晏景舟剑眉一蹙,反驳道:“我怎么就小人了?” 庄婉卿翻了翻白眼,感觉他明知故问,嗤声道:“你自己做了什么你不知道?” 晏景舟听得懵懵然,郁闷道:“我做过的事儿可多着了,我怎么记得我做了什么?” 庄婉卿点了点头表示赞同,不咸不淡地回应:“也对,缺德事儿做得多了,自然就没什么印象了。” “……???” 晏景舟无辜极了,他就算跟那些纨绔打架斗殴,可那也是专门打败类,也从不做小人勾当,素来坦坦荡荡的,也不知道哪儿惹了她不快。 庄婉卿直接合上眼眸不看晏景舟,眼不净为净,别人的青梅竹马都是温柔体贴好哥哥,最后终成眷属,而她是青梅竹马终成冤家,晏景舟不是在气她就是在气她的路上。 * 晏府。 黄昏时分,日薄山西,橘黄色的残阳铺洒下来,偌大的晏府晕染了一层淡淡的橘色,将原本雕栏玉砌的晏府衬托得更加风雅,很有诗情画意,每一处景致都是一道迷人的风景。 荣安堂里,冯氏等着丈夫回来用晚饭,等了许久也没见人影,想到丈夫离开荣安堂前说去前院书房的,便让丫鬟去书房请人回来。 过了许久,被派出去的丫鬟回来了,但没见着晏宏宇,面对翘首以盼的冯氏,她声音不自觉带了几分怯懦:“夫人,老爷说让您自己吃,不必等他了,他今晚在薛姨娘那里用饭。” 冯氏听后蹙起眉头,眼底闪过一丝诧异与不悦,以前丈夫生气的时候,在书房呆一会儿,用饭还是会跟她一起用饭的,届时她备上丈夫喜欢吃的菜肴,再温言软语哄几句,丈夫就什么气都消了,今儿怎么就去了薛姨娘那里? 丈夫是个重情重义的人,每个月都会有一两天是去薛姨娘那里,高门大户里的男人,哪个不是通房小妾一大堆的?她的丈夫也就只有一妻一妾已经很好了,而且也不常去薛姨娘那里,而薛姨娘老实本分,从来不敢邀宠,她忍一忍还是能容纳薛姨娘的,不然薛姨娘没了,再来一个手段高的狐媚子可不好收拾。 薛姨娘从来不主动,应该是丈夫主动去找薛姨娘的。从来都是自己哄着的人,忽然间让别的女人哄,冯氏感觉素来属于自己的东西被人抢了,心里十分不舒服,却又不好在下人面前表现出来,以免破坏自己贤惠大度的主母形象。 “既然老爷在薛姨娘那里用饭,那你等会儿送几道菜过去,都是老爷爱吃的。”冯氏语气温和,听不出半点不满,说完又吩咐另一个丫鬟将下午吩咐厨娘做的那几道菜用食盒装好,丈夫不跟她一起用饭没关系,但是菜送了过去,丈夫总会记得自己的好,今晚会回荣安堂歇息的。 安排完,冯氏温声吩咐小丫鬟摆膳,准备独自用晚饭。 冯氏虽然没表现出什么来,脸上带着温和地淡笑,但陈嬷嬷却知道她此刻并不高兴,自家夫人有多在意老爷,她是知道的,老爷心情不好竟然是别的女人安抚的,夫人心里肯定不好受。 那厢,晏宏宇和薛姨娘正在用晚膳,用到一半的时候有丫鬟送佳肴过来。 晏宏宇脸上闪过一丝不悦之色,但也没有当场拒绝打冯氏的脸,以前冯氏如果这样做,他只会觉得冯氏贤惠,温柔体贴,时时刻刻紧着他这个丈夫。 可现在他却觉得冯氏别有居心,他在薛姨娘这里用饭,冯氏送佳肴过来,是觉得薛姨娘照顾不好他一顿晚饭?还是想在他面前刷存在感,让他晚上回荣安堂? 被生理期折腾得欲.仙.欲.死,今晚就一更了,明天再三更╥﹏╥ 第八十二章 夫人失宠 薛姨娘感觉自家老爷不怎么高兴,似乎是在夫人派人送佳肴过来之后,但老爷夫人感情好,应该不是这个原因,她以为自己说错话了,忐忑地问:“老爷,是不是妾身说错了什么惹您不快了?妾身嘴笨,若是说错了什么,还望老爷莫怪。” “没有。”晏宏宇脸色稍有缓和,看着一旁低眉顺眼的女人,鬼使神差地问了句,“你觉得夫人是个怎样的人?” 薛姨娘听到这问题有些茫然,冯氏是怎样的人她再清楚不过了,那是个表里不一的毒妇,她微微抬头,见自家老爷正看着自己等着下文,遂违心地回应:“夫人贤良淑德,贤惠大度,这全府上下谁不称赞夫人?” 晏宏宇没错过薛姨娘脸上那短暂的犹豫之色,便知道薛姨娘没有说实话,就连薛姨娘都能看清冯氏的真面目,那是不是还有其他人也看出来了? 忽然,他脸色有些微妙,那么多人能看出来,就他看不出来,那他到底是有多眼拙,才能让冯氏差点毁了他聪明伶俐的长子? 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女人,背地里竟然有如此丑陋不堪的一面,心中的美好瞬间被打碎,晏宏宇难以接受这样的冯氏,看到冯氏面对自己时温温婉婉的模样,脑海中就不由自主想起冯氏龌龊卑劣的一面,同时也在想长子说冯氏谋裴氏留下来的嫁妆,应该真的确有其事。 薛姨娘察觉到他神色不对,更加忐忑,唯恐自己方才回答得不够好,想要再说两句,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过了片刻,晏宏宇似嘲似讽地笑了下:“是啊,她的确贤良淑德,全府上下都赞誉。” 薛姨娘跟着附和道:“就连外头的人也称赞夫人呢。” 晏宏宇知道她不敢说冯氏的不好,她素来老实本分,不会挑是非,便没有继续这个话题,道:“继续用饭吧。” 薛姨娘轻轻点了点头,用公筷给他夹了一块鱼肉,这是冯氏吩咐人送过来的。 晏宏宇看着碟子里的鱼肉,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最后还是把鱼肉夹起来吃进嘴里,明明肉质鲜嫩的鱼肉,他却觉得索然无味、味同嚼蜡。 用过晚饭,晏宏宇也没离开,跟薛姨娘下棋解解闷,薛姨娘以前就是他的贴身丫鬟,下棋也懂一些,到现在棋艺还不错。 再晚些,他仍然没有离开,直接在薛姨娘这里歇下。 薛姨娘有点受宠若惊,要知道老爷和夫人感情甚笃,一个月也就一两天在她这里的,大概是念着旧情的缘故,有时候只有一天,一个月里一天都没有的也试过,这前天晚上老爷才来过她这里,今天晚上竟也在她这里歇息。 那厢,冯氏一个人用过晚膳,又等了许久,直到沐浴完也没看到丈夫回来,她就知道丈夫今晚不可能回来了,已经在薛姨娘那里歇下了。虽然明白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而丈夫也很少去薛姨娘那里,可是丈夫每一次去薛姨娘那里她心里都不好受。 陈嬷嬷见她穿着寝衣,静坐着不动,柳眉皱着,可看出心情不佳,温声道:“夫人,时候不早了,您早点歇息吧。” 冯氏轻轻点头:“你也去歇息吧。” 陈嬷嬷点头应了声,瞧她脸色仍然不太好,又宽慰一句:“夫人,男人三妻四妾实属正常,老爷不重女色,只有一妻一妾,且不常去薛姨娘那里,证明老爷心里只有您,您且放宽心莫要想太多。” 冯氏苦涩一笑,她那么爱丈夫,为了跟丈夫在一起做了那么多,怎么可能在丈夫去了别的女人房里,还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个月就这么一两晚她都觉得煎熬,别家的夫人能忍受这些,大抵是因为不爱了。 而今晚她这样难受,不单单是丈夫去了别的女人房里,还因为空等一场,备好酒菜等着丈夫回来,可丈夫去了别的女人那里,晚上也在别的女人房里歇息,让她独守空房,一腔热情被浇了一盆冷水,哪能好受? 陈嬷嬷看冯氏愁眉不展,在心底暗叹一声,她这辈子没嫁过人,也没有特别喜欢的人,没办法理解主子的心情。但是在她看来,主子已经很幸福了,老爷不重女色,府里唯一的姨娘也安分守己,构不成威胁。 须臾,冯氏道:“你先去歇息吧,这里不用你侍候了。” 陈嬷嬷颔首应道:“夫人,那奴婢先出去了,您早点歇息,太晚休息对身体不好。” 冯氏摆了摆手,让陈嬷嬷出去,自己也准备歇息,躺在床上时,她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明明没发生什么事,却让她感到不安,心绪不宁睡也睡不着觉。 她仔细想了想,继子去了国公府暂时没时间给她找麻烦,儿子用功读书,深得丈夫喜爱,女儿也备受宠爱,也就庶女碍眼了些,可就算才情比她女儿好又如何,终究是庶出,前程肯定没有她的湘云好。而丈夫也爱重自己,对自己温柔体贴。 似乎真的没什么事发生,冯氏感觉自己应该是杞人忧天了,很快就入眠,可是她没想到那种不安的感觉第二天就给她应验了。 第二天,晏宏宇没有回过荣安堂,散值后就在书房呆着,晚膳时间去了薛姨娘那里,晚上又在薛姨娘那边歇下。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皆是如此,向来不受重视的薛姨娘忽然间受宠,而平素与老爷恩爱有加的夫人,竟然好几天没见过老爷的面。 府上的下人都隐隐猜测老爷和夫人感情出了问题,夫人失宠了,而薛姨娘独得老爷恩宠,拜高踩低的下人对薛姨娘的态度瞬间尊敬了许多。 薛姨娘受宠若惊,小心侍候着,忽然间受宠她也没想过要把这份莫名其妙得来的宠爱推出去,女儿湘玉今年十四了,今年不说亲来年也得说亲,自己得几分宠爱,以后还能在女儿婚事上在老爷面前说两句,免得被夫人坑害了。 第八十三章 冯氏愤怒 晏湘玉是府中的小姐,便是庶出,可因为才情出众深得晏宏宇喜爱,又有晏景舟撑腰,虽有嫡母暗地里打压,但在府上过得还算好,连带着薛姨娘的日子都不算太差。 晏湘玉知道自家姨娘暗地里也会被嫡母磋磨,但一个没有地位的妾室,被主母暗地里磋磨是常有的事,只要能忍受的都得忍了,幸好主母也没有把人往死里整,只是平时一些冠冕堂皇、让人挑不出问题的方式磋磨。 最近这几天自家姨娘忽然间受宠,晏湘玉却感到不安,毕竟嫡母可不是省油的灯,也不知道会如何磋磨自家姨娘。 晏湘玉到了薛姨娘的住处,看到薛姨娘,第一句便问:“姨娘,您给夫人请安的时候,夫人可有对您怎么样?” 薛姨娘淡笑着摇头:“姨娘没事,去请个安夫人还能吃了姨娘不成?” 即使在她脸上看不出什么破绽,可晏湘玉却是不信的,心底担忧不已,忽然瞥见她的手手指有些红肿,还破了点皮,眉头不由皱了起来,自家姨娘在府上也是半个主子,有丫鬟侍候,早就不用干活了,双手都保养得不错,怎么就受伤了? 晏湘玉忙拉起薛姨娘的手,紧张地问:“姨娘,您这手怎么了?” 薛姨娘神色一顿,旋即抽回手,轻描淡写地回道:“没事,只是剥核桃不小心弄伤了,都是皮外伤而已。” “是不是夫人让您做的?”晏湘玉心疼不已,瞧着手指头都红肿了,也不知道剥了多少核桃,夫人屋子里那么多丫鬟都不使唤,却使唤姨娘,明显是因为姨娘这几天受宠报复姨娘。 薛姨娘柔声回道:“姨娘只是妾室,侍候夫人天经地义,你别想太多。” 晏湘玉神色黯然,自家姨娘是丫鬟出身,没有背景,只能任由主母折腾,妾就算被主母找个理由弄死也没人敢说什么,那些强势恶毒的主母弄死个妾是常事,但冯氏为了贤名不会闹出人命。 薛姨娘握着女儿的手坐下,柔声道:“湘玉,姨娘平时不争不抢的,但老爷主动来姨娘这里,姨娘肯定不会将人推开的,不但不会将人推开,还会努力博得几分垂怜。你这年纪也快要说亲了,姨娘真怕夫人坑害你,老爷对姨娘多几分垂怜,以后姨娘还有可能帮你说几句话。” 晏湘玉听后愣住,感动在心间蔓延,姨娘为了她甘愿受委屈,而她却什么都做不了,这几天爹都在姨娘这里,夫人想来生气极了。 事实上,冯氏真的气得不行,独守空房整整五天,只是碍于形象不能发火,有些话也就只能跟自己的心腹陈嬷嬷说。 冯氏一脸盛怒,气恼道:“平时看薛氏老实本分,不争不抢的,没想到也是个狐媚子,一把年纪半老徐娘了,竟还魅惑老爷。” 现在她悔得肠子都青了,早知道当初丈夫生气,她就说什么也得拦下丈夫不让丈夫去书房呆着,一定得温柔细语将丈夫哄高兴。肯定是那晚薛姨娘安抚好丈夫的情绪,丈夫见薛姨娘温柔小意,这才接连好几晚都去了薛姨娘那里。 陈嬷嬷也在替她着急,思忖片刻,给她出谋划策:“夫人息怒,薛姨娘使了狐媚手段,让老爷夜夜流连,您也不可坐以待毙,奴婢觉得您也应该主动出击了。” 冯氏抬眼看她,意在询问,如果让她使一些妾才会使的狐媚手段,她着实放不下身段。 陈嬷嬷接着道:“老爷最近几天似乎公务繁忙,您不如让厨房炖点补汤,等老爷下午散值回到家的时候亲自端过去,老爷见了您保准儿马上就想起您的好,不会去薛姨娘那里了。” 冯氏听了,眉宇舒展,她与丈夫感情笃厚,这次不过是让薛姨娘钻了空子,只要她主动一下,丈夫肯定会回到她身边的。 这么想着,她就吩咐道:“你让厨娘炖一盅虫草老母鸡汤。” 陈嬷嬷应了声,又安抚道:“夫人,您且放宽心,薛姨娘也就只能得志几天,今日过后,她就会打回原形的,您在老爷心目中才是最重要的。” 这话冯氏听着,只觉心里熨帖,想着下午等丈夫散值回来后好生表现一番,却不曾想下午带着鸡汤去书房的时候扑了个空,询问了下人才知道晏宏宇回来后并没有如往常那般去书房,而是去了薛姨娘那里。 冯氏心中愤然,却也只能努力维持着当家主母该有的端庄稳重,佯装若无其事地回荣安堂。 那厢,晏宏宇去了薛姨娘那里,这几天他与薛姨娘相处得颇愉快,认真观察了薛姨娘,又试探了薛姨娘,终于发现真正的柔婉善良与佯装出来的有着天壤之别。 他也用长子的问题,旁敲侧击地问了薛姨娘,薛姨娘的回答并非像冯氏那样表面上说着好话实则放任自流,有了对比,他越发觉得冯氏卑劣。 人有时候就这样,自己一直认为某个人有多美好,忽有一日发现对方只是用表面的美好去掩饰内心的卑劣,就再也无法对这个人产生好感,再也不想看见这个人在自己面前装模作样。 无意中看到薛姨娘的手受了伤,手指头都肿了,他关切地问了句:“这手怎么受伤了?可有上过药?” 薛姨娘老实本分惯了,也没想过要告状,回道:“剥核桃的时候不小心弄伤了,小伤而已,不妨事的。” 晏宏宇皱起眉头:“这些事怎么不让丫鬟去做?” 薛姨娘愣了愣,旋即找了个借口,道:“妾身闲着无聊,也就没喊丫鬟做。” 一旁侍候的丫鬟见自家姨娘近日得了宠,想着让姨娘更得宠些,自作主张道:“老爷,这不是姨娘闲着无聊,是夫人说要做核桃酥,让姨娘剥的核桃才伤了手。” 闻言,晏宏宇的眉头皱得更紧,他并不笨,很快就想明白这个中缘由,这些天他都来薛姨娘这里,冯氏定是心里有气,就使了手段磋磨薛姨娘撒气。 第八十四章 意外收获 薛姨娘柳眉微蹙,瞪了擅作主张的丫鬟一眼,转而对晏宏宇解释说:“老爷,妾身这是小伤而已,不妨事的,夫人要做核桃酥,妾身也正好没事做,便给夫人剥核桃。” 晏宏宇心知肚明,这肯定是冯氏寻机会磋磨薛姨娘出气,薛姨娘向来不争不抢的,也畏惧冯氏,这才轻描淡写略过此事,遂颔首道:“嗯,我知道了。”说着,便吩咐一旁的丫鬟取药过来给薛姨娘上药。 丫鬟在心中暗叹,惋惜不已,这是多好的机会啊,竟能让老爷心生怜惜,也能让老爷对夫人心生不满,姨娘竟然没有把握住,白白让机会流逝。 经此一事,晏宏宇次日便没有到薛姨娘这儿来,因为冯氏愤怒之下肯定会找机会磋磨薛姨娘,而薛姨娘性子太过软和,身份又低微,不能自保,自己又不能找冯氏说理,毕竟冯氏既然要磋磨薛姨娘,那肯定是一些让人挑不出错处的理由。 不过,晏宏宇虽然没有去薛姨娘那里,同时也没有回荣安堂与冯氏一起,这一桩又一桩的事,让他对冯氏极为反感。 当初娶冯氏做继室,也是母亲撮合,再加上他认识冯氏这个表妹多年,觉得冯氏心地善良,性情也不错,与他的原配裴氏关系也不错,能善待刚出生就没了母亲的长子景舟。 若说情爱,那是没有多少的,有的只是来源于对冯氏贤惠的好感,不过对原配裴氏倒是真的动心过,但随着裴氏的离世,这份并不笃厚的感情也慢慢消散了。 冯氏得知丈夫没有去薛姨娘那里,而是去了书房,只以为丈夫是公务繁忙才没有回来,但也安心了不少,终于能睡个好觉。 但是第二天,丈夫仍然没有回来,也没有去薛姨娘那里,又是在书房歇下的,她便差人去打听丈夫昨晚何时歇下的。 丫鬟回来禀报说:“夫人,奴婢听在书房侍候的永才说,昨晚老爷早早就歇下了。” 冯氏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丈夫不忙的时候,没有找薛姨娘,也没有回荣安堂,那就说明是她的问题,只是她并不知道自己哪里惹了丈夫。 下午的时候,她掐准儿丈夫回来的时间,去了书房想要跟丈夫谈谈,没想到却吃了闭门羹,丈夫以公务繁忙为由不见她,这是从来没有的事,以前自己有事,丈夫也会抽时间见她的。 这下,冯氏真的慌了,比薛姨娘勾走了丈夫好几晚还要叫她心慌,失魂落魄地回到荣安堂,仔细回忆最近发生的事,试图寻找丈夫为何生她的气的蛛丝马迹。 * 庄国公府,漪澜院。 庄婉卿和晏景舟并排坐一起,各执一角信纸展开信纸,视线落在栖文差人送过来的信上,信中写着近几天晏府中发生的事。 看完信上的内容,俩人惊愕不已,没想到短短几日时间,原本恩爱的夫妻竟发生了如此大的变化。 庄婉卿抬眼看他,见他也脸露惊诧之色,显然是没料到事情竟到这种地步,道:“晏景舟,看来你爹已经知道冯氏真的想要捧杀你了,他对你似乎比你想象中还要看重。” 晏景舟放下信,轻嗤一声,嘴噙一抹嘲弄的笑,似嘲似讽地回道:“这个结果是意外收获,但并不是因为他有多在意我这个儿子。” 庄婉卿听后愕然,费解地望着他,意在询问。 晏景舟眼底的嘲讽之意更甚,声音淡淡道:“他只是因为看到一件自己认为很美好的东西有了污点,接受不了原本美好的东西变得丑陋不堪,从而嫌恶对方而已。” 听罢,庄婉卿怔了一下,这么听着,似乎还真的因为这个原因,自己眼中温柔贤惠的妻子,温柔贤惠的形象早已在自己心中烙下烙印,忽有一日得知妻子的真面目,心中那个烙印也显得极为讽刺,从而不想看到这个人。 须臾,她轻声问:“那你觉得你爹会再次喜欢上这件原以为美好的东西吗?” 晏景舟轻轻摇头,脸上仍挂着那抹含嘲带讽的笑,凉薄的语气中透着几分幸灾乐祸:“不会,但是他也不会扔掉,或许会再寻一件真正美好的东西来替补内心那份缺失,而原来的那件东西就搁置一边任由它独自腐烂。” 现在他还没找到证据对付冯氏,他那心瞎的爹先帮他对付冯氏,那也挺好,就当是这些年的利息,只要冯氏过得不好就行。 庄婉卿轻笑一声:“晏景舟,你对你爹倒是挺了解的。” 晏景舟挑了挑眉,并不否认:“我说过,他是个利益至上的人,他是不是好人,得看情况。” 庄婉卿点了点头,身居高位的人休妻,还是这种情况下,会让人看笑话,就连妻子所生的两个孩子都会染上妻子这个污点,为了名声,晏宏宇不会休妻,但会找别的女人顶替冯氏在心目中的美好形象。一个本就不是用情专一的男人,其实并不会太在意谁,这个毁了,那就再找另一个替补也行。 沉默片刻,庄婉卿忽然抬头看他,饶有兴趣地问:“那你呢?晏景舟,你是个怎样的人?” 话音刚刚落下,晏景舟低笑出声,眼里波光流转,似笑非笑地望着她,反问道:“你不是说我是个小人吗?还问这个问题,岂不是多此一举?” 庄婉卿一时语塞:“……” 半晌后,晏景舟薄唇轻启,缓缓说出心底的答案:“我只在乎我自己内心的想法,遇上我爹这种情况,我会直接扔掉,扔掉未必就不是一件好事,因为东西腐烂发臭的味道并不好闻,就算有了新的物件接替它,它腐烂的时候还有可能把新的物件弄脏了,所以得及时止损。” 在他心里利益永远都不是最重要的,自己痛快才是最重要的,利益如果建立在委屈自己的基础上,那不是利益,得到的只是委曲求全的补偿,而自己心里面还不痛快。 听了此言,庄婉卿怔忪片刻,旋即转眼看他,青年笑容里透着洒脱,容颜如画的青年似乎走出阴霾,恢复昔日那恣意洒脱的模样,连带着那双丹凤眼都有了别样的神采。 晏景舟刚想说什么,见她怔怔地望着自己,笑着调弄道:“疯丫头,你这么看着我做甚?莫非是爱上你景舟哥哥了?” 庄婉卿脸皮子抽了抽,嫌弃地翻了个白眼,给个眼神让他自己慢慢细品,这对自己到底有多大的自信,才能说出这种五行欠打的话? 第八十五章 眼馋美色 晏景舟这些天逐渐忙碌起来,五更天起来习武,回到漪澜院洗个澡然后吃早饭,吃过早饭就看书,下午还会练字、描丹青,庄婉卿并不常用的小书房成了他的专属,为的只是将缺失的两年功底补回来,才能驾驭自己十八岁时的成就。 庄婉卿瞧着他忽然勤奋努力起来,整个人沉稳了许多,这是在得知裴氏被谋害致死后的转变,人勤奋认真的时候,总会带着一股独特的魅力,便是平时瞧不顺眼的人都会变得顺眼许多。 这些天,他们这对假夫妻之间的吵嘴次数倒是少了许多,不会三句不到就吵起来,虽然偶尔会冷嘲热讽,但大部分时候都是有商有量的,算得上是一对勉强及格的搭档。 夫妻俩各忙各的,晏景舟忙着学习,庄婉卿忙着跟周月婵和陈嘉月两个小姐妹玩,三人私下玩了几回,庄婉卿已经跟她们熟络起来了,不再是佯装出来的熟稔。 庄婉卿正好要出门,周月婵约了她上街,经过书房时,透过敞开着的窗往里看,就能看到书房中那个身穿白衣的青年站在书案前,右手执笔,走笔缓慢,看这模样应该是在作画。 青年姿容出众,那张漂亮得能勾人心魄的脸上神情严肃认真,下颌微微绷紧着,沉稳作画,初夏的风从窗口卷进去,垂落在胸前的墨发随风吹起,宽大的袖子也随风晃动着,整个人站在那里就有种说不出的风流俊逸。 庄婉卿微微愣神,虽然不想承认,但死对头认真的时候,还是挺顺眼的,也难怪现在还有姑娘对已经成婚的他心动不已。 绿萼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就看到这一幅美景,低声道:“县主,您可要跟县马爷打个招呼再出门?” 庄婉卿回过神来,淡淡道:“不了。” 就在她将要移开目光的时候,书房里的青年正好抬头。 四目相接,晏景舟眼里漾着笑,朝她勾起唇角,笑得温柔和煦,使得那张绝美的脸庞看起来更加温柔俊美,他就知道这丫头是个好颜色的,好几回被他逮到这丫头垂涎他的美色,今儿他心情好,就给这好色之徒看个够。 庄婉卿瞧他笑得花枝乱颤的模样,像只开屏求偶的公孔雀,尽情地展现自己的貌美,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下,感觉这人怕不是脑子有病。 半晌,庄婉卿收回目光,对身边的人道:“绿萼,我们走吧。” 绿萼应了声,朝晏景舟微微福了福身,然后跟上她的步伐,错后半步跟着她。 晏景舟看着逐渐远去的主仆二人,啧啧两声,明明眼馋他的美色,被他发现了又故作若无其事离开,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是什么? 这么想着,他忽然抬手摸了摸自己如玉般的脸庞,心中隐隐有些担忧,他会不会因着这张脸,然后被这丫头赖上了,最后和离不成,把这辈子都给搭上了? 他惆怅地轻叹:“都是美貌惹的祸,明明是个小姑娘,却如此好色。” 想要继续作画的时候,垂眼就看到即将完成的初夏山水图被他不小心画了两道杠,还是画在不该画的地方,想修改都改不了,硬生生毁了整幅画作。 晏景舟微微蹙了蹙眉,懊恼地叹了一口气,将画笔撂下,把毁了的画作卷起来扔进放废纸的篓子里,任书远约了他午时见,等会儿要出门,也没时间再画一幅。 * 周月婵虽是礼部侍郎之女,可不是在规律严且多的京城长大的,周大人以前在苏州为官,对她管束不严,性子也跳脱得很,因为仰慕武侠话本里面的女侠,还请了武教师傅教武术。 姑娘家该学的女红,她不甚精通,打架在姑娘里面倒是一流的,不然也不会刚到京城就跟庄婉卿打了一架,虽然被揍得挺惨,但还是被周夫人带着到庄国公府赔罪。原本是想着对方身份尊贵,忍一忍赔罪的,没想到见面后不服输又打了起来,就成了朋友。 现下,她拉着庄婉卿就往书斋里走。 庄婉卿知道京城里的姑娘都对诗书感兴趣,每隔一段时间就会买文集或者诗集回去看,看周月婵这急切的模样,便加快了脚下步伐。她虽然武功不错,但是不会诗词歌赋,周月婵倒是比她强多了,不但会武功,还会点诗词歌赋。 周月婵进了书斋后,没有去摆放诗集的那一片区域,反而拉着她去比较偏僻的角落,那边都是摆放一些话本的,话本被很多人定义为不入流的书籍,所以都在不显眼的位置摆放售卖。 庄婉卿诧异地看了她一眼,竟然是来买话本的。 周月婵看着琳琅满目的话本,目光飞快游移寻找自己想要的,话语中透着兴奋:“卿卿,我们之前看的那本话本出第二部了,肯定比第一部精彩,我想赵三公子肯定与顾五公子在一起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赵三公子和顾五公子?!!! 庄婉卿怔了下,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两个都是男人,怎么就有情人终成眷属了?难不成是断袖? 好家伙,她现在竟有如此特殊癖好,喜欢看断袖之恋的话本了。 周月婵很快就从一个犄角旮旯里面找到想要买的话本,直接拿了两本,然后交给身边的丫鬟,让丫鬟去结账。 出了书斋,她将其中一本递给庄婉卿,道:“卿卿,这本给你。” 庄婉卿内心拒绝,她并不想要,两个男人的爱情故事她也没兴趣看,自己的口味肯定是被周月婵带偏了,竟然喜欢看这种世人所不耻的虎狼之书。 她在心里这般腹诽着,可下一刻听到周月婵的话,她感觉自己的脸被打得啪啪响。 只听得周月婵道:“卿卿,之前你把这种话本介绍给我看,我当时可嫌弃了,没想到越看越上头,发现两个大男人的爱情,比才子佳人的爱情精彩多了。” 庄婉卿蓦地瞪大双眼,顿觉手中的话本极为烫手,感觉拿着一块烫手山芋,难以置信道:“你说什么?这、这是我介绍给你看的?” 第八十六章 晚了一步 周月婵瞧她那么大反应,眼神怪异地看了她一眼,旋即笑眯眯吹捧道:“就是你给我介绍的啊,卿卿,我真没想到你的品味如此高雅,你可真是个宝藏姑娘,我要是早点认识你就好了,生活肯定会多很多乐趣。” 庄婉卿被这话噎住:“……” 她在心中腹诽道:这确定不是在嘲讽我?还品味高雅?看这种不被世俗接受的虎狼之书,若是叫人知道了,估计以为她们的思想出了问题。 周月婵没看出她神色不对,垂眼看手中的话本,接着说:“看了两个男人那神圣的爱情故事,我越发觉得才子佳人的故事没有看头,现在都看不进去了。” 庄婉卿见她看着手中话本时,眼神亮得惊人,忽然有种满满的罪恶感,这种书竟然是自己介绍给人家看的,把人家好好的姑娘给带偏了,真是她的罪过。 默了半晌,庄婉卿转移话题:“晌午了,可要找个地方吃点东西?” 听到吃的,周月婵的注意力马上被转移,问:“卿卿,你想吃什么?” 庄婉卿对吃的不怎么挑,也没多大要求,毕竟军营里的伙食她都吃过,没多少是接受不了的,回道:“我都可以,主要看你。” 周月婵若有所思,提议道:“去有间茶馆如何?那里的茶点堪称京城一绝。”说着,她又叹息一声,“就是那么有诗情画意的茶馆,竟然起了个如此普通的名字,有点可惜。” 庄婉卿想都不想就点头应下,有间茶馆是什么时候开的她不知道,反正不是在她有记忆的十四年里,新鲜事物她必须去接触,不然以后有人说起她都接不上话。 有时候她也在想,为何老天爷没让她回到过去,这样她就知道将来会发生的事,现在来到未来,连过去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很多时候她都无所适从,做什么都束手束脚的放不开。 有间茶馆在朱雀街那边,店内装饰雅致特别,每一张桌子都用山水画屏风隔开,能听见邻桌说话,却看不到邻桌的人。 来有间茶馆的都是文人居多,久而久之就成了文人探讨学问的地方,在这里常能遇上志趣相投的学子,但也有不是探讨学问,只为茶馆中闻名京城的茶点而来的,比如周月婵和庄婉卿。 茶馆中茶香四溢,还没进门就闻到扑鼻而来的淡雅茶香,庄婉卿往里瞧了眼,布置得简约大方不失雅致,也没有别的茶馆那样热热闹闹吵吵嚷嚷的,果然是文人墨客居多,说话都是温温柔柔的。 庄婉卿踏进茶馆,轻声道一句:“环境挺好的。” 周月婵点了点头:“那可不,不然那帮书生也不会时常来这里畅谈人生理想了。” 随后,她们上二楼找了个靠窗边的位置坐下,又点了八、九道茶点,俩人各带了一个丫鬟,都是心腹丫鬟,外头面也没那么多规矩,主仆四人同坐一桌。 原本想着,会在这里度过一个愉快的中午,没想到这刚坐下,就听到邻桌传来不好的声音。 与她们只有一屏风之隔的茶桌坐了两个年轻男子,皆是二十岁左右的模样,看着穿着也不是穷人家的,身着青衣的男子长相清秀白净,蓝衣男子体型微胖显富态一些,一双眯眯眼长在方形富态的脸上略显猥琐,俩人正在说京城的一些趣闻。 青衣男子抿了一口茶,好奇道:“晏景舟去年还是京城位居首榜的纨绔子弟,一场秋闱就成为万众瞩目的大才子,你们说他既然才学过人,为何还要藏拙?” 蓝衣男子嗤笑一声,含嘲带讽道:“他为何藏拙我没兴趣知道,但他娶宜宁县主,就可以看出他是个什么都不忌的人,京城里谁人不知宜宁县主是在男人堆里长大的?谁知道这清白还在不在?” 青衣男子听后一愣,旋即不赞同道:“宜宁县主是庄国公的女儿,淮南王的外孙女,身份尊贵,谁敢碰她啊?除非是不要命了,清白肯定是在的,最多是声誉有损。” 见好友不信,蓝衣男子抿起嘴角,发出猥琐的笑声,口没遮拦地诋毁:“这可不一定,她跟房小将军就不清不楚的,俩人暧昧得很。” 青衣男子诧异了下:“房玉泽?” “对,就是房玉泽,我有一回还亲眼瞧见她跟房玉泽抱在一起,转头又嫁给晏景舟,啧啧啧……”蓝衣男子语气间带着嘲讽,说得跟真的一样。 青衣男子听他说得煞有介事,惊诧不已,忙问:“你真瞧见了?” 蓝衣男子点头回道:“那可不,就在凌云寺的后山,她嫁给晏景舟之前,却招惹房小将军,在房小将军之前,也不知道勾搭了多少男人。” 青衣男子听了,忽然感觉自己知道了一件见不得的事,又惊又愕,拉着好友继续八卦。 庄婉卿听着他们诋毁自己,脸色倏然阴沉下来,她很清楚自己是个怎样的人,肯定不会朝秦暮楚,如果心悦玉泽表哥,那肯定不会嫁给晏景舟的,那人明显是在胡说八道诋毁她。 周月婵听到别人这样诋毁自己的好友,也愤怒不已,正要撸起袖子去邻桌教育人,下一刻就看到庄婉卿一脸愠怒地提起茶壶站起身来。 她有点茫然,不知道好友带上茶壶做什么,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好友这是要去教训那胡说八道的混账东西,茶壶大概就是武器,忙跟着站起身来跟上去,两个丫鬟也跟上。 庄婉卿提着茶壶,杀气腾腾地绕过屏风去教训那胡说八道的男子,如果她真的是这种人,那她也不会在意别人说什么,可她压根没做过,那人就说得跟亲眼所见一样,使劲诋毁,没让她听见还好,让她听见了绝不轻饶。 但没想到她怒气冲冲走过去竟来晚了一步,刚绕过屏风,就听到“啊——”的一声尖叫声,有人先她一步教训了那个散播谣言诋毁她的男子。 她微微愣神,旋即抬眼望去,就看到那个身穿月白色衣袍的青年提着茶壶,往一个体型微胖的蓝衣男子头上浇茶水。 第八十七章 他的女人 她微微愣神,旋即抬眼望去,就看到那个身穿月白色衣袍的青年提着茶壶,往一个体型微胖的蓝衣男子头上浇茶水,一个身穿淡紫色衣袍的贵公子站在离青年三步之遥的地方。 淡绿色的茶水兜头浇下,还有些烫,蓝衣男子被吓得惊叫,他下意识抱头保护自己,而后愤然抬头看来人。 只见一个仿若从水墨画走出来的俊美青年,白皙修长的手提着青花瓷茶壶保持着斟茶的动作,俊美无双的脸上神情冷峻,丹凤眼里迸发出一道凛冽的寒光,冷冷地睨着他。 紧接着,那张淡粉色的薄唇一张一翕,语气中透着不可忽视的怒意:“我的女人,何时轮到你来置喙?” 青年气场强大,阴沉着一张俊脸,眸光凛冽地盯着他看,让他一时间忘了反应,就连坐在他对面的好友也懵了,自己正说着别人的坏话,下一刻人家就出现了,这尴尬得让他想找个洞钻进去。 晏景舟? 庄婉卿诧异了下,若非是看着这张熟悉的脸,她都认不出眼前霸气外露的青年,竟是她素来瞧不上的文弱纨绔。 ——我的女人,何时轮到你来置喙? 这句霸气外露的话也在她的脑海中回响着,让她心里忽然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但她很快忽略这种陌生的感觉,怔怔望着晏景舟,感觉这厮演技忒好了,把一个护妻的男人演绎得淋漓尽致,差点连她都要相信这厮爱她,容不得旁人说她半句。 周月婵看到此情此景,眼神都忍不住放亮,文人霸气起来也丝毫不输给武将,她们卿卿眼光真好,相中了这么一个貌美霸气又有才华的男子,伸手拉了拉庄婉卿的衣袖,低声道:“卿卿,你和晏大公子不愧是夫妻,连教训人的方式都是一样的,都提着茶壶上。” 庄婉卿脸色一滞,垂眼看自己手中的茶壶,她扯唇笑了笑:“呵呵……巧合罢了。” 这时,蓝衣男子终于反应过来,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已经成了落汤鸡,茶水从头发滴落,划过脸庞,登时恼怒不已:“晏景舟,你脑子有病不成?!” 晏景舟眼眸微微眯了眯,眼眸中带着一丝危险的精光,看着他那颗比旁人大一点点,又被茶水浇灌得湿淋淋的脑袋,轻嗤一声:“我有病?那我可以病得更重一些,你信不信?” 蓝衣男子被他阴冷的眸光盯得下意识缩了缩脖子,身子微微颤了下,下一刻又挺起腰板,无所畏惧地看着他,轻蔑道:“晏景舟,你拿我撒气算什么本事?有本事你拿宜宁县主撒气啊!呵……捡了二手货还不自知,我都替你感到悲哀。” 任书远见好友在暴怒边缘,沉着脸睨着蓝衣男子,怒声斥责道:“赵世杰,宜宁县主清清白白哪轮得到你胡说八道?我看你是因为之前向庄国公提亲遭到拒绝,心有不忿,得不到就诋毁!” 话音刚落,赵世杰的好友也愣了下,赵世杰曾经真的喜欢宜宁县主,还到国公府提过亲的,只是庄国公拒绝了他,现在可能真的是因爱生恨,得不到就想毁了。 庄婉卿也愣了愣,视线落在那个叫做赵世杰的蓝衣男子身上,算不上很胖,只是微胖而已,那双眯眯眼快要眯成一条缝,镶嵌在方形显富态的脸上不仅衬托得人猥琐,还比胖子多了几分油腻。 她忍不住恶寒了下,她平时是不怎么精心打扮,但也知道自己的容貌在京城是排名前三的,就这猥琐男人竟然敢像她爹提亲?这是哪来的勇气?难怪会遭她爹拒绝。 听到任书远这么说,站在庄婉卿身旁的周月婵也猛然想起,这人之前爱慕过卿卿,还去国公府提亲了的,难怪她怎么瞧着这人有点熟悉呢。 “我胡说?”赵世杰瞥了眼任书远,旋即看向晏景舟,嘲讽道,“我那是两只眼睛亲眼瞧见的,你捧在手心里百般疼爱的宜宁县主,实际上是个朝秦暮楚、水性杨花的女人,即便你不想承认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晏景舟见他还在继续诋毁庄婉卿,脸色渐沉,声音淡淡道:“抱歉,我现在病得更重了。” 赵世杰懵了下,有些不明所以,下一刻他就看到貌美青年手中的茶壶脱离那只白皙修长的手,正往他的脑袋瓜砸下来。 大概是畏惧危险的来临,使得他动作敏捷得惊人,下意识的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身子往左边倾斜,但还是慢了一步,茶壶还是砸到了他,不偏不倚的砸在他的肩膀上。 他的肩膀传来一阵沉痛,紧接着茶壶坠地,发出“啪”的一声响,碎成了几瓣,他垂眼看地上破碎的青花瓷茶壶,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心里有些后怕,幸好闪得快,不然估计要头破血流。 正当他庆幸躲过头破血流的劫难之时,又看到一个身穿火红色石榴裙的明媚少妇提着茶壶步步逼近,他顿觉头皮一紧,怎么这夫妻俩都喜欢用茶壶打人? 任书远垂眼看地上碎成几瓣的茶壶,又看了看身边神情冷峻的好友,景舟温文儒雅的时候真的是书卷气十足,可把景舟惹毛了之后,那股狠劲儿也不容小觑,想起自己先前被这人揍得鼻青脸肿,他就有点同情赵世杰,好好的非得作死作到景舟头上。 赵世杰身边的好友注意到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脸色都白了几分,又自知他们在背后说闲话理亏在先,还是忍不住道:“晏大公子,这、这其中许是有什么误会,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不如大家坐下好好说话?” 倒是晏景舟注意到赵世杰的眼神,没有理会青衣男子的话,顺着赵世杰的目光望去,映入眼帘的便是庄婉卿带着愠色的脸,一双怒目幽幽地盯着赵世杰,提着茶壶款款而来,他怔了一瞬,微微敛了敛神色,眉梢轻轻一挑,饶有兴味看看着庄婉卿,且看她要如何应对。 第八十八章 搂她入怀 不消片刻,庄婉卿便到了赵世杰跟前,嗤笑道:“这是谁家的懒蛤蟆,捏造事实的能力挺强的,不去写话本可真是屈才了。” 美人含怒,美目氤氲着怒火,居高临下地睥睨着人的时候,带着一股无形的压迫感。 赵世杰在气场上就输给这夫妻俩,明知对方武功颇好,想打他的话,他压根就没有招架之力,却还是抬着头看庄婉卿,冷嘲道:“宜宁县主,你敢说你没有跟房小将军搂搂抱抱?那日在凌云寺的后山,你还小鸟依人般靠在房小将军怀里呢。” 庄婉卿微微怔然,正常情况下应该心虚不敢再当着当事人面前继续造谣的,可这人却一口咬定她与玉泽表哥不清不楚,能跟她爹提亲的,门第应该相差不大的,不可能收人家的钱来污蔑自己,眼前的人也有些熟悉,名字也熟悉,只是一时间想不起是哪家的公子了。 在这一瞬间,她忽然有点怀疑自己,她是不是真的跟玉泽表哥抱在一起过,但她坚信自己不可能脚踏两条船,因为她对玉泽表哥只是普通表兄妹的兄妹情,没有男女之情,这赵世杰定是因为被她爹拒绝,然后诋毁她。 须臾,她冷笑道:“我跟房小将军不清不楚?那你还不是你爹亲生的呢!” “噗……” 任书远忍不住笑了出声,这话好毒,把人家的母亲都给骂了,果然是景舟的媳妇儿,嘴巴毒起来能把人气得七窍生烟。 赵世杰脸色一变:“你什么意思?” 庄婉卿声音冷冷得复述一遍:“我说你还不是你爹亲生的呢。” 说罢,就将茶壶提高,悬在赵世杰头顶上,整壶茶水瞬间倾泻而下,使得原本成了落汤鸡的赵世杰雪上加霜,衣裳都被茶水打湿了。 赵世杰听到她把自己母亲都骂了,本就恼火不已,现在又被淋了茶水,气得蓦地站起来抡起拳头就想要打庄婉卿,奈何他头顶悬着一个茶壶,这刚站起来就顶到头顶的茶壶,登时撞得眼冒金星,又跌坐回去。 庄婉卿猝不及防的被他撞了一下,茶壶没拿稳就摔了下来,跌落在地发出一声响。 这时恰好有邻桌的人听到动静过来看热闹,瞧见这一幕,忍不出发出笑声,似乎在嘲讽他愚蠢。 赵世杰气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轻蔑地看着她道:“庄婉卿,你自己敢做出这种事却不敢承认,是怕晏景舟知道你有多肮脏吧?” 晏景舟抿起一抹淡笑,见周围围了不少人,以保护者之姿将身边的姑娘搂进怀里,冷睨着赵世杰,不疾不徐道:“我的夫人是怎么样的人,我再清楚不过了,倒是赵公子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用这些污言秽语污蔑一个女子,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庄婉卿猝不及防被晏景舟搂进怀里,这个姿势还能听到对方强有力的心跳声,抬头映入眼帘的便是青年那张绝美的容颜,大庭广众之下,暧昧的姿势让她心里别扭,脸上蓦地升起两片不易察觉的红霞。 她稳了稳心神,心中腹诽道:只是演戏罢了,大可不必如此认真,动动嘴皮子就好。 这么想着,她就伸手推开青年,奈何青年搂得紧,她不好用力推开只能硬着头皮保持这姿势,青年身上与自己身上如出一辙的淡雅兰花香沁入鼻腔,让她刹那晃神,下一刻她瞪了眼绿萼,似乎在责怪绿萼用了同款香料熏衣服。 赵世杰看着晏景舟怀里的人,不屑地冷笑一声:“我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就这货色我还瞧不上呢!” “你既然瞧不上,当初为何向我岳父提亲?”晏景舟脸色渐沉,嘴边的笑容带着冷意,看向看戏的人,接着道,“我夫人仙姿玉貌,心悦她的人不止我一个也正常,可因为向我岳父提亲被拒绝后抹黑我夫人的,我还是头一回看见。” 看戏的人没看清庄婉卿的模样,但看着窈窕的身形也知肯定是位美人,目光在晏景舟与赵世杰身上徘徊,前者俊美如玉,后者其貌不扬,珠玉在前,人家姑娘的父亲会答应让貌美如花的女儿嫁给一个其貌不扬的人才怪,这两位公子不止是容貌,就连气质都有着天壤之别。 “像那么不要脸的人,真是少见啊。” “是啊,人家姑娘的父亲没答应你的提亲,难道你心里没点数吗?” “就是,要是我有这么个漂亮闺女,我也答应这位白衣公子而不是答应你啊。” 见看戏的人并不信他半个字,且还如此羞辱,赵世杰气得脸色涨红,刚想让好友帮自己说几句话,让好友帮忙印证自己说的话掰回一局,却不曾想一扭头,就看到自己对面的位置空空如也,刚刚还跟自己一起八卦的人不知何时悄然溜走了。 “你……你们……”赵世杰丢了人气得不轻,视线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害他丢人的罪魁祸首庄婉卿身上,恨意顿生,双眼宛若淬了毒。 晏景舟对上那双含恨的眯眯眼,脸色微变,垂眼看了眼怀里的人,若有所思,旋即淡声道:“我们怎么了?赵公子还想继续污蔑我们夫妻什么?” 庄婉卿配合晏景舟的表演,只是她现在气得想打人,便道:“夫君,跟这种人废话那么多做甚?对付这种小人用拳头最实际。” 说罢,她就要挣脱开晏景舟的怀抱去揍那个胡说八道毁她清誉的混账。 晏景舟用力搂着她纤细的腰肢,不让她挣脱,语气温柔道:“卿卿,打他这种渣滓会脏了手,这都晌午了,饿了吧,我们回家可好?” 庄婉卿脸色沉了沉,感觉这厮在吃她豆腐,还抱上瘾了?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的不悦,又在晏景舟腰间掐了一把,道:“我……” 痛意来袭,晏景舟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打断她的话,柔声细语地哄着:“卿卿听话,我们回家,这种渣滓看一眼都污了眼睛。” 言罢,晏景舟见她没想过罢休,便不由分说地搂着她的腰,强行搂着她离开,见她还在不动声色地挣扎着,低声在她耳边道:“疯丫头别闹,先离开,等会告诉你不动手原因。” 第八十九章 为何阻止 言罢,晏景舟见她没想过罢休,便不由分说地搂着她的腰,强行搂着她离开,见她还在不动声色地挣扎着,低声在她耳边道:“疯丫头别闹,先离开,等会告诉你不动手的原因。” 庄婉卿听了这话,身子僵了下,虽心有疑惑,但也没有继续挣扎,僵着身子任由他抱着离开,若是等会儿没有个合理的理由,非把这厮揍一顿不可。 任书远知道好友与宜宁县主感情很好,可亲眼看到好友将宜宁县主护在怀里,像哄孩子一样哄着宜宁县主离开,明明没吃糖,他却觉得甜的腻人,娇妻在怀,真让人好生羡慕啊。 周月婵看到好友就这样被晏景舟带走,绿萼也跟着离开了,有些懵懵然,瞥了眼脸色难看得紧的赵世杰,冷冷一哼,低骂一句“妥妥的小人”,然后带着丫鬟仰首挺胸离开。 其他人见好戏落幕,也纷纷散场,离开前还不忘鄙夷一下赵世杰,喜欢上美人很正常,可是得不到美人就恶意编造事实毁人清誉,那是小人行径。 那种看跳梁小丑一般的眼神,让赵世杰气闷不已,但自己的朋友都偷偷溜走了,也不好再说什么,省得被人知道自己的身份然后散播出去,那他还怎么在京城混? 任书远看了眼敢怒不敢言的赵世杰,正义言辞道:“赵公子,你今日这番作为,着实令人不耻,喜欢并不一定就要得到,得不到就想毁掉那压根不是喜欢。” 赵世杰冷哼一声:“任公子也以为我在撒谎不成?” 任书远静静地看着赵世杰没回话,但从他的神情里可看出,他就是这样觉得的,这姓赵的就是在撒谎。 赵世杰嗤笑道:“看来庄婉卿表面功夫做得不错,你们竟如此信任她。” 任书远不悦地皱了皱眉,虽然被诋毁的不是他的妻子,可那是至交好友的妻子,也算是他的弟妹了。宜宁县主是什么样的人他不怎么了解,但他相信好友的眼光,看县主和景舟相处得那样好,又怎么可能跟别的男人有暧昧? 赵世杰摸了一把脸上的茶水,不屑地笑了笑,唾弃一句:“一个朝三暮四、水性杨花的婊.子罢了,也就晏景舟那样的傻子会当宝一样捧在手心呵护。” 任书远脸色沉了下来,温润儒雅的公子板起脸的时候也有几分怵人,沉声提醒道:“赵公子慎言,宜宁县主如何轮不到你来置喙,若是赵公子还是心有不忿,揪着这个问题不放,恶意诋毁宜宁县主,坏县主的名声,你说到时候谁的下场更惨?” 赵世杰脸色一僵,想起方才围观的人那鄙夷不屑的眼神,以及扔下自己偷偷溜走的朋友,他隐隐有种预感,若是传了出去,别人还是不会相信他的话,他就成了试图破坏人家名声的无耻小人,届时他百口莫辩。 任书远见他脸色难看,并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但是为了好友,还是得敲打两句,道:“赵公子你应该庆幸,方才在场的人除了我们几个熟人之外,其他的都是陌生面孔的,不然你这话传了出去,名声扫地的可是你,虽然你的名声也没多好。” 听罢,赵世杰脸色更加难看,想到方才偷偷溜走的朋友可能会去散播他的造谣,他就坐不住了,蓦地站起身准备去找不讲义气的朋友敲打一番,就他的家世,相信那不讲义气的也不敢跟别人胡说什么。 任书远见目的达到,就没有再理会赵世杰,回忆起好友方才护妻霸气外露,以及对妻子那温柔宠溺的模样,他心中有些惆怅,如果他以前也那么会说话,那么会哄姑娘家,那他喜欢的姑娘就不会成为别人的未婚妻了。 哎……这都是命啊,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世上没有那么多如果,有些人一旦错过就是一辈子,再如何后悔不迭都无法重头来过。 下一刻,他想起父母亲现在催婚,让他早日成家他就头疼得紧,原本还庆幸着自己因为发高热错过了今年的春闱,可以以学业为重的理由婉拒婚事。 但是现在同样因为身体缘故耽误了春闱的晏景舟成亲了,而且人家还比他小了两岁,父母没少用晏景舟的例子来说道他,让他早日成婚。 * 那厢,晏景舟带着庄婉卿出了有间茶馆,就拉着人上了有国公府标记的马车,而绿萼只能上晏景舟出行那辆马车,毕竟人家两夫妻一辆马车,她这个丫鬟可不能上去碍眼,县主现在也用不着她侍候。 马车门关上,晏景舟慵懒地靠在车壁上,嘴角微微翘着,好看的丹凤眼也染上笑意,冲她挑了挑眉,语调轻快地问:“疯丫头,怎么样?你景舟哥哥方才表现如何?” 瞧着这副邀功请赏似的模样,与方才面对赵世杰时霸气外露的他判若两人,他总是这样,两副面孔在一瞬间转换,让人摸不清哪个才是真正的他。 庄婉卿看着眉眼带笑的青年,经过这段时日的观察,她知道方才在茶馆内对付赵世杰的才是真真正正的晏景舟,霸气外露颇有威慑力。而现在这吊儿郎当的模样只是表象,大概是以前戴着面具太久了,现在放松下来的时候就变回那不靠谱的模样。 一个人戴着面具生活得太久了,久而久之就会忘了原来的自己,而面具在日常生活中也自然而然的带上,只有在必要的时候,才会卸下面具。 她收回目光,给了肯定回答:“演技的确不错,方才那场戏能骗过所有人,如果你有一天没钱了,去说书肯定可以混口饭吃,别的说书先生估计都没有你表情丰富,情绪转换迅速。” 晏景舟似乎对这答案很满意,笑容缓缓放大,回赞一句:“你也配合得挺好,虽然跟你景舟哥哥相比,差了一大截。” 庄婉卿嘴角一抽,这人真是给点颜色就能开染坊,夸了两句,尾巴都要翘上天去。 须臾,她板起脸,微微抬了抬下巴,目光淡淡地睨着晏景舟,语气不悦道:“晏景舟,你方才为何阻止我?你最好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不然我打不到赵世杰,你就是现成的出气对象。” 第九十章 他没撒谎 晏景舟目光不闪躲,直勾勾地与之对视,清楚地看到那双灵动的杏眼眼波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愠怒。 他知道这丫头现在肯定后悔得要命,后悔乖巧地跟自己出了茶馆,没能把赵世杰那厮狠揍一顿。 以前也不是没人说过这丫头的闲话,她那不拘小节的豪爽模样,与京城那些娇滴滴的京城贵女格格不入,不少人说她是个粗鄙没规矩的野丫头,她都是不作理会的。 可这次不一样,这次被她听见赵世杰说她水性杨花、朝秦暮楚,这已经侮辱到她的人格了,她肯定气得不轻。 “晏景舟,想了那么久,想出理由了吗?” 庄婉卿语气中的不悦更甚,瞪着晏景舟,等着他胡说八道,如果这人没能说出合理的解释,她今天就不打赵世杰了,但一定会将这厮狠揍一顿,让这厮知道庄家的拳法有多精妙。 晏景舟见那双放在膝上的小手已经攥紧拳头,蓄势待发,想起以前被这双拳头揍过的酸爽感觉,他就下意识面色绷紧,语气却是懒洋洋的,问:“难道你就没有想过赵世杰所说的话?” 庄婉卿脸色沉了几分,轻哼了声,道:“他的话有什么好想的?仗着长了张人类的嘴就什么都敢编,那么能编不去写话本真是屈才了。” 晏景舟看着她,问:“难道你就没想过,他说的都是实话?” “你说什么?”庄婉卿以为自己听岔了,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反问。 晏景舟收敛起脸上那漫不经心的神情,一本正经道:“赵世杰他,并没有胡编乱造污蔑你,他说的都是真话。” 没有胡编乱造污蔑她,且说的都是真话? 庄婉卿神色一顿,脸色很快彻底阴沉下来,半眯起眼眸,眼神冷冷地睨着晏景舟,大有他不把这话收回去重新组织语言就要将他扔下马车的架势。 晏景舟并没有重新组织语言,神色淡定地接受着她的怒视。 庄婉卿被晏景舟这副淡然的神情气得红了眼,委屈的情绪瞬间涌上心头,她没想到晏景舟也是这样想她的,虽然他们会经常吵架,但认识那么多年多少有点了解对方的品性,晏景舟竟认同的赵世杰的话。 对视片刻,她压下心底的酸涩之感,启唇说话时,语气就不自觉的带了怒意,怒声质问:“晏景舟,我们认识那么多年,我在你心里就是那么不堪?就是赵世杰口中那种勾三搭四的姑娘?既然如此,那你娶我做什么?我这样的人,你还娶我,你不觉得很讽刺吗?” 晏景舟不是没见过她怒声骂自己的模样,可这委屈又恼怒的模样着实鲜见,眼眶也不知是被气得红了,还是委屈得红了,眼里氤氲了一层淡淡的薄雾,委屈到极致却又不服气地瞪着自己,等着自己的下文。 看到这模样,晏景舟微微怔愣,这才想起姑娘家对这些事都在意得要命,被毁了清白的贞烈女子还会一死了之,她就算再洒脱、再没心没肺,可到底是姑娘家,听到这些言论不可能不在意,而与她一起长大的自己又说了这样一句话,等同于否定她的人品。 庄婉卿见他还不作声,又气又委屈,更多的是气十四岁之后的自己,恨铁不成钢地在心里骂了一遍,怎么就那么眼瞎,嫁给这种人,人家都觉得你品性有问题了,你还嫁,可真是犯贱。 晏景舟见她气呼呼的,仿佛下一刻就要气哭,忽然感觉自己欺负了人家小姑娘,忙道:“哎,你别哭,你景舟哥哥又没说你就是这种人。” 庄婉卿不想听晏景舟辩解,既然这人觉得她是这种人,那他们没什么好说的,抬腿踹了晏景舟一脚,冷声道:“你给我下去,自己滚回你们晏家去!我们国公府容不下你这尊冰清玉洁的大佛!” 晏景舟怔然,若是以往她生气应该会揍自己,可现在她不屑动手,大抵是觉得动手都脏了手?忽然有些心堵,道:“疯丫头,你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 庄婉卿冷眼看他,嗤笑道:“晏大公子,你既然都已经这样认为了,你觉得我们还有什么好说的吗?” 看着她浑身带刺的模样,晏景舟正了正面色,道:“我说赵世杰说的是真话,但我没说你就是他口中这种人。” 庄婉卿掀了掀眼皮子,给个眼神让他自己细品,亏他还是个举人,竟能说出如此矛盾的话,前一刻说赵世杰说真话,下一刻又说她不是这种人,这个牵强的解释就连三岁小孩都骗不过。 晏景舟抬起眼眸,一张冷脸就映入眼帘,遂启唇缓缓解释道:“那赵世杰,我以前跟他打过交道,他若是胡编乱造,肯定不会坚定不移地坚持自己的观点,今日这般,应该是他真的看见过这个画面,才会在面对我们的时候,丝毫不心虚,仍一口咬定你做过此事。” 话还没说完,他就感觉马车内似乎有些冷,那冷刀子一般的眼神直刺过来,如果眼神能杀人,他现在估计已经毙命,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语速:“不过,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你若是心悦房小将军,那肯定不会嫁给我。” 庄婉卿脸色僵住,她可要非常确定自己对玉泽表哥只有兄妹之情,从未有过其他非分之想,而玉泽表哥对她也跟对家中妹妹一般无疑,如果真的被人看到他们姿势暧昧地抱在一起,那肯定有什么误会。 晏景舟见她总算冷静下来,接着道:“我不让你动手打他,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你若是动手打了他,他更加怀恨在心,大肆编排你和房小将军,你最好问问你身边的丫鬟知不知道这件事背后的原因。” 庄婉卿若有所思,而后轻轻颔首,若真的确有其事,那她的确要好好问清楚,不然她会心里有疙瘩,以后看见表哥都不能向从前那样坦然。 总算将这丫头暴躁的情绪安抚好,晏景舟轻叹,手肘撑在一旁的大软枕上,手掌支着脑袋,姿态慵懒,勾起薄唇,笑吟吟地问她:“所以,现在你景舟哥哥能跟你回家了吗?” 第九十一章 相由心生 庄婉卿觑了觑他,淡淡的眼神里夹杂着嫌弃,虽然嘴上不饶人,但还是暂且给了对方台阶:“回到家我就问问绿萼,若绝无此事,你就给我滚回晏家去!” “行。” 晏景舟想也不想就应下,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尾音拖得长长的,嘴噙着漫不经心的笑,不甚在意她回去询问的结果。 庄婉卿见状,怒气又蹭蹭蹭的上涨,到了临界点又生生憋住没发泄,这狗东西相信别人的时候,就让她觉得特别的讨厌,比以前惹她生气更让人讨厌,这种净给她添堵的青梅竹马,不要也罢。 坐在她对面的晏景舟能清晰地感受到她的怒火,嘴角的笑容缓缓放大,笑得更加欠打了,戏谑道:“你现在是不是特别想打我,却又怕别人发现异常不敢下手?” 被戳中心中所想,庄婉卿剜他一眼,发现这男人真贱。 晏景舟百无聊赖地欣赏着庄婉卿生气的模样,那张明艳姣好的脸上表情丰富,杏眼都变得特别灵动有朝气,他仿佛找到了排解无聊的乐子,十分欠揍地问:“要不,景舟哥哥给你出个主意?” 庄婉卿一时无言以对,翻了翻白眼,在心中腹诽道:这人怕不是有病? 晏景舟坐直身子,一本正经地建议道:“衣服遮住的地方可以动,打了别人也瞧不出来,你说是吧?” 一言惊醒梦中人。 庄婉卿眼神一亮,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连带着看他的眼神都温和了许多,隐隐有几分跃跃欲试的冲动,道:“晏景舟,我刚刚怎么没想到这法子呢?你说我先揍你哪里比较好?” 晏景舟听了,笑容微滞,旋即无所畏惧地提醒道:“你要是敢动我,我马上就喊出声,说你谋杀亲夫。” 闻言,庄婉卿没当一回事儿,她就不信这人真敢喊出声来,抡起小拳头作势就要揍人。 晏景舟见她竟敢来真的,内心慌得很,表面上还是淡淡定定地说道:“回去还得告诉岳父,说我不让你打架,你就气得打我出气。” 庄婉卿动作一顿,嘴角抽搐了下,这都多大的人了,竟然还动不动就告状,抬头鄙夷地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谁是你岳父,别乱喊。” 晏景舟倾身凑到她面前,凤眼染笑,脸上的笑容晃眼得很,不疾不徐地回答:“你爹,以后不知道还是不是,但目前为止他就是我名正言顺的岳父。” 庄婉卿:“……” 好气,偏生人家又说得很对,让她无法反驳。 话题以晏景舟胜利而终结,马车内瞬间恢复沉默,庄婉卿看晏景舟哪哪儿都不顺眼,又憋了一肚子火,干脆扭头掀起车壁的帘子,趴在车窗上看外面车水马龙的街道。 晏景舟看着她生闷气,顿觉心情舒畅,前些天残留在心间的一小片阴霾也慢慢烟消云散了,原来快乐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的,难怪这丫头那么喜欢气自己。 车厢内安静,没过多久,晏景舟就有了困意,阖上眼眸小憩。 大约过了一刻钟时间,庄婉卿忽然扭头看他,见坐在对面的人似乎睡着了,语气冷冷清清地喊了声:“晏景舟。” 晏景舟即将睡着的时候听到她的声音,眼皮子掀起一条缝看她,困顿的时候,眼前的人都看不真切,有些朦胧,又阖上眼眸,语气慵懒散漫地回应:“嗯,我在。” 庄婉卿询问道:“赵世杰是哪个赵家的公子来着?瞧着模样有些熟悉,但一时间又想不起这个人。” 晏景舟再次睁眼,又打了个哈欠才回答她的话:“赵贵妃娘家的侄子。” “赵贵妃的娘家?” 庄婉卿略显诧异,如果没有来到两年后的话,按照时间计算,她也就一个多月没见过这位赵家嫡长子,回忆了下刚刚在茶馆遇上的赵世杰,纳闷道:“感觉也不太像啊,我记得赵大公子身形消瘦,难不成我记错了?” 晏景舟轻笑一声,回道:“莫说你认不出来,就连我也险些认不出来,若非听到任书远喊他名字,我都没反应过来这人是他。” 他说着顿了顿,将刚才看到的赵世杰与记忆中的赵世杰对比一下,又接着说:“他的模样变了不少,别人都是越长越好看,就他越长越丑,相由心生这个词在他身上得到了完美的诠释。” 庄婉卿难得赞同他的观点,忙不迭地点了点头。 可不是嘛。 赵大公子以前高高瘦瘦的,眼睛是不大,长得也其貌不扬,但人瞧着也顺眼,还挺精神的。 不像现在,虽然是体型微胖,还不到大胖子的地步,可也胖了好几圈,原本轮廓分明的脸也圆了好几圈,使得那双小眼睛瞧着更小了,整个人都显得猥琐又油腻。 赵大人年轻时长得虽然没到英俊潇洒的地步,可也相貌清秀,但赵夫人是真的其貌不扬,因着相貌嫁不了门当户对的好儿郎,只能下嫁给赵大人。 赵夫人的父亲是赵大人的上司,赵大人当初八成是为了前程娶了赵夫人,但前程也没好到哪儿去,直到赵大人的妹妹入宫为妃,得了皇上宠爱,在后宫平步青云,最后成为地位仅次于皇后的贵妃,赵大人官职也随着妹妹分位的提高而慢慢高升。 这位赵大公子的容貌,八成随了赵夫人,但赵夫人所生的姑娘倒是不丑,长相随赵大人,清秀可人,赵家似乎有两个庶子,模样俊俏,深得赵大人喜爱。 忽而,庄婉卿发现坐在对面的人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她,皱了皱眉:“晏景舟,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我就好奇,他怎么会心悦你,还向你爹提亲。”晏景舟回道,他之前明明听赵世杰那厮说庄国公之女粗鄙不堪,毫无大家闺秀风范,怎么就喜欢上了,最后还因得不到而生恨? 庄婉卿脸色僵了下,旋即抿起嘴角,似笑非笑道:“晏大公子,你不也是心悦我吗?那你问问你自己啊,你为何心悦我,还要向我爹提亲?” 晏景舟脸色僵住,一时语塞:“……”他方才问这问题,无疑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第九十二章 别和离了 即将到国公府的时候,庄婉卿忽然伸手摇了摇晏景舟的身子,将睡过去的人摇醒,道:“晏景舟,今天的事还是你去问问绿萼怎么回事吧。” 晏景舟睡眼惺忪,半眯着眼眸看她,疑问道:“你是当事人,为何你不去问?” 庄婉卿用看白痴一般的眼神觑了觑他,反问道:“我是当事人,我还用得着问?” 闻言,晏景舟睡意消减,这才想起作为当事人的她应该什么都知道,但空白了两年有些事一无所知,有问题却不能问,问了就会招人怀疑。 片刻后,晏景舟“啧啧”两声,道:“疯丫头,你现在是不是感到万分庆幸有我陪着你一起倒霉?不然有个什么事,你都不知道找谁搭救你一把。” 庄婉卿嗤笑:“说得你不是万分庆幸一样。” 晏景舟怔了一瞬,而后认同地点了点头:“也对,我们现在是好搭档。”过了半晌,他神色古怪地问,“难不成让我故作吃醋,去问绿萼,给你问出答案?” 庄婉卿没有作声,抬眼看向他,眼神淡淡。 四目相接,对视了两息,晏景舟认命地点点头,他现在可是爱极了对面的丫头,满心满眼都是她,若是她跟别人抱在一起,没有吃醋那肯定是有问题的。 晏景舟忽然惆怅道:“我现在忽然有些担心再这样下去,我跟你和离之后,可能会娶不到媳妇。” 闻言,庄婉卿打量着他,这厮皮相绝佳,靠着这副模样骗几个单纯的小姑娘,那是轻而易举的事儿,怎么可能娶不到媳妇?就算他貌丑无盐,还有晏家做后盾,看中晏家权势的大有人在。 看出她眼底的疑惑,晏景舟缓缓解释道:“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我对你有多好,我有多疼爱你,某天我们和离了,我遇上喜欢的姑娘,她大概会心里有疙瘩,我们的曾经就是横在她心中的一根刺。” 庄婉卿听后怔住,平心而论,如果是她喜欢的男子曾经对另一个女子那样好,她肯定会心里不舒服,可能还会在心里暗暗与之比较,或许在某个细节,会认为那个男子对自己不如对那个女子好,然后心里难受却不能宣之于口。 晏景舟又惆怅地叹了一口气,道:“虽然我们到时候可以跟喜欢的人说,我们还是清白之身,可在洞房花烛夜之前,轰轰烈烈的曾经,却无法跟别人说是一场戏,毕竟我为了你差点享年十八岁。” 庄婉卿抬眼淡淡睨着他,语气淡淡道:“所以呢?难不成你还想让我补偿你?” 她忽然发觉晏景舟一个大男人矫情得要死,明明她一个姑娘家出嫁又和离更亏,她都没有说什么,若是无法接受她过去的人,那她肯定不会跟那种人在一起的。 晏景舟神色一顿,看着对面寡淡的神情也难掩容色明媚的姑娘,此刻杏眼里没有什么情绪,眼底却澄澈明亮,眼神干净得很,那是没见过什么阴暗才会有的眼神。 但他知道当这人笑起来的时候眼波流转、熠熠生辉,明媚得像朵向阳花,驱散阴霾照亮人的心田,治愈又美好,就是很多时候能把人气得半死。 看着这双明亮干净的眼眸,晏景舟鬼使神差地回一句:“所以,我们要不就别和离了,凑合着过一辈子,我也不纳妾给你添堵,你觉得如何?” 话音落下,他脸色骤然僵住,回味了下自己方才所说的话,略微震惊了下,有些诧异自己会说这种不经脑子的蠢话,竟然想着跟这丫头过一辈子,那往后余生还不得被这暴力的丫头虐一辈子? 很快,他又恢复平静,嘴噙笑容,若无其事地靠在一旁以供小憩的大软枕上。若是仔细观察的话,会发现他笑容里带着一丝不自然,却又在努力装作淡然,不让对方看着端倪,以免遭到对方取笑。 庄婉卿脸色一滞,黛眉微微皱了皱,回道:“不如何,我看你不顺眼,你也看我不顺眼,我们两个凑合在一起过一辈子,估计会抑郁心结,双双英年早逝。” 晏景舟讪笑了下,点头回应:“也对,英年早婚就算了,英年早逝可不行,我还想着长命百岁,儿孙满堂呢,可不能就这样被你气死了,这若是死在你前头,你估计还会去我坟前嘲讽我。” 闻言,庄婉卿脸色僵了下,旋即勾起嘴角,笑得纯良无害,倾身凑到他面前,压低声音语调轻快道:“本县主没你那么缺德,毕竟死者为大,我会给你多烧点纸钱的,我们好歹是夫妻一场,只是会拿着你的遗产改嫁而已。” 她说着停顿了下,似乎在畅想未来,半晌后又继续说:“到时候我就跟我喜欢的男子,花着你的遗产,恩恩爱爱过一辈子,让你气得想掀棺材盖却无能为力。” 晏景舟听了此言,嘴角狠狠抽了抽,看着面前笑容明媚、人畜无害的姑娘,忽然就想起一句话:最毒妇人心! 他方才肯定是脑子进水了没晒干,才会说出跟她凑合过一辈子的蠢话,他晏景舟就算和离后遇上心仪的姑娘,遭心仪的姑娘嫌弃,最后娶不到心仪的姑娘孤独终老,也不要被这丫头气得英年早逝。 正当晏景舟想回话的时候,马车忽然停下,紧接着,车夫的声音传来进来:“县主,县马爷,到家了。” 到了嘴边的话被人打断,短时间内都没机会说出口,硬生生的把话咽回肚子里去,晏景舟心情郁卒,心里憋屈得慌,却不好跟她甩脸色,被迫营业地勾起一抹温柔的笑容,眼神缱绻地看着对面把他气得七窍生烟的姑娘。 情绪刚刚准备就绪,马车门就已被车夫打开,他语调温柔道:“卿卿,你等会儿,我扶你下来。” 话音落下,晏景舟便率先下了马车,将手递给庄婉卿,准备扶着她下马车。 庄婉卿将手交给他,小手刚放在他的大手上,就被他用力握住,手被握得生痛,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头,旋即朝他展颜一笑,回握住他的大手。 下一刻,庄婉卿就看到晏景舟忍着痛,极力保持笑容的模样,不由笑得更欢了,笑容滟滟地欣赏着晏景舟的表情。 小样儿,以为学了几日基本功就能跟她斗? 天真! 啊……我承认,今天我偷懒了,五一我玩了一天,所以一更了,明天再努力(=^▽^=) 最后,新的一个月,求个月票呀(=^▽^=) 第九十三章 他憋屈了 晏景舟原想着捉弄一下这丫头,没想到下一刻就遭报应了,这丫头很快反击,而且手劲儿还比自己大,明明表面上瞧着就是软绵绵的姑娘家的手,力气怎么就比他的还大?让他没有招架之力。 他忍着手掌骨的疼痛,维持着温和的笑容,体贴地扶着庄婉卿下马车,还以为这丫头下了马车会放开自己的手,没想到她竟然亲昵地握着自己的手,跟自己‘相亲相爱’地进国公府。 俩人随着台阶拾级而上,晏景舟垂眼看那只紧紧握着自己的绵软白皙的小手,明明比自己的手还小的小手,却在力量上取胜,让自己挣脱不掉。 嘶—— 是他草率了! 与自幼习武的庄婉卿相比,他着实文弱了些,选择认真习武,做一个文武双全的人是对的,这样至少不会被小姑娘碾压,不然传出去多丢人。 庄婉卿眼角余光看到他微微皱着眉头,极力隐忍的模样,便歪着头,向他粲然一笑,笑容里隐隐带着几分戏谑,温柔体贴地问:“夫君,看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我扶着你走?” 言毕,她就作势要扶着晏景舟走,准备将手放在晏景舟的腰上。 她笑得不怀好意。 晏景舟看得清清楚楚,明明还没被她碰到腰,就已感觉腰间隐隐作痛,如果真要让她扶着走,估计回到漪澜院,自己的腰间就留下一块淤青的印记,是他温柔体贴的妻子‘关爱’他的证明。 他忙摇了摇头,回道:“卿卿,你能不能先放开我的手?今儿天气有点热,我手心都是汗。” 庄婉卿冲他温柔地笑了笑:“没关系的,我又不介意。” 晏景舟:“……” 可是他介意啊,他介意得很,感觉自己的手都要疼得没知觉了,却还要表现出若无其事的模样。 绿萼在某些方面不够细心,但还是能感受到两位主子之间的气氛有些微妙,视线落在两只交握着的手上,她就发现了端倪。 只见县马爷的手被县主用力握着,县马爷不动声色地挣脱着,却没有成功挣脱,而被县主的手握过的地方露了点出来,就能发现县马爷白皙的手背红了。 绿萼瞬间瞪大眼睛,两位主子竟然在暗中较劲,表面上却笑得比谁都温柔,但是县马爷显然处于下风。 绿萼忙用双手捂住嘴巴没让自己惊呼出来,目光紧紧盯着那两只交握着的手,她都看到了什么? 她竟然看到了两位主子相爱相杀的画面! 完了,肯定是因为在有间茶馆里发生的事,县马爷表面上护着县主,可实际上是生气的,而县主估计也在生气,大概是气县马爷的不信任? 她想,那么大的事,她得问问张嬷嬷该怎么办了,若是两位主子的感情因为这件事生了罅隙就不好了。 正当绿萼因为怕主子之间的矛盾剧增的时候,庄婉卿放开晏景舟的手,然后不动声色地瞥了眼那只大手的手背。 晏景舟皮肤白皙,且没做过什么活,手也是白白净净的,一圈红霞就这样印在那白皙的手背上,乍一瞧还感觉有一点点的严重。 “原来男子也那么娇气啊,长见识了。”庄婉卿低声嘀咕道。 她音量小,可晏景舟跟她离得近,只字不漏地将她的话听进耳朵里,眉心疯狂跳了几下,想质问她什么叫男子也那么娇气,她就没想过自己用了多大的劲儿? 这丫头果真是传闻中看外表是个娇滴滴小姑娘,实际上是能单手拎起五十斤重的长枪,还能挥动几下而大喘气的彪悍女子。 庄婉卿理直气壮:“你别这么瞪我,谁让你先使坏的?若有下回,信不信我虐得你更惨?” 晏景舟语塞:“……”好吧,是他先使坏的,但他往后务必好好习武,再好好欺负回去,让这丫头明白什么叫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庄婉卿心情不错,脸上的笑容无比灿烂,就差没哼小曲儿了,有时候她真想不明白,晏景舟在她这里屡遭挫败,为何还会一次次挑事儿?就这样被她虐了几年,却还乐此不彼的挑事儿惹她。 放眼京城,只有晏景舟虐别人的份儿,可这个纨绔子弟堆里的头儿,却被她虐得难以翻身,她忽然感觉这还挺有成就感的,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隐隐有与头顶的金乌并肩的趋势。 身边的姑娘笑得灿如春华,晏景舟心情郁结。 回到漪澜院,庄婉卿想起正事,马上换了一副面孔,道:“晏景舟,你等会儿让绿萼进来,你好好问问绿萼,今天的事是怎么回事。” 晏景舟垂眼看手背上尚未消散的红印子,跟她抗拒:“我若是不帮你问呢?” 庄婉卿倒也不恼,双手握了握拳头,还在他面前挥动几下,跃跃欲试地看着他,语气淡然:“我明天就跟你切磋武艺,我会跟老师说你非常渴望跟我切磋,而我勉为其难答应你,让老师点评一下你的身手,好让你的武艺在不断的切磋中突飞猛进。” 晏景舟气场瞬间弱了下来,被逼着屈服于她的武力之下,憋屈不已:“夫人的好意,为夫心领了,夫人不必如此辛苦的,为夫勤加练习便是。” 庄婉卿露出一个‘孺子可教也’的笑容。 晏景舟也挤出一丝笑容,问:“夫人找个地方避一避,为夫这就喊绿萼进来问清楚。” 庄婉卿笑容淡了几分,却没有行动。 晏景舟:“???” 这是什么意思?不打算回避了吗? 庄婉卿严肃纠正:“喊县主,晏大公子。” 晏景舟笑容瞬间凝固,看着这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丫头,他忽然就想马上甩手不干,不受这种委屈,明天让她打一顿算了,名义上的夫君,谅她也不敢打死自己。 庄婉卿气焰嚣张,打定了主意气死他不偿命,看他憋屈得想打自己却又因为打不过而不得不屈服的模样,着实解气。 笑吟吟道:“我明天就陪你切磋武艺。” 切磋就切磋! 晏景舟心里这么想着,可看到手背上还没消散的红印子,到了嘴边那硬气得很的话,拐了个弯,消失得无影无踪,张口就是:“县主可要回避一下。” 第九十四章 他心悦她 庄婉卿明明看到他满脸怨念、气得不行,最后还是屈服了,忍不住低笑出声,真是能屈能伸的典范。 晏景舟早已没了脾气,又问了句:“你真不准备回避一下?” 庄婉卿轻轻点头,回道:“肯定要回避啊,但我回避也就转瞬间的事儿,你现在让绿萼进来也可以。” 言毕,她抬头看了眼屋顶,似乎在目测高度,而后轻轻一跃,整个人腾空而起,跃上房梁。 晏景舟怔愣了下,还未反应过来,就看到一抹红影倏然飘起,眼前的姑娘就这样消失在自己面前,怔怔地抬起头来,就看到趴在房梁上的姑娘,正笑吟吟地望着自己,明眸漾着光,熠熠生辉。 他忽然大受打击,想当初自己想要回避听一听这丫头和赵嬷嬷的对话,得躲在衣柜里面,而他名义上的媳妇,就这样轻轻踮脚跃上房梁,不必躲在柜子里。 区别之大,让他直观地感受到自己比姑娘家弱,虽然他不想承认,却又不得不承认。 晏景舟深吸一口气,马上换了一副表情,阴沉着脸,不悦之色显而易见,而后去唤了绿萼进来。 绿萼方才就发现了两位主子闹了别扭,此刻看到县马爷面色不虞地将自己传进来,隐约知道自己为何被传进来。进屋后,她下意识张望一下,没看到县主的身影,不由有些紧张。 她微微福了福身,忐忑不安地问:“县马爷,您唤奴婢进来,不知所为何事?” 晏景舟板着脸坐下,沉声道:“绿萼,你跟在卿卿身边那么久,她的事想必你也都清楚。” 绿萼微怔,旋即如实答道:“只要县主没有特意隐瞒的,奴婢都知晓。” 晏景舟颔了颔首:“那好,等会儿你就将你知道的说出来。” “县马爷,这个请恕奴婢不能从命。” 绿萼想也不想就拒绝,说完瞧瞧抬起眼眸,就看到晏景舟脸色又沉了几分,目光也阴沉沉的,那冷眼刀子往自己身上一扫,如凛冽寒风刮过,她忍不住哆嗦了下。 半晌后,她虽心中忐忑,却还是不卑不亢地回道:“奴婢是县主的人,对县马爷奴婢也可以做到丫鬟的本分,但却无法做到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除非得到县主的允许。” 这倒是个忠心耿耿的丫鬟。 晏景舟眼底掠过一丝诧异,手指轻敲着桌子,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语气淡淡地问:“那就是说,我即便问你有关于卿卿的任何事,你也不会回答我?” 绿萼摇了摇头,老实巴交地回答:“那得看县马爷问的是什么,若不是对县主不利的,奴婢自然能如实相告。” 晏景舟一瞬不瞬地望着她,语气笃定道:“今日在有间茶馆发生的事,是否确有其事,想必你肯定清楚。” 绿萼先是一愣,旋即摇了摇头,如实答道:“这个奴婢不知道,但奴婢可以肯定的是,县主和房小将军没有任何私情,县主心悦的人自始至终都是您。” 闻言,晏景舟轻笑一声,脸色绷紧,语气咄咄逼人:“你既然说不知道他们是否真的相拥在一起,又如何肯定他们之间什么都没有?” 绿萼听后愕然,缓缓抬起头,茫然不解地望着他,瞧他薄唇紧抿,脸色难看得紧,眼里氤氲着怒意,仿佛是醋着醋着生气了? 下一刻,绿萼反问道:“县马爷,您以前说相信县主,难道都说在哄骗县主的不成?县主若是对房小将军有意思,如今已经是房家少夫人了。” 在她看来,房小将军才能出众,年轻有为,年纪轻轻已经有了官阶,家中人口也简单,母亲还是县主的姑母,房夫人对县主是百般疼爱的,房小将军对县主也一往情深。 县主嫁给房小将军,其实比嫁给县马爷好,因为县马爷即便才华横溢,对县主百般疼宠,可家宅不算安宁,继母冯氏不是个省油的灯,冯氏生的一双儿女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嫁过去就得面临这些糟心事。 可她觉得只是她觉得,主要还是看县主,县主心悦之人是县马爷,当初国公爷不同意他们在一起,国公爷心仪的女婿是房小将军,可县主一直都在极力争取,县马爷也证明了自己的能力,国公爷这才松口。 晏景舟听后愣住,意思就是房玉泽与庄婉卿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房玉泽心悦庄婉卿,而庄婉卿心悦他? 绿萼看了晏景舟一眼,见他在沉思,忍不住逾矩多嘴一句:“县马爷,您莫要多想,房小将军心悦县主,那是他的事,可最后娶县主的人是您,县主心里也只有您一人。” 绿萼说着顿了顿,想了想又接着说:“至于那赵大公子的话,八成是假的,即便是真的,那也肯定有什么误会,县主平时与房小将军相处都是恪守礼教规矩的,得知房小将军的心意之后更是避着房小将军,没给过房小将军任何机会。” 晏景舟沉默片刻才颔了颔首,而后道:“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话音落下,他发现这回应干巴巴的,似乎有些敷衍,又补充一句:“你吩咐厨房今晚做甜酸排骨和糖醋鱼,卿卿喜欢吃。” 闻言,绿萼便知县马爷没有再怀疑县主的心,心头也松了一口气,忙点头应了声“是,县马爷”,有房小将军那么优秀的追求者,县马爷会患得患失也正常的,只要俩人解开误会就好。 在绿萼出去前,晏景舟又吩咐道:“晌午都快过去了,你让人摆膳吧。” 绿萼应了声,朝他福了福身退出屋子。 晏景舟见绿萼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内,才抬头看向房梁,只见庄婉卿一手扶着房梁轻身一跃,火红色的裙摆在半空中蹁跹,衣带飘扬,身姿轻盈飘落,嘴噙明媚笑容,仙姿佚貌,明艳不可方物,宛若坠入凡尘的芍药仙子,转瞬间平稳落地,站在自己面前,他一时怔愣。 庄婉卿正为自家丫鬟的忠心而高兴着,瞧见他这神情,收敛起笑容,皱了皱眉:“晏景舟,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闻声,晏景舟回过神来,神色不自然地轻咳一声缓解尴尬,煞有介事地回道:“疯丫头,你下回还是别这么跳下来,跟只扑棱蛾子似的扑棱下来,极不雅观。” 第九十五章 学聪明了 闻声,晏景舟回过神来,神色不自然的轻咳一声缓解尴尬,煞有介事地回道:“疯丫头,你下回还是别这么跳下来,跟只扑棱蛾子似的扑棱下来,及不雅观。” 庄婉卿的脸色瞬间僵住:“……???!!!” 所以,这狗东西方才那表情,就是因为看到好大一只扑棱蛾子扑棱下来,然后被扑棱蛾子丑得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直接惊呆了? 庄婉卿脸露愠色,目光幽幽地睨着晏景舟,她有那么丑吗?竟然用扑棱蛾子来形容她,她心里忽然有句脏话,不知道该不该说。 晏景舟对上她愠怒的眸光,对视片刻后移开视线看向别处,抬手摸了摸鼻子,转移话题:“好了,现下你可以放心了,你并没有脚踏两船,至于你们会抱在一起,八成是误会,却不小心被赵世杰看了去。” 庄婉卿瞪他一眼,肃容道:“什么叫我可以放心了?我本就坚信自己不是那种人,我们庄家的人素来专一,无论男子还是女子都是用情专一的。” 晏景舟怔然,旋即莞尔而笑,调弄道:“你这是在变相同我表明心意,告诉我你对我用情专一吗?” “你觉得可能吗?”庄婉卿淡声反问,抬眼觑他一眼。 晏景舟感觉她那淡然的目光仿佛在说‘我看你怕不是在做梦’,刚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庄婉卿没再理会晏景舟,到一旁坐下,想到绿萼方才所说的话,陷入沉默,心情复杂。 她与玉泽表哥也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人,可他们只是纯粹的兄妹之情,没有任何逾越礼教规矩的行为,她对玉泽表哥也没有对两位亲哥哥的亲昵行为,玉泽表哥怎么会喜欢上她? 玉泽表哥心悦她,她却跟晏景舟两情相悦,那以后遇上玉泽表哥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相处了,得避嫌,能不碰面就不碰面,省得双方尴尬。 晏景舟瞧她心事重重的,随口问了句:“你在想房小将军心悦你的事?” 话还未说完,晏景舟见她抬头看自己,接着道:“其实你也不必觉得惊讶,你看我们两情相悦并结为夫妻,那么匪夷所思的事情都发生了,跟你关系颇好的表哥会心悦你实属正常,毕竟你长得也不丑。” 庄婉卿闻言,脸皮子一抽,旋即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在他还想要再说什么的时候,直接无视他,站起身来去东次间用午膳,折腾了许久,已经错过了午膳的时间,这午时都过了,她原本是饿的,这会子已经饿过头没感觉饿了,可为了身体着想多少得吃点。 晏景舟看着那抹红色婀娜的背影逐渐远去,纳闷道:“我好像也没说错话,怎么又生气了?” 那抹身影淡出视线,他无奈地摇了摇头,也跟着去用午膳,午膳后他还得看书,他若想要前程,只有两条路,第一参加三年后的春闱并进士及第,第二是从军,现在没有战事,而他习武也刚起步,只能选第一个。 午膳后,晏景舟去了书房,庄婉卿也不知道做什么,觉着无聊,一时兴起便拿起周月婵塞给她的那本话本瞧瞧那断袖之恋究竟有多惊世骇俗。 这本话本是第二部,第一部她没看过,但也不怎么影响阅读,刚开始就是一件大事的开端,还有寥寥几笔关于上一部的回忆概述。 话本故事性强,是与捉妖有关的,两位男主角是对立的,一个是捉妖世家里正气凛然的捉妖师,另一个是妖族里妖王第五子。 两位主角立场不同却产生了世人为之不齿的情愫,感情线没有很平淡,没什么腻腻歪歪的情节,却能在细微之处看出爱意,她不知不觉的看得入了迷。 眨眼间到了傍晚用晚膳的时候,绿韵来询问她可要摆膳,她才猛然发现一个下午已悄然过去,手中的话本也看了五分之四,遂吩咐道:“绿韵,去给我找第一部过来,我得重新看一遍。” 既然这话本是她介绍给周月婵的,那么第一部她肯定买了并且看完了。 绿韵没有多想,只应了声“是”,然后再次问她:“县主,县主可要摆晚膳?县马爷也从书房出来了。” 庄婉卿轻轻点头:“摆膳吧。” * 庄婉卿感觉最近的日子越发枯燥乏味,晏景舟现在越发忙碌,习武的时间就占了一个早上,下午又读书练习书法,连跟她拌嘴的时间都少了许多。 她想去军营玩,可却因为已经及笄,且已嫁作他人妇的身份不能再去,周月婵还有几个月就要成亲了,被周夫人拘在家里不能经常出来。 陈嘉月与她也玩得好,可是陈嘉月在京城贵女中很受欢迎,各种茶会、诗会、赏花宴的邀请,忙得很,能单独陪她一个人出门玩的时间并不多。 当然,那些聚会的请帖她也收到过,只是她并不怎么喜欢跟这些莺莺燕燕一起玩,即使她们现在没有在鄙夷自己在男人堆里长大的,她也不习惯这种宴会的氛围,去了三两次就不去了。 庄婉卿无聊得慌,实在不知道做什么,看了眼半掩着的书房门,想着跟死对头吵一架找找乐子算了,便雄赳赳气昂昂地推开书房门进了书房。 晏景舟正在左右手对弈,见庄婉卿绷着脸进来,一双明眸恶狠狠地瞪着自己,明显是闲着没事干来找茬的,他其实早就注意到这丫头在外头无聊得在院子里来回踱步了,如果他没猜错的话,现在应该是想找自己吵一架,因为这种事她前两天就干过一次。 庄婉卿大步流星走到他跟前,启唇道:“姓晏的,你……” 晏景舟今儿不想跟她吵,吵了自己肯定输,因为外面的丫鬟都是国公府的,他若敢大声说一句话,庄国公估计会马上拎着刀过来宰了他,只能听着这丫头找茬怼自己,然后再好生哄着,憋屈得很。 有了上次的经验,这回他学聪明了,忙打断庄婉卿的话:“无聊了?来陪你景舟哥哥下棋吧。” 第九十六章 房事问题 庄婉卿被打断了想说的话,心中郁闷,听了他的话,垂眼看棋盘上纵横交错的黑白棋子,忽然来了兴趣。 作为一个只懂得舞刀弄枪的姑娘,琴棋书画她都不懂,不过兵书倒是看过不少,听说棋盘上也能运用到兵法,那她正好无聊,下棋打发时间也行。 晏景舟没听到她回话,这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似乎说错话了,这丫头并不会下棋,也对琴棋书画没有半点兴趣,说了这话没准儿还会被她误以为自己在嘲讽她,然后让她顺理成章跟自己大吵一架。 啧……失策了。 他在心里嘀咕一句。 正在晏景舟想要补救一下的时候,庄婉卿佯装勉为其难地开口道:“既然晏大公子盛情,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晏景舟诧异地看了她一眼。 庄婉卿瞪他,轻哼一声:“本县主就知道你想讽刺我不会琴棋书画,可本县主今儿心情好不跟你计较,不是要陪你下棋吗?今儿本县主就奉陪到底,来吧!” 晏景舟脸色微僵,自己真没有这意思,不过她要跟自己下棋,也总比像前两天那样找茬好,起码不用一边被怼一边哄着她。 哎,如今过着寄人篱下的日子,有时候不得不低头,他堂堂尚书府大公子,何时如此憋屈过? 庄婉卿正要寻点乐子打发时间,没好气地瞪他:“别丧着脸了,来吧。” 晏景舟颔了颔首:“那我先给你讲讲规则。” 言毕,晏景舟就正经起来,讲得认真细致又通俗易懂,语速不疾不徐的,娓娓道来,边讲边演示给她看。 庄婉卿全神贯注地听着,当她想学某项技能的时候都是全力以赴的,遇上困惑的地方就打断对方的话询问,茅塞顿开后又让对方继续讲。 一个教得认真,一个学得认真,再加上兴趣是最好的老师,有了晏景舟指导,便有了事半功倍的效果。 就这样,一个下午过去,庄婉卿已经熟悉了规则,对如何吃子、做眼都有了初步的了解,跃跃欲试。 晏景舟讲得口干舌燥,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见坐在对面的姑娘绷着脸,神情严肃又认真地观察着棋盘,遂问:“怎么样?可有听明白了?” 庄婉卿轻轻点头,“差不多都明白了,实践出经验,我们来一局如何?” 晏景舟点头应允,这可是他第一回教人下棋,自然想知道自己的学生学得如何,而自己又教得如何。 懂得基本规则,会吃子与做眼,就可以下棋了,套路都是定式,起初也不用太多,之后再慢慢学,慢慢钻研即可,能否成为高手且看个人的领悟能力。 面对一个刚弄懂规则的初学者,晏景舟也迁就着对方的水平,庄婉卿最后是输了,但领悟能力不错,晏景舟对这学生的学习能力甚是满意,当老师的成就感挺足。 “还不错。”晏景舟难得夸赞她。 庄婉卿对他的夸赞也十分受用,兴致盎然,想拉着他再来一局,可此刻天色已经暗下来,晚膳时间到,这才作罢。 出了书房,晏景舟侧头看了眼身边的姑娘,只见她笑容滟滟的,似乎心情还不错,心中感慨道:他们俩呆在一起竟然能度过一个愉快的下午,可真是活见鬼了! * 是夜,月朗星稀,夏风徐徐。 张嬷嬷瞥了眼房门紧闭,已经熄灯的屋子,想到自己近些日子的发现,心中隐隐有些担忧,忙去寻了绿萼和绿萼过来问话。 绿萼和绿韵听到张嬷嬷找自己,马上去了张嬷嬷所住的屋里,见张嬷嬷坐在椅子上脸色凝重,心事重重的模样。 二人对视一眼,然后关上门,到了张嬷嬷跟前,异口同声地问:“张嬷嬷,你让我们过来,可是有什么事情要交代?” 张嬷嬷回道:“也没什么事要交代,只是有些事想问问你们。” 闻言,二人松了一口气,绿萼道:“张嬷嬷,你问吧。” 张嬷嬷看了二人一眼,压低声音问:“绿韵,绿萼,县主和县马爷成亲已经一月有余,晚上可有什么动静?” 绿萼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不明所以地看了张嬷嬷一眼,然后摇了摇头:“没有啊,县主和县马爷睡得好好的,既没有打架也没有吵架,安静得很。” 张嬷嬷脸色一滞,她问的不是这个,两位主子感情好着呢,不可能吵架打架的,遂看向绿韵。 绿韵心思细腻,闻弦音而知雅意,很快就明白张嬷嬷问的是什么动静,可到底是黄花闺女,脸上登时浮现出两片淡淡的红霞,冲张嬷嬷摇了摇头,表示没有。 张嬷嬷听后愕然,心中腹诽道:难不成因为县马爷是读书人,所以这方面格外的内敛,温柔斯文,动作轻所以没有搞出什么大动静来,以至于绿韵和绿萼都没听见?那县马爷还挺会怜香惜玉的,懂得心疼人。 可下一刻,张嬷嬷又感觉一点动静都没有,似乎不大可能,想了想,又继续问:“你们两个在晏府侍候县主的时候,县主和县马爷晚上可有叫过水?” 绿萼如实答道:“没有。” 张嬷嬷略显诧异,眉头缓缓蹙起,心底隐隐有些担忧,继而又问:“那县主和县马爷在国公府住的这些日子里,晚上可有叫过水?” 绿萼摇了摇头,回道:“也没有,张嬷嬷为何要问这些?” 见她们竟疏忽至此,张嬷嬷不悦地皱了皱眉,脸色沉了下来,道:“你们可还记得我之前如何交代你们的?县主和县马爷晚上若是行房,事后会叫水,你们若是听到有什么动静就吩咐人备好水,避免热水供应不上,你们竟不曾注意过这些?” 绿萼和绿萼听了,马上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县主和县马爷可从未在晚上叫过水,有一天看到县马爷脸色憔悴,她们以为县主和县马爷晚上恩爱导致休息不够,可两位主子夜里没有叫水,她们也觉着奇怪,当时就想到新婚之夜那晚也没有叫水,可虽然有些疑问,却没有深究,毕竟是主子的事,主子爱怎样就怎样。 她们又惊又愕,带着几分羞赧的模样落入张嬷嬷眼里,张嬷嬷眉头皱得更紧,心里越发担忧,忙问:“那新婚之夜那晚,县主和县马爷也没有叫过水,且什么动静都没有?” 第九十七章 壮阳补汤 绿萼和绿韵怔了下,而后双双摇头,这还真的没有。 张嬷嬷听罢,一颗心跌落谷底,竟是连新婚之夜都没有任何动静也没叫过水,那县主和县马爷是不是也没有行过房?她明明跟县主说过的,行房后要叫水的。 县主和县马爷感情好,县马爷不可能不碰县主,加上他们新婚燕尔,好得蜜里调油,除非是因为县马爷心有余而力不足,身有隐疾而无法行房。 县马爷不行! 县马爷那方面有问题! 县马爷年纪轻轻的就不行了! 张嬷嬷脑海中响起三句话,被这三句话轰得脸色煞白,她的县主竟然嫁给一个无法行房事的男子,那若是治不好的话,县主岂不是等于嫁给一个太监,要一辈子守活寡? 难怪了,难怪县马爷成亲前不近女色,连个通房丫鬟都不曾有,原来是因为就算有美人在身边,也没有能力消受美人恩,县主嫁给一个不良于房事的男子,这可怎生是好啊? 绿韵忽然想起一件事,忙道:“张嬷嬷,新婚第二天,晏夫人派了身边的嬷嬷来受元帕,奴婢将元帕交出去的时候,元帕上是有落红的。” 话音落下,张嬷嬷眼神一亮,急声问:“当真?” 绿韵忙不迭地点头,肯定的,不然县主交了一条没有落红的元帕,肯定要被晏家说不洁,估计刚刚新婚县主就要被晏家休回家中,国公府也会跟着出丑。 张嬷嬷暗暗松了一口气,曾经有过就好,但县马爷那方面估计真的有障碍,新婚之夜那一次肯定是费了很大功夫才办好的,县马爷肯定是肾虚。 张嬷嬷惋惜轻叹,年纪轻轻的,又没有纵欲过度就虚成这样,大概是跟熬夜苦读诗书熬坏了身体有关,这个得好好补补才行,不然年纪大些,身体更糟糕,届时喝药当饭吃都不管用,那县主可怎么办? 绿韵看张嬷嬷脸露担忧之色,也跟着担忧起来,忐忑地问:“张嬷嬷,这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没什么大问题。”张嬷嬷说着严肃着脸看她们,郑重其事地叮嘱道,“今晚我问你们问题的事,你们可不能跟任何人提起,就是跟县主也不能提。” 绿萼有些费解:“为什么不能跟县主提啊?” 张嬷嬷脸色僵住,县主从不提这种事,每天跟县马爷开开心心的,不就是为了不伤县马爷自尊?还在县主面前提,岂不是惹县主不快? 绿韵没有绿萼单纯,摇头笑了笑,柔声道:“张嬷嬷又不会害县主,让我们不跟县主提,自然是有她的道理。” 绿萼点了点头:“张嬷嬷放心,今晚的话题我定不会说出去的。” 张嬷嬷知道她们俩都是嘴巴严实的,也没叮嘱过多,道:“时候不早了,你们都去歇息吧。” 俩人应声,然后出了张嬷嬷的屋子。 绿萼低声问:“绿韵,是不是县主和县马爷之间出了什么问题?” 绿韵到底是未出阁的姑娘,有些事羞于启齿,回道:“县主和县马爷感情那么好,怎么会出问题?张嬷嬷只是关心县主。”说着顿了下,抬眼看绿萼,语气严肃地叮咛:“但这些事你切莫跟旁人说。” 绿萼连连点头,与男女房事有关的,她隐约明白了什么,好像又什么都没明白,但张嬷嬷和绿韵都说没事,那肯定是没事的。 * 张嬷嬷担心自家县主往后余生要守活寡,翌日就马上行动,去找大夫开了一副壮阳补肾的大补汤,据说这条方子不少人喝了都说见效快。 她马上买齐材料回去亲自炖,省得让厨娘看见笑话县马爷,为了不叫县马爷伤自尊,她又亲自炖了女子养颜补气血的汤水给自家县主,这样夫妻俩都喝上补汤。 当天傍晚用膳时,张嬷嬷就端着两盅补汤进东次间,见夫妻俩向她投来疑问的目光,从容不迫地解释道:“县马爷,您每日早起习武,又要读书,既辛苦又费神,奴婢给您炖了补汤,县主也有。” 晏景舟倒没有拒绝,人家好心给自己补补身子,肯定要喝的,便温声道:“有劳张嬷嬷了。” 张嬷嬷将两盅补汤端到俩人面前,打开盅盖,两盅截然不同的味道扑鼻而来,味觉的冲击强烈,俩人不适地皱了皱鼻子。 两盅补汤味道差别大也就罢了,颜色差别也大,晏景舟面前的是一盅漆黑带着一股怪味的汤水,而庄婉卿的是奶白色散发着淡淡奶香味的。 晏景舟闻着这个味儿,瞧着这个汤色,内心就抗拒得很,同样是补汤,怎么他的这份跟毒药一样,身边这丫头的瞧着都觉得美味,皱着眉问:“张嬷嬷,这是什么汤?味道怎么闻着怪怪的?” 张嬷嬷可不能叫他发现自己已经知道他是不能够的男人,面不改色地扯谎:“县马爷,这是补身子的汤水,大夫说读书费神,喝这个汤水最好,您可别看它闻着不香,可对身体大有好处。” 庄婉卿见他垂眼盯着面前的补汤,苦着一张脸,如临大敌似的,眼里闪过戏谑之色,柔声劝道:“夫君,你读书辛苦,还是趁热喝了补补身子吧。” 张嬷嬷也担心他不喝,跟着劝道:“是啊,县马爷,读书固然重要,可也得有一副好的身体才行。” 见晏景舟还不为所动,庄婉卿扬起一抹自认为很温柔的笑容,笑盈盈地望着他,柔声说:“夫君,要不我喂你喝?” 她的笑容晃眼得很,晏景舟脸皮子抽了抽,知道她在幸灾乐祸,可却不能在张嬷嬷面前说她不是,只好深吸一口气忍着,含笑回道:“我都那么大的人了,自己喝就好。” 说罢,他拿起勺子,搅拌了下黑如墨汁一般的补汤,想瞧瞧到底放了什么材料熬的,味道竟然闻着有点怪怪的,却没想到黑漆漆的汤水里半点汤渣都没有,只好认命喝了,虽然味道不好闻,但也不会是毒药。 这不喝还好,汤入口的时候,他差点没吐出来,眉头不由自主皱了起来,眉心蹙起一个川字型,这补汤不但闻起来味道奇怪,就连入口的滋味都有点难以形容,费了好大劲才逼着自己咽下。 他长那么大,还是头一回喝到那么难喝的补汤。 第九十八章 补汤效果 张嬷嬷见状,一颗心提到嗓子眼儿,生怕他嫌弃味道不好就不喝了,那样自己还能用什么办法在不伤害县马爷自尊的情况下,偷偷给县马爷壮阳补肾、治疗肾虚? 幸好,幸好她在端过来之前已经把汤渣清理干净,为表一视同仁,县主的补汤也没有汤渣在里面,不然叫县马爷知道了,徒增尴尬。 庄婉卿瞧晏景舟眉头紧锁,便知道这补汤难喝,人参老母鸡汤也很补,虽然不知道张嬷嬷为何要弄这么一盅奇特的补汤给晏景舟,但她瞧着晏景舟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就觉着有趣。 见晏景舟准备放下勺子,她柔声细语地劝道:“夫君,药膳汤是不怎么好喝,可是这个对身体好,张嬷嬷的一片心意你可不能辜负,再说你念书那么辛苦,的确该好好补补的,我瞧你最近气色似乎都差了点,快些趁热喝吧。” 闻言,晏景舟脸皮子一抽:“……”他什么时候气色不好了?这么着急让他喝,还不是想看他倒霉? 她略显急切的神情落在张嬷嬷眼里,更让张嬷嬷进一步确定自家县马爷肾虚,房事艰难,不然县主也不会催促着让县马爷喝补汤,看来明天还得继续炖才行,否则都不知道何时才能有小主子。 这么想着,张嬷嬷也连忙道:“县马爷请趁热喝。” 晏景舟皱着眉看着眼前的补汤,内心是拒绝的,可在庄婉卿的催促下,以及张嬷嬷期盼的眼神下,他只好认命地让丫鬟把补汤倒出碗里,然后长痛不如短痛,直接端起来一口气喝完,个中滋味难以形容,没有药那么难苦,味道却比药还要叫人难接受,反正不想再喝第二次。 张嬷嬷见他已喝完,暗自松一口气,喝了就好,大夫说按照这条方子是祖传的,肾虚的人喝个十天半个月就能有显著的变化,且没什么副作用,就算再虚的人都能重振雄风,有显著变化之后换上普通补汤继续补着身子,慢慢的就能恢复正常,不必再喝补汤,只要注意身子就好。 片刻后,张嬷嬷道:“县主,县马爷若是没有别的吩咐,奴婢就先退下了。” 庄婉卿应了声,让她退下,转眼看身边的人,看到青年紧皱着眉头,那张俊逸的脸也皱在一起,险些幸灾乐祸地笑了出声,对上他幽怨的眸光,忙将疯狂上扬的嘴角压下,紧抿着唇憋着笑意。 用公开给他夹了一块鱼肉,善解人意道:“夫君,今儿这鱼做得不错,你吃点鱼缓缓,我们家祖传的补汤是有些难喝的,但效果很好,张嬷嬷也是为了你的身子着想。” 晏景舟嘴里一股怪怪的味道,反胃想吐的感觉越发重,迫切想要用别的味道冲淡嘴里的味道,也没心情跟她计较这些,忙夹起碟子上那块红烧鱼,入口咸鲜回甜,将嘴里的怪味冲淡了些,总算好受了些,又夹了其他菜缓一缓。 庄婉卿喝着属于自己的那份补汤,是用牛乳炖的,奶香味足,又带着甜味,味道不错,边喝汤边欣赏着身边青年的神色变化,她心情愉悦,嘴角上扬。 瞧见她喝得有滋有味,若不是自己在国公府演得不错,晏景舟都要怀疑张嬷嬷在变相惩罚自己了。 用过晚膳,嘴里那种难以言说的味道终于被佳肴冲走,晏景舟终于没了那么想吐的感觉,可他没想到这补汤的后劲不止还唇齿间,后头更折腾人。 晚上歇息的时候,晏景舟没由来的觉得今晚格外的热,穿着单衣都浑身燥热,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庄婉卿听到床前的动静,转过身去,视线落在他身上,房内留下的一盏烛灯,光线虽昏暗,可却能清楚地瞧见他没有垫着褥子,直接躺在微凉的地板上,衣襟敞开,露出白皙的胸膛,瓷白的肌肤在昏暗的光线下也晃眼得很。 她有些脸热地移开视线,郁闷道:“晏景舟,这都什么时辰了?你还翻来翻去,不困的吗?” 晏景舟反问道:“疯丫头,你有没有感觉今晚特别热?” “今晚是比昨晚热一些。”庄婉卿说罢,再次看了眼他敞开的衣襟,“怎么?你很热吗?” 晏景舟压根没想过今晚的补汤有问题,毕竟他以前也喝过滋补汤水,并没有这种症状,只以为是今晚比较热一些的缘故,身上燥热让他心情有些烦躁,叹了一口气:“热得睡不着。” 庄婉卿更加没有多想,加上自个儿已经困了,打了个哈欠,指了指那把随手搁在梳妆台上的蒲扇,道:“热的话,那去那边拿扇子扇一下。” 晏景舟应了声,起身去拿蒲扇,扇了两下感觉还是有些热,干脆打开一扇窗让风吹进来,微风卷进来,他总算好受一点,但整个人精神得很,又热得不舒服,他几乎一夜无眠。 原以为第二天习武会犯困的,却没想到明日五更天起来去习武的时候,精神还挺好,身上好像有用不完的劲儿,比以往都努力许多,仿佛想要挥霍掉这浑身的劲儿。 倒是张嬷嬷格外关注自家县主和县马爷昨晚的夜生活,抽了空就拉着绿韵询问情况:“绿韵,昨夜县主和县马爷可有什么动静没有?有没有叫过水?” 绿韵轻轻摇头,如实答道:“并没有,昨夜县主和县马爷很早就睡下了,早上五更天又起来去习武。” 张嬷嬷听了,心里咯噔一声,大夫说这要是正常人喝了那样一碗补汤,肯定是浑身燥热,想要发泄一下身上的劲儿,且还比平时勇猛许多,不发泄的话,整夜都会精神得睡不着觉。 她家县马爷这到底是肾虚成什么样,才会喝了一盅补汤却毫无反应,且还能早早睡下?真是看人不能看表面的,表面上看她们县马爷还挺健康的,可都是虚有其表的。 绿韵见她脸色凝重,轻声问:“张嬷嬷,怎么了?” 张嬷嬷回过神来,叮嘱道:“没什么,绿韵,你今晚注意一些县主和县马爷可有动静没有。” 绿韵点头应声。 张嬷嬷心事重重离开漪澜院,出了国公府,照着大夫昨日开的单子继续抓一副药,县马爷那方面有障碍,今天晚上还得继续喝补汤,喝个十天半个月看看效果如何,若真的不行就得跟县主说一说,让县主去劝县马爷看看大夫,不能讳疾忌医,要及早治疗。 第九十九章 又一盅汤 晏景舟早上习武练了一个早上,总算发泄完身上那股仿佛用不完的劲儿,感觉浑身畅通,舒服多了,隐约感觉自己如此精神,大概与昨晚的补汤有关,补汤是挺补的,但似乎不太适合他,幸好他也就喝了一盅。 早上习武,下午看书练书法,这单一的生活,晏景舟适应得很好,如果小时候没有冯氏这毒妇在,他或许是个与诗书为伴的人,闲事与志同道合的好友烹茶论诗,只可惜环境使然,他得做个纨绔,久而久之他都要忘了自己本性如何了。 两位兄长不在家,见过三两次面的大嫂也不在家,父亲公务繁忙,而自己每日与死对头在一起,庄婉卿感觉最近这日子好生无趣。有时候她想找茬打发时间,可看到死对头看书时那认真的神情,话到了嘴边也不由自主咽回去。 这两日下棋倒是能打发时间,但她还不怎么会,跟死对头下棋也赢不了,哪怕对方已经迁就了自己的水平,还是惨败收场。 每回都惨败就特别没劲儿,庄婉卿只好拉着绿萼一起下棋,绿萼对棋艺一窍不通,但也十分配合主子,所以刚入门水平极差的她就担起教绿萼下棋的重任。 庄婉卿说了许久,抬眼看绿萼,眼含期待:“绿萼,你听懂了没有?” 绿萼一脸懵,尽管她已经很认真的在听了,可她听得最清楚的就只有“这样……这样……那样……然后”这么几个字。 所以到底是哪样? 绿萼表示她不敢问如此愚蠢的问题,不然显得自己太笨了,只摇了摇头,一副勤思好学的好学生模样:“县主,奴婢还不是很明白,要不您再讲解一遍?” 庄婉卿耐心极好,又跟她重新讲解规则,这回讲解得更加详细。 晏景舟在门口站了许久,但她们主仆没发现,看着这主仆俩认真教、学的模样,他忍俊不禁地摇了摇头,真是一个敢教、一个敢学。 教人的完全不担心误人子弟,一窍不通的那个还特别崇拜连半吊水都不是、离及格还差十万八千里的老师。 他这旁观者在一旁听着这位不靠谱的老师讲解,好几次想要出言提点两句,明明很简单的问题,却被这老师讲得复杂难懂,将简单的问题复杂化,也不怪绿萼听得云里雾里。 庄婉卿不经意的一瞥,就看到身穿天青色衣袍的青年双手环胸倚着门,嘴噙笑容饶有兴味地看着她们主仆俩,她眼神登时一亮,难得将死对头看顺眼了,仿佛看到救星一般,忙道:“晏……额……夫君,你过来给我们讲讲。” 晏景舟颔了颔首,迈步向她们走过去,想着她已经跟绿萼讲解过规则,就言简意赅再讲一遍,连如何吃子、做眼也说了一遍。 绿萼听完,如醍醐灌顶,总算是听明白了。 庄婉卿也加深了印象,还拉着绿萼对弈一场,结果可想而知,绿萼下的是人生第一盘棋,节节败退,输得一塌糊涂。 纵然是胜之不武,庄婉卿还是成就感满满。 晏景舟见她笑容满面,整个人神采奕奕的,一脸神气地看着自己,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赢了多少钱,忍不住笑了出声,肩膀轻颤着。 庄婉卿笑容一滞:“你笑什么?” 晏景舟脸上的笑容不加掩饰,握拳放在唇边轻咳一声,缓缓道:“没什么,看你棋艺进步挺大的,我这当老师的倍感欣慰。” 庄婉卿一时语塞,抬眼瞪他一眼。 这话听着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话,这是绿萼第一回下棋,输了是正常,而她赢了也不是进步的原因。 晏景舟不想打击她,忍着笑意,看了眼窗外的天色,四周已然昏暗下来,屋子里早已有丫鬟进来点了烛灯,转移话题:“时候不早了,该用晚膳了。” 闻言,庄婉卿也后知后觉地发现,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晚膳时间,五脏庙隐隐有了向她叫嚣的趋势,遂颔了颔首,让绿萼去喊人摆膳。 吃晚膳的时候,晏景舟仍没逃过喝味道难以言说的补汤,看着那漆黑如墨汁的补汤,他无法像昨晚那样二话不说就喝下,说了一番自己身体不错、不必喝补汤的说辞。 可是张嬷嬷又岂会放弃?今晚这补汤她特意让大夫酌情增加了药量的,比昨晚的还要猛一些,希望效果会好点。 所以最后,他还是让张嬷嬷以及庄婉卿主仆俩以读书需好好补补身子为由轮番劝说,最后盛情难却不得不委屈自己的味觉喝了。 身边的人一脸憋屈,庄婉卿觉着心情舒畅,连带着胃口都好了些,多吃了小半碗饭,虽然不知道张嬷嬷炖的什么补汤,竟如此难喝,但张嬷嬷做事素来稳妥,这补汤肯定是对身体有益无害的。 见身边的人吃饭都不香了,庄婉卿笑吟吟道:“这补汤是我们家祖传的,你多喝几天,保证你身体倍儿好。” 晏景舟绷着脸,嘴里那股味久久未散去,难受得紧,淡淡道:“卿卿,你是不是看着嘴馋?你早说啊,我分你一半。” 庄婉卿笑容不减,惋惜道:“我倒是想喝啊,可这是张嬷嬷特意给你炖的,再说张嬷嬷给我也炖了汤,我喝自己的就够了。” 晏景舟皱了皱眉头,没有吱声,他现在被一盅补汤浇灌得整个人都蔫了,但人家张嬷嬷一片好心,他倒也没有不高兴,就是那股味道留下的不适感强烈,比喝药还难受。 庄婉卿看晏景舟可怜,身边还有侍候着用膳的丫鬟,她就算想笑也得憋着,明日她得问问张嬷嬷这补汤放了什么,竟然让晏景舟如此抗拒,以后这姓晏的若是惹恼了她,她就让丫鬟炖这种补汤给这姓晏的喝。 只消一眼,晏景舟就能看清庄婉卿心里在打什么小九九,瞬间心情郁卒,他想他若是不尽快和离,自己早晚被这丫头玩死,可怎么和离他心里还没章程,这好夫君人设若是继续下去,那离和离将会遥遥无期。 心里正发愁,加上刚刚那盅补汤的浇灌下,晏景舟更加没胃口吃饭了,也就随便吃点。 用过晚膳,庄婉卿又拉着绿萼下了一盘棋,她再次完胜刚开始学的绿萼,然后让丫鬟备水沐浴。 第一百章 馋他身子 且说晏景舟,晚饭后不久,他感觉有些热,在院子里吹了吹风才好了些,沐浴时用温水洗了个澡又打回原形,甚至比先前还要热。 他穿着寝衣坐在床前的椅子上,拿着蒲扇扇风降热,浑身燥热并不好受,窗户也开了一扇,他仍觉得热,明明白天的时候更热,可白天都没有这种燥热的感觉,晚上怎么就有了? 他心里疑惑着,想到昨晚也是如此,一模一样的症状,可今晚更加难受,让他想马上发泄一番平复体内的燥热,这是从来没有过的感觉,还是在喝了张嬷嬷炖的补汤之后才这样的,所以他这两天的反应九成是因为张嬷嬷给他喝的补汤。 庄婉卿瞧他一直在扇凉,忽然不顾形象,伸手扯了扯自己的衣襟,衣襟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敞开,白皙的胸膛若隐若现,隐约可见胸膛上的肌理,再往上看,他脸色红润,光洁的额头上渗出薄汗,浅粉色的红唇微微张着。 这模样竟该死的有点诱人! 庄婉卿忍不住多看几眼,难怪京城里有不少贵女说,哪怕晏景舟是个纨绔,可看着那张让人赏心悦目的脸,没准儿一时头脑发热就会想着嫁给他。 只是,今晚也不怎么热,便是不用扇子也不会热,这厮怎么热得跟条狗一样张着嘴?就差没吐舌头了。 她启唇问他:“晏景舟,你很热?” 听到她的声音,晏景舟的思绪逐渐回笼,回了句“是挺热的”,然后站起身来,迈步到床前坐下,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她,询问道:“疯丫头,张嬷嬷给我喝的汤,真的是你们家祖传的?” 庄婉卿并没有多想,只以为他觉得张嬷嬷炖的补汤喝了身体舒服,便继续跟他扯:“是啊,我们家祖传的,你想要方子?不过可惜了,祖传的可不能给外人呢。” 眼前的姑娘笑吟吟的,看着她脸上那灿烂的笑容,晏景舟眸色沉了沉,既然是祖传的,那她肯定知道这方子的功效。 离得近,他能清晰地嗅到眼前姑娘身上淡淡的幽香,他感觉身体更加燥热,看着那张姣好妍丽的脸庞,他呼吸都微微加重了几分,心中的答案呼之欲出。 他深吸一口气调整呼吸,再次启唇时,声音带了些不易察觉的沙哑,问:“那你可知道这补汤有什么功效?” 这个我哪儿知道?我们家祖传的也就只有去疲劳的药膏。 庄婉卿朝他翻了个白眼,嘴上却道:“这个我肯定知道的啊,毕竟是祖传的方子,我作为庄家的人,又岂会不知道?” 闻言,晏景舟看她的眸光逐渐变得深幽,神色莫测地看着她,心里却气得不行,既然知道,却还让张嬷嬷多给他喝,且连续两晚迫不及待地催促他喝补汤,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单纯觉得好玩想要捉弄他? 庄婉卿感觉他的眼神似乎有点危险,讪笑了声,转移话题:“你真的很热吗?该不会是发高热了吧?我给你看看。” 言毕,她就伸手去探晏景舟的额头,触感微烫,跟发高热的触感有些相似,她诧异了下,怎么会那么烫? 那只温度比自己体温低的小手贴在额间,触感微凉,晏景舟感觉有点舒服,可少女的幽香离自己更近,就在自己鼻间,让他体内更加燥热,连带着看少女的眼神都不自觉地带了几分灼热。 下一刻,他放下手中的蒲扇,伸手握住少女白皙的皓腕,将人往自己怀里一扯,另一只手扣住少女纤细的腰肢,薄唇轻启,道:“馋你景舟哥哥的身子,嗯?” 他声音沙哑,尾音拖上,最后一个字尾音上扬,不自觉地带上蛊惑人心的感觉。 庄婉卿猝不及防的被他带进怀里,有听到这句孟浪的话,倏然瞪大眼睛,惊愕地问:“你说什么?你说我、我馋你的身子?” 天啊!这狗东西哪来的自信,竟然说出这么句胡说来! 晏景舟低笑一声,丹凤眼里眸光深幽,看不出什么情绪,可眼底那丝难以掩饰的灼热,就暴露了他此刻的身体状态,只听得他道:“我知道我长得好看,跟我朝夕相处共处一室难免会见色起意,生出一些孟浪的念头。” 他说着顿了顿,垂眼看着怀里的人那又惊又愕的神情,这副表情颇有几分被看穿心思后的震惊,他直接将人压在床上,看着怀里的姑娘,接着道:“我们现在是夫妻,你大可不必如此大费周章,若真的想要我的身子,我也不是不能给你,只是你可想清楚了,跟我行了周公之礼,和离那是绝不可能的。” 庄婉卿被他压在身下,又听了这话,心慌不已,说话都带了些结巴:“晏景舟,你……你是不是发高热烧坏脑子里?说的什么胡话,谁馋你身子了?” 闻言,晏景舟眼眸微微眯起,眼底的情绪难以捉摸,语气中听不出喜怒,道:“既然你不是在是手段得到我的身子,那你就是想要逗我玩儿,看我出丑,嗯?” 庄婉卿被他这番惊世骇俗的话轰得脑子有了短暂的空白,旋即板着脸,恼怒道:“你胡说八道什么?我看你是发高热烧糊涂了,谁是手段想要得到你的身子了?”说着,她瞥了眼身上的男子,大言不惭道,“就你这文弱书生的身板,房事上估计一点儿都不持久,本县主的第一次交给你这样的人,岂不是吃大亏?” 晏景舟本就心中冒火,听到这一句更是气得不轻,瞧瞧这种大胆孟浪的话是姑娘家该说的吗?说起荤话来比男人都来得猛,叫人难以招架。 他双目含怒,咬牙切齿道:“庄婉卿,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做的事有多混账?做错了事还狡辩,是谁教你的?” 说着,他怒意更甚,半眯着眼眸睨着怀里的人,见少女瞪着自己,丝毫没有悔改之意,他气得想将人翻过来揍得屁股开花。两具身子贴的近,他清晰地感受到怀里的身子柔软,幽香扑鼻,浑身的气血马上往一个地方涌。 晏景舟迅速撑起身子拉开距离,瞪着身下的少女,愠怒道:“若不是我让着你,你以为你真的能每次都能在我这里取得成就感?我平时让你三分不过是看在你是姑娘家的份上,可你也莫要仗着我让着你就胡作非为!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给办了,让你体会一下什么叫追悔莫及,顺带也让你看看我到底行不行?” 第一百零一章 轻薄了他 庄婉卿看晏景舟一脸愠怒地训自己,整个人都是懵的,明明自己什么都没有做,怎么搞得好像自己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儿一样。 她茫然不解地望着晏景舟,青年脸露愠色,脸色微微泛红,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热的,就连眼尾都泛着红,丹凤眼含怒却又带着克制,大抵是克制着没有揍她。 她不是没见过晏景舟生气的模样,可就算生气了也是跟孩子似的直接不理人,哪儿像现在这样居高临下睨着她,脸色阴沉沉的?她明明武功不错,打起来的话完虐晏景舟,可面对这样的晏景舟,气场没由来的逊色一筹,只觉晏景舟现在特别怵人。 好端端的被凶巴巴的训了一顿,且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庄婉卿心里憋屈,气势瞬间又恢复了,怒瞪着晏景舟,三连反问:“姓晏的,你脑子有病是不是?谁狡辩了?我做什么混账的事儿了?” 晏景舟瞧她还想抵赖,怒极反笑:“看来我以前让着你,给了你对我胡说非为的底气了,嗯?” 俩人剑拔弩张地对视。 庄婉卿怔了下,这厮说以前让着她,还是有几分可信度的。 在知道晏景舟在恶毒继母手里活得好好的,最后拿回生母嫁妆,一鸣惊人中举且还夺得首榜的时候,她就知道晏景舟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单纯,是个城府颇深的人。 如此有心机的人,若要对付她是轻而易举的事儿,可基本上每次都能让她赢了,九成是对方有所谦让。但是一边向她找茬,又一边让步,这厮若不是脑子有病,就是闲得慌。 她一脸坦然,沉声道:“脑子有问题的话,回春堂的大夫妙手回春,没准儿能治好你的脑子,我最近可什么都没对你做,你就这样冲我发脾气,我没把你扔出去已是仁慈,你可别得寸进尺。” 见她事到如今还不肯承认,没有半点心虚,甚至还理直气壮,晏景舟怒意蹭蹭蹭上涨,浑身燥热得难受,都是那两盅补汤惹的祸,这罪魁祸首还给他装无辜。 他气得咬牙切齿:“你把我当傻子不成?你做的混账事,有胆子做没胆子认?” 庄婉卿压根不知道他在气什么,感觉他就像个脑子有问题的人在胡说八道,冲他翻了翻白眼:“那倒不至于,只是觉得你脑子有点问题而已。” 男上女下,对方居高临下,双手撑在自己的身侧,姿势暧昧,庄婉卿被他这么盯着看,浑身不自在,刚想将人推开,有听到他咬牙切齿的声音想起。 “庄国公正气凛然,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死不认错的丫头?” 晏景舟说罢站起身来,直接将人翻了过来,让庄婉卿趴着,在她还没反应过来之时,手起掌落,巴掌落在她臀上发出“啪”的一声响。 这一声突如其来的声响让庄婉卿整个人愣住,脑袋瓜嗡嗡作响,臀部的痛意告诉她,她被晏景舟打了,打的还是屁股,她都这年纪了,还被人打了屁股! 瞬间,她脸色涨红,又羞又怒,翻过身来,怒不可遏地瞪着他,一字一顿地从牙缝儿里挤出六个字:“晏——景——舟,你——找——打!” 晏景舟轻笑,伸手在她气呼呼的脸上捏了一把,直视她含怒的杏眸,冷哼:“等会儿再找你算账,便是打不过你也饶不了你。” 言毕,晏景舟放开她的脸颊,转过身去,想要出去喊丫鬟备冷水,后衣领子就被人揪住往后一扯,他猝不及防,整个人倒在床上,反应过来的时候忙撑着床坐起身来,却又被人压在身下。 晏景舟脸色一滞:“你别闹。” 庄婉卿压坐在他身上,掐着他的脸,似笑非笑地问:“知道害怕了?刚刚打我的气势呢?你说我是将你吊起来打屁股,还是直接上手打?” 明艳动人的姑娘就这样坐在自己的腰腹上,即使对方在欺负自己,可这暧昧的姿势,以及视觉的冲击感使得晏景舟刚刚压制住的躁动瞬间突破临界点,他脸色登时黑了:“庄婉卿,你给我下去!” “我就不!” 庄婉卿跟他杠上,看他气得面红耳赤的模样,感觉寻到了乐子,笑容满面地欣赏着他生气的模样。 忽而,她感觉对方好像用什么东西膈应自己,直接伸手抓住,冷哼:“都这样了你还是想使坏?信不信我真把你吊起来揍屁股?” 晏景舟倒吸一口凉气,怒不可遏、一字一顿道:“庄婉卿,你给我松手!” 庄婉卿愣住,掌心传来灼热的温度,感觉握住一条烫手山芋,懵了一瞬,以前好奇看过的春宫图的画面涌上脑海。 福至心灵,她马上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脸色再次涨红,忙松开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他身上下来,羞赧又无辜地坐在一旁看着被自己拽倒在床上的青年。 只见青年脸色潮红,眼尾都泛着红,羞愤欲死地瞪着自己,仿似被轻薄了的良家妇女,心底的气莫名的不见了踪影,却让她忽然有种深深的负罪感,就差没说出“我会对你负责”之类的话了。 “那个……我……” 庄婉卿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此刻说什么都像是在狡辩,垂眼看方才不小心做了坏事的手,只觉掌心火辣辣的,恨不得这只手从来没有长过。 晏景舟眯了眯眼,而后瞥了眼重要部位,深吸一口气后坐起身来,转眼看身边的姑娘,问:“庄婉卿,轻薄我好玩,还是看我难堪觉得好玩?” 他声音隐忍压抑着,语气却是淡淡的,听不出喜怒,却给人感到一股无形的压迫感,让人不知所措。 庄婉卿因着不小心轻薄了人家,觉得理亏,方才那气势汹汹的模样早已荡然无存,垂着脑袋,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歉然道:“不是,那个……我不是故意的。” 晏景舟想要将人训一顿,可看到眼前的人不安地耷拉着脑袋,想来她这回应该是知错了,到了嘴边的话咽又回肚子里去,抬手烦躁地捏了捏眉心,道:“我要沐浴,你去给我喊丫鬟备水,要冷水。” 第一百零二章 以前摸过 闻言,庄婉卿茫然地“啊?”了一声,下一刻就反应过来,如蒙大赦般点头回应:“哦哦,好的,我马上去。” 说罢,她一溜烟的下床,快步往门口的方向走,那速度之快,堪比逃命,仿佛有十条恶犬在后面对她穷追不舍。 晏景舟望着她慌乱的背影,心底的气也消了几分,可想到她这两天做的混账事,竟然让自己喝了那种汤,刚刚还轻薄自己,对自己做出这种事,心底的怒火就蹭蹭蹭往上涨。 没过多久,庄婉卿吩咐了丫鬟备水,折回房里的时候,看到床上坐着的青年,对上那怨愤的眸光,她脑海中不由自主想起那个尴尬的画面,看着自己的右手,恨不得马上剁手。 瞧见她盯着右手的举动,晏景舟只觉眼前一黑,险些气得昏过去,他活了那么多年还从未被谁这样轻薄过,这丫头轻薄了他就算了,现在似乎还回味这刚刚轻薄他的感觉? 他深吸一口气,道:“庄婉卿,给我把你脑子里那些不健康的思想丢了!” 庄婉卿脸色一滞,张了张嘴却没敢怼回去,第一次在他的怒意下认怂,隔了半晌才道:“那个,我没有想,刚刚也不是故意的,而且还隔着衣服呢,我又没有真的摸到那玩意儿,我就是摸到衣服而已。” 刚刚说完,她就发现晏景舟的脸色再次涨红,那副又羞又怒的模样让她有了深深的罪恶感,以前倒是没发现晏景舟竟是如此纯情羞涩的一个人,忽然有些害怕晏景舟等会儿要她负责。 当然,就算晏景舟要她负责,她也不可能负责的,别人口中那种玩了不负责任的人就是她,但她是无意间玩了,这不能怪她,要怪就怪晏景舟先前无端端的训了她一顿。 晏景舟听了,感觉自己被一个姑娘用言语耍流氓,霎时间不知道用什么词语来形容自己的心情,咬牙切齿地问:“难不成你还想脱了我的衣服摸?!” 庄婉卿脸上一热,忙摇了摇头:“我没有,那是你自己说的!” 晏景舟烦躁地捏着眉心,原本就浑身燥热不好受,现在更是被她气得气血翻涌,感觉自己浑身都被火烧的一样,也不知道张嬷嬷给他炖的汤放了多少虎狼之药。 见他怒意不减反增,庄婉卿感觉这人跟个小姑娘似的,自己一个姑娘的反应都没那么大,他倒是耿耿于怀,忍不住嘀咕道:“以前又不是没摸过,你那么大反应做什么?” 晏景舟听了,眉心隆起一道沟壑:“你胡说八道什么?” 说罢,早已尘封的记忆瞬间涌了上来,他脸色僵住,似乎真的有这么一件事,不过那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儿了,那时候他们还小,这丫头在他沐浴的时候闯了进来,看了他的身体。 当时还因为好奇而轻薄了他,非常天真的问他是不是生病了,多长了一坨肉,还想用刀帮他切了,吓得他躲了她将近半个月。 正在晏景舟尴尬而又别扭之时,隔壁净室里传来丫鬟的声音,他马上起身去了净室。 见他去了净室,庄婉卿松了一口气,快步往床上走过去,往床上一躺,想着在晏景舟沐浴完之前睡着以免尴尬,可却在床上辗转反侧,脑海中一次次浮现出那尴尬的场景,怎么都睡不着觉。 那厢,张嬷嬷还没睡下,看到丫鬟抬水进净室怔了下,想到县主和县马爷已经沐浴过了,现在还沐浴多半是行过房事的缘故,心头大石终于落下。 事实证明大夫的方子没有问题,昨晚县马爷喝了没有反应,肯定是因为药效不足,今日的增加了药量,马上就起了作用,只要继续喝补汤调理,县马爷的身体肯定会好转。 绿萼瞧见张嬷嬷脸上堆满笑容,疑问道:“张嬷嬷,你在笑什么?” 张嬷嬷回道:“我这心里高兴啊。” 绿萼更是疑惑:“张嬷嬷,什么事儿让你高兴的笑得见牙不见眼。” 张嬷嬷看了她一眼,笑意更深:“过不了多久,我们应该就会有小主子了。” 绿萼听后一愣,想起前天晚上张嬷嬷问她和绿韵的问题,又想起这两天晚上县马爷都喝了张嬷嬷炖的补汤,瞬间了然。 张嬷嬷又道:“县主和县马爷也不需要你侍候了,你去休息吧。” 绿萼含笑点头,步履轻快地回了自己的房间,心里也高兴着,县主和县马爷都是容貌出众的人,以后有了小主子,小主子肯定也是个粉雕玉琢惹人喜爱的孩子。 这厢,晏景舟泡了个冷水澡,体内那股燥热总算下去了,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穿好衣服出了净室,回到房内时,看到床上的姑娘在翻来覆去,许是听到他的脚步声,马上转过身去躺着不动。 想装睡逃过一劫? 晏景舟眼眉一挑,扯了扯唇角,而后迈步走过去,在床沿坐下,似笑非笑地睨着床上留给自己一个后背的姑娘,在他这个角度可看到姑娘的侧脸以及紧闭的眼眸,乍一看似乎真的睡着了,可那绷紧的下颌出卖了她。 庄婉卿被他看得精神绷紧,为了避免尴尬,只好继续装睡。 晏景舟见她眼睫毛微微颤动了下,伸手握住她的肩,将人扳过来,问:“庄婉卿,你还想装睡到何时?” 语气淡淡的,听不出喜怒。 庄婉卿一时间也不知该睁眼还是继续装睡,以前他生气都是气急败坏喊自己疯丫头,今晚一直都是指名道姓喊自己,称呼上的区别可知他现在有多生气。 过了片刻,庄婉卿才缓缓睁眼,入眼便是他神情寡淡的模样,纳闷道:“晏景舟,你还要气到什么时候?我又不是故意的,如果我有这玩意儿我也让你摸回来了,可是我没有。” 晏景舟气笑了,反问道:“你是真不知道我气什么,还是假不知道我气什么?” 庄婉卿白了他一眼,好笑道:“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我怎么知道你因什么而生气?你今天好端端的训了我,我还没跟你计较。” 晏景舟倾身缓缓凑近她,只有一拳之隔的时候停下,看着她的眼睛,不疾不徐道:“既然你还想跟我装傻,那我就挑明了,下回若是再捉弄我,让我喝壮阳且带助情功效的补汤,我就直接把你给办了,让你知晓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第一百零三章 无法行房 俩人离得近,呼吸交缠在一起,庄婉卿脸色不自然地别过脸不看他,听到他的话又蓦地转过脸看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不敢确定地问:“晏景舟,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遍?” 晏景舟满足她的要求,将方才的话只字不漏复述一遍,看着那双明亮的杏眼蓦地瞪大,以为她惊讶自己竟发现了,好气又好笑地伸手掐了一把她的脸颊,轻笑道:“别以为你景舟哥哥是傻子,若有下回你看我会不会直接办了你?” 庄婉卿脑袋瓜子嗡嗡作响,声音都带了许些颤意:“壮阳且带助情功效的补汤?” 晏景舟坐直身子,回道:“昨晚我没多想不过是因为信任,哪曾想你和张嬷嬷还来这套,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是看我昨晚反应不大,今天让张嬷嬷增加了药量。” 庄婉卿又惊又愕地望着他,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张嬷嬷给他炖的补汤不是普通补身子的汤水吗?怎么就成了壮阳助情的汤药? 想到他这两晚的异常,特别是今晚,很有可能真的是加大了药量的后果,而自己连续两晚帮着张嬷嬷劝他喝下这种补汤,也难怪他今晚会训了自己一顿,十成是觉得自己就是幕后主使者。 弄清楚来龙去脉,庄婉卿无辜又无措,心情更是复杂难言,张嬷嬷为何要这么做?好端端的炖这种汤做什么? 晏景舟烦躁地揉了揉眉骨,心中余怒未消,想好好训斥她一顿,可对上那双无措的杏眼,心中的烦躁又慢慢平复下来。 半晌后,他板起脸沉声道:“罢了,这回就饶了你,这种混账事以后别再做,不止是对我,对别的男人也是,永远不要高估一个男人的定力,换了别的男人今晚估计就顺水推舟把你给办了。” 庄婉卿忙坐起身来,冲他摇了摇头:“晏景舟,我……我对此事一无所知,张嬷嬷为何这样做我也不知道,但我会问清楚的。” 闻言,晏景舟轻笑一声,给她一个眼神让她慢慢体会,她越发能耐了,竟然把所有责任推给张嬷嬷,张嬷嬷一个下人,没有她的指使怎么会做这种事? 庄婉卿也知道自己如今百口莫辩了,因为自己先前还说这是他们庄家祖传的补汤,还说自己知道这补汤的功效,现在说什么在他看来都是狡辩,只能让张嬷嬷过来问清楚,便道:“你信也好,不信也罢,反正我对此事一概不知,发生这种事我也很抱歉,我现在就让张嬷嬷过来说清楚。” 闻言,晏景舟微愣,瞧她不像是在撒谎,许是其中真的有什么误会,遂颔了颔首,给她一个以证清白的机会:“那好,你现在出去让人喊张嬷嬷过来。” 庄婉卿马上下床,去让丫鬟将张嬷嬷喊过来。 晏景舟也披上外袍,静坐一旁等着。 没过多久,张嬷嬷就到了门口,敲门进来,进来后发现气氛有点不对劲,不由有些疑惑,县主和县马爷刚刚办了好事,怎的跟贴错门神一样?难不成是因为县马爷知晓了补汤的用处,面子上有损而生气? 张嬷嬷忐忑不安地行了一礼,又问:“县主,您唤奴婢过来,不知有何吩咐?” 庄婉卿开门见山地问:“张嬷嬷,你这两晚给夫君炖的是什么补汤?” 张嬷嬷一听,以为他们都没发现这补汤的用处,估计是因为今晚而对补汤有所怀疑,从善如流地回道:“是普通补身子的补汤,奴婢见县马爷既要习武又要读书,很是辛苦,便擅作主张去回春堂找大夫开了条方子,这方子没有任何副作用的,县马爷可以放心喝。” 见她没说实话,庄婉卿难得对张嬷嬷沉下脸,沉声问道:“张嬷嬷,你以前是娘亲身边的人,对我也是忠心耿耿,从来不会对我撒谎的,今儿怎的没跟我说实话?” 张嬷嬷听后愕然,旋即抬头,诧异地看着两位主子。 晏景舟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这主仆二人的神色变化,可见这九成是张嬷嬷的主意,这丫头还真的对此事一概不知。他无奈地摇了摇头,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却还跟他吹牛,被他训了一顿还打了屁股,都是该的。 须臾,他抬眼看张嬷嬷,语气笃定道:“张嬷嬷,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是壮阳助情的补汤。” 张嬷嬷听了,又是一愣,震惊道:“县主,县马爷,你们、你们都知道了?” 庄婉卿轻轻颔首,询问道:“张嬷嬷,你素来懂得分寸,这次为何要这样做?” 张嬷嬷也知道自己有错在先,忙道:“奴婢不该擅作主张的,请县主、县马爷恕罪,可奴婢也是为了县马爷好啊,有些事不能因为面子问题而讳疾忌医。” “讳疾忌医?” 晏景舟和庄婉卿不明所以,面面相觑,皆从对方眼里看到一片茫然。 张嬷嬷知道房事方面不行是男人心中难以启齿的痛,可县马爷今年才十八岁,还未到弱冠之年就出了那么大的问题,她觉得自己有必要跟县马爷好好说一说此事,不然以后县主可要守一辈子活寡,便将她近来观察所知的事娓娓道来。 晏景舟听罢,大脑有了瞬间的空白,紧接着脑子里嗡嗡作响,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会有人觉得他是个无法行房的男人。 张嬷嬷如此觉得就罢了,还找绿韵和绿萼求证,等于三个人觉得自己是不能够的男人! 这两晚绿萼和绿韵在一旁侍候晚膳,看到张嬷嬷端着壮阳助情的补汤过来给他喝的时候,心里是不是在暗暗取笑,然后又同情身边这丫头要守活寡? 庄婉卿忍俊不禁,险些忍不住笑了出声,看着身边脸色复杂的青年,努力憋住笑意,她也没想到自己跟晏景舟有没有行房,张嬷嬷会通过他们晚上是否有动静、是否叫水而判定。 他们自成婚以来从未有过动静,也没叫过水,所以张嬷嬷觉得晏景舟是个不行的男人,才炖了这种壮阳助情的补汤,然后好心办坏事。 张嬷嬷看晏景舟脸色越发难看,忙保证道:“县主、县马爷,奴婢去回春堂找大夫的时候,没让人认出来,你们可以放心。” 晏景舟闻言,眉心突突直跳,感觉自己脸上都快要被贴上“不举”二字了,若是让人认出张嬷嬷是这丫头的心腹嬷嬷,那岂不是叫外人也知晓此事,觉得他不行?那叫他日后还怎么在京城混? 第一百零四章 我没有摸 身边的青年脸色僵硬,心有怒火却又不能发泄,各种情绪交织,神色复杂难言,憋屈得很,庄婉卿想笑,却又碍于张嬷嬷还在只能忍着。 他们俩装恩爱夫妻装得很好,就连她爹都骗了过去,没想到却在房事上出了岔子。他们也只想到新婚之夜那晚的元帕,却忽略了新婚燕尔的夫妻如胶似漆,不可能像七老八十老夫妻一样,每天晚上盖上被子纯聊天。 张嬷嬷等了片刻,没听到两位主子说话,心中忐忑不安,她也知道自己一个下人不该擅作主张做这种事,县马爷那方面有问题被下人知道了,也不知会不会迁怒于县主。早知道她就不这样做了,她应该跟县主说一说此事,让县主去劝县马爷及早治疗的,如果县马爷为此迁怒县主,那她难辞其咎。 气氛安静,庄婉卿轻咳一声,启唇道:“张嬷嬷,夫君没有问题。” 她说着,就看到张嬷嬷愕然地望着自己,遂故作羞涩地低下头,低声道:“是我的问题,我对此事不热衷,夫君为了迁就我才没有……” 张嬷嬷一脸错愕,诧异地望着庄婉卿,转而又看了看晏景舟,见他轻轻点头,惊诧地瞪大眼睛,难不成真的是自己搞乌龙了? 庄婉卿眼角余光看到身边的青年脸色稍有缓和,再次语气笃定道:“张嬷嬷,这种事你以后别再做了,夫君真的没问题,若真有问题早就找大夫诊脉看看了。” 张嬷嬷听到这笃定的语气,感觉自己估计真的误会了,不由有些尴尬,自己竟然搞了那么大的乌龙,忙不迭地点头,语气诚恳道:“是奴婢的不是,奴婢不该胡乱揣测、擅作主张的,还请县主责罚。” “那就扣这个月的月钱以示惩戒,下不为例。”庄婉卿一锤定音,看了眼身边面色不虞的青年,又道,“张嬷嬷,夜深了,你回去歇息吧。” 张嬷嬷应了声,临走前,又不甚放心地问了句:“县马爷,您真的没问题?若是真的有问题,可不能讳疾忌医。” 晏景舟脸皮子抽了抽,目光淡淡地望着张嬷嬷没有回话,心中也郁闷不已,他看起来像是不行的男人吗? 张嬷嬷见状讪笑了声:“奴婢这就出去。” 出了屋子,张嬷嬷责怪自己多事儿,竟没问清楚就炖了这种补汤去给县马爷,侮辱了县马爷身为男人的尊严,气血方刚的青年喝了这种补汤怕是不好受。昨晚县马爷毫无动静,大概是为了迁就县主,因为县主不喜欢做这种事,今天她增加了药量这才忍不住。 听到关门声,庄婉卿看着黑了脸的青年,终于憋不出笑了出声,相信任何男人被怀疑这方面的能力都不高兴,晏景舟更惨,张嬷嬷不仅仅是怀疑他能力差,而是直接怀疑他不行。 庄婉卿的肩膀随着笑声轻轻颤动着,声音里带着隐忍的笑意:“晏景舟,张嬷嬷她不是故意怀疑你不举的,她为了你的身体还特意找了大夫,虽然好心办了坏事,但她初衷是好的,你别生气,气多了没准儿就真的不举了。” 看着笑得花枝乱颤的姑娘,晏景舟眉心突突直跳,感觉这丫头再嘲讽自己,脸色又沉了几分,咬牙切齿道:“闭嘴,你景舟哥哥行,很行!” 庄婉卿俏皮眨眨眼,揶揄道:“嗯,对,你行的,不用喝壮阳助情的补汤也行。” 晏景舟眯了眯眼,深吸一口气使自己冷静下来,很快就换了一副面孔,勾起笑容,戏谑道:“是啊,前不久你还亲自感受过,现在可还记得当时那感觉?要不要再摸一次重温一下?” 他话音落下,庄婉卿笑容瞬间凝固,那尴尬得想找个洞钻进去的画面马上涌现在脑海中,右手掌心仿佛还有那炙热的温度。 对视片刻,庄婉卿最终因为脸皮不厚而败下阵来,佯装困顿地打了个哈欠,转移话题:“夜深了,我先睡了,你自便。” 说罢,她也不管晏景舟有何反应,蓦地站起身来往床榻走过去,尴尬的事她不想再回首,只想好好睡一觉然后忘却今晚的糟心事儿。 闹了那么久,晏景舟也有了困意,加上昨晚几乎一夜无眠,白日里又没有歇息,便暂且放过她,不然明日五更天可起不来去习武,遂跟着她的脚步,从床里侧取了属于自己的那床被褥,动作麻利地在地上铺好,往被子上一躺,闭上眼就睡,不消片刻便进入梦乡。 可庄婉卿却毫无困意,躺在床上辗转难眠,脑海中总会不由自主地浮现起那尴尬不已的画面,看着床下打地铺的那位酣睡正香就来气,把她的瞌睡虫赶跑了,自己却心安理得的入眠,还睡得跟猪一样。 将近五更天的时候,庄婉卿才入眠,连晏景舟五更天的时候起来,丫鬟端着洗漱用具进来侍候晏景舟都一无所觉,这一觉直接睡到午时才醒来,且还是被噩梦吓醒的,没想到入眼又是晏景舟那张讨人厌的脸,下意识把身子往床里侧挪了挪。 晏景舟一瞬不瞬地望着她,似笑非笑地调弄道:“什么你没有摸?没有摸我吗?啧……庄婉卿,你变了,做梦都在狡辩,不再是以前那个敢作敢当的姑娘了。” 闻言,庄婉卿脸色微滞,大概知道是自己做梦时不小心说了什么话,脸上闪过一抹不自然的神色,旋即板起脸,不答反问:“晏景舟,你有毛病是不是?盯着我睡觉做什么?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很吓人?长得丑就收敛点。” “我盯着你睡觉?”晏景舟挑了挑眉,垂眼看那只仍抓住自己袖子的小手,戏谑道,“也不知道是谁拉着我不让我走。” 庄婉卿不明所以,下一刻看到对方抬起手,而自己的手正好拽着人家的衣袖,她登时愣住,很快反应过来,连忙松开不知为何会扯上人家袖子的手。 又是右手! 尴尬的气氛蔓延开来,她脑袋瓜都在嗡嗡作响,恨不得剁了自己这只连睡着了都不安分的手。 晏景舟好整以暇地欣赏着她懊恼不已的神情,薄唇轻启,缓缓道:“我原本想来看看你醒了没有,谁曾想你竟然拉着我的衣袖不放,嘴里还振振有词地跟我解释说你没有摸。” 庄婉卿脸色呆滞,她不是在梦里抓住晏景舟的衣袖吗?怎么了现实?梦里晏景舟这混账东西老是用此事调侃自己,自己便拽住他气急败坏地朝他吼了句:“我没有摸!” 第一百零五章 送春宫图 对方每一个面部表情的细微变化皆落入他眼底,晏景舟抿起唇角,丹凤眼里染着戏谑的笑,好不容易逮着她窘迫不已的模样,所以并不打算就此放过这个轻薄了自己的罪魁祸首,淡笑着问:“看样子,你是想起来了?” 庄婉卿不想承认,直接装糊涂,撒起谎来丝毫不显心虚:“没有,我是在想为何会拽着你的衣袖,还振振有词跟你解释什么,可是我压根就没有任何印象,定是你在胡说八道污蔑我。” 晏景舟笑容一滞:“我污蔑你?那你拽我的衣袖,你自己也瞧见了,我怎么污蔑你?” 庄婉卿淡淡瞥他一眼,回道:“许是你趁着我想抓被子的时候,将衣袖放在我手中,我才抓住了。” 晏景舟被她一本正经地颠倒黑白弄得一时语塞,心中腹诽道:你看我像是那么闲的人?要不是你拽着我的衣袖不肯松手,我能坐在这里将近两刻钟也没能离开? 俩人对视,大眼瞪小眼。 半晌后,饶是庄婉卿脸皮厚,也被他盯得有点心虚,幸好这时五脏庙开始叫嚣,发出“咕噜”一声响,缓解了她的尴尬。 晏景舟听到动静,视线下移,落在她用薄被盖着的腹部。 庄婉卿轻咳两声清了清嗓子,转移话题:“都晌午了,你也饿了吧?我这就起来洗漱,等会儿就用午膳。” 晏景舟低笑一声,别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淡淡道:“好,那就起来用膳吧,反正今日你的选择遗忘症注定要发作了。” 话音落下,他又补充一句:“药石无医的那种。” 庄婉卿被他这话噎了下,直接当没听见他的话,而后面不改色地拉了下床前的拉铃,扬声唤绿萼和绿韵进来侍候。 晏景舟轻笑,暂且放过她。 * 用过午膳,晏景舟去了漪澜院的小书房,而庄婉卿则是从书房了取了一本兵书回屋看,小时候跟着父兄在军营里生活,也曾见识过战场的腥风血雨,她对兵法颇感兴趣,只可惜她是女儿身,不然也会随父兄一起从军,保家卫国。 张嬷嬷听到自家县主还屋里看书,看了眼手中的书,在门口站了片刻,最后还是鼓起勇气进来,前两日她搞了那么大的乌龙,怎么着也得将功补过才行。 庄婉卿看见来人,放下手中的兵书,询问道:“张嬷嬷,你有事吗?” 虽然张嬷嬷自作主张搞了一出大乌龙,可这是她的心腹嬷嬷,所做之事都是为了她,以前也恪守本分知进退的,今儿见了,她的态度仍与先前一样温和。 “县主,奴婢是来给您送本书的,先前您不乐意要,可经此一事,奴婢觉得您还是得看一看,对您和县马爷都有帮助。”张嬷嬷说罢,就将手中那本蓝色封面的书递给她。 庄婉卿微愣,听着这话就隐约感觉这本书不是什么好书,不然她先前也不会不乐意要,伸手接过来随手翻开一页,映入眼帘的便是让人面红耳赤的画面,她当即愣住,盯着上面的图画好半晌没回话。 竟是春宫图?! 素来办事稳妥的张嬷嬷继昨夜的乌龙事件之后,再次不稳重,竟然给她送了本春宫图? 倒不是因为她看到这种书害羞,因为她以前好奇也偷偷看过这种书,而且上面的图画比张嬷嬷送过来的这本还要清晰,画工也更加精细,只是张嬷嬷送她这种书究竟意欲何为? 张嬷嬷看她又惊又愕地盯着上面的图画,柔声解释道:“您跟县马爷都没有经验,所以造成不好的体验,导致对此事没了兴趣,这本书有图有注解,有利于您跟县马爷了解此事。” 庄婉卿脸色一滞,疑问道:“张嬷嬷,你猜想我们是因为洞房花烛夜有了不好的体验,所以我才对此事不热衷,然后你才给我送来这本书?” 张嬷嬷颔首回应说:“奴婢正是此意,您莫要害羞,此事原本是夫人教导您的,可惜夫人去世得早,而奴婢没嫁过人,对此事没有经验,只能给您看看书。” 庄婉卿合上手中的书,盯着封面上“初宵宝典”四个字,脸色越发微妙,她与晏景舟压根就没有过第一次,以后也不可能有,看再多的春宫图都没用。 她抬起眼眸,见张嬷嬷一脸诚恳,目光里带着关切,可见是为着她的事在操心,口头上便顺了张嬷嬷的意:“张嬷嬷,这本书我会跟夫君一起研究的。” 张嬷嬷见她没拒绝,脸露笑意,又语重心长道:“县主,您能这么想就对了,房事也是维系夫妻情感的重要手段之一,县马爷对您是百般疼爱,可他到底是气血方刚的年轻男子,时间长了会影响夫妻感情,或者出现个手段高的狐媚子,县马爷若是被勾了去,那您可怎么办?” 庄婉卿不甚在意地笑了笑,道:“能随随便便让别的女人给勾走的男人,证明不是我的良配,这种男人不要也罢。” 闻言,张嬷嬷怔了下,知晓自家县主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性子也洒脱,可感情一事最易伤人,即使再洒脱的人被感情所伤也做不到若无其事,而县马爷又是相貌出众且才学过人的青年,对县主一心一意,是难得的好夫婿,若是因为没有好好珍惜而失去,那真的遗憾。 这么想着,她柔和了脸色,目光慈爱俨然看晚辈一般,柔声告诫:“县主,话是这么说,可夫妻之间的感情是需要经营的,不然再好的感情也会被消磨殆尽,奴婢希望您跟县马爷能和和美美的恩爱到白头,不愿看到您跟县马爷从年少深情走到两看相厌的地步。” 听罢,庄婉卿神色一顿,知晓张嬷嬷是为了自己好,只是她与晏景舟是要和离的人,恩爱到白头是不可能的,对上张嬷嬷期盼的眼神,她轻轻点头,含笑回道:“张嬷嬷,我知道的,你放心吧。” 张嬷嬷见她听进去了,也就不再继续这个话题,省得自己太啰嗦导致适得其反,温声道:“县主,那奴婢就先出去了,这本书您好好看看。” 庄婉卿再次点头,等张嬷嬷出去后,她看了眼手上的《初宵宝典》,轻叹一声,下人对她太好,事事为她着想,有时候也是一种负担。 她无奈地摇了摇头,而后将这本让人面红耳赤的书搁置在一旁,继续看先前没看完的兵书。 第一百零六章 替我行房 没过多久,晏景舟从书房回来,手里还拿着一本书,进屋后就看到那个身穿浅蓝色衣裙的姑娘坐在罗汉床上,以手支颐螓首低垂,垂着眼眸看小桌上的书。 夏风从窗口卷进来,她胸前的青丝随风舞动,甚至俏皮地跑上她那张明艳精致的脸庞,贴在上面轻轻摇摆,看起来慵懒惬意。 不用看书目,晏景舟也知道她不是在看话本,就是在看兵书,认识她那么多年,还是最近才发现她竟然熟读兵书,甚至还能说出自己的一些见解。 武功了得,熟读兵书,又是将门之后,在军营长大,见识过战场的厮杀,若是生在男儿身,她应该会像她父兄那样成为一名将军,保家卫国。 庄婉卿看书看得入迷,就连身边何时多了个人都没发现。 过了半晌,她才察觉到有人看着她,抬眼一瞧,就看到青年双手环胸、眉眼带笑睨着自己,便蹙起黛眉,疑问道:“晏景舟,你这样不怀好意的看着我做什么?” 晏景舟低笑一声,语气中透着几分无奈,道:“庄婉卿,我今天才发现你们家的嬷嬷还挺有意思的。” 庄婉卿发现从昨晚开始,他似乎没喊过自己疯丫头,每次喊自己都是连名带姓的喊,称呼是变了,但她觉得听着顺耳多了,毕竟她大名就叫庄婉卿,有个那么好听的大名,谁乐意被人起个绰号? 可听了他这话,庄婉卿的眉头皱得更紧,面色不虞道:“晏景舟,你什么意思?” 说着,她瞪了晏景舟一眼:“前两天的事是张嬷嬷擅作主张,可我也已经罚了她月钱,你若觉得不解气,那就憋着,气死了我可不负责任,最多送你一口薄棺,感谢你的牺牲,让我不必想着如何和离,以后再嫁给两情相悦的人。” 晏景舟脸皮子抽了抽,什么叫最毒妇人心,眼前这位就是典范,时刻都想着如何气死他,然后改嫁他人,没准儿还会带着他的遗产改嫁,用他的遗产养别的男人,想想就觉得憋屈,都不知道上辈子造了什么孽,今生才会娶了这么个女人。 庄婉卿看到他气恼就觉着心情舒畅,浅笑嫣然地看着他,只见剑眉下的丹凤眼都带着幽怨,俊逸的脸庞绷紧,使得原本柔和的面部线条变得有棱有角,由肤白貌美的青年变成面容冷峻、生人勿近的矜贵公子。 她的目光带了几分欣赏,只觉美人就是美人,就连生气都让人赏心悦目,总感觉面部表情比别人生气的时候还要生动,也不怪自己那么喜欢惹这厮生气。 晏景舟瞪她:“庄婉卿!” 庄婉卿点了点头,笑意更深:“哎,我在。” 晏景舟盯着那张笑颜,深吸一口气,恶狠狠道:“下回再气我,信不信我就不跟你和离了?” 闻言,庄婉卿笑容瞬间凝固,提议道:“……要不你现在气回来?” 晏景舟瞧她那紧张的模样,挑了挑眉,轻笑道:“知道害怕了?再气我就让你这丑丫头往后余生都嫁不了自己心悦的男子。” 庄婉卿脸色僵硬,半晌后回道:“既然你想杀敌一千自损八百,那就互相伤害吧。” 晏景舟看了她一眼,为了自己的终身幸福,还是老老实实和离比较靠谱,遂直接略过这个话题,言归正传:“刚不久前,张嬷嬷来书房找了我。” 闻言,庄婉卿脸色微变,感觉不会是什么好事,抬起眼眸看他,等着他的下文。 “张嬷嬷给我送了本书,让我跟你好生学习。”晏景舟将手中的书递给她,无奈地揉了揉眉心,想起张嬷嬷委婉地说他经验不足需要学习,增进夫妻感情,他都不知道用什么词语来形容他当时的心情。 庄婉卿想起刚不久前,张嬷嬷给自己塞了本春宫图,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忙接过晏景舟递过来的书,随意翻开一页。 看着上面的内容,她目光凝住,盯着上面的香.艳画面,霎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张嬷嬷给她送了本春宫图也就罢了,竟然还给晏景舟也送了一本。 晏景舟在她对面的位置坐下,挑着眉看她,似笑非笑地问:“你看你什么时候方便,跟我学习一下?” 他声音里带着戏谑,神情揶揄地看着她。 庄婉卿面不改色,目光淡淡地瞥他一眼,默默将张嬷嬷刚不久前送给自己的那本春宫图拿起来,放在罗汉床中间的小桌上,十分大方慷慨地回应说:“喏,不客气,你拿回去学习吧,这种书我十三岁就已经看过了。” 晏景舟一时语塞,这种书他十六岁才看,这丫头倒是厉害,十三岁就看了,还半点不知羞地跟他显摆,这确定是姑娘家会做的事吗?要是换了别的姑娘,听到这种书名都已羞得满脸通红,哪像她就跟讨论今天晚上吃什么菜一样。 “不必跟我客气,我看你比我更需要它,拿去吧。” 庄婉卿说罢,直接将书推到他面前,又将张嬷嬷给他的那本叠在自己的那本上面一并给他,然后拿起自己还没看完的兵书继续看,即使半个字都看不进去,却仍装作认真阅读的模样。 晏景舟瞥了眼她手上的书,轻笑道:“你们庄家的人,都喜欢把书倒过来看的吗?” 闻言,庄婉卿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不小心把书拿反了,面上还是从善如流地回应:“是啊,倒过来看注意力更加集中。” 晏景舟轻嗤了声,不理会她的辩解,看着眼前的两本春宫图,无奈地摇了摇头,启唇问她:“对于张嬷嬷最近两次的行为,你有什么看法?” 庄婉卿神色一顿,而后眼神略带深究地审视了他一番,若有所思,问:“你们家的丫鬟,你可有看上眼想要收做通房或者纳为妾的?然后我把她调过来侍候,让她晚上代替我跟你行房。” 她说着顿了顿,跟他分析道:“我觉得你那两个大丫鬟就不错,翠心乖巧老实不会惹事,翠羽也懂进退,且更加沉稳,俩人的模样也不错,对你还忠心耿耿,无论是给你做通房还是给你做妾,你都赚了。” 第一百零七章 要跟她睡 言毕,庄婉卿觉得这方法也可行,通常大户人家家里少爷身边陪少爷一起长大的丫鬟,多半都会收做通房,等少爷娶了正妻,如果少爷喜欢就会抬为妾室,就像晏宏宇的妾薛姨娘那样。 晏景舟听庄婉卿为自己找女人那么起劲儿,还说得头头是道,语调轻快带着愉悦,仿佛恨不得马上把女人往他床榻上送,他心中莫名的有些不快,眉头紧紧皱起:“庄婉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庄婉卿翻了翻白眼,没好气地反问:“那你问我这种问题又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还想让本县主晚上宠幸你不成?” 晏景舟气闷不已,语气不悦地质问:“庄婉卿,我在你眼里就是没了女人就活不成的男人?” 庄婉卿愣住,呆愣愣地看他一脸怒色瞪着自己,恨不得揍自己一顿的模样,难道自己真的误会了他? 对视片刻,庄婉卿落了下风,问:“那你刚刚问我那问题是什么意思?” 晏景舟淡淡道:“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自己好生反省。” 说罢,他站起身来,大步流星地往屋外走,这回他真是气坏了,他从不近女色,那死丫头竟然把他想成那种人。 庄婉卿望着他傲娇离去的背影,怔愣片刻,旋即郁闷道:“晏景舟,我给你脸了是吧?话还没说完就给我摆脸色,你不这样说,我能怀疑你心思不纯?” 绿萼进来时,就看到她嘴里念念有词,也不知道在嘀咕什么,还一脸怨怼,好奇地问:“县主,您在嘀咕什么呢?” 闻声,庄婉卿回过神来,疑问道:“绿萼,你怎么进来了?” 绿萼嘴角上翘,露出笑意,回道:“县马爷说您想学绣花了,让奴婢进来教您针线活。” 庄婉卿脸皮子一抽,拧了拧眉:“我什么时候说过想学绣花了?” 绿萼神秘兮兮地凑近她,低声保证道:“县主放心,奴婢绝对不会跟别人说您想做荷包送给县马爷,就连绿韵也不说。” 话音落下,庄婉卿神色一顿,旋即脸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染上怒色,看来自己最近对这狗东西太温柔了,以至于这狗东西竟敢明目张胆的捉弄她。 绿萼见她脸色倏然沉了下来,愠怒地瞪着自己,不由吓了一跳,忐忑地问:“县主,您为何这样看着奴婢?奴婢素来嘴巴严实,绝不会往外说的,您放心。再说您给县马爷是夫妻,给他做荷包再正常不过的事。” 庄婉卿适时收敛了怒意,淡声道:“我没说给他做荷包,你别听他胡说八道,好了,我乏了,得睡一会儿,你先出去吧。” 绿萼脸色一滞,不明所以地望着她,明明方才县马爷还一脸欣喜地跟自己说,县主要学做针线活,给县马爷做一个荷包,县主现在怎的就变了脸? 见绿萼没有动,庄婉卿觑了觑她,问:“绿萼,你还愣着做什么?” 绿萼低声问:“县主,您跟县马爷吵架了?” 庄婉卿刚想点头,可在即将点头的瞬间,启唇道:“那倒没有,只是拌嘴了。” 绿萼听后稍稍安心,不是吵架就好,县主和县马爷没成亲亲也会拌嘴,但过不了多久县马爷就会哄县主的。 庄婉卿又道:“我得睡一会儿了。” “那奴婢先出去了,您若是有什么吩咐再让奴婢进来。”绿萼说罢,朝她福了福身,而后后退三步再转身出屋子。 用晚膳的时候,庄婉卿有心想继续跟晏景舟演恩爱夫妻的戏码,谁曾想人家全程冷着脸,半句话都没有说,搞得她不得不沉着一张脸。 用膳期间气氛沉默得有些诡异,一旁侍候的丫鬟也察觉到主子的不对劲,侍候的时候也小心翼翼的,当心出了岔子,让主子的一腔怒火撒在自己身上。 庄婉卿瞥了眼身边的青年,见他还冷着脸,搞得像自己欠了他钱一样,昨天晚上不小心轻薄了他,都没见他那么生气,今天却如此矫情。 瞧把他给惯的! 庄婉卿心中腹诽了句,忽然想起姑母说过的一句话“男人不听话,揍一顿即可,揍一顿不行,那就揍两顿”,她感觉这句话用在晏景舟这厮身上也奏效的。 用过晚膳,庄婉卿便去了父亲庄云青那边,庄云青公务繁忙,父女两也有几天没见面了,刚听到丫鬟说他回来了,也就去请个安。 给父亲请了安,又陪父亲说了会话,庄婉卿回到漪澜院沐浴准备歇息,沐浴完,发现自己的床竟然被人霸占了,她登时傻了眼,死死盯着躺在自己床上的青年。 “晏景舟!” 她咬牙切齿,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 晏景舟以手支颐,撑起脑袋,抬眼望过去,见床前的姑娘愠怒地瞪着自己,嘴角上翘,朝她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夫人沐浴完了?那我们就歇息吧。” 庄婉卿脸色阴沉下来难看得紧,指着自己的床榻,皱着眉怒声质问:“晏景舟,你吃错药了是不是?这是我的床,你上来做什么?” 晏景舟对上她含怒的眼眸,一脸无辜地眨了眨眼,问:“你不是发现我没了女人活不成吗?你不让我跟你睡,那我岂不是要英年早逝?” 庄婉卿被他这话一噎,旋即深吸一口气,半眯着眼眸看他,语气淡淡地问:“你是否英年早逝与我何干?早死早超生,你若是英年早逝,那我恭喜你,现在我且问你,你是自己主动下来,还是我把你扔下去?” 晏景舟抿了抿唇,勾起一抹五行欠打的笑,丹凤眼里也漾着笑意,波光流转分外有生气,含笑着逗她:“如果我两个都不选呢?” “那我就只好将你从床榻上扔下去了。”庄婉卿说着,迈步向他走过去,步步逼近,嘴角上翘,扬起一抹危险的弧度。 晏景舟脸色一紧,在她即将对自己出手的时候,忙出言提醒:“你把我扔下去我就找张嬷嬷评理去。” 庄婉卿抬手的动作一僵,一时气结:“你要是不下去,那我就睡……” 地板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她的声音戛然而止,瞪大杏眸气恼地瞪着霸占了自己床榻的无赖,就因为这无赖,自己就要睡地板?凭什么?这可是她的家她的院子她的床榻! 第一百零八章 睡在一起 晏景舟知道她不会傻到连这都会让步,挑了挑眉,抿唇浅笑,继续逗她:“你就睡哪里?你要把床让给我,自己睡地板吗?” 庄婉卿想到对自己忠心耿耿,却脑回路清奇、随随便便就能脑补出故事的张嬷嬷,权衡一下利弊,暂且忍下一口恶气,干脆破罐子破摔,目光冷淡地看着他,语气出奇的平静:“不是要跟我睡吗?那就一起睡吧。” 反正他们都已经住同一间房了,每天晚上除了睡床和地板的区别,他们都离得也很近。她的床很大,五个人并排着睡都可以,她只要往最里面一躺就拉开了能躺三个人距离,他们都是睡姿规矩的人,并不会有机会碰到对方。 闻言,晏景舟又是一怔,原本也只想逗逗这丫头而已,没想到这丫头不但忍了,且还妥协了,倒是他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进退两难。 庄婉卿无视他上了床榻,直接跨过他的身体,在床的里侧躺下,拉着薄被往肚子上一盖,而后闭上眼眸就寝。 没过多久,她困意来袭,很快进入梦乡。 而晏景舟却僵着身子躺在床上难以入眠,下去打地铺又显得自己认怂,继续躺在床上又浑身不自在。 他长那么大,还是首次和一个姑娘同榻而眠,即便对方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姑娘,也觉得有点别扭,瞥了眼睡在里侧酣睡正香的姑娘,颇为无奈道:“还真不把我当外男啊。” 直到后半夜,晏景舟才有了困意,在不知不觉间入眠。 俗话说有些事只有零次和无数次,他们不知道的是,今晚只是开始,往后余生的无数个夜晚他们都是同榻而眠的。 翌日起来,晏景舟以为庄婉卿会跟自己摆脸色的,早已准备好迎战了,却不曾想人家只字不提昨晚的事,仿佛昨晚什么事也没发生过,倒是显得他一个大男人矫情了。 庄婉卿瞥了他一眼,嗤笑道:“晏景舟,你怎么一副我把你怎么了的表情?昨晚是你主动跟我睡的。” “不是。”晏景舟否认,哪壶不开提哪壶,“我只是在想习武那么辛苦,你一个姑娘家怎么坚持下来的。” 庄婉卿耸了耸肩,与有荣焉地回道:“我庄家的人无论男女都能吃苦,我姑母武功也不错,巾帼不让须眉,还上过战场救我姑父,取敌方将军的首级。” “那你呢?”晏景舟视线落在她身上。 庄婉卿如实答道:“我跟我姑母相比,差远了,遇上高手我大概会输,但是对付你这样的,以一敌十都绰绰有余。” 听了她前半句,晏景舟觉得她是个实事求是的姑娘,可听了后半句,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哪是实事求是? 这摆明了在变相嘲讽他,嘲讽他很弱,比姑娘家还弱不知多少倍。 * 这日,是永昌侯府嫡长孙的满月宴,永昌侯府也是京城里名次排前的世家,永昌侯在朝中身居要职,永昌侯世子也出息,侯府嫡长孙的满月宴来的都是达官贵人。 像庄国公府、晏府这种达官显贵的家庭,自然也收到请帖的,国公府世子与世子夫人以及二公子都不在家,庄云青便与女儿女婿一同前往永昌侯府赴宴。 晏景舟如今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才子,他刚到场就有不少同龄人与他攀谈,有因晏尚书的关系而巴结他的,也有看中他才华的,还有平日里交好的。 今日是晏景舟来到两年后第一次参加这种宴会,发现自己的圈子真的来了个大换血,由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变成品学兼优的青年才俊。 晏宏宇正在与同僚说话,忽然听到同僚语气中透着羡慕,说:“晏大人,令公子一表人才且才学过人,对比一下我家那逆子,我可真是恨不得将他塞回他母亲的肚子里。” 晏宏宇本能的以为他在说自己的次子晏景明,含笑回道:“张大人谬赞了,景明这孩子是有点小聪明,但仍需努力学习。” 张大人神色一顿,不明白他为何会以为自己在夸赞他的次子,明明他的长子比次子优秀许多,现在人们提起晏尚书府的公子,首先想到的便是一鸣惊人的大公子晏景舟,随即摇了摇头:“晏大人,二公子固然优秀,但我刚刚说的不是二公子,而是你们家大公子。” 说着,又示意晏宏宇看不远处那个被人簇拥在中间说话的俊美青年,眼底浮现出赞赏之色,道:“晏大人你瞧,那些年纪相仿的年轻人之中,就属晏大公子最为出色。” 晏宏宇脸色微僵,猛然想起自己的嫡长子现在比嫡次子还要优秀,别人要夸赞,也是夸赞他的嫡长子居多,略有些窘迫地笑了笑,顺着张大人的视线望去。 只见长子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游刃有余地应付着那些青年,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儒雅气质,身上没有半点以前的纨绔子弟气息,变得优秀却陌生。 再看另一边的次子晏景明,也是在与几位好友在说话,但次子的气质与气场明显比长子逊色许多,在才学方面也比不上长子,虽然次子在同龄人中已经很优秀了,可有了惊才绝艳的长子做比较就显得平凡。 须臾,晏宏宇收回目光,宽慰道:“景舟这孩子以前什么性子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也是去年才好转的,令郎才不到十六,过两年长大些会懂事的。” 张大人点了点头:“但愿如此。” 另一位大人插话道:“晏大人,听闻令公子如今住在国公府?” 问这个问题,就存了八卦的心思,周围的人都看向晏宏宇,等着下文。儿子刚刚成家,就跟着儿媳妇回了娘家住,就跟上门女婿似的,但先前也没人问这个找不愉快。 晏宏宇脸上有了笑容,道:“景舟去国公府习武了,立志成为文武双全的人,我这个当爹的也劝不住,就由着他了。” 周围的人诧异了下,见他不似在撒谎,便信了他的话。 张大人恭维道:“晏大人好福气,有如此上进好学的儿子,文武双全挺好的,既能参加科考入朝为官,也能与他岳父一起进军营,无论哪条路都会大有出息的。” 晏宏宇回以一笑却不搭腔,他内心并不希望长子以后弃文从武,战场上刀剑无眼,还是做文官好,有他帮衬着,路也好走一些。 下一刻,映入眼帘的一幕让晏宏宇笑容微滞,只见他的长子与庄国公在交谈,明明是翁婿谈话,却比他这个亲爹与儿子谈话时多了份亲昵,显得更为自然,仿佛他们才是一对亲父子。 看着长子与庄国公父慈子孝的一幕,晏宏宇觉着有些刺眼,心里有点吃味,隐隐有种自己白白给别人养了个优秀儿子的憋屈感。 第一百零九章 鲜见柔弱 那厢,女眷那边,冯氏带着晏湘云与晏湘玉同几位交好的夫人闲谈说笑。 庄婉卿看到冯氏,面子上还是要去给她问个好,寒暄几句,免得别人说他们国公府没有教养,看到婆母都没有来问句好。 冯氏对这个便宜儿媳妇没什么好感,看到这便宜儿媳妇就想起丈夫近些日子对她的冷落,仅仅是因为继子说自己虐待了他,丈夫就信了继子的话冷着她,让她几次三番吃闭门羹,在下人面前失了颜面。 如今薛姨娘的势头都压过了她这个明媒正娶的正室夫人,庄婉卿与继子是夫妻,想来是过来看自己如何落魄的。 冯氏心里窝火,可为了面子着想,在外头也得压下这些日子以来积攒的怨气,和颜悦色地与庄婉卿说话,话里话外都在关心着她的近况,表面功夫做得极好,俨然疼爱儿媳妇的好婆母。 聊得差不多了,冯氏才放人,温声道:“卿卿,你们年轻人去玩吧。” 庄婉卿、晏湘玉和晏湘云这才去找相熟的朋友说话。 庄婉卿去找了周月婵,陈嘉月是永昌侯府嫡女,要陪着侯夫人一起招待客人,忙得不可开交,也就没时间与她们小叙。 周月婵待嫁中,难得出门一趟,看到关系最好的小姐妹,忙拉着庄婉卿诉苦,诉说这些日子被母亲拘在家中有多痛苦。 庄婉卿瞧她皱着一张婴儿肥的鹅蛋脸,忍俊不禁:“当真有那么痛苦?” 周月婵轻叹一声:“卿卿,我的绣工是什么水平,你是知道的。” 闻言,庄婉卿一时语塞,这个她还真的不知道,她对周月婵的理解只停留在臭味相投,都是喜欢习武的姑娘,平时不拘小节、比较大方爽朗,其他的倒没怎么了解。 周月婵也理会她有没有回答,自顾自地吐槽:“我绣工不太行,这些日子我娘请了绣娘教我,我练得眼睛都要瞎了,结果没什么进步还被我娘训了一顿,就连我爹也被她骂了一顿。” 庄婉卿愕然:“你绣工没进步,这与你爹何干?” 周月婵惆怅地叹了一口气,道:“我娘说之前我爹纵着我请武教师傅教我习武,搞得我现在没点姑娘家的样子,明明我还会作诗,虽然做得不好。” 庄婉卿宽慰道:“你嫁过去是做秦家的三少夫人,又不是去做绣娘的,这些事会就好,又不一定要学得精。” “我也是这样想的,所以我把我娘说的话当耳旁风了。” 周月婵露出笑意,眼眸都弯成了月牙状,眼神忽闪忽闪的亮得惊人,如意算盘打得特别响,低声道:“卿卿,你赶紧跟晏大公子生个儿子,到时候我生个女儿,我们做亲家,我的女儿要是嫁给你儿子,我就不用担心她以后会有婆媳问题。” 庄婉卿听了她这话,险些一口茶水喷了出去,忙咽下去又呛着自己,忍不住猛咳几声,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 听到这边动静的姑娘也往她们这边望过来,见她只是喝水呛着,又转移目光。 周月婵忙轻拍着她的背,嗔怪道:“卿卿,你多大的人了,喝水还能呛着,又没人跟你抢着喝。” 庄婉卿抬起眼眸瞪她,若不是因为她说出如此惊世骇俗的话,自己能被茶水呛着?将来做亲家不是不可以,但跟晏景舟生个儿子那是不可能的。 明艳灼灼的美人,美目里因咳嗽而有了淡淡的薄雾,眼神迷蒙如林间迷路的小鹿,没什么杀伤力。 鲜见的,看起来柔弱。 惹得周月婵盯着她的眼眸多看两眼。 庄婉卿微微蹙眉:“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周月婵回道:“卿卿,我似乎知道像晏大公子这样的文弱书生,为何会看上你这种武力值比他强不知道多少倍的人了。” 庄婉卿听着这无厘头的话,忽然来了兴趣,问:“那你说说为什么?” 周月婵不知道怎么形容那种感觉,斟酌了下言辞,回道:“你在某个瞬间露出柔弱的一面,就连我也想摸摸你的脑袋哄哄你。” 闻言,庄婉卿怔了下,她何时在别人面前露出过这样一面?就连幼时母亲离世,除了父兄与张嬷嬷,她也没有在旁人面前哭过,就算在父兄面前哭也很少,难过了只是更粘着父兄,跟着父亲在军营生活。 瞧她一副思考人生的模样,周月婵笑了笑,这时不远处的中年女人落入视线中,凑在她耳边悄声说:“卿卿,你有没有觉得你婆母憔悴了?” 庄婉卿望了眼不远处略显疲色的冯氏,轻轻“嗯”了声,冯氏最近受晏宏宇冷落,过得不太好,又怎会不憔悴?想想晏景舟年幼时险些丢了性命,而冯氏不过是受一下冷落罢了,根本不值一提,只是不知晏宏宇与冯氏十八年夫妻情分,能坚持晾着冯氏多久。 周月婵轻叹一声,眉宇间染上几分伤感与怜惜:“晏大公子这继母表面上挺好的,像极了我表妹那继母,在人前做足了表面功夫,我表妹若是对她爹以及她祖母面前说继母一句不好,就会遭到严厉的训斥,说她不懂事不懂感恩。” 庄婉卿听后愕然,脑海中晏景舟得知冯氏是杀母仇人时那愤恨交织的模样,晏景舟他也曾跟父亲和祖母说过冯氏不好,然后被训斥不懂事吧? 须臾,她问:“那你表妹现在如何了?” 周月婵心疼极了,眼里有了水雾,声音略带哽咽:“被她继母算计,嫁给一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人,刚成亲的时候,我那表妹夫对她有点新鲜感,对她不错,后来就不行了。过年时见过她一面,原本积极向上活着的姑娘,如今死气沉沉的没有半点生气。” 庄婉卿怔然,霎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好的一个姑娘就这样毁了,如果晏景舟是女儿身的话,如今估计已经被冯氏算计嫁给一个败类了。 半晌后,她疑问道:“你表妹既然过得不好,为何不和离?” 周月婵垂下眼帘,惆怅道:“和离这种事,一般情况下,无论是娘家还是夫家都不可能同意的,更何况她现在还怀有身孕。” 第一百一十章 不敬之罪 闻言,庄婉卿了然,这种情况下,娘家九成是劝和的,而夫家也会为了未出生的孩子,做做样子也会训自家儿子一顿,然后让她在夫家好好过日子。 嫁给一个对自己不好的人,怀了孩子,孤立无援,只能坐在深渊仰望那遥不可及的出口,大概一辈子都逃不出深渊。 如果是她遇上这种遭遇,父兄肯定会马上带她回家,当然,父兄也不会让她嫁给这种败类。 忽然间,她发现嫁给晏景舟也没有那么糟糕,晏景舟没打她也没骂她,很多时候都让着她,她耿耿于怀的这点事,在很多人眼里都不算事儿,因为比她凄惨的大有人在。 周月婵见她呆愣愣的,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关切地问:“卿卿,你怎么了?” 庄婉卿缓缓回过神来,轻轻摇头:“没事,只是觉得惋惜,好好一个姑娘就这样被毁了一生。” 周月婵挤出一抹淡笑:“我娘说表妹若是生下嫡长子,在婆家的地位也稳住了,然后自己想开了,做正室夫人带着孩子过活也挺好,很多男人都是靠不住的,就看她能不能想开点。” 庄婉卿点了点头,她能理解周夫人这种想法。 其实很少人能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官宦人家的婚姻远没有普通老百姓那般自由,都是因为利益牵扯而结亲的。 生在官宦人家的女子,出嫁前享受锦衣玉食的生活,到了适婚的年龄就要为先前所享受的舒心生活做出回报,为家族利益牺牲。 爱情这东西虚无缥缈,不少女人只想着生下嫡长子巩固在婆家的地位。 因为心中没有那份爱,所以丈夫有多少侍妾、通房,她们都不在意,只要有身份和体面就好,老了还有儿子可以依靠。 忽而,周月婵看到周夫人朝自己招了招手,便道:“卿卿,我娘喊我了,我先过去。” 庄婉卿点了点头:“去吧,我自己逛逛。” 永昌侯府占地面积大,亭台楼阁不少,供客人游玩的地方也不少。 庄婉卿不想凑在一对莺莺燕燕中,便在客人能走动的地方逛逛,绿韵跟在她身边。 今日侯府来了不少客人,也没有清净的地方,想躲个清静都难,只能往人少的地方走,起码安静些,忽然听到有人在讨论与自己有关的话题,一时好奇便驻足聆听。 “你有没有发现,宜宁县主的性子如今安静了不少?”身穿鹅黄色衣裙的姑娘问身边的姑娘。 话音落下,她身边身着嫩绿色衣裙的姑娘嗤笑一声,语气中透着不屑:“晏家书香门第,嫁进晏家她若是还像个野丫头一样,时常跟别的男人鬼混,晏家能接受这样一个令晏家蒙羞的儿媳妇?” 鹅黄色衣裙的姑娘闻言,不赞同地反驳道:“你别这么说,宜宁县主应该不是那种不检点的人。” 嫩绿色衣裙的姑娘好笑道:“你跟她又不熟,你怎么知道她不是这种人?” 看她一脸不屑,鹅黄色衣裙的姑娘皱了皱眉,回道:“去年秋猎,她不顾危险救了好几个人,且都是以前与她关系不好的人,能以德报怨的人,我相信她的品行也不会差的。” 嫩绿色衣裙的姑娘听了此言,勾起一抹嘲讽的笑,说得理所当然:“她救人难道不是应该的吗?若是见死不救,那她学一身拳脚功夫做什么?她不过是做了她该做的事罢了,没准儿她还特意趁着机会洗白自己的名声。” 鹅黄色衣裙的姑娘眉头皱得更紧,没有再搭腔,免得吵起来伤了和气,但也觉得她对宜宁县主偏见太大,不但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甚至很偏激,试问谁没事会为了洗白自己的名声,陷入危险去救与自己不相干的人?除非脑子坏掉的。 庄婉卿听着那个诋毁自己的姑娘那番惊世骇俗的言论,心中有气,更多的是觉得可笑,低声问:“绿韵,那两个人是谁来着?” 绿韵低声回道:“鹅黄色衣裙的是赵司业的嫡女赵灵秀,嫩绿色衣裙的是礼部尚书的嫡女秦蓉蓉。” 礼部尚书? 庄婉卿蹙起眉头,视线落在秦蓉蓉身上,步子已经迈了出去,轻轻拍了拍手掌,就看见赵灵秀与秦蓉蓉身子先是一僵,旋即齐齐抬头望过来,那两双眼眸里,前者带着惊愕,后者带着心虚。 她启唇扬声道:“秦姑娘这番言论,可真让本县主震惊不已,同时也为秦姑娘的家教感到震惊,这到底是个有多糟糕的家庭,才会教育出如此没教养的女儿?” 秦蓉蓉原本是心虚的,可听了这话,登时就恼了,怒声质问:“你说谁没教养?” “说你没教养。”庄婉卿眸光渐冷,嘴角微微上扬,笑容讥讽,“秦姑娘,我国可有律法明文规定每个人救人于危难都是应该的?又可有律法规定习武就是为了救人?当初在猎场上,我就算没救她们,我也不犯法。” 秦蓉蓉神色一顿,知道自己理亏,可又不想认输,便梗着脖子回应:“是没有律法规定,但你懂武功就应该去救人,你这是该做的事,不然你跟冷血无情的畜生有何区别?” 离得近的一位姑娘听到俩人的对话,约莫明白怎么一回事,快步往她们这边走过来,一脸愤然道:“当初情况危急,宜宁县主就算不救我们,我们也不会怪她,倒是秦姑娘这样诋毁一个见义勇为又善良的姑娘,是真的连畜生都不如。” 秦蓉蓉脸色肉眼可见的难看,一阵青一阵白的,嘴唇翕动却不知该说什么反击回去,因为这位孙姑娘就是当初遇险被救的姑娘之一,人家受害者都这样说了,她还能指责什么? 僵持半晌,她冷冷一哼,转身准备离开,却听得身后响起一道颇有威严声音:“慢着,本县主有让你离开了吗?” 秦蓉蓉脸色更加难看,转过身问:“那你还想怎样?” 庄婉卿神情寡淡,半眯着眼眸,目光淡漠地睨着她,语气淡淡的却带着不可忽视的威压,道:“本县主是皇上亲封的宜宁县主,你对本县主不敬可是对皇上有什么不满?且还在背后搬弄本县主的是非,本县主也还没治你的不敬之罪。” 第一百一十一章 不嫌事大 秦蓉蓉愣住,没想到她会忽然间发难,想到自己方才对她不敬,却被她小事往大提,马上提升了一个层次,变成对皇上不满,瞬间脸色煞白。 赵灵秀也愣住,她知道是秦蓉蓉的不对,方才也替庄婉卿说好话了,可这下看到秦蓉蓉脸色苍白,一时间也不能离她而去,替她说好话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尴尬地站着。 刚刚替庄婉卿指责秦蓉蓉的孙姑娘则站在庄婉卿身边,不管后续如何,她得站救命恩人这边,不然就是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半晌后,秦蓉蓉回过神来,愠怒道:“庄婉卿,你胡说什么?我何时对皇上不满了?” 庄婉卿轻哂了声,眼神冷淡地睨着她,问:“秦姑娘,本县主是皇上亲封的县主,你看到本县主非但没有行礼,还出言不逊,甚至在背后出言诋毁,不是对皇上不满那是什么?” 话音落下,还未等秦蓉蓉反应过来,赵灵秀就一个激灵,一脸忐忑地向庄婉卿福身行礼:“灵秀见过宜宁县主,县主吉祥。” “赵姑娘不必多礼。”庄婉卿语气温和了几分,方才赵灵秀为她说好话她还记着,她这个人素来恩怨分明,便顺势给了赵灵秀可以离场的台阶,“赵姑娘,方才我过来的时候,似乎听到赵夫人找你,许是有什么急事。” 赵灵秀不疑有他,现在这个当口,她的确不适合留下,等会儿有人过来,没准儿还以为她是同伙,忙应了声然后带着丫鬟离开。 赵灵秀一走,留下秦蓉蓉以及她身边的丫鬟,显得孤立无援,又被庄婉卿这一条大罪兜头扣下来,心中怨愤的同时又不知所措,若是不承认她对庄婉卿不敬,可又被人听了去,承认了那不仅是对庄婉卿不敬,更是对皇上不敬且不满,这个罪名她可担不起,他们秦家也担不起。 庄婉卿瞥了眼前方往这边走来的姑娘,又看了看秦蓉蓉,一脸淡漠地等着秦蓉蓉的反应,事情闹大了她也不介意,毕竟她不是好拿捏软柿子,传了出去也是秦蓉蓉丢人。 那些姑娘到了她们跟前,看到庄婉卿神色淡漠地看着秦蓉蓉,而秦蓉蓉脸色一阵青一阵白,颇有种骑虎难下的感觉。 白心莲习惯了做和事佬凸显自己和善大度,柔声问:“秦姑娘,卿卿,发生什么事了吗?” 庄婉卿下意识想与白心莲和颜悦色说话,下一刻猛然想起周月婵与陈嘉月对她普及的消息,现在的她已经与白心莲闹翻,且白心莲一直在利用她,到了嘴边的话拐了个弯,就成了淡漠疏离的一句:“白姑娘,我们很熟?” 白心莲一怔,脸上浮现出窘迫之色,连忙改口:“县主,是我口误直呼县主闺名,望县主莫怪。” 一起到来的姑娘脸色也微微一变,这俩人以前的最好的朋友,也不知道因为什么事闹翻了,白姑娘心里大抵是还有这个朋友的,才会下意识亲昵地唤了对方的闺名,只是宜宁县主这般不给面子,是不是有点过了? 庄婉卿视线落在脸色苍白如纸的秦蓉蓉身上,缓缓道:“绿韵,既然白姑娘对此事感兴趣,你就满足一下白姑娘的好奇心吧。” 秦蓉蓉心中一颤,登时急红了眼,声音哽咽道:“宜宁县主,我给你道歉还不行吗?你非得揪住我不放吗?” 庄婉卿闻言,扫视一眼在场的姑娘,见她们看着自己的眼神都变了,不由轻笑一声,倒打一耙的能力不错,相比之下倒是显得她咄咄逼人了,但她就喜欢这种不嫌事儿大的人,事情闹得越大,对方就越难堪。 她启唇道:“秦姑娘,现在才想着道歉是不是有点晚了?” 白心莲瞧她想揪着事情不放,便柔声劝道:“县主,得饶人处且饶人,既然秦姑娘都跟要你道歉了,不如化干戈为玉帛,日后也好相见?” 其他姑娘也觉得白心莲说的有道理,也纷纷附和,毕竟都是在京城贵女圈子的人,日后见面也是常事,公然闹不愉快不太好。 庄婉卿将目光移向白心莲,见她端着温柔婉约做和事佬,忽然想起自己以前跟这些贵女起冲突,白心莲都会劝自己化干戈为玉帛,而自己也大度,听了她的话不再追究。 可不追究却被人说没教养,就知道惹是生非,跟白心莲的温婉和善形成鲜明的对比,只是自己当初傻乎乎的不知道她是利用自己衬托出她如何温婉善良识大体。 庄婉卿眸色暗了暗,轻笑道:“她要跟我道歉,我就必须接受?” 白心莲微愣,旋即语气温和地劝道:“古人云,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既然秦姑娘是诚心想道歉,县主何不接受,给秦姑娘一个改过的机会?” 她温温柔柔的规劝,看似是为了庄婉卿好,实则挖了个深坑将庄婉卿推下去。 站在庄婉卿身边的孙姑娘有点看不下去了,明明是秦蓉蓉的问题,却因为秦蓉蓉理亏处在弱势的一方,脏水就泼在庄婉卿身上,刚要出言为庄婉卿说公道话,袖子就被庄婉卿扯了一下。 孙姑娘微愣,抬头看她,只见她轻轻摇了摇头,眉眼间透着胜券在握的自信,便暂时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下。 庄婉卿意味深长地看了白心莲一眼,不疾不徐地回应:“古人是说过这句话,可古人也说过,是可忍,孰不可忍,所以有时候忍无可忍,就无需再忍。” 话音落下,在场的姑娘怔了下,没想到她竟然会用古圣先贤的话来堵另一个古圣先贤所说过的话,看样子宜宁县主没有那么粗野,还是读过点圣贤书的,也不知这秦姑娘究竟做了什么,竟惹得宜宁县主揪着不放。 众人把目光投向秦蓉蓉,果不其然,就看到秦蓉蓉的脸色肉眼可见的白了几分,甚至有点心虚。 霎时间,她们纷纷为方才责怪庄婉卿得寸进尺感到羞愧,是她们没搞清楚状况胡乱劝人家大度,险些错怪了好人。 第一百一十二章 他紧张她 那厢,晏景舟与任书远走到拱桥上,就看到拱桥下的场地聚集了不少姑娘,虽然此刻都没有说话,可看着这位置对立的阵仗,仿佛都在针对一个姑娘,而那个姑娘还是他名义上的妻子。 他见状,眉头一皱,恨铁不成钢道:“这笨丫头,怎么又被那群手无缚鸡之力的莺莺燕燕给欺负了?” 话还没说完,他就下意识抬起步子走下拱桥,准备往那群莺莺燕燕的方向走。 任书远忙拉住他,不赞同道:“景舟,她们都是姑娘家,这姑娘家发生口角你一个男人过去不太好,况且县主会武功,就算打起来也不会让她们欺负的。” 晏景舟脚步一顿,发现自己反应有点大,可看到有个比较熟悉的人与她站在对立的位置,思忖片刻,又摇了摇头:“你说错了,她也就只对我伶牙俐齿的,对着那群莺莺燕燕就哑巴了,她那该死的大度让她每回都受欺负,对着我的时候就没见她那么大度。” 言罢,他不由自主加快了脚下步伐,越发觉得庄婉卿就是个窝里横的,对着别人的时候就白长了一张嘴,对着他的时候就换了个人,就仗着他会退让才使劲欺负。 不过是姑娘家发生了口角,他就紧张成这样,先前险些丧命他都没当回事,任书远无奈地摇了摇头,没再劝他,跟着他一起过去看看怎么回事。 他们刚刚走到那群莺莺燕燕身后,就听到一道柔婉的声音响起:“县主,秦姑娘的想法是偏激了些,可她也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想要跟你道歉了,你又何必得理不饶人?” 晏景舟听得出是谁的声音,当即就皱起眉头,似嘲似讽道:“一段时日不见,白姑娘还是那么喜欢狗拿耗子。” 话音落下,在场的姑娘怔愣了下,不约而同地转过身来,就看到那个一袭蓝色锦衣的青年站在她们身后,正神情淡漠地看着她们,嘴角微翘,露出一抹带嘲弄的浅笑,青年身边还站着一个藏青色长袍的男子。 正是晏景舟与任书远。 庄婉卿此时也循声望去,只见晏景舟脸色微愠,步履轻快地向自己走来,他所经之处,那些姑娘都下意识为他让出一条道。 晏景舟到了她身边,对上她错愕的眼眸,没好气地瞪她一眼,责怪道:“笨丫头,怎么才一回儿没看着就叫人给欺负了?”说罢,他抬起眼眸朝那群莺莺燕燕望过去,眸光最后落在白心莲身上,眼底的不悦之色显而易见。 前不久才到这边看看怎么回事的姑娘们当即就被这话噎住,可她们好生冤枉,她们真没有欺负宜宁县主,宜宁县主跟她们又没有仇,且身份也比她们高贵,她们又不是脑子有问题,怎么会联合起来欺负宜宁县主? 刚开始的时候,她们是有劝过宜宁县主与秦姑娘化干戈为玉帛,但后来发现不对劲就没再说话了,特别是从宜宁县主身边的丫鬟得知秦姑娘那番惊世骇俗的言论与恶劣的态度,她们就没想过要再帮秦姑娘说话了,也就白姑娘不忍心还在继续劝说。 白心莲与他对视,对方目光锐利,眼底的怒色毫不掩饰,视线扫过来的时候,给人一股无形的压力,下意识垂下眼帘不再与他对视。 想到他方才嘲讽自己多管闲事的话,白心莲脸色白了几分,脸上的淡笑已然挂不住,讪笑着回道:“晏大公子,你误会了,我们并没有欺负县主,而是县主的得理不饶人,这才忍不住为秦姑娘说两几句。” 晏景舟惋惜道:“白姑娘,你不去做厨娘还真是屈才了。” 白心莲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不明所以地看他。 晏景舟低笑一声,补充道:“甩锅甩得比我家的厨子还要好许多。” 庄婉卿听到他这含嘲带讽的话,险些笑了出声,这厮还挺毒舌的,但她今日就喜欢他的毒舌,毒舌怼白莲刚刚好,侧目看身边肤白貌美的青年,只觉今天的他特别的顺眼,能帮自己省不少口舌,接下来自己安静看戏即可。 白心莲听出了他的意思,脸面有些挂不住,道:“晏大公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晏景舟不答腔,垂眼看身边的姑娘,发现身边的姑娘也在看自己,那双明亮的杏眼漾着光,熠熠生辉,他愣了下,忽而一笑,心道:这是发现他的好了?啧……吵架输了、被人欺负了才发现他的好,是不是有点晚? 他笑问:“笨丫头,跟景舟哥哥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庄婉卿黛眉微微蹙起,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忽然就感觉他今天看起来哪儿哪儿都不顺眼了,自己明显是处于优势,他哪只眼睛看出自己笨了?笨的人能处于优势? 与尴尬不已的白心莲和秦蓉蓉不同,围观的姑娘感觉自己莫名的饱了,明明她们没吃什么东西,可听了这句话就觉得撑得很,大抵是因为觉得这句话很宠,就连那句‘笨丫头’听起来都带着宠溺与柔情,既无奈又心疼,让她们听着都觉得好生羡慕。 同时,她们也发现一个信息,原来宜宁县主平时私下称呼晏大公子景舟哥哥啊,真没想到宜宁县主也有小女儿情怀的一面。 孙姑娘看到这俩人眉来眼去的,便言简意赅地替庄婉卿说一下事情的经过:“晏大公子,是这样的……” 晏景舟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眉头蹙起,看向围观的姑娘,淡声问:“诸位姑娘,你们也觉得有错的人是内人?” 围观的姑娘忙摇了摇头。 有一位姑娘马上表态道:“在此事上宜宁县主并没有做错,错在秦姑娘。” 其他姑娘也不顾秦蓉蓉脸色有多难看,忙点头附和。 晏景舟略显诧异道:“原来诸位的眼睛是雪亮的,我还以为诸位都白长了一双招子,分不清青红皂白。” 说罢,也不管她们脸色如何,视线再次落在白心莲身上,语气淡淡地问:“白姑娘,既然错在秦姑娘,内人自始至终没做错事,为何你方才却把秦姑娘摘干净,将所有责任推给她,仿佛她今儿若是不原谅秦姑娘她就有错?” 第一百一十三章 他会护妻 其他姑娘听了这话,也慢慢反应过来,白姑娘方才所说的话,似乎真的是将责任推给宜宁县主,仿佛宜宁县主今儿不原谅秦姑娘,错就在宜宁县主。 白心莲脸色一僵,嘴唇翕动了下,霎时间没想出应对的话,察觉到那些姑娘看自己的眼神,她脸色一白。 晏景舟伸手拍了拍手掌,嘲讽道:“白姑娘真是从未让晏某失望过,每次都是受害者若是不原谅施害者就有罪,受害者若是追究就是错的。” 白心莲脸色又白了几分,被这句重话打击得单薄的身子微微颤了颤,忙摇头:“晏大公子,我……” 晏景舟知道她想狡辩,却没有给她狡辩的机会,打断她的话:“以前是我们家卿卿单纯,才会被你三言两语哄骗过去,结果每次不再追究,换来的却是野蛮的名声,倒是白姑娘,踩着我们家卿卿来经营自己的温婉和善的好名声从未失败过。” 说着,晏景舟的目光倏然变得凌厉,沉声问:“怎么?白姑娘以前尝到了甜头,踩着别人往上爬上了瘾,现在又想故技重施?便是白姑娘想,也要看看晏某同意不同意,我的姑娘我捧在手心都怕摔了,又岂会任由你白心莲当踏脚石?” 话音落下,庄婉卿心尖儿一颤,抬眼看身边的青年,只见青年俊逸无双的脸绷紧,不怒自威地睨着白心莲,知道他们在人前要演绎恩爱夫妻的戏码,可此刻她平静的心湖却违背她的想法,叛逆地荡起丝丝涟漪,久久不能平静。 而被人当众戳穿心中所想,内心丑陋的一面暴露无遗的白心莲瞬间脸色惨白,张了张嘴,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忙道:“晏大公子,我知道你护妻心切,可……可我从没这样想过,我只是想着大家要以和为贵,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我?” 言毕,她眼眶里溢满了泪水,泫然欲泣的模样显得楚楚可怜,单薄的身子靠丫鬟扶着才能站稳,仿佛别人真的误会了她,叫她委屈不已却又隐忍着不哭。 在场的姑娘听着他们的对话,心思各异,看白心莲的眼神都极为复杂,但凡有点脑子的都会多想,而不是看着白姑娘如今楚楚可怜,就会无条件信任这个评风素来好的白姑娘。 其实仔细想想,还真的与晏大公子所说的那样,以前宜宁县主没有朋友,因为很多人都嫌弃她在男人堆里长大,舞刀弄枪的,琴棋书画刺绣等姑娘家该会的样样不精通,没点姑娘家的样子,但白姑娘却不管别人说什么,始终与宜宁县主做朋友,成为宜宁县主唯一的朋友。 每次宜宁县主与别的姑娘发生口角,白姑娘总是柔声劝和,而宜宁县主也真的不追究了,这样一次又一次,宜宁县主的名声越来越差,而白姑娘温婉和善的名声越来越响亮,还有不少人劝白姑娘不要同宜宁县主交好,可白姑娘每次都说宜宁县主只是性子直率,没有坏心眼。 后来也不知道因为什么事,宜宁县主不再与白姑娘做朋友,反而因与周姑娘不打不相识成为无话不谈的朋友,瞧着感情比与白姑娘的时候更好、更亲昵自然,俨然亲生的姐妹一般。 因着去年秋猎的时候,宜宁县主不计前嫌救了好几个人,大家对她的看法也改观了,就连才情出众的陈姑娘也与之交好,每回陈姑娘说起当初的情形,都是满心满眼的崇拜,若非知晓宜宁县主是姑娘家,她们都要以为陈姑娘在崇拜情郎了。 这么想来,晏大公子所言,估计是真的,白姑娘大抵是想踩着宜宁县主经营自己的名声,利用宜宁县主的身份与有身份的贵女接触并交好,这才会跟宜宁县主做朋友。 捋清楚这个中缘由之后,众人看白心莲的眼神都变了。 晏景舟一直没着急说话,等大家消化这个信息,瞧着大家似乎都回味过来了,这才启唇道:“白姑娘,是与不是,晏某想你应该心知肚明。” 说罢,他看向其他姑娘,接着道:“还有,晏某奉劝诸位姑娘一句,莫要什么事都被人带着瞎掺和,每个人的底线都不一样,面对同一件事不是所有人都能原谅。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请莫要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指责受害者。” 他声音温润,不疾不徐的,让在场的姑娘都听进了心里,登时为自己方才的言行羞愧万分。 其实当她们得知秦姑娘偏激不分青红皂白指责宜宁县主的救人行为,且被当事人听到了还态度恶劣、出言不逊的时候,她们就已经知道孰是孰非,明白此事不能掺和了,遇上这种事,换作是她们,大概都没办法因别人一句道歉就轻易原谅。 秦蓉蓉看到众人将注意力都转移到白心莲身上,暗自松了一口气,想着趁着现在没人注意到她,准备离开的时候,又听到晏景舟的声音响起。 晏景舟其实一直都在不动声色地观察着秦蓉蓉,见对方有想逃走的征兆,便道:“秦姑娘,像你这般把所有的事都想得理所应当,恶意揣测别人见义勇为的心态,与不知感恩的白眼狼并无甚区别,这样的你以后若是遇上个什么事,估计没人敢向你伸出援助之手。” 秦蓉蓉脸色一变,登时怒从中来,想要发作却被身边的丫鬟拉着暗示下忍了,好汉不吃眼前亏这个道理她还是懂的,有了白心莲搅和,注意力被分散,不再集中在她身上,对她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这么想着,她马上调整情绪,道:“宜宁县主,此事的确是我想得偏激,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无论县主接受与否,我都该向县主道歉。县主,对不起。” 她是否真心实意道歉,众人并不知道,但好歹是做出了样子,自然不好再指责。 秦蓉蓉不是诚心诚意道歉,晏景舟一看便知,垂眼看身边的姑娘,见她置若罔闻,脸上闪过一丝笑意,看来这笨丫头还没笨得彻底,在众人的目光下伸手拉住那只白皙的小手,温柔宠溺道:“卿卿,我们走吧。” 第一百一十四章 打回谷底 庄婉卿垂眼看那只握住自己手的修长大手,微微怔了下,在外还是选择给足了他面子,配合他的演出,任由他拉着离开。 绿韵想了想,也只远远的跟着,省得两位主子等会儿要说什么,也碍于她在场不好意思说。 那些围观的姑娘瞧着他们夫妻俩就这样离开,也下意识的让出一条道,看他们十指紧扣,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羡慕。 姑娘家有了口角之争,按理说男子不应该插手的,但晏大公子却生怕宜宁县主受欺负,看到了就马上现身护着。 晏大公子不愧是有状元之才的,之后半句都不必宜宁县主说,三言两语就解决了问题,每句锥心,把白姑娘怼得无话可说。 再看白姑娘,因大受打击,如今像被狂风暴雨摧残过的娇花,惨白着一张脸,眼眶里溢满泪水,欲哭不哭的,身子也摇摇欲坠。 瞧着这模样挺可怜的,可是她们现在却同情不起来,如果晏大公子方才所言属实的话,那这个白姑娘也太可怕了,以前宜宁县主对她可真是掏心掏肺的好,这样还能算计宜宁县主,不但无情无义,且还心机深沉。 白心莲面对这些异样的目光,袖子里的手都在轻颤着,她原本只想着让人看看庄婉卿有多咄咄逼人,却不曾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坏了她的好事。今天的事如果传了出去,无论是真是假,她的名声都会有损,那她苦心经营多年的好名声岂不是白费了? 想到这里,她稳了稳心神,抬眼对上那些异样的目光,苦涩一笑,声音哽咽道:“我只想着让大家莫要伤了和气,却不曾想竟是错的。” 那些姑娘怔了下,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接话茬,刚刚晏大公子的话还在脑子里回响的,现在她们可不想与白姑娘的心机深沉扯上关系。 倒是孙姑娘说了句:“白姑娘的确错得离谱,至于晏大公子所言是不是真的,也只有白姑娘心里清楚。” 轻飘飘的一句话,又将白心莲打回谷底。 秦蓉蓉看着大家的注意力都落在白心莲身上,隐隐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今日这事就算传了出去,她受到的影响都已经降到最低,因为白心莲已经替她承受了一半的舆论。 今天的事是白心莲狗拿耗子自找的,若白心莲没想着借此事经营自己温婉和善的名声,也不会偷鸡不成蚀把米,这可怪不了她。 趁着大家没注意到她,她忙拉了下身边的丫鬟悄然离开。 白心莲倒是注意到她的离开的举动,心里又气又恨,自己帮了她,她却任由自己被人质疑,自始至终都没为自己说一句好话,真是救了只白眼狼! 有姑娘察觉到白心莲的视线,见她怨愤地盯着秦蓉蓉的背影,心中越发觉得晏大公子说的是真话,为了避免遭记恨,也不想再观看她的尴尬时刻,便转移话题道:“宴会快开始了吧?我们先回去吧。” 其他姑娘也纷纷点头附和,三三两两的结伴离开,最后只剩下白心莲与孙姑娘。 白心莲一脸受伤地问:“孙姑娘,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对我落井下石?” 孙姑娘轻嗤一声,轻蔑地回道:“她们是傻子,会受你的带动,可我孙若芙可不是傻子,你这点下三滥的伎俩,我爹后院那些姨娘早就用烂了。” 她之所以会出言将白心莲打回谷底,庄婉卿是她的救命恩人,这是其一;因为她爹是户部尚书,是白心莲父亲的顶头上司,无需担心会有什么麻烦,这是其二;她早已看不惯白心莲永远佯装出一副柔婉和善、又好心的虚伪嘴脸,这是其三。 白心莲听了,脸色一僵,知道跟孙若芙吵下去对自己也没什么好处,没准儿给父亲惹了麻烦,回家还会被训斥,只道:“清者自清,随孙姑娘怎么说。” 孙若芙好笑道:“白姑娘可别污了清者自清这句话,你胆敢对天发誓你从未算计过宜宁县主?” 白心莲脸色难看得紧。 孙若芙又道:“亏宜宁县主以前对你就跟对同胞姐妹一样,一片真心最终喂了狗,真是可惜。” “噗……” 忽然想起一声笑声。 孙若芙循声望去,就看到那个身穿藏青色衣袍的男子忍着笑意看着她们,对上她的目光,又一脸尴尬地冲她笑了笑。 任书远还在? 孙若芙想到自己方才伶牙俐齿的模样被男子瞧了去,瞬间闹了个大红脸,羞赧不已,又责怪地瞪他一眼,没想到这大男人还留下来看她们姑娘家斗嘴的笑话。 她佯怒道:“任公子,在背后偷听别人讲话,可不是什么好的行为,任公子谦谦君子竟做出这种事,真让我大开眼界。” 白心莲见还有个男子在看笑话,霎时间不知用什么词语来形容自己此刻糟糕头顶的心情,不但被姑娘瞧见她的笑话,就连男子也瞧见了,回去再跟京城那些贵公子说道说道,那更糟糕。 任书远尴尬地轻咳两声,道:“任某只是路过的,方才什么也没听见,两位姑娘继续,任某这就走。” 说罢,他忙转身离开。 他真没想到姑娘家之间的斗争如此有趣,他竟看得入了神,就连景舟夫妻离开的时候,还没回过神来,导致现在让人家姑娘尴尬。 而且,宜宁县主身边的朋友都是如此伶牙俐齿的,周月婵如此,陈嘉月如此,就连这个孙若芙也如此,每个姑娘单独挑出来都是战斗力惊人的,只要她们在,宜宁县主压根不必自己开口就能完胜。 当然,也不是说宜宁县主嘴笨,宜宁县主的本事他有幸见过,也不是省油的灯,也就景舟那护妻心切的护妻狂魔,才会觉得宜宁县主会被人欺负了去。 孙若芙望着他步履轻快离去的背影,脸皮子抽了抽,听着他方才的话,怎么感觉他让自己与白心莲继续吵架? 瞬时,她就没了与白心莲继续说话的心思,道:“白姑娘,上得山多终遇虎,不是每次都那么好运的,比如今日,你就在阴沟里翻船,好自为之吧。” 第一百一十五章 在提点她 白心莲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偏生自己不能跟她吵起来,不然显得自己被戳到痛处而恼羞成怒,只能回一句:“我还是那句,清者自清,孙姑娘要这么想我我也没办法。” 孙若芙嗤笑,没再回话,带着自己的丫鬟跟上已经远去的姑娘的步伐。 白心莲又气又恨,却无可奈何,望着她们逐渐消失在视线内的身影,气得险些撕了手中的帕子。 她身边的丫鬟见状,心中忐忑,斟酌片刻才低声道:“小姐,我们也回去吧,不然宴会开始您还没回去的话,夫人该担心了。” 白心莲闻言,脸色沉了沉,她并不想回去,那些姑娘已经回去了,估计会同其他没有亲眼目睹的姑娘说起方才的事,那她回去岂不是让人指指点点?且还是看着她说的,方才那些目光她已觉得难以接受,等会儿会迎来更多异样的目光,那她该怎么办? 鲜见的,她有了悔意。 当然,她并不后悔以前对庄婉卿的算计,也不后悔今天还想将庄婉卿踩在脚下,只是后悔帮秦蓉蓉那白眼狼说好话,最后秦蓉蓉脱身,她还在遭人质疑人品。 秦蓉蓉是跟庄婉卿道歉了的,是不是真心诚意道歉别人不会管,但最底码将对自己的名声受损程度降到最低,而她却不是,这是她最恨的地方,明明她没有惹事,却被惹事的人牵连其中。 丫鬟看到白心莲脸上的恨意,脸色狰狞的模样吓了一跳,心中更加忐忑,不敢再出声,省得被迁怒。她侍候小姐多年,小姐什么脾性她再清楚不过了。 过了良久,白心莲忍下心中的恶气,回去会被指指点点,可不回去就显得她心虚,更让人觉得晏景舟所言属实,便道:“走吧,我们也回去。” 丫鬟闻声松了一口气,忙应了声,然后跟上她的步伐。 * 那厢,庄婉卿被晏景舟拉着走,好几次想甩开他的手,但是碍于身后跟着的绿韵,只好任由他牵着。 到了一处没人的地方,晏景舟才松开她的手,垂眼看眼前木着脸的姑娘,轻笑道:“庄婉卿,对着我的时候你不是挺能的吗?怎么对着别人就哑巴了?” 庄婉卿愕然抬头,茫然地看着晏景舟,她什么时候哑巴了?明明她处于优势,正酝酿好让白心莲摔跟头,没想到这厮就冒了出来,把她想要做的事都给做了。 晏景舟见她呆愣愣地看着自自己不说话,忍不住抬手在她脸上捏了一把,没好气道:“你这窝里横的笨丫头,是不是仗着你景舟哥哥会让着你,所以才肆无忌惮欺负?” 庄婉卿翻了个白眼,郁闷不已:“晏景舟,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对着她们就哑巴了?” 晏景舟对她恨铁不成钢,又伸手在她脸颊上捏了一把,道:“有白心莲在,你能有机会说话?那女人最擅长慷他人之慨,面上摆出一副以和为贵的态度,实则利用你这种笨丫头来抬高她自己,偏生你这笨丫头每次都着了她的道,被人家卖了还替人家数钱。” 闻言,庄婉卿微微怔然,她以前的确是听了白心莲的劝说没再追究,她没怎么跟姑娘家打交道,也不知道自己的好朋友竟是耍心机、在利用自己,而晏景舟每次知道后都阴阳怪气地讽刺她笨。 但是在来到十六岁后,不仅得知自己与白心莲闹翻了,还得知与白心莲闹翻的原因,她仔细回忆往事,就想明白了许多事,有些人就不能惯着,不然会得寸进尺,且还会倒打一耙。 所以这回听到秦蓉蓉诋毁她,她就站出来收拾秦蓉蓉,随后白心莲出场,想再次故技重施的时候,她便将重心偏向白心莲,比起秦蓉蓉,她更想收拾白心莲,让白心莲在做和事佬的路上狠摔跟头,只是晏景舟没有给她出手的机会。 晏景舟轻哼:“又哑巴了?你不就仗着你景舟哥哥会让着你?” 庄婉卿觑他一眼:“我这次没想过就此作罢,只是你把我想做的事给做了。” 晏景舟诧异了下,旋即啧啧两声,道:“竟然学聪明了,真是难得,我以为你又要被白心莲牵着鼻子走。” 庄婉卿被他训得沉默片刻,想起自己以前每次都说他脑子有病胡乱发神经,不由感到心虚,讷讷道:“我又不是专业吃亏的人。” 以她的身份,是有嚣张的资本的,只是她以前与白心莲交好,也给白心莲面子没再追究,现在发现对方怀有目的,又岂会让对方得逞? 晏景舟盯着她看了半晌,见她像个犯了错被训斥的孩子,语气也放柔了几分,叮嘱道:“像你这种缺心眼的人,不适合交那种城府深的朋友,以后离白心莲那类人远点,省得被人欺负了来找我怄气。” 庄婉卿想怼他,可自己以前犯过傻,怼他也没有气势,便闭口不言。 沉默了会儿,晏景舟忽然问:“如果刚刚我没有出现,你准备用什么方法对付白心莲以及秦蓉蓉?” 庄婉卿怔然,如实答道:“跟你的方法一致,将重心放在白心莲身上,而秦蓉蓉早就因白心莲的搅和降低了伤害,只是言语上大概没有你犀利。” 晏景舟摇头轻叹:“你还是单纯了些,大抵是摔跤的次数太少。”说着,又忍不住提点她,“对付这种人,就该言语犀利,让对方以最难堪的方式收场,因为你稍微温和一点,对方还会想着来挑衅你的底线。” 庄婉卿被他这话噎住,但也无从反驳,毕竟他说得在理,或许自己以后说话要更毒舌一点,要对方怼得无地自容。 晏景舟见她抬起眼眸,目光幽幽地望着自己,仿佛在心里打什么小九九,瞬间一个激灵,没好气地瞪她:“你别这样看着我,我是教你对付坏人,可没让你对付我。” 庄婉卿一时语塞,缓缓转移目光看向别处。 晏景舟看了她半晌,又道:“罢了,你先回去吧,等会儿宴会应该开始了,有什么事我们回到国公府再细说。” 第一百一十六章 她是情敌 庄婉卿回去的时候,宴席也将要开始,宾客都聚在一起,等着宴席开始然后入席,大家闲谈说笑的声音此起彼伏,热闹非凡。 她刚到场,就发现有不少目光似有若无地落在她身上,目光里还带着探究,她约莫知道先前的事被传了回来,不少夫人、贵女大抵已经收到风声。 她抬眼淡淡扫视一番,暂时没有看到白心莲的身影,倒是白夫人脸色不太好,目光焦灼地张望,似乎在寻找白心莲的踪影。 此时,她看到周月婵朝她招了招手,便若无其事地迈步向周月婵走过去。 周月婵拉着她坐下,笑吟吟地看着她,低声揶揄道:“卿卿,那么快就甜蜜完了?” 庄婉卿听着这句无厘头的话,压根没反应过来,茫然地问:“什么甜蜜?” 周月婵嗔她一眼,道:“还给我装傻?就是你跟晏大公子啊。” 说着,她轻叹一声,惋惜不已:“你跟秦蓉蓉以及白心莲发生了口角,晏大公子帮你摆平的事,我方才已经听孙姑娘说了,晏大公子霸气护妻的一幕,我竟然错过了,真是好生遗憾。” 庄婉卿神色一顿,旋即淡声回道:“他就算没帮我,我也能摆平。” 周月婵轻轻摇了摇头,道:“话是这么说,可自己摆平的和夫君帮忙摆平的终究是不一样的。” 庄婉卿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反问:“有什么不一样?结果还不都一样?” 闻言,周月婵没忍住,直接朝她翻了个白眼,郁闷道:“卿卿,晏大公子可有说过你不解风情?” 庄婉卿微怔,旋即摇了摇头,她与晏景舟不需要懂什么风情,他们之间也不会有什么风花雪月。 周月婵见她没当一回事,瞪她一眼,语重心长道:“自己有能力摆平那叫本事,有夫君帮忙摆平那叫幸福,多少女人遇上点什么麻烦,夫君形同摆设,还会被嫌弃惹麻烦,都是靠自己摆平的,你还身在福中不知福,晏大公子那么好,肯定有不少狐媚子垂涎,你可得看紧点。” “好,我知道的。” 庄婉卿无奈地点了点头,她和晏景舟都是在逢场作戏,都是假的,也就只在人前恩爱罢了,没人的时候没打起来就算不错了。 周月婵勾起一抹幸灾乐祸的笑,拉着庄婉卿碎碎念:“真没想到白心莲竟然还想故技重施,这回她真是活该,看到她一副圣洁和善的虚伪嘴脸就来气,整天多管闲事恶心人,就没见她干过一件人事。” 听到她语气中的嫌恶,庄婉卿想起先前的情形,也觉得白心莲这副如同“圣母娘娘”一般的嘴脸膈应人,以前她竟傻乎乎的觉得白心莲善良又平易近人,是个蚂蚁都不忍心踩死的好姑娘,也难怪晏景舟对她冷嘲热讽,幸好十四岁后的她意识到白心莲的“用心良苦”。 没听到庄婉卿回复,周月婵也没介意,继续喋喋不休:“看到她竟也有今日,我这心情就特别舒坦,看她以后还敢不敢多管闲事占人便宜了。” 庄婉卿瞧周月婵一脸嫌恶地碎碎念,莞尔而笑:“我现在也能体会你们对她的厌恶了。”说着,她感慨道,“我今天没拜佛,也被耀眼的佛光普照着。” 周月婵听了,先是一怔,旋即好笑道:“什么佛光普照?你看见佛祖了不成?” 庄婉卿笑意更深,笑容里藏着嘲讽,意有所指道:“佛祖没见着,行走的活佛倒是看到一个,等她圆寂后将尸体焚烧了,至少有十颗舍利子。” 周月婵又是一怔,很快回味过来,低笑出声:“卿卿,你这个比喻实在太贴切了,那的确是行走的活佛,我当初也一度以为她是好人,还想过让你们和好。” 庄婉卿笑了笑,当一个人一直向自己展现出温柔细致的一面,对谁都温温柔柔的,就连对下人都没大声呵斥过,一般不会觉得这个人是坏人,只有看到对方与众不同的一面才会多想。 须臾,她想起一件事,转移话题:“对了,我跟礼部尚书之女秦蓉蓉似乎没有仇吧?” 周月婵脸色微妙地看她一眼,道:“你跟她是无仇无怨,可她却跟你有仇,视你为仇敌。” 庄婉卿茫然,不明所以地问:“什么意思?” 周月婵怔了怔,诧异道:“难道你忘了?她心悦房小将军,可房小将军心悦你,你就成了她的情敌,她也因此记恨你。” 庄婉卿听后愕然,她这是什么都没做然后多了个敌人?就只因玉泽表哥心悦她? 半晌后,她讷讷道:“原是这样。” 周月婵道:“女人的妒忌心是无法想象的。” 庄婉卿轻轻点头,这个她赞同,妒忌心到了一定的程度,杀人都能做得出来,比如冯氏,为了得到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表哥,设计杀了晏景舟的母亲裴氏,最后如愿以偿做了晏夫人,也视晏景舟为眼中钉肉中刺。 周月婵瞥了眼四周,附在她耳边低声说:“听闻秦蓉蓉最近在说亲,秦家也有意同房家结亲,听说秦夫人邀请房夫人上香都约了两回。” 闻言,庄婉卿若有所思,回道:“我姑母应该看不上秦蓉蓉,听说秦蓉蓉的妹妹是个性子温和的,没准儿是看上了秦家二姑娘。” 周月婵觉着也是,便道:“秦二姑娘的确与秦蓉蓉不是同一类人,明明是同一个爹娘生的,可性情却有天壤之别。” 话音落下,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视线,她忙拉了拉庄婉卿,示意庄婉卿看向前方,道:“卿卿,你瞧,活佛回来了,我还以为她一直躲到宴会结束,然后灰溜溜的回家呢。” 庄婉卿神色一顿,抬眼望去,就看到白心莲主仆姗姗而来,瞧白心莲的神色自若、脸带笑容,仿佛不久前的事从未发生过,也暗暗佩服她的情绪控制能力,竟在短短时间内就调整好心态。 她含笑摇头,道:“她不可能一直躲着的,若是躲着不出现就显得她心虚,所以她为证清白,硬着头皮也会回来。” 第一百一十七章 恼她没用 周月婵缓缓收回视线,惊奇道:“看她这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可见城府极深,跟后宫中那些妃子有得一拼。” 庄婉卿不动声色地打量了白心莲一番,见对方步伐略显缓慢,隐隐有种故作沉稳镇定的感觉,回道:“她只是表面镇定,内心估计慌得很,你看她的步伐就知道了。” 实际上,白心莲还真的只是表面上镇定,心跳如鼓,慌乱得很,她长那么大,从来没受过那么大的挫折。 刚出现在众人视线内,她就能清楚地感受到那些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有肆无忌惮打量着她的,也有好奇似有若无看着她的。 在精神高度集中之下,她感官比平时敏锐数倍,隐隐约约还听到有人在窃窃私语,虽然听不见别人再说什么,但她知道那些人肯定在讨论她的品性。 她察觉到有一道视线自始至终没离开过自己,凭着感官望过去,没想到竟对上庄婉卿的眸光,对方眸光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情绪,可她觉得对方定是在看她笑话。 白心莲脸色暗了暗,而后收回目光,下意识加快了脚步,使得步伐略显凌乱,无视那些异样的目光,走到母亲身边坐下。 白夫人先前听到与自己不对付的夫人讽刺自己的女儿心机深沉,连曾经最好的朋友都毫不留情地利用,可谓是丢尽了脸面,这下女儿回来了,她忙拉着女儿问:“心莲,方才发生什么事了?” 白心莲心头一紧,笑容苍白无力:“娘,清者自清,随她们怎么说。” 白夫人听后微微怔然,看着大部分人的注意力都放在女儿身上,而那个真正惹事的秦姑娘此刻乖巧坐在秦夫人身边,微微低着头,俨然做错了事的孩子,大家对秦姑娘的关注度远没有对她女儿的关注度高。 她心中有气,当事人没什么事,她女儿却惹得一身骚,语气也透着淡淡的不悦:“心莲,你说你好端端的去管别人的闲事做什么?这下可怎生是好?若是让你爹知晓了,娘也护不住你。” 白心莲知道父亲估计会因此事震怒,可这些都是拜庄婉卿夫妻所赐,她声音哽咽道:“娘,女儿也不想这样的,实在是看不惯宜宁县主咄咄逼人,才忍不住多说了两句,没想到晏大公子竟胡乱编排我。” 听她提起宜宁县主,白夫人皱起眉头,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宜宁县主以前跟你挺好的,你说你怎么就没好好把握?就算她脾气差点,可她身份摆在那里,你跟她交好总没错的,你说你怎么连那么简单的事都做不好?你若是现在还跟宜宁县主交好,就没今天这糟心事。” 白夫人越说越起劲,越说越气,若非因为在外面,她真要指着女儿疾言厉色地斥责一番,她怎么就生出这么一个给家里惹事的女儿?女儿被人说心思不纯、城府深,她这当娘的也会被人指着脊梁骨说道,就连丈夫估计也会训斥她教女无方。 白心莲沉默不语,眼里有了泪意却不敢哭,心里既委屈又愤恨,外人这样对她也就罢了,就连母亲也不安慰她,还指责她不管用。 白夫人察觉到有人望过来,也不好多说,只能端着得体的笑,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省得叫人看笑话,可心里却气得不行。 姑娘家最重要的是名声,这名声若是有损,找婆家也会受到阻碍,如果这件事的影响严重,那么高门大户是嫁不了的,只能低嫁。 她原本还觉得女儿才情好、名声好能嫁个好人家,这样丈夫的官职更上一层楼也容易点,还能给儿子谋个好职位,不然她们白家寒门出身没有根基,要谋划这些也不容易,单单是打点上头的银子就是一道坎儿。 现在女儿嫁个好人家的计划,五成是泡汤了,且那几个连累她计划泡汤的人都是他们白家惹不起的,吏部尚书之子,户部尚书之女、礼部尚书之女,还有一个是皇上亲封的宜宁县主,背后有庄国公府做靠山。 周月婵看到白心莲脸色都变了,低声道:“卿卿,你看白心莲整个人跟霜打茄子一样,也不知道白夫人跟她说了什么。” 庄婉卿观察那母女二人的神情,若有所思,回道:“白夫人重男轻女,应该是在责怪白心莲损了名声,怕不好嫁个好人家,以后不能帮衬父兄。” 周月婵听了,瞬间了然,道:“白家寒门出身,在京城没有根基,在盘根错节的京城也不容易,户部郎中官职比白大人低,可户部郎中背靠承恩公府,白大人这个户部侍郎都要礼让三分。” 庄婉卿莞尔而笑:“联姻是巩固地位的捷径,以白心莲的才情以及好名声,若要嫁入公侯贵勋之家是有可能的,嫡长子她嫁不了,但次子可以,白夫人会生气也是情有可原。” 周月婵语气笃定:“她那么能装模作样,应该会有不少愚蠢之人相信她的,不过名声有损是肯定的。” 庄婉卿又看了看白心莲,眼神淡漠得像看陌生人。若白心莲没有坏心眼儿的话,她们现在还是好朋友,但白心莲从一开始就抱有别的目的接近她。 当初她们身份悬殊却做了朋友,也仅仅因为白心莲说:“县主,她们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若是没有武将,哪来的天下太平?现在国家无战事,她们就说武将粗鄙,有战事的时候又把所有希望寄托在武将身上,真是好话坏话都让她们给说尽了。琴棋书画是可以陶冶情操,可危险来临之际不还是靠武力?县主武功那么好,若是男儿身定会成为将军的。” 那句话真的说到她心坎里去,让她觉得白心莲是与众不同的,让她有了想要交好的想法,慢慢的,白心莲就成为她唯一的朋友。 父兄也为她交到这样的朋友而高兴,让她带回家里陪她一起玩,白心莲还在国公府小住过,她们还曾同榻而眠,夜里低声聊天,和别的姑娘那样畅想过未来夫婿的模样。 只可惜,这段友情自始至终只有她在付出真心。 哎。 庄婉卿在心里轻叹,转移目光不再看白心莲,过去的事就过去了,多想无益,她现在已经有了待她真心真意的朋友。 没过多久,宴席开始,宾客纷纷入席,世子夫人抱着刚满月的侯府嫡长孙出场,大家的注意力也被转移,对孩子的夸赞声此起彼伏。 席间觥筹交错,宾主尽欢,宾至而归。 第一百一十八章 嫉妒之心 出了永昌侯府,晏景舟就与庄婉卿一起上了有庄国公府标志的马车。 宾客看到晏景舟温柔体贴地扶着庄婉卿上马车,然后自己也跟着上去,微微怔了下,就连回家也是回庄国公府,若非知道晏景舟姓晏,他们都要以为晏景舟是庄国公的儿子,若不是因为去庄国公习武,晏尚书估计要气得半死。 晏宏宇脸上闪过一丝不悦之色,今天是休沐日,他也在家,长子理应回晏家才是,但却一声不吭又回了岳父家,真是养了个优秀的儿子,却隐隐有种给人当上门女婿的感觉。 冯氏见丈夫望着庄国公府的马车,目光闪了闪,柔声道:“老爷,我们也回去吧。” 晏宏宇瞥了眼身边妻子,脸色好了些,不是因为看到妻子,而是因为想起长子对妻子的怨恨,如此一来,长子不回晏家,也是因为排斥冯氏这个继母,但也总不能一直不回家。 冯氏得不到回应,笑容略有些僵硬,又轻声唤了声:“老爷?” 晏宏宇闻声垂下眼帘,看到妻子忐忑地看着自己,这小心翼翼的模样,还是最近才有的,他轻轻点头,温声回应:“回去吧。” 冯氏松了一口气,与他一同走向自家的马车。 晏湘云一直都注意着父亲和母亲的相处,她也知道父母最近关系不太好,母亲受到父亲冷落,至于什么缘故,母亲没有多说,只是粗略说了两句,是她那个不省心的大哥在父亲面前挑拨离间的缘故,还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母亲对大哥的宠爱,远远超越对二哥,竟半点不知道感恩。 晏景明看到母亲受父亲冷落,面色也不怎么好,他一直都很讨厌这个小时候抢了自己母爱、长大了又抢尽他风头的大哥,现在旁人提起晏尚书的儿子,都是提起他大哥,他似乎被世人遗忘了一般。 从小母亲就对大哥比对他还要好,对大哥百般宠溺,而他若是做出点什么事都是严厉说教,处罚也是常事,经常被母亲要求让着兄长,因为兄长刚出生就没了亲娘可怜,有什么东西都是兄长先选,他只能拿兄长选剩下的。 继母难为,他长大后也知道母亲的小心翼翼,是生怕别人非议苛待继子,但大哥现在竟然在父亲那里挑拨离间,真的是个白眼狼。 晏湘玉将几人的脸色变化收入眼底,而后垂下眼帘,若无其事地跟着嫡姐上马车,嫡母最近不如意,私下也磋磨她姨娘,但慢慢的发现磋磨她姨娘,爹会更厌恶,嫡母又开始对姨娘态度好转。 上了马车,晏湘云丝毫不掩饰对庶妹的嫌恶,语气不悦地问:“三妹妹,你现在很得意?” 晏湘玉脸色一滞,不明所以:“二姐姐这话何意?” 晏湘云只觉她在装聋作哑,冷哼一声,质问道:“陈姑娘出的上联,只有任姑娘和你能对出来,你是不是很得意?在心里嘲讽我不如你?” 论才学,陈嘉月、任妙玉、白心莲都是佼佼者,诗词歌赋样样精通,她这个庶妹虽然没有她们仨那么出众,但也相当出色。 今儿白心莲没跟她们一起玩,有宾客请陈嘉月出个上联,就只有任妙玉和她这庶妹能对得出来,虽然比起任妙玉差了一截,但也不错了。 不少姑娘都在私下讨厌,她这个嫡女的才华还比不上庶女,这没让她听见还好,可却不小心让她听了去,等同于把她的脸面踩在地上狠狠摩擦。身为身份高贵的嫡女,才学及不上身份低贱的庶妹,是她的痛处。 晏湘玉坦诚道:“二姐姐,我从没在心里嘲讽过你,也从来没觉得二姐姐不如我,你偏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晏湘云冷笑:“说的倒是比唱的好听。”她顿了顿,不屑地瞥了眼晏湘玉,倨傲地抬了抬下巴,“你才学比我好,那又如何?不过是个低贱的庶女,就算有多优秀,以后嫁的人家也远不及我。” 闻言,晏湘玉神色一暗,嫡姐说的是事实,庶女就算再优秀,嫁的人也远不及嫡女,即使是加入贵勋侯爵之家,那也是配庶子,可她从不在意这些,庶子也好,小门户的嫡子也好,只要对方品行端正、家中没有什么糟心事即可。 现在她只求嫡母届时能对她的婚事手下留情,不过就算嫡母使坏,她还有大哥大嫂可以依靠,有兄嫂在,她也不至于被嫡母算计坑害,最多只是得罪了嫡母罢了。 晏湘云察觉到她的脸色变化,心情瞬间好转,心中甚是得意,笑道:“三妹妹也不必气馁,你是晏家的女儿,就算是庶女,也不会嫁得太差的,嫁个跟你一样低贱的庶子,往后也能衣食无忧的,只是上头有个嫡母婆婆压着,永远低人一等罢了。” 晏湘玉脸色好转,对她的讽刺毫不在意,回道:“二姐姐,婚姻大事向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嫁给谁不是你我决定的,姑娘家讨论婚嫁之事也不合规矩。” 闻言,晏湘云冷嗤一声,没有再说话,因为身份的问题,即使庶妹才学比她好,可是一些宴会也只是邀请她,而不是邀请庶妹,可见身份才是最重要的。 晏湘玉也没有再说话,祸从口出,省得被嫡姐认为是在挑衅,之前她落水,多半是因为嫡姐嫉恨她,才使人将她推下水的,没证没据她只能吃哑巴亏,不然说出有人推她下水,嫡母也会对付她。 那厢,马车上。 晏景舟姿势慵懒地靠着大软枕,嘴角微微上翘,淡笑着看对面的姑娘,姑娘神情寡淡、不笑的时候冷艳动人,笑起来时明艳灼灼百花失色,薄唇轻启,笑问:“庄婉卿,你是不是欠我一声谢谢?” 庄婉卿闻声,抬起眼眸看他,眼里一片迷茫:“谢什么?” 见她完全不知道自己说什么,晏景舟笑容凝住,旋即轻哼一声,没好气道:“那么快就忘了?真是只小白眼狼。” 庄婉卿怔然,若有所思便明白他这话何意,眨了眨眼,无辜道:“此事你就算不帮我,我也能解决,为何要谢你?” 第一百一十九章 姨娘之死 晏景舟脸皮子抽了抽,倾身凑近她,抬手捏着她的脸颊,没好气道:“小白眼狼,你这是在说我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这是你自己说的,我可没这么说过。” 庄婉卿说着,一巴掌拍开他使坏的手,发现这厮越发喜欢捏她的脸了,一言不合就捏她的脸,定是最近她最近没怎么拧这厮耳朵的缘故,给了这厮捏她脸颊的狗胆。 她这一巴掌下手可不轻。 晏景舟吃痛地皱眉,垂眼看了眼自己的手背,肉眼可见的红了,他眉头紧皱:“庄婉卿,你这小白眼狼谋杀亲夫?” 庄婉卿视线落在他的手背上,眼神淡淡的,读书人的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分外好看,但也跟姑娘家似的,随随便便让她拍了一下就红了,她嗤笑道:“我就算剁了你这只狗爪子,你也死不了,就红了一点你竟好意思跟我嚎谋杀?如此矫情,还是不是男子汉大丈夫?” 晏景舟被她的话噎住,好半晌才回道:“没良心的小白眼狼,恩将仇报。” 庄婉卿无所谓地耸耸肩,反问道:“你既然都已经在说我是白眼狼了,不恩将仇报,能对得起你给我的评价?” 晏景舟一时语塞,鉴定完毕,这丫头还真就知道欺负他,对付旁人的时候都没见如此伶牙俐齿,对他就没试过嘴下留情。 车厢内沉默良久,庄婉卿忽然道:“要说谢的话,今天的事似乎也还真的得谢谢你。” 晏景舟“嗯?”了一声,挑了挑眉,笑问:“良心发现了?知道你景舟哥哥的好了?” 庄婉卿瞪他一眼,他可真是懂得什么叫顺着杆子往上爬,夸了一句马上就眉飞色舞,回道:“今天的事因为你的插手,会被人传得夸张些,白心莲的事大概会被人放大来说,名声受损会严重些。” 姑娘家的口角之争,若非特别严重的,不会被传得很严重,但霸气护妻这种事被人传了出去,她被人羡慕是次要的,白心莲也会被人单独挑出来说才是重要的。因为在这件事上,晏景舟苛责白心莲多过苛责秦蓉蓉,秦蓉蓉这个惹事的主使者成了陪衬。 晏景舟先是一愣,而后马上了然,笑问:“那你想怎么感谢你景舟哥哥?” “为了报答你,我明早就早起跟你切磋武艺,尽力帮助你的武艺突飞猛进。”庄婉卿说得一脸诚恳,若不是瞧见她嘴边那抹不怀好意的笑,还真的让人以为她是真心的。 晏景舟笑容瞬间僵住,他感觉她这句话可以译为:明天我会早起打你一顿。 他讪笑道:“那大可不必如此,你明早还是多睡会儿吧,我这个人做好事从不求回报。” 庄婉卿笑意更深,说得一本正经:“可我这个人素来不喜欢欠别人的人情,这个恩情我肯定会报答的,你就无需跟我客气了。” 晏景舟觑她一眼:“你觉得我会信吗?” 庄婉卿不甚在意道:“你信不信有什么关系?别人信我对你一片真心不就行了?为了帮助你武艺进步,我特意早起陪你切磋。” 晏景舟一时无言以对,什么叫恩将仇报?这丫头就是恩将仇报的典范。 须臾,庄婉卿转移话题,又道:“对了,你那继母今天让我问你何时有空回家看看,说你爹甚是想你。” 晏景舟蹙起眉头,冯氏这是在在大庭广众之下拐着弯说他不孝顺,问:“那你怎么回答的?” 庄婉卿回道:“我说你爹给你定了目标,不完成目标就留在国公府继续努力了,再反问她可有听你爹说过此事。” 这是明里说明最近没回家,是因为父亲给定的目标尚未完成,暗里在说冯氏与丈夫夫妻不和,连这种事都不清楚,她先前问的那句就等于无中生有,想要让继子落得个不孝的名声。 晏景舟含笑说:“笨丫头,还没笨得彻底。” “你才笨。”庄婉卿剜他一眼,接着说,“你那继母也不是省油的灯,被她三言两语就化解了,最后谁也没损失。” 晏景舟并不意外,勾起一抹嘲讽的笑,说:“不然她怎能稳坐晏夫人这位置十八年,且赢得好名声?我那眼瞎心盲的爹,以前还有一个姓郑的妾。” 闻言,庄婉卿愕然抬头,外人都说晏尚书只有一妻一妾,她也没关注晏家家里的情况,不知道有这一茬,但没人提起这个妾,大抵是因为出了什么事。 她忽然来了兴趣,八卦的心思说来就来,直勾勾地望着晏景舟,眼神带着催促之意,等着他的下文。 晏景舟目光变得飘忽,似是在回忆着什么,缓缓道:“那郑姨娘是我爹当初出外任时救下的一个秀才的女儿,才情容貌都相当出色,颇得我爹喜爱,被我爹纳为妾,还怀上孩子,大夫都说很有可能是个男胎,我爹也有意抬她为贵妾。” 庄婉卿惊愕,问:“最后也是难产而死?” 晏景舟轻轻摇头,眼底浮现出嘲讽之色,反问:“有了我的前车之鉴,她又岂会故技重施?” 庄婉卿先是一怔,而后了然,冯氏是喜欢一尸两命的结局,结果动了手脚让裴氏难产,最后晏景舟还是活了下来,为保万无一失,冯氏不会让郑姨娘有命活到生产。 晏景舟想起那一滩鲜艳粘稠的红色液体,眉宇蹙起,眸色渐沉,接着道:“冯氏设局陷害郑姨娘与下人苟且,还让我爹瞧见了,另外也买通的奴仆指证郑姨娘,郑姨娘百口莫辩。 我爹怒不可遏,让人给郑姨娘灌了一碗堕胎药,想着等孩子掉了再送去庵堂,没想到月份大了不适合堕胎,一剂猛药下去,就大出血一尸两命,那名被陷害的家仆也被打得剩下半条命,发卖出去了。” 庄婉卿听了,心头一窒,半晌后问道:“你既然知道郑姨娘是被冤枉的,为何不帮她说上两句话?毕竟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有个郑姨娘对付她,你也不会孤立无援。” “我当时还小,自身难保,而且在我得知此事的时候,郑姨娘已经没了。” 晏景舟语气间透着一股无力感,缓缓阖上眼眸,郑姨娘是个好人,在冯氏想方设法将他养废的时候,善良的郑姨娘应该是察觉到什么,偷偷跟他说过要用功读书,只可惜好人不长命。 第一百二十章 莫做武将 庄婉卿听后怔住,见他神色黯然,猜想这郑姨娘生前应该是给过他温暖的,不然他也不会为郑姨娘的死感到愤然且惋惜。 自己的爱妾与下人暗通款曲被自己撞见,有八成的男子都会相信眼见为实,不会想着是有人陷害,晏宏宇也不例外,撞见爱妾与下人有了苟且,难免会想到爱妾肚子里的孩子不是自己的。 为了不让这个与人苟且的孩子降世,晏宏宇快刀斩乱麻,让人给郑姨娘灌了堕胎药,杀了自己没出生的孩子以及爱妾。 爱妾与下人苟且,对晏宏宇而言,简直就是奇耻大辱,难怪没人提起郑姨娘,外人也不知道有这个郑姨娘,当年知晓此事的仆人,大概是被发卖出去,而郑姨娘的死也可以宣称是因小产失血过多而亡,事情就能就此揭过,下人也怕惹晏宏宇不快,不好提起。 沉默片刻,庄婉卿忽然问:“你们晏家后院干净,你爹是真不好女色,还是因为受郑姨娘的事所影响?” 晏景舟微微怔然,旋即勾起一抹嘲弄的笑,回道:“我想,估计二者兼有,在我的记忆中,我爹去薛姨娘那里,似乎不是一个月去一两次那么少的。出了郑姨娘的事之后,我爹好像有半年没去薛姨娘那里,后来应该是看到了薛姨娘念起旧情才每个月去一两次。” 庄婉卿默了半晌,皱着眉说:“都说男人很多时候都是蠢的,特别是在处理后院事务中,晏尚书在朝堂上有所建树,却连自己家都没能管好。” 晏景舟微微摇头,嗤笑道:“只有无能的男人才会造成这种结局,连自己的女人和孩子都不能保护好,算不得是有才能的男人。我娘是真心喜欢他才嫁给他的,郑姨娘是因为仰慕他而嫁给他做妾,他这种无能的人配不上这两个女子的真心。” 他说着顿了顿,抬眼看她,笑容里少了嘲讽:“你以后找男人可得擦亮眼睛。” 庄婉卿抬了抬下巴,含笑说:“那是自然,我看上的男人,肯定不会差的。” 晏景舟赞同地点了点头,笑容缓缓放大:“也是,比如我,就很优秀。” 庄婉卿脸上笑容瞬间僵住,忽然没了同他说话的兴趣,撇过脸去,仿佛连看都不想多看他一眼,这厮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讨人厌得紧。 见状,晏景舟低笑一声,道:“你心悦我,这是全京城都知道的事实,你否认也没用。” 庄婉卿直接当没听见,不搭腔。 晏景舟却不打算就此放过她,笑吟吟地望着她,半认真半开玩笑道:“庄婉卿,不如我们就不和离了?反正后来的我们都两情相悦了,没准儿继续相处下去真能喜欢上对方。” 庄婉卿侧过脸觑了觑他,反问:“你今天是去喝满月酒的,又不是去喝药的,怎么搞得像吃错药似的?” 晏景舟:“……” 马车内再次陷入沉默,俩人干脆闭目养神,谁也不看谁,仿佛对方的存在碍自己的眼。 马车停下时,俩人不约而同地睁眼,转瞬间就收拾好情绪,露出笑容来,在长辈面前演好鹣鲽情深的恩爱夫妻。 庄云青看到女儿和女婿感情如此好也欣慰不已,语气温和道:“景舟,你跟我来一趟书房。” 晏景舟颔首应声。 庄婉卿看了眼父亲,又看了看晏景舟,一时好奇,便道:“爹,我也跟您一起去书房吧。” 闻言,庄云青只以为她担心自己为难晏景舟,好气又好笑道:“真是女大不中留,爹不过是要跟景舟说几句话,你还担心爹会把景舟怎么样不成?” 庄婉卿无辜地眨了眨眼,往父亲身边挪了三步,伸手挽住父亲的手臂,撒娇般说道:“爹,我哪有这样想?我不过是也想跟您说说话而已。” 庄云青可不信她的话,摸了摸她的脑袋,语气慈爱地回应:“改天我们父女再好好说话,今天爹想跟景舟说两句。” 晏景舟笑容温和,柔声说:“卿卿,你先回漪澜院,我跟岳父说两句话就回来。” 庄婉卿只好作罢,与绿韵一起回漪澜院,宴席上她喝了些酒,虽然没醉,但也有些头晕,得回去喝点醒酒汤。 每次她去参加宴席,院中的下人都会提前为她准备好醒酒汤,无论她喝不喝都会备着,这是漪澜院长期以来的习惯。 没过多久,晏景舟就回来了。 庄婉卿见了来人,眼神一亮,目光灼灼地望着他,好奇道:“晏景舟,我爹跟你说了什么?搞得神神秘秘的,连我这个亲闺女都听不得。” 晏景舟一挑眉,跟她卖关子:“你猜?” 庄婉卿白了他一眼,瞬间没了兴趣,不甚在意道:“爱说不说,不说拉倒,我明天去问我爹也是一样的,他就算不打算告诉我,但是我磨一下他最终还是会说的。” 晏景舟被她的话噎了下,片刻后主动交代:“你爹说我在习武方面颇有天分。” 闻言,庄婉卿神色一顿,晏景舟确实有练武的天赋,只可惜学武太晚,要是从小开始肯定不容小觑,现在才开始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要付出双倍的努力。她爹素来惜才,看到好苗子肯定想争取的,况且这个人还是自己的女婿,带进军营肯定会提携的。 她问:“那你是什么想法?” 晏景舟莞尔而笑:“你估计想岔了,你爹应该是今儿宴会上听到别人说了什么,他心里有了担忧,只让我习武强身健体即可,不要有想做武将的念头,战场上腥风血雨,或许就在某个瞬间丢了性命,警告我要长命百岁,不能让你年纪轻轻的就守寡。” 庄婉卿愣住。 忽然想起她爹以前就跟她说过,让她长大后嫁给一个读书人,千万不要嫁给武将。 文臣不过是口舌之争,可武臣要上战场,战场上刀剑无眼,一个不小心就会丢性命,而且武将戎马一生,与家人聚少离多。 爹是怕她忽然间因为丈夫战死疆场而守寡,也担心她与丈夫聚少离多,什么事都要自己一个人扛。她娘亲生大哥、二哥的时候,爹都在战场上,生她的时候,爹身受重伤昏迷中。 最后娘亲病了,还不许下人给爹送信,怕影响爹在战场上发挥,爹打完胜仗收到下人的来信书娘亲病了,爹马上快马加鞭赶回来,与娘亲见了最后一面,娘亲去世的时候是脸带笑容的,走得很安详。 一名武将,他要保家卫国,对国家尽忠,对天下黎民百姓尽到该尽的责任,但却会亏欠家人许多,因为他们的天职使然,忠孝两难全,就是那么无奈。 要做武将的妻子,就要守得住这份寂寞与无奈,对聚少离多的日子只能默默接受。就是因为她娘亲经历过这种苦,所以爹看在眼里疼在心里,自然也舍不得她也经历这种苦。 晏景舟见她眼眶湿润了,伸出食指戳了戳她的脸颊,笑道:“你爹那么疼爱你,你该笑才是,怎么就要哭了?” “谁哭了?”庄婉卿抬眼瞪他一眼,然后转移话题,“我先去沐浴了,一身酒味。” 第一百二十一章 有急事了 是夜,没有繁星的夜晚,半圆的月亮被掩藏在云从中,天幕漆黑如墨。 中的灯熄灭了大半,疏疏落落留有亮着的灯笼,远远望过来,灯火通明的漪澜院变得朦胧。 主屋的房内留了一盏灯,烛火摇曳,房中半明半昧。 幔帐还未落下,床上躺着一对璧人,俩人之间有能供三个人平躺的空间距离,睡在里侧的姑娘将要贴着床背,睡在外侧的青年也靠近床沿的边缘,仿佛稍微翻身就能掉下床。 自从上次庄婉卿退了一步,晏景舟不想认怂之后,他们晚上一直都这样睡。 起初晏景舟还不适应,久久不能入睡,但睡了几晚之后就习惯了。 庄婉卿睁开朦胧睡眼,侧头看了眼外侧已然入睡的晏景舟,伸腿不轻不重地踹了他一下,道:“晏景舟,你醒醒。” 晏景舟被她踹了一下,一个激灵就醒过来,蓦地睁眼双眼,眼神哀怨地睨着她,正义言辞道:“大晚上的你做什么?扰人清梦不道德,懂否?” 庄婉卿翻了个白眼,回道:“我只是提醒你,你该去让丫鬟备水沐浴了。” 晏景舟眉头一蹙:“庄婉卿,你有毛病吧?那么爱干净自己怎么不去多洗几遍?我今晚已经沐浴过了的。” 庄婉卿淡淡道:“你不去的话,当心张嬷嬷再度认为你不行,再次暗戳戳给你炖壮阳助情的补汤。” 闻言,晏景舟先是一愣,旋即反应过来,他们之前夜里毫无动静,张嬷嬷以为他那方面有问题,解除了误会,张嬷嬷还给他们每人塞了一本春宫图,自从那次乌龙事件之后,他们就达成共识,每隔一小段时间,夜里要交一次水,是不是真的洗澡不要紧,反正叫了水就行。 晏景舟现在困得很,可被张嬷嬷那两盅壮阳助情的补汤所支配着,那种汤他可不想再喝第三次,他马上起身下床,说:“我这就去让丫鬟备水。” “去吧,我睡了。”庄婉卿打了个哈欠,马上阖上眼眸睡觉。 晏景舟瞥了她一眼,无奈地伸手捏了捏眉骨,自己造的什么孽,娶了这么个媳妇,明明可以自己叫水的,却把他弄醒,然后自己却闭上眼呼呼大睡。 丫鬟备好水,晏景舟意思一下也去泡了个澡,不然浴桶里的水没有动过的痕迹会惹人生疑,反正现在到了夏季,也有些热了,不醒都醒了,洗个澡再睡会舒服些。 * 张嬷嬷一直都在关注着自家县主的事,翌日得知县主和县马爷昨夜叫了水,提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下,县主没有问题,县马爷更没有问题。 而昨日在永昌侯府所发生的事,在京城贵勋圈里也慢慢传开了。 对于挑事者秦蓉蓉,只是得了个嚣张跋扈、不讲理且言语恶劣的名声,很多人将这归咎为被宠坏了性子的缘故。 这样的姑娘娶回去做宗妇是不可能的,宗妇必须端庄大方、秉性温和且贤惠能干,不是嫁给嫡长子做宗妇的话,看在秦家家世的份上也是可以接受的。 而白心莲这个为秦蓉蓉说好话的人,因为晏景舟那一席话,让大家不得不深思,对她每次好言好语为施害者说话,让被害者作罢莫要伤了和气的行为进行深究。 其他受害者先不说,只说宜宁县主庄婉卿,每次因为跟人发生了争执,被白心莲劝说后就此作罢,可却因为这样,宜宁县主的名声越来越差,她的名声越来越好。 大家只觉得宜宁县主粗鄙不堪没有教养,她性情温柔与人为善,宜宁县主能交到她这样的朋友,真是人生一大幸事。可是现在不少人觉得,宜宁县主交到她这种心机深沉,精于算计的人,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绿萼没有跟着庄婉卿去永昌侯府,并不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听到外面的风声,当即就跑回来,见自家县主在看兵书,忙福身行了一礼,然后一脸愤然地问:“县主,那白心莲又故技重施,想要贬低您抬高她自己?真不知道她哪来那么大的脸。” 庄婉卿放下手中的兵书,勾起唇角,笑容带着嘲弄,回道:“有些人甜头尝得多了,就会上瘾,然后会不由自主的故技重施。” 绿萼赞同地点了点头,有种终于出了一口恶气的舒爽感,心情愉悦,笑得眼睛都快要眯成一条缝,幸灾乐祸道:“县主,这回她偷鸡不成蚀把米,以后估计不敢再这样做了。” 庄婉卿若有所思,半晌后回道:“不一定,或许她不敢再对我这样做,又或许她先安分一段时日,努力显得自己有多无辜,洗白自己心机深沉算计我的罪名,等大家都淡忘了,转移目标故技重施,但是会换汤不换药,做得更加高明,让人瞧不出来。” 闻言,绿萼先是一愣,接着点头:“也对,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有些人不会因为摔倒一次就改了本性的,但她这种人实在太可恶了,就这样太便宜她了。” 绿萼说着,咬牙切齿,气呼呼的。 庄婉卿见状,低笑一声,问:“绿萼,她算计的是我,我都没那么气愤,你怎的就气成这样?” 绿萼嘟嚷着回道“县主,您是奴婢的主子,她算计您奴婢也生气。” “好了,我们不说她的事影响心情了。”庄婉卿说着,转移话题,“绿萼,你去我爹小书房给我找一找《孙子兵法》,有我爹批注的那本,我记得我放在书架上了。” 绿萼颔首应声,向她福了福身,然后退下。 她刚出了屋子,绿韵进来禀报说:“县主,晏府的赵嬷嬷来了,就在院子里候着。” 庄婉卿怔了下,晏景舟到国公府住了这么些时日,可从来没有踏足过国公府,有什么事都是让栖文或者栖墨带信过来的,今日亲自走一趟,估计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这么想着,她忙道:“你先让赵嬷嬷进来,然后去书房让县马爷过来,就说赵嬷嬷有急事找他。” 第一百二十二章 账目证据 不一会儿,赵嬷嬷进来,看到庄婉卿后恭敬行了一礼:“奴婢见过大少夫人。” “赵嬷嬷不必多礼。” 庄婉卿说话间,视线落在赵嬷嬷的手中,只见她手中拿着一个包裹,包裹外表是天蓝色布料,瞧着四四方方的轮廓,里面应该是一个长方形的木盒子,遂问:“赵嬷嬷,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赵嬷嬷垂眼看了看手中的包裹,笑意登时上眉梢,笑容满面地答道:“回大少夫人的话,是出了点事儿,不过都是好事。” “好事?”庄婉卿诧异,目光再次移向那个天蓝色的包裹,好奇地问,“什么好事?” 赵嬷嬷恭声回道:“大少夫人,等会儿大少爷来了,奴婢再给您和大少爷仔细说,您看可好?” 庄婉卿也不差在这一时,轻轻颔首,温声说:“赵嬷嬷,你先坐下等等,夫君去了书房,我已经让绿韵去书房将夫君叫回来了。” 赵嬷嬷闻言,也不扭捏,朝她福了福身,而后依言在客位上坐下。 俩人相顾无言了一瞬,庄婉卿便意思一下,询问气晏府最近的事。 赵嬷嬷以为她关心自家大少爷,特意问的,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说起冯氏如何在晏宏宇那里吃闭门羹,如何受冷落,就连府上的下人已经在私下说闲话。 但是冯氏官家能力不错,也堪堪把控住下人的言论,加上晏宏宇是个要面子的,家丑不外扬,为了不丢饭碗,没敢传出府外,就连在府里也不敢多说。 说着,赵嬷嬷又道:“大少夫人,奴婢这次过来,也是因为冯氏的事而来的,冯氏经过这次应该会被老爷彻底厌弃。” 庄婉卿看赵嬷嬷脸上笑意更深,满脸自信的神情,越发好奇,问:“赵嬷嬷,难道找到冯氏谋害娘的证据了?” 闻言,赵嬷嬷笑容一滞,随即摇了摇头,语气怅然:“这个谈何容易,都过了十八年了,您的兄长也在派人寻找蛛丝马迹,至今还没有什么进展。” 庄婉卿听后愕然,她哥哥也在此事上帮忙? 须臾,她又觉得这种事再正常不过了,她与晏景舟都成亲了,晏景舟的事,兄长不可能置之不理的,得知冯氏是谋害晏景舟生母裴氏的主谋,肯定会帮忙的,毕竟晏景舟虽然优秀,但没有迈入朝堂,人力还是严重缺乏的,特别是这方面的人才。 见赵嬷嬷神色惆怅,庄婉卿理解她的心情,裴氏是她的主子,她忠于主子,也心疼晏景舟这个小主子,在得知真相的几个月来,肯定时刻都恨不得让冯氏受到应有的惩罚。 庄婉卿暗中暗叹一口气,宽慰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只要做过坏事,就肯定会留下蛛丝马迹,即使经过十八年冲淡了很多,可皇天不负有心人,老天爷也不会放过坏人,总会找到证据的。” “奴婢也是这么想的。”赵嬷嬷脸色缓和,脸上重新浮现出笑容,笑容里透着欣慰与喜悦,“有大少夫人在,大少爷会越来越幸福的。” 庄婉卿神色一度,随即回以一笑,没有接腔。 那厢,晏景舟听到绿韵禀报说赵嬷嬷来了,也怔了一下,他在国公府的这些时日,晏府有什么事都是让栖墨或者栖文来传信的,亲自跑一趟应该是有什么要紧之事,便马上放下手中的书,问道:“绿韵,赵嬷嬷可有说什么事?” 绿韵摇了摇头:“回县马爷,这个赵嬷嬷并没有说。” 晏景舟怔然,若有所思,似乎想到了什么,旋即站起身来往书房外面走,直接回主屋,刚进屋就看到赵嬷嬷正与庄婉卿说话。 赵嬷嬷听到脚步声,往门口望去,看到熟悉的身影,忙站起身来福了福身:“奴婢见过大少爷。” 晏景舟颔了颔首,和颜悦色道:“赵嬷嬷先坐下说话。” 赵嬷嬷依言坐下。 晏景舟迈步到庄婉卿身边坐下,抬眼看赵嬷嬷,对方笑容可掬的模样映入眼帘,他怔了怔,自从赵嬷嬷得知冯氏对他的‘良苦用心’之后,脸上就少了许多笑容,时刻紧张着,生怕他某天就被冯氏谋害了,就算是笑也很少会笑得舒心开怀,他已经许久没见赵嬷嬷笑得这般舒心了。 他视线下移,落在赵嬷嬷手中的包裹上,又是一怔,问:“赵嬷嬷,发生什么好事了?” 赵嬷嬷再次站起身来,移步上前,将手里天蓝色的包裹递给他,含笑说:“大少爷,您跟大少夫人看看这个就明白了。” 晏景舟接过包裹看了眼,也不急着打开,再次抬眼看赵嬷嬷,见赵嬷嬷朝他含笑点头,多年来的主仆默契,他很快就才到自己手里的是什么东西,只是有一丝不确定,还需打开看看才知道。 庄婉卿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们主仆二人的神色变化,便知晓晏景舟已经猜到什么事,可自己什么都不知晓,心里越发好奇,跟猫挠似的抓心挠肺,伸手扯了扯晏景舟的衣袖,催促道:“晏……额,夫君,你快打开瞧瞧。” 晏景舟瞧她一脸急切,顺势将手中的包裹递给她,柔声道:“卿卿先看。” 赵嬷嬷闻言,反思一下她的行为,她方才是不是就该马上交给大少夫人看?原本她是想着让两位主子一起看,一起高兴高兴的,看来是她做得不够细心,在大少爷眼里,大少夫人才是最重要的。 庄婉卿也怔了下,也不跟他客气,接过包裹就拆开外面包裹的天蓝色棉布,一个暗红色的没有雕刻任何花纹的木盒子便映入眼帘,打开木盒子后,发现里面是蓝色封面的册子,看来表面有多少本暂且不知道。 晏景舟看到那些册子,目光凝住,也证实了自己的猜想,拿起最上面的一本翻阅,看到上面的内容,他眼底浮现出笑意。 这是冯氏贪了他母亲嫁妆的铺子以及庄子收入的证据。 上面是赵嬷嬷整理出来的一些账目的异状,每一笔都记录得清清楚楚,若要深究可以翻账本查,有了这个,证据确凿,届时可由不得冯氏狡辩。 第一百二十三章 最佳时机 庄婉卿瞧见晏景舟脸上显而易见的喜色,也从盒子里拿起一本册子翻开看看,饶是她对看账之时不甚懂,也能看得出上面写了什么,都是一些账目的摘录以及分析,就连与账本上有多少出入都做了预估。 这是为对付冯氏而准备的。 有了这个,证据确凿,对付冯氏的筹码就多一个,昧下原配夫人庄子以及铺子的收入,用原配夫人的嫁妆去补贴自己娘家,如此不要脸之事传了出去都遭人唾骂。 晏宏宇那么要面子的人,自己作主让冯氏帮长子打理生母留下来的嫁妆,冯氏信誓旦旦承诺会打理好,结果利用管理主权为自己谋利,晏宏宇得知后会更加愧对长子,对冯氏也更加失望。 她转眼看晏景舟的脸色,见他眉头不知何时已然皱了起来。 赵嬷嬷也观察到他的神情变化,轻叹一声,道:“大少爷,这些数目单看一笔并不可观,但那么多年来,日积月累就是一笔可观的财富。冯氏留在账面上的收入逐年递减,直到主权回到您手里,账面上的收入只有总收入的三分之一,有些别说三分之一,都是账面上好看,实则跟空壳子差不多,但每一笔账奴婢都已整理好记录在册子上。” 说着,赵嬷嬷的语气带了几分惋惜:“冯氏娘家哥哥在官场上打点的银子,都是从这里取的,还有她那个无底洞只会吃喝嫖赌的弟弟,这些年昧下的钱让她吐出来是不可能了的。” 晏景舟看着册子上的内容,眼波平静下来,放下册子,抿起嘴角,扬起一抹高深莫测的笑,淡淡道:“那就让她以别的方式吐出来即可,总有比银子值钱的东西,比如性命,比如她最在意的东西。” 赵嬷嬷微微怔然,对上他讳莫如深的眸光,瞬间恍然,含笑点头回应:“大少爷说的是,比银子值钱的东西有很多。大少爷,过几天休沐日,老爷大概也在家,您拿着这些册子回去,老爷定能给您一个交代。” 还未等晏景舟回话,庄婉卿便道:“赵嬷嬷,我觉得现在还不是时候,且等一等看看情况再出手也不迟。” 赵嬷嬷听后怔然,费解地看着庄婉卿,她都整理好这些有问题的账目了,证据确凿,现在不是时候,那何时才是时候? “赵嬷嬷,卿卿说得对,现在的确不是时候。”晏景舟肯定了庄婉卿的话,笑容里的算计之意渐浓,解释说,“现在落井下石有时候未必就是最好的,在对方看到希望的时候,再将对方打回谷底,才是最佳时机。” 赵嬷嬷又是一怔,她虽然明白这个道理,可冯氏都这样了,难道还能扭转乾坤不成? 晏景舟神色晦暗地眯了眯眼眸,缓缓道:“我爹跟她十八年夫妻,没准儿过不了多久就会念在多年夫妻情分对她态度软化,让她看到希望。” 说着,他那双半敛着的眼眸闪过一丝戾意,嘴角随之而上扬:“就算她看不到希望,我也会给她看到希望的机会,过几日休沐我会与卿卿一起回府。” 赵嬷嬷听了,这才明白他的意思,含笑道:“还是大少爷和大少夫人高明。” 随后,晏景舟又交待了赵嬷嬷一些事,才让赵嬷嬷回去,又拿起册子翻阅,看看冯氏到底贪下多少银子。 庄婉卿神色复杂地看着这些册子,惆怅道:“如果晏尚书没有娶冯氏的话,就没有这些糟心事了,我娘亲走了那么多年,我爹身边连个通房丫鬟都没有。” 晏景舟神色一顿,抬起眼眸看她,见她双手托腮,眼神复杂地盯着这些册子,轻笑道:“不是所有男人都深情,你爹对你娘是非她不可的深爱,而我爹对我娘却不是,他起初是因为利益而娶我娘,或许有过乍见之欢,但若说什么深厚的感情是没有的,不然也不会在我娘离世不到一年就娶了冯氏进门。” 庄婉卿微愣。 也是,像她爹这样深情的男人不多了,她爹位高权重且有爵位,庄国公府继夫人的位置,如今还有不少女人想要,哪怕是二八年华的少女,也有人肖想这个位置,只是她爹压根不给任何人机会,就连外祖父和外祖母也同意他娶续弦,爹还是没娶。 须臾,她觑了眼晏景舟,在心里嘀咕的话不知怎的就脱口而出:“那你呢?晏景舟。” 晏景舟不假思索地回道:“这个我不知道。” 听了这个答案,庄婉卿莫名的有点失落,移开视线看向别处,喃喃道:“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晏家不出深情男子。” 晏景舟反驳她的话:“这个与深情不深情没有关系,没经历过谁也不知道。” 说着,他就收到她的白眼,摇头失笑,这具身体里的灵魂到底是个十四岁的小姑娘,且还是情窦初开、对婚姻爱情充满美好憧憬的时候,很多时候想法还是天真了些。 他接着说:“若我像你爹那样,能遇上一个非她不可的女子,她去世后我也接受不了别人。如果我没有遇上那个人,在她去世后我遇上了,那我会再娶,这不是不尊重前人,而是人生还要继续,无论男女皆如此。” 庄婉卿脸色微滞,若有所思,觉得晏景舟此言有理。人是要往前看的,如果她爹将来遇上一个喜欢的好姑娘,她也会同意她爹娶续弦,毕竟她和哥哥已经长大成人,会有各自的小家,爹就会孤独。 晏景舟撂下手中的册子,抬手捏着她的脸颊,笑着调弄道:“怎么?这一脸不满的,难道我死了,你会给我守寡一辈子?” 庄婉卿一巴掌拍开他的手,轻哼了声:“你长得丑想得美,这怎么可能?我又不喜欢你,为何要傻乎乎的给你守寡一辈子?” 闻言,晏景舟好气又好笑:“讲不讲道理,你都做不到的事,又怎能去要求别人?” 庄婉卿斜他一眼,没好气道:“谁要求你了?我肯定会活得比你久,而且就算死,成为鳏夫的那个人也不会是你,因为我会嫁给我喜欢的人。” 晏景舟被她的话噎了下,半晌又问:“跟我和离后你想嫁给谁?房小将军?房小将军心悦你,他母亲又是你姑母,对你素来疼爱,嫁给他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 庄婉卿没有正面回话,但她心里明白自己对玉泽表哥绝无男女之情,不可能嫁给玉泽表哥的,就算长辈撮合也没用。 晏景舟盯着她看了半晌,目光淡淡的,不知在想什么,也没有再接话,然后继续埋头看手头上赵嬷嬷所整理出来的册子。 第一百二十四章 转机初现 事实证明,晏景舟的顾虑不无道理的,在他爹现在还未对冯氏做什么,便知他爹还顾忌着名声以及晏景明、晏湘云兄妹,将来或许有个转机让冯氏重新看到希望。 这不,在下一个休沐日,就是开端。 晏景舟带着庄婉卿回晏家给晏宏宇请安,俩人都表现特意得没那么排斥冯氏,还给冯氏行了晚辈礼,虽然不是喊冯氏做母亲而是喊晏夫人。 冯氏难得的感受到什么叫受宠若惊,反常必有妖,她也提高警惕,摆出一副慈母形象对待他们,仿佛这些日子因他们而起的不愉快从来没有存在过。 晏宏宇惊诧之余也松了一口气,看到自己这些日子对冯氏的冷落,长子心中的气大概也消了许多,应该过不了多久长子长媳就回搬回府住了,届时他再作主将府中中馈交到长媳手中,长子应当满意了。 一家人的相处,有一种别扭的和睦。 但是作为一家之主的晏宏宇并不会在意这个,他在意的是家人能够和睦相处,维持体面,就算是伪装出来的和睦也没关系。 这大概是时下不少男人的心理常态,他们不会管家人或者妻妾之间是不是因为伪装、委屈自己强行和睦,他们只在意这个伪装出来的这个一团和气的结果,这也许是一种自私的虚荣心,委屈别人来成全自己所想看到的。 这时,晏宏宇语气温和地问:“景舟,你在国公府习武感觉如何?若是实在不行就莫要勉强,你又不必上战场,习武强身健体即可。” 晏景舟回道:“爹,我觉得能接受,习惯了也没觉得辛苦。” 晏宏宇知道自己阻碍不了他的行为,遂颔了颔首,道:“如此便好。” 冯氏看到他们父慈子孝的,心有不满,明明丈夫先前还在问景明的学业,在这小贱种出现后,都没与景明说过半句话,所有的注意力都被这小贱种夺了去。 晏景舟淡淡瞥了眼冯氏,瞧她笑容僵硬,目的也达到了,便道:“爹,您若是没什么事,我和卿卿就先回皓月轩了,下午爹若是有空,我去您书房找您下棋,您看如何?” 自从上次父子俩下过一盘棋,晏宏宇也知道长子棋艺极好,欣然应允:“这个自然有空。” “那我和卿卿先回皓月轩了。” 晏景舟说罢,就与庄婉卿一起站起身来,向晏宏宇行了一礼,还不忘淡漠疏离地向冯氏行了晚辈礼。 晏宏宇见状,越发满意,长子今日懂事了不少,想来真的是气消了不少。 而冯氏却清楚地看到晏景舟眼里那抹暗色,柳眉随之而蹙起,着实不明白继子又想玩什么把戏。 在晏景舟夫妻离开后,晏宏宇也没继续呆着,道:“我还有公务要处理,你们继续聊。”说罢,还不等冯氏说话,就已站起身来往屋外走。 冯氏神色一僵,脸面有些挂不住,丈夫这些时日都这样,休沐日一家人按照惯例聚在一起,但丈夫几乎不与她说话,便是说话,那也是问景明的学业,考一考景明的学问,今日因为那小贱种回来这才多待一了会儿。 她稳了稳心神,若无其事道:“昨晚天气热没睡好,我也乏了,你们且先回去吧。” 晏景明与晏湘云对视一眼,关切地说了些让冯氏好生歇息的话,然后起身朝冯氏行了一礼便离开,没有再惹冯氏心烦。 晏湘玉见嫡兄嫡姐都离开了,父亲也不在,她一个庶女自然不会留下碍眼,省得嫡母心情不好迁怒于她,让嫡母好生歇息,然后尾随嫡兄嫡姐离开。 一下子,屋里只剩下冯氏和陈嬷嬷以及侍候的丫鬟。 冯氏摆了摆手,让侍候的丫鬟也退下,只留下陈嬷嬷一人。 冯氏烦躁地捏了捏眉心,低声问:“你说晏景舟这小贱种又在打什么坏主意,今儿竟然态度好转了。” 陈嬷嬷犯难地皱了皱眉头,回道:“这个奴婢也猜不出来,但是夫人最近可要做好防备才行,您看上回大少爷忽然转了性子去找老爷请教学问……” 说着,陈嬷嬷悄悄看了眼冯氏的脸色,见冯氏脸色倏然阴沉下来,眉宇间戾气尽显,便没有继续往下说。 提起当初晏景舟忽然要请教学问的后果,冯氏现在还是一肚子火,她原以为丈夫先前忽然宠爱薛姨娘,连续几天都去薛姨娘那里,是因为丈夫心情不好被薛姨娘哄好了的缘故。 后来她主动出击去讨好丈夫,吃了几次闭门羹,最后对丈夫发泄不满,被丈夫训了一顿,然后质问她为何要想方设法将晏景舟养废的时候,她才猛然发现竟是因为晏景舟告状的缘故。 晏景舟小的时候不是没有过告状的行为,只是丈夫相信她的为人没有相信晏景舟,被疾言厉色训斥了几次,晏景舟也知道了告状是没用的。 后来她对晏景舟越发好,晏景舟也跟她亲如母子,顺着她的意吃喝玩乐,对她越发亲近,她只以为小孩子都是有奶便是娘,没想到晏景舟竟是在做表面功夫,最后摆了她一道。 那次面对丈夫的质问,她怎么解释都没用,丈夫还是偏向晏景舟那小贱种,继续冷落她。 陈嬷嬷见她气得面容扭曲,怕她气坏了身子,忙宽慰道:“夫人,您息怒,您与老爷十八年夫妻情分,是晏家的夫人,老爷就算生气也不能气一辈子,您说是不是?” 安抚的话起到了作用,冯氏脸色稍有缓和,惆怅地叹了一口气,语气伤感地反问:“可你看老爷这样子,是有要跟我缓和夫妻关系的意思吗?” 她是真的爱丈夫,所以才会为了与丈夫长相厮守,不惜买通下人在裴氏身上做了手脚,那可是她第一次谋害别人性命啊。 这些年午夜梦回之时,梦见裴氏脸色惨白如纸、浑身是血跑来问她为何要这样做,她都会被吓出一身冷汗,但是看到枕边的丈夫,她还是觉得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她与丈夫青梅竹马,晏夫人的位置本来就该是她的,丈夫娶冯氏不过是因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是她早点跟表哥以及姨母坦白自己的心意,就没有裴氏什么事儿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契机来了 陈嬷嬷再次被她的问题难住,回想起老爷这些日子对夫人的态度,是没有要缓和夫妻关系的意思,晚上要么在书房歇息,要么在薛姨娘那里歇息,这样下去估计还得再冷落夫人好一段时间。 “老爷可真够狠心的,任凭那小贱种三言两语,就这样对我,我跟他可是做了十八年夫妻的人,为他生育了三个孩子,虽然湘绫不幸夭折了,可还有景明和湘云啊,他怎么就半点不念情分?”冯氏委屈不已,话说到一半已经红了眼眶,声音哽咽起来,拿出帕子擦了擦眼角已然渗出的泪水。 陈嬷嬷知道她委屈,这些日子夫人已经不止一次落泪,夫人受冷落,这院子里的下人也遭殃,战战兢兢的生怕做错事惹夫人不高兴,沉思片刻,忽然灵机一动,低声道:“夫人,奴婢认为您跟老爷缓和夫妻关系,还需要一个契机。” “契机?” 冯氏蓦地抬头看陈嬷嬷,眼底浮现出希翼。 陈嬷嬷轻轻点头,跟她分析道:“老爷身居高位,最是要面子的,就算要对您缓和态度,也得要一个合适的台阶,您不如给他递一个台阶?” 冯氏听了,沉吟片刻,也觉得她此言有理,老爷最要面子了,是不可能拉下面子主动跟她缓和关系的,即使平日里对她很温和,但作为丈夫的威严却未收敛过。 半晌后,她无奈摇了摇头,惆怅道:“台阶我早已给了他,这些日子都是我主动去找他示好的,但他每次如此冷落我,就连在薛姨娘那低贱的妾室面前也态度冷淡,半点面子不给我。” 陈嬷嬷回道:“夫人,您示好没用,或许其他方式有用。” 冯氏再次抬头看陈嬷嬷,眼带疑惑,意在询问。 陈嬷嬷惭愧道:“奴婢暂时也没想到其他的方式。” 冯氏颇感头疼地揉了揉眉心,她失宠最近薛姨娘一定很得意,但幸好薛姨娘不年轻了,想要生个儿子傍身怕是不可能了,若是不能尽快挽回丈夫的心,丈夫再纳个小的,那更令人头疼。 见状,陈嬷嬷便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宽慰道:“夫人,您别想太多,就算老爷现在冷落您,即使老爷再纳个小的又如何?您有二少爷和二小姐,那就谁也越不过您去。” 冯氏怔了下,旋即苦涩一笑:“你不懂。” 没有真心爱过一个人,不懂她的苦楚,她要的不单单是正室夫人的位置,还有丈夫的心,丈夫晚上去别的女人屋里,她都心如刀绞,这些年来,她还未能做到麻木。 再这样下去,她曾经被多少人所羡慕着,以后就有多少人向她落井下石。男人比的是前程,女人比的是衣服首饰、丈夫的能力以及丈夫的宠爱。 陈嬷嬷没有再接话,她是不懂什么情情爱爱,可她觉得夫人还是太过看重老爷的宠爱了,若是像其他官夫人那样看开些,必不受这些影响,只需一心稳住正室夫人的位置即可,这样别的女人终究是上不得台面的妾,别的女人所生的孩子也是庶出的,长大后婚事都被嫡母拿捏在手里。 冯氏眯了眯眼,压下心底的伤心与失望,吩咐道:“你让人把我昨日没看完的账本搬过来。” 陈嬷嬷应了声,而后退出屋子,吩咐小丫鬟将账本搬过去。 许是因为思虑过重,冯氏翌日病了,早上醒来感觉脑袋昏昏沉沉的,浑身发烫,喉咙干哑,难受得紧。 陈嬷嬷得知后吓了一跳,这病着实来得突然,明明昨日还好好的,马上让人去医馆请大夫。 大夫来诊断过后,说是因为天气热导致的热风寒,这才发起高热,吃几副药就能痊愈。 陈嬷嬷听后松了一口气,看着病得迷迷糊糊的主子,她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夫人昨日还愁着应该找个什么适合的契机,现在这契机就来了。老爷和夫人十八年的夫妻情分,夫人病了,老爷就算再生气也不会无动于衷,念在二少爷和二小姐的份上也会来看望夫人的。 下午,陈嬷嬷掐准晏宏宇散值回来的时间去书房找晏宏宇。 晏宏宇最近也不想听冯氏狡辩,听到陈嬷嬷来了,直接让人打发她走,最后陈嬷嬷说冯氏病了,病得来势汹汹,他才让陈嬷嬷进来。 陈嬷嬷朝他行了一礼,马上说明情况:“老爷,夫人她病了,而且病得突然,今日一直躺着都没能下地。” 晏宏宇神色一顿,不耐烦道:“我又不是大夫,你来找我有什么用?若真病得严重就去找大夫。” 陈嬷嬷愕然失语,没想到他竟说出这种无情的话,好歹夫人对他一片情深,为他生儿育女治理后宅,想到还卧病在床的夫人,她添油加醋道:“大夫说夫人是因为思虑过重、心结难解才病倒的,这些日子夫人一直都在思念着老爷,时常以泪洗面。老爷,奴婢求您去看看夫人吧,夫人见了老爷,没准儿病马上就好了。” 闻言,晏宏宇愣了下,想到冯氏平素在自己面前温柔体贴的模样,好歹夫妻多年,还育有儿女,看在孩子的份上也该去瞧瞧,便缓和了态度:“最好是你说的那样,若夫人不是真的病了,我拿你是问!” 陈嬷嬷听了,心中松了一口气,忙道:“奴婢岂敢欺骗老爷?奴婢过来找老爷的时候,夫人也并不知情。” 晏宏宇看了她一眼,谅她一个奴婢也不敢欺骗自己,便放下手中的书卷出了书房,前往荣安堂。 到了荣安堂,进了主屋内室,晏宏宇就看到躺在床上的冯氏,一脸病态,脸色苍白,嘴唇泛白,没了平日的精神气。 冯氏听到动静,缓缓睁眼,丈夫的身影就映入眼帘,她心头一喜:“老爷,你是来看我的吗?”说着,她忙撑着身子想要坐起身来。 她满心欢喜的模样映入眼帘,晏宏宇想起这些年来夫妻的温馨时光,心底有些动容,忙上前两步按住她的身子,道:“你还病着,需要好生歇息,就别起来折腾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以退为进 冯氏怔怔地望着晏宏宇,丈夫已经许久没这样跟她说话了,便是说话也是淡漠疏离,甚至带着责怪之意。 她看了眼晏宏宇身后的陈嬷嬷,见陈嬷嬷含笑点了点头然后退下,主仆多年的默契,她瞬间了然,定是陈嬷嬷在丈夫面前说了什么,让丈夫对她心生怜惜。 她眼眶瞬间湿润了,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道:“老爷,你是在关心我吗?便不是在关心我,是哄哄我的我也高兴。” 冯氏虽说最近因为受冷落憔悴了些,可因长期以来保养得宜,脸上皮肤虽然没有少女水.嫩,但几乎没有皱纹,眼角淡淡的鱼尾纹乍一看也没看出来,这副模样看不出她已将近三十六岁。 此刻带着病态的苍白的脸带笑容,可眼眶里蓄满泪水,欲哭不哭的病弱模样,看起来楚楚可怜惹人怜惜。 晏宏宇见了,也不忍再对着这样的她继续冷言冷语,便顺着她的意,在床沿坐下,温声道:“你我是夫妻,我关心你的身体本就是应该的,既然病了,就好好养病。” 冯氏听了,心中熨帖,他们十八年的夫妻情分,可不是那小贱种三言两语挑拨就可以摧毁的,看来今天这病来得真是时候,昨日她还愁着如何寻个契机缓和夫妻关系。 她伸手握住晏宏宇的手,低声哀求:“老爷,你能陪我说说话吗?我们夫妻已经许久没有好好说话了。” 晏宏宇刚要抽回手,可对上她泪眼朦胧的双眼,又止住了动作,道:“你还病着,需要好生歇息,要说什么等病好了再说。” “不,我要现在说,现在不说以后大概也没机会说了。”冯氏不依,抬眼看晏宏宇,苦涩一笑,“我知道老爷是哄骗我的,等我病好了,老爷估计又不理我,更别提好好说话了。” 晏宏宇神色微滞,他的确是这样想的,冯氏想要毁了他的嫡长子,又岂是因她病了可怜就轻易原谅的? 但是,他可不会承认,便道:“夫人多虑了,为夫并没有这样想,是大夫说你要好生歇息。” 冯氏松了一口气,道:“我今日睡了一天,如今也睡不着了。”说着,她斟酌言辞,一瞬不瞬地望着晏宏宇,以退为进,“老爷,景舟说得不错,我的确有过那方面的心思,他并没有胡言乱语冤枉我。” 听到她亲口承认,晏宏宇怒从中来,抽回被她握着的手,质问道:“那你当初为何还要狡辩说景舟冤枉你?” 冯氏眯了眯眼,眼眶里的泪水滑落,落在枕上,声音哽咽地回道:“那是因为我在害怕,怕老爷知道后会再也不理我,可是这次病了一场我也想明白了,做过就是做过。” 晏宏宇脸色绷紧,冷眼望着她。 冯氏神色黯然,接着道:“可是养一只猫时间久了都会有感情,更何况是人?为了弥补过错,我也努力对景舟好,也劝过他好好读书的,可是他已经不爱读书了,整天就知道吃喝玩乐,我也没辙,只能加倍对他好。后来他一鸣惊人中举,我比谁都高兴,还想大摆三天流水席庆贺,可是他拒绝了。” 晏宏宇冷眼看着她没有说话,显然对她的话并没有几分信任。 冯氏笑容苦涩,道:“老爷,我是做过错事,但我也后悔了,无论你是否相信,这些话我也得说。” 晏宏宇瞧她满脸悔意,质问:“若真如你说的这般,景舟是你带大的,他刚出生就没了生母,你养了几年也没养出感情来?” “当初老爷一直夸赞景舟,可却从未夸赞过景明,我一时嫉妒,鬼迷心窍了才……”冯氏话还未说完,声音就已止住,脸上的悔意更甚,俨然一个真心忏悔的母亲。 闻言,晏宏宇的脸色越发阴沉,全府上下,乃至外人都说他的夫人端庄大方、温和大度,这样一个大度的人,就因为景舟被他夸了几句,冯氏就嫉妒得想要毁了孩子,即使她真的后悔了,可也无法忽略她曾经的行为。 晏宏宇冷声道:“这些话你不该跟我说,你应该跟景舟说。” 冯氏脸色一僵,旋即怅然道:“景舟他如今不会听我说话了,都是我的错,若不是我当初嫉妒心作祟,就不会失去这个儿子。”说着,她仿佛下了很大决心,接着说,“老爷,晏夫人的位置,我也没资格再坐,还请老爷给我一纸休书,让我回娘家吧。” “你胡说些什么?” 晏宏宇眉头紧蹙,一脸愠怒地睨着冯氏,他在长子那里得知冯氏的所作所为,也没想过休妻,不仅仅是为了晏家的名声,还为了景明和湘云两个孩子,既然冯氏犯了错,那就等长媳回府夺去掌管中馈的权力,日后好生待在荣安堂当好她的晏夫人即可。 冯氏笑容苍白无力,眼眶里的泪水无声落下,回道:“老爷既然心中已经厌倦了我,也恨我当初的所作所为,我也没脸继续留在晏家了,老爷不如将我休回冯家,犯错的是我,也不会有人说老爷的不是,我娘家还有兄弟,也有落脚之地。” 晏宏宇看她不似在作假,似乎在真的自请休书,被休弃对一个女人意味着什么,她应该清楚,现下她应该是真心实意在忏悔了,原本自己也没想过要休妻,便道:“既然你真觉得对不起景舟,那以后就慢慢弥补,休书的事就莫要再提。” 冯氏并不意外丈夫会这样说,就丈夫那看重面子的性子,若是要休妻早就休了,她得寸进尺:“老爷不必勉强自己,你连看我一眼,跟我说句话都不想,还顶着夫妻名分,那样有更好的姑娘出现,也给不了她正妻的位置,岂不是委屈了她?” “正室该有的尊荣我会给你。”晏宏宇妥协,下一刻又说出自己的决定,不容置喙道,“等景舟媳妇回府住,府中中馈之事便交给她,你辛苦了这么些年,也该歇息了,如今新妇进门,交给她去操劳就好。” 第一百二十七章 目的达到 冯氏听了丈夫的第一句话,心头一喜,这是要逐渐回到当初的意思,可听到丈夫之后所说的话,她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头。 这是要夺了她的管家权的意思。 她是晏家的当家主母,这些年来将晏家管理得井然有序,现在竟让她将中馈之权拱手让人,且还是那小贱种的妻子手里? 冯氏的心思在一瞬间百转千回,她了解庄婉卿,就庄婉卿那只会舞刀弄枪的女子,从未学过掌家之事,府中中馈交到庄婉卿手里,到时候出了岔子,最后还不是要交回她手上?届时等景明娶了媳妇,中馈之事就交到景明媳妇手中。 她如意算盘打得很好,顺从道:“府中中馈迟早要交到卿卿手上的,早些交给她,让她好好学学,尽早上手也挺好的。” 见她毫无异议,晏宏宇心中也满意,如此看来,她应该是真心悔改的,不然也不会一口答应。 “只是,我犯了那么大的错,老爷当真不休了我?娘家兄弟在,我也不至于没地可去的。”冯氏说着垂下眼帘,落寂的脸上还带着一丝愧疚。 晏宏宇回道:“你是景明和湘云的母亲。” 他不能不顾两个孩子,即使冯氏真的有错,可手心手背都是肉,景舟是他的孩子,景明和湘云也是他的孩子,他不能让这两个孩子的名声被冯氏所连累,况且现在景舟很优秀,并没有成为纨绔子弟。 冯氏没有作声,母凭子贵,若是没有这两个孩子,估计丈夫真的会休了她。 “你好生歇息,我还有公务要处理。”晏宏宇说罢站起身来,欲要离开。 冯氏忙伸手拉住他的衣袖,恋恋不舍地喊了声:“老爷。” 晏宏宇瞧她满脸不舍,紧紧拽着自己的衣袖,到底多年夫妻,还是孩子的母亲,也不能做到漠视生病的她,妥协道:“我明日再来看你。” 得到承诺,冯氏自然满心欢喜,可面上却不显,松开他的衣袖,道:“那老爷先去忙。” 晏宏宇“嗯”了一声,而后转身离去。 冯氏望着他的背影,露出这些日子以来第一抹舒心的笑容,这次病得可真及时。 没过多久,陈嬷嬷进来,看到床上笑容满面的冯氏,便知他们夫妻关系缓和了,忙道:“恭喜夫人。” 冯氏抬眼看她,含笑道:“你这次做得不错。” 陈嬷嬷不敢居功:“能为夫人分忧,是奴婢的福分,况且奴婢只是请老爷过来,能不能成,主要还是在于夫人。” 冯氏想起丈夫要夺她中馈之权的时候,那不容置喙的口吻,心中有些不悦,道:“我跟老爷的关系有所缓和,是用中馈之权换的,等那小贱种夫妻回府之后,这中馈之权就要交到庄婉卿手里。” “交给大少夫人掌管中馈?” 陈嬷嬷震惊不已,倏然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望着冯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忙问:“夫人,您确定没有听错?老爷当真是这样说的?大少夫人只会舞刀弄枪,哪会掌管中馈啊?” “她不会就对了。”冯氏抿唇笑,语气幽幽道,“她会的话,谁来将府中之事搞得一团糟?” 闻弦音知雅意。 陈嬷嬷听了这话,瞬间如醍醐灌顶,老爷就算夺了夫人的中馈之权给大少夫人,可大少夫人压根就没有这个能力,府上的下人也只服从夫人,届时搞得一团糟,中馈之权还是得回到夫人手中。 冯氏接着道:“景明将来娶的妻子肯定是德才兼备的人,中馈之权可等她过门后慢慢交到她手里。” 陈嬷嬷轻轻点头,须臾又问:“夫人,未来的二少夫人,您心中已有人选了?” 冯氏也不瞒她,回道:“如今是有几个人选,但也不着急定下,景明还需用功读书,现在娶亲后儿女情长会分了注意力,再等三年,等景明进士及第,入朝为官之后再定下也不迟。” 陈嬷嬷听后了然,如今定下亲事的话,若是以后二少爷前程一片光明,值得更好门第更高的姑娘,那可就亏了,等二少爷进士及第入朝为官之后再定亲,那还怕没有好姑娘?届时定亲的对象八成比现在的优秀。 “届时的春闱,景明可就要与那小贱种一起考,一较高下的时刻也到了,我的景明肯定比那贱人的儿子优秀。”冯氏说罢,脸上笑容缓缓放大,笑得颇为自信,仿佛自家儿子已高中状元。 陈嬷嬷附和道:“二少爷天资聪颖,又肯用功,将来肯定能取个好名次的。” * 那厢,晏府中所发生的事,赵嬷嬷已修书一封,让栖文送去国公府给晏景舟。 晏景舟看着手中的信,嘴角缓缓上扬,狭长的丹凤眼里闪着算计的精光。 庄婉卿瞧见他脸上肉眼可见的浮现出阴谋得逞的笑,特别是那双漂亮的丹凤眼,此刻充满阴谋算计,使得这个貌美青年添上几分邪气,却意外的不让人讨厌。 须臾,庄婉卿收回目光,随口问:“晏景舟,你家那继母又不消停了?” 晏景舟轻哂:“她何时消停过?”说罢,把将手中的信递给她。 庄婉卿接过信,一目十行粗略浏览一遍,便知晏府发生了何事,原是冯氏病了,晏宏宇去看望,夫妻关系已有所缓和。因为冯氏病了,所以关系缓解,那晏景舟以前所遭受的一切算什么?还真够讽刺的。 她抬起眼眸看晏景舟,嘲弄道:“晏景舟,你爹在对冯氏这方面,可真永远都能叫你失望,那可真是个‘好父亲’。” 最后三个字,她一字一顿的,明明与她无关的事,却还是被晏宏宇的所作所为给气着了,男人和男人之间差别可真大。果然,像她爹这样的男人是世间少有的。 晏景舟轻轻摇头,嘴角上翘,笑里藏刀,半眯着的眼眸迸发出慑人的戾光,道:“不,他这次没让我失望,都是顺着我想要的方向发展。他们夫妻和好,我早已准备好的大礼才能送给他们。” 说罢,他略微停顿了下,笑容缓缓放大放大,笑得别有深意,问她:“你说是不是?” 第一百二十八章 杀人诛心 眼前的青年笑得阴恻恻的,暗藏阴谋算计,怵人得很,庄婉卿莫名的感到一阵冷风吹过,吹得人汗毛倒竖,忽然庆幸她和晏景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不然论心机她肯定斗不过晏景舟,最后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她回道:“从另一个角度说,他的确没让你失望。” 所谓杀人诛心,一个人最在意什么,就用什么来对付这个人,使这个人心灵上受到双重的重创,这个比直接给对方一刀还要折磨人。 冯氏既然能为了得到晏宏宇,不惜沾上人命,可见冯氏真的很爱晏宏宇,眼见就要与心爱的丈夫和好如初了,最后希望破灭,还要被丈夫所冷落、斥责,甚至厌恶憎恨,这简直就是在用刀子扎冯氏心房最柔软的部位。 明明后宅斗争是女人玩的把戏,晏景舟一个男子还玩得那么顺溜,她作为女子也甘拜下风。 须臾,晏景舟淡淡道:“其实,他还可以对冯氏再宽容些。” 庄婉卿蹙起眉头,白了他一眼,道:“你爹对冯氏还不够宽容?你这个嫡长子都险些让她毁了,到了现在也只是冷落她,尚未作出什么实质性的处罚,就连夺她的中馈之权,也不是马上夺去,而是等我们回府再夺。” 晏景舟莞尔而笑,语气平缓,不疾不徐道:“以前我是恼他如此偏袒冯氏母子三人,如今我却觉得他还不够偏袒那母子仨。这人嘛,被捧得越高,就摔得越狠。” 庄婉卿微怔,视线再次落在他身上,见他脸带浅笑,眼神淡淡的,让人猜不透他心里在想什么。 看着眼前的青年,她越发清楚地知道,晏景舟不但是个城府深有计谋的,还是个手段狠厉的,以前跟她都是小打小闹,又或者是闲来无事来逗她寻开心。 倏然间,她心情就越发微妙了,真的就只有她在认真对付人家,人家压根没将她放在眼里,看似在让着她,实则就跟逗猫玩儿似的,把猫儿逗得炸了毛就收手,真是贱兮兮的。 晏景舟忽然感受到对方看自己的眼神变了,嗅到一丝危险的气息,刚抬头就对上她愠怒的目光,不由怔了下,疑问道:“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我最近可没得罪你吧?” 庄婉卿不咸不淡道:“你最近是没有得罪我,可是你以前不是在得罪我,就是在得罪我的路上。” 晏景舟愕然失语。 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明明方才都在说他继母的事,怎的忽然就把火烧到他身上了?真是莫名其妙的。 须臾,他好气又好笑:“你以前也经常气我,动不动拧我耳朵,还打过我,我都没同你计较,你竟然还跟我翻起旧账?” “晏景舟,你还敢跟我提以前?”庄婉卿恶狠狠地瞪他,“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以前怎么想的!” 晏景舟一脸懵:“……???” 他以前是怎么想的,他自己都不知道,而且他也没想什么,这丫头就知道了? 庄婉卿将手中的信纸拍在他身上,气闷道:“你身边又不是没人了,男的女的老的幼的皆有,再不济还有冯氏母子仨,做什么把别人当猴耍?” 晏景舟压根没听懂庄婉卿在说什么,无辜极了,他什么时候把别人当猴耍了?眼神怪异地睨着她,问:“庄婉卿,你好端端的胡言乱语什么,莫不是脑子被驴给踢坏了?” 庄婉卿横眉冷对:“你才脑子被驴踢了,你全家都脑子被驴踢了!” 晏景舟看她气呼呼的瞪着自己,也不知道她忽然间气什么,低笑一声,好笑道:“你如今是我的妻子,我全家也包括你,你对自己也真够狠的,为了骂我还把自己骂进去,你说你傻不傻?” 闻言,庄婉卿脸色一僵。 晏景舟又道:“你爹是战神,要教也是教你如何不战而屈人之兵,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应该不会教你的吧?” 庄婉卿睨着他不说话,目光凌厉。 晏景舟想起早上与她切磋,被折腾得半死,现在手臂还酸痛得很,瞬间没了与她计较的心,省得等会儿打起来又打不过,自己还被揍得一身伤,直接认错:“好好好,你莫要生气,算我错了成不成?” 庄婉卿半眯起眼眸:“什么叫算你错了?本来就是你的错。” “对对对,是我的错,我哪哪儿都是错的。”晏景舟连声附和道。 庄婉卿神情微滞,感觉一拳打在棉花上,瞬间泄了气,在心里暗暗问候了晏景舟祖上十八代一遍。 晏景舟看她一眼,问:“庄婉卿,你是不是又在骂我的祖宗?” 庄婉卿翻了个白眼,并不搭腔。 晏景舟无奈地耸耸肩,道:“罢了,都说姑娘家总有那么几天奇奇怪怪的,你先骂着,我不跟你计较。” 庄婉卿脸色僵住,也不知自己好端端的跟这种人置气做什么,这种事以后暗戳戳报复回去即可。 须臾,她言归正传:“按照你爹对你继母母子仨的偏袒,你将你继母贪了你母亲嫁妆的证据摆出来,你觉得你爹会如何做?” 她霎时间绕回正事,仿佛方才忽然生气的人不是她,晏景舟有点反应不过来,怔了半晌才回道:“仅仅禁足于荣安堂,难以让我满意,所以他不会选这个,不过就他那死要面子活受罪的性子,休妻不太可能,要么梦魇后以祈福为由送往家庙,要么以养病为由送庄子上。” 庄婉卿听后沉默,如果是她爹娶了继室,得知继室这样对他们兄妹三人,肯定会休妻,即使继室生育了子女也不会偏袒,因为庄家门风清正,容不得这种下三滥的人做主母,娶妻不贤祸害三代,留着就是个潜在的祸害。 或许是文臣和武将的处事方式不同,武将直接,文臣委婉,又或者是每个人的性格不同,导致处事方式的不同,总之晏尚书这种处事方式在她看来并不可取。 晏景舟察觉到那道深究的目光,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研究,他噎了下,回瞪过去,道:“你别这样看着我,读书人跟读书人是不一样的,他是他,我是我,我与他不一样。” 庄婉卿一时语塞:“……” 先更一章,晚上还有两章,等我晚上回去写了再更(^w^) 第一百二十九章 二哥归来 庄婉卿一时语塞:“……” 都说有其父必有其子,有个那么糟心的父亲所生的儿子,别人难免会想这是不是他们家祖传的,儿子是不是也遗传了。 透过她的眼神,晏景舟就能看出她心中所想,好气又好笑道:“这可不是我们晏家祖传的,我祖父就是个杀伐果断拎得清的人,我亦然,就他把名声看得比什么都重,典型的死要面子活受罪。” 庄婉卿忍不住笑了出声:“还行,就你以前那不学无术的德行,你爹也忍了。” “我若不是他亲生的,这些年跟那帮纨绔混在一起,估计早已被他扫地出门。”晏景舟说着,嘴角微微勾起,笑得意味难明。 他父亲真有过这样的念头,想过将他送去青山书院,那里条件艰苦,还不许带书童和仆从,吃的也是粗茶淡饭,衣裳也是自己洗的,还得挑水砍柴,不少富家子弟去了,都会有所改变。 不过,他父亲有这种想法,他并没有责怪,若不是为了他好,并不会想着让他改掉那身纨绔子弟的毛病。 可冯氏的想法是与他父亲背道而驰的,当知道父亲有这个想法的时候,生怕他会变得上进好学,竟然搬出外祖父对父亲的提携之恩,以及他已故的母亲来劝说,话里话外皆是他是外祖父唯一的外孙,如果送他去那种地方吃苦遭罪,别人也要骂一句忘恩负义,父亲这才作罢。 对这样一个父亲,他内心也颇为复杂,父亲并没有放弃他,但偏爱冯氏所出的晏景明,以前他是纨绔子弟的时候偏爱晏景明,现在他比晏景明优秀,父亲仍然偏爱晏景明。 为了不让晏景明和晏湘云兄妹有个有污点的母亲,他父亲甚至在得知冯氏要将他养废,也没有对冯氏做出实质性的惩处。 庄婉卿语气笃定道:“那是不可能的,你的好继母会给你说情,不然就担不起贤良淑德、视你如亲生的名声。” 晏景舟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将信叠起来塞回信封,而后转移话题:“我们来下盘棋,已有两天没跟你切磋棋艺了,让我看看你可有进步。” “不要,没意思,再过一年我也赢不了你。”庄婉卿想也不想就拒绝,每次这厮都吊着她,不让她赢,也不让她输,让她永远在输与赢之间两头不到岸,最后磨得她彻底没了耐心,然后自寻死路,这才结束棋局。 “再过一年就想赢你景舟哥哥?就你这棋艺,想得倒是挺美的。”晏景舟眉梢一挑,低笑道,“我爹如今也赢不了我,你若是天赋极好,起码也得三五七年才能赢我。” 闻言,庄婉卿再次语塞,半敛着眼眸瞪他,这人真是不知道谦虚两个字怎么写。 晏景舟对上她充满嫌弃的眸光。 霎时间,俩人相顾无言,只大眼瞪小眼。 过了片刻,绿韵进来打破沉默,朝庄婉卿福了福身,禀报说:“县主,二少爷回来了。” 庄婉卿听了,心中一喜,嘴角也不可抑制地上扬,眉眼间染上笑意,黑曜石般的杏眼亮得惊人,欣喜道:“二哥回来了?” 绿韵颔首回道:“回县主的话,二少爷刚不久前回来的,风尘仆仆的,就先回了院子,说回去沐浴更衣一番再来看您。” 已有一段时间不见兄长,如今兄长归来,庄婉卿满脸欢喜,脸上堆满笑容,忙吩咐道:“二哥喜欢喝信阳毛尖茶,你去把嘉月前些天送给我的信阳毛尖拿出来泡。还有,二哥夏天喜欢吃绿豆千层糕,刚好今天厨娘做了,你再去瞧瞧做好了没有。” 绿韵颔首应声,而后退下去准备。 晏景舟看她笑意盈然,眉眼弯弯的,整个人洋溢着喜悦的心情,那双明眸翘首以盼,直勾勾地望着屋外的方向。 须臾,晏景舟淡笑道:“你们兄妹感情挺好。” 庄婉卿听后一愣,旋即转眼看他,将他眼底那一闪而逝的羡慕收入眼底,语气不自觉地温和了几分,回道:“我们兄妹三人感情都不错,但你跟你三妹妹湘玉感情也挺好的,她很崇拜你这个大哥,经常在我面前说你有多聪明,读书读得有多好。” 晏景舟微微怔然,这丫头是在拐着弯告诉他不必羡慕,他自己也拥有这些,而后抿唇浅笑:“的确挺好,她小时候还冒着危险偷偷救过我。” 约莫过了半个多时辰,沐浴更衣后的庄国公府二少爷庄子湛就出现在漪澜院,正步履轻快地进屋看妹妹。 “卿卿,二哥回来了!” 不见其人先闻其声,这道爽朗的青年音来自庄家二公子庄子湛。 庄婉卿抬眼望去,那个身穿一袭蓝衣锦袍,面容俊朗、身材颀长的青年就映入眼帘,青年正脸带笑容,步履轻快地向自己走来。 “二哥!” 她声音里透着欣喜,蓦地站起身来,小跑着迎了上去。 庄子湛看到小跑而来的妹妹,加快了脚下步伐,眼神越发宠溺。 兄妹俩只隔一步之遥的时候,庄子湛伸手握住妹妹的双肩,阻止她扑进自己怀里的动作,下一刻就对上妹妹茫然不解的目光,遂笑着调侃:“怎的嫁了人还跟个孩子似的?你抱二哥当心景舟吃醋。” 庄婉卿不甚在意道:“二哥是我的亲哥哥,又不是外人,我抱二哥他吃哪门子的醋?” “不信你抱抱二哥,看看景舟醋不醋?”庄子湛视线落在向他走来的妹夫身上,眸光里带着揶揄之色,笑容缓缓放大。 “我想抱谁就抱谁,与他何干?” 庄婉卿嘟囔了句,而后张开双手就要扑上去抱着,殊不知腰间就被一条胳膊勾住,在她猝不及防之时被人往后一带,紧接着一个旋转转身,就撞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她愕然抬头,茫然地看他。 晏景舟早已进入深情且占有欲强的丈夫角色,眸光里浸满柔情,宠溺地看着怀里一间错愕的姑娘,温和的嗓音随之而想起,说话间都几分醋意:“卿卿,景舟哥哥今儿又不是没让你抱,既然你今儿没抱够,那就继续就好好抱着,省得看见别人家的夫君都控制不住自己往上扑。” 唔……今晚双更泡汤了,本以为能早点忙完,结果回到寝室都十一点多了。 第一百三十章 撒谎能力 话音落下,庄婉卿就被这肉麻不已的话弄得一身鸡皮疙瘩起,对上他深情款款的眼眸,嘴角微微抽了抽,明明刚不久前他们还互相看不顺眼,忽然间就变成这副含情脉脉的模样,一时间也接不上他的戏,只能呆愣愣地望着他。 庄子湛听了,也觉着肉麻不已,脸上笑容僵了下,他知道妹妹妹夫感情好,平时恩爱得很,可当着他这个兄长的面是不是得收敛一下?这让他听着都觉得脸热。 晏景舟无视这兄妹俩那一脸怔愣的神情,继续看着怀里的姑娘,宠溺一笑:“罢了,今天就饶了你,下次可不许去抱别人家的夫君,就算是别人家的未来夫君也不行。” 说罢,他还不等庄婉卿作出反应,就动作自然的放开庄婉卿的身子,若无其事地上前一步,对着庄子湛温声喊了句:“二哥。” 庄婉卿也回过神来,招呼道:“二哥,你先坐。”说罢,又扬声唤了绿韵进来,让绿韵上茶,把厨娘刚做好的绿豆千层糕端上来。 庄子湛坐下后,看向晏景舟,好奇道:“景舟,方才回府后,听到下人说你要习武,怎么忽然间想要习武了?” 晏景舟侧头看了眼身边的姑娘,眼底溢满柔情,面不改色地扯谎:“有一日看到卿卿练武,觉得英姿飒爽、巾帼不让须眉,忽然间就有了想要习武的心思,闲暇时候还可以与她一起练武。” 闻言,庄婉卿蓦地转眼看他,只见他神色自若,脸带淡笑,丝毫看不出撒谎的嫌疑,心中暗暗佩服他的撒谎能力。 明明他是因为栖墨说话没有说清楚,对栖墨的话产生误解,结果他要习武的消息传到自家父亲那里,父亲才让她与这厮回国公府住,然后让步启教授武艺的,现在这厮竟然面不改色地找了个如此冠冕堂皇的理由。 庄子湛并没有他说话的真实性,只是颇感意外,见妹妹和妹夫在对视,妹夫那宠溺的眼神,他忽然感觉自己是不是不该在妹夫在的时候来看妹妹,半晌才道:“景舟身子单薄了些,习武也挺好,能强身健体,以后也能防身。”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他的语气透着几分揶揄,冲妹妹和妹夫促狭地笑了笑。 庄婉卿嗅到一丝不寻常,整个人都兴奋了,盯着晏景舟看,那眼神仿佛在说:我还会打你? 晏景舟本能地绷紧了身子,也用眼神回应她:你竟然会打我? 庄子湛视线在他们身上来回巡视,随后轻咳两声,叮嘱道:“卿卿,你这叫胜之不武,可不能总是欺负景舟。” 晏景舟轻轻摇了摇头,含笑说:“二哥,卿卿没有欺负我,那都是跟我闹着玩的,若她真要欺负我,大夫也得谢谢她。” “大夫谢她做什么?”庄子湛一时没反应过来,茫然地看他。 晏景舟言笑道:“谢她经常将我打伤,让我光顾医馆的次数增多,大夫的诊金收入也增加了些。” 闻言,庄子湛瞬间明白过来,忍不住笑了出声,道:“那大夫注定要失望了,除非你做错了什么,不然他收不到这诊金。” 言下之意即是:我妹妹可舍不得将你打伤。 晏景舟抿唇笑了笑,没有接腔,眼角余光看到身边的姑娘脸上闪过一丝失望之色,他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若他没猜错的话,这丫头此刻大概是在想着如何揍自己。 庄婉卿移开视线不再看晏景舟,转移话题:“二哥,外祖母身体如何?可是大好了?” 庄子湛如实答道:“你放心,现在外祖母身体已无大碍,先前是老毛病犯了。” 说着,他顿了顿,又道:“我原想与你一起去淮州看外祖母的,可你刚新婚不好离开,就自己先去了,见外祖母精神越来越好,便没有写信回来通知你去,你和景舟得了空就去淮州看看外祖父和外祖母。” 他话音刚落下,晏景舟马上表态说:“二哥,等过些日子,我就陪卿卿去淮州看望外祖父和外祖母,他们二老还没见过我。” “好,他们二老也念叨着你们。”庄子湛含笑点了点头,忽而想起另一件事,遂问,“景舟,你那继母冯氏最近可有安生?” 晏景舟回道:“二哥放心,我有在她欺负不了卿卿,也不敢仗着自己是婆母就欺负卿卿,等过些日子,她就要搬出晏府了。” 闻言,庄子湛先是一愣,感到不可思议,旋即惊诧地问:“景舟,你爹要休妻了?你爹如此要面子,现下不担心休妻影响名声了?” “我爹那性子是不可能休妻的,休妻对晏景明和晏湘云兄妹有影响。”晏景舟似笑非笑,眼底掠过一丝讥讽。 庄子湛愕然,疑问道:“那是怎么回事?” 晏景舟言简意赅地说了下事情的始末以及自己的计划。 庄子湛对晏家的状况也甚是了解,听了他的话也不觉得意外,晏尚书在朝堂上是有所建树,但是在自己家中简直是个摆设一般的存在,这也助长了冯氏的威风。 他温声道:“景舟,你有自己的主意就好,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跟我们说。” 晏景舟点了点头,含笑回应:“多谢二哥。” 三人闲谈了会儿,庄婉卿忽然问:“二哥,你真不打算入朝为官?” 她在绿萼那里旁敲侧击得知,二哥如今闲赋在家,并不是因为没有才能,曾经二哥也上过战场立下战功,皇上是惜才爱才之人,给二哥封了官,可二哥并不想入朝为官,求皇上收回成命了。 庄子湛微愣,旋即笑说:“我志不在此,比起入朝为官,我更喜欢做个闲人。”说着,他别有深意地笑了笑,“我们家有爹和大哥就已经够了,不然树大招风。” 他不是嫡长子,无需继承爵位,上头有个优秀的兄长,他没什么压力,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若有一天庄家需要他,他也可以马上立起来。 庄婉卿也明白他的意思,他们家的确不能光芒太盛,抬眼看笑得恣意洒脱的兄长,嘴角也跟着上扬,笑容明媚:“那二哥下回出去游历的时候,可要记得多给我搜罗一些有趣的小玩意儿。” 第一百三十一章 可爱的她 庄子湛素来宠爱妹妹,对妹妹的要求无有不依的,听了这话,笑着反问:“二哥哪回外出没给你带些小玩意儿回来?” 他说着顿了顿,话锋一转,接着说:“不过这次去淮州没有给你寻,但也给你带了东西,是外祖父和外祖母给你和景舟的,等会儿回去就让人给你们送过来。” 闻言,庄婉卿眼神一亮,笑弯了眉眼,好看的杏眼随着笑容的放大半眯起来,像个得到糖葫芦的孩子,欣喜地问:“二哥,外祖父和外祖母让你给我带了什么?” 庄子湛含笑摇头,回应道:“这个我不知道,外祖父和外祖母并没有跟我说,只让我当心点莫要摔坏了,应当是易摔坏的物品,等会儿我让人送过来,你们自己看了便知。” 随后,庄子湛又与他们夫妻闲谈许久才离开。 庄婉卿望着那抹挺拔颀长的背影淡出视线,嘴角微微勾起,她的两个哥哥都很优秀,文武双全、有勇有谋,智慧谋略不相上下,随便一个都能挑大梁。不过比起大哥的沉稳持重,二哥更为洒脱随性,这性子的确不适合在尔虞我诈的朝堂。 忽而,她转眼看身边的青年,只见青年嘴角勾起一抹弧度,笑容很浅却不冷淡,脸上那温柔宠溺的神情还未来得及褪下,丹凤眼里一片柔色,这深情好夫君的人设晏景舟拿捏得恰到好处,不知道真相的人,有谁能看得出晏景舟在演戏? 同样是十八岁的青年,二哥聪颖通透,也有城府,但不会蒙上一层朦胧的薄纱让人瞧不真切。可晏景舟却是,主要是太会演戏了,真亦假时假亦真,真真假假让人看不真切。 她脸上复杂的神色落入晏景舟眼底。 晏景舟愣了下,转瞬间就换了一副面孔,由对妻子温柔宠溺的好夫君变成戏弄小青梅的坏竹马,他笑得蔫坏,伸手在她脸颊上捏了一把,调笑道:“这么眼巴巴的看着,喜欢上你景舟哥哥了?” 闻言,庄婉卿非但没有收回目光,目光反而变得更加直白,直勾勾地盯着他那张清隽的脸看,扬起一抹讳莫如深的笑,坦诚道:“对啊,你这张脸皮子,我瞧着好生喜欢。” 晏景舟嗅到一丝危险的气息,脸色一紧,警惕地望着她,果不其然就看到她笑眯眯地说:“这么好看的脸皮子,也不知道一拳下去会变成什么样,要不你给我试试?” 说罢,她抡起拳头跃跃欲试,还出拳在他脸上霍霍几下,每次都与他的脸皮子只有半指宽的位置拐了个弯,没落在他脸上。 晏景舟脸色绷紧,大气不敢喘,动都不敢动,他敢肯定,若他现在动一下,这丫头还真就敢揍他,好汉不吃眼前亏,打不过他只能认怂了。 见状,庄婉卿轻哼一声收起拳头,对付这种贱兮兮的男人,就该暴力解决。 晏景舟暗自松了一口气,道:“小姑娘家家的,斯文点,当心以后嫁不出去。” 庄婉卿淡声回敬他:“男子汉大丈夫那么弱,当心以后娶不上媳妇。” 晏景舟:“……” 话题终结,气氛陷入沉默。 没过多久,庄子湛派人送了两个箱子过来,是淮南王和淮南王妃给外孙女和外孙女婿准备的礼物。 好奇心的趋势下,庄婉卿迫不及待的打开较大的箱子,看到里面的东西,微微怔愣了下,箱子里面有有大大小小的盒子,也不知是什么东西。 她随手拿起一个细长的盒子打开,映入眼帘的便是一支毛笔,她只对兵器颇有了解,对文房四宝无甚了解,此刻见了毛笔,也只知是一支好笔,毕竟外祖父外祖母送的肯定不会差。 “给,我不喜欢文房四宝,这定是给你的。” 庄婉卿将盒子盖上,塞给晏景舟,然后继续打开其他盒子,看到里面不是孤本就是墨,亦或者是砚台,还有几幅名画,都是文人雅士的最爱,都不是自己喜欢的,以外祖父和外祖母对自己的了解,这些东西一看就知道不是送给自己的。 她忽然感觉自己失宠了,外祖父和外祖母让二哥给他们带东西,可却没有什么是送给她的,撇过脸目光幽怨地望着晏景舟,纳闷道:“怎么都是送给你的东西啊?” 晏景舟看到整整一箱子都是给自己的东西,也颇感意外,垂眼看跟前的姑娘那幽怨的小眼神,那双明亮的杏眼瞪得极大,眼眸里全是幽怨之色,小嘴微微撅着,似乎在气恼自己抢了她的宠爱。 这凶巴巴的丫头,难得的有点可爱,还带了几分憨态。 他莞尔而笑,想要逗逗她,便问:“庄婉卿,你吃醋了?” “我吃什么醋?”庄婉卿口是心非,看他的眼神越发幽怨,语气酸溜溜的,“笔会坏要换就罢了,可砚台哪有那么容易坏?你们读书人要一天换一方砚台还是怎的?外祖父和外祖母竟然送了十个。” 晏景舟忽然乐了,方才还对他凶巴巴恐吓他的丫头,如今却像个要不到糖的孩子,这小模样别提有多委屈了,但也可爱得紧,以前竟没有发现她这样的一面。 他忍不住笑了出声,被庄婉卿瞪了一眼后又马上止住笑声,轻咳一声,回道:“是十块砚台没错,可是每一块都不一样,分别是端砚、歙砚、澄泥砚、洮砚、鲁砚、苴却砚、贺兰砚、思州石岩、松花御砚、易水砚,我国十大名砚都已集齐。” 得不到礼物,还被普及了一下知识的小可怜庄婉卿看晏景舟的眼神都带着煞气,心中腹诽道:这狗东西肯定是在向自己炫耀,这一箱子的东西都是外祖父、外祖母给这狗东西准备的,没有她的份儿。 晏景舟见好就收,怕把人惹急了自己要遭殃,道:“爱屋及乌,你外祖父和外祖母对你的夫婿也很好,他们对我好,都是因为你,我这是沾了你的光。”见她脸色稍有缓和,便指着另一边的箱子,语气不自觉地柔和了几分,“你瞧,这不是还有一个箱子?” 第一百三十二章 跟他生娃 庄婉卿看了眼那个小一号的箱子,蓦地转眼看晏景舟,眼神越发幽怨,她感觉这厮肯定在变相炫耀。 听听,那语气都像在说:庄婉卿你瞧,你外祖父和外祖母给你的东西,比给我的少许多。 真是妥妥的小人得志,收到点礼物就嘚瑟成这样,以后遇上什么大好事,那岂不是要尾巴翘上天? 晏景舟被她这模样逗乐了,平时都不见她这般小气,现在却如此,可见淮南王和淮南王妃在她心目中肯定很重要,不然也不会占有欲那么强,还醋成这样。 凶巴巴的姑娘,终究还只是个拥有十四岁灵魂的小姑娘,无论平日里再如何努力让自己表现得大两岁,也有孩子气的一面。 他好笑道:“庄婉卿,你怎的跟三岁孩子似的,方才恐吓我的气势哪儿去了?” 庄婉卿翻了个白眼,现在她就气晏景舟这个跟自己毫不相干的人,抢了外祖父和外祖母对她的疼爱,偏生她还不敢跟别人说原因只能自己生闷气。 晏景舟莞尔而笑,跟她解释说:“你怎么不想想他们二老为什么送了我那么多东西?那是因为不了解我的喜好。” 庄婉卿盯着他看,没有说话。 晏景舟继续道:“这些笔、墨、砚台都是各种出名的来一个,孤本也是各类型的来一本,名画也是各种风格的来一幅。送礼在精不在多,若他们了解我的喜好,肯定不会送这么一大箱子过来,但是送了那么多也足见他们的心意。而给你的虽然不多,但肯定是你最喜欢的。” 庄婉卿终于听他说了句人话,只觉心里熨帖,暂且不跟他怄气,挪步到另一个箱子前,将箱子打开,映入眼帘的就是一片红色,准确来说是用一块红色绸布将东西盖住。 见状,庄婉卿就知道是什么了,若她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一个木雕,且还是外祖父亲手雕刻而成的。 外祖父是个闲散王爷,兴趣爱好广泛,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对雕刻也有浓厚的兴趣爱好,她从小到大收到过不少外祖父亲手雕刻的木玩偶。 晏景舟见她脸上重新浮现出笑容,便知淮南王和淮南王妃送的这份礼物是她所喜欢的,调笑问:“怎么样?还吃我的醋么?” 庄婉卿觑他一眼,并不承认方才吃醋的人是自己,理不直气也壮:“谁吃你的醋了?你是谁?一个不相干的人,我至于吃你的醋?” 晏景舟一时语塞:“……” 瞧瞧,这就是女人,翻脸比翻书还快,亏他方才还有那么点莫名其妙的负罪感,感觉自己抢了属于别人的宠爱。 庄婉卿将木雕小心翼翼搬起来,纯木头雕刻而成的木雕很沉,但她自幼练武,搬起来也无甚压力。把木雕放在桌子上,她才满怀期待地掀开红绸布,映入眼帘的一幕让她瞬间惊住,脸上笑容凝固,眼神呆滞地望着那座木雕,霎时间不知用什么词语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晏景舟看到红绸布下的木雕也愣住。 这是一座栩栩如生的人像木雕,雕工精美绝伦,无论是细节的刻画还是木雕的上色,比起京城中那些颇负盛名的木匠,也不落下风,甚至有超越他们的势头。 庄婉卿以前也收到过外祖父亲自雕刻的人像木雕,且还是照着她的模样而雕刻的,木雕栩栩如生,简直就是一个缩小版的她,她喜欢极了,可现在看着这座也有她在内的木雕却心情复杂。 这次雕刻的不是她自己的个人雕像,看着这三个木头人脸上洋溢着的笑容,便知是一个幸福和乐的三口之家。 男的一袭蓝衣,俊逸儒雅,女的一袭红裙,明媚动人,男子正眼含柔情的看着女子,他们中间还有一个粉雕玉琢、笑容烂漫的男童。 这对男女一瞧便知是缩小版的她与晏景舟,容貌相似度达到百分之九十,而男童则融合了她与晏景舟的容貌优点,虽然还小,却能想象出这孩子长大后会有怎样的风华,想来是外祖父根据他们的长相想象出来的孩子的模样。 虽然她与晏景舟相处不和睦,可这座雕像所雕刻的一家三口却幸福和乐,她讨厌身边的青年,却无法讨厌这座雕像作品,这是外祖父对她的爱,是外祖父一刀一刀耗费心血雕刻的,是外祖父对她婚姻生活的美好祝福。 晏景舟看着这座精美的木雕,虽然不知道是淮南王亲手雕刻的,但也能感受到他们二老对外孙女的爱,他视线落在那个粉雕玉琢的男童身上,仔细对比男童身边一男一女的容貌,真真是完全继承了父母的容貌优点,他还没有为人父,也对这木头做的男童颇为喜欢。 他盯着木雕看了半晌,转眼看身边脸色复杂难言的姑娘,嘴角缓缓上翘,勾起一抹淡笑,调弄道:“庄婉卿,你看我们的儿子多可爱,长得又好看,长大后肯定是万千闺阁少女爱慕的对象。” 庄婉卿闻声回过神来,微蹙着眉头,半眯起眼眸睨着他,嫌弃道:“谁跟你有儿子了?” “这不就是?” 晏景舟轻轻挑眉,示意她看木雕,笑意加深,半认真半开玩笑地问:“庄婉卿,你要不要考虑跟我生个儿子?就凭我们俩的容貌,孩子肯定像这木雕男童那么好看。” “我跟你生个儿子?”庄婉卿眉头皱得更紧,目光淡淡地将他上下扫视一番,心中的嫌弃溢于言表,“晏景舟,你觉得可能吗?我就算随便找个男人生个孩子,那个男的也不可能是你。” 晏景舟被她这话噎住,自己与她家世相当,加上自己的容貌与才学也不差,在京城那些优秀的世家子弟里也是佼佼者,竟如此招她嫌弃,郁闷的同时也负气道:“庄婉卿,话可别说得太满,没准儿你有一天追着我要跟我生个儿子。” 闻言,庄婉卿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皮笑肉不笑地呵呵两声,掷地有声地放下狠话:“你放心,永远不可能有这么一天的,如果有,本县主给你表演倒立洗头!” 第一百三十三章 头等大事 倒立洗头?! 晏景舟被她的话噎住,怔怔地望着她,见她脸色绷紧瞪着自己,嘴唇翕动了下,霎时间不知该回什么话,这丫头还真是讨厌自己讨厌到极致,不然也说不出那么狠的话。 须臾,他抬手无奈地揉了揉眉骨,疑问道:“好歹我们是青梅竹马,你何故如此讨厌我?” 庄婉卿反问:“你这不是明知故问?” “我若是知道,我还能问你?”晏景舟纳闷道。 庄婉卿瞥了晏景舟一眼,正要拿着手中的红绸布将木雕盖上之时,忽然看到木雕的底座、人像脚下有一封信,她动作一顿,而后放下红绸布,拿起信封。 晏景舟看到信,大概知道是长辈对晚辈的关切之言,便到木雕前的凳子坐下,盯着这座栩栩如生的木雕,用木头都能雕刻出如此精美的雕像,宫里御用的木匠也不过如此。 庄婉卿拆开信封取出信纸,展信看上面的内容,上面没写什么,外祖父只说没见过晏景舟,这木雕也是根据二哥之前所画的画像雕刻的,二哥画的有几分像本人,木雕就有几分像本人,最后说外祖母甚是想念她,让她得空就与晏景舟一同去淮州。 看完信,庄婉卿看向正欣赏着木雕的晏景舟,心情复杂难言。 明明他们两个是要和离的人,可是所有人都认为他们恩爱无比,这让他们想要和离都无从下手。 如果没有来到未来这种事发生,顺着时间线走,他们真的两情相悦了,倒也没那么难接受,他们也可以顺其自然成婚。 可忽然间到了未来,他们没有任何有关这两年的记忆,一上来就是洞房花烛夜,这真的难以接受,也没办法按照原有的模样一直演下去,如今的他们对对方没有半分感情。 晏景舟察觉到她的目光,抬眼看去,就看到她皱着眉头一脸惆怅,遂问:“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庄婉卿没说话,直接将信带给他。 晏景舟接过信纸,一目十行浏览上面的内容,好笑道:“我还当是什么事,这个你放心好了,先前在你二哥面前所说的话都是真的,等过些天,我就陪你去淮州看望你外祖父和外祖母。” 闻言,庄婉卿便知他没有理解自己的意思,道:“我愁的不是这个问题,过些天你就算不愿意去,我也会将你五花大绑绑起来押往淮州。” 晏景舟愕然:“那是什么问题?” 庄婉卿轻叹一声,怅然道:“我们的头等大事——和离!而且,你不觉得我们现在这样,要和离越来越难了吗?” 晏景舟听后沉默,他们这样还真的不好和离,而且现在刚新婚不久,不能忽然间就表现出对对方厌倦,不然庄国公能弄死他。 可这场鹣鲽情深的夫妻戏码要演到何时?到时候又该以什么方式结束?他也不知道,只能暂时见步行步。 片刻后,晏景舟道:“想不出来,暂时就别想了,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反正你我如今没有心上人。” 庄婉卿抬眼瞪他:“你不是京城数一数二的青年才俊吗?这点事也难倒你了?” 晏景舟点了点头,坦诚道:“这的确难倒我了,先度过新婚期再说,其他的事看契机,过些日子去淮州,或许会出现什么契机呢?” 听罢,庄婉卿感觉他对此事不上心,出手快狠准拧住他的耳朵,气恼道:“现在都不想,以后才想?未雨绸缪知不知道?” 猝不及防的就被她揪住耳朵,晏景舟疼得‘嘶’了一声,当即皱起眉头,握住她的手腕,对上那双怒目时,发觉耳朵更疼了,忙道:“小姑娘家家的那么凶做什么?有话好好说,先松手可好?” 庄婉卿轻哼一声,松开他的耳朵,到他对面的凳子坐下,双手环胸瞪着他:“什么都等契机,你就没有想过若是没遇上契机该怎生是好?” 晏景舟倒是看得开,耸了耸肩,道:“若是真和离不了,我就勉为其难给你做夫君吧,你瞧咱们要是生个孩子也不会丑。” 说罢,他转眼看那座木雕,融合他们俩人容貌优点的男童,长得玉雪可爱,五官精致得像观音娘娘座下的小仙童,特别可爱讨喜。 “打住!”庄婉卿直接拿起红绸布将木雕盖住,免得他看着木雕肖想一些有的没的,将木雕盖好,又加了句,“把你脑子里那不正常的想法扔了,就算你乐意将就我也不乐意。” 晏景舟瞧她那紧张的模样,仿佛把自己当成毒蛇猛兽,嫌弃得不行,恨不得马上远离,觉着好气又好笑,自己还没觉得委屈,她倒是委屈上了。 俩人大眼瞪小眼,对视良久,晏景舟才道:“莫急,船到桥头自然直,我们现在没找到任何突破口,着急也没用,先演着吧。你看我忍冯氏也忍了许久,最后还不是找到突破口再对付她?有些事急不来的。” 庄婉卿心情有些烦躁,他们演得越久,就越难和离,可若是不演,父亲和兄长这边也过不了关,就算跟他们说清楚情况,他们大概也以为她和晏景舟魔怔了,毕竟那么匪夷所思的事,没有经历过谁会相信? 晏景舟看了眼已盖上红绸布的木雕,疑问道:“这木雕你就打算藏起来?” 庄婉卿有些犯难,这是外祖父亲自雕刻的,费了一番心血,要是藏起来倒是对不住外祖父的一番心意。 晏景舟若有所思,提议道:“好歹是他们二老的一番心意,当摆件摆出来也行,一个木雕而已,也改变不了什么事,你不觉得雕刻得挺好看么?看着也养眼。” 庄婉卿想了想,也觉得唯有如此了,忽略晏景舟的雕像,其他的都挺完美,平时无视晏景舟的雕像就好。 于是,她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把木雕摆在房中当摆件,但没想到张嬷嬷看到木雕就两眼放光,开始暗示她跟晏景舟努努力早点生个孩子,不然成亲太久肚子里没动静会遭人说闲话。 庄婉卿只好敷衍地应下,早上习武的时候借着切磋的名义,将晏景舟好生磋磨一顿,心中的阴霾才散尽。 第一百三十四章 给她机会 且说晏宏宇和冯氏。 因着冯氏忽然间病了一场,在晏宏宇面前装了可怜,自请休书以退为进,让晏宏宇以为她是诚心忏悔。 冯氏因为与丈夫的关系打破僵局,心情放松了,病好得也快,但为了让丈夫多加垂怜,她愣是在床上躺了三天。 到底是夫妻一场,还是孩子的母亲,晏宏宇看到妻子生病,且病得颇为严重的样子,两个孩子都颇为紧张,他总不能置之不理,每日散值回来都去瞧瞧,夫妻俩也说了不少话。 实际上是冯氏在说,晏宏宇在听。 晏宏宇听着妻子忏悔,看着妻子那病弱的模样,心也软了几分,再加上晏景舟有意无意的推波助澜下,虽然没回到以前的和睦,但也缓和了夫妻关系,没再特意冷着冯氏。 譬如此时,晏宏宇看到冯氏身体好了许多,还可以在庭院散步,便想着去薛姨娘那里,正要离开的时候,冯氏伸手拉住他的衣袖,见晏宏宇看向她,又松开手,柔声道:“老爷,你又要走了吗?我让厨房做了老爷喜欢吃的菜,既然老爷公务繁忙,等会儿我让丫鬟给你送过去。” 晏宏宇见她满怀期盼,却没有说出口,小心翼翼地看着自己,最终还是不忍驳了她的面子,道:“我们先进屋吧,你身体还没痊愈不能累着,今晚我留下来用晚膳。” 冯氏微愣,旋即眉开眼笑,与他一起进屋,夫妻相顾无言,颇为尴尬之时,冯氏便说起他们年少的时候,那段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时光。 俩人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晏宏宇又是个念旧情的,听着她的话想起少年时的往事,脸上有了温和的笑意,也会附和几句。 见状,冯氏又说到晏宏宇年轻那时的风光事迹,说到最后,冯氏崇拜地说了句:“老爷,我还记得当初也就只有你能对的出那江南第一才子的对子。” 男人都喜欢被自己的女人崇拜,晏宏宇也不例外,听着冯氏那崇拜的语气,心情也舒畅不已,嘴上还是谦虚道:“他的才学不在我之下,当时也是碰巧想到。” “可是在我眼里,老爷就是最好的。”冯氏说罢,略显羞赧地低下头,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三十几岁的人也有了些小女儿的娇态。 晏宏宇听得心中熨帖,看到冯氏那欢喜中带着恋慕的神情,心中更加熨帖。 他想,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冯氏既然知道错了,也一直在忏悔希望能弥补过错,他不妨给冯氏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毕竟冯氏到底是孩子的母亲,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孩子的份上,他也不能一直揪着往事不放,但这掌管中馈的权利要交给长媳。 见冯氏还想再说什么,晏宏宇打断她的话,道:“晚膳时间到了,我们先用晚膳吧。” 冯氏以为丈夫不耐烦了,似有若无的观察丈夫的脸色,见丈夫神色如常,便松了一口气,吩咐丫鬟摆膳。 晏府中的下人虽然不知道老爷为何冷落夫人,但如今看到老爷和夫人关系好转,甚至还在夫人那里留宿,再不敢在私底下说是非。 不少人以为薛姨娘会失宠回到从前,可看到晏宏宇翌日晚上就去了薛姨娘那里,上头有有冯氏压着,便斟酌着对薛姨娘,不敢捧,但也不敢像以前那样有所怠慢。 薛姨娘倒没觉得有什么,她以前在府中就没什么存在感,若非因为生育了晏家三小姐,简直就是个透明人,她在冯氏受冷落的时候,也没有嚣张过,现在冯氏将要复宠,老爷对她也没有变差,这已经很好了。 唯一不好的就是,冯氏经过此事,心思更加沉稳,老爷如先前那样,隔三差五来她房中,冯氏明明气得要命,却丝毫不表现出来,连带着一些暗地里的磋磨都没有,这让她更加小心谨慎,冯氏坑了她不要紧,就怕坑了她的女儿湘玉。 那厢,皓月轩。 眼看冯氏又要回到从前的风光,赵嬷嬷替晏景舟心有不忿,觉得老爷作为一家之主,处事有失公允,太过偏袒冯氏,让嫡长子受委屈,这对她们大少爷毫无公平可言。 大少爷聪明隐忍,懂得韬光养晦,才没被冯氏毁了,若是大少爷没发现冯氏的问题,如今已经成了不折不扣的纨绔子弟。老爷只冷落了冯氏一段时日,这样就当作是惩罚了吗?那她们大少爷受的苦都白受了。 “赵嬷嬷,谁惹你生气了?” 说话的是晏景舟的大丫鬟,名叫翠羽,看到赵嬷嬷一脸怒色,便前来询问。 赵嬷嬷轻叹一声,意有所指道:“真是有了后娘就会有后爹,父亲的不作为,也委屈了孩子。” 翠羽一听便知她在说谁,附和一句:“谁说不是呢?赵嬷嬷,你也莫气,坏人自有天收,人做了坏事肯定会遭报应的。” 赵嬷嬷摇了摇头,道:“坏人不一定有天收,不然怎会有好人不长寿,坏人寿百年这句话?” 说罢,赵嬷嬷又叹息一声,等着老天爷收拾坏人是不太可能的,若老天爷真会收拾坏人,冯氏又怎会风光了那么多年?这坏人,还是得人亲自收拾。 这么想着,赵嬷嬷下午就亲自往国公府跑一趟,将晏府的一举一动告诉晏景舟,希望晏景舟尽快出手收拾冯氏。 谁料,晏景舟听了她的述说,并没有马上表态,只轻轻“嗯”了一声,嘴边挂着淡然的笑,手执白棋继续与庄婉卿下棋。 赵嬷嬷见他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怔了下,旋即问:“大少爷,明天休沐日,老爷也在家,您还不出手吗?” 庄婉卿也怔了怔,眼含深究地看他,看他半点不着急的样子,完全与先前知道冯氏是杀母仇人时,那恨不得将冯氏大卸八块的模样大相径庭,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竟如此沉得住气。 晏景舟抿了抿唇,眸光幽深莫测,落下手中的白棋才抬起头看赵嬷嬷,轻声回道:“不着急,我们再等几天,等冯氏再继续向我爹献媚,让她离目的更进一步。” 赵嬷嬷替他着急:“大少爷,可是……” 第一百三十五章 算计人心 晏景舟打断她的话,不甚在意地笑了笑,温声问:“赵嬷嬷,你觉得当离成功还有一步之遥的时候失败更让人痛苦,还是离成功只有百步之遥的时候失败更让人痛苦?” 赵嬷嬷听后愣住。 毋庸置疑的,肯定是前者更让人痛苦,明明再往前迈进一步,自己就成功了,可当她想要迈出脚步的时候,别人就挖了万丈深坑让她踩下去导致失败,估计要气得半死,脑海中也会想无数种若是能重来就如何如何之类的问题,导致她后悔不迭、痛苦加深。 庄婉卿眼神淡淡地看着眼前的青年,只觉越发陌生,了解得越多,就越发觉得晏景舟只是长了副极有欺骗性的好相貌,瞧着貌美、人畜无害,实际上城府深,脑子里都是弯弯绕绕,对算计人心也越发得心应手。 今天,她又是庆幸自己没跟晏景舟有深仇大恨的一天。 半晌后,晏景舟又不疾不徐道:“赵嬷嬷,我爹偏袒冯氏母子仨儿也不是一两日了。我本也没想着借此事就能让冯氏彻底被我爹所厌弃,那么多年我都等了,多等几天也无妨,就下一个休沐日吧,下个休沐日,我与卿卿回去一趟。” “大少爷有主意就好。” 赵嬷嬷轻轻点头,暗自叹了声,她们家大少爷这些年可真不容易,幸好现在终于熬出头,不用再担心会被冯氏那毒妇坑害,还娶了心爱的姑娘。 晏景舟与赵嬷嬷寒暄几句,又问:“赵嬷嬷,你可还有别的事?” 赵嬷嬷摇了摇头,恭声道:“没有,若大少爷没有别的吩咐,那奴婢就先回去了。” “那我让绿韵送你。”晏景舟说罢,就传了绿韵进来,让她送赵嬷嬷出府。 赵嬷嬷离开后,庄婉卿转眼看对面的青年,道:“像赵嬷嬷这样忠心的奴仆可不多了,她虽是下人,可却做了许多母亲才会做的事。” 晏景舟点头表示赞同,若不是因为他,赵嬷嬷可以嫁人的,现在估计也能当祖母了,可就是因为不放心他,放弃嫁人,留在他身边照顾他,即使知道冯氏是面慈心狠的毒妇,也没想过弃他而去,是他亏欠赵嬷嬷良多。 须臾,他捻起一颗白棋,道:“我们继续下棋。” 庄婉卿瞥了眼纵横交错的棋盘,在输与赢之间挣扎,两头不到岸的感觉着实没劲儿,负气道:“我不下了,赢不了就罢了,你还不让我痛痛快快输掉。” “怎么那么没耐心?”晏景舟低笑一声,问她,“下棋想要下得好,首先得有足够的耐性,你可知我为何不让你输?” 庄婉卿白了晏景舟一眼,除了捉弄她还能因为什么? 晏景舟微微摇头,淡声道:“如果我认真跟你下棋,丝毫不让步,你压根坚持不了那么久,之所以没让你马上输掉,只是为了让你慢慢揣摩,棋艺也会在揣摩中逐渐进步。” 庄婉卿神色一顿,多看了他两眼,忽然感觉他说得好像很有道理的模样。 瞧她那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晏景舟脸色僵了僵,好气又好笑道:“你景舟哥哥可没你想得那么坏,好歹你是我的第一个徒儿,可得费心教导,不然以后给我丢人可怎生是好?来,静下心,我们继续下棋。” 庄婉卿想了想,最后还是拿起一颗黑棋,看着棋盘认真思考,研究下一步该往哪儿走,很快便进入状态。 刚没下几步棋,随着庄子湛的到来,庄婉卿又被打断了思路。 庄子湛刚进屋,放眼望去,就看到妹妹和妹夫坐在罗汉床上对弈,看着此情此景,他险些以为自己看错了,又定睛一看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惊诧道:“卿卿,你何时会下棋了?” 庄婉卿坦承道:“前些日子闲着无聊,夫君教我的。” 庄子湛听后诧异,快步上前,粗略地看了看棋局,调笑道:“还是景舟教导有方,卿卿以前只喜欢舞刀弄枪,可不愿意学这些,现在竟然会下棋了,果然在这方面夫君比哥哥管用多了。” 庄婉卿脸皮子抽了抽,马上反驳道:“什么叫做我不愿意学?二哥若是教我我肯定学,我不会那是因为二哥没教我。” “什么叫二哥没教你?”庄子湛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二哥去年就教过你,可你嫌弃下棋妨碍你练剑,断言拒绝了我。” 闻言,庄婉卿脸色微滞,一脸错愕地望着自家二哥,瞧自家二哥不像是在说笑的样子,更加惊愕。 她二哥去年有教过自己下棋,且她还拒绝了? 明明是同一个人,想法怎么差别那么大?十五岁的她不乐意学下棋,但拥有十四岁灵魂、十六岁躯体的她,却愿意学,还颇感兴趣,甚至能静下心去研究棋艺。 如此的话,她能喜欢上晏景舟也说得过去了,不同年龄段的想法不一样。 庄子湛眉宇微蹙,纳闷道:“卿卿,你怎么这样看着二哥?难不成你还以为二哥骗你?你别告诉二哥你有选择性遗忘症。” “二哥,我还记得清清楚楚呢,怎会怀疑你骗我?”庄婉卿讪笑了下,直接将责任推给对面的青年,道,“其实我本来也不乐意学这个的,是夫君他无聊,愣是拉着我下棋,这下我原本不会的都给我整会了。” 言毕,庄婉卿还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一副夫君闹腾着要跟我下棋解闷,我实在拿他没办法才依了他的宠溺模样。 一只大黑锅迎面甩过来。 晏景舟懵了下,既无辜又无奈地接下,积极配合着她的演出:“二哥,这个确实是我拉着卿卿下棋的。” 原本庄婉卿只是想推卸责任的,没想到庄子湛听了他们夫妻的话,心中更加郁闷,一脸受伤地望着她,说出来的话也酸溜溜的,道:“二哥当时也无聊,想要教你下棋解解闷,你当时怎么不应承二哥?果然女大不中留,女儿家都是外向的,景舟让你陪他解闷,你马上就应承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 打成平局 闻言,庄婉卿脸色僵住,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回话,她是万万没想到还有这一茬,自己方才所说的话,无疑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晏景舟也没想到竟还有这么个小插曲,无辜地摸了摸鼻子,没有接话。 庄子湛摇头轻叹:“哎,这些年白疼了你这只小白眼狼。” 他这个做哥哥的,还真的醋了,自己百般宠爱的妹妹,长大后对另一个男子这般好,连他这亲哥哥都没有此等待遇。 “二哥,这个我可以解释!”庄婉卿求生欲极强,坐直身子,小脸严肃,极为真诚地看着自家二哥。 庄子湛到一旁的凳子坐下,眉眼带笑看她,好笑地问:“你解释什么?又像以前那般,说景舟是陪伴你终身的人,二哥以后会有二嫂疼,你疼着景舟都是应该的?” 闻言,庄婉卿一时语塞:“……” 她有说过这种重色轻兄长的混账话?晏景舟怎么可以跟亲哥哥比?要疼也是疼亲哥哥啊,疼晏景舟算什么事儿?她果真是年纪越大脑子越不清醒,十六岁都不及十四岁的时候。 晏景舟略显诧异地看了庄婉卿一眼,着实没想到她是会说出如此深情款款的话的姑娘,半晌后轻咳一声,看庄婉卿的目光越发温柔,温和的声音里透着几分宠溺与无奈,道:“二哥,这大热天的,她非得跑出去练武,我怕她会中暑,实在拿她没辙了才逼着她陪我下棋的。” 庄子湛听了,将信将疑,他这妹妹确实会闲着无聊就练武解闷,有时候还会找他切磋武艺,还因为得天独厚,怎么晒都晒不黑,那雪白的肌肤在阳光下晃眼得很,就更加肆无忌惮了,夏日酷暑都不会悠着点。 他低声训道:“卿卿,你又不用上战场,习武强身健体就好,那么拼命做什么?嫁人了可不能像以前那般,天天舞刀弄枪的,你是晏家的长媳,日后要执掌中馈,张嬷嬷也从老家回来了,你趁着还在国公府住,未接手中馈之事,跟张嬷嬷学一学如何掌家。” 言毕,他不动声色地观察妹妹的脸色变化,他也舍不得训妹妹,原本想着妹妹这性子,日后嫁给富贵人家的嫡次子,免去府中庶务的烦扰,会不会掌家都无所谓,也就没逼着妹妹学这些。 可景舟是嫡长子,日后就是晏家的一家之主,妹妹是主母,舞刀弄枪可以,但是要适可而止,平时也得学学掌家之事,做好当家主母的本分。既然选择了景舟,妹妹也要为自己的选择而付出。 庄婉卿晓得兄长是为自己好,连连点头应道:“二哥,我知道的,明日开始,我就跟张嬷嬷学看账,你看这样可好?” 庄子湛嗔怪道:“你这贪玩的丫头,每次都是说的比唱的还要好听,能做到才好。” 晏景舟此刻也发挥好夫君的作用,帮腔道:“二哥,卿卿肯定能做到的,而且她那么聪明,要学这些也很容易上手的。” 庄子湛笑道:“景舟,你就惯着她,到时候可有你好受的。” 晏景舟抿唇笑,没有接话,只宠溺地看着庄婉卿,俨然无条件溺爱妻子的好夫君。 庄婉卿被他眼神看得浑身不自在,僵着笑容看兄长,不想再继续这个尴尬的话题,遂转移话题:“二哥,你过来找我有事吗?” 庄子湛回道:“我不是来找你的,我是来找景舟的。” 晏景舟听后愕然,问:“二哥找我何事?” 庄子湛视线落在棋盘上,勾起一抹浅笑,道:“景舟棋艺好,是难得的对手,我是过来瞧瞧你可有空,我们手谈一局。” 闻言,庄婉卿眼神一亮,她方才正愁着赢不了晏景舟,这下救星就来了,倏然站起身来,将位置让出来,笑意盈然:“二哥,他有空的,这盘棋还没下完,你接着下,等会儿再来一局。” 十几年兄妹,她一个动作,庄子湛便知她心里打什么小九九,偏不如她的意去帮她收拾糟心不已的残局,柔声回道:“我不着急的,等你们先下完这句也不迟。” “二哥,你知道的,我对这个没兴趣,我看着你们下就好。”庄婉卿说罢,便移步到他身边,可不管他乐意不乐意,直接伸手挽着他的胳膊,拉着他走过去,将他按在罗汉床上坐下。 盛情难却。 庄子湛没辙,只好认命接下这盘残局,看着纵横交错的棋子,他越看越觉得糟心,妹妹的棋艺水平如此糟心,妹夫竟还能陪着妹妹下了那么久,步步相让陪着,可见其耐性很好,甚至比他这个亲哥哥还要有耐心一些。 庄婉卿轻轻拍了怕自家二哥的肩膀,道:“二哥,我知道你棋艺高超,肯定能帮我赢的,我看好你,你加油!” 庄子湛爱莫能助地回应:“卿卿,这盘棋你都输了一大半了,二哥可没那么大的本事赢,除非你让你夫君像让着你那般让着二哥?” 庄婉卿被他这话噎了下,琢磨着自己的棋艺也没有那么糟心吧,怎么能叫输了一大半呢?最多也就输了一半吧? 她正在心里嘀咕着,晏景舟便落下手中的白棋,含笑道:“我只让卿卿,二哥请,该你了。” 虽说是一盘残局,几乎没有赢的可能,庄子湛还是全力以赴,虽然最后还是输了,但并没有输得太难看。 庄婉卿看着晏景舟落下白棋,胜负已分,她心情郁卒,明明是一个爹娘生的,怎的二哥的脑袋瓜子就灵活那么多?这盘棋若是她继续下的话,肯定输得很难看。 晏景舟道:“二哥,承让了,我们再来一局。” 庄子湛爽快答应,又开始新的一局。 俩人互不相让,拿出实际水平与对方在棋盘上厮杀。高手对弈,棋局精彩纷呈,就连庄婉卿这个观棋者也看得入神,这比她自己下棋有趣多了。 俩人水平相对,不相伯仲间,经过一番博弈,最后一颗棋子落下,二人打成平局。 第一百三十七章 莫名心虚 晏景舟看着棋盘,暗自松了一口气,庄子湛的棋艺不在他之下,他全力以赴才打成平局。 其实输了也不要紧,只是庄子湛以前肯定跟他下过棋,如果水平与十八岁的他相差得远,庄子湛估计会以为他有意相让要求再来一局,结果再来一局还是那样的水平,他还真就解释不清了。 倒是庄子湛诧异了下,旋即莞尔而笑:“今日竟然平局?真是难得,若是景舟没有放水的话,那我的棋艺近期应该有所进步。” 闻言,晏景舟脸色微滞,这话听着,庄子湛的棋艺在他之下,且以前似乎都是输给他的?看来他不但在学识、书法上要恶补,就连在棋艺上也要多费一番功夫。 庄婉卿一听,便知自家二哥的棋艺没有进步,而是与他对弈的人换了芯子,与他对弈的是十六岁的晏景舟,少了两年的阅历,方方面面肯定不如十八岁那时候,所以才会造成二哥进步的假象。 须臾,晏景舟违心地回道:“我并没有让着二哥,二哥的棋艺的确进步许多。” 庄子湛有点不相信,感觉自己似乎也没多大进步,又道:“景舟,许是我方才运气好,我们再来一局验证一下,看看我是不是真的进步了。” 晏景舟没辙,只好应了他再来一局,却比方才更为认真,不敢有半丝的分心。 庄子湛同样的更为认真,全副心思放在棋局上,走一步思考未来的十步,让晏景舟也感到吃力,幸而此刻的他们水平相当,最后还是平局。 庄婉卿不想他们再来一局,忙道:“二哥,你的棋艺是进展了不少。” 庄子湛虽然对自己的棋艺忽然提升那么多有点不可思议,但也没多想,暂且信了妹夫没有让着他。 随后,三人又闲谈了会儿,到了晚膳时间,庄子湛又留下来陪妹妹和妹夫用了晚膳才回自己的院子。 晏景舟和庄婉卿目送他离开,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视线内,皆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他们站得近,还能听见对方那一声叹息声,俩人不约而同地侧过脸,面面相觑,皆从对方脸上看到郁卒之色。 片刻后,晏景舟缓缓道:“跟你二哥说话,比跟你爹说话都要累人,时不时蹦出几句从前的事,幸好我们今天没有露馅儿。” “我也没想到他现在说话时不时的就绕回从前。”庄婉卿说着顿了顿,惆怅地叹息了声,又提议道,“我二哥大概要呆在家里一段时日,等下个休沐日你回府收拾了你继母,我们去淮州躲一躲吧。” 晏景舟爽快应下,就当是出远门散散心,去一趟淮州回来,话题就先绕去淮州。 这些时日以来,他们都过得小心翼翼,出个门遇上熟人,刚打招呼没说几句就接不上话,因为别人说的什么,自己都不知道是哪件事,只能斟酌着回话,后来干脆深居简出,收到聚会的帖子,能推的都推了。 * 几天后的休沐日。 因着晏宏宇没有特意冷落冯氏,晏家又恢复以往那温馨和乐的氛围,小辈一大早就过来请安,一家人有说有笑的,其乐融融。 晏景舟和庄婉卿也是一大早就出发回晏府,回到晏府就直接去荣安堂给长辈请安。 晏宏宇听到长子和长媳回来了,微微怔然,下意识看了眼笑容温柔的冯氏,明明没做什么,却没由来的感到一阵心虚。 冯氏听了丫鬟的禀报,只是略微怔了下,忙对丫鬟说:“还不快去请大少爷和大少夫人进来?” 说罢,她察觉到丈夫的目光,侧过头去,刚好捕捉到丈夫脸上一闪而逝的心虚之色。丈夫为何会这样,她心知肚明,那是因为没有处置她什么,丈夫觉得愧对那小贱种。 忽然间,她感到一阵心慌,马上提起警惕看着门口的方向。她这刚与丈夫缓和了关系,那小贱种就回来,大概是又想搞破坏,想要破坏她与丈夫的夫妻关系。 晏景明和晏湘云兄妹的心里也咯噔一下,据这些时日所发生的事,大哥和大嫂每次回来准儿没好事,每次回来都对付他们的母亲,偏生爹最近又颇为信任大哥。 不一会儿,晏景舟与庄婉卿并肩而来,向晏宏宇以及冯氏行了晚辈礼,以后到晏宏宇下首的位置坐下。 晏宏宇不动声色地观察长子的神色变化,见长子脸带笑容,神色温和,脸上毫无不悦之色,可见是没有因自己最近理睬冯氏而跟自己置气。 他心中欣慰不已,果然是成了家的孩子,懂事了许多,知道见好就收,家和万事兴,不会继续闹下去让外人看他们晏家的笑话。 晏宏宇例行询问了长子的近况,又和颜悦色地问:“景舟,你和卿卿何时搬回来住?卿卿嫁到晏家也有一段时日了,作为晏家的长媳,这中馈之事迟早要交到你手里,你们搬回来住就接手,也好让你们母亲歇一歇。” 此言一出,晏景明和晏湘云惊愕不已,难以置信地望着自家父亲,若非亲耳听见,简直不敢相信这种话是出自父亲口中,他们的大嫂是什么样的,莫说他们晏家,就算是外人也清楚。 一个只会舞刀弄枪的女人,怎么接管中馈之事?怕是看账都不会看吧?母亲掌家好好的,父亲为何要夺了母亲的掌家权?难道父亲就不怕会寒了母亲的心? 晏湘玉略显诧异,微微抬头,悄悄看了眼嫡母,见嫡母面色不改,一副运筹帷幄的神情,只怕是早已知晓此事,且已有应对的计划。 冯氏的目光扫过在场的人,语气温和道:“我掌家十多年也乏了,正好卿卿进门能让我躲个懒。卿卿啊,母亲知道你对掌家之事不熟悉,但你放心,若有什么不懂的,只管问母亲便是。” 庄婉卿含笑谢过:“谢晏夫人。” 冯氏笑容不减,仿佛真的不在意她那无礼的称呼。 晏景舟这才缓缓回答父亲方才的问题:“爹,我过两日要与卿卿去一趟淮州,看望外祖父和外祖母,他们二老还未见过我,我如今正好得空,是时候去让他们二老见一见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 步步算计 晏宏宇听了,也没有任何异议,淮南王和淮南王妃上了年纪,听闻淮南王妃身体也不好,更不适合舟车劳顿,长子和长媳作为晚辈去看望长辈是应该的,长子有这份孝心他也欣慰。 他颔首道:“也好,王爷和王妃也就见过你小的时候,还未见过长大后的你,到了淮州,也替我向二老问好。” 晏景舟点头应声:“好。” 话音落下,晏宏宇也不知该与长子再说什么,虽是父子,可是对长子却不知如何亲近,他们父子之间始终有一道无形的鸿沟,长子不愿过来,他这做父亲也越不过去。 父子谁也没有说话,气氛忽然陷入沉默,其他人面面相觑,仿佛前一刻其乐融融的画面,因为他们夫妻俩的出现而变得尴尬。 晏景舟倒没有觉得尴尬,闲适自在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且看冯氏母子三人谁先沉不住气说话。 沉默片刻,冯氏讪讪然地开口打破沉默,道:“你们兄妹几个也有些日子没有聚一聚了,不如你们自己去玩?有长辈在,你们也放不开。” 晏湘云不愿看到母亲尴尬,含笑应道:“也好,难得大哥和大嫂今日回府,不如我们几个去投壶?大叶子牌也行。” 说罢,就给晏景明递了个眼色。 晏景明也附和道:“二妹妹这个提议不错,我记得大嫂投壶不错,不如今日就投壶?” 两位嫡兄和嫡姐都已表态,晏湘玉不动声色地看了长兄一眼,见长兄始终脸带笑意,似乎对此事不反感,便跟着附和。 难得继子没有拆台,冯氏诧异的同时也松了一口气,正要打发他们出去玩,就听得继子淡声道:“二弟,二妹妹,三妹妹,我们下回再玩吧,今日我与你大嫂回府有事要办。” 话音落下,冯氏的心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她微微眯了眯眼眸,眼神戒备地看向晏景舟。 晏景明和晏湘云兄妹不由自主地蹙起眉头,每当这种时候,就是他们那白眼狼大哥要搞事情的时候,这回也不知道想玩什么把戏。 晏宏宇微怔,下意识问:“景舟,你有何事要办?” “有件事需要求证一下。”晏景舟说罢,扫视了眼一旁侍候的丫鬟,又道,“爹,不如让她们先下去?” 晏宏宇一听便知此事下人听不得,便应允,对丫鬟摆了摆手,道:“你们都下去吧。” 站在一旁的丫鬟应了声“是”,而后福身退下。 等丫鬟全部退下,晏宏宇又问:“景舟,你到底要求证何事?” “跟我娘亲有关的事。” 晏景舟说着顿了顿,淡漠的眸光落在冯氏身上,直把冯氏看得心惊肉跳,见冯氏心虚瞳孔一缩,他勾起一抹含嘲带讽的笑,做过亏心事的人就是不一样,就被这样随随便便看一眼,都会感到心虚,甚至不敢直视对方的眼睛。 “你娘?”晏宏宇先是一愣,很快反应过来,长子说的娘亲是生母,便道,“景舟,你有什么问题直说便是,若是为父知道的,必不会瞒你。” 冯氏被继子那抹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目光盯得心跳加速,袖子里的手紧紧紧握在一起,与裴氏有关的事,她首先就想到裴氏的死,最近她频繁梦见浑身是血的裴氏,心底越发恐慌。 晏景舟看得出冯氏在紧张,便不再绕圈子,开门见山地问:“爹,我娘是您的原配,您觉得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此言一出,在场的人皆是一愣,他们还以为是什么要紧之事,没想到竟是这么个小问题。 晏宏宇不明白他问这个问题做什么,只当他是思念母亲,便如实答道:“你娘她才情出众,端庄娴雅,温婉贤淑,无论为人妻还是为人儿媳,亦或是为人母,都做得极好,她怀你的时候,明明被孕吐折腾得辛苦,却还撑着精神给你做衣裳。” 言毕,晏宏宇刹那晃神,脑海中闪过原配妻子裴氏的音容笑貌,他娶裴氏的时候,是喜欢裴氏的,只是这份喜欢随着裴氏的离世而消弭殆尽。 裴氏才情极好,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与他也有话题,不似冯氏,只能与他说说家事以及孩子的事,其他风月雅事都说不上,但冯氏有与他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情分在,虽然不能与他吟诗作对,但也能在生活上体贴他,给他无微不至的关怀,让他安心拼搏前程。 后来他遇上郑姨娘,郑姨娘是秀才的女儿,与裴氏一样有才情,诗词歌赋样样精通,纳郑姨娘为妾后,他也对郑姨娘很好,颇为宠爱,只是郑姨娘竟与家仆私通,让他颜面尽失。 冯氏看到丈夫状似在回忆,脸色微微一沉。 晏景舟又问:“爹,若是我娘还活着,你会不会辜负我娘?” 他话音落下,冯氏蹙了蹙眉头,这话无疑是在打她的脸,叫她难堪,不会辜负裴氏,难道要辜负她? 晏景明和晏湘云兄妹眉头紧锁,面色不虞地睨着晏景舟,眼神里带着责备之色。 晏宏宇脸色僵了下,见长子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似乎一定要知道答案,便随了他的愿,回道:“你娘是个好女子,若她还活着,我自然不会辜负她。景舟,你好端端的,怎么会问这种问题?是不是有人在你面前说了什么?” 冯氏听了他的回话,脸色一白,这么说,如果裴氏当年不死,丈夫也会像对她那样对裴氏?瞬间,嫉妒占据了她的思维,她的心堵得慌的同时,又庆幸裴氏已经死了。 晏景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继续问:“爹,既然你不会辜负我娘,那我是我娘唯一的孩子,也是您的嫡长子,我若受到欺负,您会不会为我作主?” 庄婉卿听了这话,转眼看他,见他神色淡然,一副运筹帷幄的模样,默默同情冯氏片刻,冯氏的手段在晏景舟这里是不够看的,晏景舟步步算计,每走一步都埋下陷阱诱人入局。 第一百三十九章 收拾冯氏 晏宏宇倒没想到长子是不是打什么主意,听到这幼稚的问题,忽而一笑,语气也和蔼了几分,道:“景舟,你是我的儿子,你受人欺负爹岂会坐视不理?若有人欺负你,爹定会为你主持公道,只是还真有人欺负你了?” 冯氏原本听了继子的话,马上就对号入座,心都跳漏了一拍,此刻听到丈夫的话,心更是凉了半截。 是了,继子每次回府,准儿没好事,回来一次,她的处境就会更糟糕一些,现在她和丈夫缓和了夫妻关系,继子定是看不下去就想要破坏他们夫妻关系,就算没有也要无中生有,让丈夫厌弃她。 好歹毒的心,她当初就不该让这小白眼狼活下来,如今长大了处处跟她作对,丈夫如今还会信这小白眼狼的话,也不知道这小白眼狼给丈夫灌了什么迷魂汤。 晏景舟一直在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冯氏,见冯氏脸色变幻莫测,只觉好玩得紧,抿唇笑说:“爹,的确有人欺负我了,只看您会不会为儿子作主,您素来不喜欢儿子,想来也不会真的给儿子作主,不说也罢。” 说罢,他长叹一声,脸上的失望之色溢于言表。 晏宏宇闻言,脸色一沉,低声训斥道:“说什么胡话?你是我儿子,我岂会不喜欢你?只要你不像以前那样闹事,为父也不会说你半句不是,无论是谁欺负了你,为父也会为你作主,你只管放心。” 晏景舟笑容缓缓放大,他说了那么久,就等这句话了,倏然坐直了身子,收敛脸上的笑容,一瞬不瞬地望着晏宏宇,一字一顿地问:“爹,若这个欺负我的人是冯氏,您还会为我作主吗?” 话音落下,众人皆是一愣。 冯氏呼吸一滞,半眯起眼眸看晏景舟,讪笑着问:“景舟,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我作为长辈,又岂会欺负你一个孩子?” 有了前车之鉴,晏宏宇这回没有马上责备长子,而是看向冯氏,见冯氏脸色不太好,心思一沉,他已经觉得给冯氏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希望冯氏莫要辜负他的信任。 晏景舟轻笑出声,含嘲带讽道:“晏夫人好厚的脸皮,这句话你竟能问心无愧地说出来,让我好生佩服,我自问这辈子都修炼不出如此厚的脸皮。” 冯氏脸色一僵,心中气恼不已,却碍于丈夫和孩子在,只能隐忍不发作。 晏湘云再也沉不住气,怒声斥责道:“大哥,我娘什么地方对不住你了?从小到大,娘对你比对我和二哥都要好,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乌鸦还会反哺,可你却像个没良心的白眼狼一样处处羞辱我娘!” 晏景明也阴沉着脸,道:“大哥,你太过分了,如果你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大可说出来,何必如此阴阳怪气的羞辱我娘?” “好了,一人少一句!”晏宏宇低声喝斥一声,看向长子,沉声道,“景舟,你二弟和二妹妹说得对,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你且说出来,若你母亲处事有失公允,爹自会给你主持公道。” “我就怕你们不问因为何事,既然你们问,那我便满足你们的好奇心。” 晏景舟说罢,眸光淡淡地扫视在场的人,将所有人的表情收入眼底,最后将目光投向冯氏,盯着冯氏看了半晌,而后薄唇轻启,不紧不慢地问:“冯氏,你口口声声说没有想要侵占我娘的嫁妆,可是自从你接管我娘的嫁妆以来,为何一直昧下那些庄子、以及铺子的收入?” 此言一出,晏景明和晏湘云想也不想便异口同声道:“大哥,你可别含血喷人,说话要讲证据!” 晏湘玉与晏景舟关系好,自然知道冯氏确实做过这种事,今日所发生的事,肯定会将冯氏这些天的努力打回原形,甚至还会比先前更惨。 冯氏面色绷紧不作声,心思百转千回,她做账的本事极好,账面上一般难看出问题的,继子今日所言是真的又如何?终究是没证没据。 她这般安慰着自己,神色慢慢放松下来。 当晏宏宇看向冯氏的时候,就看到冯氏一脸坦然的模样,一时间也不知长子是不是真的误会了,遂问:“景舟,你说这话可有证据?凡事要讲求证据,没证没据都是没影儿的事,你可不能听别人说了什么就觉得确有其事。” 晏景舟回道:“爹,儿子既然能说出这种话,那肯定是有十足的证据的。” 晏宏宇神色一顿,又问:“那证据何在?” “儿子这就让人将证据呈上来。”晏景舟说罢,冲门口的方向扬声喊了声,“绿韵,进来!” 冯氏面色一紧。 晏景明和晏湘云兄妹也愣了下,旋即不约而同地看向母亲,见母亲脸上浮现出几分慌张之色,心里暗暗吃惊,虽然他们打心眼里就不相信母亲会做这种事,可这个时候他们难免会多想。 很快,绿韵便捧着一个长方形暗红色的木盒子进来,盒子的高度大概有十寸,她进来后向晏宏宇以及冯氏行了一礼。 冯氏看到木盒子,便知道晏景舟真的有备而来,脸色白了几分。 晏宏宇眼角余光瞧见冯氏脸色骤然变了,脸色也倏然阴沉下来,以前长子不是没有说过冯氏谋裴氏的嫁妆,但此事一直都是没有证据的事,他也一直不相信,训斥长子听信赵嬷嬷谗言无中生有,可此刻他隐隐觉得此事估计是真的。 晏景舟吩咐道:“绿韵,将东西给老爷,你可以退下了。” 绿韵应了声,然后一步到晏宏宇跟前,将手中的有些沉的木盒子递给晏宏宇,而后福身退下。 晏宏宇接过木盒子,打开后看到里面都是蓝色封皮的册子,拿起最上面的一本册子,然后将木盒搁置在茶几上,翻开手中的册子看里面的内容,只见里面是一些问题账目的记载,每一笔都记录得清清楚楚, 看着这些账目,他脸色越发阴沉,最后将册子合上,狠狠甩在脸色惨白的冯氏脸色,怒不可遏道:“冯氏,此事你怎么解释?” 第一百四十章 要命一条 册子甩在冯氏的脸上,宛若一记耳光打在冯氏的脸上,发出‘啪’的一声响,左脸传来一阵麻痛,冯氏瞬间懵了,脑袋瓜子嗡嗡作响,缓缓侧过头,难以置信地望着晏宏宇。 成婚十八年,丈夫从来没有打过她,更没有往她身上砸东西,就算之前冷落她,也只是不听她解释,冷声质问她为何要这般做。 可如今却当着子女的面,丝毫不给她面子,一本册子就这样甩在她的脸上,让她颜面扫地,日后叫她如何在子女面前抬起头? 不止是冯氏,就连在场的晚辈皆懵了,一脸震惊地望着父亲和母亲,时间仿佛随着那‘啪’的一声响静止了一般。 晏景明和晏湘云刚才是想到自己母亲或许有做过这种事,当看见父亲看着册子时那阴沉沉的脸色,也感觉此事有七成会是真的,母亲在他们眼中就是温柔贤淑、对子女慈爱的慈母形象,且跟父亲的感情素来不错。 现在忽然间得知母亲或许真的在谋父亲原配的嫁妆,他们也不敢置信,没想到下一刻就看到父亲气势骇人,将册子狠狠甩在母亲脸上并厉声质问,兄妹俩被吓得脸色煞白,想要为母亲辩解的话也噎在喉咙说不出来。 而晏湘玉虽然震惊,片刻后眼底闪过一丝快意,嫡母这下是真的要彻底失去父亲的信任了,这种事大哥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嫡母大概也不能继续留在晏府做那些腌臜事了。 晏景舟和庄婉卿虽然没想到会这样,但他们的反应尚算淡定。 晏景舟的目光淡淡扫过在座的人,视线最后落在冯氏身上,见冯氏还有些懵懵然,白皙的左脸已经开始泛红,可见父亲方才将册子甩过去时用了多大的劲儿。 他嘴角微微勾起,似笑非笑地欣赏着冯氏那狼狈不堪的模样,此刻虽能让他心情愉悦,但这只是开始,离他想要的结果还远着呢。 半晌后,他含嘲带讽地笑了出声。 听到他的笑声,冯氏才缓过劲儿来,下意识看向晚辈,当看到几位晚辈那震惊的神情,她心神一震,委屈涌上心头,瞬间湿润了眼眶,眼里迸发出恨意,怨毒地睨着晏景舟,若不是这小贱种,她又岂会在晚辈面前颜面尽失难堪至此? 晏宏宇亲眼看着这个在自己面前婉柔善良的妻子,逐渐变得面目狰狞,眼底那浓烈的恨意更是骇人,看着这个跟从前判若两人的妻子,他眉头皱得更紧,发现自己似乎从来没有了解过妻子,沉声道:“冯氏,我在问你话,你看景舟做什么?” 闻声,冯氏倏然收敛起情绪,满脸委屈,却不知该说什么:“老爷,我……我……” 晏宏宇见她事到如今还想狡辩,对冯氏越发失望,冷声道:“若他冤枉了你,你大可拿出证据自证清白,若他没冤枉你,你今儿就给我解释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庄子、铺子那么多进项,你昧下这些银子可有用了?若是没用,都交出来物归原主。” 冯氏错愕,这话的前半句听着是给了她解释的机会,可后半句又将她定罪。显然,丈夫已经完全信了那册子上的证据,不会再相信她解释,可解释的话,她竟无话可说,因为这种事她的确做了。 “冯氏。” 晏景舟喊了她一声,刚想继续说话,又仿似忽然反应过来似的,改了称呼,在晏宏宇面前添油加醋,语气平缓、不咸不淡道:“哦,抱歉,你还没被我爹休弃,应该叫晏夫人,我的好继母。我爹说得挺对的,我若是冤枉了你,你可要好好解释清楚,不然我冤枉了好人,你该有多委屈啊。” 庄婉卿闻言,嘴角微微抽搐了下,听着这话,她自愧不如,她一个姑娘家可能都不能说出这种圣洁白莲才会说的话。晏景舟这厮应该是生错了性别,若为女子,这后宅斗争他肯定是佼佼者,做了正妻的话,那些个狐媚子都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晏宏宇明明知道长子在讽刺冯氏,但听了这话,怒意蹭蹭蹭的上涨,当然,他不是在气长子,而是在气冯氏,亏自己如此信任她,才将原配的嫁妆交给她打理,在连长子说她要谋这笔嫁妆的时候还训斥了长子不懂事,枉费自己如此信任她。 他黑着脸,眼神凌厉地看着冯氏,道:“冯氏,再给你一刻钟的时间,若说不出个之所以然来,就当你承认了,把昧下的银子都交出来物归原主。” 在冯氏张嘴欲言的时候,晏景舟低笑一声,不急不缓道:“晏夫人,在你狡辩之前,何不看看这些册子上写了什么?又或者说,你检查一下这些册子所记录的东西可有错漏的,我自问已经将你接管我娘嫁妆后所昧下的银子都记录的清清楚楚,可难免会有疏漏,你还是检查一下比较好。” 庄婉卿闻言,险些忍不住笑了出声,转眼看身边神色泰然自若的青年,她心中暗暗感慨,晏景舟的嘴巴真的好毒,若是个病人,估计已经被气得断了气,但她此刻听着晏景舟怼冯氏觉得好刺激是怎么回事? 冯氏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看了看仍在震惊中,难以置信地望着自己的子女,以及表面震惊实则在窃喜、在幸灾乐祸的庶女,又看了看脸色阴沉得可怕的丈夫。 最后,她将目光投向嘴噙淡笑的晏景舟身上,看着晏景舟那副神色自若、运筹帷幄的模样,她知道自己大势已去,无论自己说什么解释都是浪费口舌,丈夫不会再相信她半个字。 她呵呵一笑,笑出了泪,她怎么都没想到赢了裴氏,得到自己想要的,最后却输给裴氏的儿子,心底的不甘、愤怒、难堪、仇恨交织在一起,面容变得狰狞。 半晌后,她转头看丈夫,干脆破罐子破摔,掷地有声道:“是,没错,这些证据都是真的,你儿子没有冤枉我,但是这银子是不可能物归原主的,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第一百四十一章 钱的去向 话音落下,晏景明和晏湘云兄妹惊得睁大双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们那温柔和善的母亲竟然会说出这种与无赖无甚区别的话?母亲的形象在他们心目中瞬间崩塌,他们一时间不知作何反应。 晏宏宇原本就气得不轻,如今听了这话更是气得气血翻涌,脸色都气得涨红,他没想到妻子是这种人,证据确凿还不知悔改,连昧下的银子都理直气壮地告诉他不愿意返还。 哪个大家主母会说出这种蛮横无理的话?这简直就是市井泼妇。 看着理不直气也壮的冯氏,他蓦地站起身来,扬起巴掌,毫不留情就甩在冯氏脸上:“冯氏!事到如今,证据确凿,你还想留着那些本就不属于你的银子?” 猝不及防的,冯氏的右脸上就挨了一记耳光,她的头被打得偏向一边,脸上印上巴掌印。 冯氏只觉脸上痛得发麻,比方才被册子打中还要痛一些,耳朵有了片刻的耳鸣。 她下意识伸手抚上自己又痛又麻的右脸,泪眼婆娑地望着晏宏宇,在短时间内,丈夫已经第二次在孩子面前打她的脸了,她实在不敢相信这个打她的人,竟然是平日里温文尔雅、脾性温和的丈夫。 “老爷,你动手竟然打我?”她喃喃道,语气中透着难以置信。 晏宏宇看着自己的巴掌也愣了下,用册子甩妻子脸上和亲自动手打还是有些区别的,他也没想到自己会在孩子们面前动手,方才真的被冯氏气得失去方寸。 须臾,他稳住情绪,板着脸,愠怒质问道:“你做出这种事,不但不知悔改,且还说出如此不要脸的话,还好意思问这个问题?我原本是相信你的为人,就连景舟几次三番说你另有所图,我始终都坚定不移地相信你,还训斥了景舟不懂事伤了你的心,可你都做了什么?” 言毕,他扫视了眼几个晚辈,最终把视线落在冯氏所出的一对子女,晏景明和晏湘云身上,见他们又惊又愕、略显畏惧的模样,他脸色绷得更紧,原本这种事也不该让两个孩子知道,让两个孩子知道也是一种伤害,但事已至此没办法。 冯氏眼泪扑簌簌滑落,不知道该如何回话,只得望向自己的两个孩子,希望两个孩子能帮她说说情,平息一下丈夫的怒火。 晏景舟瞥了眼冯氏母子仨儿,勾唇淡笑,非常善解人意地替冯氏回话:“爹,晏夫人方才所言,也有一定的道理,她的确不会把那些昧下的银子还给我,因为她还不起。” 此言一出,冯氏蓦地将目光投向他,眼神怨毒阴鸷,那双泪眼下仿佛藏了一把淬了毒的刀子,蓄势待发,似乎下一刻就要向他刺过去取他的性命。 晏景舟丝毫不闪躲,神色自若地与她对视,眼底的笑意让冯氏恨意加深。 晏宏宇不明所以,视线在长子与妻子时间来回巡视,看着剑拔弩张的俩人,不明所以地问:“景舟,你这话是何意?她既然昧下那些银子,又岂会还不起?” 晏景明和晏湘云兄妹同样疑惑,责备地瞪着晏景舟,觉得他故意为难母亲,故意火上浇油让父亲生母亲的气。 晏景舟含笑提醒道:“爹,难道您忘了,晏夫人的娘家如同吸血鬼,晏夫人有一母同胞的哥哥以及弟弟,哥哥在官场上打点需要银子,弟弟吃喝嫖赌皆沾,冯家是什么家底,难道您还不知道?这样的家境怎么填补得了无底洞?” 晏宏宇听了,先是一愣,旋即明白过来。 妻子冯氏虽出身官宦人家,曾祖父是三品官,但父亲生前只坐到礼部郎中的位置,礼部想要捞油水可捞不了,加上礼部郎中是五品,官职也不高,就更加捞不到什么了,所以妻子娘家家底并不丰厚。 妻子的兄长是个平庸、没什么能耐的人,在不甚重要的官职还行,所以他也没有提携,不然要出乱子,如果想要升官,只能他们自己打点。妻子的弟弟是个不省心的,吃喝嫖赌,以前欠了赌债他还帮忙还过,后来因没钱还债被赌坊的人打了个半死才收敛了许多,但吃喝嫖却半点没收敛。 这些年来,他知道妻子或许有私底下帮补过娘家,他想着虽有帮补娘家,但晏家也没有被亏空,应该也不会给娘家太多银子,所以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妻子除了此事之外,其他都做得很好,挑不出错处。 如今听了长子的话,他才知道,妻子这些年帮补娘家的银子远远超乎他的想象,晏家的账目之所以没有出什么大问题,那都是因为妻子昧下长子的财产,用长子的财产去填补娘家的无底洞。 晏景明见母亲脸色惨白,忍不住为母亲说话,可说出来的话却毫无底气:“大哥,你可别含血喷人,我娘……我娘不会做这种事的。” 晏景舟轻笑一声,道:“我含血喷人?我含血喷人,她倒是把这钱拿出来啊,不然她一个妇道人家,平时也不是奢侈度日,哪里用得完那么多银子?而你们兄妹的吃穿用度也都是走府中的账。” 闻言,晏景明张了张嘴,霎时间不知该如何回话。 晏景舟接着道:“晏夫人打理我娘亲的嫁妆十八年,这十八年累积起来,抹去零头,大概昧下二十九万零八千两,这些银子若我没猜错的话,她应该是一部分用作补贴娘家,一部分自己存着。” 说着,他顿了顿,观察了下在场的人的反应,看到他们脸上的惊诧之色,又继续说:“而留在账面上的数额只有三分之一,有些铺子的就连三分之一都没有,到了如今竟是亏损状态,如同空壳子,但生意却不算差,即使盈利不多也不至于亏损。” 晏宏宇听了这话,又惊又怒,原配裴氏的嫁妆有多丰厚他是知道的,当年裴氏出嫁,裴氏作为裴家唯一的孩子,岳父岳母几乎将整个裴家都给了裴氏做陪嫁,那些铺子都是地段好的旺铺,进项极好的,庄子也收成很好,十八年累积起来就是一笔庞大的财富。 那么大一笔银子,冯氏怎么敢私自吞下? 第一百四十二章 母债子还 不止晏宏宇听到这个数目难以置信,就连晏景明和晏湘云兄妹俩都惊住,他们虽然没当家,可也知道这数额大到能做什么事。 我朝实行高薪养廉政策,给官员的俸禄比前朝的多了许多,就六部尚书一个月没有算上其他福利,俸禄就六十两银子,可他们的父亲是吏部尚书,就算做一辈子的官加起来的俸禄,都与二十九万八千两相差一道难以逾越的天堑。 当然,也不是他们晏家的收入只靠父亲的俸禄,这偌大的晏府,仆从不少,开销很大,靠着父亲的俸禄也难以支撑,晏家还有良田、庄子、铺子的收入。 冯氏看着丈夫与子女那震惊的神情,她知道自己在丈夫和子女面前经营多年的影响已经崩塌,心中怨愤不已,却无力挽救,惨白着脸瘫坐在椅子上,她也不知道接下来迎接她的会是什么。 晏景舟看着心思各异的几人,片刻后又道:“爹,您也不必惊讶晏夫人哪来那么大的胆子,那是因为晏夫人从接管我娘的嫁妆之后,就没想过还给我,既然都已经将这笔嫁妆视为她的囊中之物,账面上的书目如何已经不重要了,反正这些东西也都是她的了。” 说着,他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眸光平静地睨着冯氏,淡淡道:“晏夫人,你不择手段想要将我养成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想着这样我不但成了废物,还没能力接管这笔嫁妆,那你就不必还给我,我还对你感恩戴德。只是,你始终没想到计划会落空,我非但没有被你养废,还在乡试中夺得首榜。” 晏景舟今日抛出来的信息量过于庞大,晏景明和晏湘云除了震惊还是震惊,脑袋瓜子都嗡嗡作响,他们没想到除了裴氏的嫁妆,还有这一茬,温柔和善的慈母,背地里竟然有这样一面,难怪大哥会忽然间一鸣惊人,原来是藏拙多年,可一个人藏了十几年而不被发现,这城府也极深。 兄妹俩看向晏景舟,眼神复杂,对这个大哥他们向来不喜,无论是以前那个纨绔子弟,还是后来才学出众的晏解元,他们都无法喜欢。 特别是现在,他们更加厌恶这个大哥,裴氏的嫁妆他夺回去了,且也没有真成了纨绔子弟,母亲就算对他有过坏心思,可好歹也有养育之恩,养育之恩大于天,这些都足以抵消过错,他又何必这样让母亲难堪? 晏景舟知道他们母子都是一丘之貉,他从没想过他们会因此而感到愧疚,对他们会用这种眼神看自己也丝毫不意外,不甚在意地回以一笑,眼波平静地与他们对视:“都是父母债,子女还,亲兄弟明算账,除却你们母亲所剩的还给我的银子,剩下的按理说也是你们替她还。” 晏宏宇原本还气恼这冯氏做出这种混账事,如今听到长子说父母债子女还,让弟弟妹妹替母还债的时候,不由愣住,责备的看向长子。冯氏将剩下的那部分钱交出来是天经地义的,但是冯氏的过错与景明和湘云无关,作为兄长问无辜的弟弟妹妹要钱着实不应该,且还会伤感情。 冯氏更是急了,她知道继子不会放过他们母子三人的,就继子那城府以及谋算,她的两个孩子就斗不过,当初就不该大意让继子活着长大,可如今后悔已没用。 她含恨看着晏景舟,颤声道:“你要钱我给你便是,可景明和湘云是你的弟弟妹妹,他们是无辜的,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你如此对待弟弟妹妹就不怕别人诟病?” 不说父母生气,就晏湘云听到要他们兄妹还钱,也气得不行,恨声道:“大哥,养育之恩大于天,虽然我娘是做了错事,可她把你养大成人,这些也足以抵消过错。养你那么大,你不知道感恩就罢了,还问她要钱?你还在襁褓中的时候就是我娘养育你,就当是你孝敬她的那也是应该的!” 晏景舟听着这理直气壮的话,气笑了,不讲道理且还不要脸,大抵是得了冯氏的真传,哂笑问:“二妹妹,你口口声声说你娘养育了我,那敢问我从小到大的吃穿用度是她的,还是一直照顾我饮食起居的是她?” 晏湘云一时语塞,她母亲是晏家的夫人,照顾饮食起居那都是下人的活,与她母亲有何干系? 晏景舟嗤笑一声,眸光倏然变得阴冷,睨着晏湘云,含嘲带讽道:“就算没有你娘,我也是晏家的大少爷,仍然能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平安长大,因为我是爹的儿子,爹总不会不管儿子的死活。 这些年我的吃穿用度都是走府里的账,也就是爹的银子,而照顾我饮食起居的是丫鬟和嬷嬷,将我奶大的是奶娘。我这些年没有花过你娘半分钱,也不用她照顾,更没有喝过她一口奶。倒是她的出现,让我连读书都不能光明正大,连生母的嫁妆都被她拿去补贴娘家,或者是存下来留给你们兄妹俩。” 他话里话外都是冯氏的出现非但没让他的日子变好,反而让他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晏湘云欲要反驳,可对上他那怵人的目光,将到了嘴边的话咽回肚子里去,莫名的心虚不敢看他的眼睛,忙移开视线。 晏景明想为母亲说话,但因着晏景舟这番话也说不出半句,说多错多,可不说母亲理亏,又任由晏景舟欺辱,霎时间他又急又气又羞恼,想要撕破脸皮却又碍于父亲在场,届时他也会跟着遭殃,只能忍气吞声,等父亲气消了再为母亲说好话。 晏宏宇很在意家庭和睦,可好好一个家就因为冯氏出现了无可弥补的裂痕,气得不轻,现在看着他们亲兄妹剑拔弩张,更是烦躁不已,沉声道:“好了,你们一人少一句。” 说着,他看向晏景舟,缓和了语气,道:“景舟,冯氏用剩下的钱都可以一文不少还给你,其他的可用她的所有财物抵上,虽然抵不上,可景明和湘云是你的亲弟弟妹妹,那么多银子你就算让他们给你,他们也拿不出来。” 言下之意即是:不要问弟弟妹妹要钱,你问了他们没钱还,且还伤了兄弟姐妹情。 第一百四十三章 处置冯氏 晏景舟轻笑,他就没想过真要晏景明和晏湘云还这笔钱,因为他们现在不可能拿得出来的,至于以后,因为有他在,那就更加没能力拿出这笔钱了。 他淡然的眸光带着几分不屑,连带着嘴边的笑意都充满讥诮,嫌弃道:“爹说得对,他们如今是还不起这笔钱的,二妹妹倒是有几分姿色,但有姿色的人多了去了,卖进青楼也不值几个钱,二弟是男的就算卖了也没人要,做劳力工别人都嫌弃他没力气。” 此言一出,几人面色皆变,特别是晏湘云,她堂堂尚书府千金,竟被兄长如此羞辱,还说将她卖进青楼,这简直是把她的颜面踩在地上狠狠摩擦。 晏景明脸色也好不到哪儿去,他是尚书府二公子,已经有了秀才功名,他这混账兄长竟如此羞辱他。 冯氏到底是母亲,即使理亏在先,可当有人碰到她的孩子,她还是会站出来,眼神怨毒地睨着晏景舟,咬牙切齿道:“晏景舟,你莫要欺人太甚伤害无辜的人,要做什么你只管冲我来便是!” 晏宏宇知道长子委屈,此刻也忍着没训斥他,否则寒了长子的心,只沉着脸,责备地瞪了眼长子,示意他莫要得寸进尺,要得饶人处且饶人。 他们几人的神色变化成功取悦了晏景舟,他眉宇间的戾气消减,宽宏大量道:“那就依爹说的,暂且不用他们还钱了,可这钱也得写欠条欠着,以后有钱了再还也不迟,我们好歹兄弟姐妹一场,我也不算利息了。” 说来说去,还是得问他们要钱,晏景明和晏湘云敢怒不敢言,冯氏更是气得发抖。 “景舟。”晏宏宇皱着眉头,满脸不赞同。 晏景舟并不让步,道:“爹,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若他们不愿意的话,那就报官让官府判吧,相信官府会公平公正处理。” 闻言,冯氏母子三人面色一紧,没想到他竟然不嫌事儿大,丝毫不顾及晏家的名声,此时此刻即使再恼怒也只得忍住,不然惹恼了他,他没准儿真的去报官了。 晏宏宇也眉心突突直跳,家事闹到官府?那他们晏家岂不是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笑柄?届时他们晏家还如何在京城行走?但他的长子是什么性子,这些日子以来他也有所了解,长子既然能说出这种话,那就肯定能做得出来,长子不怕事情闹大,也不会顾及晏家的名声,可他却不得不考虑。 庄婉卿侧眼看身边运筹帷幄的青年,眼底闪过一抹欣赏之色,不得不说嘴皮子功夫了得,每说一句话都将人心拿捏得很好,她长那么大,还是头一次看到如此精彩的家庭大戏。 僵持片刻,晏宏宇最终妥协:“景舟,景明和湘云可以给你写欠条,但欠条上也得写明他们有余钱的时候还给你,你却不能在他们手头没钱的时候逼他们要钱。” 这种情况下,若是不写,就是推母亲进火坑,晏景明可担不起不孝子的罪名,况且去报官声名狼藉的不止母亲,就连他的名声也受损,想也没想就应道:“大哥,我给你写欠条。” 晏湘云愣了下,紧接着也应道:“大哥,我也给你写欠条。” 晏景舟知道他们答应得如此快在打什么主意,因为父亲说有余钱再还,没有余钱他不可以逼迫,如此说来,他们就可以做老赖,甚至一辈子没钱还。 如意算盘打得倒是挺响的,想要一辈子没钱还,他可以帮他们兄妹俩实现一辈子没什么钱的生活。 须臾,他莞尔而笑,眼底闪过一丝算计,回道:“那行,二弟和二妹妹等会儿事情结束,就写下欠条吧,在爹的见证下写。” 他话音落下,冯氏母子三人以及晏宏宇皆松了一口气。 庄婉卿听他那么容易就答应了条件,审视地打量了他一眼,见他嘴噙淡笑,一副‘我很好说话’的模样,便默默同情了冯氏母子三人片刻,这厮一肚子坏水,好戏还在后头呢。 下一刻,晏景舟忽然站起身来,向晏宏宇行了一礼,不疾不徐道:“爹,您先前说会给我主持公道的,现在儿子受了那么大的委屈,还请爹为儿子作主。” 还未等晏宏宇回话,晏湘云怒瞪着他,气恼道:“大哥,我们都已经答应还钱了,不够钱也给你写欠条了,你还想怎样?” 晏景舟脸色渐沉,转眼看她,半眯起的凤眼里泛着慑人的冷光,薄唇一张一翕,语气淡漠地问:“你娘吞下我那么多银子,还给我本来就是应该的,而且她现在还还不起。再说她做这种事本就不道德,且行为恶劣,还想方设法毁了我,实乃毒妇所为。她做了这些事,还险些害了我,却半点惩罚都没有,那我就活该遭这种罪?” 晏湘云感到一股无形的压迫感,又被他这话堵得不知如何回话,见父亲脸色越发难看,只得悻悻住嘴,母亲已经这样了,她若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惹怒父亲,失了父亲的心,对自己没有半点好处。 晏景舟收回视线不再看她,神色自若地站着,耐心等着晏宏宇的答案,无形之中也给了晏宏宇压力。 冯氏心头一紧,身子因恐惧而微微轻颤着,目光死死盯着丈夫看,生怕他休妻,若是之前她能确保丈夫不会休妻,可是现在她不敢保证,若她被休弃,娘家大概也会嫌弃她,而景明和湘云又怎么办? 景明是男儿以后有前程不怕婚事受阻,可湘云是女儿家,还未定亲,长嫂如母,以后湘云的婚事估计就交给庄婉卿帮忙相看了,届时坑害了她的湘云,她都不能帮湘云。 晏宏宇的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将大家的神情收入眼底,心中已有决断,无视冯氏眼里的期盼,沉声道:“冯氏,你的所作所为已犯七出之条,但念在你我夫妻十八年,虽然湘绫早夭,可也为我生育了三个孩子,这些年费心操持家中事务,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冯氏听到这里,暗自松了一口气,但下一刻脸色惨白如纸,如遭雷袭地望着晏宏宇。 只听得晏宏宇宣布:“冯氏染上恶疾,需到庄子上静养,即日起搬到京外的庄子上养病,永不得归京,府中中馈交由景舟媳妇掌管。” 小仙女们,求月票,求月票,求月票!重要的事情说三遍(^w^) 第一百四十四章 已成定局 “老爷!” 冯氏惨白着脸,颤声惊呼了声,眼眶里的泪水倏然滑落,满脸不敢置信,泪眼婆娑地望着晏宏宇。她没想到丈夫会狠心至此,丝毫不为孩子考虑,就这样以养病的名义将她遣送到庄子上,永不让她归京。 晏景明和晏湘云惊住,他们想过父亲会将母亲禁足,却没想到父亲竟然将母亲遣送到庄子上永不得归家。 片刻后,晏景明若有所思,道:“爹,大嫂对掌家之事一窍不通,让大嫂掌家恐怕不行。” 晏湘云忙附和道:“是啊,爹,大嫂也从未学过掌家之事,那么重的担子交给大嫂,那岂不是强人所难?” 晏宏宇哪里不知两个孩子是在变相给冯氏求情,因为长媳对掌家之事一窍不通,府中中馈总不能交给到一个一窍不通的人手中,而薛姨娘一个妾室并没有资格管这些,只能冯氏来管,若让冯氏继续管着,就不必让冯氏去京外的庄子上。 若是以往他会考虑一下,可这回他无需考虑,冯氏以前能做出这种事,难保以后再做出什么事害了晏家,且不处置冯氏,他真要与长子彻底离心,为了冯氏得不偿失,遂语气坚定道:“景舟是长子,这府中的中馈迟早要交给景舟媳妇,不会就学。” 说着,他看向庄婉卿,缓和了语气:“卿卿,你可有信心?” 庄婉卿看戏看得津津乐道,忽然被点了名,怔了一瞬,知道这时不能给晏景舟拆台,旋即回道:“爹,儿媳虽然如今还不会,但会用心学力求做到最好,请爹放心。” 晏宏宇满意地点了点头。 冯氏目光扫过脸带淡笑的继子,落在态度坚决的丈夫身上,眼泪簌簌滑落,恨声质问:“老爷,你我夫妻十八年,你真要如此狠心?你只想到要让你的长子满意,难道你就没想过我们的景明和湘云吗?” 晏宏宇闻言,转眼睨着她,眼底一片怒色,脸上还带着显而易见的厌恶与失望,怒声道:“冯氏,以你这些年的所作所为,若非为了景明和湘云的名声着想,就不是让你搬到庄子上那么简单,而是一纸休书!” 休书? 冯氏听到这两个字,瞳孔骤然紧缩,呼吸一滞,错愕地望着丈夫。 晏景明和晏湘云也被这两个字吓得脸色煞白,父母感情甚笃,就算先前闹了不愉快,可也缓和了关系,即将和好如初,没想到父亲竟想过要休妻。 晏湘玉也怔了下,微微抬头,飞快看了眼父亲与嫡母,看样子嫡母是真的要永远呆在庄子上了。 晏宏宇一瞬不瞬地看着冯氏,语气凌厉地问:“冯氏,如今我给你两个选择,你是要休书,还是要到庄子上养病?” 晏湘云忽然扑通跪下,声泪俱下地请求道:“爹,您就饶了娘这回吧。” “爹,这些年来,除了这个,娘也没犯别的错,请您饶过娘这回吧,娘以后肯定不会再这样做的。”晏景明也跟着跪下,红着眼眶为冯氏求情。 晏宏宇对他们的求情不为所动,阴沉着脸看冯氏,等着冯氏回话。 冯氏见丈夫态度坚决,知道已无转圜的余地,为了两个孩子以及自己,她得选择前者,颤声回道:“好,我去庄子上养病,但景明和湘云是无辜的,他们什么也不知道,老爷可不要迁怒于他们。” 晏宏宇回道:“这个你大可放心,他们是我晏家的二少爷和二小姐,一切如常。等会儿你可以让人给你收拾行李,明日就去庄子上。” 晏景舟看着大势已去,一脸颓丧的冯氏,莞尔而笑,难得的善解人意,道:“爹,还是等过几天再让晏夫人去庄子上吧,让她跟二弟和二妹妹好生呆几天。” 闻言,冯氏母子三人皆是一愣,有些茫然地看了他一眼,见他脸上堆满笑容,瞬间恍然大悟,知晓他在打什么主意了,那是想着撇清关系。他今日回府,继母就忽然染病要到庄子上养病,外人难免会多想,以为他把继母气病了,但是过几日再去庄子上,那他就能撇清关系了。 晏宏宇若有所思,就明白长子的意思,道:“那就依景舟的,冯氏,你过几日再搬到庄子上住。” “二弟,二妹妹,我不希望听到什么关于我的流言蜚语。”晏景舟说着顿了顿,目光倏然变得凌厉,睨着晏景明和晏湘云兄妹俩,再次启唇道,“否则,京城里流传的,就是今天的事实。” 听罢,晏景明和晏湘云心头一窒,晏景舟这话将他们接下来想要做的事彻底打断,如果今天的事传了出去,不但母亲名声尽毁,就连他们的名声也会受到牵连。 冯氏怨毒地瞪着晏景舟,心中后悔不迭,早知道会有今日,当初就不应该让晏景舟有活着长大的机会,毕竟小孩子患病早夭再正常不过了。同时,她也好恨,她自认为对丈夫事事体贴,一心一意,却没想到丈夫如此薄情,十八年的夫妻情分都不顾及,就这样让她去庄子上。 晏景舟与她对视,脸上的笑意更深,事情远远没有结束,今天也只是暂且告一段落,让冯氏失去自己最在意的而已。 须臾,他上前几步,将被摔在地上的一本册子捡起来放进木盒子里,然后拿起木盒子盖上,道:“二弟,二妹妹,欠条你们等会儿写好了就送到皓月轩给我。而你们的母亲用剩下的那部分银子,也清点好还给我,至于那些其他抵债的财物,也请换成银票给我,过几日我不在京城,你们交给赵嬷嬷即可。” 说罢,他也不管在场的人身边表情,慢悠悠地移步到庄婉卿跟前,语气温和道:“卿卿,这里乌烟瘴气的,我们先回皓月轩。” 好戏落幕,庄婉卿有点不舍,轻轻点头:“好。” 夫妻俩辞别晏宏宇,双双离开荣安堂。 晏宏宇看向还留在屋里的三个孩子,见他们神色各异,也不知他们在想什么,他疲惫地揉了揉眉心,道:“你们几个也先回去吧。” 晏景明和晏湘云对视一眼,半晌后应下,事情已成定局,不是他们能够改变的,一切得从长计议,他们也不能惹父亲生气失了父亲的心。 晏湘玉也跟着应下,亦步亦趋地跟在嫡兄与嫡姐身后离开。 不消片刻,屋子里就剩下晏宏宇和冯氏,夫妻俩对视,气氛安静得可怕。 第一百四十五章 口没遮拦 不消片刻,屋子里就剩下晏宏宇和冯氏,夫妻俩对视,气氛安静得可怕。 各种情绪糅杂,冯氏眼神复杂,想到自己这些年的真心都错付了,自己做了那么多却换来这样的结局,她面目变得狰狞,恨声质问:“晏宏宇,这些年来,我为你生儿育女,相夫教子,你娘生病的时候,我亲自侍疾,到头来你就是这样对我的?” 晏宏宇蹙起眉头,脸上是难掩的失望,道:“冯氏,事到如今你还能说出这种话,证明你对做过的事毫无悔过之意。” “我没有悔过之意?那你还不如说你至今还忘不了裴若兰?” 冯氏此刻愤恨交加,只想发泄心中的怨愤,心里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口没遮拦道:“晏景舟以前是个十足的纨绔,如此注重名声的你还在他闯祸后给他收拾烂摊子,现在你又因为他把我赶到庄子上,说到底还是因为他是裴若兰的儿子是吧?还有郑姨娘,也是因为她的性情有几分像裴若兰,所以你才纳她为妾的吧?” 晏宏宇闻言,眉头皱得更紧,一言不发望着冯氏,此刻的冯氏宛若市井泼妇,全然没有晏家夫人的影子。 冯氏哭着哭着笑了出声,边流泪便笑,笑容扭曲而又诡异,怨毒地诅咒:“你喜欢的两个女人都死了,一个难产而死,一个被你一碗堕胎药灌下去死了,你所喜欢的注定是要离开你的,不管以前还是以后。” “简直是疯婆子!” 晏宏宇被她怨毒的话气得不轻,一些不好的回忆也瞬间在脑海中汹涌而上,扔下一句话直接甩袖离去。 冯氏眼泪扑簌簌滑落,双目含恨望着丈夫离去的背影,想要发泄却又极力隐忍着,她知道今天的事闹出点什么动静来,继子真的敢将事实传得沸沸扬扬,届时她的景明和湘云会因她而名声受损。 回想过去,冯氏越发恨丈夫的无情,她这些年费心经营这个家,到头来却换来这个结果,同时也不后悔自己当初所做的事,晏宏宇就算喜欢她们俩又如何?裴氏和郑姨娘已经死了,她得不到的东西,裴氏和郑姨娘也得不到。 陈嬷嬷在晏宏宇离开后进来,发现主子脸色惨白地坐在椅子上流泪,当即吓了一跳,忙快步上前,询问道:“夫人,您怎么哭了?到底发生何事了?” 冯氏看到平时为自己出谋划策的陈嬷嬷,仿佛看到了主心骨,一把拉住陈嬷嬷,声音哽咽地控诉:“他竟然为了那小贱种要将我遣送到庄子上,永不让我回京,他好狠的心!” 陈嬷嬷闻言一惊,急声问:“夫人,您跟老爷之间发生了何事?怎会发展到如此地步?” 冯氏三言两语说了事情的经过。 这个消息宛若晴天霹雳,陈嬷嬷脸色煞白,被冯氏握着的手也微微轻颤着:“老爷他、他都知道了?” 冯氏默了片刻,又问:“你说我该怎么办?晏宏宇将我遣送去庄子上,我没在晏家,那小贱种接下来要对付的人就是我的景明和湘云了,他不会放过景明和湘云的。” 陈嬷嬷也心焦不已,此刻却爱莫能助,只能安抚道:“夫人,您还有二少爷和二小姐,老爷现在也是在气头上,等老爷消了气,二少爷和二小姐再去求您求求情,您就能回府了。” 冯氏听了,内心也无法平静,她明白这种情况她能回府的几率渺茫,因为继子不会给她这个机会,能藏拙那么多年的人,心思都不简单,除非景明和湘云能斗赢继子。 这么想着,她心中重新燃起希望,道:“你留下来帮景明和湘云,只有景明和湘云好好的,我才能有回府的希望。” 陈嬷嬷神色一顿,若有所思,而后摇了摇头:“夫人,不可,若奴婢留在府上,那您身边就没了照应的人,其他人跟了您去庄子,只怕也不尽心,最怕就是被大少爷给收买了。” 闻言,冯氏脸色僵住,认真思索了这个问题后忍不住一阵后怕,都说虎落平阳被犬欺,其他人跟了她去庄子上,没准儿还会看她失势对她不尽心,继子想要收买她身边的人也容易得很,届时自己的处境更煎熬,还是陈嬷嬷留在她身边妥当,陈嬷嬷是她身边的老人,对她忠心耿耿。 陈嬷嬷又道:“夫人,越是这个时候,您越是不能乱了方寸。” 冯氏点了点头,思绪却乱成一团,满脑子都在想对策,她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一辈子呆在庄子上,她得寻机会。 * 那厢,晏湘云满脸颓丧出了荣安堂,母亲忽然遭此劫难,她现在也六神无主。 看到庶妹晏湘玉,她登时气不打一处来,想到母亲如此难堪的一面,竟然被庶妹瞧了去,庶妹如今指不定在心里乐呵着,以后爹独宠薛姨娘,庶妹肯定敢在她面前神气,她就更气了,气恼道:“你很得意?” 晏湘玉脚步一顿,抬眼看她,见她双目含怒,遂故作不明地问:“二姐姐,你这话什么意思?” “看到我娘倒霉,你很得意,是不是?”晏湘云扯了扯唇角,眼神阴鸷地睨着她,人前温柔可亲的嫡姐形象荡然无存。 换作以往,晏湘玉还会忍着,现在嫡母落得如此下场,也不怕嫡姐刁难,难得硬气起来,挺直腰板,道:“得意倒是没有,只是母亲做了这样的事,委实震惊了我,这个答案二姐姐可还满意?” 晏湘云听到在自己面前一直忍气吞声的庶妹忽然怼自己,一时气结:“你……” 晏湘玉看了她一眼,又道:“二姐姐,你跟我生气有什么用?是我让母亲去贪大哥生母的嫁妆了吗?” 闻言,晏湘云怒不可遏,扬起巴掌就想要打过去。 晏景明尚算冷静,见妹妹想要闹起来,马上出手制止,握住妹妹的手腕,道:“二妹妹,先回去吧,姐妹相争让爹瞧见了,爹会更加生气。” 晏湘玉目光微闪,朝晏湘玉冷冷一哼,而后收回手,愤然离去。 晏景明也跟着离去,临走前别有深意地看了庶妹一眼,着实没想到庶妹也有敢回嘴的一天,父亲冷落母亲的时候,庶妹都没敢如此嚣张,现在却敢了,以后还指不定会如何。 第一百四十六章 他的愧疚 晏湘玉望着嫡兄嫡姐离去的背影,长吁一口气,鲜见的体会到畅快的感觉。 这些年来,她一直都隐忍着,嫡姐夹枪带棒说什么她都默默承受,即使有大哥帮她,她也不敢反抗,不然既连累大哥又连累姨娘,嫡母也会背地里磋磨她姨娘,现在嫡母落得如此下场她也不必事事忍让。 她身后的丫鬟灵芝只觉扬眉吐气,虽然不知道自家主子为何忽然那么大胆,当着二少爷的面也毫不忌讳,直接怼得二小姐,崇拜地望着自家主子,道:“三小姐,您终于反击了一回,看着二小姐吃瘪的模样真是大快人心。” 晏湘玉想了嫡姐方才的神情,眼里有了神采,回应说:“我不过是仗了大哥的势。”说罢,她抬起步子,往自己院子的方向走。 灵芝错后半步跟着,疑问道:“三小姐,您方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夫人贪大少爷生母的嫁妆?” 她原本是跟在身边侍候的,但后来不知道大少爷要说什么,让老爷把她们这些侍候的丫鬟都遣了出去,连门都关上了,也不知里面发生了何事,只是隐约好像听到里面有人争执,但主子的事不是她们做丫鬟的该关注的。 晏湘玉闻言顿下脚步,板起脸叮嘱道:“灵芝,方才听到的话,你可别跟任何人说,即使过些天发生什么事,你也别多嘴,否则我可保不住你。” 她鲜少如此严肃,灵芝被吓了一跳,忙不迭地点头,道:“三小姐放心,奴婢方才什么也没听见。” 晏湘玉知晓自己的丫鬟是个嘴巴严实的,也就不再多说,迈起步子继续往前走。 * 皓月轩。 庄婉卿似有若无地打量着晏景舟,青年眉眼温和毫无攻击性,仿佛刚不久前那个步步算计的人不是他。 她感觉晏景舟这段时日以来成长了不少,刚来到两年后的时候,他还有点咋咋呼呼的,虽一肚子弯弯绕绕,却不够沉稳,现在沉稳了许多,但又没有弱冠之年的成熟,某些时候尚显稚嫩,是个十八岁青年该有的模样。 晏景舟莞尔笑了笑,凑近她,似乎要让她看得更清楚些,笑问:“怎么这样看着我?是不是觉得你景舟哥哥丰神俊朗?” 庄婉卿收回目光,淡淡道:“没什么,只是觉得你瞬间成长了不少。” “你羡慕?”晏景舟神色一顿,旋即轻笑着摇头,怅然道,“迅速成长是要付出一定的代价的,你这样就挺好,好好享受无忧无虑的时刻。” 庄婉卿默然,这个确实,若晏景舟不知道自己生母裴氏之死的真相,没有仇恨的滋养,是不可能迅速成长的。 晏景舟“啧啧”两声,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逗着她玩:“你景舟哥哥都十八岁了,你还是个十四岁的小屁孩儿,娶了这样的你,想想真觉得自己是禽兽,还是早些和离吧,那么小你景舟哥哥可下不了手。” 庄婉卿一巴掌拍开他的手,面无表情地回了两个字:“十六。” 晏景舟一时没反应过来,疑惑地“嗯?”了一声,尾音微微上扬,挑着眼眉看她。 “十六。” 庄婉卿目光幽幽地盯着他,倔强地复述一次。 这回晏景舟反应过来,知道她是何意了,“哦”了一声,而后低笑出声,故作认真地打量了她一眼,然后看着她的眼眸,一本正经地回道:“可是这里面住着的是个十四岁的小屁孩儿,便是十六那也是比我小的小屁孩儿。” 闻言,庄婉卿一时气结,真是给他几分颜色就开染坊了,说他沉稳他马上就装起大人来,刚想跟他吵一架,忽然脑子灵光一闪,就随了他的意,乖巧得不行地回道:“知道了,晏叔叔。” 晏……叔叔? 晏景舟脸色僵住,寻思着自己没那么老吧?手下意识往自己脸上摸了一把,触感光滑细腻,明明是十几岁少年郎该有的模样,没好气地瞪她:“庄婉卿你个臭不要脸的,谁是你叔叔?叫哥哥!” 庄婉卿不为所动:“知道了,晏叔叔。” 晏景舟一时语塞,感觉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这时,绿萼敲门进来,向他们福身一礼,禀报说:“县马爷,老爷方才派人来传消息,说让您现在去一趟书房。” “我知道了。”晏景舟说着,转眼看庄婉卿,交待道,“我去听听看那老东西说什么,那老东西估计要唠叨许久,午膳时间若我没回来,你就不必等我了,自己先用午膳。” 庄婉卿听了,先是一愣,而后点了点头,她寻思着晏尚书也不老吧?才四十岁的年纪,正值盛年、风华犹在,再者没经历什么苦日子,保养得好,看起来也就三十来岁。 绿萼也怔了下,她们家县马爷跟晏尚书的关系比传闻中还要糟糕许多,不然哪个做儿子的喊自己父亲老东西的? 晏景舟没管她们主仆的反应,站起身来,迈起脚步,步履轻快地往屋外走。 晏府占地面积大,皓月轩离前院的书房有一段距离,晏景舟脚步不慢,但也走了一刻钟。 进了书房后,父子俩相顾无言。 晏宏宇看着神情寡淡的长子,眼神逐渐变得复杂,到了如今,他才知道长子不简单,先前在他面前卖乖告了冯氏一状,让他冷落冯氏只是开端,等他要给冯氏改过自新的机会时,重头戏就来了。 在冯氏燃起希望的时候,又将冯氏打入谷底,给了冯氏双倍的打击。 他十八岁时都没有如此深的城府与谋算,先前才荣安堂他火气上头并没有发现这其中的端倪,现在他回想起近来发生的事,瞬间明白过来。 他晏宏宇的儿子如此优秀,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他也感到高兴,只是以前所发生的事,让他们父子间生了罅隙。 沉默良久,晏宏宇轻叹一声,愧疚道:“景舟,这些年是为父做得不好,对你关心不够,听信冯氏的话,让冯氏钻了空子,叫你受委屈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 父子相争 晏景舟微愣,旋即抿起唇不甚在意地笑了笑,这句话他小时候一直盼着,现在终于听见了,内心却毫无波澜,回道:“然后呢?爹想表达什么?” 晏宏宇怔然,没想到长子会这般反问,眼前俊美的青年含笑看自己,那双与裴氏如出一辙的丹凤眼里眼波平静,不带半丝情绪,他忽然有种上了顶峰却被撤了台阶下不来的尴尬。 须臾,他尴尬地讪笑了下,道:“景舟,为父知道心有怨恨,你有什么不满的就说出来,为父尽力补偿你。” 晏景舟目光微沉,饶有兴趣地问:“爹真要补偿我?” “这是自然,只要为父能力范围之内的。”晏宏宇不假思索地回应,他想着长子也不会提什么过分的补偿,毕竟他们晏家有权有势有钱,什么都不缺,但凡提出的他都能给。 “既然是爹的一番心意,那儿子就不客气了。”晏景舟玩味一笑,在晏宏宇期盼的目光下说出一句另他脸色骤变的话,“冯氏如此,不配为晏家夫人,爹若真要补偿我的话,就给她一纸休书吧。” 晏宏宇脸色僵住,霎时间不知该如何回话,半晌后才语重心长道:“景舟,此事不但晏家的名声,还关系到你二弟和二妹妹。特别是你二妹妹,她是姑娘家,是冯氏一手教导的,名声受连累也不好找夫家。” 晏景舟只觉讽刺,反问道:“爹怕他们的名声受损就没休冯氏,为了他们就要委屈我?” 晏宏宇沉默,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他也处置了冯氏,冯氏也回不到晏家,与休弃又有什么区别? 晏景舟又道:“再者,我只有湘玉一个妹妹,为何要为了冯氏的一对儿女委屈我自己?” 闻言,晏宏宇当即就沉下脸,训道:“景舟,你这说的什么话?做错事的是冯氏,不是景明和湘云,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你怎能迁怒于他们,不认他们?家中兄弟姐妹也不多,你们应该兄弟姐妹同心才是。” 晏景舟轻笑:“既然如此,那爹也不必说什么补偿我。” 晏宏宇瞬间泄了气,长子丝毫不给他这当爹的面子,他心里有不满,却被堵得说不出半句责怪的话。 晏景舟看了眼吃瘪的父亲,漫不经心地把玩着腰间挂着的玉佩,不疾不徐道:“爹比我大那么多,也该明白一个道理,不是你想补偿别人就一定要接受的,无用的补偿压根起不到任何抚慰心灵的作用,只会让对方越发反感。” 晏宏宇再次沉默。 “儿子过两日要与卿卿去一趟淮州,中馈的事暂由赵嬷嬷管着,府中管家配合赵嬷嬷即可。”晏景舟语气平缓,却带着不由分说的意味,只是在通知对方,而不是同对方商榷。 先前长子说的话,晏宏宇因理亏不能反驳,可这句没大没小的话却让他极为不满,明明他才是一家之主,家中大小事他都有决策权,现在竟让晚辈压着,当即就板起脸,语气不悦道:“到底你是我爹,还是我是你爹?” 晏景舟面色古怪地觑觑他,佯装诧异道:“您比我大二十二岁,我自然是做不了您父亲的,您若是想角色互换,儿子就恭敬不如从命。” 这气死人不偿命的话刚落下,晏宏宇眉心突突直跳,胸脯起伏幅度剧增,可见被这无礼的话气得不轻,怒声呵斥:“晏景舟,你放肆!” 他在朝堂上跟那群老狐狸吵架都没这般受气过,现在却在儿子面前受气,偏生这不肖子还是亲生的,总不能将其扫地出门。 晏景舟无视他的怒火,言归正传:“爹先前承诺我的,中馈交给卿卿掌管,卿卿要出门自然得交给下人看管着,不然要管家何用?难道爹还想交给二妹妹代为掌管?” 晏宏宇原就正有此意,他对嫡女是寄予厚望的,让嫡女代长嫂掌管中馈,日后长嫂回来又协助长嫂管家,反正长媳一下子接下重担也做不来,还不如让湘云协助,湘云十二岁就跟在冯氏身边学掌家,如此还能积攒好名声。 他实话实说:“你二妹妹代卿卿管着,总比下人管着体面,不然让下人管着像什么话?” “二妹妹要管也行。”晏景舟说着顿了下,见父亲缓和了脸色,接着道,“那儿子只好将今天在荣安堂所发生的事宣扬出去,若有兴致的话,在写一本话本宣扬冯氏的功绩。” 晏宏宇瞬间黑了脸,一拍桌子,气恼道:“混账东西,你这是在要挟为父?” 晏景舟看着父亲发怒,眸光淡淡的,脸上挂着淡笑,心底的答案不言而喻。他自然知晓让下人管着中馈一两个月并不体面,一般主母和长嫂不在,能干的嫡女会暂时接任,这样既能得到锻炼,又能帮到家里,但他又岂会让步? 父子俩对视,僵持着谁也不让步,父亲一脸盛怒,儿子漫不经心地笑着。 晏宏宇颇为头疼地揉了揉眉心,先前他还天真的以为长子成家立室后懂事了,这是哪门子的懂事?这是越发叛逆,可他也管不了,若是跟长子硬扛,他相信长子真的会将家丑大肆宣扬,还会添油加醋地写一本话本炫耀家中丑事,恨不得天下皆知那种。 他自认为丢不起这个脸,最终败下阵来,负气道:“罢了,你长大了,为父也管不住你,你爱怎样就怎样。” 晏景舟回道:“爹能想开便好。” 晏宏宇刚喝了口茶消消气,听了他这话,怒气又蹭蹭蹭上涨。 “时候不早了,爹若是没有别的事,那儿子就先回去了,卿卿还等着儿子用午膳。”晏景舟说罢,就站起身来准备行礼告辞。 晏宏宇摆了摆手,撇过脸不看他。 晏景舟向他行了一礼,然后转身离开,刚走了三步,他又停下脚步,薄唇轻启,淡淡道:“爹,今日您没有休冯氏,儿子相信这是您深思熟虑后的结果,希望您日后莫要后悔。” 第一百四十八章 当断不断 晏景舟向他行了一礼,然后转身离开,刚走了三步,他又停下脚步,薄唇轻启,淡淡道:“爹,今日您没有休冯氏,儿子相信这是您深思熟虑后的结果,希望您日后莫要后悔。” 晏宏宇听了此言,眉头皱得更紧,半眯起眼眸盯着长子的背影,面色不虞地问:“景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晏景舟嘴角上扬,勾起一抹讳莫如深的笑,淡声回应:“字面意思。” 这轻飘飘的四个字让晏宏宇隐约感觉不对劲儿,依照长子近些天的行径,估计又要弄出点什么事来,脸色马上沉下来,沉声问:“景舟,你又想做什么?” 晏景舟回道:“没想做什么,只是想告诉爹当断不断必受其乱,与其继续消耗着,还不如快刀斩乱麻。” 说罢,晏景舟迈起脚步,继续往外走,出了书房,他半眯起眼眸,抬头看了眼碧空万顷的天际,而后加快步伐回皓月轩。 对于这个父亲,他谈不上怨恨,父亲不是心里没有他这个儿子,只是偏心,但人心都是偏着长的,会偏心很正常。一个是从来都不抱期望的嫡长子,一个是从小就寄予厚望的嫡次子以及重视的嫡次女,既然他再如何优秀,父亲的心也难以改变,而他也不稀罕什么父爱。 晏宏宇还在书房中,皱眉沉思着长子的话,总感觉长子还想闹出点什么动静来,他自问已经在努力做到一碗水端平,冯氏也得到应有的惩罚,长子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 皓月轩。 晏景舟刚进屋,映入眼帘的就是那个明丽动人的姑娘,手执一把利剑,随意比划间,剑影重重、寒光闪烁。 他怔了下,忙道:“你该不会想在屋子里练剑吧?你可饶了我屋子里的东西吧,它们可经不起你的摧残。” 庄婉卿手中动作一顿:“谁要练剑了?不过是因为栖墨送了把剑过来,我一时兴起拿起来瞧瞧。”说罢,她收起利剑,将剑身插回剑鞘。 闻言,晏景舟视线落在她手中的剑,剑鞘青铜色,透过镂空雪花纹能看见寒光逼人的剑身,这把剑熟悉得很,他仔细回忆了一下,脑海中就闪过一张图纸,他瞬间恍然,这是先前栖墨说铸剑师定制的宝剑。 就是因为这把剑,让他误以为十八岁的自己会武功,一场乌龙事让他踏上了习武之路,栖墨才说这把剑是送给庄婉卿的。 庄婉卿见他脸色越发微妙,便将剑递给他,郁闷道:“我不过是看两眼,你至于那么小气吗?喏,还给你。” 晏景舟没有接,反问:“这把剑你喜欢吗?” 庄婉卿愕然,半晌后回道:“挺喜欢的,拿在手上比别的剑轻盈,削铁如泥锋利无比,君子不夺人所好,不然我就找你买下这把剑了。” 晏景舟慷慨道:“你既然喜欢,那就给你了,这把剑还是十八岁的晏景舟送给你的。” 庄婉卿一时语塞,这话听起来没毛病,就是有点怪怪的。 沉默片刻,她垂眼看手中的剑,无论外观还是剑的本身都挺好的,问:“你真不要?” 晏景舟莞尔:“这是姑娘家用的剑,我也用不上。” 难得遇上喜欢的东西,虽然捡了个大便宜,但庄婉卿也没有拒绝,语气多了几分真诚,道:“给银子太俗气,可无功不受禄,为表达感谢,我会用这把剑好好跟你切磋,助你剑术进步的。” 晏景舟面色一紧,忙道:“那大可不必如此,宝剑赠女侠,应该的,不必客气。” 开玩笑,用这样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剑,万一这丫头那天生气后手抖了,那他的小命岂不是就要交给这把剑了? 见状,庄婉卿低笑出声:“晏景舟,瞧你这出息,你慌什么?除非你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不然我还不至于要你狗命。” 晏景舟一时气结,半晌后反问道:“……我什么时候做伤天害理的事儿了?” 庄婉卿觑了觑他,心中腹诽道:现在不做不代表以后也不会做啊。 “你这是什么眼神?”晏景舟皱了皱眉头。 庄婉卿漾起笑容,眉眼弯弯地望着他,意有所指道:“你觉得呢?” 晏景舟语塞,没好气地瞪她一眼,忽然想起一件事,遂问:“对了,我要的欠条,冯氏生的那两个糟心玩意儿可有送过来了?” 庄婉卿轻轻摇头,回道:“没有,他们今天在你这里受了那么大的气,又岂会那么快心甘情愿写给你?” 晏景舟勾起一抹惔笑,语气淡漠道:“他们如何生气是他们的事,今儿无论如何也得写出来给我,有这么个母亲,他们就得做好丢脸的准备。” 说罢,他扬声唤了自己的大丫鬟翠心和翠羽进来,吩咐她们分别去晏景明以及晏湘云那里把欠条要回来。 庄婉卿道:“已经到晌午了,我们用午膳吧。” 晏景舟颔了颔首,又吩咐丫鬟摆膳。 席间,俩人没有言语,默默用膳。他们用过午膳,翠心和翠羽也拿着晏景明和晏湘云所写的欠条回来了。 晏景舟接过欠条瞥了眼,看着上面将要力透纸背、有许些潦草的字迹,也能联想出写字的人当时有多愤怒,迫不得已只能逼着自己写下欠条。 二十九万八千两银子,晏景明和晏湘云兄妹俩各承担一半,每人欠下十四万九千两,等冯氏那边剩下的银子以及抵债的财物算清送过来,便在他们兄妹写的欠条中扣除已经还了的那部分。 他将欠条交给一旁的赵嬷嬷,吩咐道:“赵嬷嬷,这欠条你保管着,我过两日要同卿卿一起去淮州,届时他们将银票送过来你就处理一下,若他们拖拖拉拉,你不妨去催一催,不必同他们客气。” 今日赵嬷嬷脸上的笑容就没有落下过,接过欠条,连声应道:“大少爷,您放心,奴婢定会处理好的。” 晏景舟又补充道:“还有府中中馈,你暂时代卿卿掌管着。” 赵嬷嬷听后愣了下,旋即道:“大少爷,这不合规矩,奴婢继续给您管着皓月轩可以,可府中中馈岂能由奴婢一个下人管着?” 晏景舟勾起唇角,轻慢地笑了笑,道:“吴大人的夫人去世后,长子还未成亲,府中事务不也由管家管着?难不成管家就是主子?” 他们晏家当然也有管家,但那是冯氏的人,信不过,只能吩咐管家做一些不要紧的事。 赵嬷嬷默了会儿,恭敬回道:“大少爷如此信任奴婢是奴婢的荣幸,您放心,奴婢会替大少夫人管好府中庶务的。” 第一百四十九章 你睡了我 随后,晏景舟又吩咐了赵嬷嬷一些事宜,才与庄婉卿一起回国公府。 赵嬷嬷送两位主子出院门,望着两位主子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内,脸露欣慰的笑容,抬眼望天,心里默默道:夫人,您看到了吗?大少爷能独当一面了,相信过不了多久就能给您报仇雪恨了。 翠心顺着她的视线望了眼天空,不适地眯了眯眼,疑问道:“赵嬷嬷,你在看什么?阳光那么大,你不觉得刺眼吗?” 赵嬷嬷收回目光,轻轻摇头:“没什么,就是觉得今天天气特别好。” 翠心没听出她的弦外之音,语调轻快地附和道:“今日的阳光比昨日还猛烈些呢。” 赵嬷嬷但笑不语,转身回去,她琢磨着明日得买些东西去拜祭一下夫人,将今天的好消息告诉夫人。 翠心忽然有些忧心,问:“赵嬷嬷,我中午去二小姐那里要欠条的时候,二小姐发了一通怒火,你说大少爷和大少夫人去淮州,二小姐和二少爷回不回为难我们皓月轩?” 赵嬷嬷脚步一顿,语气笃定:“他们不敢。” “为什么?”翠心不明所以,又接着问,“就算有大少爷给我们撑腰,可他们终究是主子,我们只是奴婢。” “他们若敢为难,那肯定是不怕冯氏的丑事被宣扬出去。”赵嬷嬷在这方面尚算了解冯氏母子三人,嘲讽地笑了笑,须臾又道,“但大少爷和大少夫人不在京城,你们更要打醒十二分精神做事,事事细心莫要出差错让人寻到错处。” 翠心怔然,旋即点头:“翠心定谨记。” “好了,你去做自己的事吧。” 赵嬷嬷知道翠心和翠羽都是稳重,不会惹麻烦的,就怕底下的丫鬟得意忘形,日后须耳提面命叮嘱着。 * 两天后的清晨。 庄婉卿和晏景舟启程前往淮州,他们轻车从简,只带了银子以及换洗的衣服,还有绿萼和绿韵两个丫鬟。 但庄云青不放心女儿和女婿,又让自己的得力手下步启随行,步启是一流高手,既可以保护他们,又能到了淮州继续教授女婿武术。 从京城到淮州,陆路舟车劳顿,还是走水路方便快捷,京城外四十里路的通州,就是京杭大运河的端头,乘船一路南下,半个月左右即可抵达淮州。 一行人到达通州已过午时,用了午饭又在茶馆歇了小半个下午,到了下午将近酉时才准备登船。 庄婉卿每隔一两年都会去一趟淮州,倒是晏景舟,活了十多年还没有出过远门,活动范围都在京城,看到大量民船以及漕船停靠在宽阔的运河之上,有了眼前一亮的感觉。 庄婉卿忽然问:“晏景舟,你会不会晕船?那里有间医馆,你要不要去找大夫开两副药备着?” “不会。”晏景舟想也不想便回应,“以前从来没有晕过船。” 听着这不假思索的回话,庄婉卿上下瞟了他一眼,良心建议:“连续半个月坐船和平时游湖坐画舫是不一样的,画舫行驶很慢,远航的船会加速或减速,加上每段路的水流速度都不一样,还是备两副药稳妥些。” 晏景舟脸皮子一抽,这丫头什么眼神?这是妥妥的瞧不起他! 须臾,他捏着她的脸颊,笑道:“别小看你景舟哥哥,要晕船也是你这小姑娘晕船。” 闻言,庄婉卿拍开那只不安分的手,淡淡瞥了眼身边自信满满的青年,希望他接下来不会被自己的话打脸,然后后悔不迭。 登船后,庄婉卿和晏景舟就进了属于他们俩的客房,绿萼和绿韵以及步启都回属于自己的房间,主子没吩咐,他们可以自己休息。 庄婉卿环顾四周,客房内整洁,光线尚算充足,满意地点了点头,最后视线落在那张并不大的床,皱了皱眉头,又目测了下她与晏景舟的身量躺下去还能有多少空间。 须臾,她道:“晏景舟,这床太小了,只够我一个人睡,从今晚开始你睡地上。” 话音落下,晏景舟神色僵了僵,剑眉蹙起。 又要他睡硬邦邦的地上? 休想! 他拒绝! 片刻,他眉宇舒展,上前一步,低头凑近庄婉卿,直勾勾地望着那双明亮的杏眼,俩人靠的近,呼吸交缠,他清楚地看到那双杏眼里闪过一丝不自然之色。 他勾起唇角,眼里漾开笑意,调笑问:“我们又不是没睡过,你睡了我那么久,这换了张床就不习惯你景舟哥哥了?嗯?” 他灼热的呼吸喷洒在自己脸上,庄婉卿下意识后退一步,睁大双眼剜他一眼:“什么叫我睡了你那么久?说得好像你就没睡过我一样!” 言毕,她后知后觉发现这话有点不对劲,抿着唇、绷着脸,瞪着晏景舟不说话。 晏景舟讶然,旋即笑了出声,又上前一步,调弄道:“嗯,是睡过你,可要景舟哥哥对你负责?” “不用呢,晏大公子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庄婉卿说话间,默默伸出手揪住对方的耳朵,脸上登时绽放出一朵笑花,笑吟吟地望着近在咫尺的青年,见他的笑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固,便笑意更深:“我瞧着这运河倒是挺凉快的,要不把你放下去凉快凉快?” 晏景舟僵着笑脸,须臾又重新扬起笑容,十分欠打地问:“你想谋杀亲夫做小寡妇吗?” 刚说完,他就清楚地感受到耳朵的痛意加重,但笑意不减看着她,又道:“要不要我教你怎么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了夫君,还不被人怀疑?” 庄婉卿怔了下,下一刻就被他乘机解救了耳朵,懊恼地看了眼腾在半空的手。 晏景舟趁她怔愣之际解救出自己的耳朵,十分自觉地后退几步,退到安全距离后,又笑吟吟地问道:“要是我今晚就不睡地上呢?” 庄婉卿面无表情道:“那就看你嘴硬还是我拳头硬了。” 说罢,她亮起拳头,威胁意味明显。 晏景舟一噎,嘴上却不认输:“那就拭目以待了。” 庄婉卿看他还嘴硬,轻嗤一声,希望他晚上还敢说出那么硬气的话。 第一百五十章 跟她生娃 到了晚上,晏景舟如愿以偿睡上床榻,是庄婉卿允许的,并不是因为他有多嘴硬,而是因为贴上了体弱的标签。 打脸或许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 他下午还信誓旦旦说自己不会晕船,登船后也没什么感觉,可时间久了就有不适感,感觉胸闷想吐,头脑晕眩,连晚膳都没什么胃口,只随便吃了几口,就更别说晚上出船舱外观赏满天星辰了。 庄婉卿趴在床的里侧,双手蹭着下巴抬起头,幸灾乐祸地睨着躺在床上那个已经蔫了的青年,见他皱着眉头,一副生无可恋,恨不得马上跳船逃离的模样,忍不住笑了出声。 听到笑声,晏景舟哀怨地瞪她一眼。 庄婉卿笑容缓缓放大,就差没鼓掌助兴了,语调轻快道:“先前就问你要不要找大夫抓两副药,你偏要逞能,现在不好受吧?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你该的。” 晏景舟吃瘪地抿直了唇,眉头皱得更紧,他现在头晕、胸闷,想吐却又吐不出来,躺在床上都不舒服。 他难受得五官都快要皱在一起,庄婉卿看在眼里,心里别提多高兴了,笑眯眯地欣赏着他难受的模样。 默了片刻,晏景舟问:“还有多久到下一个码头,届时我们下船上岸找间客栈歇息吧?” 庄婉卿如实回道:“若津门港口不停,过几日到沧州会停船,届时我们可以下船找客栈歇息一晚,然后次日登船。” 还得再晕几天啊? 晏景舟想了想,得寸进尺道:“到沧州下船后,改走陆路吧?” 庄婉卿打量了他一眼,他这副模样,再过两日估计又晕又吐苦不堪言,就这样走水路半个月到淮州,人都能被折腾得瘦几圈,还是走陆路妥当点。 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却没有松口,只听得她回道:“我若是不答应呢?走水路更快,少了颠簸,你放心,半个月很快过去的。” 晏景舟脸色一滞,瞧着身边的姑娘脸上那抹蔫坏的笑容,那狡黠的眼眸里似乎在无声地说‘你求我啊’,他坚持了片刻,最终还是认怂了:“你可饶了你景舟哥哥吧,不然半个月后你就成小寡妇了。” 庄婉卿抿唇轻笑:“这不挺好的吗?可以带着你的遗产改嫁他人。” 闻言,晏景舟心中一噎,又抬手不轻不重地捏住她的脸颊,道:“当真要那么狠心?嗯?” 庄婉卿扬了扬眉,默默伸手揪住他的耳朵,缓缓使力,示意他松手。 晏景舟轻“啧”了声,道:“果真是最毒妇人心。” 说罢,晏景舟松开庄婉卿的脸,在对方也松开自己的耳朵时,忽然翻身将身边的姑娘禁锢在身下,双手撑在她身体两侧,居高临下、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姿势暧昧极了。 庄婉卿怔了一瞬,随即半眯起眼眸,警惕地睨着他,提醒道:“你想做什么可要掂量着,别忘了你打不过我。” 晏景舟嘴角缓缓上翘,扬起笑容,慢慢凑近她,与她面对面只有半拳之隔的距离停下,看着那双随着他的靠近而瞪圆了的杏眼,语气温和,不疾不徐道:“想间接谋杀亲夫?那你大概要失望了,你景舟哥哥会努力适应,平安到达淮州的,然后给你当一辈子夫君,跟你生一堆可爱的孩子,你说好不好?” 言毕,他笑意更深,不就是互相伤害吗?看谁怕谁,他就不信这丫头敢跟他僵持下去不松口。 果不其然,他话音落下的瞬间,庄婉卿脸色骤变,旋即讪笑道:“我在跟你开玩笑呢,你怎能当真?这晕船的事可大可小,折腾半个月生病了可怎生是好?若是津门有船客下船的话,那我们也跟着下船改走陆路吧。” 开什么玩笑? 为着这么件小事,惹上晏景舟这个糟心玩意儿得不偿失,和离是需要双方同意的,不然到时候她各种闹腾,晏景舟各种包容,相信她爹都会因她无理取闹而训斥她,让她好好跟晏景舟好好过日子,别整这些有的没的。 瞧她脸色僵硬,脸上的笑容都是强行挤出来的,晏景舟笑容越发温柔,继续逗她:“我觉得我应该做个负责任的男人,对婚姻负责,你看我们都成亲了,就该好好过一辈子,和离对你的名声不好。” 庄婉卿跟他虚与委蛇:“我不在意的,岂能因为这个而祸害晏大公子一生?” 晏景舟一脸受伤地问她:“你这般不情愿,是因为觉得跟我在一起很委屈你?” “怎么会?”庄婉卿心里气得牙痒痒,脸上还是笑眯眯,“这不是为你着想吗?我以前找人算过命,那算命先生说我命里克夫,夫君不能姓晏的。” 晏景舟瞧着她这副小怂样儿,轻笑一声,又在她脸上捏了一把才暂且放过她,翻身躺下拉开俩人的距离,道:“小怂货,早就该乖点,跟我犟了那么多次,吃亏还没吃够?” 小怂货? 庄婉卿脸皮子一抽,忍不住朝晏景舟翻了个白眼,这厮给她取的绰号还挺多,以前喊她疯丫头,现在直接喊怂货了。 她倏然坐起身来,揪着晏景舟的衣领,直接将人从床上揪起来,跃跃欲试道:“来吧,打一场看谁怂。” “小姑娘家家的,斯文点,天天打打杀杀的做甚?”晏景舟说着,垂眼看胸前那只白皙的小手,又接着道,“而且我都这样了,你还要跟我打架,便是赢了你也胜之不武。” 庄婉卿冷着脸:“我就喜欢胜之不武,来吧。” 晏景舟跟她对视,僵持片刻,最后倒:“好,那来,我们下床再打。” 庄婉卿松开他,准备下床后再将人揪下来揍一顿,没想到对方十分自觉,在自己松开他衣领子后马上翻身下床穿好鞋子,站到一旁随时准备迎战。 “呵……你倒是自觉。”庄婉卿有些意外,也跟着下床。 在她刚准备朝他出手的时候,就看到对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个箭步跑到门边大声喊了声:“绿萼,进来!” 第一百五十一章 你好样的 “绿萼,进来!” 庄婉卿听到这声音洪亮的一句,整个人僵住,目光呆滞地望着门边上求生欲极强的青年,她怎么也没想到晏景舟会如此有出息,她还没出手就已经大声喊救兵了。 这他娘的是男人该干的事儿吗?她想打一架的想法就被这厮一声吼扼杀在摇篮中。 她深吸一口气,皮笑肉不笑,咬牙切齿地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晏景舟,你可真是好样的!” 晏景舟松了一口气,重新扬起笑容:“夫人过奖了,都是夫人教导有方。” 在迎难而上和认怂搬救兵之间,他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后者,不然打不赢就算了,还让原本就晕船的他雪上加霜,这得不偿失。 绿萼和绿韵的房间刚好在他们房间的对面,听到晏景舟的声音,绿萼马上就出了房间到对门敲了敲门:“县马爷,您可有事要吩咐?” 听到门外传来的声音,庄婉卿瞬间黑了脸,恶狠狠地瞪了晏景舟一眼,那眼神里仿佛在暗示他若敢胡说八道,等会儿就把他扔进运河里泡澡。 晏景舟无所畏惧,反手将门打开,让出位置让绿萼进来。 绿萼隐隐感觉气氛有点不对劲,视线在两位主子之间巡视了片刻,而后跨步进了房间,询问道:“县马爷,您有何吩咐?” 晏景舟面不改色地扯了谎,把锅扔给庄婉卿,道:“是卿卿要找你,我就帮忙喊了声。” 庄婉卿心中一噎,在绿萼看过来的瞬间变了脸,关切地望着晏景舟,话却是对绿萼说的,道:“夫君晕船,我想问问你可有带什么药。” 绿萼愣了下,随即回道:“奴婢没有准备这些。”说着,她看到桌子上摆着的水果,忽然灵机一动,提议道,“县主,闻着橘子皮的味道能缓解晕船症状,要不让县马爷试一试?” 庄婉卿轻轻颔首:“那就试试吧,就算在下一个港口下船改走陆路也要两三天时间。” “县主,您可还有什么吩咐?”绿萼又问。 庄婉卿回道:“暂时没了,现在时候不早了,你先回去歇息吧。” 绿萼颔首,朝她福了福身,然后退出房间,顺带把门关上。 晏景舟也死马当活马医,迈步走到桌子前拿起一个橘子剥了皮,把果肉递给正一脸怒气走过来的姑娘,语气温和道:“来,吃个橘子消消气。” 庄婉卿没接,在他对面坐下,嗤笑道:“作为男人那么怂,以后有个什么事是不是就要往女人身后躲?这样哪个姑娘敢嫁你?” 晏景舟也不恼,自己将果肉慢条斯理的吃完,才纠正道:“这不叫怂,这叫好汉不吃眼前亏。” 庄婉卿憋了一肚气火,最后却不得不忍了,冷冷睨着他,语气冷淡地宣布:“从今晚开始,你睡地上。” 闻言,晏景舟抬眼看她,勾起嘴角,准备故技重施:“绿……” 庄婉卿脸色一僵,蓦地站起来伸手捂住晏景舟的最,恶狠狠地瞪他:“晏景舟,你给我把嘴闭上!” 晏景舟乖巧地把嘴闭上不与她争论,方才折腾一番他更难受了,隐隐有了想吐的冲动,忙拿起橘子皮嗅着橘子皮的味道,初初开始可能是心理作用,似乎是缓解了症状。但时间长点那种不适感加剧,碍于对面的姑娘正冷眼盯着自己看,只得不甘示弱地忍着,不然这丫头还不知道如何嘲讽他。 貌美青年脸色略显苍白,眉头紧蹙着,似乎在隐忍着什么,瞧着一脸痛苦。 庄婉卿看在眼里,只觉他是死要面子活受罪,轻嗤一声收回目光,道:“晏景舟,实在憋不住的话就出门左转一吐为快吧,憋着比吐出来难受,不然你今晚大概都睡不着觉。” 晏景舟绷着脸,还在嘴硬:“谁想吐了?我只是有点头晕。” 庄婉卿翻了个白眼,见时候不早了,便站起身来往床的方向走过去,往床上一坐,蹬掉鞋子后躺下,盖上夏凉被,一些列动作行云流水。 晏景舟往她的方向瞥了眼,眉头皱得更紧了。 躺的还是外侧,这丫头是铁了心不让他睡床,那种想吐的感觉又来了,他现在没心思与之讨价还价,浑身绷紧坐着,极力忍着想吐的冲动。 庄婉卿已有困意,没过多久就入睡了,甚至连后来晏景舟憋不住出去一吐为快都不知道。 这晚上,晏景舟吐了几回,他晚上本就没怎么吃饭,这吐了几回,把肚子里尚未消化的食物都全部吐出来了,最后没有东西可吐,都在吐酸水,折腾得一宿没睡。 他几乎一晚上都在船舱外,头顶满天繁星也没心情欣赏,临近天亮时,他整个人都被折腾得虚脱,脸色苍白,脚步虚浮地进船舱,敲响了步启的房门。 翌日清晨,庄婉卿悠悠醒转,昨晚一夜无梦睡眠充足,神清气爽地伸了伸懒腰,然后让绿萼和绿韵进来侍候。 洗漱过后,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晏景舟并不在房内,疑问道:“绿韵,夫君去哪儿了?” 绿韵并不知道两位主子昨晚闹了点小不愉快,回道:“县主,县马爷昨晚吐了好几次,天将亮才歇息,如今在步启那边休息,说是怕吵醒您就没回来。” 庄婉卿愕然。 怕吵醒她才没有回来?理由倒是挺冠冕堂皇的,那厮是不想睡地板去步启那里蹭床才是真的,但吐了好几回,那肯定不好受。 片刻后,她佯装惊诧地瞪大双眼,忙关切地询问状况:“吐了好几回啊?那他现在没事吧?”说着又开始碎碎念,“夫君也真是的,怎么都不告诉我一声,我还以为他昨晚睡得很好。” 绿韵如实答道:“奴婢听步启说,县马爷现在精神状态不佳。” 庄婉卿凝眉故作沉思,沉吟片刻后作出决定:“等船在下一个港口停的时候,我们也跟着其他船客下船,然后改走陆路吧,陆路虽然颠簸点,总比晕船好点,夫君这样坐船到淮州,人估计都要被折腾病了。” 绿萼和绿韵皆点头表示赞同,就县马爷现在这种状况,适应估计是适应不了的,情况只会越发糟糕,若是硬撑着坐船半个月,怕是还没到达淮州,就被折腾出病来。 第一百五十二章 这小怂货 用过早膳,彼时时间尚早,阳光并不猛烈,和煦的阳光映照在水中,运河上波光粼粼,大小船只来往穿梭其中。 庄婉卿出了船舱,依着栏杆,百无聊赖地眺望远着处的风景,运河两岸是绵延不绝的山脉,夏季的山脉入眼便是郁葱的绿。 按照时间来算,其实她在来到两年后之前,才从淮州回来不久,她还什么都没经历就过去两年,也不知外祖父和外祖母与记忆中相比,会不会老了许多。 忽然,身后响起绿韵的声音:“县主,瞧着这时辰,县马爷再过会儿该醒来了。” 庄婉卿乍一听没听出什么来,略微深思了下,就明白过来,这是在提醒她要为晏景舟做点什么,若有所思,回道:“绿韵,他晕船吃不得油腻的东西,最好吃清淡的,你去给他熬点清粥。” 绿韵点头应下,马上去给晏景舟熬清粥。 如今已艳阳高照,阳光比先前猛了不少,庄婉卿也回船舱,经过步启的房间时,想了想还是伸手敲了门。晏景舟晕船,头晕目眩还吐了,她这个做妻子没有半点表示,甚至瞧都不瞧一眼不太好。 步启听到敲门声,很快就过去开门,门刚打开,就看到站在门口的庄婉卿,恭声问:“县主,您可是要来县马爷的?” 庄婉卿颔了颔首,反问:“老师,夫君他县主如何了?醒了没有?” 步启如实答道:“县马爷还没醒来,现在整个人都没精神,看来昨晚是折腾得够呛。” 庄婉卿闻言怔了一瞬,这都巳时四刻了,竟然还没醒来? 须臾,她迈步进房间,房间不大,房内布置一目了然,抬眼望去就看到床上躺着的青年。 她移步到床前,入眼便是青年双眸闭合、脸色苍白,原本红润的嘴唇如今泛白,一副病恹恹的模样。 见状,她又是一怔,眼底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头,她没想到晏景舟晕个船竟如此严重,这若是真坐船到淮州,岂不是要这厮半条命? 她问:“老师,他睡下后就没醒来过?” “没有。”步启言简意赅回答。 庄婉卿沉默,那看来比她想象中严重些,文弱书生的身子挺弱的,即使最近每天都在习武,体质也没提升多少。 步启知道他们夫妻情深,县主看到县马爷这样,心里肯定不好受,安抚道:“县主放心,县马精神状态虽然不好,但并无生命危险,等到下一个港口下船歇息两天情况会好转的。” 庄婉卿点点头:“等下船后歇息两天就改走陆路,夫君这样不能继续走水路了。” 步启应了声,又找了个借口出去,让出空间给他们夫妻独处。 正午时分,晏景舟才醒来,缓缓睁开双眼就看到坐在床沿的姑娘,对上那双明亮的杏眼,清楚地瞧见眼底的担忧。 他微怔,忽而一笑,调弄道:“小怂货,怎么这副神情,是不是怕你景舟哥哥死了,你要做小寡妇?” 大抵是他的话过分的欠揍,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庄婉卿猛然回过神来,收敛起关切的情绪,皱起眉头,恶狠狠地瞪他:“小怂货叫谁?” 晏景舟并不会傻乎乎被她套路,含笑道:“自然是叫你这个小怂货啊,我以前喊你疯丫头是喊错了,小怂货更适合你。” 他算是看清楚了,这丫头就是个欺软怕硬的,她刚的时候,你比她更刚,她就不敢了。 “打一架不就知道谁怂了?” 庄婉卿说着,伸手欲要揪着他的衣襟将人拽起来,可看到他那张苍白的笑脸,终究没动他,还是等下船后再将人狠揍一顿。 看她跟炸了毛的猫咪,刚亮出爪子却又有所顾忌地收了回去,只能气呼呼地瞪着自己,脸上神色变化多端,杏眼灵动,整个人生气勃勃,晏景舟笑意更深,相识那么久,他还是最近才发现这丫头竟也有可爱的一面。 “打是不可能跟你打的。”晏景舟说着,继续逗她,“不过你放心,你景舟哥哥好着呢,不会让你做小寡妇的。” 庄婉卿不想跟他斗嘴,冷沉着脸,居高临下地睨着他,语气也冷冰冰的:“晏景舟,起来。” 晏景舟不明所以地“嗯?”了一声。 “既然醒了就回房,别霸占着老师的房间,不然你睡了他的床他睡哪儿?”庄婉卿说罢,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脸色也缓和下来。 晏景舟嗅到一丝阴谋的味道,深究地打量了她一眼,似乎想看看她是不是在打什么坏主意。 对上他的视线,庄婉卿眼眸半敛,面色不虞地瞪他,那眼神仿佛再苛责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嫣唇轻启,给他一颗定心丸:“你都这样了,我不会让你睡地上的,你大可放心。我们回房吧,不然老师一直呆在外头不好。” 得到她的保证,晏景舟重新浮现出笑容:“好,我们回房。” 说罢,他起身穿上袜履,又把外袍穿上,脚步虚浮地跟着她离开。 虽然睡了一个早上,晕眩想吐的症状有所缓解,可昨晚没吃几口饭,又吐了好几回,早上又没有吃早膳就睡下了,到了这回他已经饥肠辘辘,精神也好不到哪儿去。 刚回到他们的房间,庄婉卿就让绿萼打水进来给晏景舟洗漱,又让绿韵去取午膳。 晏景舟洗漱完没多久,绿韵就取了午膳回来,饥肠辘辘的他闻到饭菜的香味,忽然间就口舌生津,感觉更饿了。 可当看到只有一副碗筷,晏景舟时愣了下,这小怂货喊他回房,就是为了让饥肠辘辘的他看着她用午膳? 什么叫最毒妇人心? 这小怂货就是最毒妇人心的典范! 晏景舟瞬间心情郁结,原本他晕船就不好受了,还吐得七荤八素,这小怂货是不是想饿死他,好带着他的遗产改嫁? 绿韵察觉到他脸色有异,忙解释道:“县马爷,奴婢一个人拿不了太多东西,您的午膳奴婢方才让绿萼去取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 她的意图 晏景舟闻言一怔,其实也就多加一副碗筷的事,怎么就分开取?他只是晕船,又不是有什么传染病,至于分开吗? 在晏景舟错愕之际,庄婉卿坐到桌前拿起筷子准备吃饭,看到晏景舟那幽怨的神情,含笑道:“夫君,你的午膳是我让绿韵亲自做的,适合晕船吃的。” 晏景舟又是一愣,深究地看了她一眼,着实难以想象她竟有良心发现的时候,不过绿韵向来靠谱,既然是绿韵亲自做的,想来也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食物。这么想着,他便安心坐下,等着自己的午膳。 庄婉卿又道:“绿韵,这里不用侍候了,你先去用午膳吧。” 绿韵应声退出去。 船上物资不多,便是有钱人家也没多丰盛的午膳,向庄婉卿这种加了钱的,也就一菜一肉一汤,红烧排骨、青菜、鱼汤一碗,但伙夫的厨艺尚可,菜肴的卖相不错。 庄婉卿夹了一块排骨尝了尝,虽然没有家中厨子做得好吃,但味道还可以,又放下筷子先喝鱼汤。 晏景舟看着她吃,感觉更饿了,肚子不自觉地发出“咕噜”一声响。 随着这一声响,气氛瞬间凝固。 庄婉卿抬起头看他,见他无辜地盯着那碟红烧排骨,忍不住笑了出声,没想到出门就受人簇拥的京城贵公子,竟也有嘴馋一碟红烧排骨的时候。 晏景舟看对面的姑娘不但吃得麻麻香,还嘲笑他饿肚子,都笑弯了眉眼,肩膀还一耸一耸的,眼里全是幸灾乐祸的意味,他深深郁卒,干脆撇过脸不看她。 忽而,门外响起敲门声,庄婉卿忙收敛笑意,道:“别着急,你的午膳来了。”说着,扬声道,“绿萼,进来吧。” 绿萼推门进来。 晏景舟忽然有了期待,转眼看绿萼,见她提着食盒走过来,当看到绿萼从食盒中端出来的食物,他目光倏然凝住,脸色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精心为他准备的午膳,就是一大碗清粥?好歹来一小碟咸菜啊。 他瞥了眼空空如也的食盒,嘴角抽了抽,难以置信地问:“你说绿韵精心准备的,就这?” 庄婉卿点点头,勾起一抹温柔的笑,俨然贤妻良母,柔声答道:“对,就是清粥一碗,你身体不适,不适合吃油腻的,清粥就挺好,不然会引起肠胃不适,等下船后你身体好些了再吃其他的。” “我现在没事。”晏景舟嫌弃地瞥了眼面前的清粥,显然是拒绝的,半眯着眼眸看她,那眼神仿佛在说‘你肯定是故意的’。 庄婉卿无视他苛责的眼神,温言软语地哄道:“夫君听话,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要吃什么也得等你下船后身体好了再吃。” 绿萼附和道:“县马爷,县主说得对,您现在这状况,需要吃清淡的。” 反抗无效,晏景舟只能认命接受,拿起勺子舀起一勺子清粥,原本他现在嘴巴就寡淡,现在吃味道寡淡的清粥,更加索然无味,可肚子饿得慌又不得不吃。 看晏景舟一脸苦大仇深的模样,庄婉卿满意地点了点头,看来让他回房是对的,让他看得见吃不着可真有趣,抬头对绿萼道:“绿萼,你先去用午膳吧,这里不用侍候了。” 绿萼出去后,晏景舟目光幽怨地睨着庄婉卿,见她慢条斯理地享受着菜肴,一举一动仿佛都在挑衅自己,遂暗了暗脸色,默默将勺子伸向那碟红烧排骨。 他的勺子还没碰到排骨,就被庄婉卿的筷子挡住。 庄婉卿觑了觑他,一本正经道:“晏景舟,你吃不得油腻的,好好喝你的粥,这是绿韵小火慢熬的。” 晏景舟放下勺子,看她的眼神越发幽怨,问:“小怂货,你是不是想饿死我?” 庄婉卿扯出一抹自认为温柔的笑,回道:“瞎说什么?我明明是为你好,你这样吃了油腻的吐得更惨。” 虽然她说得很有道理,但晏景舟还是“呵呵”两声,咬牙切齿:“我可真是谢谢你了。”说罢,又埋下头,怨念颇深地喝自己的清粥,毕竟他现在还是吃清淡的好点,等晚上再改善伙食。 到了晚上,晏景舟发现自己的如意算盘落空了,伙食还是和中午一样,一碗清粥,想吃其他的都抗议无效,因为他下午又吐了。 喝完粥,他整个人都跟虚脱了似的,生无可恋地躺在床上,看向吃饱餍足的姑娘正倚在窗边看暮色四合的运河之景,后知后觉地发现庄婉卿为何会让他回房了,那都是让他看着她吃香的喝辣的,然后他嘴馋又吃不着。 晏景舟心情郁卒,眉心突突直跳,没好气道:“小怂货,你做的是人该做的事儿?” “什么?” 庄婉卿闻声扭过头来,不明所以地看他。 晏景舟深吸口气,道:“我要去跟老师一间房。” 闻言,庄婉卿便明白他的意图,却故意曲解他的意思,好言相劝:“我知道你刻苦,但你这模样也练不了武,就算你想学,老师现在也不会教你,你就不要去打扰老师休息了。” 晏景舟脸色一滞,旋即瞪她:“少给你景舟哥哥装模作样,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意图。” 庄婉卿轻笑,迈步走向他,居高临下地瞅着他那张苍白的脸,道:“天地良心,我这是为了你好,你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你……” 晏景舟刚说了一个字,脸色骤变,马上把嘴闭上,绷紧着脸似乎憋着什么,动作迅速下床穿上鞋子,步履匆忙地出了房间。 庄婉卿望着敞开的房门愣了愣,知道他又出去吐了。 没过多久,晏景舟回来,关上门后没精打采地靠着门,站了一会儿才往床的方向走。 庄婉卿看他双眼无神,脚步虚浮,有气无力的,仿佛下一刻就要栽倒,跟病入膏方的人没什么两样,问:“你感觉如何?再撑两天行不行?” 晏景舟在床沿坐下,深吸口气眯了眯眼,提议道:“你要不把我打晕?” 庄婉卿一时没反应过来,不明所以地问:“我好端端的打晕你做什么?” “你把我打晕了,我今晚就能好好睡一觉。” 晏景舟说罢,抬手揉着太阳穴,生无可恋地叹了一口气,他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他就不应该信誓旦旦一口咬定自己不会晕船的,他就应该听话去找大夫开两副药,晕船的时候还能喝药缓解一下。 第一百五十四章 管我叫爹 庄婉卿微微怔然,盯着他看了半晌,他这副模样要是再折腾一晚,大概更惨,最后满足他的要求,默默伸手点了他的睡穴。 晏景舟还没反应过来,双眼一闭,就倒在床上,失去了知觉。 看着上半身躺在床中间昏睡过去的人,庄婉卿懊恼地皱了皱眉头:“糟糕。” 她下手过早了,应该等晏景舟躺好再下手。 于是乎,她又默默伸手在晏景舟身上一点,解了睡穴。 晏景舟醒来,慢慢睁眼,发现自己躺在床上,怔了一瞬,目光带着怀疑看庄婉卿,疑问道:“小怂货,你是不是下手太轻了?我怎么感觉自己没晕多久?” “是没多久,也就差不多三息时间。”庄婉卿点了点头,面无表情地睨着他,又开口道,“先脱鞋,上床躺好。” 晏景舟懵了一下,打晕他也就三息时间?这时间也太短了吧? 这么想着,他坐起身来,勾唇笑说:“小怂货,你可以下手重点,这回我不会说你谋杀亲夫的。” 听到他又喊自己小怂货,庄婉卿深吸口气,忍住将人揍一顿的冲动,半眯着眼眸觑他,语气不悦地问:“晏景舟,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 晏景舟歪头看她,“嗯?”了一声,漂亮的丹凤眼里写满疑问。 庄婉卿又问:“你真那么想被我打晕?” 闻言,晏景舟瞪她一眼:“你问这不是废话吗?你试试一晚上隔一段时间吐一次,最后没东西吐的时候也忍不住要吐的感觉?” “抱歉,我身体好,坐船也习惯了,这辈子都不可能体验晕船的感觉。”庄婉卿说罢抬了抬下巴,颇为骄傲地笑了笑,杏眼里也闪烁着炫耀的光。 晏景舟霎时语塞,她说得好有道理,他竟无法反驳。 四目相接,沉默半晌,那种晕眩想吐的感觉让晏景舟思绪回笼,他不适地皱了皱眉,动作迅速脱了袜履躺好,道:“来吧,动手吧,不必手下留情。” 瞧他那迫不及待想要被打晕的模样,庄婉卿勾起一抹戏谑的笑,笑眯眯地看他,一字一顿,咬字异常清晰地吐出两个字:“叫爹。” 晏景舟以为自己听错了,疑问:“什么?” 庄婉卿有心想气他,坐在床沿,伸手轻轻拍了拍他苍白的脸,玩味一笑:“乖儿子,叫爹,为父马上满足你的愿望。” 晏景舟这回听清楚了,佂愣了一瞬,旋即气笑了:“小姑娘家家的,你还想给我当爹?要不我管你叫娘,你把我打晕?” 闻言,庄婉卿感到一阵恶寒,嫌弃地皱起眉头,语气间更是透着浓浓的嫌弃之意:“打住!你管我叫娘,那你爹岂不是占了我便宜?就你爹那种拎不清,眼盲心瞎的人,就算位高权重又如何?送给我都不要。” 虽然她说这话恨不尊重自己的父亲,但晏景舟还是忍不住笑了,并赞同地点了点头:“也是,他这种糟心玩意儿配不上你。” 说着,他转眼看她,好气又好笑:“但听你的意思是,你想占我娘便宜?” “你觉得呢?”庄婉卿扬了扬眉,抿唇笑,意思很明显,“叫爹,为父马上如你所愿。” 晏景舟语气坚决:“你休想,不可能。” 庄婉卿也不强求:“哦,那没事了,睡吧,我也睡了。” 说罢,她脱了袜履,跨过晏景舟的身体,在床的里侧躺下,闭上双眼,老神在在地等着身边的青年求自己。 晏景舟愕然,没想到她竟然没有坚持,见她准备入睡,没有想继续理睬自己的意思,便忍了忍,闭上眼准备睡觉,想着睡着了就不会难受。 过了大概一刻钟,他睁开眼,侧头看身边的姑娘,深吸口气,薄唇轻启,吐出一个字:“爹。” 是的,没错,他还是暂时屈服了。 晕船的感觉并不好受,越想睡着越是睡不着,头脑晕眩、胸闷、胃不舒服,那种想吐的感觉又来了。 庄婉卿还没睡着,听到他的声音,缓缓睁眼,嘴噙一抹阴谋得逞的笑:“嗯?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清。” 晏景舟气结,可那种隐隐作吐的感觉让他将到了嘴边的话拐了个弯,开口时就成了:“爹,你把我打晕吧。” 看着他脸色赧然,庄婉卿噗嗤一笑,看着他的眼神忽然变得慈爱,伸手怜爱地摸了摸他的脑袋,恶趣味道:“儿啊,为父这就满足你的愿望。” 晏景舟脸皮子一抽,深受晕船折腾的他到底没敢回嘴,君子报仇十年未晚,他有的是机会让这丫头管自己叫爹。 庄婉卿也没再戏弄他,满足了他的请求,但不是打晕他,再次点了他的睡穴,见他闭上眼昏睡过去,也跟着闭上眼睡觉。 两天后的傍晚,船在沧州港口停泊,到目的地的船客可以下船,尚未到达目的地,且有条件的船客也可以上岸找客栈住一宿,毕竟在客栈休息总比在船上休息舒坦。 而庄婉卿他们一行人也下船。 晕船晕了三天的晏景舟瘦了一圈,整个人精神萎靡,脸色苍白如纸,一副病恹恹的模样,仿佛生了一场大病还没好,走路都没力气,只得让步启背着走。 着陆后,晏景舟强撑着精神四处张望,眼神很亮,如重获新生一般。 见状,庄婉卿有心想说风凉话也忍住了,关切地问了句:“你感觉如何?” 晏景舟眯了眯眼,勾起嘴角,回道:“挺好的,终于活过来了,卿卿放心,不会让你做小寡妇的。” 庄婉卿白了他一眼,没再说话。 绿萼听着他这有气无力的声音,抿唇笑,道:“县马爷,您估计是因为没坐习惯,以后多坐船,习惯后就不会晕船了。县主第一次坐船的时候也会晕船,后来习惯就没再晕船了。” 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晏景舟现在对坐船没有半点兴趣,甚至很抗拒,马上摆出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我觉得沿途的风景很好,不能错过,坐马车虽然颠簸,但有利于欣赏风景。” 绿韵和绿萼听了这话,忍不住笑了出声,就连素来沉默寡言的步启脸上也闪过一丝笑意。 庄婉卿瞥他一眼,心里唾弃一句:没出息! 一行人到客栈安顿好,庄婉卿又吩咐绿韵去医馆请大夫来给晏景舟瞧瞧。 第一百五十五章 休书一封 且说晏家,晏景舟先前说过的,等过几天再让冯氏以养病为由去庄子呆着,省得有什么流言蜚语脏水往他身上泼。 晏宏宇也先留着冯氏几天,同时也让冯氏把昧下长子生母嫁妆的钱交出来。 在晏家的最后几天,冯氏过得煎熬,也没打算将银子归还那么快,一直都在找转圜的余地,可无论她怎么求,丈夫始终不松口,态度坚决,晏景明和晏湘云在一旁说情也没用,可冯氏也不放弃。 譬如此时,冯氏还想做最后的挣扎。 荣安堂,偌大的屋子内只有四人。 晏宏宇看着泪眼婆娑的妻子,以及妻子所生的一双儿女,近几日他是被妻儿闹得烦心,现在又被妻儿堵着能不能去书房,登时黑了脸。 他总算发现什么叫为达到目的而没脸没皮,冯氏这样就是,前几日还跟自己撕破脸,说话不管不顾,现在又忏悔、愧疚,口口声声说为了孩子好。 冯氏哭得梨花带雨,声音哽咽地哭诉道:“老爷,你当真那么狠心?景舟是成家了,湘玉有薛姨娘帮衬着,景明和湘云尚未成家,我要是去了庄子,那谁管他们兄妹啊?” 晏景明和晏湘云也跪下请求。 晏宏宇烦躁地捏了捏眉心,目光凌厉地睨着跪在地上的妻子,质问道:“冯氏,你是真的为了景明和湘云好,还是因为舍不得身为晏夫人的风光?” 话音落下,被戳中心事的冯氏瞳孔骤然紧缩,忙道:“我自然是为了景明和湘云。” 经历过这些事,晏宏宇又岂会信她的话?但看她那闪躲的目光,便知这个答案不是她内心的真实想法,可怜景明和晏湘云两个孩子还不知母亲的自私行为,还在为母亲求情。 他脸色阴沉,语气冰冷道:“既然是为了景明和湘云,不想两个孩子因你而污了名声,你就应该到庄子上‘养病’。不然你以为你赖在晏家,景舟就拿你没办法?你做下的事,证据都在他手里。” 冯氏心头一颤,下意识转眼看一双儿女,她既不想让孩子跟着毁了名声,也不想到庄子上。瞬间,她心底的恨意又涌了上来,又后悔不迭,她就不该让继子有机会长大的,如果继子年幼‘早夭’,也就没有今天的糟心事,只可惜一切已成定局。 晏宏宇目光扫过两个孩子,视线最后落在冯氏身上,看到她面目狰狞,眼底氤氲着滔天的恨意,眼神怵人得很。 他暗暗心惊,眉头皱起,心底清楚地明白冯氏是决不能再留在晏家了,不然就是个祸害,在此刻他也发现自己在对待冯氏这件事上,的确过于仁慈,难怪长子如此讨厌他这个父亲。 他深吸口气,缓和了语气,道:“也罢,你若不想到庄子上‘养病’,我也不勉强你,我可以给你另一个去处。” 闻言,冯氏敛去眼底的恨意,隐隐有种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觉,抬头看丈夫,眼里有了希翼。 晏景明和晏湘云也抬头看父亲,他们也没想到父亲竟会忽然间松口,看来这几天的努力没有白费,母亲不能去庄子上,不然大哥对付他们也少一层障碍。 晏宏宇轻叹一声,一瞬不瞬地望着冯氏,目光逐渐变得坚定,似是下了很大决心一般,从袖筒里取出一封信,递给冯氏,淡声道:“冯氏,这就是我给你寻的去处。” 冯氏看到信封怔了下,缓缓接过信,将信封面反过来,看到上面醒目的两个字时,她如遭雷袭,眼睛蓦地瞪大。 ——休书。 信封面上写着‘休书’二字,是丈夫给她的休书,丈夫要休了她,她这十八年来为丈夫生儿育女,相夫教子,操持家中庶务,竟然因为继子,丈夫就要休了她。 晏景明和晏湘云见母亲整个人僵住,不约而同地看向母亲手中的书信,当看到上面赫然写着‘休书’二字时,也怔住了。 冯氏拿着休书的手都忍不住在颤抖,刚止住的眼泪又像不要钱似的往下掉,她泣不成声:“老爷,我嫁入晏家的十八年,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就是这样对我的?你……” 晏宏宇见她又想绕回去,遂打断了她的话,冷声道:“我就是给你留了体面,才让你去庄子上,可你偏不领情。如今给你两个选择,第一个,你到京外的庄子上‘养病’,永不回京,第二个,你拿着休书回冯家,你有兄长和弟弟在,这些年来又对他们如此好,相信他们也不会嫌弃你。” 听着这不容置喙的口吻,冯氏知道真的再无转圜的余地了,她浑身脱力,瘫坐在地上,双手扶着地板才没让自己倒在地上。 她看着手中的休书,心思百转千回,到庄子上生活她肯定会过得不好,就算起初过得好,继子也会想办法让她处于心神火热之中。 她这些年自问对娘家很好,娘家有什么事她都尽力帮助,兄长仕途上需要打点的银子她都给,弟弟那些赌债她也帮忙还了,兄长的长女嫁了个好婆家也是她帮的忙。但是此刻她却心里没底了,若是拿着休书回娘家,没了尚书夫人的光环,兄长和弟弟是否会待她如初? 人情冷暖,世态炎凉,谁知道人心会不会变? 在这一刻,冯氏不敢赌,若是赌输了,回到娘家不但被兄长和弟弟嫌弃,还要毁了名声,连带着景明和湘云也受牵连。 她转眼看两个孩子,见他们兄妹白了脸色,赤红着眼眶,无措又慌乱的模样,强忍着内心的不甘选择了前者,撕了手中的休书,道:“好,老爷好狠的心,我到庄子上‘养病’。” 晏宏宇并不意外她会选择前者,颔了颔首,道:“那好,给你两天时间准备一下。” 说罢,他站起身来,迈起脚步准备离开,走到次子身边时顿下脚步,沉声道:“景明,湘云,你们两个是好孩子,长辈的事你们就不必掺和了,人总要为自己所做的事付出代价的。” 言毕,晏宏宇头也不回,离开了荣安堂,留下母子三人。 晏景明和晏湘云看着母亲伤心欲绝、默默流泪,心里也不好受,心里更恨兄长。 第一百五十六章 归还钱财 晏湘云扶着母亲,免得母亲伤心过度脱力倒在地上,声音哽咽地安抚:“娘,您别哭。” 冯氏看着地上已被她撕毁了的休书,心底一片荒凉,凄然一笑,道:“景明,湘云,你们也看到了,你爹现在完全是偏心你们大哥,为了让你大哥满意,休妻都能做得出来。” “娘……”晏景明喊了声,也不知该怎样安慰母亲,纵然母亲理亏在先,可为人子女,看到母亲这样心里也不好受。 冯氏眸光温柔地看着一双儿女,轻叹一声,道:“娘这些年对你们两个舅舅一直很好,跟娘家关系也不错,若是拿着休书回娘家,你们两个舅舅也会给娘口饭吃的,可娘若是真回娘家,你们父亲大概明年就会给你们娶个继母回来。” 说着,她顿了顿,泪水再次滑落,说的情真意切:“娘去庄子上‘养病’,就算你们大哥背地里让我过得不好,娘也会好好活着,晏夫人的位置娘不会让出来的,这样你们父亲也不会给你们娶个继母回来磋磨你们。” 兄妹俩听了,心中更怨恨晏景舟这个兄长。 须臾,晏景明温声安抚道:“娘,您放心,等爹消了气,儿子回去求爹把您接回府的。” 冯氏之所以撕毁了休书,就是抱着两个孩子日后会想办法让她回府的心思,如今目的达成,她心中的郁气也消散了些。 片刻后,她压下心底的愤恨,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兄妹俩见状,忙跟着起身,并伸手扶着母亲,将母亲扶到一旁坐下。 冯氏坐下后,又语重心长地叮嘱道:“娘知道你们是孝顺的好孩子,但一切以不惹怒你们父亲为前提,娘不在府上帮衬不了你们,你们若是失了父亲的心,你们大哥和大嫂只会肆无忌惮对付你们。” 晏湘云回道:“娘,您放心,我们有分寸的,不会惹恼爹的。” 冯氏轻轻颔首,摆了摆手,道:“你们都回去吧,娘想一个人静一静。” “这……”晏湘云有所迟疑,不放心地看着母亲,没有答应离开。 晏景明轻轻扯了扯妹妹的衣袖,用眼神示意她不要多说,而后兄妹俩一起离开荣安堂。 冯氏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想到自己在孩子面前颜面已尽失,自己作为母亲不堪的一面在孩子面前暴露无遗,既难堪又愤恨,这些全拜继子所赐,狠狠将茶杯摔在地上泄愤。 茶杯落地发出“啪”的一声响,茶水溅起,茶杯碎成好几片。 陈嬷嬷刚进来,就看到这一幕,快步走过去,低声问:“夫人,方才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冯氏指着地上也被她撕成碎屑的休书,轻笑一声,眼泪又不由自主落下,凄然道:“你瞧见了没有?这是晏宏宇给我的休书,我当初满心欢喜嫁给他,为了他什么都愿意做,可他却是这样对待我的,我将真心捧到他面前,他却能不顾十八年夫妻情分狠心摔碎,他曾说过会一辈子好好对我的。” 陈嬷嬷闻言一惊,没想到事情竟会闹到如此地步,颤声问:“夫人,那……那现在该如何是好?您若是被休回冯家,二少爷和二小姐可怎么办?” 冯氏看着地上的纸屑,目光充斥着不甘、怨恨以及失望,皮笑肉不笑道:“休书我撕了,我为他生儿育女,侍奉婆母直到终老,操持家务十八年,对他一心一意,他想一封休书打发我?他想得美,我便是死,也要以他晏宏宇夫人的身份死,灵位进晏家祠堂。” “可……”陈嬷嬷欲言又止。 “他给了我两个选择,第一个是去庄子上,第二个是拿着休书回冯家,我选择了前者。”冯氏说着顿了顿,眼底又浮现出希翼,“我还有两个孩子,我还没有输,景明和湘云深得晏宏宇喜爱,以后总会有机会的。” 闻言,陈嬷嬷暗暗松了一口气,轻声问:“夫人,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冯氏眯了眯眼,压下心底即将喷薄而出的怒火,咬了咬牙,道:“不是要去庄子上去,我们准备准备,过两天就去庄子上‘养病’。” 说到最后两个字时,她加重了读音,有了咬牙切齿的不甘意味。 陈嬷嬷低低应了声,只要夫人还顶着晏夫人的头衔,那日后就还能有转圜的余地,还有机会回到晏府。 须臾,陈嬷嬷又问:“夫人,那笔钱呢?” 提起这个问题,冯氏就感到一阵屈辱感,道:“还剩下的那笔钱,就先还给那小贱种,你去清点一下还剩多少,我的私有财产也清点一下,能变卖的都寻个人卖了折现。” 陈嬷嬷点了点头,又安抚了冯氏几句,才去给冯氏清点。 翌日,陈嬷嬷将冯氏交待的事办好,手里拿着一个木匣子进屋找冯氏。 冯氏这些年一直补贴娘家兄长和弟弟,特别是弟弟这个无底洞,她昧下二十九万八千两银子也花了不少,只剩下五万六千两。 为填补剩余的,冯氏的嫁妆,以及完全属于自己的而非晏家库房所出的首饰补上,也就只有只有一万三千四百两银子,加上剩下的五万六千两,一共才六万九千四百两,距离二十九万八千两,还差二十二万八千六百两。 二十二万八千六百两,晏景明和晏湘云兄妹俩一起还,那就每人欠晏景舟十一万四千三百两银子,也不是一笔小数目。 将木匣子交给冯氏,回道:“夫人,您让奴婢办的事都办好了。” 冯氏接过木匣子,打开后取出里面的银票数了数,略显诧异地问:“怎么就这么点?” “回夫人,老爷说从库房所出的东西珠宝首饰,就算是您用的,不算是您的。”陈嬷嬷说着,微微抬头看了她一眼,见她脸色沉了下来,忙垂下眼眸。 冯氏听后怔然,旋即恨声道:“好,好你个晏宏宇!” 陈嬷嬷没敢作声。 冯氏深吸一口气,咬牙切齿:“你拿着这东西去皓月轩还给那小贱种!” 第一百五十七章 替他解释 吏部尚书晏宏宇的夫人冯氏忽然得重疾,危及性命,大夫说要到风景宜人,环境舒适的地方居住才有利于养病。 为了让夫人病情好转,晏宏宇只能将夫人送到京外一处风景优美的庄子上养病。 京城中人得知这个消息惊诧不已,特别是与冯氏交好的官夫人,她们都知道冯氏身子很好,平时连风寒都很少有,好端端的怎么就忽然得了重疾? 京城人都知道晏景舟与继母冯氏关系不好,不少人隐隐猜测冯氏是被晏景舟气得病倒了,这才要搬到庄子上养病。 把继母气病了,自己却陪妻子去了淮州,不少人背地里指责晏景舟的不是,毕竟冯氏再如何也是长辈,把晏景舟从襁褓中的婴孩儿拉扯大可不容易,把长辈气病就是晏景舟的错。 晏景明的同窗好友算得上是个八卦的,在与晏景明谈话时,状似不经意地说起此事,道:“景明,听说你大哥把你母亲气病了,晏夫人是长辈,他竟如此,着实不应该。” 晏景明早已听到这些流言蜚语,但他从来不去澄清,任由旁人误会,如今听到同窗好友如此说,他目光微闪,有一瞬间的心动,想着任由事态发展,似是而非地说兄长气病了母亲,可一想到兄长手里的证据,他那点心思马上消失。 现在他似是而非地误导别人,脏水泼向兄长,兄长从淮州回来得知此事的话,肯定不会放过他们,届时母亲的丑事就会传得人尽皆知,这样得不偿失,还不如让人真的以为母亲是忽然得重疾。 他脸色绷紧,佯装不悦地问:“是谁跟你说我大哥把我母亲气病的?” 同窗微愣,旋即回道:“外面的人都这样传的,说你大哥把你母亲气病了,难道不是吗?” 晏景明极力压下心中的怨愤,暂且忍下这口恶气,缓和了脸色,佯作心平气和的模样,替晏景舟澄清:“我不知道你们从哪儿听来的谣言,我母亲是忽然得病的,跟我大哥无关,我大哥离开京城的时候,我母亲还好好的。” 同窗听后诧异,见他不像是在说笑,但也没有完全信他的话,只以为他是秉着家丑不外扬的想法压下此事,又问了句:“景明,当真不是你大哥把你母亲气病的?” “这种事我还能骗你?”晏景明轻轻摇头,见他并没有信自己所言,好笑道,“我大哥若真做出这种事,我哪儿还会帮他说好话?肯定气得将他的所作所为说出去,让人知道他的真面目了。” 闻言,同窗信了他的话,也钦佩他的为人,道:“景明是非分明,若是换了别人,与兄长关系不好的,哪儿还会帮他解释?” 大部分人都喜欢听别人说好话,晏景明也不例外,听了同窗的话,心中的郁气有所消减,脸上的笑容都多了几分真切,继续解释道:“其实是大哥对我娘有误解,我与他兄弟关系虽然不算亲密,但也没有他们描述的那么差,兄长被人误解,我这个知情人肯定要站出来为兄长解释的。” “既然是有误会,迟早会解除误会和好如初的。”同窗宽慰了一句,继而又关切地问,“景明,晏夫人现在身体如何了?” “暂时还没有起色,大夫说需要静养一些时日。”晏景明说罢,轻叹一声,眉宇间尽是担忧之色,眉头皱得紧紧的。 他爹如今正在气头上,有关与他娘的事,爹是半个字都不想听,他娘的‘病’何时有起色,完全取决于他爹何时缓和态度。再加上有大哥在,大哥绝不会轻易让娘有机会回到晏府的,除非大哥斗不过他和湘云。 想到大哥晏景舟,他眉头皱得更紧,眉心呈现出川字型,心中越发烦躁,若大哥像以往表现出来的那一面,他完全不必担心会斗不过大哥,可如今就连他娘都栽在大哥手里,他要对付起来也不容易。 同窗见状,并没有多想,只以为他在担忧母亲的病情,忙宽慰道:“景明,大夫都说晏夫人静养病情就会好转,你别太难过,晏夫人吉人自有天相,静养一些时日就能痊愈的。” 晏景明脸色缓和,强行挤出一抹笑容。 同窗见他强颜欢笑,也知道他不想继续这个话题,遂转移话题说其他。 他们的对话也被同窗传开,一个是谣言,一个是晏景明亲口解释,人们自然是相信晏景明的话,京城的言论风向也变了,从谴责晏景舟的不是,变成赞扬晏景明为人正直、品格高尚,即使兄长对他不好,也为兄长解释,没人旁人误解他的兄长。 晏宏宇其实也听到一些对长子不好的言论,即使说夫人的病与长子无关,旁人也是将信将疑,谣言仍在继续发酵。现在听到旁人赞扬他的次子,得知次子为长子说了好话,即使出了冯氏的事,次子也没有迁怒于兄长,次子的懂事让他心中甚是欣慰。 书房中,晏景明心怀忐忑地站着任由父亲打量,他方才忽然被父亲派人喊了过来,也不知因何事,脑海中回想了一遍自己这几天的所作所为,没发现有何不对的地方,绷紧的神色也逐渐放松下来。 晏宏宇目光平静打量着次子,其实比起长子,次子的模样与气质更像年轻时的他,温文尔雅、芝兰玉树。 但这个原本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却因冯氏的事,在自己这个当爹的面前,都变得战战兢兢,如同惊弓之鸟,自己一个眼神都能让他变了脸色,再无昔日那自然和睦的父子相处状态。 看着次子如此,晏宏宇心中轻叹,气恼冯氏所作所为的同时,也庆幸没有因此事而伤了两个儿子之间的兄弟情分,他抬手拍了拍次子的肩膀,赞扬道:“景明,你做得很好。” 话音落下,晏景明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随即抬起眼眸,疑惑地望着父亲,不明所以地问:“爹,您何出此言?” 晏宏宇眼神慈和,语气温和道:“外面的传言为父多多少少都听到一些,原以为你会因为你母亲的事而记恨你大哥的,但你这回为你大哥解释,就证明你并没有因此事而迁怒于你大哥。” 晏景明闻言,眼神微闪,旋即回道:“爹,此事娘的确是做错了,大哥是受害者,我又岂能迁怒于受害者?” 听罢,晏宏宇心中更加欣慰,又表扬了次子几句,然后例行考了次子的学问,才让次子回去。 第一百五十八章 择妻标准 沧州。 晏景舟晕船严重,整个人都病恹恹的,下船后在客栈休息了一晚上,精神还没恢复,脸色也不怎么好,有种大病初愈的孱弱感。 庄婉卿去淮州并没有急事,只为见外祖父和外祖母,见晏景舟如此,又在沧州多逗留一天一夜,养足精神再继续赶路。 他们一行人也才五个人,雇两辆马车足矣,晏景舟和庄婉卿共乘一辆马车,绿萼、绿韵和步启三人一辆马车。 马车往南边官道行驶,时值夏季,路两旁树木郁葱,蝉鸣声此起彼伏,还伴随着车轱辘转动的声,声音很有规律,倒也不会显得嘈杂,车轮压过路面,带起尘埃,马车所过之处尘土飞扬。 庄婉卿挑起车壁的帘子,探出头往外瞧了瞧,入眼便是葱绿的树林,夏风从车窗卷进来,温暖却不燥热。 过了片刻,她放下帘子坐好,抬眼看对面的青年,休息了一天两夜,晏景舟已恢复朝气,整个人瞧着神清气爽,只是因那几天的折腾消瘦了些,肉还没有长回来。 她随口问了句:“晏景舟,坐马车舒服还是坐船舒服?” 闻言,晏景舟给个眼神让她体会。 没听见他回话,庄婉卿戏谑一笑,不疾不徐道:“你不回答,那应该是坐船比较舒服,到德州的时候,我们改为坐船?” 晏景舟被这话噎了下,想到在船上糟心不已的那几天,他不想再经历第二次,嘴上不争气地答道:“坐马车舒服。” 庄婉卿轻笑,须臾建议:“你这次去淮州来回途中锻炼,陆路和水路交替,没准儿就能适应坐船,适应后去别的地方,能坐船的就坐船,水路比陆路快许多。” 晏景舟脸色僵住,随即勾起一抹浅笑,眼含深究地看她,道:“小怂货,我怀疑你想间接谋杀亲夫,但是我没有证据。” 庄婉卿忍不住朝他翻白眼:“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还是谨慎点好。”晏景舟笑容不减。 庄婉卿语塞:“……” 怂就怂,怕坐船认了便是,还把事情赖她身上。 刚挑起的话题,还没说几句就已终结,马车内恢复沉默,不约而同地阖上眼眸闭目养神。 没过多久,庄婉卿又觉着无聊,缓缓睁眼看对面的人,见对方闭着双眼,脑袋一点一点的,似乎睡着了,随伸腿不轻不重地踢了对方一脚:“姓晏的,你醒醒。” 晏景舟原本已入眠,好端端被她踢了一下,猛然醒来,倏地睁开双眼,看着她的眼神带了几分茫然:“怎么了?” 庄婉卿回道:“我睡不着,我们聊聊吧。”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那么霸道?”晏景舟睡意全无,清醒过来,好气又好笑道,“你睡不着,还不能让别人睡了?” 庄婉卿白了他一眼,微微扬了扬下巴,理不直气也壮,道:“你不是自诩是我的好夫君吗?陪我聊天解闷又怎么了?” 闻言,晏景舟无奈笑了笑,道:“行,我陪你聊,你想聊什么?” 庄婉卿若有所思,忽然眼神一亮,眼巴巴地瞅着他,八卦的心思马上来了,道:“就聊聊你的择妻标准,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京城那么多名门贵女,你可有相中的。” 晏景舟微愣,旋即嘴角上扬,笑容淡然地摇了摇头。 “怎么?”庄婉卿拿眼瞪他,“我们那么熟悉,对我也不能说吗?没准儿你说了我还能帮你忙呢。” 晏景舟回道:“对于喜欢什么类型的姑娘,我以前想过,后来心中也没有明确的标准。” 庄婉卿先是一愣,须臾后看他的眼神都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语气也淡了几分:“也就是说你各种各样的都喜欢?以后各个类型来一个?” 听罢,晏景舟笑容凝住,随即笑容缓缓放大,低笑出声,道:“都说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一个女人我都不一定能搞定,每个类型来一个,那你景舟哥哥得英年早逝。” 他说着顿了下,抬眼看她,接着道:“在遇上那个心仪的姑娘之后,现在定下的所有条条框框都是废话,所以在没遇上那个人之前,我也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样的。” 庄婉卿微微怔然,半晌后眼神古怪地睨着他,道:“性子暂且不说,就说其他的,你不是喜欢胖姑娘吗?那种白白胖胖的,说这种姑娘好生养,以后能给你生十个八个孩子。” 话音落下,晏景舟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着,轻咳两声,没好气道:“谁跟你说我喜欢白白胖胖好生养的?我又不怎么喜欢孩子,还生十个八个,我岂不是找罪受?” 庄婉卿老实巴交地答道:“玉泽表哥说的,坊间也有传闻。” “房玉泽跟你说的?” 晏景舟愕然,随即闷声笑,丹凤眼里也溺着笑,分析道:“他说的这种话你也能相信?他心悦你,跟你说这种那肯定是在提醒你,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让你不要对我动心。至于坊间传闻,我不知道谁传出来的,要不你问问你的好表哥?” 闻言,庄婉卿肃了容,道:“玉泽表哥为人正直,才不屑传这种传闻抹黑你。” 晏景舟也不跟她争论,连连点头,说:“行行行,你玉泽表哥最是正直不过了,但我的确没说过这种话,坊间为何有这种传闻我也不知道。” 听着他这敷衍的语气,显然是不信自己的话,庄婉卿默了片刻,道:“……你什么意思?玉泽表哥的为人我清楚,他不屑做这种事,你以前做纨绔,得罪的人也不少吧?许是那些人传的。” 晏景舟沉默,感觉也有这个可能,便道:“不管到底是谁传的,这种话我没说过,若是喜欢,白白胖胖的姑娘也行,但生十个八个孩子是不可能的。” 庄婉卿点头,声音里带着笑意:“还真的是喜欢白白胖胖的,行了,你不用解释了。” 晏景舟心情郁卒:“……” 他就不应该理她,让她自己无聊也不跟她说话。 晌午的时候,还没到下一个小镇,他们在路旁停下吃点干粮垫垫肚子,等下午到达下一个小镇再找个客栈住下,晚上再吃饭。 他们一行人吃了干粮,又歇息了会儿才继续赶路。 第一百五十九章 他中计了 是夜,皓月当空,繁星闪烁,驱散了暗夜的黑暗,能见度尚可,路上行人不必提着灯笼也能看得见路。 夜已深,只有客栈门口左右两旁挂着的灯笼还亮着,楼上客房早已熄灯,客人皆已歇下。 不知名的夏虫在叫唤着,庄婉卿听着这叫唤声,许是因为有点吵,久久不能入眠,但躺在她身边的青年已困意来袭,将要进入梦香。 庄婉卿伸手推了推身边的青年,问:“晏景舟,你睡着了吗?” “睡着了。” 晏景舟说罢,眼睛睁开一条缝儿看她,又困得打了个哈欠,翻过身背对着她继续睡,显然是不想跟她说话。 庄婉卿无聊得紧,得知他还没睡着,又伸手将人翻过来,嘟囔道:“晏景舟,你是猪投胎的不成?今日下午在马车上都睡了午觉,怎的又困了?” 闻言,晏景舟睁开双眼,入眼便是她以手支颐盯着自己看的画面,好笑道:“你中午吃了不少点心,也吃饱了,今晚为何还要吃晚饭?” 庄婉卿回道:“这是两个不同的概念。” “你今日怎么回事?白天睡不着,晚上也睡不着。”晏景舟说罢,又打了个哈欠,一脸困倦地望着她,月光从窗棂闯进来,房内也亮堂着,能清楚地看到身边的姑娘那精神十足的模样。 “许是昨日睡得有点多了。”庄婉卿说着,就控诉地瞪了他一眼,“这不都怪你?若不是你,我昨日能睡那么多?” 闻言,晏景舟脸皮子抽了抽,旋即无奈抚额,道:“你讲不讲道理?你睡得多都是我的错,又不是我逼着你睡的。” 庄婉卿半眯起眼眸看他,郁闷道:“若不是你身体不适需要休息,又拉我陪着你,不让我出去,我至于无聊到只能睡觉?” 晏景舟听后愣住,随即抬手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似乎是这么一回事。 庄婉卿又道:“现在我睡不着觉,你也不许睡,陪我聊聊天。” 晏景舟又是一愣,现在睡意有所消减,没有方才那么困了,想着他们也聊不了几句就话题终结,继而应允道:“好,那聊,你想聊什么,我陪你聊。” 庄婉卿满意地点了点头,道:“等我酝酿酝酿。” 晏景舟颔首,等着庄婉卿挑起话题,没想到等话题匣子打开的时候,就一发不可收拾,各种话题纷至沓来,越聊越起劲,很快就睡意全无,聊得畅快。 最后,庄婉卿有了困意,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上下眼皮子在打架,便不想跟他继续聊聊,遂问:“时间不早了,已过了子时,明日还得赶路,可要歇息?” 已经过了最佳睡眠时间,晏景舟此刻精神得很,颇有怨念地觑了觑她。 瞧瞧,这就是女人,就是那么无情,利用完你马上就扔。 庄婉卿瞪他,一本正经地教育:“你这什么眼神?现在还不睡,明日早上你起得来吗?” 晏景舟好气又好笑地问:“先前我睡觉的时候,是谁不让我睡觉的?现在把我折腾得没了睡意你就不想负责了?” “那你想怎么样?”庄婉卿白了他一眼,而后阖上眼眸,瞌睡虫苏醒之后,随时都有瞬间入睡的可能。 晏景舟回道:“接着聊。” 庄婉卿掀开眼皮子,半敛着眼眸,又打了个哈欠,昏昏欲睡,说话间也带了鼻音:“那你想聊什么。” 晏景舟道:“随意,你说什么就聊什么。” 说罢,为防止她睡着,晏景舟还伸手在她脸颊上不轻不重地捏了一把,随即又摇了摇她的身子,意图将她的瞌睡虫赶跑。 庄婉卿郁闷得直翻白眼,她现在已经跟他无话可说,所有话题都在先前用完了,无奈地瞪着他。 忽而想起一个重要的问题,庄婉卿清醒了几分,问:“晏景舟,我们离开京城的时候,你继母还在晏家,你说你继母现在被送到庄子上了没有?” 晏景舟微愣,旋即回道:“都已过去好几天,她如今大概已经在庄子上了。” 庄婉卿若有所思,又摇了摇头,道:“我看未必。” 晏景舟不明所以地“嗯?”了声,然后侧过头,眼含疑惑地看她,意在询问。 “你不在京城,若是她赖着不走,而你爹又心软了呢?” 庄婉卿说罢,越发感觉有这个可能,晏尚书对冯氏母子三人,总是心软且宽和。没准儿晏景舟不在京城后,晏景明和晏湘云兄妹为母亲求情,冯氏又认错忏悔,晏宏宇再次心软,就留下冯氏,把逐到庄子上用不得回府改为别的惩罚。 晏景舟轻笑着摇头,眼底浮现出几分嘲弄之色,回道:“我爹是偏心冯氏母子三人,但在这件事上他不会一味偏袒,除非他想丢人现眼,家丑外扬。就他那性子,又岂会给我将家中丑事公之于众的机会?” 闻言,庄婉卿想了想,而后点头回道:“也对,你们读书人真是把名声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着实迂腐了些,死要面子活受罪,在这一点上武将洒脱很多。” 话音落下,晏景舟脸皮子一抽,随即洒脱一笑,道:“打住,你景舟哥哥可不是这种人,名声与我而言不过是锦上添花的玩意儿,它若会成为束缚我的枷锁,那不要也罢。” 庄婉卿一愣,心中琢磨着他的话,侧过头看他,借着月色,能清楚地瞧见躺在身边的俊美青年嘴噙笑意,眉宇中透着一股洒脱与不羁。 这厮虽然很气人,但也是个通透的人。 半晌后,庄婉卿笑道:“也对,你这些年来,丢人的次数也不少。” 晏景舟笑容一滞,伸手戳了戳她的脸颊,道:“小怂货,你怎么说话的?” “实话实说啊。”庄婉卿笑意更深,戏谑地睨着他,“难道我说错了吗?你这些年的糗事,可要我一件一件数给你听?” 晏景舟瞪着她,瞬间没了想要跟她说话的心思,干脆闭口不言。 房内恢复久违的沉默,庄婉卿原本就有了困意,这会儿安静下来,眼皮子再次打架,也不知眼眸从何时合上的。 过了良久,晏景舟才发现身边的姑娘已然入睡,他心道一声:糟糕,中计了! 现在他后知后觉地发现,若是一个人真的想跟你聊天,那肯定不会三言两语就跟你吵起来最后终结话题的,因为对方会配合你,怎么都吵不起了,话题也会源源不断,不会存在无话题可说这个问题。 如果对方不想跟你聊天了,那真的会三言两语堵住接下来的话,然后终结话题,就比如现在,这丫头三言两语的,成功的让他没了聊天的欲望,他闭嘴后,她就呼呼大睡了,计划得真不错。 第一百六十章 相拥而眠 晏景舟毫无睡意,躺了一会儿还是睡不着,用手撑起脑袋,颇为无奈地看着身边把自己瞌睡虫赶跑了的姑娘。 借着月光,身边的姑娘又近在咫尺,他能清楚地看到庄婉卿酣睡正香的睡颜,熟睡后的庄婉卿眉宇间少了平日里的张扬,多了几分柔和,长而浓密的睫毛温顺地垂下,在眼睑处落下扇形的阴影,浅粉色的唇微微嘟着,仿若成熟的樱桃诱人采撷。 他知道庄婉卿最开始其实并不是因为作为姑娘家,却整日在军营跟男人混在一起而出名,而是因为容貌,这是一个从小美到大的姑娘,长了后更美,十一、二岁的时候就已名动京城,只是那时还未褪去青涩稚嫩。 如今顶着十六岁身体的姑娘,容貌五官已经全部长开,出落得明艳动人,容色倾城,放眼整个京城,也找不到一个容貌在她之上的姑娘,便是有容貌极为出众的,那也是与她相比各有千秋的美,不相伯仲。 盯着那张唇瓣看了半晌,晏景舟忽觉喉咙有点干燥,咽了咽口水,脸上掠过一丝不自然的神色,目光转移,须臾又伸手轻轻戳了戳她白皙的脸颊,见她毫无反应,抿唇淡笑:“你身边躺着的可是个正常成熟的男人啊,怎么就睡得那么死?” 说罢,他又伸手在她脸上使坏,小姑娘的脸部肌肤细腻,触感非常好。 庄婉卿隐约中感觉有什么东西在使坏,下意识摇了摇头,又挪动身子闪躲,感觉那讨人厌扰人清梦的东西消失了,又继续睡。 晏景舟随着庄婉卿的动作,微微怔住,半晌后垂眼看滚进自己怀里的姑娘,当看到那只小手抬起,准确无误地揪住自己的衣襟,柔软的身子更加紧密地贴着自己时,他浑身僵住,忽然感到脸在发烫,忙伸手试图将人推开。 庄婉卿原本睡得好好的,隐约中感觉那讨人厌的东西又在扰人清梦,迷迷糊糊间直接伸手扑倒,稍微调整姿势继续睡。 晏景舟梗着脖子,脸色僵硬地睨着趴在自己怀中的姑娘,一条胳膊搭在自己腰间,另一只手紧紧揪住自己的衣襟,对方灼热的呼吸从微微敞开的衣襟卷进来,姑娘身上淡淡的幽香也扑鼻而来,他感觉浑身不自在,胸口似有一把火在燃烧,似要将他烧毁。 他深吸一口气,咬着牙,在她耳边说:“庄婉卿,你赶紧给我撒手。” “闭嘴,别吵吵,睡觉了。” 庄婉卿隐约间听到他的声音,只是不知道他在嚷嚷什么,不满地嘟囔了句,在他怀里无意识地蹭了蹭,找到个更舒适的位置继续睡。 晏景舟下意识将人抱紧,防止怀里的人继续乱动,另一只撑着脑袋的手也放下,浑身僵硬着躺在床上,原本就是夏日,天气炎热,如今被一个身姿曼妙的姑娘抱着,更是浑身燥热得很,深吸一口气,然后吐出一口浊气。 对于身体这种变化,他自然知道是什么缘故,在心中暗骂自己禽兽,庄婉卿于他而言就是妹妹一般的存在,他竟然对着从小就相识的小青梅,还能起旎念。 温香软玉在怀,推都推不开,越推越粘人,气血方刚的青年被折腾得几乎一宿没睡,念了一宿的清心经,天将亮的时候才在不知不觉间入睡。 而庄婉卿则是一夜无眠,睡得特别香,翌日清晨按时醒来,睁开朦胧睡眼,入眼便是一片白皙精瘦的胸膛。 她先是一愣,当看到自己一手搂住人家的腰,另一只手手紧紧拽着人家的衣襟时,登时吓得睡意全无,脑子里一片空白。 下一刻,她像拿到什么烫手山芋一般,连忙撒手,往床背挪了挪身子,拉开俩人之间的距离。 过了半晌,她才坐起身来,皱眉盯着还在熟睡的青年看,想到方才的惊魂一幕,脸色不自然地撇过脸不再看晏景舟,脑子也有点乱,全然不知发生了何事。 就方才那种情形来说,完全排除晏景舟想占她便宜的可能,毕竟人家睡得规规矩矩的,手也规规矩矩的,而自己却像八条腿的章鱼一般粘着人家。 是自己在睡梦中无意识地轻薄了人家! 想到这里,庄婉卿脑子嗡嗡作响,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嘴里喃喃道:“不会吧,不会吧,怎么会这样?” 她睡觉一直都很老实的,跟晏景舟睡了那么久,也是楚河汉界,各不相干的,晚上睡的时候相隔多远,次日清晨醒来后依然如此,也不会碰到对方的身体。 昨晚也不知道撞了什么邪,她竟然睡着睡着轻薄了晏景舟,最重要的是,不知道晏景舟知不知道这件事,若是知道的话,这狗东西肯定会取笑她一番。 庄婉卿郁闷了许久,又生无可恋地叹了一口气,才蹑手蹑脚跨过他的身体,下床穿好袜履,又把衣服穿好才让绿萼和绿韵进来侍候。 晏景舟昨晚几乎一宿没睡,如今睡得沉,就连绿萼和绿韵进来,都没听到动静。 绿萼给庄婉卿梳好发髻,瞥了眼床上还熟睡的男子,低声问:“县主,可要喊县马爷起来?” 庄婉卿还在因为早上的事心虚着,若有所思,回道:“他昨晚睡得晚,现在还没睡够,让他再睡会儿吧,我们今日晚点出发,距离下一个镇也不算远,今晚能赶到的。” 绿萼颔了颔首,又问:“县主,那您可要先用早膳?” 庄婉卿素来三餐准时,如今已经饿了,点头道:“先用吧。” “那县主可有什么想吃的?”绿萼又问,“奴婢等会儿告诉小二。” 庄婉卿想了想,发现暂时没什么特别想吃的,便道:“随便吧,你看着办就行,夫君的就等他醒来后再问他想吃什么。” 绿萼再次点头,出了房间就看到店小二,顺便点了主子平时喜欢吃的。 没过多久,就有店小二端着托盘进来,庄婉卿看了眼,有水晶饺、灌汤包、还有一碗去了骨的鱼片粥,都是她平时吃的,厨子的厨子不错,闻着那香味就有了胃口,忙坐下用早膳。 用膳用到一半的时候,庄婉卿忽然听到身后有动静,她夹水晶饺的动作一顿,因为心虚的缘故,表情在刹那间变化了好几次,才僵硬着身子,慢慢扭过身去看床上的青年。 第一百六十一章 噩梦所致 晏景舟原本睡得好好的,就被食物的香味勾起肚子里的馋虫,硬生生的被饿醒了。 为了照顾庄婉卿的睡姿侧着睡,一条胳膊自己枕着,长期保持一个睡姿时间长了,感觉半身已麻痹,特别是胳膊。 刚动了一下,他就不由自主地发出“嘶”的一声,不适地动了动胳膊,又侧过头往床外的方向看,就看到庄婉卿背对着自己用早膳。 大抵是他的动静惊动了庄婉卿,只见庄婉卿身形一僵,而后缓缓扭过身来,看着自己的目光有几分飘忽,似乎带了几分心虚。 他见状一愣,很快就明白过来,随即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目光淡淡盯着庄婉卿看。 原来这丫头对自己昨晚的行径已有初步的了解,他还以为这丫头早上从他怀里醒来,还能故作淡定,若无其事呢,看来是他高估了这丫头。 庄婉卿见他忽然笑了,虽然不知道他在笑什么,但下意识的就觉得他在取笑自己,可又抱着侥幸心理,觉得他应该不知道此事,不然自己那样,他早就把自己推开了。 这么想着,她深吸口气,故作若无其事、语气平缓地问:“晏景舟,你醒了?” “醒没醒你没看见?”晏景舟低笑一声,坐起身来捏了捏自己的胳膊,似有若无地提醒着她,她昨晚一宿都是在自己怀里睡的,懊恼道,“嘶……这手真酸,看来保持一个姿势睡觉太久了。” 庄婉卿怔了怔,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感觉他在暗示什么,放下筷子,道:“需要帮你捏一下吗?” 晏景舟笑意更深,揶揄道:“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竟变得如此贤淑,着实难得。” 庄婉卿扯唇讪笑了下,一本正经回道:“这不是看你不好受?省得你等会儿又说我对你怎么怎么不好,让我爹教育我。” “那来吧,麻烦你给我捏一捏。”晏景舟说着,把手伸出去,笑吟吟地看着她,等着她过来帮忙捏。 庄婉卿脸色一僵,随即起身向他走过来,在床沿坐下,一手托住他的手臂,另一只手不轻不重地捏着,嫌弃道:“你又不是小孩子,那么大的人了,睡个觉还能把手弄成这样。” 晏景舟挑了挑眉,意有所指地问:“我为何会这样,难道你不知道吗?” 庄婉卿动作一顿,微微抬眼看他,见他嘴噙戏谑的笑,心怀忐忑探听口风:“我昨晚睡觉没打你吧?” “你自己做了什么,难道你自己不清楚?”晏景舟说着觑了觑她,见她微微张着嘴,目光呆滞看着自己,接着笑说,“不过,依照你的性子,若真不知道的话,你也不会如此好心帮我捏胳膊,你说是吧?” “……” 庄婉卿霎时语塞,嘴唇翕动了下,却不知该说什么,脑海中回想起早上那惊魂一幕,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若不是自己亲眼所见,她是万万不敢相信的。 晏景舟看她没了昔日欺负自己的气势,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耷拉着脑袋,瞧着有点怂,但看她那在转的眼珠子便知,她内心不安分,心里肯定在想着如何翻盘,然后把问题扣到自己头上。 昨晚的事不说这丫头不想提起,他也不想提起,竟然对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妹妹起了不该有的绮念,简直禽兽行为,遂轻描淡写带过:“罢了,许是天气太热导致睡姿不好,不跟你计较,不是愧疚想要补偿吗?那继续捏吧。” 话音落下,庄婉卿怔了下,眼神怪异地看着他,原本已做好被他嘲讽一番的心理准备,现在忽然被他一句话带过,以前都能吵起来,现在吵不起来,不知道怎么的,总有点不得劲儿。 片刻后,她甩开晏景舟的手,板着脸沉声质问:“晏景舟,你说,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猫腻?” 晏景舟眼底掠过一丝心虚之色,幸而被他半敛着的眼眸掩饰住,随即抬头,一脸无奈地看她,道:“能有什么猫腻?难不成跟你争论你昨晚睡得好好的滚进我怀里,揪住我的衣襟抱着我的腰,任凭我怎么推都推不开?越是推你,你就抱得越紧?” 闻言,庄婉卿如遭雷袭,整个人愣住,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红,她没想到还有这么一个羞于启齿的过程。 趁着处于上风,求生欲极强的晏景舟先发制人,将她等会儿想要说的话堵住:“你瞧,我说出来你又接受不了,我不说你又不满意。” 庄婉卿脸色僵住,眼神复杂地看他。 晏景舟看了她一眼,不甚在意地摆了摆手,道:“罢了,你景舟哥哥也没那么小气,被妹妹抱一下还是可以的,许是你睡姿不好,又许是你做了噩梦,靠近人睡会安心点。” 看到台阶,庄婉卿也不笨,马上顺着台阶往下走,结束这个尴尬的话题,忙不迭地点头:“是做噩梦了,我以为抱着的是被子,哪成想竟然是你。” 晏景舟听着她这蹩脚的解释,忍着笑意,语气温和道:“快去用早膳吧,顺便帮我去喊绿萼端水进来,我要洗漱。” 庄婉卿应了声,转身后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却又想不出哪儿不对劲,但也不想再纠结这个令人尴尬的问题,去喊了绿萼打水进来,又吩咐绿韵去找小二点了几样晏景舟平时吃的东西。 用过早膳,一行人继续赶路。 因着早上那件尴尬的事,庄婉卿暂时没了想跟晏景舟说话的兴趣。晏景舟也乐得清静,昨晚几乎一宿没睡,如今困倦不已,依着软枕而眠。 看着他一脸困倦,眼睑处浮现出淡淡的鸦青色,显然是昨晚没休息好的缘故,庄婉卿多少有点心虚,也不知是自己昨晚拉着他聊得太晚,还是因为自己昨晚睡觉不安分轻薄了他,让他睡不好。 庄婉卿看了半晌后转移视线,心想着今晚可要分房睡,不然再次发生如此尴尬的事,就算这狗东西说她投怀送抱她都没地伸冤。 “小怂货,你心里在打什么鬼主意?” 忽然,沉默的车厢里响起晏景舟的声音,那漫不经心的语气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戏谑,以手支颐,凤眼染笑,神情揶揄地望着庄婉卿。 第一百六十二章 抵达淮州 “小怂货,你心里在打什么鬼主意?” 忽然,沉默的车厢里响起晏景舟的声音,那漫不经心的语气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戏谑,以手支颐,凤眼染笑,神情揶揄地望着庄婉卿。 他刚醒来,就看到这丫头凝眉沉思,目光虚浮,似乎在打什么主意。 庄婉卿闻声怔住,抬眼望去,入眼便是晏景舟似笑非笑睨着的模样,凤眼里带着几分揶揄之色,蔫坏蔫坏的。 她脸色一僵,没好气地瞪晏景舟:“晏景舟,你能不能别忽然间冒一句话出来,胆子小的都被你吓死。” 晏景舟无辜地耸了耸肩,道:“小怂货,你是不是做什么亏心事儿了?不然我随口问一句,怎么就把给你吓着了?” 庄婉卿瞪圆了杏眼,气恼道:“姓晏的,你休要胡说!谁做亏心事儿了?” 瞧着她这气呼呼的模样,颇有几分恼羞成怒的意味,晏景舟抿唇笑,肩膀微微颤动着,问:“既然没做亏心事儿,你心虚什么?” “谁心虚了?”庄婉卿嗤笑一声,看着他是,眼神都带了几分气恼,“我是在想事情,但也是为了你好,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说的就是你这种人。” 晏景舟听后愕然,他可不信这丫头会想什么为他好的事,遂笑问:“那你说说,是什么为了我好的事?” “我最近都做噩梦,昨晚的事你也知道了,为了你能睡个好觉,我们还是分房睡吧。”庄婉卿说罢,一副‘我这都是为你好’的神情,目光坦荡,带着几分期待望着他。 晏景舟先是一怔,继而颔首应道:“好,既然你有此心,那我自然答应的。” 经过昨晚的事,他也觉得分开睡好点,不然再来一遭,他又得睡不好,再说他又不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万一做出什么禽兽不如的事可怎生是好? 傍晚到下一个镇落脚的时候,庄婉卿要了五间房上房,原本他们一行人,也是要四间房,两个车夫一间,绿萼和绿韵一间,步启一间,他们这对假夫妻一间。 如今要了五间房,步启和绿萼、绿韵两个丫鬟皆不约而同地看向两位主子,眼神中带着几分探究。 今天他们可没听到两位主子闹不愉快,从早上到中午的时候,两位主子都还好好的,十分恩爱,下午也没听见他们发生争执,怎么就要了五间房? 但如今两个车夫是在沧州的时候临时雇用的,不是自己人,他们仨就算关心两位主子,也不能当场问,只能等会儿私下问。 可他们没有问,倒是让车夫弄拙成巧,只听得其中一个憨厚老实的车夫道:“夫人,我们俩一间房就行了,我们本就认识的,住一起也习惯,您让我们住上房已是优待,岂能让您再破费?” 庄婉卿一脸懵:“……???” 她明明是想给自己住的,这车夫怎么回事?怎么会想到她多要一间房是为了给他住的? 另一个车夫也是老实人,忙附和道:“是啊,夫人,我们俩住一间就行了,您不必破费。” 绿韵轻声道:“夫人,既然他们都可以接受,那就让他们一起住吧。” 说罢,她给晏景舟使了个眼色,无论两位主子是要分开睡,还是多要一间房给车夫的,总得让主子打消多要一间房的念头,若是夫妻有小矛盾,还是早些解决的好,否则隔了一晚上问题更严重。 晏景舟直接当没看到绿韵给他使眼色。 掌柜的虽然没听见庄婉卿回话,但听那几人的话,也知道要多少间房了,在庄婉卿张嘴欲言的时候道:“夫人,我这就给您登记四间上房。”说罢,他扬声对店小二道,“小六子,四间上房,带几位客官上楼。” 庄婉卿无语凝噎:“……” 她的计划还没落实,就已经被人安排得明明白白的了。 晏景舟能感受到到她那不悦的眸光,但也只能装作不知道,他遂了她的愿,绿萼他们又会说他的不是,没遂她的愿,也会惹她不高兴。庄家的姑爷可真不好做啊,时常夹在中间,里外不是人,还不如等两个人的时候,被她私下骂一顿。 果不其然,到了房间,关上房门后,庄婉卿就气得直瞪眼:“晏景舟,你方才怎么不说话?” “说什么?说你做噩梦,我嫌弃你扰我清梦,不想跟你一起睡?还是说我们俩吵架了?”晏景舟一脸无辜地耸了耸肩,又道,“下回你嘴快点,赶在别人开口之前说完,不然又被别人安排得明明白白了。” 庄婉卿翻了翻白眼,而后生无可恋地叹了一口气,现在她不是怕晏景舟睡觉不老实,而是怕自己睡梦中轻薄了人家。 见状,晏景舟温声道:“没事,我们中间放一床被子就好,虽然挤了点,但躺下我们俩完全没问题。” 庄婉卿点了点头:“那就这样吧。” 这天晚上,俩人相安无事度过,睡姿特别规矩,庄婉卿几乎是贴着床背睡的,睡着的时候是什么姿势,睡醒后还是什么姿势,就算中间没有放一床被子,也不会触碰到对方。 我朝近百年来明君执政,国富民安,黎民百姓安居乐业,很少有拦路抢劫的强盗土匪,他们去淮州的这一路上也没遇上什么危险,一路顺风,也就每天赶路舟车劳顿,但他们都是年轻人,倒也能接受。 他们到达淮州,已是十三天后。 淮州因水而兴旺繁华,正处于京杭大运河和淮河的交汇处,是重要的水路交通运输枢纽中心,南北交通的咽喉通道城市,占据了重要的水运地位,漕运总公署也设立在淮州,掌管着全国的漕运。 淮州的繁华程度不亚于扬州,进城后,入眼便是繁华的景象,街道两旁商铺林立,吆喝叫卖声此起彼伏,来往行人络绎不绝,没过多久就能看到一顶豪华的轿子或者马车。 晏景舟放下车壁的帘子,询问道:“这里离淮南王府还有多远?” 庄婉卿估摸了下路程:“还有半个多时辰的路程。” 晏景舟微微颔首,打了个哈欠,道:“好,那我眯一会儿,到了你再喊我。” 第一百六十三章 到达王府 淮南王府。 淮南王与先帝是一母同胞的兄弟,才华横溢却毫无野心,性子洒脱,颇得父亲喜爱,连给他的封地都是富庶之地。 与淮南王妃成婚后就去了淮州封地,远离京城的权力斗争,过上富贵闲人的生活,是当时所有皇子中过得最幸福的一个。 后来先帝登基,淮南王作为先帝唯一一个一母同胞的弟弟,自然圣宠颇盛。先帝驾崩后,当今圣上登基,也对淮南王这个嫡亲叔叔十分照顾,淮南王几十年来圣宠不衰。 王府邸占地面积广,恢宏气派,门前两座麒麟威风凛凛,大门坐落于主宅院的中轴线上,是一座三间三启门的屋宇式大门,门楣上突出来的柱形木雕,刻着以瑞兽为主题的的图案。 淮南王和淮南王妃得知外孙女和外孙女婿要来淮州,早已吩咐下人把外孙女以前住的院子收拾好,昨日收到消息说他们今天能抵达淮州,一大早就派人在大门口等着,两个老人也在厅里翘首以盼等着。 夫妻俩都是心态好的人,又做了大半辈子的富贵闲人,没什么要操心的事,尽管五十多将近六十岁了,也没多少白发,脸上皱纹都少,看起来也不像年近六十的人,特别是淮南王,身体硬朗,精神头足。 将近正午时分,外孙女还没到,淮南王在厅中来回踱步,时不时往外望一眼,看有没有下人来禀报。 淮南王妃嗔他一眼,嗔怪道:“行了行了,你这糟老头子,能不能别在我跟前晃了?晃得我头晕。” 闻言,淮南王吃瘪地抿了抿唇,道:“你昨日才说为夫看起来年轻,看样子比实际年龄年轻将近十岁。” 淮南王妃一本正经:“昨日是昨日,今日是今日,你昨日还吃了饭,今日就不用吃了?” “为夫总算知道卿卿那孩子的性子最像谁了。”淮南王说着,温和一笑,看向妻子,又道,“卿卿最像你,比昭阳更像你,无论是性子还是模样。” 淮南王妃听后怔然,昭阳是他们英年早逝的女儿,昭阳去世后,她有很长一段时间沉浸在悲痛中,幸好有容貌俏似女儿的外孙女,给了她心灵慰藉,看着活泼可爱的外孙女,她也慢慢走出丧女之痛。 她温柔一笑:“卿卿那孩子的确像我,更像年轻时候的我。” 淮南王听了,脑海中闪过妻子年轻时的模样,妻子是将门之后,懂武艺、骑射精湛,骑在马背上英姿飒爽,嫁入皇家之后,才在人前做起端庄典雅的淮南王妃,被许多皇家规矩约束了天性。 他们的女儿昭阳,性子像他一般洒脱,但少了那股英气,外孙女是将门之后,身上倒有一股英气,与男子比拼骑射,也是巾帼不让须眉,颇有妻子当年的风范。 须臾,他回道:“再像又如何?在为夫心里,阿菁是独一无二的。” 淮南王妃虽然上了年岁,可丈夫的甜言蜜语对她仍然奏效,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扬,嗔丈夫一眼,笑道:“九郎,当心卿卿听见了跟你急。” 淮南王回道:“为夫说的是事实。” 闻言,淮南王妃抿起笑,嗔怪地瞪他,转而道:“你还是先坐下吧,卿卿他们还没到。” 站在一旁侍候的丫鬟微微垂着脑袋,眼睛盯着自己的鞋尖儿,王爷和王妃夫妻几十年,依然恩爱如初,每天都过得像新婚小夫妻似的,她们也早已习以为常,见惯不怪了。 府上原本是有想要爬床的丫鬟,想着飞上枝头变凤凰,但都被发卖出去,那些有想法的丫鬟就灭了这心思。就连王妃心疼王爷爵位后继无人,想要给王爷纳个妾,为王府开枝散叶,王爷也不乐意。 * 那厢,庄婉卿一行人也到了淮南王府,马车在王府门口停下。 守在王府门口的仆人看到马车,下一刻看到其中一辆马车里的人出来,他认出了是县主身边的贴身丫鬟,马上跑进去报信。 庄婉卿瞥了眼对面的青年,见他闭眼靠在大软枕上,显然是睡着了,现在也没有醒来的迹象,遂俯身过去,伸手摇了摇他的身子,轻声道:“晏景舟,醒醒,我们到了。” 晏景舟原本没有睡得很沉,被她摇了一下,马上清醒过来,睁开双眼,询问道:“到了?” “马车刚停下。”庄婉卿点头回应。 闻言,晏景舟马上整理衣袍,把衣袍的褶子抚平,而后再吩咐车夫开马车的门。 车夫应声,马上为他们打开车门。 晏景舟踩着杌子下马车,朝她伸出手,意思很明显,就是想要扶着她下来。 庄婉卿也动作自然地把手交给晏景舟,已经有过那么多次经验,他们在人前装模作样的本领已经炉火纯青,这些日子以来的默契度已能骗过所有人。 晏景舟打量着淮南王府大门口,这淮南王府极为气派,丝毫不亚于居住在京城的王爷的府邸,足见淮南王府的受宠程度。 而绿韵将银子交给两位车夫,鉴于他们老实本分,一路上也帮了些忙,故而应了主子的意思多给了一些,就连他们回去的路费都给了。 两位车夫都是老实人,想要把多出来的一部分还回去,经绿韵劝说才拿着银子连声谢过而后离开。 这时,府内的管家也出来迎接,看到他们夫妻,笑容满面地迎上来,寒暄几句后将他们迎进去:“县主,县马爷,请先进府,王爷和王妃早已恭候多时了。” 庄婉卿颔了颔首:“有劳金管家了。” 金管家领着二人到前厅。 淮南王和淮南王妃看到远远走来的人,皆站起身来,思念外孙女的夫妻俩出了厅子,瞧着外孙女款款而来,身边还跟着一位姿容俊美的青年,瞧着郎才女貌极为登对,夫妻俩露出欣慰的笑容。 “外祖父,外祖母!” 庄婉卿看到二人,眼神一亮喊了出声,撇下身边的青年,提起裙摆就像二老小跑过去,脸上洋溢着笑容。 第一百六十四章 只爱卿卿 淮南王妃见外孙女小跑而来,裙摆蹁跹,像只快乐的小蝴蝶,想来是出嫁后过得好,没受过什么委屈,整个人精神面貌都很好,有朝气有活力,去年瞧着沉稳许多,现在又打回原形,想必都是外孙女婿宠出来的。 她笑容慈祥,语气温柔道:“你这孩子,外祖母又不会跑,你慢点儿,可别摔着了。” 庄婉卿到了淮南王妃跟前顿下脚步,轻轻扑进淮南王妃怀里,在她怀里蹭了蹭:“外祖母,我可想念您了。” 话音落下,淮南王就醋了,语气酸溜溜地问:“小没良心的,你只想外祖母,就不想外祖父了?” 庄婉卿抬头,笑眯眯地看着他,嘴巴甜得跟抹了蜜:“也想外祖父,可想外祖父了,外祖父送的礼物也很喜欢,如今正放在房间最显眼的位置摆着,外祖父的雕刻技术仿佛又提高了呢。” 淮南王听了,心里熨帖得很,抬手怜爱地摸了摸她的脑袋。 晏景舟看着这温馨的场面,心里生出一丝丝的羡慕,这种画面在他们晏家是不可能有的。 他敛了敛情绪,步履轻快地走过去,向淮南王和淮南王妃拱手一礼:“景舟见过外祖父,见过外祖母。” 上了年岁的人,眼睛总会有些模糊的,现在人走到跟前,看得更清楚,夫妻俩这才认真打量起外孙女婿来。 青年容貌也极为出众,眉眼如画,狭长的丹凤眼明亮而有神,身长玉立,芝兰玉树之姿,浑身散发着读书人特有的儒雅气息,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清贵气质,堪堪配得上他们外孙女。 夫妻俩相视一笑,皆从对方眼里看到满意,淮南王虚扶一把,温声道:“都是自己人,不必多礼。” 淮南王妃轻轻推开外孙女,和颜悦色道:“我也就见过景舟小的时候,依稀记得是个粉雕玉琢的男孩,现在长大了,瞧着更像你母亲了。” 话音刚落,淮南王的声音响起:“像母亲好,晏夫人长得比晏宏宇好看,你瞧晏宏宇年轻时候还是个俊俏的,现在人到中年,满身酸腐味。” 晏景舟倒也不恼,莞尔而笑,眼神揶揄地看了眼庄婉卿,从善如流道:“外祖父说的是,景舟要是长得丑点,估计卿卿就不喜欢了,景舟估计也没机会做您二老的外孙女婿。” 庄婉卿忽然被点了名,有点懵,旋即没好气地瞪他:“你别胡说,我才没有那么肤浅!” 淮南王妃宠溺地捏了捏外孙女的鼻子,跟她说起陈芝麻烂谷子的往事逗她:“你这丫头,你小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你小时候说你景舟哥哥长得好看,还嚷嚷着,长大了要给他当新娘子。” 闻言,庄婉卿如遭雷袭,脑子有了片刻的空白,表情瞬间僵住,转眼看晏景舟那张貌美有欺骗性的脸,是长得人模狗样儿的,但不敢相信自己以前那么肤浅,还说出如此不害臊的话。 晏景舟也没想到竟会有这一茬,似笑非笑地看庄婉卿,眼神里带着揶揄。 淮南王温声道:“好了,都别站在外头了,进屋说话吧,景舟和卿卿这一路上舟车劳顿也辛苦。” “不辛苦,见外祖父和外祖母怎么能叫辛苦?那叫幸福。”庄婉卿连忙摇头,说罢亲昵地抱着淮南王妃的手臂。 淮南王妃被她哄得高兴,笑问:“瞧你这小嘴甜的,抹了蜜不成?” 庄婉卿抿唇笑,似有若无地打量着二老,之间空隔了两年,外祖父和外祖母倒没有老多少,可见他们二老这两年来过得很好,没什么可操心的事儿。 进屋后,丫鬟上茶,四人寒暄几句,就已到用午膳时间。 淮南王妃早已吩咐厨房备好丰盛的酒菜,为外孙女和外孙女婿接风洗尘。 席间,淮南王与晏景舟饮酒谈话,方才见面他们对这外孙女婿是挺满意的,趁着喝酒的时候,又扯到往后打算方面试探一番,见外孙女婿是个有理想有抱负的青年,心底的满意又多了几分。 庄婉卿和淮南王妃听着他们说话,祖孙二人时不时说上一两句。 用过午膳,淮南王有心想再跟外孙女和外孙女婿多说几句,但被淮南王妃一句话堵住:“好了,卿卿和景舟这一路上舟车劳顿,有什么话明日再说也不迟,现在先让他们回院子里歇息吧。” 淮南王这才后知后觉自己着急了些,外孙女和外孙女婿是得好生歇息一番,遂吩咐丫鬟带他们去已收拾好的院子。 他们走后,淮南王妃低声问:“九郎,你觉得如何?” 淮南王知道她问的是什么,满意地点了点头:“目前看来,是个不错的青年,不过还得明日再考一考他的学问,是否真的如传闻中那般出色,才能下定论。” 淮南王妃道:“无论是否真如传闻那般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对卿卿好。” “他敢对我们卿卿不好?”淮南王轻哼一声,掷地有声道,“既然娶了卿卿,就得有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觉悟,否则我让我的女婿和两个外孙宰了他!” 闻言,淮南王妃低笑一声,道:“我看景舟这孩子目光清澈,瞧着就是个好孩子,想来也不会是那种花花肠子的人。而且我们先去也打听过,这孩子再连个通房都没有,像他这种家庭出身的贵公子,一般人都有几个通房,他却能洁身自好。” 淮南王回道:“知人面,不知人心。”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淮南王妃说着看了丈夫一眼,怕他又担心那些有的没的,接着道,“你啊,以前云青娶昭阳的时候,你也是这样担心,现在你瞧云青多专情?昭阳去世那么多年,他也没有娶续弦,身边连个通房丫鬟都没有。” 淮南王听了,便安心下来,道:“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们老了,也管不了那么多。” 淮南王妃莞尔而笑,嗔他一眼:“你啊,就是瞎操心,有时间不去捣鼓你那些宝贝木头,想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 淮南王吃瘪地捋着胡须,一脸无辜地望着妻子,没有接话。 淮南王妃道:“卿卿不是说你的雕刻手艺提高了不少吗?你就趁着有时间再给她做点小玩意儿,让她回京时带上。” 闻言,淮南王眼神一亮,道:“我去看看给卿卿做点什么。”说罢,步履轻快出了饭厅。 见状,淮南王妃摇头失笑,真是返老还童,越活越回去了,说风就是雨,跟孩子似的,也就在晚辈面前会沉稳些。 第一百六十五章 会考学问 听到他这孩子气的话,淮南王妃忍不住笑了出声,揶揄道:“九郎,别人欺负你的外孙女,难道你不亲自上阵教训吗?” 淮南王被这话噎住,半晌才回道:“阿菁,你方才没听到卿卿说,那小子习武?我这一把老骨头,哪里打得过他?” 淮南王妃道:“我看景舟不会对不起卿卿。” “何以见得?” 淮南王心里并不认同妻子的话,男人是最了解男人的,特别是出身在达官贵人之家的男人,鲜少有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刚成婚的时候新鲜感还在,自然只有妻子一人,时间长了可就说不准了。 淮南王妃柔声回道:“我看景舟这孩子目光清澈,瞧着就是个好孩子,想来也不会是那种花花肠子的人。而且我们先前也去打听过,景舟这孩子连个通房丫鬟都没有,像他这种家庭出身的贵公子,一般人都有几个通房,他却能洁身自好。” 淮南王摇了摇头:“知人面,不知人心。”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淮南王妃说着看了丈夫一眼,怕他又担心那些有的没的,接着道:“你啊,以前云青娶昭阳的时候,你也是这样担心,现在你瞧云青多专情?昭阳去世那么多年,他都没有娶续弦,身边连个通房丫鬟都没有。” 淮南王听了,暂且安心下来,道:“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们老了,也管不了那么多。” 淮南王妃莞尔而笑,嗔他一眼:“你啊,就是瞎操心,有时间不去捣鼓你那些宝贝木头,想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 淮南王吃瘪地捋着胡须,一脸无辜地望着妻子,没有接话。 淮南王妃忽然提议道:“卿卿不是说你的雕刻手艺提高了不少吗?你就趁着有时间再给她做点小玩意儿,让她回京时带上。” 闻言,淮南王眼神一亮,道:“我去看看给卿卿做点什么。”说罢,步履轻快出了饭厅。 淮南王妃见状,摇头失笑,真是返老还童,越活越回去了,说风就是雨,跟孩子似的,也就在晚辈面前会沉稳些。 转头,淮南王妃吩咐身边的大丫鬟:“你去让厨房晚上做卿卿爱吃的糖醋鱼、红烧排骨、狮子头。”说着顿了顿,又道,“景舟似乎不喜欢吃酸的,中午带酸味的菜他都没碰,再来一道蘑菇炖鸡和清蒸乳鸽。” 那丫鬟应声退下。 * 芙蓉苑,是一座三进的院子,方向朝南,院内按照庄婉卿的喜好步子,低调奢华,简约大方,是王府中最好的院子之一。 庄婉卿以前来淮南王府小住也是住在芙蓉苑,这座院子也成为她的专属,以供她来淮州时居住,平时也有下人打扫,保持院内整洁。 一路上风尘仆仆,便是在客栈有沐浴,那也觉得不够舒坦,庄婉卿刚到院子的第一时间就是让人备水。 院内丫鬟知晓她的习惯,热水早已准备着了,听到她吩咐,马上抬水进净室。 夫妻俩先后沐浴,又睡了个午觉。 许是因为这些时日赶路疲惫,现在到达目的地,身心放松下来,这个午觉睡得特别久,一觉醒来已到傍晚,暮色四合之时。 晏景舟缓缓睁眼,入眼便是一片昏暗,侧眼看身边的姑娘,见她眼睛睁开眼动了动身子,又阖上眼眸,准备接着睡,遂伸手轻轻推了她一下:“小怂货,醒醒,天都黑了,再睡下去天都要亮了。” 庄婉卿再次睁眼,睡得迷迷糊糊的,抱着横在俩人中间的被子,不满地嘟囔一句:“这不是还没天亮吗?你那么早喊我起来做甚?” 闻言,晏景舟好笑道:“天亮可就是第二天了,你这都已经睡了两个多时辰,现在戌时了,晚饭还要不要吃?” “什么时辰来着?”庄婉卿无意识地问。 晏景舟回道:“戌时。” “戌时了?” 庄婉卿怔然,瞬间清醒了不少,睁大杏眼环顾四周,房内光线昏暗,屋外已经掌灯,睡意马上消散,整个人清醒过来,没想到她一个午觉睡了那么久。 晏景舟戳了戳她的脸,道:“我们起来用晚膳吧。” 庄婉卿颔了颔首,扬声喊绿韵进来侍候,又吩咐让绿萼去喊小丫鬟去厨房取晚膳。 用膳的时候,晏景舟看到一大桌子菜,糖醋鱼、红烧排骨、狮子头、蘑菇炖鸡、清蒸乳鸽、青菜一碟、鱼汤两碗,五肉一菜,每人一碗汤,两个人吃的话,太过丰盛了些。 庄婉卿见他看着这一桌子菜,询问道:“怎么了?没有你爱吃的菜?可要让厨房做一些你爱吃的?” “没有,除了带酸味的菜,其他我都能接受。”晏景舟轻轻摇头,又道,“就是忽然间觉得我们晏家很穷。” 庄婉卿回道:“我外祖父和外祖母对吃喝玩乐从来不吝啬,他们闲着无事,就爱让人寻各地出名的厨子来做菜。”她说话间落座,接着道,“你尝尝,府上的厨子都是精挑细选的,味道会比我们在京城吃的要好一些。” 晏景舟坐下,执起筷子夹了一块鸡肉,入口后蘑菇与鸡肉的香味充斥着味蕾,鸡肉肉质鲜嫩又清甜,并不会觉得油腻。 庄婉卿问:“如何?” 晏景舟细嚼慢咽,吞下嘴里的鸡肉,给了肯定的答案:“的确不错,这厨艺能赶得上宫中御厨。” 庄婉卿也执起筷子开始用膳。 中午在长辈面前,也只是吃了七分饱,加上这半个多月以来吃的食物虽然不难吃,可也比不上府中的厨子所做的,现在佳肴就在面前,他们胃口大开,吃得比平时多了许多,最后毫无意外地吃撑了。 院子里夏风习习,俩人在散步消食,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庄婉卿提醒道:“明日我外祖父估计会考你学问,外祖父虽是个闲散王爷,可他的才学并不差,还是皇子的时候,才学就已可与当时的状元郎比肩。” 闻言,晏景舟脚步一顿,脸色微微变了变。 庄婉卿看了他一眼,言笑说:“你放心,解元不是你自己封的,明日他若是觉得你学问还欠火候,也只会感叹京城那帮学子一代不如一代。” “……” 晏景舟一时无言,心情郁卒,这算什么安慰?他丢人,然后拉着京城所有学子跟他一起丢人吗? 上一章,也就是第一百六十四章因为我手一抖,把草稿的文档复制黏贴更新,刚更了发现不对劲,在一分钟之内已替换,可是替换章节同步了差不多四十分钟才能同步完成,导致0点四十分前已追更的几位小仙女看了草稿,我深感抱歉! 我看了下数据,马甲为zylin、夏侯凝云njr、爱画者三位小仙女已看,真的非常抱歉,还马甲为东里紫文azt小仙女看的时候,我不知道这位小仙女看的时候是不是已同步。几位小仙女,真的非常抱歉,草稿跟已修改的差别不算大,就是已修改的增加了点内容,跟现在更的这章衔接有点问题,现在已经同步了,几位小仙女可以刷新一下目录重新看一下。 啰啰嗦嗦说了一大堆,希望小仙女们别嫌弃哈,毕竟有错就得认。 第一百六十六章 生个孩子 翌日五更天,晏景舟按时醒来去找步启练武,先前在庄国公府已形成的习惯,现在到了淮南王府也延续着,赶路的这些天没能练武,他也总觉得缺点什么。 庄婉卿听到动静醒来,瞥了眼床前正在穿衣的青年,郁闷道:“晏景舟,这太阳还没升起来,你那么早起来做什么?” “练武。”晏景舟言简意赅回答。 庄婉卿翻了翻白眼,稀奇道:“你先前如此抗拒,现在却练少一天都浑身不自在。” 晏景舟穿衣的动作一顿,旋即挑了挑眉,道:“那是,不然以后被你家暴都打不赢你。” 闻言,庄婉卿似乎听到什么笑话,轻笑出声,语气淡淡道:“就练了那么点时间想打赢我?你还是省省吧,不可能的。” 晏景舟看着系好腰带,弯腰探头看她,启唇询问道:“你爹有没有告诉过你,做人是得有自信,但是过度的自信就是自负?” 庄婉卿眨了眨眼:“没有。” 晏景舟低笑一声,伸手在她脸颊上捏了一把,柔声笑说:“那你夫君现在告诉你,你可要记着了。” 庄婉卿皮笑肉不笑,“呵呵”两声,转过身去不看他,继续睡。 晏景舟没再逗她,喊了丫鬟打水进来,洗漱过后,去前院找步启,而步启早已按时醒来恭候着了。 晏景舟先前在庄国公府的时候,已经开始习剑术了,有时候庄婉卿一时兴起会为了虐他而陪他过招,现在庄婉卿跟同他一起,跟他过招的就是步启。 有剑术不凡的老师指点,又有人陪练,加上晏景舟领悟能力不错,学得倒是挺快。在庄婉卿完全不放水的情况下,能在庄婉卿手里过两三招。 一个时辰后,晏景舟回芙蓉苑,吩咐丫鬟备水沐浴。 等他沐浴更衣完,庄婉卿也起床了,夫妻俩用过早膳,而后去正院给淮南王和淮南王妃请安。 淮南王妃和颜悦色地问:“景舟,昨夜睡得可还习惯?” 晏景舟并不怎么认床,也已习惯与庄婉卿同床,不存在习惯不习惯一说,含笑回道:“一切都习惯,劳外祖母挂心。” “那便好,若有什么不习惯的,你只管跟外祖母说。”淮南王妃说着,目光落在外孙女身上,接着道,“卿卿对淮州很熟悉,你若是觉得无聊,就让卿卿带你出去走走,淮州有不少好玩的地方。” 闻言,庄婉卿想也不想,心中所想直接脱口而出:“外祖母,我没空。” 此言一出,气氛忽然安静下来,淮南王和淮南王妃皆是一愣,茫然不解地望着外孙女,他们寻思着外孙女也不需要忙活什么,怎么就连带夫君出去走走的时间都没有? 晏景舟嘴角微微抽搐了下,侧头看向自己的猪队友,其实也就先答应,自己就算要出去走走也无需她带路,莫非还在因为方才过来时说不过自己而生气,现在跟自己唱反调? 庄婉卿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讪笑着补充道:“外祖母,他都这么大的人了,哪儿还需要我带路啊?我都好久没来淮州了,得陪您和外祖父呢。” 话音落下,晏景舟也附和道:“是啊外祖母,我就算要出门随便带个仆人就行,卿卿也将近一年没来淮州了,就让她多陪陪您跟外祖父。” 他们俩你一言我一语,成功的让淮南王夫妻打消心底的疑虑,晚辈如此有孝心,他们心里极为熨帖,脸上重新浮现出笑容,看他们的眼神都越发慈爱,此时此刻真恨不得将世间的美好都捧到这两个可人的孩子面前。 淮南王妃言笑道:“你外祖母有外祖父陪,我们有自己的娱乐,才不要你这小麻烦精打扰,你们俩只要抽点时间陪我们说说话就好。” 庄婉卿与晏景舟异口同声地应声。 祖孙四人闲谈了一会儿,晏景舟就随淮南王去了书房,留下淮南王妃与庄婉卿祖孙俩说些体己话。 淮南王妃将外孙女招到身边坐下,握着外孙女的小手,轻轻拍着她的手背,柔声道:“卿卿,外祖母真没想到你长大后会嫁给景舟这孩子。” 庄婉卿抿了抿唇,没有接话,莫说别人,就连她自己本人也没想到自己会成为晏景舟的妻子。 淮南王妃问:“景舟对你好不好?” 闻言,庄婉卿脸色微顿,旋即螓首低垂,垂下眼帘掩饰眼底的真实情绪,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弧度,故作羞涩地回应:“外祖母放心,夫君对我挺好的,事事顺着我。而且……而且他身边连通房丫鬟也没有,只有我一人。” 见状,淮南王妃怔愣片刻,外孙女是什么性子,她再清楚不过了,将门之后,又是经常混迹军营,还同军营里那些大老爷们经常切磋武艺的,何曾露出过如此扭捏而又羞涩的一面?看来外孙女婿是真的待外孙女很好,否则又岂会让外孙女露出小女儿家的娇态? 她欣慰地点点头:“景舟对你好,外祖母和外祖父就放心了,这姑娘家最怕就是嫁错郎。外祖母看景舟是个心思干净纯善,靠得住的,你也是个好孩子,定能白头偕老。” 庄婉卿笑容僵住,心道晏景舟才不是什么心思干净的,就是个芝麻馅儿的黑心汤圆,城府深着呢。 片刻后,她从善如流回应:“外祖母放心,我有您跟外祖父,还有爹和两位兄长,旁人欺负不了我的。” 淮南王妃含笑道:“那是自然,你外祖父昨晚还说,若景舟敢欺负你,他就让他的女婿和两个外孙宰了景舟。” 庄婉讪笑了下,心里默默心疼了晏景舟一瞬,他们日后和离,晏景舟估计会被骂一顿。罢了,看在晏景舟也是受害者的份上,届时她帮晏景舟说几句好话吧。 淮南王妃忽而惆怅地叹了口气,道:“你跟子祈都成家了,还有子湛,子湛那孩子经常外出游历,无心婚事,也不知何时能成家,我和你外祖父也不知还有没有机会看到他娶妻。” 庄婉卿听了,心头一颤,忙道:“外祖母,您和外祖父都能长命百岁的,肯定能看到我二嫂,还能抱我二哥和二嫂的孩子,带我的小侄儿去玩呢。” 说起带孩子去玩,淮南王妃忽然眼神一亮,目光炯炯有神地盯着外孙女平坦的小腹,笑容满面地问:“等你二哥娶妻生子,怕是还有好一段时日,倒是你和景舟何时给外祖母生个小玄孙?” 第一百六十七章 尚算过关 小玄孙?! 她和晏景舟生?! 庄婉卿表情瞬间凝固,目光呆滞地望着自家外祖母,脑袋瓜子嗡嗡作响,比听到让她和晏景舟白头偕老还要让人难以接受。 淮南王妃见状,也没多想,只以为她是害羞了,毕竟女儿家提起这些总会觉得难为情的,遂笑道:“卿卿,这是每个女子必经的经历,你不必觉得难为情。你和景舟感情好,没准儿明年就能给外祖母和外祖父生个小玄孙呢。” 庄婉卿强行挤出一抹笑容,没有作声。 她和晏景舟,别说明年,若是没有合理的话,就算是十年后都不可能会有孩子的,因为洞房都不可能,哪来的孩子? 若晏景舟在和离前想要孩子了,她可以接受晏景舟纳妾生子,就算晏景舟夜夜留宿妾室那里,她都不会有半句怨言,没准儿还能以此为由和离。 淮南王妃见状怔然,盯着外孙女看了半晌,见外孙女脸上是难以读懂的神情,皱起眉头,疑问道:“卿卿,你老实告诉外祖母,是不是景舟对你不好?” “没有。”庄婉卿轻轻摇头,随口编了个谎言,“只是觉得女人产子可怕,现在没想过要孩子,夫君他也说要不要孩子都可以,只要我好好的就行。” 淮南王妃听后愕然,外孙女婿比自己想象中还要疼爱外孙女,因为外孙女怕生孩子,连孩子都不要。 庄婉卿接着道:“外祖母,我觉得只要跟夫君能好好的过完这辈子,就算不要孩子也没关系的,我们也见过一生没有孩子的夫妻。” 淮南王妃若有所思,语重心长道:“卿卿,男人年轻的时候就说不要孩子也行,景舟现在才十八岁,等他年纪大些,身边的同龄人已经儿女双全的时候,他未必就会不羡慕,到了那时候他估计也会想要个孩子。” 她说着顿了顿,抬眼看了看外孙女,接着说:“为人母,是女人这一生必经的过程,女人要趁着年轻时生下孩子。我朝虽然对女人没有前朝严苛,但若是无子,就可成为男人休弃的条件,特别是像景舟这种官宦家庭出身的,又是嫡长子,岂能不要孩子?” 庄婉卿撇了撇嘴:“外祖母,若是因为这样就休妻,那证明晏景舟他压根就不爱我。再说,他家又没有爵位要继承,像外祖父这样有爵位要继承的,外祖父也每想过要儿子。” 闻言,淮南王妃愣住,旋即笑道:“你现在还小,对女人产子一事有恐惧之心,等再过几年,看着同龄的小姐妹抱着粉雕玉琢的孩子找你玩的时候,你就会想要孩子了。” 庄婉卿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淮南王妃又语重心长地叮嘱:“卿卿,听外祖母的,有些事莫要太任性,孩子还是得要的,不然你还得承受舆论的压力,还有可能面临被休弃的风险。景舟对你那么好,你自己也得把握住。” “我知道的,外祖母,暂时我没想过要孩子,等过几年再说,现在就当是我跟他过过属于我们自己的小日子。”庄婉卿为了不让淮南王妃担心,说得一脸真诚。 淮南王妃见她态度转变如此快,有点不敢置信,也不知外孙女是否真的听进去,为避免外孙女反感,也不继续这个话题,温声道:“卿卿能这么想就对了,你跟景舟都长得如此好看,孩子肯定也很好看,外祖母啊,就努力长命一点看看咱们卿卿的孩子。” 庄婉卿听着这话,看着自家外祖母已染上白霜的两鬓,忽然觉得鼻子酸酸的,眼睛涩涩的有点湿润,忙不迭地点头:“会的,外祖母和外祖母都长命百岁,一定会看到我的孩子出生的。” 淮南王妃含笑点头,岔开话题,与她说起其他事,祖孙俩相谈甚欢。 时间不知不觉,一个早上过去,到了晌午,祖孙四人一起用午膳。 用完午膳,四人又闲聊了会儿,淮南王就将外孙女和外孙女婿打发回芙蓉苑,他们两位老人习惯了午睡,到了时间就会感到困顿,需要小憩差不多半个时辰。 回到芙蓉苑,庄婉卿摒退下人,看向身边正在饮茶的青年,询问道:“晏景舟,我外祖父是不是考你的学问?” 晏景舟抿了一口茶,轻轻颔首:“今早一个早上都在考我学问。” “那你回答得如何?”庄婉卿又问,眼巴巴地瞅着他,等着他的答案,莫名的有点紧张。 晏景舟一愣,随即回道:“应该尚算过关。” 庄婉卿黛眉一蹙,觑了觑他,纳闷道:“什么就应该?可以就是可以,不可以就是不可以。” 晏景舟又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茶,哂笑问:“怎么了?怕你夫君给你丢人?”说着,他低笑一声,“放心吧,你夫君从小到大都有苦读诗书,对你外祖父的问题,就算学问欠了些火候,但还是能勉强答得上来的。” “你给我说那么多做甚?”庄婉卿白了他一眼,不甚在意道,“你丢人又不是我丢人,最多外祖父说你这个解元多少有点水分。” 听着她这一副‘我无所谓’的口吻,晏景舟感觉心闷闷的,莫名的有点不舒服,抬手轻轻弹了弹她光洁的额头,道:“我们现在是夫妻,夫妻是一体的,荣辱与共,我们现在好歹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你这丫头能否与我暂时同心?” 庄婉卿轻咳两声,正了正脸色,纠正道:“谁跟你是一条船上的蚂蚱?是只有一只蚂蚱和一个人,你是蚂蚱,我是人。” 晏景舟连连点头回应:“行行行,你是人,我也是人,咱们不纠结这个问题。” 庄婉卿一时无言以对,过了良久才问:“听你方才这么说,你跟我外祖父早上是相谈甚欢?” 晏景舟颔了颔首,如实答道道:“跟他谈了一个早上,我也受益匪浅,你外祖父的学问,远在我家那老头子之上。” 闻言,庄婉卿诧异道:“晏尚书当年可是状元郎啊,不会相差那么大吧?” 晏景舟勾了勾唇角,扬起一抹似嘲似讽的笑,淡淡道:“他入朝为官后,所有心思都扑在他的仕途之上,半生都在为功名利禄奋斗,哪儿还有那么多心思研究学问?” 庄婉卿沉默了会儿,提议道:“那我们在淮州多呆两三个月,让外祖父教你学问。” 第一百六十八章 他并不行 晏景舟微愣,诧异地看了庄婉卿一眼,这丫头平时都是巴不得自己倒霉的,今儿是怎么回事?竟会为了他好而在淮州多逗留两三个月。 “怎么了?做我外祖父的关门弟子很委屈你?” 庄婉卿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又自顾自地说道:“你不是空白了两年吗?跟我外祖父学习几个月,总比你自学进步快几倍,于你有利无害,反正你又没有急事回京,就当外出求学了。” 晏景舟笑问:“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庄婉卿微微皱眉,不悦道:“姓晏的,你什么意思?” 晏景舟眼神里带着探究打量着她,疑问道:“你以前不是盼着我不好吗?怎么忽然对我好?说吧,你有什么要求?”说罢,他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而后将茶杯放在茶几上。 闻言,庄婉卿脸色沉了下来,淡淡道:“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晏景舟微愣,旋即扬起笑容,道:“能得王爷教授,是我的荣幸,又岂会委屈?”他说着顿了顿,又笑说,“夫人望夫成龙,为夫能理解的,夫人放心,将来会努力让你当上状元夫人的。” 庄婉卿嘴角抽了抽,剜了他一眼,见他嘴噙笑意,笑容里带着许些玩笑的意味,但眼里却透着几分真诚,给人一种半认真半开玩笑的感觉。 须臾,她淡淡道:“你家的状元夫人,就留给别的姑娘做吧,既然你没意见,那就多留些时日,你跟外祖父探究学问,我也能多陪陪他们二老,一举两得。” 晏景舟笑容一滞,他刚还纳闷这丫头为何忽然对他那么好,为他考虑事情,原是打着这个主意,遂颔首应道:“好,我们多留两三个月。” * 正院那边,淮南王夫妻在两个晚辈离开正院后,就去睡了午觉。睡了半个时辰,一如以往,颇有默契地醒来。 淮南王妃没有第一时间让丫鬟进来侍候,侧头看丈夫,饶有兴趣地询问道:“九郎,今日你考了景舟的学问,觉得如何?” 闻言,淮南王莞尔而笑:“阿菁,你不是对你外孙女婿很有信心,觉得你外孙女婿很优秀的吗?什么结果难道你心里没数?” 淮南王妃被他这话噎了下,嗔他一眼:“说得好像不是你的外孙女婿一样。”说着,她又道,“景舟好歹是京城的解元,才学肯定不会差的,只是不知在你心里如何而已。” 淮南王脑海中闪过外孙女婿从容自若,自信却不自傲的模样,心里越发满意,也生出惜才之心,趁着离下一场春闱还有两年多,想留外孙女和外孙女婿在淮州,传授外孙女婿学业。 他压下心底的喜欢,不咸不淡道:“景舟这孩子才学的确不错,对很多问题见解独到,但是欠了些火候。” 夫妻几十年,淮南王妃了解丈夫的性子,能得他这评价,那应该是对外孙女婿很满意,好奇地问了句:“听闻景舟今年是因为救卿卿受伤,这才错过了春闱,若他今年参加春闱,你觉得金榜题名的机会有多大?” 淮南王沉吟了下,如实回道:“他虽然聪颖,比很多同龄人出色,但终究欠了些火候,一甲希望不大,进士及第是没问题的。不过错过今年的春闱也是好事,再沉淀两年,会是个状元之才。” 淮南王妃听后怔然,旋即提议道:“九郎,你不如多留他们夫妻一些时日,也好给他传授学业?” “我正有此意。” 淮南王含笑回道,眼里有了别样的神采。 他是王爷,出身高贵,纵然别人都知晓他才高八斗,但谁敢拜他为师,跟他学习?空有一身才学无法施展,又有些苦闷,平时也只能跟一些名士交流。 入朝施展自己的才能,他是不乐意的,好不容易才逃离京城那个是非之地,在宫里长大,各种尔虞我诈、为争权夺利不择手段的事例,他见多了,早已厌倦了,做个富贵闲人就挺好,既能保命又有自由。 而且,作为皇室中人,入朝也不简单,做得好得了贤名,势力就算自己不想壮大,也会有朝臣站队,圣上会忌惮,而隐藏势力不做出什么政绩,那比什么都痛苦,还不如远离朝堂过上闲云野鹤的生活。 他原本想过自己有两个外孙,一个跟女婿学武,一个跟自己学文,这样一文一武在朝堂上也好有个照应。没想到只有大外孙子祈入朝,还是从武的,子湛对入朝为官不感兴趣,时常外出游历,周游列国,闲暇时就写写游记。而小外孙女又对学问不感兴趣,只会舞刀弄枪。 现在外孙女找了个读书人做夫婿,他忽然感觉外孙女给他找了个好玩的玩具,不管怎样,还是得多留一些日子,有个学生也好给他解解闷。 淮南王妃眼神古怪地看他,好笑道:“我看你是在打别的主意吧?这可是你的外孙女婿,可不是你收藏的那些木头,可以随意雕刻。” 淮南王眼神委屈地看她:“阿菁,你怎能如此想为夫?” “不然呢?”淮南王妃嗔怪道,“你敢说你现在看着景舟,不是用看到玩具的眼光看的?” 淮南王理直气壮:“外孙女婿不就是用来玩的?”说着顿了下,“再说,这是亲的外孙女婿,肯定会倾囊相授的。” 淮南王妃笑了出声,又道:“知府家的公子,就很仰慕你的才学,他看你的眼神啊,都充满崇拜,你既然那么想收个学生玩玩,当初怎么不收他?” 闻言,淮南王脸色一顿,微微敛目,语气淡了几分:“他啊,还算是个资质好的年轻人,用功读书,也能考取功名,只是还差了些。” 话音落下,淮南王妃就不赞同地瞪他,道:“真正天资聪颖,资质过人的人没有多少的,三分天赋七分努力的占大部分人,你岂能因别人不是天资过人就嫌弃人家?” 淮南王轻轻摇头:“非也。” 淮南王妃先是一愣,旋即疑惑:“既然不是因为人家不够聪明,那是因为什么?” 淮南王轻叹一声,缓缓道:“因为他胆量不够,自信不够,我看得出他想跟我学习,但是他没胆子说出来,也没有主动上门提出要向我求学。而我也不需要这种畏畏缩缩的学生,一件小事都畏畏缩缩、瞻前顾后的,日后面对大事还能指望他处理得好?” 第一百六十九章 两者兼有 听罢,淮南王妃稍加思索,就懂了丈夫的意思,若知府家的公子能胆子大些,主动上门求学,丈夫也会乐意接受这个勤奋好学的学生,但是他没有跨出那一步的勇气。 自家夫君平时也平易近人,没什么架子,对待后生晚辈也十分惜才,也曾指点过知府家的公子几次,这样都没敢主动求学,那的确是胆量问题,也难怪夫君看不上眼。 多少学子向名师求学,纵然被拒之门外也不曾气馁,还坚持不懈试图打动名师,成为名师的学生,便是最后没能成功,至少人家迈出了那一步。 而知府家的公子因着夫君的身份望而却步,首先,他就没把自家夫君当作是才学高的前辈,而是圣眷颇重的淮南王。就算夫君惜才,收了这个学生,成了师徒,可知府家的公子心底那关过不去,那就永远都不可能是正常师徒,只能是大臣之子与当朝王爷。 淮南王妃轻叹道:“九郎,你当初没收他是正确的。” 淮南王道:“阿菁,你明日就跟卿卿说,让卿卿多逗留两三个月,也好陪陪我们,毕竟她成家了,日后也不能像未出阁之前那样,每隔一两年就来淮州小住。” 淮南王妃听后一愣,旋即好笑道:“九郎,明明是你想找个学生解闷,你自己怎么不去说?还要我去找借口留下他们夫妻。” 淮南王轻咳两声缓解尴尬,道:“我是王爷,我是长辈,主动留下他,传授他学业,我不要脸面的吗?” 淮南王妃摇头失笑:“也行,我明日就去说。” 说着,她笑容淡了几分,忽然有些惆怅,道:“也许是上了年纪,心里就觉得孤独寂寞,希望有小辈在身边陪着。我们都将近花甲之年了,也不知道能再见几个外孙多少面,现在真是见一面就少一面。” 言毕,她又叹了一口气,神色怅然,若他们夫妻不是王爷和王妃,只是普通的富贵闲人,不用守在封地,就可以进京,在京城买个宅子住下,隔三差五能见见外孙和女婿。可他们是皇室中人,若没什么事,不得随意进京。 淮南王听了,心底怅然,其实每次目送小辈离开王府,他心里也不好受,他们是权有钱有身份地位,但这些填补不了内心的寂寞,每每看到别人能含饴弄孙,每天享受天伦之乐,也极为羡慕。 他伸手进被窝,握住妻子的手,道:“等我们年纪再大些,倒是可以向皇上请旨回京。” 淮南王妃愕然:“请旨回京?” 淮南王轻轻颔首:“对,请旨回京。” 他们夫妻只有一个孩子,就是昭阳,可是昭阳英年早逝,他们膝下已无孩子,爵位后继无人。一个无后的王爷,圣上也不必担心他会有异心,再过两三年他们更加衰老,连跟朝臣互动都没兴趣,请旨回京享受一下天伦之乐,圣上也不会拒绝。 淮南王妃若有所思,旋即露出笑容:“好,就这么说定了。我得稍微锻炼一下,争取长命点,这样没准儿还能看到子湛娶妻,这孩子整天往外跑,也不知何时才会成家立室。” 闻言,淮南王脸色微沉,语气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阿菁,莫要胡说,就算你不锻炼,也能看到子湛娶妻。” 淮南王妃回以一笑,没有接话。她自己的身体,她自己清楚,大夫也说她年轻时生产伤了根本,那时候能活下来都是奇迹,这些年一直都有精心调养,这才能活到那么大岁数。现在年纪大了,身体也越发差了,或许哪天一个不小心感染了风寒,引发旧疾,就这样去了。 淮南王又道:“阿菁,我们都会好好的,我们还能在一起很久。” “会的。”淮南王妃含笑回应,“但也要稍微锻炼一下,增强体质,也不至于在天气转变之时,稍加不注意就病倒。” “那我陪你一起锻炼。” 淮南王说罢,伸手将妻子搂进怀里,缓缓抱紧,他们年少时相识相爱,父皇又为他们赐婚,到了淮州过上无忧无虑的日子,一直顺风顺水的,许是老天爷觉得他们太幸运,又给了他们一些磨难,幸好年过半百,心爱之人还在怀里。 淮南王妃轻轻拍着他的背,无声地安抚他那可不安的心,过了良久柔声道:“九郎,我们也睡够了,就先起来吧,不然躺的久了,身子骨都懒了。” 淮南王应声,而后传了丫鬟进来侍候。 * 翌日清晨,庄婉卿和晏景舟去正院给两位长辈请安,还未等淮南王妃出口挽留外孙女和外孙女婿在淮州多住几个月,刚问起他们这次来准备住多久,庄婉卿就已经开口提了此事。 只听得她道:“外祖父,外祖母,我和夫君想在淮州多住几个月。而且外祖父学富五车,还能教教夫君学问。” 淮南王听后一愣,没想到外孙女夫妻的想法与自己的一致,这番话也正中他下怀,遂笑问:“卿卿,你是想多陪陪外祖父和外祖母,还是想让景舟跟我学习,所以多逗留几个月?” 庄婉卿朝他粲然一笑,坦诚道:“两者兼有。” 淮南王宠溺地瞪她一眼,笑骂了句:“你这只小狐狸精明着呢,借着留下来陪我和你外祖母的名义,使唤我给你夫君讲授学问。” 庄婉卿无辜地眨了眨眼,笑眯眯道:“外祖父是长辈,我哪敢使唤外祖父,做这种如此不孝的事啊?这不是看外祖父以前眼馋人家有乖巧的学生,现在送一个给您玩玩嘛?都是自己人,您也无需顾忌,要罚要折腾都可以随意。” 淮南王妃被她逗笑了,好笑着问:“卿卿,把景舟扔给你外祖父,让你外祖父随意折腾,你舍得啊?” “舍得,怎么会舍不得?”庄婉卿忙不迭地点头,“师父有事,弟子服其劳,夫君是读书人,尊师重道这个道理他是懂的,再说您做了他的老师,又是他的长辈,让他做什么都是在锻炼他,既然是为他好的,我又有什么舍不得的?” 晏景舟附和道:“外祖父能教景舟学问,那是景舟的荣幸。” “你们两个马屁精。”淮南王含笑捋着胡子,一锤定音,“好,这个学生我收了。” 第一百七十章 沈家婚事 淮南王如今正稀罕着外孙女婿这个新鲜出炉的学生,恨不得马上倾囊相授,这无聊久了的人,忽然寻到个乐趣,就会马上付诸行动,把外孙女婿带去书房,留下妻子与外孙女祖孙谈话。 淮南王妃望着他们俩人的背影,摇头失笑,转头对外孙女道:“卿卿,瞧瞧你外祖父,似是寻到什么玩具似的。” 庄婉卿回道:“反正夫君也求知若渴,外祖父正好想寻个学生玩玩,他们各取所需。” 忽然,有侍女有事进来禀报,向淮南王夫妻行了一礼,而后将手中的帖子递给淮南王妃:“王妃,沈知府家的帖子。” 淮南王妃接过帖子,摆了摆手让侍女退下,打开帖子看了眼,得知是沈知府家的嫡长女沈秋容设了茶会,邀请自家外孙女去品茶的。 她合上帖子,含笑道:“沈家倒是消息灵通,卿卿来淮州也是低调到来,没出过门,他们就已收到风声。” 庄婉卿视线落在那张红色封面的帖子上,疑问道:“外祖母,怎么了?” 淮南王妃将手中的帖子递出去,温声道:“卿卿你瞧瞧,这是沈姑娘给你的,你若是喜欢去就去,不喜欢去,外祖母就派人给你回绝了,不用理会。” 庄婉卿站起身来,上前两步到淮南王妃跟前接过帖子,而后折回自己的座位,粗略看了眼上面的内容,忖思片刻,道:“既然沈姑娘都盛情邀请了,那就去吧,反正我也闲着无事。” 淮南王妃点了点头,顺便跟她普及一下沈家的事:“这沈家姑娘是个心思正的,能放心来往,听闻今年冬月就出嫁了,嫁到京城,嫁的是永成伯,以后都在京城,出个门也会接触到。” 庄婉卿微愣:“嫁到永成伯府?” 淮南王妃再次点头,疑问道:“是永成伯府,怎么了?” 庄婉卿轻轻摇头,语气间透着疑惑:“没什么,只是觉得沈姑娘好歹是正四品官的嫡长女,名声好,才情也颇好,嫁个门当户对的家庭是没有任何困难的,怎么会嫁到永成伯府?” 永成伯,虽然是有爵位的伯爷,但是永成伯府从现在的永成伯的父亲去世开始没落,从前是门庭若市,现今门可罗雀。 老永成伯只有一妻一子,老永成伯意外身故之后,现在的永成伯袭爵位,永成伯夫人也提了辈分,成了府中年轻的老夫人,一个寡妇带着年幼的儿子过活,旁支都敢明里暗里欺负,眼馋永成伯的爵位。 但身为旁支,就算用毒计把尚年幼的永成伯弄死,爵位也落不到他们这些旁支头上,不然永成伯可能都不能平安长大。现在永成伯长大成人,听说读书尚可,那些人才不敢肆无忌惮欺负。 淮南王妃看出了外孙女的疑问,遂解惑道:“听闻永成伯府以前对沈知府有恩,这门婚事是十多年前定下的,当年沈知府遇害入狱,是老永成伯所救,俩人一见如故,成了至交好友,就给子女定下这门婚事,想要结为亲家。” 庄婉卿感慨道:“原来还有这么一件往事,沈知府也是个一言九鼎的,永成伯府都这样了,竟还让自己的嫡长女履行婚约嫁到永成伯府。” 淮南王妃温和一笑,道:“沈知府的确一言九鼎,也知恩图报,没有看在永成伯府没落而反悔解除这桩婚约。上个月永成伯的母亲派人到淮州提起这门婚事的时候,沈知府承认了这门婚事,并定下婚嫁的日子。” 闻言,庄婉卿又是一愣,旋即惊奇道:“难得沈夫人没有反对,竟然如此顺利进行。” 沈姑娘是个心思正的,但沈夫人却是个势利眼,趋炎附势的人,永成伯府若是没有没落至此,仍保持着昔日的辉煌,沈夫人会很乐意这门婚事的。 但如今永成伯府只是个空架子,被京城贵勋圈排斥在外,府中也没有人在朝为官,家中只有永成伯一个男丁,沈夫人这样的人,竟然能同意自己优秀的嫡长女嫁给永成伯,那真是奇迹。 “怎么可能不反对?”淮南王妃摇头笑了笑,继续跟外孙女谈沈家的八卦,“沈夫人对这门婚事是不满意的,因为沈夫人已经相中江总兵的嫡长子,想要毁了婚约,让长女嫁给江总兵的嫡长子,但是沈知府执意要履行当年定下的婚约,沈夫人没辙只能作罢。” 庄婉卿想了片刻,才想起对方的名字,道:“江总兵的嫡长子,江文宣?” 淮南王妃点头:“对,就是江文宣,是个骁勇善战的青年,若是沈姑娘没有婚约的话,与他倒是般配。” 庄婉卿蹙起眉头,回道:“江文宣虽然武艺不错,但行事冲动,有时候十头牛都拉不回来,沈姑娘是个沉稳的,嫁给他的话,怕是有得沈姑娘愁。” 闻言,淮南王妃先是一愣,旋即明白过来,看来江文宣以前所做的事,让外孙女至今印象深刻,柔声道:“他以前是行事冲动,但年轻人总会冲动些的,这两年来他沉稳了许多,今年春天还带兵剿匪立了功。” 庄婉卿惊愕:“他这有勇无谋的莽夫还能立功?” 淮南王妃嗔了外孙女一眼,反问:“怎么就有勇无谋了?这次他与土匪周转全靠智慧与谋略,你啊,就别老是揪着人家以前的黑历史来评价人家。” “他竟还有智慧和谋略?” 庄婉卿嘴角抽搐了下,想起江文宣以前所做的那些令人啼笑皆非的荒唐事,谁不说江总兵有勇有谋,生的儿子却个草包莽夫? 淮南王妃柔声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人总会成长的,他以前的确不怎么出彩,但是这两年逐渐沉稳,去年开始,大家都慢慢对他刮目相看了。” 说着她转眼看外孙女,眼里带上几分疑惑:“卿卿,你去年不是说他变化挺大的吗?今儿怎么回事?” 闻言,庄婉卿脸色一滞,去年的事她哪里知道?近两年的事都没有任何记忆。但两年时间,江文宣竟有如此大的变化,还真让人刮目相看。 须臾,她垂下眼眸掩饰眼底的异样情绪,缓缓道:“那好吧,暂且相信他有能力了,能带兵剿匪了。” 淮南王妃笑问:“卿卿,江文宣那小子是不是又把你惹毛了?竟对他意见如此大。” 庄婉卿扯起唇角讪笑了下,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第一百七十一章 看出端倪 见状,淮南王妃好笑道:“你这丫头,怎的那么记仇?他要是惹你不高兴,那也是去年的事了,竟能记到现在。” 庄婉卿尴尬地回以一笑,没有接话,这种时候,说多错多,还是乖乖闭嘴比较好。 淮南王妃忽然想起一桩旧事,慈爱的目光落在外孙女身上,道:“你跟他也算是一起长大的,当初江夫人看到你们玩得好,还旁敲侧击试探过我的口风呢。” 闻言,庄婉卿脸色瞬间僵住,她又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这个探口风是什么意思。 ——那是想要她嫁进江家,嫁给江文宣为妻的意思! 忽然间,她感觉天雷滚滚。 江夫人是如何看出她跟江文宣玩得好的? 明明她跟江文宣聚在一起,矛盾不断,以前小的时候还经常一言不合就打起来,江夫人这是嫌弃自己的儿子被她打得不够惨,然后想让她嫁给江文宣,然后往后余生一言不合就追着江文宣打吗? 江文宣怕不是江夫人亲生的吧?哪有亲娘这样坑自家亲儿子的? 淮南王妃见外孙女脸色变了几变,又道:“江夫人是挺喜欢你的,说你性子直率,跟江文宣也趣味相投,你每隔一两年都会来淮州,跟他囫囵算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才打了这个主意。” 庄婉卿仔细回忆了下江夫人对自己的态度,一直都很和蔼,那是出自真心的,并不像其他夫人那样因为她的身份,端着虚伪的嘴脸,遂问:“那外祖母当初是如何回复她的?” 淮南王妃和蔼一笑,道:“外祖母是看着你长大的,你喜不喜欢谁,外祖母还看不出来?只跟她说你的婚事是你爹作主的,江夫人也听出是委婉拒绝的意思,此事便不了了之。” 庄婉卿重新扬起笑容:“还是外祖母了解我。” 淮南王妃缓缓道:“就算你以前没跟江文宣矛盾不断,但你跟江文宣性格太过相似,这性格差不多的两个人走到一起,矛盾就会接踵而来,夫妻的性格还是互补才长久。” 说着她看了眼外孙女,眼神慈爱:“比如你跟景舟,你心思单纯直率,他性子沉稳,也有城府。” 庄婉卿愕然,随即道:“外祖母昨日还说他心思干净纯善,是个靠得住的,今日又说他有城府,他就是城府深的老狐狸,跟心思干净纯善都不搭边。” 闻言,淮南王妃摇头失笑,道:“有城府的人,不一定就是一肚子坏水的,有城府是保护自己的一种本事,城府深的人也能心思干净纯善,外祖母看得出景舟是个极好的孩子。” 庄婉卿但笑不语,晏景舟是不坏,但是这厮很讨厌啊,反正不是她喜欢的类型。 “卿卿啊,你到外祖母这边坐。”淮南王妃说罢,向外孙女招了招手。 庄婉卿微愣,旋即应声,起身到她身边坐下。 淮南王妃伸手握住外孙女白皙的小手,抬起眼眸,清明的目光仔细打量着外孙女没有说话。 庄婉卿被自家外祖母这深究的眼神打量得有点不自在,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感觉自家外祖母是不是看透了什么,隐隐有些心虚,不着痕迹地移开目光不与外祖母对视,嘴角微微上翘,努力表现得从容,掩饰自己的心虚。 须臾,她忍不住问:“外祖母,您怎么这样看着我?” 淮南王妃收回目光,脸色有点凝重,低声问:“卿卿,你实话告诉外祖母,你是不是真的心悦景舟?” 被问及这个问题,庄婉卿心中一颤,女人心思细腻,特别是活了几十年的,见过的事多了,很多事都能看出端倪。 不可否认的,外祖母现在是真的看出了她的内心,她的确不喜欢晏景舟,纵然是同一个人,但是两个不同年龄段的灵魂。 她怔了一瞬,随即讪笑着反问:“外祖母,您怎么忽然问这种问题?若不是心悦他,又怎么会心甘情愿嫁给他?” 淮南王妃见状,脸色越发凝重,眉头紧锁,心底有了担忧,沉声道:“卿卿,喜欢一个人,从眼神里就可以看出来,这个你骗不了外祖母,纵然你不喜欢景舟,可景舟却是个良配。” 庄婉卿瞳孔骤然一缩,她自以为自己表现得很好,毕竟那么久以来都没人发现不对劲,没想到今儿竟被看出来,也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 须臾,她脑子灵光一闪,长吁一口气,道:“外祖母果然火眼金睛,那我就跟您直说了吧。” 淮南王妃心底一沉,没想到这竟然是真的,只是以外孙女的身份,不必愁嫁,为何要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男子为妻?难不成这其中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情。这么想着,她的心都在揪着疼。 庄婉卿接着道:“以前我不爱他是真的,但十六岁的我很爱他,他也很爱我。” 说着她顿了顿,瞥了眼窗外的晴空,心里默默道,老天爷,我可没撒谎,十六岁的我的确很爱他。 淮南王妃将信将疑:“是么?” 庄婉卿轻轻颔首,撒娇般倚在她身上,歪着脑袋看她,笑道:“那肯定是真的啊?不然以您外孙女的性子,怎么可能嫁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不过最近是出了点问题,因为路上的时候吵架还没和好。” 淮南王妃听后诧异:“这么说,你们是因为吵架了?” 庄婉卿点头:“怕您跟外祖父担心,所以没表现出来,没想到竟然被您瞧了出来。” 听到是这个原因,又见她不像是在撒谎,淮南王妃悬着的心终于放下,轻轻拍着她的手背,语重心长道:“卿卿,这夫妻之间总会有吵架的时候,有时候一人退一步即可,僵持下去只会消磨两个人之间的感情,你可别闹小性子,景舟若是给你台阶你就顺着台阶下。” “外祖母,我知道的。”庄婉卿忙不迭地点头,又保证道,“您放心,我就是晾他几日,过几日就跟他和好。” 淮南王妃目光温柔,宠溺地点了点她的额头,语气间透着许些严肃:“你啊,这种小性子使一两次还好,次数多了可就会把对方的耐性磨完了,以后就不会给你台阶下了。” 庄婉卿讪笑着点头,又问:“外祖母,您是如何看出不对劲的?” 第一百七十二章 忆起往事 淮南王妃摇头失笑,目光温和地看着一脸疑惑的外孙女,不紧不慢道:“满心满眼都是对方的时候,哪会跟家人说对方不好的?只会在家人面前献宝似的使劲儿夸,外祖母方才还担心你们的婚姻有什么隐情,幸好只是吵了架。” 闻言,庄婉卿恍然大悟,原是这个原因,看来她以后说话可得注意些,要多说说晏景舟的好,尽管每说一句都是违心的话,但不让长辈担心才要紧,外祖父和外祖母都上了年纪,受不得刺激。 淮南王妃怕外孙女没把自己方才的话听进去,又语重心长地劝道:“卿卿,你得尽快跟景舟和好,小吵小闹,又不是什么大事儿,你晾着他几天也伤感情。” 庄婉卿撇了撇嘴,反问道:“外祖母,那要是他的错,他没有跟我道歉呢?” 淮南王妃脸色一顿,定定地望着她半晌,随即摇了摇头,语气笃定道:“我看景舟那孩子那么好的脾气,又事事顺着你,不会犯什么错,最多是你使小性子折腾人家,人家跟你示好,你又端着故意晾着人家。” 庄婉卿听了,一时语塞,甚至有点委屈。 她和晏景舟最近没吵架,但以前吵架的时候,是晏景舟嘴贱、五行欠打在先的,这狗东西才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不过跟她闹了之后主动示好是真的,她晾着晏景舟也是真的。 她家外祖母竟然如此单纯,觉得晏景舟脾气好,不会犯什么错惹她,是晏景舟表现得太乖,还是因为那张美得让姑娘家都自惭形秽的脸太有欺骗性? 没听见外孙女回话,淮南王妃以为自己说中了,无奈地摇了摇头,笑道:“原来真的是你这丫头闹小脾气。” 庄婉卿连忙摇头,仰着头,一脸无辜地看着自家外祖母,在心里三连否认: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淮南王妃似是看出她心中所想,笑了出声。 庄婉卿挠了挠脸,神色不自然地转移话题:“外祖母,花园里的花开了,我们出去走走?” 淮南王妃颔首应道:“也好,今日阳光和煦,并不怎么热。” 闻言,庄婉卿如蒙大赦,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扶着淮南王妃起身,往屋外走,认认真真赏花,说话间半个字都没往晏景舟身上扯。 * 翌日,淮南王带着晏景舟去参加几位朋友的聚会,献宝似的炫耀了一番,从来没有儿子、孙子炫耀的他,到了老年,终于在外孙女婿身上得到了满足感。 虽然是虚荣心作祟,但是他极为欢喜,毕竟这些年来,都是看着那些人在明踩暗捧地炫耀儿子读书有多用功,孙子有多乖巧,现在终于轮到他翻盘一次,而且一个外孙女婿就比他们那些儿子、孙子都优秀。 这种喜悦之情难以言喻,因此对这个外孙女婿的喜爱程度突飞猛进,连最心爱的外孙女都偶尔被忽略。 淮南王妃见外孙女自己一人过来,询问道:“卿卿,你外祖父是不又带景舟出去了?” 庄婉卿含笑点头:“外祖父这是好不容易才寻了个人给他找回场子,所以今儿一早他们俩又出门了。” 淮南王妃无奈道:“真是越活越回去了,竟然在这种事儿上较劲儿。” “外祖父高兴就好。” 庄婉卿说罢,抱着外祖母的胳膊,一脸乖巧地望着她,毛遂自荐:“外祖母,您需要炫耀孙女儿不?您看您外孙女长得如此好看,带出去也有面子,您若想去参加老姐妹的聚会,我就陪您一起去。” 淮南王妃闻言,静静看了她半晌,反问道:“你确定不是去给我丢人的?” 庄婉卿脸色一滞,讪笑着道:“外祖母,瞧您说的,您外孙女又不是每次去都给您惹麻烦。”说着,她颇为傲娇地抬了抬下巴,接着说,“再说了,那是她们先挑事儿的,最后想欺负您外孙女也不敢,毕竟身份摆在那儿。” “你这丫头,别的没学会,仗势凌人这项本事倒是学得极好。”淮南王妃虽然说着责备的话,可语气间却没有责备之意,且还带着几分溺爱。 庄婉卿笑弯了眉眼,笑盈盈地纠正:“外祖母,我这叫反击,不叫仗势凌人,可她们接不住,那就与我无关了。” 淮南王妃被她的话逗乐了,笑得眼睛都快要眯成一条缝儿,轻拍着她的手背,含笑道:“好好好,能得我们家卿卿欺负,也是她们的荣幸。” 庄婉卿再次问:“外祖母,您需要参加什么聚会吗?” 淮南王妃认真想了想,回道:“暂时没什么值得去聚会,下个月倒是有。” 庄婉卿点了点头,道:“外祖母,那下个月我陪您去。” “好好好,下个月我们就去参加聚会。”淮南王妃连声应道,脸上的笑容就没落下过,眉眼间的戏谑让她整个人都神采奕奕的,显得精神了不少。 祖孙俩随后出了屋子,出去散散步,谈了一些事,基本上都是淮南王妃边回忆边说,说的都是女儿昭阳郡主的事。 而庄婉卿则是做一个及格的听众,听着外祖母已经说过的母亲的过往小事,她知道外祖母想念她的母亲昭阳郡主,平时都是看着她母亲的画像安抚内心的思念。 以前,她也常常发现外祖母透过她看另一个人,她知道,那是看她的母亲,她身上有母亲的影子,容貌也像母亲。 路过花园时,淮南王妃目光落在不远处的秋千上,顿下脚步,仿佛看到有个活泼的小女孩儿在荡秋千,一声声要求父亲再高一点,年轻妇人含笑站在一旁,遂指着那架秋千道:“你娘以前经常坐在那边的秋千上,让你外祖父给她推,那时候她小小一个,胆子可大了,一直嚷嚷着让你外祖父高一点。” 淮南王妃说着,眼眶湿润,视线有些模糊,脸上也浮现出几分落寂,语气也随之而变得酸楚,道:“但是现在所看到的秋千,已经不是当年你外祖父亲手所做的第一架秋千了。时隔几十年,风吹日晒,木板和绳子都会腐朽,秋千已经换了一架又一架新的上去。” 第一百七十三章 出门赴会 庄婉卿霎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安慰外祖母,她还未为人母,无法真正体会到这种丧女之痛,可是她经历过丧母之痛,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此生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而那架秋千,她想她日后还是不要上去玩,省得让外祖母无意中瞧见,然后触景生情,想起往事徒增伤感。 她侧过头看那张显出老态的愁容,心里也堵得慌,握住那只苍老而温暖的手,柔声安抚:“外祖母,您别难过,娘在天之灵若是知道您在为她难过,心里肯定会很难受的。” 淮南王妃闻言收回目光,回握着外孙女的小手,迅速整理好自己的情绪,侧过头看身边的外孙女,见外孙女一脸担忧,她露出一抹笑意,轻叹道:“外祖母没事,只是在感慨,一眨眼就过去几十年。” 须臾,她慈爱的声音再次响起:“卿卿,我们的一生太过短暂,你可要把每一天当做最后一天来过,这样才此生无憾,万事也得想开点。外祖母以前就是笨,折腾了自己,又折腾了你外祖父,让你外祖父时常为我担忧。” 庄婉卿轻轻点头:“外祖母放心。” 说着,她抬眼望天,头顶上的金乌发出刺眼的光芒,她不适地眯起眼低下头,眼睛好半晌才缓和过来,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外祖母,阳光越发猛烈,似要将人烤焦似的,不如我们回屋去吧。” 淮南王妃也觉得有些热了,遂点了点头:“也好。” * 两日后清晨,庄婉卿梳洗打扮一番,前往沈知府的府邸,参加沈知府嫡长女沈秋容举办的茶会,绿萼和绿韵随她一同前往。 而晏景舟因为淮南王的缘故,短短几日之内名声鹤起,淮州城里都在传淮南王的外孙女婿学富五车、才高八斗,才学也得到淮州名士的高度评价,且年纪轻轻就已经是考取了举人功名,名次还是位居首榜的解元。 因此,淮洲学子都想见一见这位被名士如此夸赞的晏解元。当然,有些人是不相信晏景舟真的如此有才华,只觉得那些名士是因为淮南王的缘故,顺便捧了淮南王的外孙女婿。 沈知府嫡长子沈建成原本筹备举办了诗会,得知晏景舟此人之后 ,忙让人送了帖子到淮南王府给晏景舟,邀请他到易安居参加诗会,也好让大家见识一下这位名声大噪的晏解元。 易安居,是淮州城内的一间充满诗情画意的茶馆,也是淮州文人雅士聚集的地方,时常有文人雅士在那里举办诗会,文斗较量,不少学子都在这个地方将自己的才学名声传出去。 是以,这日夫妻俩一起出门,上了各自的马车后分道扬镳,庄婉卿去了沈府,晏景舟去了易安居。 先前沈秋容举办茶会、赏花宴等宴会,也邀请了庄婉卿,但庄婉卿不喜欢这种莺莺燕燕的聚会,基本上都是拒绝的,有一次闲着无事去过。 马车到沈府门口停下,沈府门口已经停放了不少马车和轿子,守在沈府门口迎接宾客的丫鬟看到淮南王府标志的马车,惊诧了下,很快明白马车上的人是谁,忙上前迎接。 待庄婉卿下马车,丫鬟恭敬福身行礼:“奴婢见过宜宁县主,县主吉祥。” 庄婉卿淡淡道:“起来吧。” 丫鬟起身,恭恭敬敬地将庄婉卿迎进府。 沈府是一座三进三出的大宅,在普通人眼里很是气派,但在庄婉卿看来,占地面积并不大。 刚进花厅,庄婉卿便看见花厅内坐了不少年轻姑娘,约莫是淮州大小官员的家眷,又或者是有名望的富商的千金。 而坐在主人位置,端着得体的笑容应付着宾客的姑娘,便是沈秋容了,庄婉卿粗略打量了眼,十六岁的沈秋容,与十四岁相比相差不大,就是沉稳了许多,五官长开,更加端庄大气。 而庄婉卿一进来,在场的姑娘也察觉到,纷纷朝庄婉卿望过来,就看到一位肌肤胜雪,明艳不可方物的少妇,她一进来,花厅中的姑娘也成了陪衬鲜花的绿叶。 少妇精致的脸上略施粉黛,身穿绯红色金丝绣花长裙,三千青丝高高绾成美人髻,头戴五尾凤簪和金步摇,耳戴紫玉芙蓉耳铛,明艳又贵气、夺目耀眼。 特别是头上那支五尾凤簪,一看便知身份不凡,我朝是谁都可以戴凤簪,但是凤簪有等级,分别是九尾、七尾、五尾、三尾和一尾,佩戴凤簪也不可以越规制。 九尾凤簪只有皇后才有资格佩戴,王妃、皇子妃以及品级高的后宫妃嫔能戴七尾凤簪,五尾和三尾是命妇按照品级佩戴的,即使是官家小姐也不行,因为没有品级,而寻常百姓家只能佩戴一尾的。 沈秋容见了她略显诧异,没想到她竟然会赏脸过来。 花厅中有很多姑娘都是见过庄婉卿的,那些没见过庄婉卿的脸露惊诧之色,下意识低声问身边的人:“她是谁?” 她是见过沈知府的夫人,沈夫人也戴过凤簪出席宴会,但是戴的凤簪是三尾的,而这位少妇也就十来岁的年纪,身份竟然比沈夫人还要尊贵,也不知道是哪位贵人。 那人低声回话:“那人是淮南王妃的外孙女,宜宁县主。” 说罢,眼角余光就看到沈秋容站了起身,紧接着其他姑娘也跟着站起身来,她也连忙站起来。 “秋容见过宜宁县主,县主吉祥。” 沈秋容带头行礼,其他人也跟着行礼,那些原先不知道庄婉卿身份的人,在短暂的震惊之后,也战战兢兢地行礼。 京城是达官贵人聚集的地方,依照庄婉卿的家世地位,相交的人都是家世煊赫的,去参加宴会也没多少人需要像现在这般恭恭敬敬向她行礼,她已经许久没见过如此阵仗,微微怔了下,而后虚扶了沈秋容一把,道:“不必多礼,都起来吧。” 随着异口同声的一句“谢县主”,那些姑娘才纷纷起身。 沈秋容到底是知府千金,对待庄婉卿的态度比旁人从容许多,只听得她不卑不亢道:“不知县主到访,秋容有失远迎,着实是秋容的不是。” 庄婉卿端着得体的笑:“沈姑娘客气了。” “县主,请上座。”沈秋容说罢,就将庄婉卿迎上贵宾的位置,又吩咐丫鬟上茶以及茶点。 第一百七十四章 暗地嘲讽 随着庄婉卿的到来,气氛没有先前活跃,在场的姑娘也变得拘谨。 在场的姑娘,有先前仗着自家父亲在淮州的官职比较高,平常出门也有人捧着,然后眼高于顶、自视甚高习惯了,俨然土霸王似的,也因为年纪小的缘故,不知天高地厚跟庄婉卿起过冲突。 被庄婉卿收拾一顿,面子里子都丢了个干净,还被家中长辈重罚并责骂一顿,再也不敢招惹庄婉卿,也深刻地体会到什么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自家父亲也就只是在淮州算得上个人物,到了权贵聚集的京城都不够看的,只是个小人物罢了,而庄婉卿就算没有宜宁县主的封号,仅仅庄国公嫡女的身份,都是她们招惹不起的存在。 现在她们见了庄婉卿,都是战战兢兢捧着,丝毫不敢惹她不快,就算她不说话,也嘴巴抹了油似的把她夸了一通,夸到最后没词儿了,气氛变得有些沉默,只能尴尬地讪笑着。 庄婉卿应付了她们好一会儿,也感觉有些累,便道:“你们不必管我,该做什么做什么。” 沈秋容这才开始带头活跃气氛,她举办过不少姑娘家的宴会,经验丰富,说话时也不冷落谁,也照顾着庄婉卿,很快气氛就开始活跃起来,慢慢恢复先前的热闹。 后来有位姑娘颇为伤感地提起:“听闻沈姑娘今年冬月就要远嫁京城了,以后像这样的聚会,怕是聚一次就少一次了。” 此言一出,众人神色各异,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沈秋容身上,沈知府的嫡长女,在他们淮州城,家世可是没得挑的,嫁个门第相当又出色的公子并不难。 去年开始,人人都觉得只有江总兵的嫡长子江文宣与她最为般配,毕竟这位江公子以前是不靠谱,不过近两年来可懂事了不少,做了不少靠谱的事,是淮州城炙手可热的青年才俊。而沈姑娘又才情出众、端庄大方,容貌也是上乘,若是嫁给江公子也是高嫁,风光无限,羡煞旁人。 可就当人人都以为他们会成为一对的时候,忽然被传出这位沈姑娘的婚事早在十多年前已经定下,当时未婚夫婿还是永成伯府的世子,就十多年前的沈家与永成伯府相比,简直就是云泥之别,能得了这门亲事,就跟天上掉下馅饼儿似的。 听闻老永成伯对沈知府还有恩,跟沈知府成了至交好友,这才定下婚事的。能嫁入永成伯府,嫁给世子爷,日后就是世子夫人、永成伯夫人,那可比嫁给江公子风光,当时不少姑娘羡慕她好命。 但是没过多久,又被传出当初的世子早已成为永成伯,永成伯府也早已没落,成了空壳子,跟破落户无疑,这永成伯也只是空有爵位,两个官职都没有,比有官职在身且家世煊赫的江公子差远了。 人人羡慕的知府嫡长女,嫁给京城破落户,简直就是从天堂跌落泥潭,不少人在背地里幸灾乐祸,明里说她即将成为永成伯夫人,实则落井下石嘲讽她命不好,远嫁就算了,还嫁给破落户。 沈秋容早已对这些明嘲暗讽的话免疫,面对那位姑娘的话,以及在座的人那些异样的目光,她面不改色,淡笑道:“以后有机会总能再相见的,我是嫁到京城,又不是被流放到京城,回娘家省亲的机会还是有的,各位姐妹若将来没有远嫁,还在淮州的话,再聚一聚。” 方才那位姑娘见她轻描淡写回应,感觉一拳打在棉花上,却也不好再继续,否则就显得自己特意找茬,讪笑着回道:“也是,解释沈姑娘邀请,定不会缺席。” 其他姑娘也纷纷附和。 庄婉卿淡淡瞥了眼方才说话的姑娘,转而故作不知实情地问沈秋容:“沈姑娘今年年底就嫁到京城了?” 方才那位偃旗息鼓的姑娘忽然听到这句问话,忽然跟打了鸡血似的,在沈秋容说话前,就‘好心’替她回答:“是呢,县主是京城人士,应该也认识沈姑娘的夫婿,他与沈姑娘的婚事那可是十多年前就定下来的。” 话音落下,在场不少姑娘都在心中窃笑,如果是她们的话,她们肯定自己躲在家中,才不会举办宴会等人有机会找茬,然后丢人现眼。可这沈姑娘也不知是不是听不懂别人的嘲讽,还是心理承受能力好,竟然一切如故,以前时常会举办宴会,现在亦然,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庄婉卿状似忽然来了兴致,侧头看沈秋容,饶有兴致地询问道:“沈姑娘,你要嫁到谁家?” 沈秋容并不觉得丢人,落落大方地回答:“是永成伯府。” “永成伯府?”庄婉卿低声沉吟,再次看向沈秋容时,眼神都变了,“趋炎附势且势利眼,又落井下石的人多,像沈家这样重诺言的人可不多了,若是旁人或许会不知诚信为何物,选择悔婚。” 在场不少姑娘脸色微微一变,感觉宜宁县主此言就是在变相讽刺他们的,难怪会忽然问起沈姑娘将要嫁到谁家。 沈秋容闻言,也是一愣,没想到她竟没有落井下石,还赞扬了他们沈家的为人品格,忙道:“家父常教导我们,为人应诚实守信,一诺千金,再说这是老伯爷在世时就已与家父定下这门婚事。” 庄婉卿状似不经意间,半真半假地抛出一些有用信息:“永成伯府虽然已不复当初辉煌,但是现在的永成伯年纪轻轻就已有举人功名,我夫君也常提起永成伯才华出众,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此言一出,在场的姑娘再次心思各异,她们也没怎么了解永成伯府,只知道是个贵勋破落户,在京城贵勋圈毫无存在感,甚至早已被排斥在外,已经很久没在京城贵勋圈行走了。 她们听说永成伯好像是考了秀才还是举人功名的,可秀才和举人考不中进士的也大有人在,若是考不中,没能入朝为官,永成伯府就永远只是破落户。 但能得近几日名声大噪的晏解元亲口夸赞的人,就跟普通的秀才、举人不一样了,那必定很优秀,优秀的人要重新光耀门楣,也指日可待。 在转瞬间,在场的姑娘心思百转千回,看沈秋容的眼神又变了几变,总的来说,少了幸灾乐祸。 第一百七十五章 太过分了 忽然有人奉承一句缓解尴尬气氛:“我先前就说沈姑娘是个好福气的,未婚夫婿上进好学,又有才华。” 话音落下,其他人也含笑附和两句。 可不就是好福气么? 嫁到永成伯府,就是永成伯夫人,永成伯府的当家主母,永成伯将来进士及第入朝为官的话,永成伯府也会慢慢好起来。最重要的就是,永成伯的爵位是世袭制的,沈姑娘日后的嫡长子就是世子,还能继承永成伯的爵位。 沈秋容知道她们大部分人都去趋炎附势、跟红顶白的,因为她父亲的官职,淮州城不少姑娘都捧着她,也被不少姑娘暗中羡慕嫉妒着,在得知她将会嫁得不好,又纷纷幸灾乐祸,明嘲暗讽。 但她都不在意,以前是怎么过活的现在也怎么过,躲起来只会让人更加瞧不起,还不如大大方方的。永成伯府如今彻底没落了又如何?父亲给了她一副丰厚的嫁妆,因着父亲的关系,永成伯也不会待薄了她。 现在听到她们的奉承,也只是轻描淡写地回了句:“大家都是幸运且有福气的人,比起那些吃不饱穿不暖的人,我们能从小锦衣玉食,就是最大幸运与福气。” 说罢,她感激地看了庄婉卿一眼,脸上的笑容多了几分真诚。 那些姑娘听了,忙附和道:“沈姑娘说的是。” 庄婉卿见沈秋容不骄不躁、宠辱不惊,眼里掠过一丝赞赏之色,这种人若为男儿身,也是个能做大事的,永成伯能娶到这样一位姑娘,也是一大幸事。 随后,大家品茶说笑,没有再提起沈秋容的婚事,话题倒是扯到庄婉卿身上,说的还是有关晏景舟的事。 其中一位姑娘吹捧道:“听闻县马爷做的诗,就连清心居士都大加赞赏。” 她话音落下,另一位姑娘的声音响起:“可不是,县马爷年纪轻轻的,就是位居首榜的解元,做的诗文哪会差的?” 又一位姑娘道:“听说县马爷不但才学好,就连模样也生得好,长得跟谪仙似的,跟县主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 庄婉卿听着她们的吹捧声,略显无奈地笑了笑,淡淡道:“那是他们过誉了,家夫也就普通人的长相,也没有传闻中如此出色,不过是读书用功写罢了。” 坐在庄婉卿下首位置的一位姑娘奉承道:“县主过谦了,我家兄长也用功读书,就差没头悬梁锥刺股了,但也没有县马爷出色。” “各有各的好。”庄婉卿淡淡回道。 沈秋容也看出庄婉卿不想听这些阿谀奉承,便提议到花园里赏花,沈府的花园早已开满下人盛放的花卉。 众人欣然答应,转移阵地,去了花园。 园中鲜花盛开,花香扑鼻,姑娘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赏花谈话,花园中充满莺声笑语,热闹非凡。 沈秋容陪着庄婉卿在凉亭中说话,其他人也看出庄婉卿不怎么喜欢热闹,都识趣的没有上前打扰,省得惹人厌烦。 庄婉卿忽然饶有兴趣地问:“沈姑娘,你就不问问我有关你未来夫婿永成伯的事?” 闻言,沈秋容先是一愣,旋即淡笑回应:“别人说的是别人所了解的,有时候别人所说的不一定就是实际情况,若要了解,等年底嫁进永成伯府可以自己慢慢了解。” 庄婉卿诧异了下,看沈秋容的眼神又多了几分欣赏,这位沈姑娘落落大方又通透。 沈秋容感激道:“方才在花厅里,多谢县主解围。”说着,她又道,“县主,我知道县马爷应该是没有赞赏过永成伯的。” 庄婉卿愕然,旋即点了点头,如实答道:“家夫的确是没有这样说过,但是永成伯的确已经中了举人,品性好,也上进努力,我二哥跟他也是朋友,说他才学不错。” 沈秋容微怔,脸上笑容也缓缓放大,眼底带了许些不易察觉的期许,那是对未知的婚姻生活的期许。 庄婉卿一瞬不瞬地看着她问:“沈姑娘,你得知这门婚事的时候,可有不满过?” 沈秋容脸色微滞,随即含笑摇头:“当初定下这门婚事的时候,永成伯府都没有嫌弃我们家配不上,现在我们又岂能嫌弃永成伯府?张老夫人当初也同意这门婚事,证明她不是个势利眼的人,有这样的婆母,也是我的福分。” 听了此言,庄婉卿怔然,继而道:“你嫁的是永成伯,又不是张老夫人,能给你幸福的是永成伯而非张老夫人。” 沈秋容缓缓回道:“我爹说有其父必有其子,又有张老夫人教导,这样的男子就算才华或许没有多好,但至少品行不会差。” 她看着凉亭外翩翩起舞的彩蝶,状似在回忆着什么,又道:“我祖母在世时说,姑娘家只要嫁给一个品行好、有担当的男子,这辈子就能过得幸福美满。” 庄婉卿听着沈秋容的择夫标准,可以说是要求很低,但是认真想想,也没什么问题,找夫婿不就是要找这种人吗?若要多加一个要求,那就加上家世好这个条件。 她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俊逸若仙的青年,品行好、有担当、家世好,这三个条件晏景舟都占了,在一定程度上,晏景舟就是好夫婿的人选。 不对!她想晏景舟做什么?晏景舟好不好与她何干? 沈秋容打量着她,勾唇浅笑:“县主比上回见的时候沉稳了不少。” 闻声,庄婉卿回过神来,转眼看她,笑问:“上回沈姑娘见我的时候,我是怎样的?” 沈秋容又看了她一眼,也不知想起什么事,忽然低笑出声,声音里带着笑意,道:“上回见县主的时候,县主险些把我扔进池子里泡澡。” 庄婉卿听罢,笑容瞬间凝固,眼神呆滞地望着她,又扯出一抹僵硬的笑容,不敢确定地问:“……沈姑娘,你没有在说笑吧?” 这种事是她能干出来的?差点把人家姑娘扔进池子里泡澡?这也太过分了! 沈秋容微微怔然,继而反问:“县主看我这样像是在说笑吗?”说着,她眼含疑惑地看着庄婉卿,又问,“难道县主忘了?” 第一百七十六章 亲自接她 庄婉卿愕然失语。 半晌后,她讪笑着回应:“怎么会?” 她若是真的做过的事,她肯定不会忘记的,但她现在毫无记忆,那就是她空白的两年所做的事,差点把沈秋容扔进池子里泡澡的锅,她甩都甩不掉了,也不知当时的她是怎么想的,沈姑娘也不像坏人,她竟如此对人家。 沈秋容见她一脸尴尬,以为她想起来的,不甚在意地笑了笑,安抚道:“都是误会,解开了就好,我并没有怪县主的意思,当时那种情况,县主怀疑我也是应该的。” 闻言,庄婉卿仍是一脸懵,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她们之间又有什么误会,她竟然差点把人家扔进池子里泡澡。 沉默了会儿,庄婉卿疑问道:“沈姑娘明知道我行事冲动,还有那样一段过往,这回为何还邀请我来?就不怕我会故意为难你?” 沈秋容轻轻摇头,语气笃定道:“县主恩怨分明,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 庄婉卿哑然失笑:“沈姑娘似乎很了解我。” 沈秋容温声回应说:“也不算了解,只是淮南王妃为人和善,淮南王也平易近人,他们的外孙女再怎么也不会是嚣张跋扈,蛮不讲理的人,否则哪能得他们如此喜爱?” 庄婉卿愕然,旋即抿唇笑,视线落在沈秋容身上,再次仔细打量着这个与自己同龄的姑娘,沈秋容眉眼柔和,脸上似乎一直都带着浅笑,使得原本就长相温婉的她看起来更温柔,不骄不躁而又通透的性子,也使得她身上有种独特的气质。 心素如简,人淡如菊。 庄婉卿忽然想到一句能评价她的诗,而她也的确如同这句诗一般,心灵犹如竹简一般古朴典雅,处事如同菊花一般从容淡定。 这样的人,心中是一片平和的乐土,周身散发着淡淡的冷香,眼神也如水般清澈。 沈秋容,是她活了十几年,见过的第一个能配得上这句诗的姑娘。沈建成与沈秋容一母同胞的嫡亲兄妹,但是与沈秋容相比,沈建成还是差了许多,沈秋容若为男儿身,定然比沈建成出众许多。 沈秋容被她看得有许些不自在,以为自己脸上有什么脏东西,询问道:“县主怎么这样看着我?是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 庄婉卿轻轻摇头,回道:“没有,沈姑娘若是一直这样,一定是个很美好的人。” 闻言,沈秋容怔愣住,不明白她为何这样说,疑惑地看着她,意在询问。 庄婉卿没有再说话,有些东西藏在心里就好,说出来或许会破坏那份美好,让一切都变得没那么纯粹。 她没有说,沈秋容也没有问,但是把她这句话默默放在心底,没有再想起,也没有再去深究它的意思。 就在这时,有位姑娘忽然提议玩投壶,其他人也被勾起了兴趣,沈秋容马上吩咐丫鬟准备,还在短时间内制定了输了如何、赢了如何的规则。 庄婉卿对这些兴趣不大,她若要玩,都是命中率百分百的,跟一群不懂武功的姑娘一起玩,总感觉胜之不武,只是看着她们玩。 不知不觉,过了一个时辰,宴会散席,沈秋容送着众位姑娘出门。 一群莺莺燕燕有说有笑,出了沈府,正要转身跟沈秋容再次道别,却被一个白衣公子绊住了脚步,众人皆怔怔望着那位陌生的公子,半晌后收回目光,不少人的心跳比平常快了许些,脸上瞬间泛起红晕,转而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 这位公子年约十七、八岁,身着绸面白色云纹锦衣,长眉若柳,面如冠玉,宛若一块无暇美玉雕琢而成的玉人,即使静静往马车旁一站,也是风姿洒落、神韵超然,给人一种清贵儒雅之感。 众位姑娘看着这位谪仙般的年轻公子,心道:淮州城何时有这般谪仙人物了?这长相竟然让身为姑娘家且自诩容貌不俗的她们,也要自惭形秽,怎的从未听说过此人? 庄婉卿感觉气氛在瞬间凝固,怔了下,旋即顺着众人的视线望去,就看到她们此刻心目中的谪仙人物,诧异了下,没想到晏景舟竟然会来接她。 晏景舟看到庄婉卿,嘴角微微上翘,扬起一抹温柔宠溺的笑,含情脉脉地望着她,柔声说:“卿卿,我们回家了。” 姑娘们看到他笑时眼含宠溺,仿佛正温柔宠溺地看着自己,心不由自主地跳漏了一拍,心中也在快速思索,到底那位姑娘的闺名叫卿卿,竟然能得到如此风流韵致的公子的青睐。 庄婉卿见他笑起来时,宛若开屏求偶的公孔雀,惹得一众姑娘失了芳心,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没好气地瞪他一眼,随即淡声问他:“你怎么来了?”说着,她迈起莲步向晏景舟走过去。 见状,众位姑娘芳心碎了一地,感觉自己喜欢上一个人,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前后不到三息时间。 卿卿竟然是宜宁县主? 是了,宜宁县主貌若神仙妃子,如此貌美的女子,嫁的夫婿肯定也是谪仙般俊美的公子,这位公子是宜宁县主的夫婿,那她们是彻底没戏了,若不是宜宁县主的夫婿,或许还有点希望。 等等! 宜宁县主不久前不是说她的夫婿也就普通人长相吗? 如果长成这样都算是普通人长相的话,那怎么样的才算俊美?而她们这种长相,岂不是歪瓜裂枣,丑得不能见人? 忽然间,众位姑娘被深深打击到,果然长得美的人,对美的要求更高,估计她们这种长相的,在宜宁县主眼里,那都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 晏景舟没有注意那些姑娘的目光,眸光一直黏在庄婉卿身上,温言软语道:“我从易安居出来,瞧着时辰,你们的宴会也该结束了,反正也顺路,就过来接你回府。” 在外人面前,庄婉卿一直很给他面子,扬起一抹得体的笑容,回道:“夫君,那我们回去吧。” 说着就向他伸出手,意思很明显,这是让他扶着上马车的意思。 晏景舟也很配合,动作温柔地扶着她上马车,随后吩咐绿萼和绿韵坐她先前来时的马车,而后踩着杌子上了马车。 第一百七十七章 她喜欢他 众位姑娘看着这位俊美如谪仙的公子,动作温柔将庄婉卿扶着上马车,心底生出艳羡,在那一瞬间,真希望自己就是被这位公子温柔体贴扶着的对象。 宜宁县主是什么样的,她们是有所耳闻的,以前还会跟江总兵的公子江文宣打架,作为姑娘家,竟然和男子打架,还整天舞刀弄枪,名声也好不到哪儿去,一点也不淑女。 像宜宁县主这样的女子,除了身份和相貌,其他真的配不上晏解元这样气质出尘、温文儒雅、脾性温柔的名门贵公子。 瞬间,她们的内心被嫉妒填满,目光追随着那辆扬长而去的马车,心绪久久不能平复。 沈秋容将她们的神色变化收入眼底,都说嫉妒能使人丑陋,这句话说得一点都不错,看她们表情都有了些许狰狞,不用想也知道她们肯定在心里诋毁宜宁县主一番。 恨人有,笑人无,这就是大部分人的心态。 刚刚那位晏解元的确长得俊逸若仙,放眼整个淮州城,也没有哪家的公子能比得上的,这样长得好看、又优秀的贵公子,还对一个女子温柔宠溺、体贴入微,旁人见了不羡慕是不可能的,但也不该嫉妒。 过了片刻,众人才收回目光,缓缓回过神来,其中一位姑娘道:“方才那是晏解元吧,真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话音刚落下,另一位姑娘的声音响起:“看那样子是晏解元无疑了,宜宁县主方才说夫婿普通人长相,没想到竟长得像谪仙一般,宜宁县主真是谦虚。” 又有一位姑娘道:“晏解元跟宜宁县主走在一起郎才女貌,好生般配。” “是啊,而且对宜宁县主也是极好的。” 姑娘们你一言我一语,夸赞着这夫妻俩,恨不得将世间所有的好词都用在他们夫妻身上,跟方才那副嫉妒到狰狞的模样大相径庭。 沈秋容抿唇笑了笑,都说有时候极致做某件事的时候,就是在掩饰另一件事,看来的确如此,她们生怕别人看出自己在嫉妒,极力夸着别人掩饰自己的内心。 * 马车上。 庄婉卿端坐着,半眯着眼眸,眸光淡淡睨着晏景舟,也没有作声。 晏景舟与她相识多年,早已把她的脾性琢磨得七七八八,对上她的眸光,便知她心情不佳,遂收敛起脸上的笑容,询问道:“怎么不高兴?是不是她们给气你受了?” 庄婉卿收回目光不看他,淡声反问:“你觉得以我的身份,她们能给我受什么气?” 晏景舟略微一想,也觉得没人敢给她气受,除非是那些人吃了熊心豹子胆,今日参加茶会的姑娘,出身好的都是淮州城中官员的女儿,出身低微的就是有极名望的商贾的女儿,没有谁能有她身份尊贵,她到场都是受人追捧的。 须臾,他又问:“那你为何不高兴?” 庄婉卿剜了他一眼,语气不悦道:“你好端端的来做什么?像只发.情要求偶的公孔雀一样,打扮得花枝招展去开屏,到处招蜂引蝶。” 好端端的被正义言辞地训斥一顿,晏景舟微微怔然,一脸茫然地看着对面脸色不虞的小姑娘,他若有所思,半晌后似乎明白了什么,脸上闪过一丝诧异,定定地看了庄婉卿,感到不可思议,心思在片刻间百转千回,表情有许些挣扎,像是在做什么激烈的思想斗争。 庄婉卿见他神色越发古怪,也不知道他在心里嘀咕着什么,无奈地摇了摇头,撇了撇嘴,偏过头不想看他。 默了良久,晏景舟像是想通了什么,忽而一笑,柔声道:“你是不是醋了?” “什么?” 庄婉卿茫然不解,侧过头来,不明所以地望着他。 晏景舟语气骤然变得温柔,安抚道:“好,我知道该怎么做了,下回不去给别人看,只给你看,可好?” 这话听着就怪怪的。 庄婉卿黛眉蹙起,看着他的眼神都带了几分郁闷,不明所以地问:“什么意思?什么知道该怎么做?我让你做什么了?” 晏景舟露出一副‘你不必解释,其实我都懂’的表情,十分善解人意道:“这点我还是懂的,毕竟姑娘家要面子,你心里想什么我明白的,我就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不过你放心,你想要的,我都会满足你的。” 庄婉卿越发懵:“……???” 她想要的?她想要什么了?就连她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这狗东西怎么就知道了?真是莫名其妙! 晏景舟温言软语:“所以,你别气了,可好?” 忍无可忍,庄婉卿瞪他一眼,反问道:“晏景舟,谁跟你说我生气了?既然你觉得我生气了,那你倒是说说看,我因为什么而生气。” 晏景舟张了张嘴,最终没说原由,只道:“这个我不敢说,说了你还不得打死我?” “如果你不说,我现在就把你打一顿,你信不信?”庄婉卿说罢,默默举起拳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眼眸中威胁意味明显。 晏景舟轻叹一声,不疾不徐道:“你不就是因为我的出现,让那些姑娘芳心暗许,所以吃醋了?我知道的,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占有欲很强,以后我不在她们跟前晃了,你看可好?” 纵然他没有注意那些姑娘,但是那些姑娘爱慕的眼神,他还是能感受到的。这丫头明明出沈府的时候,还是笑容满面的,等看到自己出现,那些姑娘露出别样的眼神,就不对劲儿,这不是明显在吃醋? 吃醋,那也仅仅用于自己喜欢的人,对自己所喜欢的人有占有欲,大抵是因为朝夕相处,这丫头对他日久生情,越想他就越觉得有这个可能,毕竟自己家世、才学、容貌都是百里挑一的。 庄婉卿如遭雷袭,脑子有了片刻的空白,眼神古怪地睨着他,音量徒然拔高:“我喜欢你?”说着,她用手指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晏景舟,满脸不可思议,“晏景舟,你觉得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第一百七十八章 自作多情 晏景舟淡淡看她一眼,缓缓道:“我觉得我们俩都疯了。” 若是没疯,她为何会喜欢自己?而自己又为何会因为她喜欢,经过一番思想斗争,就决定不和离,就这么过一辈子? “我看是你疯了。” 庄婉卿脸色凝重,看他的眼神都充满愧疚,心道这人是不是今天去参加诗会,大受打击,然后思绪错乱胡乱言语,若是这样的话,那自己也有责任,若是不带他来淮州就不会发生这种事。 晏景舟微愣,旋即喃喃道:“我的确是疯了。” 他就是因为疯了,才会想要跟着丫头做一辈子的夫妻,不过这丫头除了脾气躁了点,其他倒是没什么问题,有这样一个妻子也不是太难接受。 庄婉卿打量了他片刻,只见他神情似乎有些恍惚,这模样跟受了什么刺激的症状极为相似,最后一锤定音:“晏景舟,等会儿我们就去医馆,找个大夫给你瞧瞧,这种事可大可小的,轻忽不得。” 闻言,晏景舟抬眼瞪她:“我又没病,去医馆做什么?” 庄婉卿嘴唇翕动了下,想说实话又担心他再次受刺激,但见他瞪着自己,只好道:“你是没病,但是受了刺激,还是去看看大夫比较好,也许让大夫给你开一副安神药,喝了药睡一觉就好。” “我受刺激?”晏景舟听后愕然,用手指着自己,语气郁闷,“是谁在你面前胡说八道,说我受刺激了?” 庄婉卿回道:“没人跟我说什么,但你这副模样,不是受刺激是什么?”她的视线再次落在晏景舟身上,轻叹一声,“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有些事你不必太在意,其实相比很多人,你也挺优秀的。” 晏景舟一脸懵,不明所以地望着她,压根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庄婉卿再次轻叹,语重心长地安抚道:“你不必气馁,只要用功读书,进士及第是没问题的,更何况你还年轻,就算两年半后的春闱落榜,还能隔三年再继续考,你那些中年才考到举人的也有,你十七岁就已中举,已经比他们优秀许多。” 晏景舟越听越觉得离谱,着实不明白她在发什么神经,说话都奇奇怪怪的,一甲他是没什么把握,但是二甲进士及第,他还是有些把握的,何至于气馁? 庄婉卿斟酌片刻,又补充一句:“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只要你肯下功夫,定能如愿的。” 言毕,并不擅长安慰人的她,感觉安慰别人的词儿都已经用完了。 晏景舟无奈抚额,问:“你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我何时气馁过?”说着,他重新申明,“我没有受刺激,今天过得顺风顺水的,也不知道你从哪儿听来的谣言。” 庄婉卿探究地打量了他一会儿,道:“既然没受刺激的话,那就是发烧烧毁了脑子。” 晏景舟听着郁闷,彻底没了脾气,蹙着眉沉声问道:“小怂货,你今天怎么回事?一时说我受刺激,一时说我烧毁脑子,莫名其妙的。” 庄婉卿忍不住翻白眼,三连反问:“既然没受刺激,也没烧坏脑子,怎么会觉得我喜欢你?谁给你的自信?是你这张过得去的好皮囊吗?” 闻言,晏景舟表情瞬间凝固,错愕地望着她,旋即没好气道:“你没喜欢我,那你吃什么醋?你不知道这样很招人误会?” “谁吃醋了?”庄婉卿反手指着自己,满脸惊愕,随即轻笑,万分无奈道,“你说我吃醋,我吃什么醋了我?你有什么值得我吃醋的?” 晏景舟脸色微沉,一瞬不瞬地望着她,瞧她一脸不屑地瞪着自己,似乎没撒谎,脑海中又回忆起她前不久那突然的恼火,连带着说话都带着一股子酸味,显然是他曾看过的某本话本子上写的吃醋。 默了片刻,他一脸气郁地质问道:“既然没吃醋,那些姑娘看我时,你生什么气?还阴阳怪气的跟我说话,怨我花枝招展、招蜂引蝶。” 庄婉卿一时语塞:“我……” 对啊,她生什么气?生哪门子的气?晏景舟如何又与她何干?就算把那些姑娘都娶回来都跟她没什么关系,反正又不用她花银子养。 晏景舟轻哼:“你瞧,你自己都编不出理由来为自己狡辩。”说着,他看到对面的姑娘眼里氤氲着怒火,又缓和了语气,求生欲极强地补充道,“罢了,姑娘家要面子,你说没吃醋,那就没吃醋。” 庄婉卿听他这么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给自己扣上吃醋的帽子,瞬间瞪圆了眼,恶狠狠地瞪着他,咬牙切齿地从牙缝儿里挤出一句狠话:“谁跟你说我吃醋了?我单纯是瞧你不顺眼,麻烦你莫要自作多情。你给我听好了,就算全天下的男人都死绝了,我都不会喜欢你!你再敢胡说八道一句,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扔大街上打一顿?” 话音落下,整个车厢安静了下来,俩人大眼瞪小眼,谁也没有吭声,气氛随之而变得沉默,甚至还有些尴尬。 晏景舟一脸无辜,甚至有些委屈地看着对面气得眼里冒火的姑娘,见对方又恶狠狠地瞪自家,才慢慢收回目光,想起自己方才所言,排山倒海般的尴尬向他来袭,让他整个人沉浸在尴尬的情绪中。 他今天招谁惹谁了?给他整这么一出。 原本听着这丫头酸溜溜的气话,他以为这丫头吃醋了,而吃醋就是因为日久生情,对自己有了几分喜欢。 然后他也认真思考过这个问题,做了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想着既然如此,那就不和离了,这段夫妻关系继续下去,反正既然娶了就负责任。哪曾想等他终于说服了自己,就忽然来了个晴天霹雳,发现小丑竟然是他自己。 沉默良久,庄婉卿也感到一丝尴尬,但这与她无关,是晏景舟脑自己补过头了,她轻咳两声缓解尴尬,道:“你放心,今天我们的对话,我不会说出去的,也不会再提起,就当做了一场恶梦,梦醒后什么都没发生过。” 做了一场恶梦? 做了一场…… 恶梦…… 梦…… 晏景舟神色复杂难言,心情郁结,他挣扎许久之后说服自己对这段婚姻负责到底,就这样过一辈子,结果在这丫头眼里竟是一场不可提及的恶梦? 第一百七十九章 他就矫情 庄婉卿被他幽怨的目光盯得浑身不自在,且自己没做错什么都感到莫名的心虚,下意识挪动了下坐的位置,不坐他的正前方,躲避他的视线,绷紧着脸端坐着。 奈何晏景舟仍然不放过她,视线随着她位置的挪动而移动,目光定定地盯着她看,眼神越发幽怨,这模样像极了被丈夫狠心抛弃的怨妇。 庄婉卿被他盯得头皮发麻,转眼对上他的眸光,纳闷道:“晏景舟,你能不能别这样看着我?怪渗人的。” 晏景舟声音淡淡地回答:“不能。” 庄婉卿无语凝噎,干脆别过头不看他,眼不见为净,心里也好生思考一番,又把自己方才所说的话认认真真琢磨了一遍,发现自己没有问题,这真的是他脑补过度搞的乌龙,便心安理得地缓和了心情,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瞧她无动于衷,晏景舟深深郁卒,隐隐有种自己被人撩拨了一番,然后又被人狠心抛弃的感觉。真是个无情的女人,亏他还想到要对这段婚姻负责到底,终究是错付了啊。 马车匀速行驶,街上热闹的声音传进来,车厢内的两人神色各异,一个神情闲适,从车厢内的小柜子里拿出一个九连环自娱自乐,一个神情哀怨,宛若怨妇。 时间不知不觉间流逝,马车在淮南王府停顿了下,见两位主子没有下来从正门进去的意思,便让有守门的仆人开了侧门,马车从侧门驶入,进了王府才停下马车。 “县主,县马爷,到王府了。” 车夫恭敬的声音响起,紧接着,马车车门被车夫从外面打开,车厢内原本就不暗的光线,也登时亮了好几个度,一股热气从外面涌进车厢,让车厢内的人感到一阵闷热。 庄婉卿这回不用晏景舟扶,率先站起身弯着腰出了车厢,而后提起裙摆,踩着踏脚的杌子下了马车。 绿萼和绿韵也下了马车,见自家主子这回是自己下马车的,县马爷也没有扶着,不由感到一阵怪异。 随后,她们就瞧见自家县马爷下马车,她们下意识看县马爷的脸色,见县马爷脸色有点古怪,再看县主脸带笑容,瞧不出半点不高兴,想来是县主把县马爷给欺负了,便当作什么都没瞧见,默默垂下头。 夫妻俩回芙蓉苑的路上,一路上没有交流,连看都没看对方一眼。 绿萼和绿韵跟在他们夫妻身后,看他们一路沉默,面面相觑,明明县马爷去接县主的时候还好好的,现在这是怎么回事? 到了芙蓉苑,也是各自该做什么就做什么,晏景舟去了书房看书,庄婉卿拉着绿萼切磋棋艺,她们主仆都是新手,水平半斤八两,但是庄婉卿有了晏景舟这个老师,每次下棋都能完虐绿萼。 到了晚上用晚膳的时候,晏景舟才从书房出来。 晚膳期间,俩人食不言,默默用膳。 绿萼和绿韵在一旁侍候,看着平日里用膳时偶尔会聊几句的主子如此沉默,也觉得气氛有点尴尬,但是两位主子似乎毫无所觉,还吃得有滋有味。 用过晚膳,晏景舟到院子里散步消食,庄婉卿去了书房看兵书。 等到将要歇息的时候,庄婉卿见他还是那副怨妇脸,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启唇道:“晏景舟,你……”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晏景舟面无表情地打断:“你别跟我说话,我就是一个恶梦,当心吓死你。” 庄婉卿一时气结,心中腹诽道:姓晏的,我给你脸了是吧?明明是自己多想搞出来的乌龙事,现在尴尬了,又跟我闹别扭。 晏景舟没有理会她,慢条斯理地宽衣解带,脱下外袍放在架子上,脱了鞋子躺床上,双眼一闭,开始就寝。 见状,庄婉卿嘟囔了句:“男人就是矫情!” 她说罢,慢吞吞地走到床前坐下,脱了便鞋,瞥了眼双眸闭合、躺着一动不动的青年,随后一手撑着床沿,另一只手往床里侧一撑,准备跨过晏景舟进床里侧。 晏景舟蓦地睁眼,看双手撑在自己身侧,居高临下看自己的姑娘,声音淡淡地问:“你想做什么?” 他的忽然睁眼说话,把庄婉卿吓了一跳,心都跳漏了一拍,愣了半晌才道:“我进去睡觉啊,你好端端的睁眼做什么,想吓死谁?” 晏景舟面无表情,眼眸里也毫无波澜,淡声回道:“我不睁眼看看,万一你想轻薄我怎么办?你看看你这是什么姿势,你若想对我做什么,我反抗得了吗?” 庄婉卿被这话噎住,半晌后瞧了瞧自己这姿势,似乎是有那么点暧昧,但是她可没动过什么歪心思。 须臾,她瞪他一眼,道:“闭嘴,再胡说八道当心我现在就把你办了!” 晏景舟脸色一僵,对上她那奶凶奶凶的眼神,对视片刻,旋即轻笑出声,缓缓道:“那来吧,不过你得想清楚,占有了我的身体,你得对我负责一辈子。” 说罢,他在庄婉卿错愕的目光下,缓缓伸手扯开自己的衣襟,露出一大片胸膛,精瘦白皙的胸膛在烛光下白得有点晃眼,而后淡笑着看她:“你温柔点,我没有经验。” 庄婉卿:“???” 听到这样厚颜无耻的话,她脑袋瓜里嗡的一声,脑子里一片空白,短暂性失去思考,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才会说出这种话? 就算是有人要说这种话,那这个人也应该是她才对!一个大男人对她说这种话,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身经百战,经验丰富呢。 须臾,她回过神来,以最快的速度爬到床里侧躺好。 晏景舟侧过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问:“怎么了?不想要了吗?”说罢,他又补充了句,“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机会难得,仅此一次。” 庄婉卿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地建议道:“你要是发.情的话,就去找个母兽,不要找人,不同种族是不能够的,谢谢!” 晏景舟笑容僵住,瞧瞧这张嘴,在对付他的时候就伶牙俐齿的,是不是仗着他会让着她? 半晌后,庄婉卿又指着门口的方向补充道:“若是要出去的话,就赶紧的,门口在那边,记得关上门。” 第一百八十章 有点醋了 她话音落下,晏景舟沉默了会儿,而后深吸口气,缓和了脸色,脸上重新扬起笑意,道:“我有个疑问,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庄婉卿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既然不知道当不当讲,那就不讲了,闭嘴睡觉。” “有些事还是讲讲吧。” 晏景舟说着,丹凤眼里染上戏谑的笑,一瞬不瞬地望着她,用揶揄的口吻缓缓道:“你这么一个大活人,为何要嫁给公兽?莫非你方才是口是心非,实际上喜欢这种跨种族的结合?” 庄婉卿闻言一愣,琢磨了下他的话,脸色骤变,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刚刚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晏景舟又道:“没事,你喜欢就好,跨种族我也不嫌弃你。” 庄婉卿脸色僵住,脑子一时间没转过来,也没想到什么反击他的话,气得只能干瞪眼。 看着她吃瘪,终于将回一军,晏景舟郁闷了半天的心情在转瞬间好转,心情舒畅极了,笑问:“你还要不要,不然别说我不给你碰。” 庄婉卿脸色登时黑了,瞧瞧这中露骨的孟浪话,是正经人家公子能说出来的话吗?遂气恼道:“晏景舟,你是青楼里出来的红倌吧?整一个骚狐狸!” 晏景舟脸色微滞,旋即反问:“青楼出来的红倌哪有我干净?” “你干不干净我哪儿知道?我又没光顾过你。” 庄婉卿被他气得不轻,说话也毫不客气,半眯着眼眸盯着那片白皙的胸膛,觉得辣眼睛得紧,隐隐有种被人色.诱的错觉,沉声呵斥:“晏景舟,你不想被我扔出去书的话,最好把衣服给我穿好!” 晏景舟瞧她脸色涨红,也不知是被气的还是害羞了,笑意更深,淡淡回了一声“好”,然后慢条斯理地将衣襟整理好。 见状,庄婉卿暗自松了一口气,默默将自己的身子往床里侧挪了挪,而后把一床被子放在他们二人中间。 晏景舟看着庄婉卿的动作,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但对上那充满警惕的眼神,登时郁闷了,至于跟防狼似的防着他吗?就他这武功,就算想要做什么也做不成啊,毕竟打起来都打不过,若真要担心自身清白,那也是他该担心才对。 庄婉卿瞪他:“你看着我做什么?不困就去读你的书。” 晏景舟好笑道:“你没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庄婉卿:“……” 沉默片刻,她直接转过身去眼不见为净。 晏景舟抿唇浅笑,心情愉悦,暂且放过她,不然将人逗狠了,今晚大概真要被赶出房门。 夏季天气闷热,幸而在富贵人家,房内有冰块降温,室内清清凉凉的,温度舒适,丝毫不觉得闷热,睡眠质量也好。 庄婉卿一夜无梦,一觉睡到天亮才起来,而晏景舟却失眠了大半宿。 * 晏景舟忽然间在淮州城名声大噪,绝大部分原因都是来自淮南王,因着淮南王每天带他去见客,还见了淮州名士,才高八斗的名声都是通过别人传出去的。 是否真的有真才实学,除了真正见过他的人,谁也不知道,不少人都觉得那些人都是因为淮南王的缘故,给淮南王面子,拍淮南王的马屁,这才把晏景舟夸张化地夸了一通。 为了印证那些人所说的话,沈知府的公子沈建成特意邀请了晏景舟参加。 昨日的诗会,淮州学子才真正见识到晏景舟的才华,的确如那些名士所赞扬的那般,是个温和有礼、才高八斗的翩翩佳公子,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清贵气质,尽管他什么话都不说,也是个让人难以忽视的存在。 在他们这群人里,年纪相仿的人,他们觉得沈知府的公子沈建成的才学已经很好了,没想到晏景舟的才学远在沈建成之上,果真是名至实归的晏解元。 昨日在诗会上,经过淮州学子的印证,晏景舟的名声又更上一层楼,今年就受到几张帖子,有诗会帖子,也有曲水流觞的邀请。 晏景舟粗略浏览了下这些帖子,而后随手搁一边,都是些不甚重要的,这些书生时常举办这种诗会,简直是附庸风雅,浪费时间,有这个精力和时间,还不如用功读书,把时间都浪费在不甚重要的事情上,也难怪会落榜或考不到靠前的名次。 庄婉卿见状,疑问道:“怎么了?你不感兴趣吗?” 晏景舟轻笑一声,淡淡道:“都是些附庸风雅的人,那帮人也就会吟几首酸诗,真正有真才实学的人没多少,这种整天浪费时间的人也不值得花时间去结交。” 庄婉卿微怔,那帮书生的确是附庸风雅的居多,真正优秀的人,哪有时间整天举办或参加什么诗会?都花时间去读书,为自己的前程奋斗去了。 须臾,她忽然道:“沈知府的公子倒是个有真才实学的。” 晏景舟回忆了下,终于想起这位沈公子的名字,但又不太确定地问:“沈知府的公子,是沈建成?” “正是。”庄婉卿颔了颔首。 “相比起其他很多人,他的确是有点才学。”晏景舟说着转眼看她,疑问道,“你怎么对沈知府的公子如此了解?” 庄婉卿如实答道:“外祖父曾说过他读书不错,前两天听外祖母说,外祖父还想收他做学生的,但是他没有胆色,外祖父就没有收他。” 说罢,见他深究地看着自己,又反问:“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晏景舟收回目光,淡淡道:“没什么,只是你几乎每年都会来淮州小住一个月,我还以为你跟他也算是青梅竹马,感情颇好呢。” 说话间,语气中带着一股就连自己都没有察觉的酸。 庄婉卿没听出什么来,低笑一声,好笑地问:“我跟他算哪门子的青梅竹马?我跟他面都没见过几次,若说青梅竹马的话,我们俩倒是正儿八经的青梅竹马,你觉得我们感情好不好?” “我们?”晏景舟目光淡淡地觑了觑她,随即轻笑道,“我觉得我们感情挺好的,不然也成不了夫妻,你说是不是?” 第一百八十一章 试着相爱 庄婉卿神色一顿,十六岁的她与十八岁的他的确感情很好,但现在这具身体里住着的灵魂是十四岁的她和十六岁的他,还是互相看不顺眼的阶段。 有时候,其实她很矛盾,知道年龄的增长或许会爱上对方,但现在这具身体入住了她十四岁的灵魂,直接跳过了心动、爱上的过程,就算想要将这段夫妻关系变成有名有实的,就这样过一辈子,可现在的她心理上接受不了。 不但她接受不了,就连晏景舟也接受不了,晏景舟不爱她,而她也不爱晏景舟。 晏景舟见她沉默不语,收敛起脸上那漫不经心的神情,正了正面色,坐直了身子,一瞬不瞬地望着她,一脸郑重道:“卿卿,我们重新谈谈吧。” 卿卿? 庄婉卿听到这个称呼,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着,平时就他们两个人的时候,他从来都是喊自己绰号的,像‘卿卿’这种亲昵的称呼,也只是在人前演戏的时候才会喊。 现在忽然在私底下被他喊了一声‘卿卿’,听着就感觉挺诡异的,下意识就觉得他另有所图,一脸警惕地望着他,问:“重新谈谈?我们谈什么?” 晏景舟回道:“谈谈我们的之间的关系。” “我们的关系?”庄婉卿听了,满脸疑惑,纳闷道,“我们之间的关系有什么好谈的?” 晏景舟询问道:“你如何看待我们俩的这段婚姻?” 庄婉卿听后愕然,不明所以地看他,他们之前不是说好了吗,暂时先扮演恩爱夫妻,等找到合适的契机就和离,此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沉默了会儿,庄婉卿不敢确定地问:“你是不是想现在跟我和离?” 晏景舟脸色一滞,随即板着脸反问道:“你觉得呢?” 庄婉卿愣住,事出突然,她毫无心理准备,但也不是不答应,既然晏景舟想要结束的话,她也可以配合,但想到年迈的外祖母,请求道:“能不能先缓一缓?我外祖母身体不好,忽然间要和离,我怕她接受不来,先给我点时间,让我慢慢跟她说。” 晏景舟没好气地瞪她:“你就不能往好的方向去想?” “不是要和离?”庄婉卿愕然,旋即又问,“那你问我这个问题做什么?” 晏景舟见庄婉卿一脸茫然,懵懵懂懂地望着自己,轻叹一声,虽然看外表是十六岁,可灵魂到底只有十四岁,放在正常的姑娘身上,很多人都还没开始说亲,可她却跳过了所有直接成了少妇。 他轻声道:“我觉得我们之间的最终走向,不一定是只有和离这条路的。” 庄婉卿听了,再次愕然,沉思片刻后蓦地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的意思是不和离,然后你妻妾成群,我面首成群,然后各过各的,互不相干?这不太好吧?” 晏景舟听着她这番惊世骇俗的话,险些没被她气晕,没好气地道一句:“庄婉卿,你真是个棒槌!你说你除了气我的时候,还有什么时候是带上脑子的?” 好端端的就挨骂了,庄婉卿既无辜又委屈,气恼道:“你骂我做什么?你自己说话都说得模棱两可,让我怎么接话?我们又是这种关系,不是往最坏的方面想,还能能往什么方面想?” 晏景舟脸色一僵,这个确实有自己的问题,缓和了语气,道:“昨晚我想了许多,我们以前对婚姻的态度太过轻率,从来没有认真对待过这场婚姻,每天都想着和离,或许我们可以转变一下想法,或许有不同的结局。” 庄婉卿蹙起眉头,她并不蠢,隐隐知道晏景舟话里的意思。 晏景舟看着她,深吸口气,嘴唇动了动,好半晌没有发出声音,斟酌了片刻才语气郑重道:“我们不和离了,试着相爱,你看可好?” 经过昨天的乌龙事,其实他想了很多,下午的时候在书房他一个字都没看进去,昨晚也大半宿没睡,都在认真思考他们这段婚姻该何去何从。 他能在昨天那段乌龙事中,因为误以为庄婉卿喜欢他,然后短暂时间内作一番思想斗争,就决定不和离,做一辈子夫妻,也后知后觉地明白自己并不是接受不了这个妻子。 他们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互相了解,知根知底,换伴侣也不一定有现在的好。 最重要的是,十六岁的她与十八岁的他相爱了,他们是因为相爱才成亲的,虽然现在他们小了两岁的灵魂不知何缘故到了未来,但未来的他们的确相爱。 若是和离了,他们现在的灵魂回到过去,未来的灵魂回归,得知自己与心爱的人和离,还是来自过去的自己干的好事,估计会崩溃。 所以他昨晚想了很多,现在的他们不是只有和离一条路可走的,他们还可以试着相爱,好好过下去,这样无论未来的灵魂会不会归位,都是一个好结局,比和离更好的结局。 我朝女子的地位较比前朝是有所提高,因为与番邦文化交汇,民风都开放了不少,但是对女子还是很苛刻的,和离无论对错都影响名声,舆论的压力都在女子这一边。 庄婉卿听到这句,瞬间懵了,眼神怪异地看着他,见他不像是在说笑,大为诧异,思忖片刻,皱起眉头:“好端端的,你怎么不想和离了?忽然间变化那么大,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晏景舟被她气笑了,好气又好笑道:“你怎么老是觉得我有阴谋?” 庄婉卿郁闷道:“不然你为何忽然跟我说这些?” 晏景舟轻叹,慢慢跟她分析利弊关系,以及分享一下自己的想法,最后征求她的意见:“你觉得如何?我觉得我们不一定要和离的。” 庄婉卿不怎么接受这个结果:“可是……” 晏景舟打断她的话:“和离的话,你有没有想过我们如果回到两年前,而未来的灵魂归体,刚回来就发现自己好不容易成亲,却被来自从前的自己和离了是什么感受?” 庄婉卿想了想,道:“那如果我们不会回到两年前,只会一直这么过下去呢?”说着,她瞪了眼晏景舟,没好气道,“你说不和离,到时候你坑了我,我找谁哭去?” 晏景舟微愣,若有所思后明白她的意思,旋即承诺道:“我能保证一生一世一双人,不纳妾不收通房,你看可好?” 第一百八十二章 他好霸道 晏景舟微愣,若有所思后明白她的意思,旋即承诺道:“我能保证一生一世一双人,不纳妾不收通房,你看可好?” 闻言,庄婉卿愣住,片刻后抬眼看他,见他认真且郑重地看着自己,眼眸里充满真诚,不像是在跟自己开玩笑的样子。 庄婉卿又回味一遍他方才的话,平静的心湖荡起丝丝涟漪,心尖儿都在微微发颤,心跳也不正常了,整个人也有些恍惚。 这种陌生的感觉,让庄婉卿有点不知所措,甚至有点发慌,但她却不讨厌这种感觉,甚至还有一点点的喜欢。 或许是难得看到对着她时基本上不靠谱的晏景舟,忽然变得靠谱起来,看起来有点顺眼,看一个人顺眼了就心情愉悦,又或许是其他的,她隐隐察觉到却又懵懂的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晏景舟见她沉默不语,眼神莫测地望着自己,也不知道她脑袋瓜子里在想什么,忽然感觉时间漫长且煎熬,心怀忐忑地问:“怎么了?” 闻声,庄婉卿缓缓回过神来,完全没了先前对他时的气势,低声道:“晏景舟,我觉得我们还是再慎重一点,考虑一下吧,不要冲动决定一些让自己后悔的事。” 自幼一起长大的,晏景舟很了解庄婉卿,听了这话便知是不乐意,又委婉拒绝的意思,他眸色暗了暗,旋即温声道:“看来你还没想清楚,那我现在给你半刻钟的时间,你再仔细想想。” 庄婉卿怔了下,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等着时间流逝,约莫过了半刻钟时间,她才道:“我拒绝你的提议。” 晏景舟听了她的答复,眸色又暗了几分,心也堵得慌,感觉有一种无形的大手在揉捏着自己的心脏,好像自己的情绪被人牵制了,变得身不由己,这种感觉非常不好。 半晌后,他语气依旧温和,道:“你还是没想清楚,还是再想半刻钟吧,别着急,好好想想,若是你觉得时间不够的话,那我就再多给你半刻钟。” 庄婉卿又是一怔,这是什么意思? 见晏景舟嘴噙浅笑,一派淡定从容的模样,她好像明白晏景舟的意思了,那就是:她的答案只有答应,没有拒绝,若是拒绝就是没想清楚,再继续想,直到想出晏景舟心中想要的答案为止。 想明白晏景舟的意思,她眼睛蓦地瞪大,呆愣地望着晏景舟,她以前怎么没发现晏景舟是个霸道且腹黑的人? 时间不知不觉,一刻钟时间过去。 晏景舟也不着急,温声问:“怎么样,想出答案了没有?若是还没有的话,那就再给你一刻钟时间。” 庄婉卿白了他一眼,郁闷道:“答案你不是早就帮我想好了吗?还问我做什么。” “怎么这样说?”晏景舟讶然,旋即一脸无辜地反问,“我是我,你是你,都是有独立思想的人,我怎么能用我的脑袋帮你想答案?” 庄婉卿瞪着眼前这个装模作样的人,彻底没了脾气,问:“那你告诉我,我除了答应还能选择其他答案吗?” 晏景舟莞尔而笑:“当然有,你想不想知道?” 庄婉卿听了,眼神一亮,忙问:“什么答案?” 瞧她这一脸着急想要知道的模样,晏景舟的心就不舒服,但面上不显,且笑意更深,抬手捏了捏她的脸颊,柔声笑说:“你求求我,我就告诉你,好不好?” 闻言,庄婉卿眼神骤然暗了下来,幽怨地瞪着他,僵持了片刻后,能屈能伸地扬起笑容:“求求你了,你行行好,就告诉我行不行?” 晏景舟似是被她取悦了,笑了出声,声音里都带着笑意:“你向我提我方才跟你提的提议,然后让我回答你的话,如此一来,思考问题的事就交给我,你看可好?” 话音落下,庄婉卿笑容瞬间凝固,眼神呆滞地望着他,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内心久久不能平静,自己这是被他摆了一道啊!这算哪门子的其他答案? 晏景舟淡笑道:“给你半刻钟时间,让你选,你可以选择把我方才的提议说出来问我,也可以选择思考我方才的提议。” 庄婉卿无语凝噎:“……” 选择第一和选择第二有什么区别吗?最终的目的还是一样的。 须臾,她没好气地回应:“晏景舟,你无赖!” 晏景舟置若罔闻,含笑问她:“怎么样?你想好选择哪个了吗?” “选哪个结果还不都是一样?你说不和离,那就试试吧。”庄婉卿气得直翻白眼,除了答应,她没有其他选择了,晏景舟若不想和离,这个城府如此深的人,有的是办法任由她怎么折腾都和离不了。 晏景舟颔了颔首:“既然你也同意这个提议,那我们就达成共识了。” 庄婉卿:“……” 她还有别的选择吗?没有,她没有别的选择! 她越想越气,只能破罐子破摔地安慰着自己,在心里默默道:不和离就不和离,谁怕谁?过不下去不用她提,以后晏景舟也会跟她提,若是能过下去,那她就白赚了一个长相俊逸、才学好、家世好的夫君。 瞧她气得腮帮子鼓囊囊的,杏眼瞪圆,又大又亮,嫣红的嘴微微嘟起,看起来娇憨可爱,晏景舟心情愉悦,方才埋在心底的阴霾一扫而清,忽然觉得有这么个妻子也挺不错的。 过了良久,庄婉卿心中的怒意才消散了些,板着脸道:“晏景舟,别怪我不提醒你,感情跟衣服是不一样的。” “这个我知道。”晏景舟点了点头。 庄婉卿问道:“衣服你可以试穿看看合不合身,但是感情你怎么试?试着相爱,你告诉我两个不相爱的人,如何试着爱上对方?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没打起来已经很好了。” 晏景舟若有所思,回道:“在人前,我们仍然像以前那样,私底下却不能像以前那样,要放下偏见好好相处。” 听罢,庄婉卿想了想,前者是日常都在做的,并不难,但是后者却有难度,他们一直以来都不是放下偏见友好相处的。 她回道:“好,既然你都这样说了,那就这么办吧,能不能办到我不敢保证。” 第一百八十三章 互提条件 晏景舟深深望了她一眼,似是看出她内心的真实想法,淡淡道:“只要你不是故意跟我作对,那就肯定能办到,若故意跟我作对,每天挨打的肯定是我。” 庄婉卿感觉他的眼神犀利,仿佛能看透人心,忽然有点心虚,面上却不显,面不改色道:“你若不主动惹我,我怎么可能跟你作对?”说完,她又补充一句,“不过,若是你故意跟我作对呢?” 晏景舟淡笑:“那你大概要失望了。” 因为这些年来,都是庄婉卿在跟他作对比较多,有时候虽然是他挑起的话头,但最后赢的可不是他。当然,他若想,又不是赢不了,只是不想把人欺负狠了。 “晏景舟,到底是什么,让你在一夜之间改变了主意?”庄婉卿说罢,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不想错过他任何表情变化。 晏景舟坦诚地与她对视,回道:“也没什么,你若想知道,以后有机会再告诉你。” 庄婉卿颇为无奈道:“你现在也没哑巴,现在我问你,你正好有空,不就正好有机会?又何须等以后?” 晏景舟回道:“现在你就当我哑巴了吧。” 庄婉卿一时语塞。 须臾,她道:“罢了,你不想说就不说,我现在还不想听了。” 原本她是极为好奇的,这厮平常对自己也没什么不一样,该怼的时候怼,反正没客气过,都不知道哪根筋不对劲儿了,竟然忽然间想要跟她好好过日子。 现在被这厮吊着胃口,她瞬间就对这个问题的答案失去了兴趣。 现在气头过了,她冷静下来,认真思考晏景舟的话,也明白如果真的能好好过下去,其实是比和离的结局好千万倍的,不用让家人为她担心,也不必在和离后物色一个不介意自己过往、两情相悦的夫婿。 虽然晏景舟很让她讨厌,但是万一他们回到两年前,未来的灵魂也归体了呢?看来和离还真的不是最好的办法,那就试试看吧。 沉默良久,晏景舟询问道:“你有没有什么条件?若是我能满足的,都满足你。” 庄婉卿想了想,道:“定个期限吧,若是在定下的期限内,我们都无法爱上对方,无法共同友好的生活,就和离吧,也不用蹉跎一辈子。” 晏景舟愣住,若有所思,旋即点头应允:“好,你先说给期限看看,若我觉得合理的就同意你定的期限。” 庄婉卿仔细斟酌,过了片刻,道:“三年,就三年期限,如何?” 三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却是她一姑娘家最美好的年华,若真不能对对方产生感情的话,那就尽早断了,不然两个人都痛苦。 晏景舟应承道:“好,还有其他要求吗?” “还有,你不能给我起绰号,不能喊我绰号!”庄婉卿说这话的时候,咬牙切齿,几乎是一字一顿说出来的,可见她对此事有多郑重。 晏景舟微怔,旋即笑了出声。 庄婉卿瞪他:“你笑什么?”她才不怂,这狗东西还叫她小怂货。 晏景舟收敛笑意,点点头:“好,这个我答应你,还有吗?” 庄婉卿仔细想了想,又道:“我外祖父和外祖母,我爹和我娘,都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一辈子不纳妾不收通房的,我对夫婿的要求就是一生一世一双人,你若是碰了别的女子,就算我们真的相处出感情,也得一刀两断。” 闻言,晏景舟笑问:“这个我方才不是说过了吗?既然承诺你的,那肯定能做到,除了这三个要求,还有吗?” 其实他对女色并不感兴趣,后宅女人多就是非多,整天勾心斗角,现在就一个女人他都难以应付,再来三妻四妾,那他不用忙正事了,天天忙着处理是非得了,简直浪费时间、浪费精力,还搞得家宅不宁。 “暂时没有了,以后有了再说。”庄婉卿摇了摇头,忽然感觉今天的晏景舟顺眼了许多,或许是他终于开始做人,说的都是人话的缘故。 晏景舟点点头,温声道:“既然你暂时没有别的要求,那就轮到我说说我的要求了。” 庄婉卿听了,一脸惊愕地抬头,眉头也随之而皱起,诧异道:“你还有要求?” 听着她这难以置信的语气,晏景舟好低笑一声,反问:“就只许你能提要求,我就不能提要求?这是什么道理,嗯?” 庄婉卿愣了愣,她似乎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了,便道:“……那,那你提吧,可别太过分了,太过分的我就当你说的都是废话。” 她话音落下,晏景舟就抛出一个重磅条件:“回京后你要接管晏府的中馈,不能只是个挂名的,然后所有事交都给赵嬷嬷去办,赵嬷嬷虽然可靠,但她不能帮你一辈子。” 庄婉卿惊愕,让她接管中馈? 晏景舟知道她心里不乐意,语重心长道:“你要明白你是晏家的大少夫人,日后的当家主母,我在身边的时候能帮你做,可我不在的时候你就要独当一面,把家中事务处理妥当。” 闻言,庄婉卿有点无措,忙摇了摇头:“我、我不会。” 她不知道十四岁后的她有没有学过掌家,但是在十四岁前她从未接触过这些事,母亲去世后他们庄家没有主母,她也是被当半个男儿养的,父亲没空带的时候都把他们几兄妹仍军营里,让大老爷们看着,顺便学功夫。 晏家家大业大,就这样交到她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人手上,且不说她乐不乐意,便是她乐意也没有能力接下那么重的担子,出什么岔子可就不好了。 晏景舟知道她在担心什么,莞尔而笑:“没事,我们晏家丢得起这个人,你只管放手去做便是,出岔子也不打紧,能从失败中汲取经验就好。” 庄婉卿愕然,旋即讷讷道:“你爹丢不起这个人。” 晏景舟轻嗤一声,不甚在意道:“一个眼盲心瞎的人的想法不重要,把家里弄成这样不是冯氏一手造成的,他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这十多年来我不止一次在他跟前说过,但他坚定不移地相信冯氏。自己都把家里搞得一团糟,又有什么资格说别人?你只管放手去做便是,有什么事我担着。” 第一百八十四章 要圆房吗 庄婉卿微怔,继而俏皮地眨了眨眼,笑道:“有什么事你担着,你怎么跟我爹似的,我爹也经常跟我说这句话。” 闻言,晏景舟脸色僵住,他琢磨着自己也没那么老吧,好家伙,他拿她当媳妇,她竟想要拿他当爹? 须臾,他随即笑问:“怎么,你想给我当闺女吗?” 庄婉卿白他一眼:“你想得美。” “你想给我当闺女,我还不乐意要呢。” 晏景舟摇头笑了笑,毕竟他还年轻着,随即言归正传:“中馈的事,迟早要交到你手上的,冯氏被前送到庄子上,只有你有资格接手,总不能让赵嬷嬷一个下人做主母该做的事。” 庄婉卿沉默,半晌后无声地摇了摇头。 晏景舟又道:“我看你身边的张嬷嬷是个可靠的,对你忠心耿耿,等我们回京让她到晏家,跟赵嬷嬷一起协助你,琐碎事你都交给她们处理,重要的事你处理,拿不定主意的来问我。” 其实他也知道这是个重担,对庄婉卿来说很难负担得起,毕竟这具十六岁的身子里芯子是个十四岁的小姑娘。十四岁的人,莫说庄婉卿一个没学过掌家的人,就连京城中那些学过掌家的姑娘,也没多少人负担得起。 庄婉卿想了想,回道:“但是我不会这个啊,就算琐碎事交给她们,重要的事让我处理,我也不懂。” 瞧着她这一脸为难的模样,晏景舟莞尔而笑,安抚道:“你放心,不会让你一下子就接手所有事,赵嬷嬷和张嬷嬷教你,你慢慢学,一点点接手即可。” 庄婉卿认真思索了会儿,才缓缓点头答应,男主外女主内,无论她嫁给谁都要主持中馈,除非她不是嫁嫡长子,可就算不是嫡长子,若分家了,她也要处理家宅事务。这么想着,她就觉得无所谓了。 晏景舟见状,登时松了一口气,隐隐有种耐心钓了许久的鱼终于上钩的愉悦感,但这种愉悦感的背后,却让自己有种算计她的阴险错觉,明明自己这是为了她好啊。 须臾,他温声道:“等回到京城我教你看账。” 庄婉卿点了点头,旋即疑问道:“你怎么就那么放心交给我?” 晏景舟理所当然地回道:“你是我夫人,日后孩子的母亲,不交给你交给谁?” 孩子? 孩子?! 孩子?!!! 庄婉卿耳朵自动把晏景舟的原话忽略,只突出‘孩子’两个字,这两个字在脑海中回想着,如同一道道惊雷,轰得她脑子里一片空白。 她整个人愣住,他们不是刚刚才说要好好相处,试着相爱吗?怎么还没相处,连感情都没有,就扯到孩子那里去了?该不会是从今天开始就做有名有实的夫妻,然后好好相处吧? 晏景舟见她忽然瞪大杏眼,惊愕地望着自己,清澈的杏眼里透着些许恐慌,不由心下疑惑,问:“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庄婉卿回过神来,讷讷地问:“那个,我们……我们会不会圆房?” 晏景舟愕然:“圆房?” 庄婉卿忙不迭地点头,袖子里的手紧紧交握着,手心都渗出汗来,这个她是拒绝的,她没办法接受,至少现在是不行的。 晏景舟见状,就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忽而一笑,故意逗她:“圆房的事,你若是想的话,我可以。” “我不可以!”庄婉卿不假思索,心中所想马上脱口而出,掷地有声,语气坚决。 晏景舟看她反应那么大,便知她对此事有多抗拒,随即给她一颗定心丸:“你放心,你不愿意我不会碰你,晚上也就跟往常一样,睡同一张床上而已。” 开玩笑,就算她现在愿意,他也下不了手,这丫头的身体是及笄了,但灵魂才十四岁,还是太小了些,会让他有种猥亵小姑娘的罪恶感,若是碰了那他真是禽兽。 庄婉卿闻言,登时松了一口气。 晏景舟又道:“至于孩子的事,也不着急。” 庄婉卿听得心里熨帖,对他的态度也好了许多,道:“那从现在开始,我们就试着好好相处,我提的条件你得做到,你提的条件,等回到京城我会如约兑现。” 晏景舟抿唇浅笑,笑容温和,轻轻地回了一声:“好。” 两人四目相接,一个温柔浅笑,一个迷茫懵懂。 庄婉卿忽然感觉怪怪的,隐隐有种自己把自己卖了的感觉,而晏景舟则是对她好一顿忽悠,慢慢引诱她上钩,现在上了贼船,一时半会儿也下不来,想要下船也是三年后的事儿了。 晏景舟疑问道:“怎么了?” 庄婉卿摇了摇头,她只是觉得好像被自己卖了,而且有点迷茫,原本还懂得如何跟晏景舟相处的,现在忽然说要试着好好相处,就把她给整不会了。 晏景舟眼含探究地打量了她半晌,隐约明白她此刻的心境,别说是她会懵,就连自己也有些懵,但这是经过深思熟虑,多番考量后决定跟她商量的,对这个结果他不会后悔。 片刻后,他觉得现在应该让庄婉卿自己一个人静一静,便找了个借口:“我有点事要去找外祖父。” 庄婉卿如蒙大赦,忙不迭地点头:“那你快去吧。” 晏景舟点了点头,起身往屋外走,估摸着这个时辰淮南王应该在书房,便去了书房找淮南王。 屋子里剩下庄婉卿一个人时,她怔怔地望着自己面前早已凉了的茶水,整个人都有些恍惚,感觉自己还没睡醒,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一场梦。 这变化太大了,颠覆了她的认知和接受程度,明明互相看不顺眼,早已约定要和离的两个人,居然相约要试着相爱,好好过日子。 过了许久,庄婉卿摇了摇头,不想再纠结这件事,扬声喊了绿萼进来。 绿萼朝她福了福身,询问道:“县主,您有何吩咐?” 庄婉卿吩咐道:“绿萼,你让人去准备马车,我要上街。” 绿萼微愣,旋即提议道:“县主,还有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就可以用午膳了,您不如用了再出去?” 庄婉卿摇了摇头:“不了,我出去找间酒楼吃也是一样的。” 她想,她得出去逛逛,也好压压惊。 第一百八十五章 这小醉猫 晌午时分,晏景舟本想回芙蓉苑的,但想到才刚出来不久,需再给点时间让庄婉卿静一静,便与淮南王一起在书房用膳。 淮南王如今极喜欢这个外孙女婿,学问都是倾囊相授的,闲暇时也会教晏景舟雕刻木头,还会说起庄婉卿小时候的事,言语间无一不透着对这个小外孙女的宠爱。 到了下午酉时,晏景舟回到芙蓉苑,没看到庄婉卿的身影,问了丫鬟才知道她晌午之前已经去上街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晏景舟她这是想要出去躲一躲,也就没管,有丫鬟、家仆跟着,她武艺还不错,出门也不会有什么事。 晚膳时候,庄婉卿还没回来,晏景舟也不在意,独自用晚膳,他就不信那丫头为了躲他今晚都不回来,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 傍晚,夜幕降临之时,庄婉卿才回来,还是由绿萼和绿韵两个人搀扶着回来的,脸颊通红,双眼迷离,一看就是喝醉了。 到了芙蓉苑,她直接甩开绿萼和绿韵的搀扶,不许她们扶着,嚷嚷着自己没醉要自己走。 绿萼和绿韵拿她没办法,只好放手,亦步亦趋地跟着她,预防她不小心摔了也能第一时间接住。 晏景舟听到屋外的动静,刚出来就看到那只小醉猫满脸通红、双眼迷离,摇摇晃晃地朝自己这边走来,不由愣住。 庄婉卿看到前方似乎有三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觉得奇怪便加快了脚下步伐,小跑着过去,刚上台阶,一个不小心就被石阶绊了一下,整个人迎面往台阶上扑上去。 绿萼和绿韵见状,一颗心跳到嗓子眼,忙伸手去拉她。 晏景舟心头一紧,一个箭步上前,先绿萼和绿韵一步伸手将她抱进怀里,才让她幸免于难,将她的身子扶稳,皱着眉头看她身后丫鬟,沉声问:“到底怎么回事?怎么给她喝那么多酒?” 绿萼和绿韵一愣,县马爷对她们说话时,也是语气温和的,这忽然间带了怒意还是头一次,看来是在责备她们没照顾好县主。 绿韵回道:“县主今晚说想喝点酒压压惊,奴婢问她发生了何事,她也没跟奴婢说。” 晏景舟一愣,旋即明白怎么一回事,吩咐道:“绿萼,你去厨房煮一碗醒酒汤。” 绿萼连忙应声而去。 庄婉卿趴在晏景舟怀里,仰着头,迷迷瞪瞪地看着晏景舟,讷讷道:“你们三兄弟长得可真好看,还长得一模一样,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晏景舟皱了皱眉,好气又好笑道:“哪有三兄弟?你醉了,小醉猫。” “我没醉。”庄婉卿摇了摇头,刚说完就打了个嗝,一阵浓郁的酒气涌上来,不适地蹙起黛眉。 晏景舟好脾气道:“好,你没醉,我们先进屋。” 说罢,就扶着她进屋,哪曾想她不乐意进去,嘴里还嚷嚷着要再喝两杯压压惊,晏景舟拿她没辙,只好将她拦腰抱起,抱着她进屋。 绿韵也跟着进去侍候。 进屋后,庄婉卿倒是乖巧了许多,坐在做床上任由绿韵帮拆掉头上的头饰,换上干净的衣物才退下。 晏景舟虽在屋内没有出去,但换衣服的时候他别过头并没有看,这会换好衣服才转过头,见坐在床上的小醉猫又摇摇晃晃地下床,赤着脚走过来,他怕庄婉卿摔了,快步上前将人抱上床坐着,他在床沿坐下。 俩人大眼瞪小眼,晏景舟没有照顾过人,现在也不知道要怎么做,只能陪着她,预防她等会儿又耍酒疯。 庄婉卿不知道怎么的,忽然扁着嘴,一脸沮丧地望着晏景舟,紧接着扑进晏景舟怀里,“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事发突然,把晏景舟给整懵了,他无措地望着怀里哇哇大哭的姑娘。 晏景舟认识庄婉卿那么久,基本上没见她哭过,忽然间哭得如此撕心裂肺,他心中慌乱不已,抬起手笨拙地拍着庄婉卿的背,说话都带了些结巴,道:“你、你别哭啊。” 庄婉卿仰头看他,扯开嗓子嚎了声:“爹——” 晏景舟听到这一声称呼,只觉风中凌乱,捧着她的脸与她对视,无奈道:“小醉猫,你再认真看看,我到底是不是你爹?” “爹,您是不是嫌我笨就不要我了?”庄婉卿扁着嘴,一脸委屈,眼泪跟啪嗒啪嗒的流,模样瞧着可怜兮兮的,像个被抛弃了的小可怜,隔了半晌,又扯开嗓子嚎了声,“爹——” 晏景舟被她好端端又一声嚎叫吓一跳,随即无奈抚额,他没想到庄婉卿醉酒后是这样的,只好顺着她的话安抚着她:“要的,怎么会不要你?” “我就知道爹最好了。”庄婉卿终于破涕为笑,重新扑进他怀了,抱着他的腰,撒娇似的蹭了蹭。 晏景舟被她紧紧抱着,浑身僵住,看着靠在自己胸前那颗小脑袋,鬼使神差地伸手摸了摸,她发丝顺滑,触感柔顺。 过了片刻,庄婉卿扬起脑袋看他,沮丧不已:“爹,我、我把自己给卖了,怎么办啊?” 她冷不丁地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让晏景舟回过神来,以为她醉后胡乱言语,也没往深处想,好笑着问:“怎么就把自己卖了?你把卖给谁了?” “卖、卖给晏景舟了,呜呜……嗝……嗝……”庄婉卿说罢,又委屈巴巴地哭了起来,眼泪像断线珠子似的往下掉,哭得直打嗝。 晏景舟听后愕然,瞬间了然,原来是为着早上的事在委屈呢,他脸上浮现出笑意,伸手动作温柔地帮庄婉卿拭去脸上的泪水,温声问道:“卖给晏景舟不好吗?他长得也不差,你说是吧?” 庄婉卿状似在思考他的话,半晌后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晏景舟笑意更深,笑问:“既然不知道,那你怎么委屈哭了?” 庄婉卿眼泪又忍不住往下掉,她心有不甘,咬牙切齿道:“总之就是不甘心啊,为什么不是他把他自己卖给我?想想还是我亏了!” 第一百八十六章 叫声夫君 庄婉卿眼泪又忍不住往下掉,她心有不甘,咬牙切齿道:“总之就是不甘心啊,为什么不是他把他自己卖给我?想想还是我亏了!” 她越说越气,杏眼瞪得极大,气呼呼道:“真是文人一张嘴,树上的鸟儿都能骗下来,听着他忽悠,我就把自己卖了三年!” 晏景舟听了,忍不住笑了出声,瞧他把人家小姑娘委屈的。 认识庄婉卿那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庄婉卿,少了平日里张扬的气势,就是个委屈就肆无忌惮闹腾的小姑娘,但也不会惹人厌烦,瞧着蠢萌蠢萌的,娇憨可人。 他眉眼间染上柔色,目光温和地凝视着庄婉卿,摸了摸她的脑袋,语气不由自主变得柔和:“你搞错了,是他把他自己卖给你三年,你运气好的话,他一辈子都栽你这儿了,赚得那个人是你才对。” 庄婉卿眼神一亮,眼巴巴地瞅着他,欣喜地问:“真的吗?” 晏景舟温声说:“自然是真的。” 庄婉卿又问:“那要……嗝……要怎么才能运气好?” 看她迷迷瞪瞪的模样,晏景舟玩心就来了,趁着没有旁人在,循循善诱道:“你叫声哥哥,我就告诉你,好不好?” 庄婉卿脑袋晕乎乎的,总感觉有三个人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极力瞪大双眼试图看清楚对方的五官,讷讷道:“我有哥哥呢,可他好像不长你这样的。” 晏景舟无奈地笑了笑,这小醉猫,喝醉了连亲哥长什么样都记不清了,若是跑出外面,岂不是很容易被人拐跑了? 须臾,他脑子里灵光一闪,继续蛊惑道:“那叫声夫君?叫声夫君就告诉你。” 庄婉卿想了想,脆生生地喊了声:“哥哥!” 晏景舟没由来的感到一阵挫败,这喝醉了还跟个小人精儿似的,还能知道叫哥哥没那么亏。 没听见他说话,庄婉卿有点茫然,随即不满地嘟囔道:“哥哥,我喊了,你说。” 晏景舟含笑说:“你偷了他的心,他不就是你的了?” 言毕,他微微愣了愣,看着怀里懵懂的姑娘,忽而一笑。 庄婉卿却一脸受教地点了点头:“哦哦,好的。” 没过多久,绿萼就煮好醒酒汤端过来。 庄婉卿并不想喝,甚至是拒绝的,晏景舟只好像哄孩子似的哄着她,搂着她不让她乱动,让绿萼喂她喝,折腾了好一会儿才喝完一碗醒酒汤,靠在晏景舟怀里睡了过去。 晏景舟见她睡了过去,将她安置在床上躺好,转头问绿萼:“卿卿喝醉酒都是这样的吗?” 绿萼看了眼床上的主子,轻声回道:“县主喝醉了,就会跟孩子似的,若是觉得委屈了会哭闹,夫人在的时候县主就是这性子,夫人离世后就变了,也就只有醉酒后会这样肆无忌惮的闹。” 晏景舟怔然,旋即吩咐道:“你去打盆温水进来给她擦擦脸。” 绿萼应声下去。 晏景舟在床沿坐下,看着床上的姑娘,因为哭过眼睫毛还带着湿气,脸上布满泪痕。 他原想着这丫头需要自己静一静,缓和一下心情,没想到让她静一静的后果就是把自己给委屈哭了,明明早上还好好的啊,姑娘家可真是奇怪。 良久过后,绿萼打水进来,给自家主子洗了把脸。 晏景舟让绿萼留在屋子里看着庄婉卿,自己则是去了净室沐浴,沐浴过后才让绿萼去歇息。 晏景舟看了眼庄婉卿,怕她等会儿又醒来闹,一个不小心滚了下去,直接将她抱进床的里侧,自己躺在外侧。 * 翌日清晨,天已大亮,太阳已升起。 晏景舟已经去找步启习武归来,还洗了个澡,三千青丝垂下,此刻头发还湿润着。 他移步到床前,见床上的姑娘还没醒来,想到这丫头昨晚还闹腾着,便坐在床沿等她醒来后好好说一说,不然今晚又闹一场可怎生是好? 大约过了一刻钟时间,庄婉卿悠悠醒转,睁眼后看到晏景舟坐在床前看自己,怔愣了下。 晏景舟见她醒了,询问道:“怎么样,可有哪里不适?” 庄婉卿不适地皱了皱眉,询问道:“头有点疼,我怎么了?” 晏景舟听着她这样问,便知她显然是昨晚发生了什么事都不记得了,言简意赅地回道:“你昨晚喝醉了。” 庄婉卿怔住,半晌后急声问:“我,我昨晚没做什么吧?” 晏景舟含笑反问:“你觉得你会做什么?” “我喝醉了会耍酒疯。”庄婉卿讪笑着回应,脸色不自然地挠了挠脸,耍酒疯时是怎么样的,她以前也听绿萼形容过,那的确挺丢人的。 晏景舟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为了她的面子着想,避重就轻道:“你昨晚很听话,倒也没闹什么,就是不愿意喝醒酒汤而已。” 庄婉卿诧异:“就这?” 晏景舟饶有兴趣地问:“不然你还想有什么?” 庄婉卿愕然,见他不似在说谎,暗自松了一口气。 他轻声喊了声:“卿卿。” 庄婉卿有点不适应他私底下这样称呼自己,佂愣了下,疑惑地看着他,意在询问。 晏景舟斟酌了下言辞,严肃而又认真地询问:“对我昨日的提议,你有没有不满的地方?或者是觉得自己吃亏了?” “你为什么这样问?”庄婉卿茫然,片刻后又道,“是挺亏的,被你忽悠几句,我搭上三年时间。” 晏景舟脸色微滞,旋即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的眼睛,又问:“你后悔了?” 庄婉卿摇了摇头:“后悔倒是没有后悔。”说罢,她补充一句,“不过若你是姑娘,我是男人,我把你忽悠过来,那就挺好的。” 闻言,晏景舟脸上有了笑意,果然是十四岁小姑娘的心智,就因为这件事心有不甘,然后越想越觉得憋屈,去酒楼大醉一场,回来耍了一场酒疯。 他言笑道:“那下辈子我给你当媳妇,你来娶我,如何?” 庄婉卿瞪他一眼:“下辈子你还能做人再说吧。” 第一百八十七章 首次约会 闻言,晏景舟笑意更深,声音里带着笑意:“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这辈子必须好好做人,争取下辈子也能投胎做人。” 庄婉卿刚想怼他,想到昨日的约定,仿佛有了什么使命感,又生生忍住了,到了嘴边的话,拐了个弯,就成了弱弱的一句:“我饿了。” 晏景舟看出她的隐忍,眼底飞快掠过一丝笑意,但他们若是要试着走下去,那双方都要作出点改变,不然的话,关系永远都不可能得到改善。 须臾,他温声道:“那就起来,这个时辰也该吃早膳了,等会儿我们上街看看。” 庄婉卿错愕,有点以为自己听岔了,不太确定地问:“我跟你上街?” 晏景舟反问道:“不是跟你夫君去,那你想跟谁家的夫君去?” 庄婉卿:“……” 是约定了要试着相爱,但也不必如此积极,这才第二天,就已经进展到一次上街了,着实太快了些。 晏景舟笑问:“我们是夫妻,一起出门很正常,你怎么搞得跟幽会似的一脸不情愿?” 庄婉卿轻轻摇头,回道:“那就去吧,时隔两年,我也想瞧瞧淮州城有什么变化。” 晏景舟颔了颔首,扬声唤了绿萼和绿韵进来侍候她洗漱、梳妆,自己则是趁着她洗漱的时间梳头,整理仪容。 用过早膳,夫妻俩一起出门,到了街上,让车夫到慢慢跟着,他们下了马车,并肩徜徉在大街上。 淮州是有别于京城的另一种繁华,没有京城的贵气,但处处都在无声诉说着这座城市的富饶,淮州富商多,街上来往的豪华轿子、马车也多,在街上也鲜少能看到衣衫褴褛的人。 夫妻俩就这么逛着,沉默寡言,几乎没有交流,一眼便能瞧出二人不是什么恩爱夫妻,只不过他们长相太过招摇,倒是引得路人不由自主地将视线投向他们。 庄婉卿好几次想说话,但是刚要张嘴的时候,发现他们之间的关系已有了微妙的变化,让她不知道该如何去跟晏景舟相处,少了平日里的随性,多了几分拘谨。 过了良久,她才问了句:“你为什么忽然跟我上街?” 晏景舟脚步一顿,转眼看她,倒也没有瞒她,回道:“话本里的夫妻都会一起上街,我也得抽时间陪你上街。” 庄婉卿也停下脚步,淡声说:“其实你不必跟做任务一样,逼着自己去完成的,话本里如何跟我们无关,那只是他们的故事而已。” 晏景舟莞尔:“我若不想做,就连自己也逼不了我自己。” 庄婉卿听后怔然,从这句话中可看出他在很努力地改善他们之间的关系,昨天的事不是说说而已的,不过有些事太过刻意,倒是成了任务,仿佛一切都是按部就班。 可是感情的事,又怎么能按部就班?同样的一件事,别的夫妻做了感情会得到升华,但是他们效仿别人做了这件事,却未必能达到这个效果。 她轻声说:“晏景舟,我们顺其自然就好。” 闻言,晏景舟脸色僵了僵,随即轻咳一声缓解尴尬:“除了三妹妹,你是我唯一真正接触过的姑娘。” 言下之意即是:我不是刻意要做什么,没有跟姑娘家相处的经验,只能去话本上偷师。 庄婉卿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微微怔然,他们认识了那么多年,想做什么还得看话本? 晏景舟看她在发愣,抬手捏了捏她的脸颊,她天生丽质、唇红齿白、脸色红润,平日都是不施粉黛的,柔.嫩的脸颊捏着手感特别好,忍不住又捏了一把。 庄婉卿一巴掌拍开那只在自己脸上使坏的手,眸光微愠地瞪着他:“再动手动脚的,当心我把你的爪子卸了!” 晏景舟瞥了眼自己的手,被她打过的肌肤微红,遂将手抬起来递到她面前。 “怎么了?”庄婉卿瞥了眼,斟酌了下言辞,接着说,“我们快点去医馆吧,慢点的话,这点红印子可就要消散了。” 闻言,晏景舟脸色呆滞,半晌后道:“听话,不能打人。” 庄婉卿扯出一抹笑容,学着他的口吻说:“听话,不能轻薄姑娘家。” 晏景舟乖巧地点头:“知道的,所以我只轻薄我夫人。” 庄婉卿:“……” “你景舟哥哥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也无需有什么心理压力。”晏景舟言归正传,说完觉得少了点什么,又补充道,“我只是觉得我们认识那么久,还没有真正一起上过街。” 庄婉卿白了他一眼,轻笑道:“我们成亲也那么久了,每天都呆在一起,也没见你邀请我上街,忽然来这么一遭,我总觉得你有阴谋。” 晏景舟莞尔,看着她的眼睛,缓缓道:“对待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姑娘,和对待妻子是不一样的,有些事对别的姑娘不能做,但是对妻子却可以。” 庄婉卿听后愣住,怔怔地望着晏景舟,这话的意思是,从昨日开始,她在他心里的地位发生了变化,由青梅变成了妻子? 过往行人见他们杵着不动,因为他们的容貌,都忍不住多看几眼。 晏景舟瞧她又发愣,笑道:“我们继续走吧,他们都在看我们,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杵在这里做什么呢。” 庄婉卿闻声回过神来,下意识迈开脚步往前走,时不时看了眼身边的青年,眼神里带着探究。今天的晏景舟好像也是极为顺眼的,他的长相堪称完美,皮相骨相极佳,每一个角度都赏心悦目。 晏景舟察觉到庄婉卿的目光,也只当没瞧见,不然逗一下,这丫头能当街就跟炸了毛的猫似的,把他好生讽刺一番,黑的都要说成白的。 到了比较热闹的路段,街边的小玩意儿多,庄婉卿才慢慢活泼起来,先前的拘谨消失得荡然无存,脸上洋溢着笑容,还会给晏景舟介绍一下淮州特有的小玩意儿。 晏景舟见她终于恢复了昔日的性情,心里默默松了一口气,看着那抹明艳的笑容,嘴角也忍不住跟着上扬,拘谨了老半天,他都要以为这丫头被他昨天的提议给祸害了。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句话说得挺对的,这丫头半天就崩不住了。 第一百八十八章 势在必得 淮州城的娱乐小游戏多,譬如现在他们跟前的摊子,就是个丢圈赢小奖品的,十个铜板十个竹圈,若是在规定的距离内,丢出去的圈能圈中摊位上的东西,就能免费拿走。 前面的都是一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儿,后面的有点价值,但也不是很值钱的东西,玉镯子、玉坠都是成色差的边角料,最后一排的是兔子、鹦鹉之类的活物,全被装在小笼子里。 晏景舟一时兴起,就要了十个竹圈。 庄婉卿注意到其中一只小鹦鹉,原因无他,因为其他的鹦鹉都没吭声,就它最活泼,一直在嚷嚷着:“选我!选我!选我!” 这副恨不得马上将自己送走的模样,引得旁边围观的人啼笑皆非,但这也是摊主这小摊里最大的亮点,不少人想要将它赢回家,想来是摊主教导有方。 她寻声望去,就看到那只活泼的小鹦鹉,双眼黝黑发亮,脖子上是耀眼的橘红色,腹部的毛黄绿色,背部的毛翠绿色,毛色水亮,耀眼夺目。 她转眼对晏景舟道:“晏景舟,你看到那只聒噪的鹦鹉了吗?就它了!” 晏景舟目测了下距离,而后信心满满的将竹圈丢出去。 竹圈离手,在空中形成一条弧形抛物线。 庄婉卿有些郁闷地望着那个圈子,虽然还没落地,但她已经知道用劲儿不够,落地的时候还有好一段距离。 等竹圈落地时,果真还差好一段距离,而且还偏离了原来路线。 晏景舟有些绝望地望着地上一无所获的竹圈,明明他目测得不错,也与练武时步启所教的一样,目测距离然后再盘算着出多少劲儿。 前面的人都失败了,围观的人看到他没圈中,也没嘲笑,毕竟这已经是习以为常了,要是能圈中那才叫意外呢。 在晏景舟正准备抛出第二个竹圈的时候,庄婉卿低声道:“晏景舟,你到底行不行啊?还是我来吧,不然浪费银子。” 晏景舟闻言,动作一滞,脸色随即变得有点微妙,半晌后缓缓转头看她,严肃道:“男人不能说不行,知道不?” 庄婉卿一时无言,也就一件小事而已,倒也不必如此较真,谁圈中都是一样的。 晏景舟抬手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柔声笑说:“别的男人或许不行,但你夫君肯定行。” 听着他这信心满满的话,看着他那极为自信的神情,庄婉卿霎时间也不忍打击他的自信,让他自己继续撞南墙,继而点头说:“那行吧,你继续,你肯定行的。” 言毕,庄婉卿想了想,又想提醒他需要注意什么,道:“晏景舟,你等会儿……” 晏景舟打断她的话:“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等会儿肯定能把鹦鹉赢回来给你。” 庄婉卿微愣,这厮又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她这还没说出口,就能猜到她想说什么了?抬起眼眸,见青年嘴噙淡笑,眉宇间透着一股志在必得的自信,便默默闭嘴,让他自己自由发挥。 晏景舟转过头,拿起竹圈准备抛出,这次他的目标却不是那只会说话嚷嚷着要别人选它的鹦鹉,而是第一排的一支做工比较精细的桃木发簪。 他目测了下距离,抛出竹圈,这次成功圈中那支桃木发簪。 围观的人看见他衣着华贵,却特意要如此廉价的簪子,这种簪子怕是他的丫鬟都不会用,他要来有什么用? 就连庄婉卿也茫然地看了他一眼,不是说要那只鹦鹉吗?怎么圈了这支木簪子? 摊主见状,觉得他应该是因为圈不中值钱的,所以放弃了后排比较值钱的东西,但又不想吃亏,便转移目标,前面那些不值钱的也要拿,毕竟有些富贵人也是抠门得很的,半点亏都舍不得吃。 这么想着,摊主露出笑意去拿起被圈中的簪子,这支簪子是他媳妇做的,不用进货,就这样纯赚一文钱,他将簪子递给晏景舟,还恭维一句:“公子扔得可真准儿,方才也有人想要这支簪子,但也没圈中。” 晏景舟接过簪子交给庄婉卿,继续寻找下一个目标,目光盯紧第三排的一个布艺老虎,再次抛出竹圈,不消片刻,竹圈落地,准确无误地圈中那只布艺老虎。 摊主笑容依旧,迈步走过去拿起布艺老虎,因着晏景舟方才将簪子交到庄婉卿手上,这次他直接将布艺老虎交给庄婉卿,同意说了句恭维的话:“夫人,您夫君好运气。” 庄婉卿淡笑着接过。随后,她看到晏景舟成功圈中第四排的一个拨浪鼓,然后是第五排的一只成色差且不值钱的玉镯子。 看着晏景舟这一系列操作,庄婉卿登时眼神一亮,眼底露出一抹赞赏之色,似乎知道晏景舟为何要将目标投向那些不值钱的东西。 围观的人见他虽然命中率高,但圈中的都是一些不值钱的东西,不免有些失望。 十个竹子做成的项圈,已经抛出九个,除了第一个没中,后面八个全部中了,还差最后一个竹圈没有扔出去,围观的人登时变得全神贯注,目光紧紧地盯着晏景舟手中的竹圈。 摊主原本堆满笑容的脸,到了此时已经笑不出来了,他有预感,这位客人的最后一个竹圈肯定也会圈中自己想要的东西,就是不知道这位客人这次想要什么。 “选我!选我!选我!” 忽而,摊主的镇摊之宝又开始聒噪,他下意识看向晏景舟,只见晏景舟的视线正落在他的镇摊之宝身上,原本强行挤出来的笑容瞬间落下。 晏景舟侧头看身边的姑娘,温声道:“看好了,那只鹦鹉等会儿就是你的了。” 说罢,他重新将目光投向那只毛色水亮,颜色鲜艳且会说话的鹦鹉身上,瞄准后扬起手中的竹圈一掷。 众人的视线紧紧黏在竹圈上,看着竹圈在空中画了一个弧度,然后落在地上,准确无误地套住装着鹦鹉的笼子。 “好!” 众人见状,不知是谁发出一声喝彩声,紧接着雷鸣般的掌声响起。 第一百八十九章 有人看她 庄婉卿在晏景舟抛出最后一个竹圈的时候,就屏息凝神望着它缓缓降落,当瞧见它最后准确无误地圈住那只装着鹦鹉的笼子,脸上登时笑容绽放。 晏景舟露出笑意,下意识转眼看身边的姑娘,见她笑容粲然地望着那只鹦鹉,心底忽然有种难以言说的愉悦感,仿佛赢得的不是一只鹦鹉,这是一座金灿灿的金山。 摊主见状,脸如菜色,却不得不强行挤出一抹笑容,去将他花费不少心思训练好的鹦鹉连带着笼子提起来,笑容牵强地交给晏景舟,道:“公子手气真旺,以前也有不少人想要这只鹦鹉,但都没能成功赢走。” “运气好而已。”晏景舟含笑接过笼子,见摊主一脸菜色,肉痛不已地盯着自己手中的笼子,又笑说,“老板下回还有像这只鹦鹉这样的小机灵鬼,我再来光鬼。” 闻言,摊主脸色一滞,连忙道:“公子,我这小本生意,您下次还是莫要光顾了。” 庄婉卿将先前已赢得的东西塞回去给摊主,指着晏景舟手里的鹦鹉,道:“老板,这些东西我都不要了,我只要这只鹦鹉。” 摊主稳稳保住怀里的东西,懵了下,半晌后道:“夫人,这是您二位赢得的东西,就是您二位的了,可以同这只鹦鹉一起带走。” 晏景舟温声道:“这些就给老板卖个人情吧,鹦鹉我们带走了。”说罢,他将鹦鹉给庄婉卿,笑问,“怎么样,你夫君是不是很行?” 庄婉卿准备接过笼子,忽然听到这句话,刚伸出来的手就顿了下,片刻后接过笼子,见青年眉眼含笑,邀功请赏似的看着自己,一副静待表扬的模样,她轻咳一声,勉为其难地表扬一句:“还行,还行。” 晏景舟瞧着她这副别扭的样子,笑意更深,道:“快晌午了,前面有间酒楼,我们中午就在那里用午膳吧。” 庄婉卿颔了颔首,而后与他一起转身离开摊子,走到跟着他们的马车旁边,将鹦鹉交给车夫照顾着,又给了块银子让车夫去用午膳,才前往前面的酒楼。 摊主茫然地望着他们夫妻离去,好半晌才回过神来,看着怀里庄婉卿退回来的奖品,忽然灵机一动,直接借花献佛,送给了一些围观的人,又引得一些围观的人在他这些消费。 刚走没几步,庄婉卿忽然停下脚步看他,疑问道:“晏景舟,你方才圈其他的东西,是不是在试验要使多大力气?” 晏景舟也跟着停下,含笑反问:“你先前不就是想告诉我竹子编成的圈,跟平时我们练武拿在手中的武器不一样?” 庄婉卿脸露诧异之色,心里纳闷他是如何知道自己想说什么的。 晏景舟看了她一眼,缓缓道:“我扔出第一个圈的时候,就后知后觉地发现材质不一样的两件物品,在同样的力量下,不能达到一样的效果,所以便从近到远多番试验,反复几次之后掌握好力道,圈中那只鹦鹉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听罢,庄婉卿眼里闪过一丝赞赏,聪明人跟普通人还是有区别的,她以前在淮州也瞧见过这种娱乐,不少人为了圈中自己想要的东西,都不会在失败中思考问题、总结经验,而是一个劲使劲儿扔出手里的圈。 晏景舟又道:“不过也多得我学过武,不然也不能那么好的掌握力道。” 庄婉卿轻轻“嗯”了声,语气淡淡道:“武功没有白学,老师知道了也会有几分欣慰。” 晏景舟听着她这平淡得不能再平淡的语气,连表情都是淡淡的,仿佛方才的欢喜从未出现过,心里没由来的感到些许挫败,旋即没好气地在她脸上捏了一把,笑问:“庄婉卿,你不准备夸夸你夫君吗?” 庄婉卿无辜地眨了眨眼,朝他露出一抹笑容,笑得人畜无害,就不乐意说出他想听到的话,道:“我一次就可以圈中的东西,你要十次,为什么要夸你?不应该是你夸夸我比你厉害吗?” 晏景舟被她气笑了,道:“庄婉卿,你是不是一天不跟我抬杠就浑身不舒坦?” “你要这么想的话,那我也没办法。”庄婉卿说罢,摆出一副无奈的神情,无所谓地摊手耸了耸肩。 晏景舟一时无言:“……” 得,这丫头是没有明目张胆的怼他,而是委婉地跟他抬杠,比明目张胆对他还要让他郁闷,偏生他还无法反驳这话。 正准备进酒楼,庄婉卿眼角余光看到身边的青年一脸郁闷,轻声问:“晏景舟,你生气了?” 晏景舟一愣,旋即顺着她的话道:“对,我生气了,你快哄哄我。” 闻言,庄婉卿脸皮子一抽,朝身边的矫情精翻了个白眼,道:“那你还是继续气吧,我先进去吃个午膳。” 晏景舟被她这话噎住,好气又好笑地问:“你是不是想气死我,带着我的遗产找别的男人?你想得美。” 庄婉卿又道:“你要这么想的话,我也没办法。” 晏景舟心中一噎,道:“你这句话收回去,下回让我说。” 庄婉卿正了正面色,一本正经地跟他讲道理:“你是读书人,可有听过覆水难收这个词儿?这说出去的话,就跟泼出去的水一样收不回来。而且你我都是第一次做人,我没有理由让着你,这样吧,下回你想说的时候再跟我商量一下。” 闻言,晏景舟深深郁卒,他忽然间发现自己有三寸不烂之舌,在庄婉卿这里也没有用武之地,只有被气得说不出话的份儿。 庄婉卿没继续理会他,往前迈几步,进了酒楼,要了一个雅间。 他们随小二上楼时,却不知一楼有个锦衣华服的公子不经意的一瞥,就瞧见了他们的身影,目光随即紧紧黏在他们身上。 锦衣公子身边的朋友正要跟着小二上楼,发现朋友杵着不动望楼上看,遂问:“文宣,你在看什么?” 说罢,他顺着朋友的目光抬眼望去,便有两道极为突出的身影映入眼帘,那男子他并不认识,但是那女子他见过,是淮南王的宝贝外孙女宜宁县主。 第一百九十章 文宣反常 锦衣公子身边的朋友正要跟着小二上楼,发现朋友杵着不动往楼上看,遂问:“文宣,你在看什么?” 说罢,他顺着朋友的目光抬眼望去,率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两道极为突出的身影,在其他人之中显得鹤立鸡群,那男子很面生,他并不认识,但是那女子他见过,是淮南王的宝贝外孙女宜宁县主。 看到庄婉卿,他诧异了下:“文宣,那不是宜宁县主吗?她身边那位年轻公子,应该就是她的夫婿,最近几天忽然名声大噪的晏解元吧?” 此二人是淮州江总兵的长子江文宣,以及曹副将的儿子曹明旭。 闻声,江文宣收回目光,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只轻轻回了声:“嗯,应该是。” 此刻晏景舟正在楼梯的拐角处,在曹明旭这个角度可看清晏景舟的五官,他盯着那张比姑娘家还要出众的五官看了半晌,连连点头:“这位晏公子模样还挺俊的,跟宜宁县主郎才女貌,还挺般配的。” 江文宣瞥了眼晏景舟那清瘦的身板,轻笑道:“光长得一副好皮囊有什么用?他这一看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有个什么事,估计都要躲在女人身后。” “也不是只有一副好皮囊,听说他才学出众,去年还中举,是位居首榜的解元。”曹明旭说着,忽然感到一丝不对劲,眼含疑惑地看江文宣,疑问道,“文宣,怎么听你的语气好像对他有什么意见?这位晏公子得罪过你?” 江文宣神色一顿,脸色有些微妙,片刻后说:“我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瞧他那弱不禁风的模样,的确没什么安全感。” 闻言,曹明旭瞧了眼自己精壮结识却不显块头的身板,又对比一下晏景舟那文人独有的单薄身板,十分赞同地点了点头,附和道:“也是,不过宜宁县主武功不弱,若是有个什么事倒是保护他。” 江文宣不屑地笑了笑:“靠女人保护的算什么男人?不过那些书生大多都是无用的胆小鬼,一只耗子也能吓得脸色苍白。” 曹明旭听了这话,满脸疑惑地看江文宣,他总感觉江文宣今天有点反常,以前都没发现江文宣瞧不起读书人。 相反的,文宣对读书人是颇为尊重的,前不久还跟他说文臣能治国、武将能安邦,各司其职为了国家,让老百姓安居乐业,让他别再跟沈知府家的公子沈建成抬杠,今儿这是怎么回事? 他纳闷道:“文宣,你确定你真的跟那晏公子没有过节?” 江文宣瞪他一眼,反问:“我跟他连面都没见过,现在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话都还没说上一句,能跟他有什么过节?” 曹明旭一愣,继而点点头:“也是。” “走吧,我们先上去等他们,他们等会儿应该就到了。”江文宣转移话题,说着便迈起步子往楼梯口的方向走去。 小二原本还就等着这两位客官,现在客人走了,马上跟上去点菜。 曹明旭茫然地看着江文宣步履轻快上楼梯,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感觉朋友今天有点不对劲儿,且还是看到那位晏公子才开始反常。 * 那厢,晏景舟压根没察觉到有人在背后对他评头论足,进了雅间,直接询问小二可有什么招牌菜,从中选了三道庄婉卿平时爱吃的,之后再点了两道自己喜欢的。 庄婉卿略显诧异地看了晏景舟一眼,她正准备要这三个菜,晏景舟却先她一步开口给她点了。 晏景舟察觉到她的眸光,抬眼看她,询问道:“怎么了?你还有什么想要吃的吗?” 小二也将目光投向她,准备介绍几道女儿家普遍会喜欢的菜肴。 “没了,我想要的都点了。”庄婉卿摇了摇头,摆了摆手示意小二出去,“就这些吧,就我们两个人吃,五个菜也够了。” 小二恭敬地点头出去,就两个人点了五道菜,且都是不便宜的招牌菜,可见这两位客官非富则贵。 等小二出去后,庄婉卿一时好奇,疑问道:“晏景舟,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些?” 晏景舟如实答道:“以前跟你一起用膳,看到有这些菜的时候,你会多吃点。”说罢,他脸色一顿,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竟然在不经意间就记住了这些不起眼的小事。 庄婉卿微微怔然,平时她也没发现晏景舟关注她起居饮食这种小事,而她也没关注过晏景舟,只知道晏景舟不喜欢吃酸的。 俩人对视,四目相接,却没有说话,气氛没由来的就变得有几分尴尬。 须臾,晏景舟面不改色地转移话题:“卿卿,等会儿用过午膳,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还是直接回府?” 庄婉卿怔了下,她还是不太习惯晏景舟在私底下这样称呼自己,回道:“回、回府吧。” 说罢,她表情倏然变得严肃,用商量的口吻跟晏景舟说:“晏景舟,你能不能别喊我卿卿?” 晏景舟听了,先是一愣,继而试探着喊了声:“夫人?” 庄婉卿庆幸自己现在没喝茶,否则会被这一声‘夫人’给呛着,轻咳一声,道:“那你还是喊卿卿吧。” 晏景舟瞬间了然,脸上登时浮现出笑意,含笑着逗她:“要不叫婉卿妹妹?小时候我就是这样叫你,你当时还叫我景舟哥哥。” 闻言,庄婉卿鸡皮疙瘩起,对这个称呼有点恶寒,连忙摇头:“别!我觉得卿卿就挺好听的,你不是说我是你妻子吗?既然是妻子,那怎么能叫妹妹?” 晏景舟忍着笑意,一本正经地点头:“那还是叫夫人好点,你说是不是?” 庄婉卿脸色一滞,忙道:“叫夫人显得有点老,还是卿卿好听,你说是不是?” 晏景舟故作沉思,片刻后勉为其难地颔了颔首。 没过多久,小二上菜,夫妻俩默默用膳,偶尔聊上一两句,用过午膳后坐着歇一歇才结账离开酒楼。 刚出酒楼,晏景舟身后就想起一道男音:“晏公子?” 第一百九十一章 抱打不平 晏景舟只觉声音有点熟悉,停下脚步往后看,就看到一个身穿天蓝色衣袍的年轻男子,正一脸欣喜地望着自己,这个男子他认得,是沈知府的公子沈建成。 他淡声问:“沈公子有事儿?” 沈建成脸带笑意,回道:“无事,就是看到背影觉得像晏公子,故而喊了一声看看。”说罢,他看到晏景舟身边的少妇转过身,见是庄婉卿,忙拱手一礼,“在下沈建成,见过宜宁县主。” 庄婉卿轻轻颔首:“沈公子不必多礼。” 这时,与沈建成一起的朋友也从酒楼里出来,看到晏景舟时诧异了下,旋即带着几分热切,迈步上前,笑道:“晏公子,没想到能在这里遇上你。” 说着,他注意到晏景舟身边有个明艳灼灼的貌美少妇,眼底闪过惊艳之色,心里将对方的身份猜了八分,嘴上还是询问一句:“晏公子,这位是?” 晏景舟温声回应:“这是内人。” 那人一听,忙向庄婉卿行礼:“原来是县主,在下林盛,见过县主。” 庄婉卿再次颔首,道:“林公子不必多礼。” 几人寒暄几句才道别,临走前,林盛道:“三天后的诗会晏公子可一定要来啊,他们可都等着晏公子。” 晏景舟想到那帮人有一半是附庸风雅之辈,只知道吹捧比自己身份高的人,在同类人之中却又自持清高,在那些目不识丁的人面前又自视甚高的年轻人,当即就婉言拒绝:“抱歉,那日要与内人去上香。” 林盛脸色一顿,旋即想到三天后是十五,正适合上香,但妇人上香而已,让丫鬟跟随便是,男人有自己的事业,怎能围着一介妇人转,莫非这位晏公子惧内? 这么想着,他视线在晏景舟和庄婉卿身上打量了下,倒也不为难晏景舟,道:“既然如此,那就下回再邀请晏公子。” 晏景舟颔首回道:“好,晏某下回有空定去。”说罢,便与带着庄婉卿转身离去。 林盛望着他们夫妻俩的背影,男子身材颀长,女子窈窕婀娜,看着背影都能猜到这俩人的容貌会有多出色,这位晏公子可真是好艳福,能得如此美娇娘,只是受制于人有些可怜,因为要陪妻子去上香,连诗会都不能去。 想到这里,林盛转头对沈建成嘴碎道:“建成,这位宜宁县主听说是个只懂舞刀弄枪、举止粗野的,没想到生得如此好看,就跟神仙妃子似的,难怪像晏公子这样才华横溢的人,也会惧内,为了她连男人之间的社交都推了。” 沈建成闻言,脸色登时沉了下来,沉声道:“林盛,祸从口出,可要慎言!宜宁县主不是我等能置喙的。” 林盛瞧他如此紧张,也没怎么当回事儿,回道:“哎,我也就只跟你说说而已,不过晏公子惧内也情有可原的,宜宁县主可是能同江总兵的公子大打出手的女子。” 他话音刚落下,身后就响起一道嘲讽的声音:“我说你们这群书生别的本事没有,背后说人闲话的本事倒是挺大的,这些年的圣贤书莫不是白读了?” 此言一出,林盛浑身一僵,背后说人闲话,被其他人听见,一股难以言说的羞耻感油然而生,登时尴尬地不知如何面对。 沈建成闻声,也是一愣,这道声音的主人他认得,是江文宣,不一会儿,他果真就看到江文宣出现在自己眼前,遂温声问一句:“江公子。” 江文宣看了沈建成一眼,旋即将目光投向一脸尴尬的林盛,脸上带着几分嘲讽,道:“听说沈公子为人正直,所交往的都是良师益友,看来也未必,都是些什么玩意儿,沈公子的人品也有待考究。” 闻言,沈建成一脸尴尬。 林盛被讽刺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语气不悦地为自己狡辩:“江公子,我不过是说了实话而已。” “既然是说实话,你方才为何不在宜宁县主和晏公子面前说?在背后说闲话,乃小人所为。”江文宣眼神犀利,目不转睛盯着他看,见他被堵得不知如何狡辩,一脸羞愤,轻嗤一声迈步离开,不再与之争论。 林盛脸色难看得紧,却碍于身份原因,不敢与之计较。 沈建成淡淡看他一眼,道:“林盛,我还有事,就先走一步了。”说罢,他也跟着离开,不想与林盛多言,以防惹麻烦上身。 曹明旭看了一场戏,还有些懵,见好友走了,也连忙跟上好友的步伐,疑问道:“文宣,你前不久还对那晏公子有意见,话里话外都不屑,现在怎的为他说话了?” “我何时为他说话了?”江文宣轻嗤一声,“我不过是看不惯方才那人跟个长舌妇一样嘴碎而已,宜宁县主如何与他何干?那姓晏的都没有不满,他倒是不满了。” 曹明旭一愣,旋即眼神诧异地看他,问:“文宣,这么说,你这是在为宜宁县主抱打不平?” 江文宣先是一愣,继而淡淡睨他一眼,没好气道:“那宜宁县主以前欺负我的次数还少吗?我为她抱打不平做什么?” 曹明旭愣了愣,想想也是,宜宁县主以前可没少揍文宣,明明是姑娘家,却长着自己武功好,打起架来彪悍得像个男人,江总兵都为此还训斥了文宣,说文宣丢人现眼,连个姑娘家都打不过,以后上战场都是受死的货色。 “走了,那帮孙子约了我们,最后竟然不出现,我们找到他们非得把他们狠揍一顿不可。”江文宣说罢,加快脚下步伐。 曹明旭搔了搔头,感觉还有些问题,忙追上去问:“文宣,既然你不是为他们抱打不平,那你为何还要说那林盛的不是?这可不像你的行事风格啊。” 江文宣脚步一顿,回道:“你说得对,那帮书生也有不少表面君子、背后小人,纯属是看不顺眼罢了,正好那帮孙子爽约,心情不爽就来了个出气筒,不用白不用。” 曹明旭听后恍然,出言附和道:“文宣,你可终于发现了,他们这帮书生,多是道貌岸然的小人。” 第一百九十二章 你骗了我 那厢,庄婉卿给了车夫银子,车夫也没进酒楼吃,为了省钱只去卖云吞面的摊子吃了碗云吞面,吃过午膳就在酒楼旁边的空地等着他们,他们刚出酒楼就能看见。 是以,庄婉卿和晏景舟跟沈建成与林盛道别后,就往车夫这边走过去,上马车后直接回淮南王府。 庄婉卿眸光淡淡地睨着对面的青年,淡声问:“晏景舟,我三天后可没有要上香,你为何说要陪我上香?” 晏景舟莞尔而笑,回道:“在我没说那句话之前,你的确不去庙里上香,但从我说那句话开始,我觉得我们应该去上香了。” 闻言,庄婉卿蹙起黛眉,语气中透着郁闷,道:“晏景舟,就为了随便搪塞那林公子的一句话,然后就真的去上香,你未免太较真了些。” 晏景舟一愣,继而摇了摇头,好笑道:“非也,淮州城里那么多寺庙,我又没说去哪个庙里上香,难不成他会为了验证我的话是真是假,然后每个寺庙派人守着我?” 庄婉卿茫然不解:“那你为何要去上香?” “听闻铁山寺很灵验,风景还不错。”晏景舟说着,眸光落在她身上,缓缓道,“我们去看看。” 庄婉卿听后怔然,讷讷道:“我能拒绝吗?” 晏景舟半眯起眼眸,目光幽幽地盯着她看,直把她盯得莫名的心虚,目光开始闪躲,才道:“庄婉卿,你是不是骗了我?” 虽是疑问句,可他却用了肯定的语气。 闻言,庄婉卿一脸错愕,瞬时瞪圆了杏眼,语气不悦地质问:“什么?我骗你什么了?你可别张口就来,胡说八道啊。” 晏景舟脸上神色寡淡,语气也淡淡的,不带一丝情绪,问她:“你昨日还说着跟我好好相处,这才两天时间不到,你就变了卦,你说,你是不是骗我的?” 庄婉卿一脸懵:“……???” 瞧着晏景舟这副脸上显得无所谓,但眼眸里带着谴责的表情,庄婉卿隐隐感觉前天那张怨妇脸又回来了,看着这张脸,明明没做什么,却让她有种抛弃了良家妇女的罪恶感。 男人就是矫情! 一时不顺心就开始哭唧唧的,虽然还没掉眼泪,但也离掉眼泪差不多了,谁让她倒霉,嫁了个比姑娘家还要矫情的货色,只能忍着了。 须臾,她深吸口气,板起脸来,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哦,不对,是教育。 只见她小脸绷紧,严肃道:“晏景舟,你有时间不跟我外祖父探讨学问,你整天跟我出去瞎晃悠,你知道你这叫什么吗?你这叫游手好闲,不务正业!你看哪个上进的人像你这样的?人家都是呆在书房里念书,恨不得头悬梁锥、刺股鞭策自己。” 晏景舟被她忽如其来的大道理唬住,怔愣地看了她半晌,诧异道:“你这是担心我日后会试落榜吗?放心,不一定有能力让你当上状元夫人,但是进士及第还是有把握的。” 闻言,庄婉卿神情越发严肃,目光炯炯地看着他,一本正经道:“你前些天跟我说什么来着?你说自信可以有,过度自信就是自大,现在我把这句话还给你,希望你也好好反省反省。” 晏景舟总算反应过来,这丫头就是不想跟他出门,忽而笑了出声,含笑说:“好好好,你景舟哥哥错了,看在你如此为夫君着想的份上,就先饶过你这回。”说着,他话锋一转,“外祖父过两日要去拜访老朋友,那时候也没空理我,我们去上香。” 庄婉卿一脸懵:“……???” 明明她说了一通大道理,就是为了不跟晏景舟去铁山寺上香,怎的绕到最后,就顺理成章的要去了? 晏景舟瞧庄婉卿一脸郁卒,笑意缓缓加深,就这点小伎俩,跟他斗还嫩了些。 既然都决定要试一试,那肯定如寻常夫妻那样过着,不能像以往那样各过各的,没什么相同的经历,不然三年后也不会有什么感情。 他们都来到未来几个月了,若是能在某天醒来一切恢复正常,那他们还不必发愁,便是成了夫妻,也是未来的他们主宰身体。 可现在每天一觉醒来还是在同一张床上,他隐隐有种预感,他们有可能这辈子都回不去了,只能按照现在的时间活下去,但也有可能一觉醒来就恢复正常。 不管是哪个结果,能好好过就好好过,这是最好的选择,与其跟互不了解的人结为夫妻,还不如跟自己知根知底的。而这丫头明显是不可能主动的,那就只有他主动些。 沉默良久,庄婉卿忽然道:“晏景舟,我觉得你继母能败在你手里,是再正常不过的结果。” 晏景舟一愣,继而饶有兴趣地问:“何以见得?” 庄婉卿剜他一眼,答道:“她区区一介普通的凡人,怎么可能斗得过狡猾的狐狸精?” 晏景舟听了,怔了一瞬,旋即笑问:“那你呢?” “我自认没有你继母的手段。”庄婉卿没有正面回答,但意思很明显,连冯氏都斗不过晏景舟,她是更加不可能的。 晏景舟笑容温和,纠正她的话:“不对,你跟我斗,肯定是你赢的。”在她茫然之际,又补充一句,“因为我不会把阴谋算计用在你身上的,无论是以前还是以后。” 庄婉卿眨了眨眼,诧异地望着他,感觉这狗东西说起人话来,还真让人讨厌不起来。 见状,晏景舟轻哂一声,没好气地在她脸上捏了一把,道:“啧,别把你景舟哥哥想得那么坏,不然你以为就你这点小聪明,你这些年来能欺负得了我?” 庄婉卿微微怔然,看着眼前脸带笑容、眼神柔和的青年,总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不知不觉间变了味,心境有些微妙,张了张嘴想要反驳他,却又不知道要说什么。 她认真想了想,也没想通,似乎也没什么不一样,便不再自寻烦恼,绕回方才的话题,淡淡道:“那行吧,到时候我们去铁山寺上香,我正好要给外祖父和外祖母求平安符。” 第一百九十三章 她求姻缘 晏景舟早已摸清了她的性子,这丫头每次说不过自己就默默转移话题,抿唇笑了笑,问:“就不给我求一个平安符?” 庄婉卿听了,下意识白他一眼,反问道:“我为什么要给你求平安符?” 瞧她神情寡淡,眸光里带着漠然,这眼神宛若看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晏景舟心梗了下,好气又好笑道:“还能为什么,因为我是你夫君啊。” 闻言,庄婉卿微微怔然。 还没等她开口说话,一直被关在笼子内保持沉默的鹦鹉,忽然扯开嗓子说话:“我是你夫君!我是你夫君!” 声音一响,庄婉卿有了片刻的尴尬,半眯起眼眸,淡淡的眸光投向被放在角落里的鹦鹉,若非这小家伙忽然出声,她都要忘记自己前不久得了这玩意儿。 鹦鹉见她望过来,又张嘴重复方才的话:“我是你夫君,我是你夫君!” 庄婉卿闻言,忍不住眼含警告地瞪它一眼,沉声道:“你给我闭嘴!” 鹦鹉并不懂得她的恼意,有样学样重复着她的话:“你给我闭嘴!” 声音落下,庄婉卿登时黑了脸,眸光哀怨地盯着鹦鹉,听着它一遍遍嚷嚷着‘我是你夫君,你闭嘴’,忽然间就对这气死人不偿命的玩意儿没了兴趣。 晏景舟看了看对面横眉冷对的姑娘,又看了眼那只会学舌的鹦鹉,忍不住笑了出声,这丫头没被他气着,倒是给这只蠢鹦鹉给气得吹胡子瞪眼。 庄婉卿听到笑声,眸光一转,就落在晏景舟身上,面色不虞地凝视着他。 晏景舟对上那幽怨的眸光,生生忍住了笑意,薄唇紧抿着,但微微颤动的肩膀却出卖了他。 盯着他看了半晌,庄婉卿收回目光,阖上眼眸闭目养神,就当没听见那只鹦鹉的聒噪声。 没过多久,马车到了淮南王府停下。 庄婉卿刚下马车,就提着笼子去找外祖父,外祖父耐性好,这聒噪的玩意儿,还是送给外祖父玩调.教吧,正好外祖父喜欢逗鸟。 晏景舟瞧她气呼呼的,还健步如飞,无奈抚额,遂加快步伐跟上她,见她走错了道,忙伸手拉住她的手腕,道:“笨丫头,走错道了,芙蓉苑往左边走。” 庄婉卿顿下脚步,将左手装着鹦鹉的笼子拎高,淡淡道:“外祖父喜欢逗鸟,正好今儿得了只鹦鹉,借花献佛,给他老人家送过去。” 闻言,晏景舟讶然,旋即笑说:“你好好的,跟着小家伙置什么气?它就是只鹦鹉,能懂什么,都说鹦鹉学舌,人类说什么,它就说什么罢了。” 庄婉卿神色一顿,意味深长地瞥了晏景舟一眼,随即视线落在鹦鹉身上,忽而一笑,声音也随之而变得温和:“小家伙,来,跟着我说一句:晏景舟是大笨蛋。” 鹦鹉歪着脑袋,呆呆地望着庄婉卿不语。 晏景舟笑容凝住,见鹦鹉一声不吭,又笑意更深。 庄婉卿并不气馁,凑近鹦鹉,目光温柔地看着它,声音轻柔,再复述一遍:“晏景舟是大笨蛋,晏景舟是大笨蛋。” 鹦鹉许是被那个摊主调.教习惯了的,机灵得很,在她话音落下半晌,就如了她的愿,张嘴道:“晏景舟是大笨蛋,晏景舟是大笨蛋!” 目的达成,庄婉卿赞赏地看了鹦鹉一眼,又转眼看晏景舟,瞧他一脸吃瘪,心情忽然就舒畅了。 听到这忘恩负义的糟心玩意儿骂自己,晏景舟黑了脸,脸上笑容逐渐消失,淡声说:“我们走快点吧,还能赶在外祖父睡午觉前把这玩意儿送过去。” 闻言,庄婉卿轻笑一声:“啧,男人变脸也能比翻书都快。” 晏景舟面不改色道:“累了吧,为夫给你拎着,我们先把这玩意儿送给外祖父。” 鹦鹉看到自己从女主人手上,转移到男主人手上,也没什么反应,嘴里还在嚷嚷着刚刚新学到的话,对自己即将换主人的事丝毫不知情。 晏景舟就这样听着那句‘晏景舟是大笨蛋’,一路上黑着脸去了正院,将这糟心玩意儿送给淮南王。 * 三天后,铁山寺。 淮州城的铁山寺是一座古老的寺院,已有一千余年的历史,经历多个朝代不倒,历朝扩建,屡废屡建,香火不断,不少善男信女不辞远路前来上香求佛。 寺庙门口就有一鼎七尺高的大香炉,香炉内香火缭绕,寺里传出梵音阵阵,听着这阵阵梵音,人们心里生出几分虔诚,连说话声都不由自主降低。 庄婉卿和晏景舟乘坐马车到铁山寺的时候,寺中已经来了不少香客,加上今天是十五,香客比平常多了一倍,放眼望进去,就能看见不少善男信女的身影,矗立在最高处的大雄宝殿的映入眼帘。 庄婉卿收回目光,转眼看身边的人,随口问了句:“晏景舟,你信佛吗?” 晏景舟微愣,旋即回道:“以为我是不相信的,也觉得这世上没有鬼神,当荒诞的事在我们身上发生,内心倒有几分相信。” 听罢,庄婉卿抿唇一笑:“巧了,我也是,我们先进去上柱香。” 铁山寺香火鼎盛,这个时辰正是寺内香客最后的时候,上香也要排队,绿萼挽着装了贡品的篮子跟在庄婉卿和晏景舟身后。 约莫过了两刻钟才轮到他们,俩人虔诚地上了香,庄婉卿又去给外祖父和外祖母求了平安符,最后准备出大殿的时候,看到有人求签,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晏景舟见她驻足凝望,若有所思,便道:“这些东西信则有,不信则无,有兴趣的话去求一支签也无妨。” 庄婉卿颔了颔首:“那就过去瞧瞧。” 求签的人也不少,庄婉卿前面就有八个人,等了好一会儿才轮到她,她接过签筒跪在蒲团上,虔诚地阖上眼眸,轻轻摇着签筒,不一会儿便掉出一支竹签。 她听到声响后睁开眼眸,捡起地上的竹签,起身走到解签的师父面前,将竹签交给师父。 解签的师父接过竹签,垂眼看了眼上面的签文,而后询问道:“这位女施主,你想求什么?” 庄婉卿想了想,一时间也没想到要求什么,眼角余光看到嘴噙淡笑,朝她走过来的白衣青年,她鬼使神差地回一句:“求姻缘吧。” 第一百九十四章 是上上签 庄婉卿想了想,一时间也没想到要求什么,眼角余光看到嘴噙淡笑,朝她走过来的白衣青年,她鬼使神差地回一句:“求姻缘吧。” 解签的师父再次垂眼看签文,回道:“女施主,此签文上显示佳偶耶?神仙美眷也,夫复何求?此乃上上签,预示佳偶天成,百年好合,神仙美眷,女施主定能心想事成。” 上上签? 绿萼错后半步站在她身旁,听到解签师父说的话,先是一怔,而后脸上浮现出笑容,替自家主子高兴。 庄婉卿微愣,下意识望向正走过来的晏景舟,心跳不由自主加快,见他渐行渐近,半晌后慌忙转过头,对解签的师父道:“多谢师父。” 她话音刚落下,就迈步向晏景舟走过去,刚没走几步,晏景舟就到了她身旁,轻声问她:“求完签了?” 庄婉卿轻轻点头,“嗯”了一声,而后吩咐绿萼去找庙里的师父要开两间禅房以供中午用斋饭、歇息。 绿萼知道主子在外独立得很,素来不用怎么侍候,便放心去办理,让两位主子看看这铁山寺的风景也好,她跟着总会影响主子们说些腻歪的话。 绿萼快步离开后,晏景舟察觉到庄婉卿的脸色不对劲,关切地问一声:“怎么了?” 庄婉卿盯着那张如玉的容颜看,脑海中回响起解签师父的话,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的神色,摇头回答:“没事,就是觉得这铁山寺也没有传言中那么灵验,求个签都能胡说八道说胡说。” 晏景舟闻言一愣,以为她是求了下下签心情不畅快,遂安抚道:“无碍,这些东西也信不得,若什么事都靠佛祖的话,我也无需认真读书,只需求签看自己能否金榜题名即可。” 闻言,庄婉卿纠结的心情忽然被解开,豁然开朗,脸上浮现出笑意:“我觉得也是,不能全凭和尚一张嘴,走吧,你不说说要看看这铁山寺的风景吗?我们这就去瞧瞧。” 言毕,她就拽着晏景舟的袖子就往殿外走,她步伐有几分凌乱,似乎迫不及待想要离开这个地方,也从侧面反映出她此刻的心境。 晏景舟微怔,垂眼看自己的衣袖,脚步下意识跟上她的。 解签的师父离他们那么近,即使他们音量不大,但也能听清他们的对话,垂眼看手中的签文,神情有了刹那的恍惚。 他心想,这对夫妻看着郎才女貌,那女施主又求了上上签,预示着他们能白头偕老,过着神仙眷侣般的生活,怎的还不高兴,还要说他说胡话? 解签的师父放下竹签,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 出了大殿,到了人流量比较少的地方,庄婉卿默默放开晏景舟的衣袖,解签师父的话再次在脑海中响起,她暗自稳了稳心神,摇了摇头,暂且将解签师父的话抛诸脑后。 晏景舟察觉出她情绪有异样,看了她一眼,缓缓道:“求签这种事,信则有,不信则无,很多事信不得那么多,都说有些事在冥冥之中早已注定,可我始终相信人定胜天,既然非你所愿,那你就想法子扭转乾坤。” 庄婉卿听后愕然,须臾抬头看他,好奇地问:“晏景舟,你就不问问我方才求了关于什么的签?” 晏景舟先是一愣,而后顺着她的话问:“那你求了什么签。” “姻缘签。”庄婉卿也不瞒他,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看,观察他的神色变化,又补充一句撒谎骗他,“是下下签,有缘无分的那种。” 晏景舟脸色僵住,见她一脸颓然,眼神无光地望着自己,心忽地有点不舒服,胸口有点闷,下一刻似乎想到什么,忽而朝她露出笑容,安抚道:“你的姻缘,现在不是与我有关吗?是下下签还是上上签,还不是我们自己说了算?” 庄婉卿怔然,没想到他心态如此好。 晏景舟抬手捏了捏她的脸颊,柔声笑说:“既然佛祖给你下下签,那我给你上上签,只要我们不和离,下下签也能成为上上签?” 闻言,庄婉卿心尖儿微微发颤,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再次涌了上来,在心间蔓延,将整颗心包裹在其中,这种陌生的感觉让她不知所措却又不排斥。 她脸色隐晦莫测,晏景舟也读不懂她脸上的神色,只当她是被签文所影响。 他见惯了庄婉卿活泼张扬的模样,如今瞧着闷闷不乐的,他心里也不怎么舒服,许是看不习惯,遂温声道:“婚书也已经过官府盖印,我人都给你了,那就是上上签,所以你别想太多。” 庄婉卿又是一愣,感觉晏景舟这几天仿佛换了个人,说的都是人话,还懂得照顾她的情绪,偶尔管不住嘴巴惹恼了她,还会说几句好话,瞧着人模狗样儿的,顺眼了许多。 她盯着晏景舟看了半晌,又道:“签文上显示,以后我们有缘无分,但是会各自找到各自的缘分。” 晏景舟闻言,脸色微微僵住,他是经过深思熟虑,才会跟庄婉卿说不和离,试着相爱好好过下去。自那之后,他肩上莫名的就多了一个叫庄婉卿重担,第一次深切地感受到要对一个姑娘负责是什么感觉,也没想过日后会和离的事。 现在他们是不相爱,但也不是不能相处,日久生情还是可以的,这么想着,他看着庄婉卿,一字一顿回道:“自从那天起,我没想过要跟你和离,除非你想跟我和离。” 庄婉卿听了,脸色微变,青年的眼神过于犀利,她隐隐有点心虚,垂下眼眸不与晏景舟对视。 这是心虚的表现! 晏景舟将她这细微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瞬间了然,盯着她看了半晌,忽而低笑一声,伸手抬高她的下巴,让她正视自己,语气笃定、不疾不徐道:“庄婉卿,方才你所求的不是下下签。你下次想骗我之前,最好掂量掂量自己什么道行,不然每次被我戳穿可就没意思了。” 闻言,庄婉卿脸色沉了沉,抬手握住他的手腕,挪开他的手,解除他的手对自己下巴的桎梏,没好气地瞪着他道:“谁骗你了?你自己疑心重,想多了。” 第一百九十五章 莫名失落 她急了,她急了。 这是被戳穿了,恼羞成怒的表现。 晏景舟何其了解她,把她的脾性摸得清清楚楚,倒也不恼她忽悠自己,看着她的眼睛,温声问她:“真的是我想多了,还是你撒谎了?” 庄婉卿不假思索地回应道:“这还用问吗?肯定是你想多了啊。” 晏景舟勾起一抹笑容,好笑着问:“既然你没撒谎,那你心虚什么?” “谁心虚了?!” 庄婉卿再次像炸了毛的猫咪,音量突然拔高了几分,绷紧着脸尽量让自己显得严肃认真些。 见状,晏景舟轻笑出声,淡声问:“不心虚你怎么不敢看着我的眼睛说话?” 庄婉卿白了他一眼:“因为你长得丑,看着影响心情。” 听罢,晏景舟无奈扶额,他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丫头如此难搞?以前动手能力强,现在动嘴皮子能力强,一动嘴皮子就能把他弄得好气又好笑,真真是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须臾,他轻声道:“除了你的家人,我是最了解你的人,你以为你这点小伎俩能瞒得过我?” 庄婉卿心虚,但是嘴上不认输:“谁瞒你了?” 晏景舟见她还嘴硬,缓缓道:“那我们现在进去问问解签的师父,问问他你方才所求的是上上签,还是下下签,你看可好?” 说着,他视线落在庄婉卿那张明艳灼灼的脸上,笑说:“你长相如此出众,让人过目难忘,且才刚过去没一会儿,解签的师父肯定还认得你。” 庄婉卿脸色一滞,抬起眼眸看他,见他不像是在说笑,犹豫片刻还是向事实真相低了头,不甘不愿地认怂,回应说:“是我撒谎了,那是上上签。” 好汉不吃眼前亏,这个道理她还是懂得的,她才不要进去丢这个人,等会儿解签的师父说了好一通好话,那她不要面子的吗? 上上签?! 晏景舟惊愕不已,这么说签文上显示他们的姻缘很好?虽然他对这些东西不甚相信,不过也算是个好兆头。 他垂眼眼前脸色窘迫的姑娘,轻笑一声:“早知如此,何必撒谎骗我?” 庄婉卿一时无言,她还真不知道会这样,不然直接略过此事。 晏景舟看了她一眼,不容分说道:“走吧,我想我们应该找个地方谈谈。”说罢,便伸手握住她的手腕,拉着她往通往后山僻静处走。 庄婉卿想挣脱开他的桎梏,没想到这个平时不显山不露水、仿佛大风一刮就能被刮跑的文弱书生力气还挺大,看来这些日子的习武没有白费,不想大庭广众之下跟他争执拉扯,只好跟上他的步伐。 “晏景舟,你想跟我谈什么,现在说不行么?” 到了一处安静的地方,晏景舟才松开她的手腕,环顾四周,见四下无人,才定定地看着她,轻声问:“告诉我,你对我是不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庄婉卿有点懵,轻轻摇头:“暂时没有什么不满意的,你为什么忽然这么问?” 晏景舟又问:“那你为何撒谎骗我?” 庄婉卿愣了愣,刚要垂下眼眸不看他,头顶上就响起晏景舟强势霸道的话语:“不许逃避,看着我的眼睛回答问题。” 闻声,庄婉卿又是一愣,一直以来,都是晏景舟被她欺压着,这厮什么时候开始那么硬气,竟敢用命令式的语气叫她做事了? 僵持片刻,庄婉卿无奈道:“我又没说是下下签,那是你自己先入为主的,我只是顺着你的话,看看你什么反应而已。” 晏景舟愕然:“这么说,倒是成了我的问题了?” 庄婉卿无辜地眨了眨眼,回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我可没说。” 晏景舟莞尔而笑,说:“看来你也有做厨子的潜质。” 庄婉卿没反应过来,不明所以地“嗯?”了一声。 晏景舟为她解惑:“甩锅甩得比厨子好。” 闻言,庄婉卿一时气结,目露愠色瞪着他。 “好好好,是我不对,是我先入为主了。”晏景舟含笑回应,说着便指着前往不远处的竹林,转移话题,“那边有一片竹林,我们去那边看看。” 听着他这极其敷衍的话语,庄婉卿脸皮子抽了抽,由于自己理亏在先,到底没与他继续争论这些,看着时间尚早,便跟上他的步伐去逛逛。 过了会儿,庄婉卿忽然问:“晏景舟,你这几天怎么跟换了个人似的,是不是撞邪了?” “怎么回了个人?”晏景舟顺着她的话反问。 庄婉卿顿下脚步,歪着头,眼含深究地睨着他:“以前的你,可没那么好说话。” 晏景舟也跟着停下脚步,侧头看她,便对上她蕴含深究的眼神,道:“我现在不是你的死对头,我是你的夫君。” 庄婉卿陷入沉默,隔了片刻,用商量的口吻道:“……晏景舟,我觉得你还是正常点吧,你这样我挺不习惯的,总觉得你有什么阴谋。” 晏景舟眼眉一挑,语气中透着无奈:“你是不是有被迫害妄想症?” 庄婉卿老实巴交地点了点头:“这若是换了个人,我肯定不会患上这种病,但对方是你,那就病入膏方,药石无医。” 晏景舟霎时无言。 默了一会儿,庄婉卿似是想到什么,又觑了觑他,疑问道:“晏景舟,如果你来到未来后,发现与你成亲的人不是我,而是一个你素未谋面的姑娘,你也会这样对她?” 晏景舟甚是不解:“哪样?” 她具体回答:“像你现在对我这样。” “会。” 晏景舟的回答不假思索,在庄婉卿话音落下便响起,他自认对女人没有多少耐性,也就对家中三妹妹有点耐心,闲暇时也会逗一下庄婉卿,其他的不认识的姑娘都懒得接触,但若是妻子就有例外,因为责任在。 庄婉卿怔然,这么说,他是什么女人都能接受,只要对方的身份是他的妻子? 想到这里,庄婉卿的眼神在不知不觉间暗了下来,莫名的感觉胸口有点闷。 第一百九十六章 朦胧感觉 想到这里,庄婉卿的眼神在不知不觉间暗了下来,莫名的感觉胸口有点闷,好像有只无形的大手捏住她的心房,情绪也随之而低落。 情绪来得快,甚至有点莫名其妙,扰乱了她的心绪,正当她想要深思的时候,耳旁就响起晏景舟的声音。 晏景舟见她脸色不佳,整个人蔫蔫的,像朵被狂风暴雨袭击过的海棠花,关切地问:“怎么了?” 庄婉卿闻声回过神来,忙摇了摇头,指着头顶上灿烂的金乌,轻描淡写地回道:“没什么,大概是阳光猛烈,有些热了,竹林阴凉,我们走快一点。” 晏景舟也没多想,如今天气是有些热,担心庄婉卿会着了暑气,应声后配合着加快了脚下步伐。 但他感官素来敏锐,很快又察觉到庄婉卿不对劲,见她双目无焦距,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思绪飘远,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须臾,晏景舟一脸狐疑地问:“你想什么那么着迷?” 身边冷不丁的响起声音,打断了庄婉卿有点混乱的思绪,她缓缓回过神来,抬起眼眸,便见晏景舟眼含疑惑盯着自己看,她微怔,旋即回道:“没什么,只觉得你心理接受能力比我好许多。” 闻言,晏景舟愕然,继而弯起唇角淡笑,饶有兴趣地问:“何以见得?” 庄婉卿淡声回道:“对一个素未谋面、忽然冒出来的妻子,都能坦然接受。” 晏景舟愣住,随后摇了摇头,坦诚道:“忽然来到未来,除了接受现状还能有什么法子?难不成马上休妻毁了人家姑娘一辈子?若是家族联姻,那就相敬如宾,若是建立在相爱才成婚的基础上,那就容忍度高一些,试着好好相处。” 庄婉卿淡淡道:“我们也是因为相爱才成婚的。” 她话音落下,晏景舟怔愣了下,片刻后明白过来,又气又好笑道:“这还能怪我?当时你不也是无法接受我?乃至今日,我接受了,你心里也不怎么接受,方才还骗我是下下签,你当时是试探我,还是想为和离做打算,也只有你自己才清楚。” 庄婉卿怔然,眸光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没有接话。 晏景舟没听见她回话,转眼觑了觑她,见她脸上神情寡淡,但微微蹙起的眉头出卖了她,这丫头又有小情绪了,明明自己也没说什么话惹恼她。 过了片刻,晏景舟仔细捋了捋他们之间的对话,似乎想到了什么,眼底掠过一丝惊诧,转眼看身边的姑娘,脸上有几分难以置信的神情,张了张嘴,因着前车之鉴被她讽刺一番,到底没说出半个字,省得又是自己脑补过度误会了。 斟酌了会儿,他薄唇轻启,温声笑问:“怎么还耷拉着脸?你景舟哥哥对你还不够好?那么多年来都让着你,你让那白心莲来怼我两句看看?” 抛开妻子的身份,这还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姑娘,母亲好姐妹的闺女,妹妹一般的存在,终究是与他人不一样的。 对其他人不会考虑太多,但是对她方方面面都会考虑周全些,对其他人也没有对着她时有耐心,同样一件事,她做就可以接受,其他人做大概会接受无能。 或许一觉醒来后,莫名其妙就拥有的妻子不是庄婉卿,他大概做不到像现在这样,只尽了作为丈夫的责任,相敬如宾即可。 想到这里,晏景舟猛然发现,这种偏心好像要超越他对三妹妹了,心不由得跳漏了一拍。 而庄婉卿忽然听到这一句,呆愣地望了晏景舟一眼,不知他这话何意,但胸口也不闷了,好像一块心头大石终于挪开。 这种莫名其妙的情绪变化,既陌生又别扭,让她整个人都变得有些古怪,她也有所察觉,凝眉沉思,心底的答案似要呼之欲出,却又蒙上一层薄纱,想透过薄纱继续窥探,但眼前忽然浮现出的脸庞,让她停止窥探。 她被眼前那张被放大的俊脸吓了一跳,下意识后退一步,怒瞪着晏景舟:“晏景舟,好端端的吓唬我做什么?” 晏景舟无辜道:“我只是看你想事情想的入神,想关心关心你,你是不是想什么亏心事儿了?这样都能把你吓着。” 庄婉卿勾起一抹惔笑,回道:“你说得不错,我正在想着如何把你打一顿。” 晏景舟知道她没说真话,但也没有拆穿,顺着她的话,言笑说:“你现在就可以动手,反正这里没有其他人,我也打不过你。” 庄婉卿脸色僵住,看晏景舟笑得贱兮兮的,仿佛为挑衅她,半眯起眼眸,眼里透着几分嫌弃,上下扫视一眼那清瘦单薄的身板,言语间带着不屑:“我不喜欢持强凌弱。” 言罢,她错开脚步,从晏景舟身侧走过。 晏景舟见状,笑意更深,这种打打闹闹的日子,好像也挺惬意的。见人已跟自己拉开一小段距离,遂迈开脚步跟上她的步伐。 铁山寺风景秀丽,寺中茂林秀竹兼而有之,眼前便是一片苍翠的竹林,端直挺秀、疏密得体,竹林中静谧,风雅宜人,疏风醉影。 沿着竹径小路往竹林里走,竹声沙沙作响,入眼便是翠竹,近姿远影层出不穷,竹径条条通幽处,游人处处画中行,有不少文人墨客写下有关铁山寺景色的诗句。 入眼皆美景,庄婉卿忽然问:“晏景舟,有句诗叫什么来着?” 她冷不丁的问了一句,晏景舟不知她这话何意,向她投来疑问的目光,询问道:“什么诗?” 庄婉卿回道:“能形容现在这种环境的诗。” 晏景舟若有所思,片刻后回应说:“可是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 庄婉卿眼神一亮,忙不迭地点头:“对,就是这句,特别适合形容此刻的环境。” 说着,她指着小路前面的方向,又道,“我以前来过这里,记得往这条小路走,尽头处还有一间屋子,那里花木繁茂,静谧美好,不过常年没人居住,委实有些可惜。” 第一百九十七章 慧释大师 闻言,晏景舟仰头望了眼悬挂在碧空上的金乌,估摸了下现在的时辰,提议道:“现在离午膳还有一段时间,我们倒是可以去看看。” 庄婉卿刚点了点头,而后又摇头,怅然道:“我最后一次来的时候才十岁,现在时隔好几年,也不知道那间屋子还在不在。” 她很小的时候迷了路,来了这里,那时母亲还活着,所有人都没找到她,只有母亲找到竹林最深处,发现了被冻得瑟瑟发抖,蹲在那间屋子的屋檐下避雪的她。 自那以后,她就对这个地方情有独钟,只要来铁山寺上香,就会去看一看那间屋子,仿佛每多看一次,就能加深那天的记忆。 在那个雪夜,夜幕降临,四周一片漆黑,身穿白色狐裘的貌美妇人提着灯笼向她走来,那一瞬间她感觉整个世界都亮了。 晏景舟见她状似在回忆,猜测那个地方应该有什么回忆,莞尔而笑,道:“不去瞧瞧怎么知道它还在不在?” “那就去吧。”庄婉卿颔首回道。 顺着蜿蜒曲折的竹径小路往深处走,不知不觉间就到了竹林最深处,抬眼望去,一间简约的木屋映入眼帘。 木屋背靠着青山,门前是一个用篱笆围起来的小院子,院内花木繁茂,彩蝶翩飞,左侧一块空地摆着一张石桌和几张石凳,中间有一条鹅卵石小路直达门口。 幽静之处的一抹亮色,远离尘世喧嚣,静谧又美好,看着这间屋子所处的环境,大抵能猜出主人是个鲜少与俗世接触的人,同时也不想被俗世打扰。 庄婉卿仔细瞧了瞧那间屋子,道:“屋子还在,门前也干净整洁,想来是有人经常打扫,就不知道这屋子的主人是谁。” 晏景舟看着木屋,猜想道:“这屋子的主人许是一位喜静且德高望重的高僧,又或者是某位带发修行的权贵。” 闻言,庄婉卿若有所思,而后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这两种观点最为接近,高僧的话大概不住在这里,铁山寺的主持德高望重,有主持独有的禅房,应该是某位带发修行的权贵所居住的。 这种事在京城也常有发生,某些家境好的人厌倦红尘俗世,便到寺庙或者道馆清修,捐献丰厚的香油钱,得以有特权独辟一间幽静屋子。 晏景舟再次看头顶上的金乌,此时艳阳当空照,已到午时,又道:“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去吧,这屋子的主人想来也不想被打搅,就不要进院子了。” 庄婉卿颔首应声。 二人双双转身,正要迈步离开,忽见竹径小路前方不远处的拐角出现一个身穿袈裟,白眉白须,年约有六十来岁的样子。 看到来人,他们顿住脚步,一瞬不瞬地看着那和尚,只见那和尚脚步轻盈,两只脚移动间只留下一道虚影,速度之快,不消片刻便到了他们跟前,由此可见这名老和尚会武功,且武功深不可测。 晏景舟粗略打量着眼前的老和尚,慈眉善目,明明没有笑,可柔和的眉眼却让人觉得他在笑,眸光明亮睿智而又温和,一看便知是个慈祥随和的老者,想来他就是身后这间木屋的主人,遂歉然道:“无意打扰大师清净,着实是我们夫妻的不是,还望大师莫怪。” 慧释大师单手竖掌,慈祥温和的声音响起:“阿弥陀佛,相逢即是缘,何来打扰之说?” 说着,他视线落在庄婉卿身上,那双睿智的眼眸打量了庄婉卿片刻,又道:“女施主,我们又见面了。” 庄婉卿听后愕然:“这位师父,我们见过?” 慧释大师微微怔然,旋即轻轻颔首:“见过,当初女施主来时,贫僧也恰巧在,与女施主有过一面之缘。” 庄婉卿诧异,若是见过她怎么毫无印象?在她的记忆中,她来过这里几次,但是每一次来都没看到这间屋子的主人,若真的遇见这屋子的主人,那应该是十四岁之后的她。 慧释大师看出她的茫然,为她解惑道:“贫僧法号慧释。” 法号慧释? 慧释大师?!!! 庄婉卿震惊不已,瞪圆了杏眼,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面相慈和的老和尚。 慧释大师的名号她听外祖母说过,说是一名料事如神的得道高僧,外祖母年轻时见过一次,那时慧释大师已经年过花甲。 现在几十载过去,慧释大师若还活着,已有百岁的年纪了,可眼前的老和尚明显没有百岁的年纪,瞧着只有六十余岁,怎么可能是慧释大师? 她肃了肃容,道:“这位师父,还请莫要说笑,慧释大师若还活着,已有百岁,哪有您这般年轻的?” 面对质疑,慧释大师也没有半分不悦,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 晏景舟打量了慧释大师一眼,见他不像是在开玩笑,便道:“大师,内人前些日子出了点事儿,有些事已然忘却。” “无碍。”慧释大师说着,把目光投向晏景舟,话却是对庄婉卿说的,只听得他意有所指道,“恭喜女施主心想事成。” 庄婉卿听了,再次愕然,不明所以地望着慧释大师,她心想事成?她以前还跟这位慧释大师说过有什么心愿不成? 慧释大师又道:“既然能在此遇上两位施主,那证明贫僧与两位施主有缘,贫僧有一言赠与有缘人。” 晏景舟微愣,旋即道:“大师请讲。” 慧释大师语气温和道:“两位施主,有时候忘却一些事,不见得是件坏事,世间万物,因果皆有定数。” 话音落下,庄婉卿与晏景舟皆是一愣,也不知是不是他们的错觉,总感觉这慧释大师知道点什么。 当庄婉卿想要询问的时候,慧释大师的声音再次响起:“两位施主都是有福之人,一切遵循本心即可。” 庄婉卿又是一愣,诧异道:“大师知道我想问什么?” 慧释大师没有正面回答,手指拨动着念珠,嘴里念了句“阿弥陀佛”。 见状,庄婉卿约莫猜测到慧释大师对她心中的疑问了如指掌,暗自心惊了下,嘴唇翕动却没有问出半个字。 她和晏景舟身上所发生的事过于荒诞无稽,不可轻易对外人道也,便是父兄都没有说,更何况是眼前这个不太确定、是不是真正的慧释大师的和尚? 第一百九十八章 有何关联 晏景舟看着慧释大师,心思百转千回,斟酌再三,还是忍不住问一句:“大师,我们现今可还有办法回到正轨?” 鉴于不能真正确认对方底细,他问得含糊,毕竟这种荒诞离奇的事,不能轻易对外人说,轻则被人以为魔怔了,重则被人误以为妖孽附身,没准儿一把火就烧了他们,就当作是斩妖除魔。 闻言,慧释大师含笑看他们,好笑道:“两位施主,你们现在不是已经回到正轨了吗?” 此言一出,庄婉卿与晏景舟皆是一愣,认真琢磨这句话,而后面面相觑。这话何意?他们忽然间到了两年后,完全与现实脱轨,怎么能说是正轨?这慧释大师是不是压根儿不知道他们真正想要问什么? 慧释大师见状,便知晓他们心里在想什么,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又道:“贫僧还是方才那句,两位施主只需遵循本心即可,遵循本心前路皆平坦,违背本心前路坎坷。” 前路坎坷? 俩人听后心头一颤,不约而同地侧头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到惊愕之色。 半晌后,晏景舟温声回应:“多谢大师指点迷津。” 慧释大师缓缓拨动着手中的念珠,目光温和,下逐客令时语气也温和平缓:“施主客气了,贫僧还有客人,今儿就不多留两位施主了,下回有缘再见。” 晏景舟也没有继续纠缠,顺着慧释大师的话,从善如流道:“叨扰大师了,既然大师有客人,那我们夫妻就先告辞。” 夫妻俩向慧释大师行了一礼,而后双双转身离开,这些日子扮演恩爱夫妻,时常并肩而行,不知不觉间就有了默契,俩人步伐一致,不疾不徐逐渐远去。 慧释大师眸光莫测地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前方拐角处才收回目光,双手合十,嘴里呢喃道:“阿弥陀佛。” 那厢,庄婉卿夫妻已走了好一段路,她忽然停下脚步,道:“晏景舟,你觉得方才那个和尚是不是慧释大师?” 闻言,晏景舟也顿下脚步,莞尔而笑,淡声回应:“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 庄婉卿白了他一眼,不满道:“你说这话不是废话吗?说了等于没说。” 晏景舟被她这话噎住,对上她嗔怪的眸光,下意识感觉自己回答得有点敷衍,回想起方才那老和尚的模样以及气质,认真回答方才的问题:“八成是真的。” 庄婉卿诧异:“何以见得?” 晏景舟分析道:“他看起来慈眉善目、超尘脱俗,且还住在铁山寺,应该不是骗子,前朝的了无大师活到一百二十五岁圆寂,圆寂时的样貌如八十岁老翁,单凭外表难以想象他是已活了一百二十五岁的人。” 前朝的了无大师庄婉卿没有见过,但是看过画像,单看模样,的确看不出真实年龄,这位慧释大师大抵也如了无大师一般,模样比实际年龄年轻很多。 她低声呢喃道:“这么说我们方才遇上的和尚,很有可能是慧释大师。” 这时,晏景舟又回想起慧释大师所说的话,每一句认真琢磨过,脸上神色也随之而变得凝重,沉声说:“他不但可能是慧释大师,而且还很有可能知道我们的遭遇。” 听罢,庄婉卿登时蹙起眉头,其实方才他们与慧释大师对话时,她就隐约猜到慧释大师可能知道些什么,现在听晏景舟这样说,看来慧释大师八成知道他们来到未来的事。 这件事他们从未对旁人说过,除了他们二人无人知晓,既然这世上有第三个人知道此事,那他们的事到底是一场偶然,还是上天注定,亦或是其他不为人知的原因? 越想越心惊,她斟酌再三,启唇道:“晏景舟,你说要不我们再回去问问慧释大师?” 晏景舟不假思索回应:“不必了。” 庄婉卿先是一愣,随即问:“为什么?慧释大师行踪不定,多少人想见他一面都难,现在我们正好遇上,若是错过这次机会,以后估计遇不上了。” 晏景舟望着眼前的翠竹,眸光变得深远,启纯缓缓道:“他就算知道也会告诉我们的,能说的他已经说了,其他的现在回去找他,也问不出什么来,所谓天机不可泄露,透露太多会遭到反噬。” “也是。” 庄婉卿心事重重地点点头,他们好端端的就来到未来,也不知道是福是祸,遵循本心则前路平坦,否则前路坎坷,可他们现在也不算是遵循本心啊,他们的本心是和离,难不成不和离就会困难重重? 沉默片刻,晏景舟忽然问:“慧释大师说恭喜你心想事成,你许了什么愿望最后实现了?” 庄婉卿无奈的摊了摊手,郁闷不已:“我怎么知道?他还说我与他有过一面之缘,可我也没印象,大抵是十四岁之后的我遇上他,但是心想事成这玩意儿,我觉得并不是,老天爷正与我对着干,你就是最好的证据。” 晏景舟脸皮子一抽,好端端的怎么扯上他?此事他也是受害者之一,说到底还是他亏了,送上门被这丫头欺负。 垂眸对上庄婉卿嫌弃的目光,他言归正传,不以为然:“他若是真正的慧释大师,肯定不会胡说八道,既然恭喜你心想事成,那应该是你以前在佛祖面前许过什么愿望,现在已然实现。” 闻言,庄婉卿脑海中忽然响起今天求的姻缘签,以及那个解签的师父跟她说的话。 ——女施主,此签文上显示佳偶耶?神仙美眷也,夫复何求?此乃上上签,预示佳偶天成,百年好合,神仙美眷,女施主定能心想事成。 她脸色微妙,飞快瞥了眼身边的俊美青年,解签师父说她所求的姻缘签是上上签,定会心想事成,慧释大师也说恭喜她心想事成。 这两个心想事成会不会有什么关联? 她的姻缘该不会就是晏景舟,然后现在他们已经结为夫妻,她就心想事成了吧? 想到这里,庄婉卿顿时感到一阵惊悚,盯着那张让女子自惭形秽的绝美脸庞,心都跳漏了一拍,忙摇了摇头,将脑海中的荒唐想法抛之脑后。 既然是出自慧释大师之口的,又岂会是儿女情长那么肤浅的事?怎么着也应该是有点深度的东西吧? 第一百九十九章 遇江文宣 晏景舟瞧庄婉卿脸色变了几次,而后又惊又愕、眼神古怪地盯着他看,最后像看到什么脏东西似的连连摇头,他眉头蹙起,疑问道:“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庄婉卿回过神来,对上他直勾勾的眼神,再次摇头,说话时都带了点结巴,道:“没、没有,我们别管这事儿了,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顺其自然吧。” 说着,她指着头顶上的金乌转移话题,“都已经晌午了,填饱肚子要紧,我们还是快点回去吧,绿萼肯定在等我们了。” 晏景舟眼含深究地打量着她,见她目光闪躲,显然是心虚的表现,她肯定有事隐瞒自己,但她既然不想说,自己也就不问,轻声回应:“好,我们先回去用斋饭,方才没交代绿萼在哪里等着,现在怎么找绿萼?” 庄婉卿回道:“外祖母经常来上香捐献香油钱,铁山寺里也有供她上香时歇息的专属禅房,绿萼会去找师父打点的。” 晏景舟颔了颔首:“那好,我们快些回去。” 见他没有追问,庄婉卿暗自松了一口气,眼角余光看着身边的青年,脑海中又不由自主地回响起慧释大师与解签师父的话,脑袋瓜嗡嗡作响,脑子里乱成糊浆,失去思考能力。 没走几步,晏景舟就察觉到她似有若无的目光,侧过头看她,见她目无焦距往前走,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将要到前方拐角处还没有转眼,要看她就要装上前面的翠竹,忙伸手握住她的手腕。 庄婉卿缓缓回过神来,垂眼看那只握住自己手腕的大手,视线上移,茫然地望着晏景舟。 晏景舟松开她的手腕,指着正前方的翠竹,好笑道:“要不你继续往前走,撞上去看看竹子疼还是你疼?” 庄婉卿下意识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就看到离自己只有一步之遥的竹子,若再往前一步就要撞上去,登时愣住。 晏景舟又问:“想什么那么着迷?” “想一件很诡异的事。” 庄婉卿声音淡淡的,显得有点心不在焉,眸光似有若无地往晏景舟身上瞟,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思想钻进了死胡同,总感觉慧释大师所说的跟晏景舟有关。 晏景舟若有所思,问:“还在想慧释大师的话?” 他说着顿了顿,见庄婉卿脸色微滞,遂莞尔而笑,抬手弹了弹庄婉卿的额头,温声说:“想不通的事,就莫要再自寻烦恼了,把一切交给时间,时间会告诉你答案。人是铁饭是钢,现在吃饭要紧,其他事暂且搁一边儿。” 庄婉卿嘴唇蠕动了下,最终没有说半个字儿,只轻轻颔首,而后顺着竹径小路拐了个弯再继续前行。 她是有武功的人,走路时步履轻快,比普通人快许多,晏景舟因每天五更天起床跟着步起习武,终于能轻轻松松跟上她的步伐。 看着身边的姑娘脸色绷紧,心事重重的模样,也不知道她是不是想到什么事影响了心绪,晏景舟眉宇微蹙。 那厢,绿萼已经取好斋饭,等着他们回来,等了两刻钟还未看到两位主子回来,担心他们会出什么事儿,刚出门准备去寻,两道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她连忙快步迎上去。 绿萼朝他们福身一礼,恭声询问:“县主,县马爷,奴婢已经取好斋饭回来了,您二位可要现在用午膳?” 庄婉卿点了点头:“摆膳吧。” 用过午膳,因着听了慧释大师的话,庄婉卿也没了观赏寺中美景的闲情逸致,准备打道回府,吩咐绿萼先去让车夫准备好马车,准备打道回府。 供香客休息的禅房距离寺院大门口有很长一段距离,徒步慢行需要将近两刻钟时间,晏景舟和庄婉卿在绿萼离开后不久,也离开禅房,往寺院正门方向走。 夫妻俩刚离开禅房没多久,一个高大英俊的年轻男子映入眼帘,对方正朝着他们的方向走来,晏景舟并不认识此人,也就没分神去看那男子,倒是庄婉卿多看了几眼。 那男子庄婉卿认识,是淮州总兵的公子江文宣,以前年少不懂事,还跟这位江公子打过架,持强凌弱,把人揍得鼻青脸肿。 后来江文宣许是因为被姑娘家打成这样,在狐朋狗友面前丢了面子,开始发愤图强,认真习武,坚决不做能看不能打的花架子。 在庄婉卿的印象中,江文宣都是不着调的存在,即使后来武功大有进展,能真正与她交手了,可却是个冲动行事的人,跟有勇有谋的江总兵相比较,简直天壤之别。 可现在再次看到江文宣,庄婉卿愣了愣,忍不住多打量几眼,十八岁的江文宣脱俗稚嫩,眉宇间透着一股沉稳,目光炯炯有神带着睿智,这模样与外祖母所言的已经有出息的江文宣重合。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这话说得一点儿也不错。 如今的江文宣与两年前相差甚远,容貌因年龄的增长彻底长开,五官英俊、轮廓分明,容貌比十六岁时还要出众,身上还多了一股沉稳的气质,看起来耀眼许多。 或许是阅历不够丰富的缘故,江文宣眼神里还透着这个年龄段的青年人该有的张扬,少了老谋深算之人的深厚城府,这样的人最招小姑娘喜欢,难怪会成为淮州城炙手可热的青年才俊。 江文宣同样也看到迎面而来的夫妻俩,男的俊女的俏,郎才女貌看起来极为般配,待又近了,他主动打招呼:“宜宁县主,许久不见,近来可好?” 闻声,庄婉卿整愣了下,这位江公子何时如此有礼貌了?以前都是吊儿郎当的,说话语气冲得很,半晌后淡声回道:“尚可,劳江公子挂念了。” 江文宣打量着晏景舟,又道:“这位就是晏解元吧?听闻晏解元才高八斗,俊逸非凡,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晏景舟还不知道对方身份,听了庄婉卿的回话,只知道对方姓江,便回道:“江公子谬赞了。” 江文宣看着晏景舟单薄的身板,含笑询问:“宜宁县主武艺超群,也喜欢武艺高强之人,想来晏解元的武功也不弱,若有机会,能否切磋一番?” 第二百章 他心悦她 江文宣看着晏景舟单薄的身板,眼底掠过一丝戏谑之色,含笑询问:“宜宁县主武艺超群,也喜欢武艺高强之人,想来晏解元的武功也不弱,若有机会,能否切磋一番?” 庄婉卿听后愣住,她方才还那闷着这位江公子打什么主意,现在她是明白了,这是来找麻烦的,而且还是变相找麻烦。 而晏景舟也怔愣了下,抬眼看眼前这个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年轻贵公子,见对方眸光中藏着不易察觉的挑衅。 他瞬间恍然,这位江公子是来找茬的,还说这丫头喜欢武艺高强之人,明显是在不着痕迹地挑拨离间,毕竟他一介书生没什么可能武功高强,读书人九成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 能与女子的丈夫说这种话的人,要么是与女子有过节的,要么是与女子有过一段过往的,要么是因为得不到而不甘心的,就是不知道这位江公子是哪一种。 但无论是哪一种,他都不可能傻乎乎送上门被人虐,他是习过武,但绝不可能是这位江公子的对手。 须臾,他温声回应:“江公子怕是要失望了,晏某并不会武功。” “是吗?” 江文宣双眼瞪大,惊诧不已,又道:“那真是可惜,宜宁县主那么喜欢武艺高强的人,嫁的夫婿竟是个不懂武的。” 晏景舟听着他再次强调这丫头喜欢武功高强的人,心里已经有数,八成是这丫头的追求者,顺着她的话问:“江公子怎知内人喜欢会武功的男子?” 江文宣瞥了眼脸色微妙的庄婉卿,眼眸里渐生微光,嘴边勾起一抹淡笑,回道:“先前宜宁县主同我说过,读书人只会动嘴皮子,她喜欢像父兄那样顶天立地的大英雄,武艺高强能保家卫国。” 庄婉卿眉头一蹙,她的确说过这种话,但却不是跟江文宣说的,江文宣只是无意间听见了,还嘲讽了她一顿,说她小姑娘家家的,竟然不害臊,还谈论喜欢什么样的人,那回她气狠了,将江文宣扔进湖里泡澡。 晏景舟挑了挑眉,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这位江公子可真会挑拨离间,借着庄婉卿以前所说过的话踩了他,又捧武艺好的人,故意刺激他,可这位江公子的如意算盘打错了,他又岂是那等沉不住气的人? 他转眼看庄婉卿,抬手捏了捏她的脸颊,眼眸中溢满柔情,柔声道:“小骗子,以前还说喜欢我这样的读书人,说身上有书卷气息,温文儒雅,难不成都是哄骗我的?” 庄婉卿冷不丁被他捏住脸颊,听着这温柔宠溺的声音,毫无预兆的,忽然间就变了个人,险些接不上他的戏,怔了一瞬才扬起笑容。 她嗔了晏景舟一眼,娇嗔道:“我何时骗过你?喜欢顶天立地能保家卫国的英雄是真的,喜欢你这个读书人也是真的。前者是对英雄的崇敬,后者……后者你还不懂?” 说罢,她状似娇羞地低下头。 江文宣看着他们旁若无人地在自己面前打情骂俏,脸色变了变,皮笑肉不笑道:“宜宁县主可真善变。” 庄婉卿面不改色地回道:“江公子这话把我给说糊涂了。”说着,她单方面结束话题,“江公子,我和夫君还要赶路,就先行一步了。” 江文宣颔了颔首:“好,两位慢走。” 晏景舟朝江文宣微微点头,而后伸手握住庄婉卿的手腕,用力握住不容她甩开,与她一同离开。 江文宣望着他们的背影,视线最后落在那两只交握的手上,眸光逐渐变得深幽,嘴角的笑容逐渐消失。 真是个女骗子,明明说了喜欢武艺高强、能保家卫国的人,将来长大了也要嫁给这样的英雄,可等他成为这样的人了,就传来这女骗子嫁给去年秋闱的解元,当今吏部尚书的大公子的消息。 “文宣啊,你们有缘无分,你就忘了吧。” 就在此时,江文宣身后响起一道温柔的女声,那人说完,又轻声叹息一声。 江文宣闻声,身形一僵,而后缓缓转过身去,就看到一个中年美妇人,妇人面相温柔,眉宇间染上淡淡的忧愁,此人正是他的母亲。 他诧异道:“娘,您怎么出来了,不是让您在禅房等我吗?” 江夫人回道:“我看你这孩子那么久还没回来,就出来瞧瞧,没想到会看到这一幕。” 闻言,江文宣脸上闪过一抹不自然之色。 江夫人看了他一眼,又道:“宜宁县主是个好姑娘,性子直率,容貌倾城,跟你也算是不打不相识的青梅竹马,你会喜欢她也无可厚非,可你们还是差了点缘分。” “娘,您说什么呢?她以前经常仗着武功比我好欺负我,我怎么可能喜欢她?”江文宣讪笑道。 江夫人嗔他一眼,笑道:“你是我儿子,你的心思我能看不出来?” 她一年多以前就已看出儿子的心思,也曾隐晦跟淮南王妃提起过结亲的事,但是淮南王妃婉言拒绝了。 被拒绝她也没觉得意外,毕竟她儿子做事不太靠谱,庄家的男儿各个出色,庄国公又岂会将自己的掌上明珠嫁给她儿子? 她唯有以没出息就没有姑娘喜欢为由鞭策自己的儿子,这两年来,儿子不负她所望,长进了不少,成为淮州城优秀的青年才俊之一,但宜宁县主已经嫁人,那就证明他们俩有缘无分。 江文宣脸色微滞,垂下眼帘没有说话,也没有否认母亲说的话,他的确心悦庄婉卿,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当他察觉到自己的感情时,已经难以抽身了。 江夫人是个洒脱、心胸宽广的人,万事看得开,宽慰儿子:“文宣,因为心悦她从而变得优秀,成为更好的自己,这是一次极有意义的成长经历,既然有缘无分,那就将她藏在心底,不要再打搅。” 江文宣苦涩一笑,轻轻摇头:“娘,我没有想要打扰她。” “你是没想过打扰她,可你不甘心,你找了晏公子的麻烦,那位晏公子年纪轻轻就考的秋闱首榜,也是个极为优秀的青年,在京城中也是众多名门贵女心目中的夫婿人选。” 江夫人说罢,看了儿子一眼,希望他能认清事实,儿子的武功是很好,可晏景舟才学的极好,俩人一文一武,各有千秋,是不同类型的两种人,无法比较。 第二百零一章 谁更过分 听罢,江文宣陷入沉默,其实他心里也明白,那晏公子也是个极优秀的青年,并不会比他差,其父还是吏部尚书,加上自身才学好,将来前途一片光明。 可他就是不甘心,庄婉卿明明那么崇拜上阵杀敌的将军,最后竟然嫁给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瞧着那单薄的身板就没有安全感,若是有个什么事都无法保护妻子,只能靠武艺高强的妻子保护。 知子莫若母。 江夫人一看便知他心里在嘀咕什么,无奈摇了摇头,温声道:“文宣,宜宁县主若是嫁给你,那晏公子也不甘心,觉得她嫁不该给一介粗野武夫呢?” 江文宣当即反驳道:“没有粗野武夫守卫疆土,国家哪有安宁之日?” 瞧他脸色绷紧,江夫人摇头失笑,问他:“文臣满腹经纶、深谋远虑,能为朝廷发展出谋划策,帮助朝廷实力壮大,武将则相当于朝廷的“剑”,是王朝稳定的根本,拓展疆土的武器,朝廷的稳定发展离不开文臣和武将的努力,这句话是谁曾经对为娘说过的?” 江文宣被这话噎住,这话是他曾说过的,以前他是瞧不上沈建成一派的文弱书生,觉得他们只是会吟几首酸诗的酸腐书生,后来因着一些事,对那群书生的看法也大有改观。 江夫人觑了他一眼,又接着道:“你对文官倒是没有偏见,你只是对人家晏公子有偏见吧。” 江文宣继续沉默,没有否认母亲的话。 江夫人语重心长道:“文宣,你心悦宜宁县主,可宜宁县主并不知道,一切都是你自己单相思折磨自己,与其自己自寻烦恼,还不如将她藏在心底,也好放过自己。” 说着,江夫人目光温和地看着儿子,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抚,又道:“夫妻之间,合适最重要,他们两个一文一武刚好互补。你好好想想,娘暂且不回去了,再歇息一个时辰再走,你也趁着这时间在寺里走走散散心,这寺中风景宜人。” 言毕,江夫人转身前往前面不远处以供香客歇息的禅房,眉宇间的忧愁渐浓,无声叹息一声,宜宁县主出嫁的消息,因着淮南王和淮南王妃的缘故传到淮州城。 儿子得知此事后,把自己关在房内一醉方休,她也清楚,只是翌日儿子酒醒后并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只是沉默了许多,她也只当什么都不知道,就连对丈夫也没提起过此事。 现在宜宁县主与夫婿来到淮州,儿子心底的不甘再次被勾起,也不知道何时才能放下。 宜宁县主是个心思纯良的姑娘,心里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简单直率,她也甚是喜欢,若是能有这样的儿媳妇也不错。 他们家是将门,没有文臣之家那么讲究,要什么才情双绝的姑娘,只要姑娘心思正就好,若是门当户对就再好不过了,只可惜他们与他们家没有缘分。 江文宣脑海中不断回响着母亲的话,神色黯然,他的确是在单相思,庄婉卿就是个棒槌,怎么可能知道他的心思? * 那厢,庄婉卿和晏景舟上了马车,打道回府。 马车上,晏景舟神情幽怨地盯着庄婉卿看,仿佛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 庄婉卿被他的眼神盯得莫名其妙,眨了眨眼,一脸无辜地回瞪过去,心想自己方才也配合得挺好的,完全站在他这边,没有让他失面子,也不知道这人怎么又矫情了。 晏景舟被她瞪了一眼,瞬间没了脾气,好气又好笑道:“庄婉卿,你有没有良心?平时跟我吵架嘴皮子功夫那么好,现在你的追求者想欺负我,你怎么屁都不放一个,哑巴了不成?” 闻言,庄婉卿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着,纠正他的话:“他有意为难你,我能听得出来,但他不是我的追求者,只是跟我有过节的人。” 庄婉卿说着顿了顿,瞥了他一眼,又接着道:“我不出声,那是因为你能解决得更好,你是男子汉大丈夫,他原就瞧不上你是文弱书生,现在你们读书人最擅长的嘴皮子功夫都不行,连他的话都接不住,斗嘴皮子都要我护着,那岂不是在打你的脸,显得你无能?” 她的解释晏景舟接受,因为说得在理,的确无需她动嘴皮子,但另一件事并不认同,笑问:“你真认为他不喜欢你?” 一个人的眼神最能出卖自己,他们当着那江公子的面打情骂俏的时候,他清楚地看到对方眼里忽然黯然无光。他就算没有经历过男女情爱,也明白那种失落感,除了对喜欢的人,对其他人是不可能有的。 庄婉卿剜他一眼,好笑道:“他素来瞧不起我这种舞刀弄枪的粗野丫头,有事没事就捧高淮州城那些千金贬低我,逮着机会就嘲讽我、找我麻烦,嘴巴欠得很,哪有人会贬低自己喜欢的姑娘?” 闻言,晏景舟瞬间愣住,若非是在说那位江公子,他还以为这丫头是在说他,他除了没有用捧高别人的方式贬低过这丫头,可那江公子对这丫头所做的其他的事,他都做过。 若说那江公子做这些事是因为喜欢,想要引起这丫头的注意,那他做的那些事又是为了什么?他对这丫头嘴欠似乎成了一种习惯,只要相遇就管不住自己的嘴。 晏景舟没有回话,庄婉卿也没在意,忽而想起一件事,没好气地瞪他,轻哼一声,控诉道:“若非你们一个姓晏,一个姓江,我都要以为你们是亲兄弟了,都是一路货色,嘴欠得很!” 她越说越气愤,最后说着说着就咬牙切齿地质问:“我天生跟你们八字不合还是怎的?天下间那么多姑娘,你们偏偏逮着我不放,就因为我是没有大家闺秀风范?我没有大家闺秀风范与你们何干?” 晏景舟脸色凝住,有了那江公子作比较,现在他心里也犯嘀咕,一种怪异感油然而生,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对庄婉卿如此,但他可以肯定的是,自己内心并没有讨厌庄婉卿。 默了片刻,他眼神古怪地望了眼庄婉卿,轻声问:“那我跟他,谁对你更过分?” 第二百零二章 景舟更好 庄婉卿不假思索,心中的答案脱口而出:“那肯定是他。” 江文宣每次跟她吵起来,非要跟她分个高低,说话不过脑子,黑的都要说成白的,气得她直接大打出手,而且江文宣还不是她的对手,只有被虐的份,真是个犯贱的,明知道打不过还要招惹她。 而晏景舟就算再如何嘴欠,到了最后关头会让她赢,从来不会对她动手,即使是她动手在先也不会还手,也没有江文宣那么幼稚。 这么一对比,晏景舟还是挺好的,果然跟差的相比就能凸显出优点,跟好的相比就会暴露缺点。 晏景舟被她这答案取悦了,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扬,笑容温柔和煦,道:“是不是觉得你景舟哥哥温柔多了?” 庄婉卿白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心里却在腹诽道:这人还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逮着机会就贴点。 晏景舟笑道:“看在你还知道谁对你更好的份上,我就不计较你给我招惹了那江公子这个麻烦的事儿了。”说着,他又问,“对了,那江公子是什么来头?” 庄婉卿言简意赅地回道:“淮州总兵的儿子江文宣。” 晏景舟沉吟道:“淮州总兵,门第与国公府相比稍逊一筹,囫囵算下来,也是门当户对。” 难怪那江公子敢对这丫头起心思,这样的门第,加上淮南王和淮南王妃在淮州,如果嫁到淮州虽是远嫁,但有亲人在有个照应,还能经常陪伴二老。 若是换了别的家庭,可不敢对庄国公的掌上明珠起心思,便是真的喜欢也不敢高攀,除非自己能确定经过努力可以配得上,否则就算入赘庄家也不会要。 他跟庄国公相处过,知道庄国公对儿媳妇要求并不高,只要品行端正、大方得体即可,门第方面没有要求,可是对女婿的要求高。 按照这丫头的性子,可以不嫁嫡长子做宗妇,但所嫁之人必定优秀,就算不是门当户对那也得是人中龙凤,不然护不住这般倾城色的姑娘。 听到他嘀咕,庄婉卿蹙起眉头:“你是想跟我和离,让我恢复自由身然后嫁给他?” 晏景舟低笑道:“这天还没黑呢,你怎么就做梦了?如果我们没成亲,你们倒是有机会,可惜没有如果。” 庄婉卿一时无言:“……” 就算他们没成亲,她还是未出阁的姑娘,她跟江文宣也绝无可能,以她在家的受宠程度无需成为家族联姻的牺牲品,可以嫁一个两情相悦的男子过一生。 晏景舟伸手,准确无误地在她脸颊上不轻不重地捏了一把,道:“你脾气那么坏,还能惹那么多烂桃花,我倒是小瞧了你这丫头的魅力。” 据他所知并证实的有赵贵妃的侄子赵世杰,房家的嫡长子房玉泽,这位江公子九成是对这丫头有意。赵世杰那等见色起意的货色,倒是可以忽略不计,房玉泽和那江公子却不行,那是真心实意喜欢的。 庄婉卿瞪他一眼,一字一顿地纠正道:“江文宣不喜欢我,我跟他纯属是以前有过节,他才会为难你。”隔了一瞬,她又补充道,“而且我脾气好不好,得看对方是什么人。” 晏景舟抿唇笑浅笑,没有作声,在面对感情方面,这丫头就是个棒槌,这样也挺好,因为什么都不知道,烦恼也少了一份。 隔了会儿,晏景舟忽然问:“我与那江公子脾性是不是很像?”说罢,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等着她的答案。 庄婉卿不明白他为何会这样问,怔了怔,而后轻轻摇头:“不像。” 闻言,晏景舟不知为何,缓缓松了一口气,又问:“你不是说我们跟你八字不合,时常找茬,怎么就不像了?” 庄婉卿视线落在他身上,打量了他一眼,老实巴交地回应说:“狡猾的狐狸和冲动行事的牛,所属的种族都不一样,怎么可能相似?” 晏景舟被她这话噎住,自己是不是该谢谢她的夸赞? 瞧他神色古怪,庄婉卿若有所思,又道:“你怎么这样看着我?我跟江文宣什么都没有,你也不必旁敲侧击打听什么,答应了你三年为期就不会食言,作为有夫之妇,无论是否相爱,我都不会跟旁人有牵扯,这是底线。” 晏景舟愕然:“……我什么时候旁敲侧击打听了?” 庄婉卿指着他的脸,道:“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清楚,你那副‘我妻子红杏出墙’的表情上,就差没刻上字布告天下了。” 闻言,晏景舟脸皮子一抽,也不与她争论个到底,否则没完没了,干脆让她继续误会,遂莞尔而笑,顺着她的话调笑说:“你知道就好,不然你景舟哥哥就要费心费神去挪墙了。” 庄婉卿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当即懵了:“你挪墙做什么?” 晏景舟回道:“你想出墙,那我只好挪墙,让你永远越不过那堵墙了。” 言罢,他被自己的话吓了一跳,对上那双清澈的眼眸,他隐隐有种自己是个只会甜言蜜语的登徒子,忽然间有了罪恶感。 但一想到自己对别的姑娘没说过这种话,这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说这种话再正常不过了,晏景舟心底那股怪异感又马上消失殆尽,只觉理所当然。 庄婉卿听了,心间仿似有根羽毛轻轻扫过,可对上那双晦暗不明的丹凤眼,把她从正要晃神之际拉了回来,想到他是演戏的一把好手,什么台词都能张口就来,轻笑一声:“不应该啊,晏景舟。” 晏景舟疑问道:“什么不应该?” 庄婉卿扯唇笑了笑:“你那么会说甜言蜜语,竟然没有姑娘投怀送抱。” 晏景舟微微怔然,旋即嘴角上扬,勾起一抹淡笑:“你景舟哥哥跟你说了那么多句,怎么没见你对我投怀送抱,嗯?” 说到最后一个字时,他尾音微微上扬,带着蛊惑人心的意味。 庄婉卿白了他一眼,嗤笑道:“你这种话,去跟那些无知的小姑娘说,还能把人家感动得稀里哗啦的。” 第二百零三章 喜欢我吗 晏景舟先是一愣,旋即好气又好笑道:“别人家的小姑娘有多无知,那又与我何干?你以为我跟谁都这么说话?” 言下之意即是:这种话我只对你一人说。 庄婉卿虽然在感情一事上反应迟钝,但却听懂了他话中的意思,抬眼觑了觑他,入眼便是他含笑的面容,刚要张嘴却又将唇抿紧,没有再回话,只当没听见。 忽然安静下来,庄婉卿又觉得有点不自在,似乎是自己让自己陷入尴尬的境地,想要做点什么缓解尴尬,却又无事可做。 晏景舟嘴噙笑意,看着庄婉卿自己瞎纠结,就是不给她解围,瞧那两片樱唇将要抿成一直线,黛眉蹙着,眼神飘忽就是不看坐在正对面的他,嘴边的笑容缓缓放大,眼底多了一丝兴味,似是寻到什么好玩的事儿。 庄婉卿察觉到他的视线,再次抬起眼眸,就撞上他略带戏谑的眸光,遂瞪圆了杏眼瞪回去。 她脸色微恼,目光微愠,晏景舟笑问:“你是在跟自己过不去,还是在跟我过不去?” 庄婉卿心中一噎,须臾后淡淡回道:“你说话注意点。” 晏景舟直接跟她装傻,明知故问:“注意什么?” 庄婉卿正了正面色,严肃着脸看他,一本正经道:“以后不许说那些使人误会的话。” 虽是夫妻,且还有三年之约,但两个不相爱的人说这些话,让她觉得晏景舟对待感情很轻率,甜言蜜语张口就来,若非因为他们自幼就相识,她听了或许会误会,以前她竟没发现晏景舟有这毛病。 见她板着脸,神情严肃地睨着自己,晏景舟愣住,半晌后收起脸上那漫不经心的笑容,看着她的眼睛,道:“我说的话,你想它是什么意思就是什么意思,不存在会不会让你误会的可能。” 庄婉卿听后愕然,那她觉得是玩笑那便是玩笑,觉得是真心实意的,那就是真心实意的?一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大概也就只有说话的那个人才知道,又岂会是别人觉得是什么便是什么? 她眸光渐冷,语气也冷冷的,启唇道:“晏景舟,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别人什么意思,又岂是自己怎么想就是什么?” 晏景舟回道:“你真当我是登徒子不成?” 庄婉卿白了他一眼,心底的答案很明显,又道:“我以前倒是没发现你有这个毛病,说你以前不近女色,我都不太相信,这种话可以乱说的吗?除非身经百战,习惯了,就觉得稀松平常了。” 晏景舟被她这话噎住,与她干瞪眼了片刻,最后气笑了,伸手不轻不重地捏着她的脸颊,问:“我在你眼里就是那么随便的人?” 庄婉卿默默伸手握住他的手腕一使力,在他吃痛放开自己脸颊的时候甩开他的手,回道:“你以前对我可不是这样的,现在这般是何意?人前我可以配合你演戏,人后请你正常点。” “对妹妹跟对妻子能一样吗?”晏景舟淡笑着回应,瞧她一脸愠色气呼呼的,又道,“对别人我用得着哄?” 话音落下,庄婉卿整个人愣住,一脸错愕地睨着他,眼神逐渐变得古怪。 以前她在晏景舟心目中只是妹妹,现在是妻子她能理解,毕竟这话前几日晏景舟跟她说过,但是最后一句就让人震惊了,这狗东西说什么?哄她? 晏景舟见庄婉卿眼神带着几分惊悚,活像见鬼似的,他脸皮子一抽,气闷道:“你这是什么眼神?我一直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一直都很清醒,说过的话做过的事会有什么后果他都清楚,只是他心里并不反感,也能接受这些事带来的后果。 闻言,庄婉卿眉头紧蹙,眼眸里带了几分不悦之色,谴责地睨着他,既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那应该知道什么可做什么不可做。 他们是有三年之约,但是要感情负责,真的无法相爱就和离,而不是毫不负责任地撩拨对方的心,虽然她现在很清醒知道什么能听什么不能听,但万一呢? 若有万一,届时晏景舟轻易能抽身离开,她却不行。反之亦然,她若毫不负责任撩拨对方,最后让对方动心了,自己没有动心,对对方就是一种伤害。 所以无论是谁,都要慎而又慎,说话做事必须过脑子,平时拌两句嘴倒是没什么,但是不该说的一句话都说不得。 沉默间,晏景舟看庄婉卿的脸色越发难看,那谴责的眼神里带着警告与愠怒,他登时就委屈了,问:“庄婉卿,你是不是还想着要跟我和离?” 他冷不丁的转移话题,庄婉卿怔了一瞬,随即反问道:“过不下去不和离,难不成还要在你这里蹉跎一生?” 晏景舟肃容道:“自打那天之后,我都没想过和离,你也不许想,每日想着以后会和离,能真正接受对方?” 听着他正义言辞的话语,庄婉卿有那么一瞬觉得自己错了,缓和了脸色,放缓了语气,尽量使自己说话听起来心平气和,问:“晏景舟,难道你就没想过我们最后无法接受彼此要和离吗?” 晏景舟一时气结:“现在是谁接受不了谁?” 庄婉卿一脸懵,茫然地望着他。 “现在是你接受不了我,若你能接受,我们也不必和离。”晏景舟又道,他心里能接受庄婉卿这样的妻子,有时候想想这样的妻子其实还不错,比那些中规中矩的大家闺秀有趣,相处自在许多。 庄婉卿默了片刻,轻声问:“晏景舟,你喜欢我吗?” 晏景舟听后沉默,一时间没办法给她回应,半垂着眼帘陷入沉思,喜欢吗?什么才算喜欢? 倏然间,他脑海中闪过江文宣的身影,江文宣在庄婉卿面前找茬是为了喜欢而不自知,想要引起对方的注意,那他时常找茬,又是为了什么? 原本他对自己的行为没觉得有什么问题,但是因着江文宣,他多了一分思考,但还未有答案。 庄婉卿看了他一眼,语重心长道:“既然不喜欢,那就不要勉强自己,你想对我们这段婚姻负责,但无须勉强自己,这样对你对我都好。” 晏景舟回道:“再给我一点时间。” 庄婉卿不明所以地“嗯?”了一声,疑惑地望着他,意在询问。 晏景舟看着她的眼睛,认真道:“这个问题,我大概要过段时间才能给你答案。” 第二百零四章 坦诚交流 听了他的话,庄婉卿蹙起眉头,心中郁闷不已,问:“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回答。” 晏景舟坦诚道:“我不想欺骗你。” 若是换一个姑娘,他能不假思索地回答不喜欢,但是面对庄婉卿,他自己也不确定。到底喜欢不喜欢,他自己也在问自己,现在他能说喜欢,可他不想欺骗她。 庄婉卿轻嗤一声,心里燃起一道无名火,脸露愠色,语气间透着不悦:“既然不想欺骗我,那又何必说那些让人误会的话?你就不怕我当真了,然后你做不到,最后构成花言巧语欺骗?” 晏景舟一愣,随即反问:“谁跟你说我只是说说而已?” 庄婉卿淡淡瞥了他一眼,轻轻点头,语气严肃地问:“好,就算你不是说说而已,那你有没有想过你最后不会喜欢上我,而是喜欢上别的姑娘,跟那个姑娘两情相悦,却因为要对我负责而进退两难?难不成你要辜负那姑娘的情意,牺牲自己的幸福?” 晏景舟想也不想,不假思索地回答:“从未想过。” “是从没想过会喜欢别的姑娘,还是没想过遇上后要如何做?” 庄婉卿说罢,眉头皱的更紧,先前看晏景舟的所作所为,觉得晏景舟做事沉稳,隐隐有运筹帷幄的趋势了,如今又觉得他不靠谱,那么重要的人生大事竟然都没有长远考虑过。 晏景舟回道:“我是没想过喜欢妻子以外的女子。” 庄婉卿愕然,怔了片刻后问:“万一呢?” 晏景舟语气坚定:“没有万一,无论是谁都越不过妻子,旁人再好也无我无关,我也不接受妻子以外的女子。” 青年语气坚定,态度坚决,脸上就差没刻上坚定不移四个字。 庄婉卿诧异了下,疑问道:“为什么?” 晏景舟眼神暗了暗,轻声回应:“我只想对那个将一生都交给我的姑娘负责,而非像我爹那样所有女人都辜负了,我娘受过的伤,我不会让我的妻子也重蹈覆辙。” 庄婉卿听后沉默,晏景舟是个对妻子负责任的好夫君,只因对方是妻子而忠贞不渝,这也意味着世上的任何女子,只要对方的身份是他的妻子,他就会无条件对那个人很好,而这种好无关情爱,只源于丈夫对妻子的责任。 而庄婉卿深受父母的婚姻影响,她需要的是两情相悦,相濡以沫的婚姻,而不是凑合着过一辈子,夫妻之间什么都好,除了没有真心相爱,那样她总觉得缺少了点什么,或许她是太贪心了。 沉默良久,庄婉卿神情严肃,一瞬不瞬地看着晏景舟,直截了当阐明自己的想法:“晏景舟,你想要的婚姻,不是我想要的,我想要的是与真心喜欢我的夫君共度一生,而非因为责任而捆绑在一起,这样对你对我都不好。” 晏景舟错愕,见她严肃而又认真地看着自己,心里沉思着她的话,隔了会儿,回道:“过段时间再给你答案,可好?” 庄婉卿缓和了脸色,心平气和道:“不着急,我们有三年之约,彼此都有三年时间,我方才跟你说这些,只是让你明白我心里是怎么想的,同时也不想你因为责任而跟我捆绑在一起。” 晏景舟点了点头,表示理解,她这个年纪的小姑娘都向往话本子里那些唯美的爱情,而自己想的是责任,爱情是次要的,即使没有爱情也能过一生,从这点看俩人的想法不一样。 当两个人的想法出现偏差的时候,也应该尊重对方的想法,能磨合的就磨合,而非要对方必须接受自己的观点,庄婉卿想要一个两情相悦的夫君没有错,而他对妻子负责也没有错。 只是过了片刻,晏景舟忽然感觉哪里不对劲,一脸委屈地看着她,控诉道:“庄婉卿,我怎么觉得你在忽悠我?” 庄婉卿一脸茫然,不明所以地问:“我怎么忽悠你了?” 晏景舟回道:“你答应了要跟我试着相爱,现在又要我做个谦谦君子,与你相敬如宾,你不觉得我们之间忽然多了一道无形的鸿沟?” “晏景舟,你是棒槌吗?”庄婉卿白了他一眼。 晏景舟指着自己,错愕道:“我是棒槌?” 庄婉卿郁闷不已,瞅着他那一脸委屈的神情,到了嘴边的话,拐了个弯就成了心平气和的解释:“我方才要表达的是让你不要对一个你不喜欢的姑娘说甜言蜜语,但是没说让你拘谨着自己跟我相处,我们一切如从前,顺其自然,但是不像以前那样三句不到就抬杠吵起来。” 晏景舟回道:“那我又不是对旁人说,我只对你说。” 闻言,庄婉卿见话题又要绕回去,自己方才的话差不多又要白说了,忙道:“你不喜欢我,却说些只会对心上人才会说的话,你不觉得别扭吗?” 晏景舟一脸无辜:“那我又不是刻意这样说的。” 那些话只是自然而然的接上了而已,说了之后他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庄婉卿被他这话噎住,猛然想起他这几天看的话本有点多,终于给他的反常行为找到了合理的解释,遂严肃道:“以后少看话本,多读圣贤书,省得话本里那些乱七八糟的话张口就来。” 晏景舟无奈抚额:“你也不想想我看那些话本是为了谁?” 庄婉卿瞪他一眼,道:“你不需要看话本,我们也不需要像话本里的主角一样。” 两人对视片刻,晏景舟点头应允她的要求:“好,我以后不看话本了。” 解决一桩心事,庄婉卿松了一口气,心中的烦恼也随之而消散,看晏景舟又顺眼了不少,脸上重新扬起笑容。 她觉得她的要求也不过分,一个男子若还没喜欢上她,那说甜言蜜语撩拨她就是不可以,既然是为了哄她也不行。如果那是源于对她的喜欢,那么所有的甜言蜜语,都可理解为对她的追求。 第二百零五章 扑朔迷离 看着她笑靥如花,一脸愉悦,晏景舟心底的郁闷随之而消散,听着车轱辘有规律的滚动声陷入沉思。 青年眉宇蹙着,眼神放空,目无焦距,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 见状,庄婉卿笑容稍减,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见他想事情入神毫无反应,只好作罢,自己闭目养神。 安静下来时,庄婉卿脑海中再次不由自主地想起解签师父和慧释大师的话。 夫妻二人各怀心事,一路上都再没有交谈。 不知不觉间,他们已回到淮南王府,马车从侧门进府后停下,车夫提醒他们下马车,俩人的思绪才慢慢回笼。 抬起眼眸四目相接,莫名的感到别扭,而后又不约而同地扯出一抹淡笑缓解尴尬。 下马车时,晏景舟还是扶着她下来,在人前做足了表面功夫,不容她拒绝。 庄婉卿被他紧紧握着手,想甩都甩不开,无奈之下只好让他握着,与他并肩而行,低声道:“晏景舟,你轻点,弄疼我了。” 闻言,晏景舟下意识松开她的手。 庄婉卿瞅他眉头还蹙着,自我反省了会儿,压低声音问:“我琢磨着我之前说的话也不过分,你不喜欢我的确不能对我说只能对心上人才能说的话,你怎么还委屈上了?” 晏景舟眉宇舒展,侧头看她,淡声回道:“没有委屈,只是在想一个问题。” “真的没有?”庄婉卿瞪大杏眼打量着他,显然是有点不相信他的话。 晏景舟低笑一声,眉宇间的忧郁散尽,笑问:“你景舟哥哥在你眼里就那么脆弱啊?”说着他顿了顿,转移话题,“不是给外祖父和外祖母求了平安符吗?给他们二老送过去吧。” 庄婉卿回道:“外祖父今儿出去拜访老朋友,不在家,明天再送过去。” 晏景舟颔了颔首:“那我们先回芙蓉苑。” 庄婉卿刚要点头,又改口道:“外祖母应该在,我过去看看,你自己先回去。” “我又不会吃了你,你躲着我做什么?”晏景舟莞尔而笑,戏谑地睨着她。 庄婉卿白他一眼:“谁躲着你了?我是有事要问外祖母,我先过去了。”说罢,进了垂花门,她头也不回,往正院的方向走。 绿萼朝晏景舟微微福身,跟上自家县主的步伐。 晏景舟看她们主仆俩步履轻快,逐渐远去,对庄婉卿的话将信将疑,轻轻摇了摇头,迈起脚步前往芙蓉苑。 那厢,庄婉卿到正院的时候,淮南王妃恰好在府中,刚午睡醒来,收到外孙女亲自求的平安符,心里熨帖得很,慈爱地握着外孙女的手,连声说了两句乖孩子。 庄婉卿扶着她的手,移步到旁边的罗汉床边,道:“外祖母,我们先坐下,我有件事想跟您说。” 淮南王妃点头坐下,见外孙女挥手屏退丫鬟,笑问:“卿卿,到底何事那么神秘?” 庄婉卿也不绕弯子,直接开门见山,“外祖母,您以前跟我说曾有幸见过慧释大师一面,现在您可还记得他长什么样?” “慧释大师?”淮南王妃愕然,疑惑地看着她,“那都是三十多年前的事了,卿卿怎么忽然问起慧释大师来?” 庄婉卿回道:“外祖母,今天我和夫君去铁山寺上香,在竹林深处遇上一个老和尚,那人说他法号慧释,铁山寺的僧人也就慧释大师是这个法号,现在我也是半信半疑,就来问问您。” 淮南王妃惊愕不已,愣了片刻,语气激动地问:“卿卿,你说你遇上慧释大师了?” 慧释大师是得道高僧,算命很准,但是鲜少出现在人前,常年不在寺中,都在外面游历,几年不回来一次也正常,能遇上都是缘分。 三十多年过去,有人说慧释大师已经不在了,但也有人说有幸遇见过,至于慧释大师是否真的还活着,也就只有铁山寺的现任主持知晓,但是主持嘴巴严实,从不透露半句。 庄婉卿点了点头,道:“那个老和尚是这么说的,他说他法号慧释,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所以才回来问您慧释大师长什么样。” 时隔三十多年,淮南王妃对慧释大师的模样已经没多大印象了,仔细回忆一番,然后简略说一下慧释大师的外貌,最后说起慧释大师脸上的明显标志:“若我没记错的话,慧释大师右边眉上有一颗痣。” 闻言,庄婉卿仔细回忆,登时眼神一亮,道:“外祖母,今天我看到的老和尚,他右边眉上也有一颗痣!” 淮南王妃惊诧不已,忙问:“真的?那应该是慧释大师了,大师如今已有百岁了,身体可还健朗?” 庄婉卿点了点头:“慧释大师看起来,也就年过花甲的模样,身体很健朗,应该同外祖母当年看见他时没多大变化。” 淮南王妃愕然,有点难以置信,但想到前朝的了无大师,见过他的人都说看不出真实年龄,也便觉得正常了,毕竟高僧与正常人是不一样的。 须臾,淮南王妃关切地问:“卿卿,你遇上慧释大师,大师可有跟你说什么?” 庄婉卿想起慧释大师恭喜她心想事成,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的神色,忙摇了摇头:“慧释大师什么也没说。” 淮南王妃只消一眼,就看出她没有说实话,但是孩子长大了,有属于自己的小秘密,也便没有继续追问,岔开话题说起其他。 祖孙俩闲谈说笑,眨眼间就到了晚膳时间,庄婉卿留下陪淮南王妃用晚膳,遣丫鬟到芙蓉苑传达一声,让晏景舟不必等她用晚膳。 用过晚膳,庄婉卿回芙蓉苑,一路上都在想着今日所发生的事。 从外祖母那里确认今日所遇之人就是慧释大师,那慧释大师肯定知道她和晏景舟的遭遇。 解签的师父说她所抽到的姻缘签是上上签,会心想事成,慧释大师也恭喜她心想事成,晏景舟曾问他们这样可有办法回到正轨,但慧释大师却说他们如今已回到了正轨。 种种迹象,都指向她与晏景舟的婚事,难不成她今生的姻缘真的是晏景舟?既然如此,那又为何让他们来到两年后?明明他们那天都已经成婚了,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缘故? 他们一觉醒来到了两年后,本就是一件荒诞无稽的事,因着今天的事,又变得朴素迷离起来。 她脸色越发凝重,心事重重,脚步也逐渐放慢,晚风徐徐拂过,却带不走她眉宇间的愁绪。 第二百零六章 她知情吗 晏景舟正在院子里散步消食,忽然看到那个心事重重的姑娘,目无焦距,脸色凝重地往他这边走来,他先是一怔,而后停下脚步,眼含疑惑地望向庄婉卿身后的绿萼。 绿萼察觉到晏景舟的眸光,抬眼望去,看到对方眼底的疑惑,轻轻摇了摇头,表示毫不知情,离开正院的时候县主还好好的,后来不知道怎的就变得心事重重。 眼看庄婉卿就要撞上来,却还没有回过神来,晏景舟低笑一声,声音里带着笑意:“你确定要撞上来吗?” 庄婉卿闻声,下意识顿下脚步,思绪慢慢回笼,眼神恢复焦距,抬起眼眸看,入眼便是晏景舟那张带笑的面容,她脸色一滞,下意识环顾四周,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已回到芙蓉苑。 晏景舟瞧她整个人呆呆的,笑问:“想什么那么入神,跟丢了魂似的。” 庄婉卿回道:“是有那么一件事,我们进屋再说。” 晏景舟愕然,看她严肃着脸,显然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收敛起脸上的笑容,点头回了声:“好,我们先进屋。” 绿萼听着两位主子的对话,便知他们接下来要说的事她听不得,也就识趣的没有跟上去。 进屋后,庄婉卿瞥了眼敞开的门,又转眼看向晏景舟。 晏景舟马上意会,顺手把门关上。 俩人坐下后,晏景舟询问道:“你去看外祖母的时候还好好的,怎的回来就这样,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事儿倒是没发生。”庄婉卿轻轻摇了摇头,接着说,“晏景舟,我们今天在竹林深处遇上的老和尚,真的是慧释大师。” 晏景舟听了,倒不觉得意外,这都是意料之中的事,淡声道:“我还以为什么事儿,中午我们看到他时,不是已经确定了八成了吗?” “是这样没错,但是结合他所说的话,我觉得我们身上所发生的事有蹊跷。”庄婉卿说罢,蹙起眉头。 晏景舟怔然,旋即莞尔而笑:“我们身上发生的事,已经不能用蹊跷来形容了,简直是匪夷所思,若是同别人说起,别人都会觉得这是无稽之谈,甚至以为我们魔怔了。” “不,我是说我们会来到未来,可能另有缘由,而慧释大师应该知道此事的缘由。”庄婉卿脸色凝重,看了他一眼,又问,“你可还记得你问慧释大师,我们能否回到正轨,他说我们现在就已回到正轨?” 晏景舟微微颔首:“那又怎么了?” 庄婉卿斟酌了会儿,也不打算瞒他,将今日求签的事跟他说一遍,说完瞥他一眼,又道:“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觉得解签师父和慧释大师说的心想事成是同一个意思。” 闻言,晏景舟若有所思,旋即嘴角上扬,眉眼带笑看她,调笑说:“那现在这样不是挺好的吗?命中注定的缘分,不费吹灰之力,你就有了现成的夫君。” 庄婉卿见他现在还没个正形,板起脸没好气地瞪他,沉声道:“正因如此,所以才觉得事有蹊跷,假设我们是真的有缘分,那为何在我们成亲那天发生了那么大的变故,让我们直接来到未来?” 晏景舟笑容凝住。 庄婉卿瞥他一眼,提出一连串疑问:“慧释大师说我们现在这样已回到正轨,我琢磨着我们若是按照正常时间走下去不是正轨吗?为何还要我们来到未来?且还是到了两年后的新婚之夜,这是不是意味着正轨在新婚之夜?若真是这样的话,我们既然都成婚了,还搞这一出做什么?” 晏景舟凝眉沉思,原本他没想太多,只是觉得事情过于荒诞,现在听庄婉卿这么说,再结合慧释大师的话,或许真的有什么隐情也说不准,毕竟慧释大师不但说了他们现在已回到正轨,还让他们一切遵循本心,否则前途坎坷。 须臾,庄婉卿又问:“晏景舟,关于我们的遭遇,你说慧释大师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他是得道高僧,不但算命很准,且还能算出未来事,九成知道些什么。”晏景舟声音顿了顿,转眼看身边的姑娘,接着说,“我想,这世上除了慧释大师,或许还有一个知情人。” 庄婉卿愕然:“谁?” 晏景舟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轻轻挑眉,薄唇轻启,惜字如金般吐出一个字:“你。” “我?” 庄婉卿反手指着自己,一脸错愕地望着他,半晌后连连摇头,纳闷道:“你瞎说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我若是知道的话,还会跟你说这些话?” 晏景舟轻轻摇头:“不,我是说十四岁后的你知道。” 庄婉卿黛眉一蹙,仍旧一脸茫然,不明所以地望着他,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晏景舟回道:“慧释大师说你们曾经见过,也许就是你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知晓了缘由。” 闻言,庄婉卿若有所思,过了半晌后否定他的观点:“天机不可泄露,就算我以前见过慧释大师,可是这种事他怎么可能告诉我?” “那慧释大师为何恭喜你心想事成?” 晏景舟见她蹙着眉头,不解地摇着脑袋,又道:“你与慧释大师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应该是知道一些事的,所以今日他才会说已回到正轨,至于心想事成,不一定是姻缘,也有可能是其他事情,不要因那支姻缘签而钻进死胡同。” 听了此言,庄婉卿心神一震,蓦地瞪大杏眼,惊愕地盯着他看了片刻,而后又连连点头。 是啊,她的确是被那支姻缘签禁锢了思路,因着慧释大师说了解签的师父曾说过的心想事成这个词,她就往姻缘的方向去想。 姻缘签这种事,其实也信不过的,不然别的人求仕途,若是显示仕途一片黑暗,就要放弃仕途了吗? 所以,最重要的还是慧释大师所说的话,心想事成很有可能是指其他事情,而她与慧释大师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真的有可能知道一些事。 第二百零七章 拉他垫背 须臾,庄婉卿惆怅地叹了一口气,脸上浮现出几分怅然,道:“按照现在的情况,我们大概也回不去了,而那个有可能知情的我也回不来,你说怎么办?” 晏景舟从未担心过这个问题,不甚在意地笑了笑,温声说:“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隐情,我们暂且不管,随遇而安,活在当下就好。” 庄婉卿愕然,回味一遍他的话,而后轻轻点头,除了随遇而安,他们也没有别的办法,就算能有幸再遇慧释大师,慧释大师也不会告知他们缘由的。 晏景舟看了她一眼,见她眉宇微微蹙着,还在为此事烦心,柔声安抚:“今天的事儿我们就当从没发生过,是好还是坏,时间会告诉我们答案,即便是祸,不是还有我陪着你倒霉吗?你怕什么?” 闻言,庄婉卿如醍醐灌顶,瞬间豁然开朗,笑意染上眉梢,眼神有了光,语调轻快道:“对啊,我怎么把你给忘了,再怎么倒霉还有你这个垫背的,这样我纠结什么。” 晏景舟一时语塞:“……” 敢情他的存在,就是为了给这丫头垫背的? 庄婉卿见状,笑容一凝,半眯起眼眸觑他,疑问道:“怎么了,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晏景舟轻哼一声,反问道:“小没良心的,你就不能想想有我在,有什么问题可以跟你一起解决?想到我的时候,就想着拉上我垫背。” 庄婉卿若有所思,试探着问:“那……解决不了的时候再给我垫背?” 晏景舟被她气笑了,没好气地在她脸颊上捏了一把,“庄婉卿,好歹我是你夫君,佛祖都说我们天作之合,你就这么对我的?” “物尽其用,有什么问题?”庄婉卿正了正面色,一本正经道,“姻缘签这种东西,信则有不信则无,若真如此灵验的话,每个人都去求签预知未来事得了,是不是天作之合,还得看未来。” 晏景舟被这话噎住,她说得很对,自己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好了,我准备沐浴了,你自个儿慢慢纠结吧。”庄婉卿说罢,站起身来,步履轻快往门口的方向走,打开门唤了丫鬟过来,吩咐丫鬟备水。 晏景舟望着那抹婀娜的背影,脸色微滞,这到底是是谁在纠结?他把这丫头不安的心安给抚好,这丫头豁然开朗,马上就想到他的作用——垫背。 啧,真是个没良心的! * 晏景舟惧内。 这个消息在淮州城内那群书生中传开,据说是晏景舟怕惹妻子宜宁县主不高兴,连男人间的交际聚会都推了,去陪宜宁县主去上香。 不少人嘲讽晏景舟这样有损男人威严,现在因为怕妻子不高兴连诗会都不敢去,那以后官场上的应酬是不是也推了?这怎么在官场上混? 为此,那群书生暗地里指责庄婉卿不懂事,男儿志在四方,岂能因为她一介女子而困于内宅?再说这交流学问是正经事,女眷上香,带上丫鬟婆子就行了,何须夫君相陪? 也有人同情晏景舟,娶了个武艺超群的悍妇回来,惧内大抵是因为打不过,迫于无奈。我朝以男子为尊,即使比起前朝对女子好了许多,可男子要应酬轮不到女人指手画脚,女人只需把后宅治理好,相夫教子,做个贤妻良母即可。 这些传言传到淮南王府,府上的下人也在私底下议论。当然,是在表扬他们家县马爷是顾家的好男人,那群嘴碎的书生,不结识也罢,与其陪他们这群酸腐书生切磋学问,还不如陪县主去上香。 晏景舟听了也甚是无奈,抚额轻笑一声,感叹说:“淮州城这群酸腐书生,真不是一般的嘴碎,比起京城那群书生,有过之而无不及。” 庄婉卿觑了觑他,淡声道:“你先前不是已经看出来了吗?他们这群人里附庸风雅的居多,真正有真才实学的不多,不合群的人在他们眼里就是异类,而他们这样说你,多多少少都有点嫉妒的成分。” 在别的方面将比自己优秀的人踩下去,从中获取愉悦感,以达到心理平衡,这是很多人扭曲的心态。 那群书生在学问上比不上晏景舟,只能在男人主义上比,这种问题,若是在京城,在同样优秀的任书远面前,对方也只会笑说一句重色轻友而已,哪里会像他们那样,直接嘲讽惧内? 淮州城乃水上运输枢纽之地,富商云集,再者现在律例允许商贾之子参加科考,很多人都想入朝为官光祖耀祖,所以这些富家公子都读起圣贤书来。 但是科举之路艰辛,这些锦衣玉食长大的公子哥儿,很多都受不得这个苦,只是附庸风雅贴个读书人的标签,以掩盖身上铜臭味的,反正他们这些人不努力就接手家中生意,当然也有真正想要通过科举入朝为官的。 晏景舟莞尔:“惧内也挺好的,给我省去不少麻烦。” 庄婉卿脸皮子一抽,目光幽幽地睨着他,轻哼一声:“你如意算盘打得不错,悍妇的标签就这样往我脸上贴。” 让她就这样多了悍妇的标签,晏景舟毫无愧疚,还笑说:“我相信淮州城的女子会羡慕你的。” 闻言,庄婉卿茫然不解:“羡慕我做什么?” 晏景舟笑意更深,调弄道:“自然是羡慕你御夫有术啊,夫君什么都依着你,为了你拒绝了别人的邀约,这是她们梦寐以求的待遇。” 庄婉卿没有作声,甩给他一个白眼,让他自己慢慢体会。 晏景舟摸了摸鼻子,一脸无辜地望着她,瞧她眼神都不屑施舍一个,才收回目光,隔了会儿,他再次把目光投向她,提议说:“卿卿,这两日不怎么热,明日我们去游湖,如何?” 听罢,庄婉卿终于有了反应,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晏景舟,你来淮州之后堕落了。” 晏景舟眉梢一挑,“何以见得?” 庄婉卿正了正面色,回应道:“在京城的时候,你五更天起来习武,白日里不是看书就是练习书法,而你现在就知道玩乐,你这算不算在虚度光阴?” 晏景舟低笑:“那你大概还不够了解我。” 庄婉卿“嗯?”了一声,脸露不解。 第二百零八章 打个赌啊 晏景舟无奈轻叹,与她解释说:“在京城是因为出去见人,别人说的话我经常接不上,遇上一些人也不知道是朋友还是对家,无奈之下只好在书房恶补学问,顺便习书法。现在到了淮州,没人认识我,我想如何就如何。” 庄婉卿愕然,想到他先前整天都在跟那群纨绔子弟玩,斗鸡遛鸟,那些纨绔子弟玩的娱乐,每天都在参与。一个人玩乐惯了,即使是装的,那也是习惯了,若是忽然间把他拘在家,他也不适应。 须臾,她又板起脸训道:“你先前时常待在书房,那么久也该适应了,像你这个年纪,好好念书才是王道,你可不能因为现在有了举人身份就飘飘然,那是未来的你考取的功名,不是现在的你。” 她说着顿了顿,思索片刻后想起一句诗,义正辞严道:“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虚度光阴不可取,你可懂?” 听罢,晏景舟轻笑出声,眼底浮现出一丝戏谑的笑,凑近她盯着那张绷紧的小脸,不疾不徐道:“若非我知道你在找借口不跟我出去,我还以为你真的在鞭策我,我又不是毒蛇猛兽,都跟你睡了那么久了,你还躲着我有意思吗?嗯?” 都跟你睡了那么久了…… 都跟你睡了…… 那么久了…… 这句话在庄婉卿脑海中循环回响,她脸色凝住,看着眼前那张含笑的俊脸,稳了稳心神,挤出一抹笑意来,道:“既然你都觉得没问题,那我也没问题,将来因为你今日不够努力,会试名落孙山的时候,可别怪我没没提醒你。” “就对你景舟哥哥如此没信心?要不我们打个赌,如何?” 晏景舟说罢,伸手戳了戳庄婉卿的脸颊,小姑娘的脸蛋柔嫩,触感软软的,他正想再戳一次的时候,对方巧妙避开让他的手扑了个空,眸光冷冷地盯着他的手,眼含警告,他只好悻悻收回手。 庄婉卿忽然来了兴趣,饶有兴趣地问:“你想打赌什么?” 晏景舟回道:“若我名落孙山,就答应你一件事,若是榜上有名,你就答应我一件事,你觉得如何?” 庄婉卿嘴角一抽,嗤笑道:“晏景舟,你脑子没进水吧?名落孙山,都那么倒霉了,还要答应我一件事,你是觉得我在那个时候,我会看在你可怜的份上不好意思为难你,还是对自己太有信心了?” 晏景舟不假思索道:“那自然是后者。” 青年嘴噙笑容,眉眼间透着自信,一副胜券在握的神情。 庄婉卿见状怔了下,思忖片刻,蹙起眉头,道:“你信心满满,那我九成是要输了,那多没意思?我要求提高标准。” 晏景舟没有马上答应,道:“你先说说看?” 庄婉卿凝眉沉思,半晌后道:“若你能得一甲第一名,我就答应了一件事,只要是我能办到的,都能答应你,你若想要什么,只要我能寻来的,都给你寻来,你觉得如何?” “这赌注听起来是挺诱人的,但也不是那么容易赢。”晏景舟莞尔而笑,想也不想就应承了,“好,一言为定。” 庄婉卿没想到他那么好说话,看他笑容和煦,嘴角也跟上上扬,即使再如何才华横溢的人,也不敢说自己能高中状元,毕竟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参加会试的考生都是来自各地的优秀学子,能在会试榜上有名的,还要经过殿试,选出极为优秀的几张卷子让皇上钦点一甲前三名,状元郎可不是那么容易考取的。 须臾,晏景舟将话题绕回去:“言归正传,明日我们去游湖?” 庄婉卿愕然:“这个时候,你不是应该回去埋头苦读,争取成为状元郎吗?” 晏景舟耸耸肩,笑道:“要赢的话,我是没多少把握,打成平局的话,那还是有信心的,高中状元的话就努力争取,顺其自然,得之吾幸,失之吾命,该做什么还是得做的。” 庄婉卿一时语塞:“……” 她还以为晏景舟会放弃玩乐埋头苦读来着,现在还是该做什么就做什么,难怪方才答应得那么快,原来这狗东西打的是这个主意,再不济也是平局,这样还跟她打赌做什么?可真够无聊的。 晏景舟看了眼窗外的天色,又道:“今晚答应了陪外祖父和外祖母用晚膳,还有半个多时辰就到晚膳时间了,我们先过去吧,陪他们二老说会儿话,就能用膳了。” 闻言,庄婉卿颔了颔首,与他一同前往正院。 花园中花木繁茂,开满应季节的花,满园馥郁芬芳,夏风吹过,夹杂着花的清香扑鼻而来。 庄婉卿和晏景舟还未到花园,就闻到一阵清香,过了月洞门,走在长廊上,放眼望去就能看到不远处的老年夫妻正在花园中漫步,二人脸上洋溢着笑容,眉眼相望间尽是柔情,宛若一幅岁月静好的画卷,惹人羡慕。 晏景舟忽然低声问:“外祖父和外祖母膝下无子,常年没有儿孙绕膝热闹,为何没有从宗室过继一个孩子过来?” 庄婉卿闻言一愣,眼底闪过一抹黯然,低声回道:“外祖父没这方面的心思,但外祖母曾想过,可是那些人都是冲着淮南王的爵位而来,这其中没多少真心,若能相安无事过下去还好,就怕对方有异心使什么手段,引狼入室。” 晏景舟脸色一顿,说的也是,寻常百姓家,都会因为家产,更何况是皇家?且还有爵位在,淮南王的封地是一等一的好,富庶之地,淮南王也深受圣眷,他若是想从宗室里过继一个孩子,那些宗室削尖了脑袋也会把孩子往淮南王府送,皇室中人也没几个是单纯的。 庄婉卿将目光投向不远处的恩爱老夫妻,脸上重新浮现起笑容,道:“一直遇不上合适的,外祖母也歇了这心思,他们二老平时也有自己的娱乐,每日都过得很充实。爵位后继无人也没关系了,他们这一生恩爱两不疑,执手到白头。” 晏景舟瞧她笑靥如花,顺着她的视线望去,轻声问:“你很羡慕?” “羡慕啊,一直很羡慕。”庄婉卿坦诚道,她也希望自己以后能与夫君恩爱两不疑,像父母亲那样,像外祖父与外祖母那样。 晏景舟看到她眼底的羡慕,鬼使神差地说了句:“你以后也会成为别人羡慕的对象。” 第二百零九章 为他考虑 他话音刚落下,庄婉卿脸色一顿,侧过头就对上他柔和的眸光,看来是诚心祝愿自己的,遂温声回道:“承你吉言。” 晏景舟抿唇笑,刚要说自己也能做到一生一世一双人,脑海中又回响起她的话,若是连自己的心都没看清楚,就不要说些使人误会的话,这到了嘴边的话,拐了个弯,就成了:“你运气素来不错,会如愿的。” 庄婉卿回以一笑,看了眼不远处的恩爱老夫妻,笑意更深,步履轻快地往前方不远处的台阶口走过去。 绿萼和绿韵跟在夫妻俩身后,听到他们后面的对话,总觉得怪怪的,县马爷说县主也能成为让人羡慕的对象,县主却回应承你吉言,而县马爷又说县主运气素来不错,这话就像是给县主幸福的人不是县马爷。 绿萼和绿韵面面相觑,皆看到对方眼里的疑惑,而后轻轻摇头,跟上两位主子的脚步。 淮南王妃看到外孙女和外孙女婿正朝自己这边走来,侧头对丈夫说:“你瞧,刚还说起这两个孩子,现在他们就过来了。” 淮南王抬眼望去,看到两个小辈并肩而来,脸上还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他心中甚慰,目光越发慈爱。 庄婉卿快步走到淮南王妃身边,动作熟练地伸手挽住她的胳膊,脸亲昵地靠在她肩上,撒娇般唤道:“外祖父,外祖母。” 淮南王妃拍了拍她的手背,柔声问:“这还没到用晚膳的时间,你们怎么过来了?” 庄婉卿笑问:“早些过来陪您二老说说话啊,难道外祖母不欢迎吗?” “你外祖母欢不欢迎我不知道,反正外祖父是不欢迎的。”淮南王捋着胡子,嘴里却说着嫌弃的话,语气中却无半点嫌弃的意思,“你们来了,我跟你外祖母都被你们打搅了。” 晏景舟赔笑说:“打扰了外祖父和外祖母,着实是我们的不是,那我和卿卿下回晚点到。” “别,你们还是早点到。”淮南王妃说着,嗔了丈夫一眼,“有卿卿和景舟陪着,我还要你这个糟老头子做什么?啰嗦个没完,唠叨得我耳朵都要起茧。” 淮南王当即就委屈了,一脸无辜地反驳道:“我什么时候唠叨了?我就是多说了两句而已。” 淮南王妃嗔怪道:“同一句话说一遍即可,你多说两句还不是唠叨?别人都说女人叨唠,到了我们家就是你唠叨,比我还唠叨。” 庄婉卿瞧他们又开始拌嘴了,无奈地笑了笑,默默松开淮南王妃的手臂,给晏景舟递了个眼神,然后一起退下,让他们继续吵。 晏景舟与她一起,步履轻快地绕到假山后,绿萼和绿韵也紧跟其后。 到了假山后,晏景舟才停下脚步,听着外头的争吵声,低声问:“外祖父和外祖母他们平常都是这样的吗?我们真不用劝架?” 庄婉卿轻轻颔首,含笑回道:“他们虽然很恩爱,但是也会拌嘴的,不过都无伤大雅,小打小闹怡情,过会儿就会好的。” 她说罢,见晏景舟脸露疑惑,又接着说:“我外祖母身体弱,也有很多是忌口的,只能吃清淡的东西,但却是个嘴馋的,甜酸苦辣煎炒焖炖焗都喜欢,特别是重口味的,还总会偷吃,我外祖父就会唠叨,别管他们,过会儿又会好的蜜里调油里。” 晏景舟微愣,下一刻就听到两位老人的对话中说到有吃的,女方为着一口吃的据理力争,男方一直在讲道理,言语间无一不透着包容与宠溺,听着这对话就很看出他们感情甚好,已经年过半百却如同年轻新婚夫妻一般,惹人羡慕。 过了良久,老夫妻俩的争吵声以淮南王甘拜下风,并退让一步而结束。 淮南王妃猛然发现外孙女和外孙女婿不知何时已离开,嗔怪地瞪着丈夫:“你这糟老头子,你看你那么凶做什么,都把孩子吓跑了。” 淮南王也不与她争辩,忙赔笑道:“都是为夫的错,他们许是先我们一步过去了,我们也回去吧。” 他们离开后,庄婉卿和晏景舟才从假山后出来,不紧不慢地跟在二老身后,拉开一段距离。 夕阳西沉,红霞映红了天际,天地间笼罩着一层暖橘色,一老一少两对夫妻的影子被拉长,两对夫妻步伐缓慢,和谐又美好。 绿萼和绿韵跟在后面,望着一前一后两对夫妻的身影,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一老一少两对夫妻,一个轮回的对比,你曾经是我,我后来会成为你。 回到正院,淮南王妃发现外孙女和外孙女婿还未到,一回头就发现小两口嘴噙笑容款款而来,她瞪了身边的男人一眼,低声训道:“都怪你,我们方才吵架,肯定被他们听了去,你说你一把年纪还在小辈面前跟我吵起来,你也不嫌丢人。” 淮南王赔笑着,等两个小辈走近了,又转头吩咐丫鬟摆膳,准备用晚膳。 用膳期间,四人心照不宣的没有提起方才的拌嘴行为,淮南王妃一个劲的往外孙女碗里夹菜,看外孙女的眼神越发宠溺慈爱,语气和蔼地叮嘱外孙女多吃点。 庄婉卿乖巧点头,尽管碗里的菜多到快要吃不完,也没有阻止老人家继续夹菜的举动,她也明白这些菜自家外祖母只能看不能吃,现在只能看着她吃过过瘾。 淮南王忽然问:“景舟,外头的言论你可有听到?” 晏景舟顿住了想要夹菜的动作,有点不明所以,思忖片刻才明白过来,温声回道:“听过一些,都是一群嘴碎的书生,我并没有把他们的话放在心上。” 淮南王满意一笑,又叮嘱道:“那便好,淮州富庶,那群人吃饱了撑着没事做,平时里就吟几首酸诗彰显自己的才华,那些人你不必跟他们来往。” 晏景舟点头应下:“景舟明白。” 淮南王目光慈和地看着眼前的青年,他对这个外孙女婿越来越满意,与外孙女婿前程有关的他也有所考虑,又道:“明日你同我去拜访一位老先生,他的才学在我之上,若是能让他收你做关门弟子,有他指点,你会事半功倍。” 第二百一十章 荀弋先生 庄婉卿听了,登时眼神一亮,还未等晏景舟回话,就已声音响亮地替他回了话:“好!” 晏景舟侧头看她,眼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幽怨,前不久才商定明日去游湖,现在迫不及待的替他回话,让游湖一事泡汤,可见这丫头是有多不乐意陪他去游湖。 淮南王和淮南王妃也没想到自家外孙女反应如此大,声音也十分洪亮,瞧瞧脸上那灿烂的笑容,这兴奋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给她找的名师,夫妻俩相视一笑,无奈地摇了摇头,都说女儿家外向,的确如此,明明是给景舟找的老师,她却比景舟还兴奋。 庄婉卿感觉气氛有点不对劲,笑容凝住,见三人皆别有深意地看着她,她讪笑着道:“这个,我、我知道替夫君高兴,外祖父学富五车,学问在外祖父之上的,肯定是当世大儒,所以……” 淮南王妃打断她的话:“卿卿,你不必解释,外祖母都懂。”说罢,还朝她揶揄一笑。 “???” 庄婉卿茫然不解,心中腹诽道:我还不知道什么事,您怎么就都懂了? “不知外祖父说的先生是何人?”晏景舟好奇道,他与淮南王探讨过学问,知道淮南王的学问比起旁人夸赞的,有过之而无不及,学问比淮南王还好的,他能想到且出名的人也不多。 淮南王回道:“是荀弋先生。” 庄婉卿震惊不已,声音徒然拔高:“荀弋先生?!” 饶是她这个不通诗词歌赋,只懂舞刀弄枪的人,也知道荀弋先生的名号,更知道荀弋先生在读书人乃至平民百姓心目中的地位。 荀弋先生年幼时有神童之称,记忆力超群、过目不忘,有了先天的天赋,加上后天的努力,状元及第时才十四岁。 当时宣帝还在世,对这位虽然年轻,但聪明才智丝毫不亚于比他大十几岁的人,甚至是朝中老臣的少年状元十分重视。 宣帝去世后,先帝登基,对荀弋先生的重视不减反增,对其委以重任,荀弋先生的才能得到更好的施展,推举了一系列利国利民的举措,无论是在朝中还是在黎民百姓中都声望极高。 国家走向强盛的另一个高峰,荀弋先生功不可没,他也官居一品,是先帝身边第一大红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就在这巅峰时刻,他却做了一个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举动——辞官归隐。 荀弋先生要辞官,震惊朝野,先帝是惜才爱才的明君,自然舍不得最得力的文臣辞官归隐,前后挽留了十次,见他真的去意已决,才准了他递上来的辞官折子,后来还亲自写了一首诗赞扬他的才华。 荀弋先生在政事上取得惊人的成就,但是文学成就也不差,他学识过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乃当世大儒,文坛泰斗,无数读书人想拜他为师成为他的弟子,跟在他身边学习,但荀弋先生都拒绝了,也行踪不定,听说现在只有一位关门弟子。 晏景舟听到“荀弋先生”这四个字也惊住,他想到好几个当世大儒的名号,但却没想过荀弋先生,并非是他没听过荀弋先生的名号,而是因为他不敢想。 淮南王看到两位小辈脸露震惊之色,温声道:“荀弋先生与我是几十年的老朋友,前两日出门拜访的好友也是他。” 庄婉卿听了,更加震惊,瞪圆了杏眼,难以置信地望着他:“外祖父,你竟然跟荀弋先生是几十年的老朋友?怎么没听您说起过?” 淮南王妃含笑道:“你外祖父当年与他是一见如故,虽然表面上不联络,但是私底下相交甚密,说起来你还见过荀弋先生呢。” “我见过荀弋先生?”庄婉卿愣住,满脸茫然,片刻后摇了摇头,“可是我并不认识荀弋先生啊,我怎么可能见过他?” 淮南王瞧外孙女一脸懵,慈爱一笑,道:“你没印象也不奇怪,毕竟那时候你才三四岁,当时他还抱过你,遗憾说自己没有孙子,不然还能结个亲。” 说罢,他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不着痕迹地往外孙女婿看了一眼,见外孙女婿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应该是没听到他说荀弋先生说结亲的事。 他又对外孙女婿道:“景舟,方才我跟你说的事,你意下如何?” 晏景舟回过神来,谦逊道:“外祖父,我是非常仰慕荀弋先生的才华,若能成为他的关门弟子,那是我的荣幸,只是我也算不得优秀,他老人家怕是看不上眼。” 淮南王含笑捋着胡须,给了他一粒定心丸,道:“巧了,荀弋先生是听我提起你,对你有了浓厚的兴趣,这才有了想见一见你的想法,他前不久还向我透露过想再收一位关门弟子。” 晏景舟听后一愣,若是荀弋先生先前说过想再收一位关门弟子,现在又想见一见他,那说明若是荀弋先生见了之后,对他满意的话,他就能成为荀弋先生的关门弟子。 其实参加科举,他是有信心进士及第的,有淮南王教授他学问,他更是受益匪浅,如今有此机会,他承认他是心动的,因为他本人的确是仰慕荀弋先生的才能。 淮南王妃看了他一眼,柔声劝说:“景舟,虽然你外祖父学问不错,但若能得荀弋先生教你会更好。” 晏景舟若有所思后颔了颔首,回道:“外祖父,那我明日跟您去拜访荀弋先生。” 淮南王料想过他会答应,也想过他会欣喜若狂,但看到他如此平静,只是眉宇间透着几分欢喜,淮南王眼底划过赞赏之色,年纪轻轻就不骄不躁、宠辱不惊实属难得,他这外孙女眼光不错。有很大几率能成为荀弋先生的关门弟子,这个消息若是别的学子听到了,哪里克制得住内心的雀跃? 庄婉卿忽然插话道:“外祖父,我也想去拜访荀弋先生,可不可以?” 淮南王看向外孙女,见外孙女满眼期盼地看着自己,含笑调侃道:“卿卿也想做荀弋先生的学生?那恐怕不行哟,荀弋先生可不收如此不爱读书的学生。” 第二百一十一章 熟悉身影 庄婉卿当即就反驳道:“外祖父,我也爱读书的,还熟读兵书呢,要是男儿身我就能上战场了。”说着她弯起嘴角,撒娇般道,“不过我不是要拜荀弋先生为师,我只是对他好奇,外祖父您就带上我嘛,我保证见过他之后,不会对任何人提起。” 晏景舟也帮腔道:“外祖父,若是可以的话,就让卿卿跟我们一起去拜访荀弋先生吧。” 淮南王妃瞧外孙女一脸乖巧,明亮的眼眸里满是期待,嘴角含笑,就像多讨喜的向阳花,而外孙女婿温柔宠溺地望着外孙女,她言笑说:“老头子,把这小麻烦精带去吧,不然留在家里也闹腾我。” 淮南王本就没想过不让外孙女去,瞧着外孙女那期盼的小眼神,他捋着胡须笑,嘴上还是故作勉为其难道:“那就一起去吧。” 闻言,庄婉卿笑容加深,笑弯了眼眸。 重要的事说了,祖孙四人也愉快的用完晚膳,庄婉卿和晏景舟陪淮南王夫妻说了好一会儿家常话才离开正院回芙蓉苑。 即将要去见当世大儒,且还是影响力最大的大儒,庄婉卿脸上是难以掩饰的雀跃,虽然她不是读书人,但在心里也对这位荀弋先生极为敬重。 庄婉卿感叹道:“真没想到外祖父跟荀弋先生是几十年的老朋友。” 晏景舟若有所思,片刻后分析道:“以前荀弋先生是朝中重臣,王爷与朝中重臣关系密切会招人怀疑,后来荀弋先生辞官归隐,行踪不定,若是让人知道外祖父与荀弋先生是好友,那些想求见荀弋先生的人都会求到外祖父跟前,这样很是麻烦。” 庄婉卿听后恍然,这确实不能让人知晓他们相交甚密,不说别人,就连当今圣上都想让荀弋先生归朝,为朝廷效力,只是寻不到荀弋先生而已,须臾又道:“可他老人家连我也瞒着。” 闻言,晏景舟莞尔而笑,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笑道:“你若是男儿身,且走科举之路,还天资聪颖的话,我想外祖父会给你引荐的。” 庄婉卿一时语塞,隔了一会儿嘟囔道:“我若是男儿身,也不会考科举,我要跟我爹一样上阵杀敌,弘扬我庄家军的威名。” 晏景舟微愣,眼前的姑娘仙姿玉貌、容色倾城,眉宇间透着英气,少了姑娘家独有的柔弱,这股英气与她娇美的容颜结合却毫无违和感,还显得更加夺目而有朝气,果真是将门之后,虎父无犬女,不同于一般的闺阁女子。 须臾,晏景舟轻声道:“还真挺可惜的。” 他曾与庄婉卿探讨过兵法,也真的自愧不如,他只是纸上谈兵略通皮毛而已,而庄婉卿熟读兵书,懂战术,懂排兵布阵,若是男儿身的话,也能有一番作为,与庄婉卿相谈他还大有收获。 庄婉卿勾起唇角,笑容粲然,语调轻快地说:“女儿身也行吧,有身份有地位还有钱,有父兄庇护,我能潇潇洒洒过一生。” 她笑容明媚似三月春光,晏景舟刹那晃神,丹凤眼里映着她的笑颜,嘴角也跟着上扬,眼底一片柔色。心想道:其实他也可以成为参天大树,为她遮风挡雨,让她潇潇洒洒、无忧无虑过一生的。 * 翌日。 晏景舟很自律,依旧五更天起来跟步启习武一个时辰,一个多时辰后回芙蓉苑沐浴更衣,刚好在庄婉卿梳妆打扮后沐浴完毕,与她一同用早膳。 每日清晨都如此,时间掐得非常准,庄婉卿洗漱梳妆完,晏景舟就刚沐浴更衣完。 偶尔庄婉卿会与他一同早起,跟他切磋武艺,与其说是切磋,还不如说是故意虐晏景舟,明知道他打不过自己,却还要折腾,不让他有输的机会,却又让他赢不了,跟逗猫似的逗着他玩,玩腻了再三招之内战胜他。 可就是因为这样,晏景舟的武艺进步得更快,没有输就能有更多的时间想着如何战胜对方。 他的进步庄婉卿和步启都看在眼里,是个练武的料子,只是入门太晚了些,要是自幼开始习武,到了现在这半年岁肯定不容小觑。 用过早膳,庄婉卿和晏景舟到影壁等淮南王一起出发去拜访荀弋先生,因着要见荀弋先生,他们出门低调,除了车夫,只带了绿萼和绿韵两个丫鬟。 当然,淮南王是王爷,明面上不带仆从,但也有暗卫相随。 荀弋先生的故居在淮州,平日里荀府都是管家在打理,荀弋先生不想应付那些怀着各种目的前来拜访的人,鲜少回荀府,暗地里在淮州寻一清净之地作为回淮州的落脚点。 马车缓慢行驶在逐渐远离浮世喧嚣的小道上,过了好长一段路,马车驶入竹林,入眼便是苍翠的竹子。 空气中荡漾着泥土与翠竹混合的气息,清清爽爽的,在这清幽的竹林中,浮现喧嚣、名利烦恼统统都会被淹没。挺拔苍翠的竹子经风一吹,竹浪翻滚,沙沙竹语随之而响起,风过后,竹林里又慢慢恢复清净。 庄婉卿看着那一根根挺拔的翠竹,感叹说:“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我总算明白那些名士为何会这么说了,入眼的翠绿能洗涤心灵的烦郁,还能彰显自己的高风亮节。”隔了会儿,她忽然问,“晏景舟,你也是读书人,你喜不喜欢竹子?” 晏景舟回道:“不喜欢,也不讨厌。” 庄婉卿又问:“为何?不喜欢竹子的话,那你喜欢什么?梅兰竹菊都是你们读书人的喜爱植物,难不成喜欢其他三样?” 晏景舟微愣,旋即莞尔而笑:“我目前为止,也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 他似乎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梅兰竹菊是众多读书人的喜欢的植物,可他对这些既不喜欢、也不讨厌,至于他喜欢什么,他也不知晓。 庄婉卿刚要回话,忽然看到一个身影极快的在自己眼前闪过,她惊愕不已,心中感叹那人武功高强的同时又觉得有点熟悉,讷讷道:“晏景舟,我好像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第二百一十二章 那人像谁 晏景舟听出她的语气有所变化,脸色微顿,弯着腰起身,头往她这边的车窗探过来,往外面瞧了瞧,外面明明除了苍翠挺拔的竹子,一个人影儿都没有,若真要有什么,那就是走在他们马车前面的淮南王的马车。 他坐回原处,好笑道:“外面没人,你见鬼了不成?” 庄婉卿放下帘子,坐正身子,轻轻摇了摇头:“不是,是真的有人,而且那人武功极高,身法快如电,眨眼的功夫就从我目光所及的地方掠过。” 她的眼力一直很好,且没有精神分散,绝不会眼花看错了的,是真的有一抹身影一闪而过,当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对方已消失不见。如此高超的武艺,她那有战神之称的父亲也达不到这武功水平。 晏景舟听后一愣,眼含深究地打量了她一眼,见她真的不像是在开玩笑,也敛起面上的笑容重视起来,这地方僻静,听淮南王说这片竹林也就住着一户人家,那就是荀弋先生,忽然有个身手如此好的人出现在这片竹林,不由得担忧起荀弋先生的安危。 他拧着眉,问:“你方才说那身影熟悉,那人像谁,你可有印象?” 庄婉卿凝神冥想,过了半晌,她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个人的身影,那人身穿袈裟、慈眉善目的,浑身散发着超尘脱俗的气质。 ——是慧释大师! 她又惊又愕地望着晏景舟,说话间都带了几分结巴,道:“方才我看到的身影,像、像慧释大师!” “慧释大师?”晏景舟愕然,旋即又问,“你是不是看错了?” 庄婉卿有仔细回忆一遍方才所看到的,那一闪而逝的一幕,摇了摇头,回道:“我没有看错,真的像慧释大师,他的身形在我目光所及的地方闪过,五官是看不清了,只能依稀看出对方没有头发,而身上的衣服却能看得清楚些,是袈裟,对方的身份是个出家人。” 晏景舟愣住,慧释大师回来了,他们前几日才见过,而荀弋先生是当世大儒,能与慧释大师结识也不意外,这里就只有荀弋先生一户人家,都已回淮州的俩人,若是朋友相见,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隔了会儿,庄婉卿又补充道:“不过也就是感觉像,看不清楚五官,也不敢确定到底是不是。” 晏景舟若有所思,询问道:“你说那人武功极高,一般练武多少年才能达到那个水平?” 庄婉卿实话实话:“我爹自幼习武,每天早上都会练功,到现在练了三十多年了,也没有他这个水平,能在我爹的年纪达到这个水平的,都是绝顶武学天才。” 晏景舟听罢,感觉那人是慧释大师的几率占了六成,道:“这样的话,慧释大师现在已有百岁,能有这个水平也正常,上回我们看到他,他身子健朗,能保持武功水平也不意外。” 庄婉卿颔了颔首,道:“若是慧释大师的话,那就没什么事了。” “何以见得?”晏景舟笑问。 庄婉卿回道:“慧释大师是得道高僧,荀弋先生是当世大儒,两个都是极好的人,就算相遇也不会有事,没准儿他们俩还认识,是朋友呢。” 晏景舟见她蹙着的眉头还未完全舒展,知道她担心什么问题,柔声道:“不管他是谁,都不重要,我们等会儿就能看到荀弋先生了,只要荀弋先生好好的,管那人是谁?” 闻言,庄婉卿再次点头,忽然有武艺超群的人到了这片僻静的竹林,且还是只有荀弋先生一户人家的竹林,她难免会多想,因为听说曾有人刺杀过荀弋先生,幸好被人救了。 而刺杀荀弋先生的,是先帝当时还是皇子的时候,争夺皇位失败的四皇子余孽,因为先帝登基,荀弋先生功不可没。 不过转念一想,都过去几十年了,先帝已驾崩,新皇登基多年,什么四皇子余孽,现在已经没了,那帮人就算还有没死的,也一大把年纪了。 这么想着,庄婉卿眉宇舒展,脸色恢复如初,又把话题绕回去,问晏景舟可有中意的植物。 俩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没过多久,马车在一间屋子前停下,一行人下了马车看眼前的屋子,这间屋子不大,瞧着这外形,屋里也就两三间房的样子。 屋门前有个小院子,院子里就一颗榕树,树下摆着一张石桌,石桌周围是几张石凳。 庄婉卿视线落在石桌上,再没移开,因为桌子上摆了一壶茶,以及两个用过的杯子,杯子是相对而摆放,这显然是前不久有客人来过,桌子上的杯盏还未收拾。 她能注意到的细节,晏景舟自然也注意到,瞬间了然,方才这丫头看到的人,应该就是在他们到来之前拜访荀弋先生的人。 庄婉卿伸手扯了扯身边青年的衣袖,用只有俩人能听到的声音,低声问:“晏景舟,你发现了没有?” 晏景舟知道她问什么问题,微微颔首:“发现了,是友。” 淮南王瞧见二人嘀嘀咕咕的,笑问:“卿卿,景舟,你们俩在嘀咕什么?” 庄婉卿扬起笑容,笑眯眯地回应:“外祖父,我们只是在说荀弋先生居住的地方环境真不错,这清幽的环境实在令人舒适。” “环境确实不错。”淮南王赞同地点了点头,倒没有多想,只扬声喊了声,“荀老头,我来了!” 荀老头?! 庄婉卿与晏景舟愕然,下意识看向淮南王,明明昨日晚上还称其为荀弋先生,怎的今儿到了人家的家门口,就直接喊老头了? 哦,对了,他们是几十年的老朋友,这么称呼也没什么问题了。 “听到了,小九,你都来了那么多回了,难不成还要我亲自出门迎接你?” 不见其人先闻其声,听着这中气十足的声音,就能看出这把声音的主人身体极好,声线还透着温和,读书人的声音无疑了。 庄婉卿和晏景舟听了,又是一愣。 第二百一十三章 满意景舟 庄婉卿和晏景舟听了,又是一愣。 小九? 外祖父的确是在兄弟里排行第九,若是年轻几十年被比自己年长的人喊小九,那还没什么,可这都年过半百了,还被人喊小九,就有点违和感。 若非那道声音响亮,他们都险些怀疑自己听岔了。 淮南王听到这个称呼,下意识就看向两个小辈,入眼便是他们难以置信的神情,轻咳两声缓解尴尬,扬声道:“你这老头像占谁便宜呢?都是同辈份的人,你今儿不出来迎接我就不进去了。” 话音落下,里面沉默了片刻,就有一位小厮打扮的少年出来,朝他们迈步走过来,想来是为他们开门扉,迎他们进屋。 紧接着,一位年过半百的老者也从屋里出来,语气中带着包容:“在小辈面前,我劝你收敛点,像个孩子似的耍赖,当心教坏孩子。” 这话把淮南王堵得没话说。 庄婉卿和晏景舟的视线落在那老者身上,目测老者身高七尺,身着浅蓝色长袍,发须斑白,脸上有皱纹,但皱褶不深,脸色红润且没有发胖,从这年老却不失风雅的面容,还能联想到此人年轻时的风华,若是在年轻几十年,那定然风流俊逸,是万千少女心目中的如意郎君。 现在上了年纪,身上的书卷气经过沉淀,老者浑身散发着一股淡定优雅、飘逸宁人的气质,这让人觉得当世大儒就该是这副模样的。 而淮南王是学问不错,但是气质截然不同,出生在泼天富贵的皇家,身为王爷,与生俱来的贵气,让他少了几分文人独有的书卷气。 这时,小厮打开门扉,朝淮南王不卑不亢行了一礼:“秋水见过王爷。” 淮南王瞥了他一眼,摆了摆手,笑说:“那跟你那主子简直就是相反的态度,你那主子就没对我这么有礼过。行了,不必多礼,以后也不来这套虚礼,说了那么多回还不长记性。” 秋水起身,侧过身请他们进来:“几位请。” 几人进院子,荀弋先生也迈下台阶。 淮南王忽然瞧见旁边的石桌上有一壶茶以及两个杯子,便多看了两眼,杯子里的茶水都少了些,有人喝过,前不久应该有客人来过,遂问:“荀老头,你这鸡不生蛋鸟不拉屎的地方,竟然还有客人来?” 荀弋先生脸色一顿,回道:“是有个客人来过,在你们到来之前,他就走了。” 庄婉卿与晏景舟对视一眼,先前的猜想已得到证实,方才看到的人就是荀弋先生的客人,而那人有可能是慧释大师。 淮南王脸露意外之色,诧异道:“难得你还有客人。” 荀弋先生轻描淡写回应:“是一位老朋友。” 他说罢,视线落在晏景舟身上,打量了两眼,又看了眼晏景舟身边的庄婉卿,脸上浮现出和蔼的笑,转移话题:“这位年轻人瞧着不错,仪表堂堂,就是你那宝贝外孙女婿?而这小姑娘,就是卿卿了吧?瞧着跟昭阳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这一眨眼都长这么大了。” 提起引以为傲的外孙女婿,淮南王暂且不管他喊自己小九的事,颔了颔首,温和回应:“正是,这是景舟,这是卿卿。” 晏景舟不慌不忙行礼:“晚辈景舟,见过荀弋先生。” 庄婉卿见状,也跟着行礼:“见过荀弋先生。” 荀弋先生颔了颔首,和颜悦色道:“都别站着了,先进屋再说。”他顿了顿,又吩咐自己的小厮,“秋水,上茶。” 进屋后,淮南王和荀弋先生一番寒暄,话题才引到晏景舟身上。 荀弋先生有心要再收一个关门弟子,可也不会因为晏景舟是老朋友的外孙女婿,听老朋友说这个年轻人有多优秀就会二话不说收下的,得亲自考过学问,确认对方是有真才实学且有天赋的才行。 而庄婉卿对这种读书人探讨学问的事不感兴趣,所以早就找了借口出去,想到他们中午会留下来吃午饭,怕秋水忙不过来,就把绿萼留下来帮秋水的忙,自己和绿韵在竹林逛逛。 接下来都是荀弋先生问,晏景舟回答。 荀弋先生问的问题极为刁钻,晏景舟有的能对答如流,有的只能回答个大概,很多新颖的想法,却又尚未成熟,对问题有见解,但也有些缺点,不过全部都回答出来了,就算不能满分也没有答错。 淮南王听到那些问题,也觉着难,就沈知府家那个才学不错的长子沈建成大概也只能回答一两个问题,饶是他来回答,也不能回答得完美,外孙女婿回答得虽然不算很好,却也不差。 不知不觉,就到了午饭时间,荀弋先生才暂且作罢,让秋水摆膳,准备用午膳。 用过午膳,荀弋先生又问了晏景舟几个问题,才放过晏景舟。 等他出了屋子,淮南王忙问:“荀老头,你觉得景舟这孩子如何?” 荀弋先生捋着胡须,露出满意的笑容,不疾不徐地回应说:“你这外甥女婿果真是个好苗子,对我朝现今的政策也有看法,且想法别出心裁,只是不够成熟,若是好好雕琢一番,日后绝非池中之物。” 淮南王又问:“跟你现在的弟子相比呢?” 荀弋先生回道:“他们俩各有千秋。” 淮南王一愣,接着又问:“那要是做你的关门弟子呢?” 闻言,荀弋先生好笑道:“看你那么紧张,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想要找个师父。” “能不紧张吗?我们家就一个孩子走科举之路,我自然是希望他能得名师。” 淮南王说罢,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他的闺女就生了两儿一女,大外孙从武,二外孙文武双全,但是淡漠名利不想入朝,只想过着富贵闲人的生活,闲暇时间四处游历。而外孙女嫁了个读书人,且还是天赋不错的读书人,他自然希望外孙女婿能跟在这老头身边学习。 荀弋先生道“他若是有意的话,就让他收拾好日常换洗的衣服,明日过来这边,每十日我就给他放一天假期。” 第二百一十四章 荀弋痴情 闻言,淮南王脸露诧异之色,啧啧称奇:“啧……荀老头,你收徒还需要征求别人的意愿?天下学子,哪个不想成为你的学生?只要你点头,就没有会拒绝的。” 荀弋先生摇头失笑,温声道:“那倒未必,就你那外孙女婿,即使不成为我的学生,你自己带在身边教导,假以时日他也是状元之才,即使不是状元,那考一甲是没什么问题的。” 淮南王轻轻摇头,意有所指道:“他将来要入朝为官,由你教导可比我自己亲自教导好许多。” 他是能教景舟学问,但是荀弋这老头能教的不仅仅是学问,还有为官之道,以及对现今我朝政策的一些看法,这些都是他所不能教的,景舟跟在荀弋身边一段时日,肯定能受益匪浅。 闻弦音知雅意。 荀弋先生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言笑道:“你这个做外祖父的,为了他也是煞费苦心了,人家亲爹估计都没你尽心。” 淮南王脸色一顿,晏宏宇对景舟的确不尽心,否则怎会让亲儿子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受继室欺压? 须臾,他缓缓道:“景舟这孩子是个好苗子,若是得到重用,定能做出政绩来,我也盼着能做出一番事业。” “这倒是。”荀弋先生赞同地点了点头,景舟是继承风之后,第二个让他想收做学生的人,此人若是好好雕琢一番,日后会成为朝廷的中流砥柱。 话题告一段落,淮南王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茶,转移话题,随口询问道:“你这次回来,准备逗留多久?” 荀弋先生那一派淡然的脸色终于有了微妙的变化,他神色微变,眼神一黯,旋即又勾起笑容,淡淡道:“能逗留几个月,年底去一趟太原。” 淮南王听后了然,荀夫人就葬在太原,至于没有葬在淮州,是因为荀夫人死的时候还没有出嫁,但荀弋已经把覃氏记在自家的族谱上。 世人皆知荀弋不仅仅是因为才华而出名,还因痴情而出名,覃氏与荀弋青梅竹马,感情甚笃,双方父母早已为他们定下亲事。后来覃氏的父亲去了太原当官,覃家全家都去了太原。 婚期将近的时候,红颜薄命的覃氏染病身亡,当荀弋收到消息赶到太原的时候,覃氏已下葬。我朝讲究入土为安,已经下葬就不好动土,所以没有把覃氏运回淮州荀家坟地下葬,只将墓碑改为荀覃氏,因为覃氏荀弋终身不娶,如今年过半百还是孑然一身。 淮南王宽慰道:“都大半辈子过去了,你想开点,不要太自责,不然她泉下有知会不放心。” 荀弋先生脸上浮现出痛苦之色,微微眯了眯眼,轻声道:“她看似染病身亡,实则是因我而死,但我不娶妻,并不是因为自责。” 淮南王颔首:“我知道。” 那是因为深爱,因为太爱一个人,心里再也容不下别人,即使那个人不在世上了,也忘不掉。阿菁当年生昭阳的时候,若真的挺不过去,他也不会娶续弦。 荀弋先生扬起笑容,眼神恢复清明,豁然道:“若我某天走了,就把我葬在她旁边。” 闻言,淮南王忽然有点伤感,板起脸责骂了句:“你这老头烦不烦,越老越啰嗦,都说了多少遍了?再说,你夫人还有很多地方没去过,你不长命百岁,多替她去看看怎么行?” 荀弋先生抚掌笑道:“也是,我现在身子骨还健朗,没准儿还能多活十年八年。” 淮南王笑着应声,又道:“未来几个月景舟就交给你了,这几个月时间他跟在你身边学习,定会受益匪浅,等你去太原,他也得回京了。” 荀弋先生特别交代:“他一个人来就好,别带下人,我这屋子只有三间房。” 淮南王应道:“这是自然,他虽出身宦官之家,但也是个苦命的孩子,没那么娇气,不需要人侍候也行。” 荀弋先生微怔,但也没有多问,官宦人家出身的,表面上风光,锦衣玉食,可也不一定过得好,后宅若是不太平,就算是嫡子,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淮南王轻叹一声,隔了片刻,又道:“还是带上他的武教师父步启吧,这是他岳父指派给他,专门教授他武艺的,他每日五更天起来习武,届时让秋水跟步启住一个屋子即可。” 荀弋先生听了,倒没什么意见,当即应允,就当是多了个护院。 解决一桩心事,淮南王心情愉快,忽然来了兴致,笑道:“荀老头,我们手谈一局,如何?” 荀弋先生欣然应允。 二人手谈一局,一个多时辰后,棋局结束,已是酉时两刻,淮南王一行人打道回府。 马车刚开始行驶,庄婉卿就压低声音,迫不及待地问:“晏景舟,荀弋先生考你学问的时候,你表现得如何?他可有满意?” 晏景舟谦虚回应:“我表现很一般,是否满意还得问外祖父才知晓。” “真的假的?”庄婉卿有点不相信,眼神古怪地觑了觑他,疑问道,“外祖父对你的才学赞赏有加,就算在荀弋先生面前表现得不是很好,那也应该尚可啊。” “原来你对我那么有信心啊?”晏景舟低笑一声,“不过让你失望了,他们问的问题不一样,外祖父问的恰巧是我擅长的。” 淮南王的学问是极好的,考他时考的都是学问,而荀弋先生考得更多的是结合时势的治国之策以及为臣之道,没了两年的经历,他对这些见解肯定没有十八岁的自己见解深。 庄婉卿听后愕然,须臾又问:“那你有机会做荀弋先生的关门弟子吗?” 晏景舟若有所思,回道:“大概有一半机会。” 闻言,庄婉卿讶然道:“难得你也有如此不自信的时候。” 晏景舟莞尔而笑,不作解释。若是换了别人,他还有把握,可对方是荀弋先生,他就没多大把握了,听着荀弋先生问出的问题,他都钦佩不已,每个问题都直切时局弱点。 夏季日长夜短,天戌时才开始天黑,他们在天黑之时入城,城内店铺已掌灯,倒也不会抹黑走路,回到淮南王府,还没过戌时。 下了马车后,淮南王开口说的第一句话便是:“景舟,荀弋先生有意收你为徒,明日你收拾一下换洗的衣服去荀弋先生那里,我跟他打过招呼,你可以带上步启,每日早上继续习武。” 说着,他转眼看外孙女,见外孙女一脸怔愣,只以为外孙女因不能与景舟朝夕相处而舍不得,温声安抚说:“卿卿,景舟要跟荀弋先生学习,但荀弋先生每十日就给他放一天假,等他放假的时候,你们能见一见。” 第二百一十五章 料事如神 庄婉卿听了,心头一喜,明眸里迸发出亮光,努力抑制住忍不住上扬的嘴角,善解人意道:“外祖父,夫君读书要紧,男儿志在四方,儿女情长那都是小事儿,就算一天假期都不放也可以的。” 晏景舟原本意外荀弋先生竟会收自己为徒,现在听了她这么一句,脸色一顿,旋即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看着她的眼神仿佛能看透人心。 淮南王倒是没有多想,只觉外孙女懂事,倍感欣慰,怜爱地摸了摸外孙女的头,和蔼道:“卿卿能这么想就好,时候不早了,你们也还没用晚膳,先回去用晚膳吧,我也得回去找你们外祖母。” 庄婉卿只当没察觉到晏景舟犀利的眼神,脸上仍然笑眯眯的,乖巧道:“外祖父慢走。” 淮南王颔了颔首,临走前对晏景舟道:“景舟,你今晚就让人收拾好东西,我知道你跟卿卿新婚不久,但平常没什么大事可不要轻易回来,荀弋先生说每逢十天给你休假一天,就肯定没有别的假期。” 还未等晏景舟回答,庄婉卿就替他回话,语调轻快,声音里带着笑意:“外祖父,您放心,他就算回来我也不见,我会让人把他赶回去好好念书的。” 闻言,晏景舟心中一噎,这可真是他的好妻子。 淮南王瞧外孙女歪着脑袋看自己,明亮的杏眼忽闪忽闪的,乖巧得很,他又瞥了眼外孙女婿,心里腹诽一句:也不知道这小子上辈子积了什么德,才能娶到如此贤惠懂事的妻子。 须臾,他拍了拍外孙女婿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景舟,你好好念书,别的事不必挂念,卿卿在家我和你外祖母会照顾好的。” 晏景舟从善如流地应下:“我会的,请外祖父放心。” 淮南王轻轻颔首,又叮嘱了两句,这才回正院。 他前脚一走,庄婉卿夫妻也回芙蓉苑,现在已经错过了晚膳的最佳时间,适宜吃些清淡易克化的食物,庄婉卿吩咐小丫鬟去让小厨房做两碗面过来,又让绿萼和绿韵去用晚膳,不必进来侍候。 进屋后,晏景舟半眯起眼眸盯着庄婉卿,皮笑肉不笑地问:“你看似很高兴?” 庄婉卿脸色一顿,旋即扬起一抹自认为得体的笑容,温声回道:“是挺高兴的,为你高兴,有荀弋先生这样的名师,你日后肯定能金榜题名。” 晏景舟挑眉,轻笑一声:“你觉得我会信你的鬼话吗?你是因为我要去荀弋先生那里念书,十天回来一次,不用每天在你面前晃悠才高兴的。” 敢情这小骗子之前答应跟他好好相处,都是哄骗他的缓兵之计,每到要好好相处的时候总想方设法拒绝他。 被戳中心中所想,庄婉卿脸色僵了一瞬,继而摊手耸耸肩,拒绝承认:“你要这么想的话,我也没办法,你们男人就是吃饱了撑着,胡思乱想没事找事。” 晏景舟听后心中郁闷不已,这丫头上辈子怕不是男人,不然怎么会把男人的口头禅挂在嘴边,让作为夫君的他都无法反驳。 他深吸一口气,用商榷的口吻询问:“你下次能不能换一句?” 庄婉卿反问:“哪句?” 晏景舟用她的语气,将那句话复述出来:“你要这么想的话,我也没办法。” 闻言,庄婉卿险些忍不住笑出声,憋住笑意,一本正经道:“抱歉,这个不能换,因为本来就是你自己想多了,你若是不想再听见的话,下次就别多想,我就不会说你。” 瞧她那小人得志的模样,晏景舟气结,这恶人先告状的本领到底跟谁学的? 庄婉卿觑了觑他,瞧他心情郁结,也良心发现不再欺负他,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对了,晏景舟,早就听闻荀弋先生有一个关门弟子,怎么我们今天去没看见?” 晏景舟回道:“以前就听闻他已经入朝为官了,至于是谁就不得而知了。” 庄婉卿有点纳闷:“荀弋先生的关门弟子,为何还要藏着掖着,有这层关系在,在官场上行走不是容易许多吗?” “非也。” 晏景舟摇了摇头,见她茫然,又解释说:“生活在老师的光环下也是一种压力,像你大哥就是个例子,若是没有那场反败为胜的成名之战,谁谈起他的时候,都说庄国公世子,而非庄小将军。” 闻言,庄婉卿瞬间恍然,真正有本事且有骨气的人,不会靠着师父的名声为自己铺路,等功成名就的时候,再让人知晓是荀弋先生的弟子不迟,这样既不会给荀弋先生他老人家丢人,还省去不少事。 过了片刻,她抬眼看晏景舟:“从明日开始,你就是荀弋先生第二个弟子了。” 晏景舟笑道:“大概是看在外祖父的面子上,荀弋先生才会收我。” 庄婉卿听了,难得没有嘲讽他,客观评价:“你也不必妄自微薄,外祖父都夸赞你学问好,想来也是佼佼者。” 晏景舟意外地望了她一眼,抿唇淡笑。 没过多久,厨房已经煮好面条,由丫鬟端过来,俩人用过迟来的晚膳,晏景舟又吩咐丫鬟给他收拾几套换洗的衣服。 且说荀弋先生那边,在庄婉卿一行人刚离开不久,又迎来了一位客人。 那人身穿袈裟,外表瞧着已过花甲之年,面目慈和,右边眉上有一颗痣,浑身散发着平和的气息,气度超然,正是晏景舟和庄婉卿早上猜测的慧释大师。 “大师,您来了?” 秋水见慧释大师又来了,怔愣片刻,接着大步流星地移步到院门前打开柴扉,将慧释大师迎进去,将人迎进屋禀报了主子,便自觉下去沏茶。 荀弋先生看到慧释大师,脸上一喜,还未等慧释大师开口,他就朗声说:“大师果然料事如神。” 去年今日的时候,他想再收一位关门弟子,慧释大师说他的第二个弟子会在今年出现,只让他一年后回到淮州城就能遇上。 他这个月才回淮州,老朋友淮南王就前来拜访,说起其外孙女婿晏景舟的才学,能得老朋友称赞才学好的年轻人不多,他当时想起慧释大师的话,便有了想见一见这个年轻人的想法。 昨日晚上,慧释大师在他这里借住一宿,今日早上临走前留下一句:“施主,你第二个徒儿现在离你不到两里路。” 果真,没过多久,老朋友就带着外孙女和外孙女婿来拜访,这时间间距,恰好是马车行走两里路的时间。 作者七月份都在忙考试的事,没什么时间写,八月份开始正常更新 ,不会断更,么么^3^ 第二百一十六章 习惯有他 慧释大师单手竖掌,另一只手缓慢地拨动着念珠,道:“阿弥陀佛,是施主与那晏公子的师徒缘分到了。” “是缘分到了,但大师也料事如神,一年前就已算出。” 荀弋先生在另一边的椅子上坐下,看慧释大师的眼神都透着尊敬,他认识慧释大师已经许多年了,所算之事无一不准确,这些年过去,他的模样在变化,可慧释大师跟他初识之时没多大变化。 慧释大师看了他一眼,含笑道:“看施主眉宇间带着喜悦,想来是对这个新徒儿甚是满意。” 想起晏景舟,荀弋先生脸上是难以掩饰的笑容,毫不吝啬地赞许:“景舟这年轻人确实是个好苗子,比起承风更有灵气,就是不知以后会如何。” 慧释大师脸色微顿,眼里浮现出一抹高深莫测的精光,旋即道:“施主的两个徒儿都会成为名震天下的人物。” 荀弋先生听了,先是一愣,旋即欣慰一笑。 国家有这样的栋梁之才,于国于民都好,如今承风已入朝,虽在地方为官,但已做出政绩,如无意外的话,等任期满回京述职就能得到提拔,在京任职,以后他们师兄弟在朝中也能相互扶持。 须臾,他询问道:“对了,大师今晚来访,不知所为何事?” 慧释大师回道:“阿弥陀佛,今晚有雨,又有再次叨扰施主,再次借宿一宿了。” 荀弋先生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看过今晚的天色,也猜测今夜有雨,而就算没有雨,也不介意慧释大师借宿,忙道:“大师哪里话?这怎能说叨扰。” 此时,秋水刚沏好茶端进来,就听到自家先生的话,不动声色地看了眼慧释大师,这世间能让先生如此敬重的,也就只有慧释大师了。 只看了一眼,秋水步履轻快上前,将茶奉上:“大师,请喝茶。” 慧释大师接过茶:“多谢施主。” 荀弋先生又吩咐秋水做斋饭,与慧释大师闲聊,到了用晚膳的时间,同慧释大师一起用过斋饭,又手谈了一局。 夜已深,人将歇之时,夜雨来临,屋外响起滴滴答答的雨声,竹林也因风而响起沙沙竹语,听起来嘈杂。 荀弋先生躺在床上没有睡着,并非是因为下雨嘈杂,而是在想着慧释大师在与他下棋时所说的话。 年轻的时候,荀弋先生并没想过收徒儿,那时候也一心只想着为国效力充实自己,暂时忘却失去心爱的姑娘的悲痛。 在功成名就之时,他辞官周游列国,遇上承风,见承风上进且有心求学,才有了收个关门弟子的打算,悉心教导。而承风也不负他所望,金榜题名,一甲状元郎,如今造福一方百姓。 直至去年,他想再收一个弟子,慧释大师就说他的第二个弟子在今年才会出现,今日也果真出现了。现在有了第二个弟子,其实他还想再收多几个弟子,把自己毕生的才学传授给年轻人,希望他们能为国家做贡献。 慧释大师听了他的话,回了一句:“施主心怀国家是好事,但施主命里只有两个弟子。” 荀弋先生听了此言,茫然不解,忙问:“大师,此话怎讲?是遇不上合适的人,还是其他缘故?” 慧释大师高深莫测地望了他一眼,回道:“合适的人是有,但却收不得,施主要谨记。” 有合适的人,但却收不得,至于为何收不得,荀弋先生问了,慧释大师只回了一句天机不可泄露,便没有往下说。 荀弋先生想不明白,为何合适的苗子却收不得,后来他却是遇上了,而且那位年轻人是个读书的好苗子,他虽有惜才爱才之心,但也只是指点一二,并没有将其没有收做弟子。 约莫过了一刻钟时间,夜雨慢慢停息,竹林中恢复安静,荀弋先生也进入梦乡。 翌日清晨,慧释大师用了早膳就离去。 而晏景舟和步启也在正午之前到荀弋先生的住处,拜过师、敬过茶后,正式开启了五更天起来跟步启练武,白天跟荀弋先生学习的生活。 * 淮南王府。 庄婉卿整天都神清气爽的,脸上的笑容就没落下过,原因无他,仅仅是因为晏景舟去了荀弋先生那里,不用每天都在她跟前晃悠,也不必老是借着好好相处的名义带她出去玩。 淮南王夫妻见外孙女走路都带风的,也只当她是为夫婿得了名师而高兴,并没有多想。 只是当习惯了某个人的存在,每日在自己耳边念叨,这人某天忽然不在了,刚开始是觉得没什么问题,但是时间长了就会觉得缺少了点什么。 是以,第二天五更天左右,庄婉卿睡得迷迷糊糊的,下意识伸脚想要踹一下身边的晏景舟,嘴里念叨着:“晏景舟,该起来习武了。” 话音落下,发现自己踹了个空,庄婉卿睡意消减,睁开双眼看蜡烛燃尽后四周昏暗的房间,还纳闷晏景舟今日起来那么早,竟然已经洗漱完去习武了。 下一刻,她又后知后觉地想起晏景舟昨日就去了荀弋先生那里,已经不在淮南王府了。 想到这里,庄婉卿怔了下,而后又翻过身继续睡。 接下来几天,她那种不适应的感觉逐步加深,原本不出门也有人陪着说话,偶尔拌嘴,不想出门也有人拉着出去玩。 现在那个人不在了,她倒是显得无所事事了,呆在屋子里也无聊得紧,出门也兴致缺缺,只能凑到淮南王妃跟前,与其说是她陪长辈,还不如说是长辈在陪她。 淮南王妃是过来人,见她心不在焉的,哪能不知道是何缘故,只会心一笑,柔声安抚道:“卿卿,景舟过几日就回来了。” 庄婉卿愕然:“外祖母,您忽然替他做什么?他回不回来又怎么了?” 淮南王妃点了点她的额头,含笑调侃:“瞧瞧你这小脸上,就差没写上‘思念夫君’四个大字了。” 闻言,庄婉卿立即反驳:“外祖母,您说什么呢?我才没有思念他,他去荀弋先生那里就挺好的,不用每天烦着我,还不务正业拉着我出门玩。” 瞧她急于证明自己,给人一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淮南王妃笑意更深:“真的没有?” 庄婉卿连连摇头:“真的没有!”说着,她握住淮南王妃的手,灵动的杏眼一眨不眨地望着她,努力证明自己。 淮南王妃并没有信她的话,含笑揶揄道:“好好好,没有就没有,这几天景舟不在家,你整个人都蔫了,我和你外祖父瞧见了,还以为你思念景舟,没曾想是搞错了。” 第二百一十七章 没有想他 庄婉卿听了,脸上闪过一抹不自然的神色,眼帘下意识垂下,掩饰眼底那飞快掠过的慌乱,语气弱了几分:“外祖母,我只是最近有点无聊而已。” 言毕,她又感觉自己不应该解释太多,这显得自己在掩饰了。同时又好生回忆一番自己近几天的行为,好像也没有外祖母说的那么夸张,整个人都蔫了,纯粹是少了个玩伴无聊。 淮南王妃瞧她那别扭的模样,温柔而又不失睿智的目光似乎能看透一切,笑容缓缓放大,怜爱地拍了拍她的手背,以过来人的口吻跟她道:“是挺无聊的,外祖母都懂。” 庄婉卿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外祖母,我……” 淮南王妃跟她说起自己年轻的时候:“你外祖父年轻的时候,喜欢结交朋友,经常出门会友,我是女眷也不好跟着他去,自己在家面对的都是下人,也会无聊得慌,就跟你现在这样,见不着的时候就会不由自主的想他,而自己除了想他,却不知道要做什么。” 说话间,淮南王妃思绪拉远,脑海中浮现出丈夫年轻时意气风发的模样,丈夫虽出生在帝皇之家,却对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没有半点兴趣,平时不争不抢的,一直渴望自由。 到了适婚年龄,就迫不及待的娶了她,成婚后没几天就请旨离开京城前往封地,在一众成年皇子里,封了王的,也就只有他是跟逃命似的逃离京城的,其他皇子都想方设法留在京城争夺那个位置。 到了淮州城,丈夫就跟脱笼之鹄一样,整天不着家,跟那些朋友烹茶论诗,时常都等到傍晚才回来。那个时候她连知心朋友都没有,整日待在王府里,无聊得慌。 当时她还有过怨念,竟然经常跟那群朋友在一起,都不留在家陪她,但想到丈夫只是跟人舞文弄墨,也不是去秦楼楚馆,也就没有闹,省得伤了夫妻感情。 庄婉卿脸色微滞,有心想说自己没有想晏景舟,但自己解释外祖母肯定不信,遂避重就轻道:“外祖父现在也会经常出门会见朋友啊。” 淮南王妃低笑一声,回道:“那是因为我生你娘亲的时候难产,他吓得魂都要丢了,之后就变得特别粘人,有时候我厌烦他了,赶他出去跟朋友聚会,他也只是过些天去那么一回,后面才慢慢恢复的。” 闻言,庄婉卿愕然,很是费解地问:“外祖父出门的时候,您觉得无聊,他粘着您不正好吗?怎的还赶他出去会朋友?” 淮南王妃道:“我以前还觉得在他心目中,那群朋友才是最重要的,后来才发现不是。他的心都在我这里,也没有夜不归宿,我还拘着他做什么?” 她说话间,脸上浮现出幸福的笑容,看了外孙女一眼,接着说:“他也就是一个闲散王爷,除了吃喝玩乐还能做什么?总不能每天围着我转,男人总得有属于自己的圈子,他喜欢诗词歌赋,那群人正好可以陪他消遣。” 庄婉卿听着那道温柔的声音,品味着那道声音里传出来的故事,心中甚是羡慕长辈的爱情,这样的婚姻也是她想要的。 倏忽间,她脑海中就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貌美青年嘴噙笑意望着自己的模样,以及语气郑重地跟自己说“我们不和离了,试着相爱,你看可好”的情景,她忙摇了摇头,挥去脑子里的胡思乱想。 淮南王妃并不想看外孙女整日蔫巴巴的,遂给她出主意,道:“荀弋先生没给景舟放假,但没说不让他给家里写信啊,你若是实在挂念他,就给他写信,让人送过去,他收到信也会回你。” 庄婉卿内心的拒绝的,给晏景舟写信是不可能的,至少现在是不可能的,便婉言道:“外祖母,夫君要专心念书,我就不打搅他了,我自己无聊,找点事儿做就好。” 淮南王妃笑着调侃:“我们卿卿嫁人后,越发像女儿家了,都知道体贴夫君了。” 闻言,庄婉卿脸上一热,只回以一笑,不着痕迹地岔开话题,尽量避开跟晏景舟有关的话题。 翌日,庄婉卿没有去淮南王妃那边,淮州城的官员女眷举办宴会都会送帖子过来,她随便翻了翻,正好找到一张当天的赏花宴,带着绿萼和绿韵就前往那位小姐举办的赏花宴。 接下来几天,庄婉卿也没闲着,不是游湖就是去听戏、参加宴会,亦或是在院子里练武,过得很充实,没有机会无聊,但又有点累,仿佛在完成什么任务似的。 王府中也有高手侍卫,庄婉卿自己一个人练武没意思,直接找了几个高手侍卫轮流切磋。夏日炎炎,跟几大高手轮流过招,出了一身汗,当天晚上用过晚膳,就早早沐浴就寝。 晏景舟披星戴月归来时,被绿韵告知她已经睡了,有些诧异她竟然那么早就歇息,又询问起她这十天的情况。 绿韵并没有加自己的主观意识添油加醋,只是言简意赅地将这十天的事说了一遍。 晏景舟听了,若有所思,随即勾起一抹耐人寻味的笑。 绿韵恭敬地问:“县马爷,您可有用晚膳了?” 晏景舟收敛笑意,吩咐道:“尚未,去准备碗清汤面即可。” 绿韵应声下去。 用过晚膳,晏景舟又去净室沐浴,沐浴过后回到房内,看到床上的姑娘双目闭合,他移步到床沿坐下,轻轻戳了戳庄婉卿的脸,竟没有醒来的迹象,不禁摇头失笑:“作为习武之人,怎么能睡得那么沉?” 庄婉卿在睡梦中似乎听到什么扰人清梦的动静,发出一声梦呓,又转过身去继续睡,依旧没醒来。 晏景舟见状,也没有再打搅熟睡的姑娘,脱了便鞋上床,准备就寝。他习惯了睡在外侧,而庄婉卿也没有预留位置给他,现在外侧的这点位置显然是不够自己睡的,他想了想,便伸手动作轻柔地将人抱起来安置到床的里侧。 第二百一十八章 心悦卿卿 庄婉卿睡得再沉,也不会被人抱起来都无所察觉,在晏景舟抱起的那一刻就已醒来,迷迷瞪瞪地睁眼,警惕地看了眼扰人清梦的罪魁祸首。 入眼便是那张熟悉的容颜,她放下警惕,只是不满嘟囔了声:“晏景舟别闹,睡觉。” 言毕,她阖上沉重的眼眸,又睡了过去,长而浓密的眼睫乖顺地盖在眼睑上,落下淡淡的阴影,两片粉唇微微嘟着。 晏景舟听到她的声音,将人放下的动作一顿,目光凝住,盯着怀里酣睡过去的姑娘那甜美的睡颜,看她就这样毫无戒备地靠在自己怀里再次入眠,心底似乎有根羽毛轻轻扫过,有了微妙的感觉,嘴角缓缓上翘,动作轻柔地将人放下,给她盖上薄被,而后在她身边躺下。 暗夜里,不知名的夏虫有规律地叫唤着,习惯了也不会觉得聒噪,月色从窗棂映照进来,可见床上俩人酣睡正香。 将近五更天的时候,天还没开始亮,但早已月落,屋檐下的灯笼还亮着。 庄婉卿习惯性朦胧醒来,眼睛没睁开,却伸腿去踢了踢身边的青年,轻声呢喃了声:“晏景舟,该起床习武了,别偷懒。” 晏景舟每天按时起来习武已成习惯,刚好到了醒来的时辰,正要起身才猛然想起自己昨晚已跟步启说过,以后休假那日早上不习武,便阖上眼眸继续睡,没曾想下一刻就被她不轻不重地踢了一下,不由怔愣了下。 借着屋外照射进来的光线,他能清楚地瞧见庄婉卿双眸闭着,在那一声呢喃过后再无动静,睡得正香。 十天过去,这丫头竟然还保持着以往的习惯,到了时辰就喊自己起床,这些天自己不在的时候,她应该也在下意识地喊自己起床。 想到这里,晏景舟心中熨帖,以手支颐撑起脑袋,看着庄婉卿的睡颜,抿唇浅笑,轻叹道:“原来你这小没良心的也会习惯啊。” 昨夜是他这些天里睡得最安稳的一晚上,他不是一个认床的人,荀弋先生那里环境清幽,适合居住,但他却难以入眠,只因习惯了身边有个人陪着自己睡,习惯了听身边人绵长的呼吸声入眠。 习惯,原来如此可怕,竟能影响一个人的生活,就连作息都受到影响,习惯了那个人的存在,忽然看不到,心里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下一刻,晏景舟脑海中响起一句话。 ——“晏景舟,你喜欢我吗?” 这是那天与庄婉卿去铁山寺上香的时候,他哄庄婉卿,没想到没把人哄好,反而把人惹恼了,不许他再说类似甜言蜜语的话时问他的问题。 当时他听了这个问题后沉默,一时间没办法给庄婉卿回应,也不明白什么样才算喜欢,这些天他闲暇时也会在思考这个问题。 现在回想起过去的种种,又看了看躺在自己身边的姑娘,心底的答案呼之欲出。 他喜欢庄婉卿吗? 应该是喜欢的。 江文宣在庄婉卿面前找茬是因为喜欢而不自知,通过找茬引起对方的注意,而他这些年来都在找茬,看到庄婉卿就想方设法跟她拌嘴惹恼她,这种行径跟江文宣又有何区别? 忽然来到两年后,得知他们已成婚,起初他是想着找个何时的时机和离的,后来庄婉卿时常提和离,而他却慢慢发现有这样一个妻子,跟这样的妻子过一生,其实也能接受,也真心想好好相处过一生。 这些天分开了,他也总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庄婉卿欺负自己的模样,忽然没人欺负自己,睡觉也是自己一个人了,心里也有些空落落的。 他明明可以等今日清晨再回淮南王府,却在昨日同荀弋先生用过晚膳,就披星戴月赶了回来,只因之前说好的与她一起去游湖没去成,想着早点回来,今天好去游湖。 他想,他是喜欢庄婉卿的。 而庄婉卿,经过这些时日的朝夕相处,有没有那么一点点的喜欢他? 应该是不喜欢他的,不然也不会在他想要带她出去玩的时候,想方设法地拒绝他。 他们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刚开始的时候感情颇好,后来不知因何缘故,庄婉卿忽然间就讨厌他,若是没有中间的过节,他们感情一直很好,应该就不会有见面就吵架的糟心过往出现。 想到这里,晏景舟的内心被怅然所占领,眉宇微微蹙着,看着那张娇美的睡颜出了神,脑子里思绪乱成一团,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时间在不知不觉间流逝,天边泛起鱼肚白,慢慢的,熹微之光从天际铺洒下来,驱散了昨夜残留下来的黑暗。 晏景舟那以手支颐的姿势不知保持了多久,回过神来时,一条手臂已发麻,他瞥了眼尚未醒来的姑娘,忍着手臂的麻痹慢慢躺回去,而后轻轻揉捏着自己的手臂,思绪也平复下来。 没过多久,庄婉卿也悠悠醒转,缓缓睁开惺忪睡眼,出于习武之人的警惕,她很快就察觉到身边有人,浑身不自觉地抖了一下,瞬间睡意全无,警惕的眸光往身边一扫。 青年那熟悉的俊脸便映入眼帘,她登时愣住,晏景舟怎么会在?他是何时回来的? 晏景舟察觉到她醒来,刚侧头看过去,就对上她的眼眸,看到她眼底的惊愕,忽而一笑:“我都在你身边睡了一晚上了,你这才提起警惕,未免太晚了些。你说你一个习武之人,怎么就睡得那么死?” 庄婉卿微愣,旋即回道:“我昨日跟几大高手切磋了一下午,累了就睡得沉。”她说着顿了顿,疑问道,“晏景舟,你怎么昨日晚上就回来了?今天回来还不用赶夜路。” 晏景舟莞尔而笑,温声回道:“先前跟你说好的,要跟你去游湖,但计划赶不上变化没去成,我若今日才回来,就有得耽搁了。” 闻言,庄婉卿怔了会儿,过了片刻才想起有这回事,看着嘴噙笑容的青年,想到这人为了兑现十二天前的事,披星戴月赶回来,她语气放软了些,笑道:“都过了十余天了,你怎么还记得?其实不去游湖也没什么的,我前两日才去过,你不必大晚上赶回来的。” 晏景舟被她这话噎住,低声呢喃了句:“不解风情的棒槌。” 他的声音很小,语速极快,庄婉卿没听清,不明所以地“嗯?”了一声,茫然地望着他,意在询问。 第二百一十九章 她是棒槌 晏景舟瞧庄婉卿一脸茫然,暗自轻叹,现在是他自己单相思,这丫头对自己没有半分喜欢,又怎能要求她会有所回应? 真不知道造的什么孽啊,竟然一不留神就栽在这丫头身上了,而且这丫头还不喜欢他。 须臾,晏景舟重新扬起笑容,面不改色道:“那不一样。” 庄婉卿白了他一眼,不以为然:“这有什么不一样的?” 晏景舟抬手捏了捏她的脸颊,柔声反问:“你自己去的,跟我陪你去的能一样吗?” 庄婉卿若有所思,而后赞同地点了点头,道:“也对,是不一样的。” 有个人在自己身边烦着自己,耳根子没得清净,做什么都要顾及对方一些,肯定没有自己去玩那么自在的。 晏景舟瞧她又准备神游天外,道:“起床,我们用过早膳就去游湖。” 他声音温和,语气温柔,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庄婉卿先是一愣,旋即讷讷道:“我能拒绝吗?” 她说着觑了觑晏景舟,见他一瞬不瞬地望着自己,这略带委屈的眼神仿佛在谴责自己不讲信用,便道:“我前两天才去过,不如我们去别的地方?” 晏景舟见她松口,也没有揪着游湖不放,询问道:“那你想去哪里?” 庄婉卿想了想,忽然眼神一亮,兴致勃勃地提议:“淮州城有个斗兽场,我们去那里瞧瞧?”她说着,语气低落了几分,“以前我想去的,但是外祖父和外祖母不允许,让绿萼和绿韵看着我,不许我去,说那地方血腥。” 晏景舟听了,想起先前参加那群书生举办的诗会时,不知是谁说起过这个斗兽场,都是供富贵人家娱乐的地方,由于过于暴力血腥,都不摆在明面上的,而官府大抵是收了好处,也只眼开只眼闭。 他正了正面色,语气严肃道:“既然是血腥的地方,我们也不能去,你小姑娘家家的,去那种地方当心做噩梦。” 庄婉卿不以为然:“战场更血腥,连战场我都见识过,这个也不算什么。晏景舟,我们就去瞧瞧里面是什么样儿的,就一次,你这回陪我去了,下回你想去哪里我也陪你去,你看可好?” 言毕,她默默伸手揪了揪晏景舟的衣袖,眼含期盼期盼望着他。 晏景舟见她兴致盎然,不忍心让她失望,犹豫片刻才应允:“好,既然你想去,那我们今儿就去那里,若是看了那场面觉得不适,马上就走。” “晏景舟,认识你那么久,你今天最好说话。” 庄婉卿眉开眼笑,笑弯了眉眼,感觉晏景舟今天瞧着甚是顺眼,再配上那张清隽的面容,养眼极了。 晏景舟看她笑容粲然,眉眼间带着雀跃,嘴角也忍不住跟着上扬,道:“好了,我们先起来。” 夫妻俩起床梳洗一番,用过早膳后出门,由于淮南王夫妻不许庄婉卿去斗兽场那种地方,绿萼和绿韵也会看紧她,她特意不带两个丫鬟。 但想到那种地方鱼龙混杂,她也没有自大到以为就她和晏景舟若是遇上麻烦,凭她的武功能全身而退,便带上步启一起。 步启是庄国公身边的第一高手,便是顶尖高手也不一定能打赢步启,遇上一般的高手,也能以一敌十全身而退。 出门时,步启骑马跟随在他们的马车旁边。 晏景舟挑起帘子看了眼步启,对庄婉卿道:“我以为就我们俩,没想到你还带上老师一起。” “安全要紧,那地方属于地下黑暗娱乐。”庄婉卿看了他一眼,接着道,“自幼我爹就教育我们,要去可能有危险的地方,必须带上人确保自己的安全,不能仗着会武功就自负。” 晏景舟微愣,旋即道:“岳父大人教导有方。” 庄婉卿听到他自然而然地管自家父亲叫“岳父大人”,不由愣了下,眼含深究地看着晏景舟,要知道以前这厮在私底下跟自己说话都是喊国公爷的。 晏景舟对上她的眼眸,忽而一笑:“怎么这样看着我?” “没什么。”庄婉卿摇了摇头,岔开话题跟他聊起近况,“晏景舟,你在荀弋先生那里,觉得如何?” 晏景舟深深望了她一眼,回道:“挺好的,就是某人不在,有点不习惯。” 庄婉卿闻言一愣,抬起眼眸盯着他看了半晌,瞬间恍然,他大概习惯了被自己欺负,忽然没人欺负他了,就浑身痒痒,果真是五行欠打的!以前跟自己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嘴贱挑事儿找打,忽然分开了,他总不能在荀弋先生面前找茬。 半晌,庄婉卿含笑回道:“我也挺不习惯的,以前每天都有个人能供我欺负,忽然间没了,我又舍不得欺负绿萼和绿韵。” 晏景舟听了第一句,脸上笑容加深,但听到后面的话,笑容瞬间凝固,无语凝噎地抿着唇,合着他的存在就是给这丫头欺负的,舍不得欺负丫鬟,就舍得欺负他这个夫君? 果真是个不解风情的棒槌! 他这话若是落入其他姑娘耳中,肯定就能听出他这是想念的意思,可这丫头听了,就给他回了这么一句话。 他郁闷不已,语气间不自觉地带了几分委屈,问:“庄婉卿,你是不是在给我装傻?” 说罢,他一瞬不瞬地盯着庄婉卿看,似乎生怕错过她脸上一闪而逝证明她撒谎的情绪。 庄婉卿一脸懵,疑问道:“我装傻?我什么装傻?” “没什么。”晏景舟有点挫败,他今日早晨得知自己对一个姑娘动心了,可那姑娘不喜欢他就算了,且还是个不解风情的棒槌,说句情话都能被曲解成这样。 庄婉卿盯着他看了半晌,见他先是挫败,接着是一脸郁闷,感觉他神经兮兮的,不由无奈地摇了摇头,而后别过脸不看他,挑开车壁的帘子把头探出去,看外头车水马龙的大街。 过了片刻,庄婉卿忽然扭过头,斟酌片刻后道:“晏景舟,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儿?若是有事的话,你直说便是,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猜不出你想什么。” 第二百二十章 人的代号 晏景舟听了,脸色微顿,过了半晌薄唇一张一翕,缓缓道:“的确有件事。” “什么事儿?”庄婉卿放下帘子正襟危坐,摆出一副愿闻其详的神情,明眸里多了几分好奇之意。 晏景舟凝视着那双清澈的杏眼,郑重而又认真地回答:“卿卿,你之前问我的问题,我现在能给你答案了。” 庄婉卿听他又一次如此亲昵地喊自己,语气也甚是温柔,不由有点愣神,且完全不记得自己以前说过什么问题,凝神冥想片刻,仍然没想起来,询问道:“我之前有问你什么问题吗?” 晏景舟听了,一时无言,到了嘴边的话都被这一句反问生生噎回肚子里去。有种刚酝酿好的情绪,就被一盆冷水浇了个透心凉的感觉。 他看庄婉卿的眼神充满幽怨,敢情也就只有他自己在意这件事,这丫头压根就没放在心上,更没把他放在心上。 顷刻间,他整颗心被一种酸涩的滋味包裹着,心里不知何时开始住了个人,当他发现时感觉心里满满的,现在对方就在自己面前,宛若清晨第一缕阳光,看得见却握不着,又感觉空落落的。 庄婉卿见他望着自己不说话,那眼神都怪怪的,仿若被抛弃了的小媳妇儿,对视片刻后转移目光,道:“晏景舟,你有事直说,别卖关子。” 看着眼前对自己心事一无所有的姑娘,晏景舟暗自轻叹,迅速整理好自己的思绪,回道:“没事了,逗你玩儿的。” 庄婉卿愕然,眼神带着深究地盯着他瞧了瞧,见他勾唇淡笑,仿佛真的在逗自己玩,没好气地瞪他一眼,道:“神经兮兮的。” 晏景舟莞尔而笑,没再说什么,自己喜欢她那是自己的事,现在也不好跟她说这些,给她造成困扰,否则她估计更加会躲着不跟自己相处。 一路上,晏景舟总在似有若无地打量着眼前明艳动人的姑娘,庄婉卿姿容绝色,打小便是美人胚子,但绝不是他喜欢庄婉卿的理由。至于他到底喜欢庄婉卿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毫无理由的,就不知不觉间上心而不自知。 庄婉卿是习武之人,感官敏锐,早就察觉到他的目光,微蹙着眉头打量了他一眼,见他目光虚浮,整个人神游天外,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方才跟自己说是逗自己玩的,那肯定是骗人的。 沉默良久,庄婉卿再次问他:“晏景舟,我问过你的问题还挺多的,要不你给我提个醒儿,帮我回忆一下?” 闻声,晏景舟回过神来,眼里多了几许温柔,含笑回道:“现在还不是时候,以后再告诉你。” 庄婉卿白了他一眼,丢下一句“随你”,便没有再理他。 不知不觉间,马车在斗兽场外面停下。 斗兽场是淮州城的地下黑暗娱乐,但不是建在城内,在城郊建立的,明明是血腥残忍的娱乐场所,却起了个威风凛凛的名字——虎啸堂。 能来这些的都是富贵人家,而淮州城富商多,看斗兽搏斗一来是寻求刺激,二来也可以一次下注赌博,光入场费就五两银子一位,越靠前排越贵。 庄婉卿是个不缺钱的,财大气粗花了一百五十两要了三个前排的位置,领他们进去的人对知晓这是位财神爷,态度恭敬极了,笑容里带着谄媚。 其他客人看到她这样花容月貌、娇滴滴的姑娘,竟然来这种地方,忍不住多看她几眼,更甚者垂涎地盯着她的脸看。 晏景舟瞥见某些人眼神色眯眯的,脸色登时沉了下来,冷刀子眼就扫过去,步启也上前一步跟在庄婉卿身侧。 其他人看到这两位冷冰冰的男子,正目光森冷地睨着他们,英俊的脸上就差没写上“生人勿近”四个大字,特别是年长的男子,眉宇间带着煞气,忙识趣地收回目光,也知道这位容色倾城的小姑娘不好惹。 晏景舟见他们已收回目光,不敢再往这边多看一眼,轻声道:“卿卿,还是你有先见之明。” 庄婉卿微愣,旋即明白过来,他这是指自己带上步启,因着还有个给他们领路的人,便什么也没说,只回以一笑。这种地方鱼龙混杂,藏污纳垢,若是一般长得好看的姑娘进来了,估计会出什么事儿,带上人确保自己安全才行。 斗兽场里面是圆形的场地,四周是阶梯式的座位,如今场内已经坐了许多人,有的看官身边还有婀娜多姿的美人相伴。 场地中间的空地上有个巨大的铁笼子,笼子的一边有个出口,但却是通往一道拱门的,那道拱门应该是猛兽进来的入口,等猛兽进来,铁笼的门就会关上。 庄婉卿三人随领他们进来的人到他们所属的位置坐下,他们刚一坐下,就有人上茶以及茶点。 就在这时,他们身后一个身穿绸缎的中年胖子说:“听说今日耗子和猛虎都上场,他们俩都是狠角色,你们说谁会赢?” 胖子的身边是个中等身材的男子,那男子沉吟了下,回道:“我猜是猛虎,猛虎力量明显比耗子大,体型也是,耗子估计抵不过猛虎。” 胖子道:“要不咱们今儿赌一把?” 那男子来了兴致,反问:“怎么赌?” 胖子回道:“若是耗子赢了,我给你五百两,若是猛虎赢了,我给你五百两,你看如何?” 那男子想也不想就同意:“好,一言为定!” 庄婉卿听着身后的谈话声,有点不明所以,斗兽场也得是势均力敌的猛兽才行啊,怎么用耗子跟猛虎斗?耗子那么小,还能从铁笼子里面钻出来。 她若有所思,低声问:“晏景舟,他们口中的耗子和猛虎,真的是耗子和猛虎?” 晏景舟蹙起眉头,轻轻摇了摇头:“不,他们口中的耗子和猛虎,实际上是人的代号。” “人?!” 庄婉卿低呼一声,震惊不已地侧过头,难以置信地问:“你说他们不是在斗兽,而是在斗人?” 晏景舟眉头皱的更紧,回道:“我猜的,你来之前没有了解过吗?” 第二百二十一章 熟悉的人 庄婉卿微微摇头,她没有深入了解过,在她的认知里,这个地方就是猛兽相互厮杀,供人娱乐的场所,应该还有些黑暗交易,但她没想过是人的生死搏斗。 秋猎的时候,她也狩猎过,动物她是杀过的,所以动物相互厮杀,尚算在她的接受范围之内,就算她不接受也无法让这种活动消失,可现在上升到人与人之间的厮杀,她就接受无能了。 用人命去供富贵人家娱乐,这是触犯我朝律例了! 奴仆是地位低,可以随便买卖、打骂,但却不可以随意决定他们的生死,我朝有律例明文规定:诸奴婢有罪,其主不请官司而杀者,杖一百;无罪而杀者,徒一年。 奴仆犯罪,主人要杀奴仆都必须请示官府,更何况是奴仆无罪的情况下互相残杀? 她压低声音道:“这要是用真人代替猛兽搏杀,官府都不管的吗?我记得沈知府是个好官,应该不是那种收钱办事的贪官,怎么就允许这种地方的存在?” 晏景舟若有所思,回道:“那也只是我的猜测而已,也许是我猜错了,等会儿我们就知道了,先观望观望。” 庄婉卿颔了颔首。 此时,坐在他们身后的两个男人又开始说话了。 那男子问:“你真的买耗子赢?趁现在还未开场,你反悔还来得及。” 胖子不甚在意道:“老弟,你看我是输不起五百两银子的人吗?耗子虽然不太可能赢,但也有可能有奇迹,毕竟耗子以前就创下几次奇迹。” 约莫过了差不多两刻钟时间,随着一声响彻云霄的虎啸,周围人的说话声戛然而止,纷纷循声望去。 只见一只身形矫健的猛虎从拱门冲出来进了铁笼,它毛发金黄,一道道黑色斑纹点缀其间,目露凶光张望着周围围观的人,那贪婪的眼神仿佛看到猎物一般。 庄婉卿看到猛虎,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原来真的是猛虎,并不是人,那耗子就真的是耗子吗?耗子跟猛虎体型相差悬殊如何厮杀?还是说耗子其实是另一种庞然大物? 晏景舟见状,紧锁的眉头没有舒展,沉声道:“看来猛虎是真的猛虎,而耗子却不是真的耗子。” 庄婉卿愕然:“什么意思?” “你瞧,耗子出场了。”晏景舟说罢扬了扬下巴,示意她看向拱门的方向。 庄婉卿听了,抬眼望去,就看到一个身穿短褐、手握匕首、身材高壮的少年从拱门里缓缓走出来,进了铁笼子,紧接着便有人迅速把笼子的门关上,将少年与猛虎关在笼子里。 看到少年,庄婉卿眉头再次皱起,耗子还真的不是耗子,耗子是人的代号,这种人与猛兽搏斗的娱乐活动不是没有,只是不能放在明面上。 在我朝,有些人许是家里急着用钱,便签下生死状来与猛兽搏斗,供富贵人家娱乐,若是人死在猛兽的血盆大口下,家属也不得闹事,主办方还会给一笔钱。 若是斗赢了猛兽,那人便可得一笔钱财,这种赚钱方式很快,前提是你要有命享用这笔钱,可哪有那么多人能以一己之力杀掉凶狠无比的猛兽?丧命在猛兽口下的人不计其数。 但这种把命豁出去赚钱的方式,是你情我愿的事,人家非要去赚这种危险的钱,官府都管不住,直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能说存在即合理,等到不合理的时候,这种事自然会消亡。 庄婉卿打量着那少年,小麦色皮肤,相貌英俊,双目炯炯有神,还那么小的年纪就把命豁出去赚钱,这样一条鲜活的生命若是死在猛虎的血口之下,那他的父母该有多难受? 等等! 这少年有点熟悉,她好像在哪里见过! 晏景舟见她一瞬不瞬地凝望着铁笼子里的少年,伸手挡住她的视线,在她侧过头来时笑问:“你夫君还在你身边,你这么眼巴巴的看着别的男人,是不是不太好?嗯?” 就在这时,笼子里的猛虎注意到身后的少年,狂啸一声,张开血盆大口,露出锋利无比的尖牙,竖着尾巴,一冲一冲地向少年飞扑过来,场面惊心动魄。 事发突然,在场的人倒抽一口凉气,整颗心都提起来,全神贯注地盯着猛虎与少年,看着猛虎飞速逼近,不由得替少年捏了一把冷汗。 庄婉卿听到这一声狂啸,脸色一白,忙伸手握住晏景舟的手腕,将他的手移开,目光紧紧地盯着那惊险的一幕,望着少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躲开猛虎的飞扑,她才松了一口气。 晏景舟也看到少年险些去阎王殿报到的一幕,眉头紧锁,接下来是人命关天的时刻,也没了心思去跟这个少年吃醋。 围观的观众拍手叫好,而猛虎扑了个空,登时怒了,马上进行第二次扑杀,而少年身手不错,再次躲开猛虎的攻势,一次又一次化险为夷,同时也在找机会进攻,不放过任何机会,场面非常紧张。 但与猛虎搏斗就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儿,猛虎一次次凶悍无比的进攻,少年都只有躲避的份儿,他手中的匕首只是伤到猛虎分毫,并未造成致命伤害,还惹得猛虎因受伤而处于暴怒之中,攻势更加迅猛,观众觉着刺激,喝彩声也此起彼伏。 庄婉卿目光紧紧盯着那惊险的画面,启唇道:“晏……额……” 刚说了一个字,她猛然想起步启还在,到了嘴边的话猛的咽回去,改了称谓:“夫君,你有没有觉得这个少年的模样有点熟悉?” 晏景舟听了,视线落在少年英俊的脸庞上,仔细打量了一番,如实回道:“似乎是有点熟悉,好像在哪见过此人,一时间又想不起来。” 庄婉卿又问:“不是在淮州见过吧?” 晏景舟摇头,语气笃定道:“不是,现在是我在淮州第一次看到他。” “那就是在京城见过他。”庄婉卿盯着少年的脸仔细回忆,她平时所见的人都是达官贵人,一时间也想不起哪家公子长这样。 晏景舟道:“许是他长得面善,让我们觉得熟悉,你若是实在好奇,等会儿我们问问他也可以。” 第二百二十二章 救下少年 庄婉卿点了点头,而后全神贯注地望着铁笼里人与兽的惊险博弈。 此时,少年的左臂已经被锋利的虎爪抓伤,搏斗中加速了伤口血液的流失,鲜血已浸湿了手臂部位的衣料。 少年正处于下风,体力也被猛虎消耗了不少,动作有所迟缓,场面更加惊险,猛虎的每一次进攻,少年都在与阎王爷擦肩而过,围观的观众更加激动了,都在为他呐喊,希望他扭转乾坤。 而周围人的呐喊声,嘈杂不已,让原本就被少年的匕首刺伤而动怒的猛虎更加烦躁,扑向少年的动作更加迅猛。 少年原本就因为受伤,且消耗了不少体力而动作迟缓了许些,面对猛虎更加猛烈的攻势,他避之不及,右臂也被猛虎抓伤,手臂的衣料被猛虎撕开,手臂上的肉也被抓掉了一小块,鲜血溢出,身子撞在铁笼子上,脸色也不太好,但人尚算冷静,顾不得查看伤口,预判到猛虎的下一步动作马上躲开。 庄婉卿瞧着情况不容乐观,侧头对步启道:“老师,等会儿搏杀过程中,若是那少年有性命之忧,便帮他一把,务必保住他的性命。” 步启颔首应声:“是,县主。” 接下来,少年身上新增了几处伤口,形势越发糟糕,忽然摔倒在地上,猛虎张开血盆大口向他飞扑过去。 情势危急,少年转过身一瞧,知道躲不过了,只能置之死地而后生,握住手中的匕首,目光盯紧猛虎的颈部,等猛虎扑过来时用尽全力刺过去。 步启知晓在这种情势之下,少年能活命的几率不大,所以提前出手,执起夹点心的筷子,运用内力刺向猛虎。 两根筷子脱手,宛若利箭,以最快速度刺向猛虎的后脑勺,在猛虎将要扑在少年身上时刺入后脑勺,猛虎发出一声痛苦的哀嚎声,重重摔在地上奄奄一息,不能再动弹。 方才的惊魂一幕,不少人已撇过头不看,因为他们知道这个少年九成丧命于此了,那些陪在富人身边的姑娘更是吓得花容失色,直接惊呼出声,捂住自己的眼睛不敢直视眼前的画面。 当猛虎的哀嚎声响起,众人才重新望向铁笼子里的一人一兽,见猛虎已倒在地上没了生气,大概再过一会儿就会丧命,而少年还躺在地上,满脸震惊地望着地上的猛虎,劫后余生的他一时间忘了反应。 “好!” 这时,不知是谁的喝彩声响起,紧接着喝彩声此起彼伏,有人押了注买少年赢的,脸上皆笑开了花。 但虎啸堂内的人,以及一直目不斜视看搏斗的看官却清楚地看见猛虎不是死在少年的匕首中,而是死在第一排的一位中年男子手上,男子扔出的两根筷子如今还插在猛虎的后脑勺上。 庄婉卿瞥了眼倒在地上的猛虎,而后看向少年,暗自松了一口气,方才的情形,她也替这个少年捏了一把冷汗。 这时,坐在他们身后的男子看着胖子,好笑道:“老兄,你别高兴得太早,猛虎又不是耗子杀的,而是坐你前面的人杀的,这局我们就算是平局了,你看如何?” 胖子惊愕:“不是耗子杀的?” 那男子回道:“对,不信你瞧猛虎的后脑勺,还插着两根筷子呢。” 胖子难以置信:“真的假的?” 他话音落下,就望向猛虎的后脑勺,他坐在第二排,离得近,也能清楚地看到猛虎的后脑勺又两个血窟窿,又听到其他人也在讨论此事,还有人往他们这边望过来,但他也能肯定那些人不是在看他,而是在看坐在他前面的男子。 少年这时回过神来,见猛虎已死,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他明白自己今儿是被好心人救下,慢慢从地上爬起来,看向在场的观众,在那些观众里寻找出手相救的人。 不少人下了注的,没兴趣看少年这边的情况,都在谈论谁输谁赢,谈论着谈论着就要吵起来,明明在场的人都不缺钱,如今却为了这赌注吵得面红耳赤,非要争个输赢。 甲语气笃定道:“若非是那人出手,猛虎必赢,所以这局就是我赢。” 乙听了此言,一脸不服气:“那可不一定,耗子也有可能用手中的匕首刺死猛虎,所以这局有可能是我赢。” 甲嗤笑一声:“在那种情况下,耗子怎么可能刺死猛虎?他都受了伤,猛虎扑过去他已无力反击,所以这局肯定是我赢!” 乙仍旧不服输:“那不一定!” 甲冷哼:“你是不是输不起?那么明显的事,你非得跟我抬杠。” 闻言,乙脸色涨红,气呼呼道:“谁输不起了?既然如此,那就再比一次啊。” 甲脸皮子一抽,指着地上已经没了生命体征的猛虎,道:“你简直不可理喻,猛虎都死了,还比什么?难不成把耗子也杀了,把他们挂起来鞭尸,谁的尸体不耐打就谁输吗?” 乙不甘示弱:“我怎么就不可理喻了,本来就胜负未分,而且猛虎又不是我杀的,要不你去找那个杀了猛虎的男人?” 甲的气势登时就弱了:“我……” …… 周围的吵闹声此起彼伏,庄婉卿三人并不受影响,老神在在地坐在位置上。 方才步启只用两根筷子,还未进笼子里与猛虎搏斗,就杀了猛虎,如此强悍的男人,那些人吵着吵着便迁怒于步启,但也不敢上前找茬,生怕自己的下场就如地上的猛虎。 他们怂不敢找步启,最后只好找看场子的管事,找他评判输赢。 管事知晓步启是个不好惹的,所以在步启破坏比赛规矩之时,没有第一时间出来找步启,现在那些客人找上自己,自己再顺水推舟去找步启。 管事见客人情绪不好,忙用三言两语安抚好,然后移步向步启走过去,语气温和道:“这位老爷,虎啸堂有规矩,比赛开始后,观众不得干预比赛情况,您方才所为,已破坏了规矩。” 还未等步启回话,庄婉卿就已接了话茬,语气平静地问:“那你想如何解决?” 她说罢,抬起明亮的杏眼,淡淡地睨着眼前这位年约三十岁左右的管事,平静的眸光里却带着无形的威压。 管事闻声,转眼看她,就对上她那极具威胁性的眼神,只觉一股无形的压力来袭,刚酝酿好的措辞在此刻却说不出口。 小仙女们,有月票嘛?求月票(*^w^*) 第二百二十三章 少年求助 管事闻声,转眼看她,就对上她那极具威胁性的眼神,只觉一股无形的压力来袭,刚酝酿好的措辞在此刻却说不出口。 很少有这般年纪的姑娘能给他这种威压,让他说话都要好好掂量掂量,就算是东家的千金也不能给他这种威压。 来人不简单! 管事这才仔细打量眼前的姑娘,眼底飞快略过惊艳之色,见这位貌美姑娘梳着少妇发髻,衣着打扮简约大方,他是个有眼力见的,平时见惯了富贵人家,见识过不少好东西,知道这位少妇身上的东西价格不菲。 少妇身边坐着一位气度不凡的年轻公子,还穿着与她同样色系的长袍,显然是小夫妻俩,而那位杀死猛虎的中年男子虽带着凛然气势,但却不是主子。 短短几息时间,管事弄清楚这两位年轻夫妻才是主子,斟酌了下才道:“这位夫人,按照虎啸堂的规矩,若干预比赛的正常进行引起其他客人的不满,理应承担损失。” 庄婉卿听了,没有接这话茬,瞥了眼尚在铁龙中的少年,询问道:“跟猛虎搏斗的人叫耗子?” 管事不知她为何问起那少年,心思转了转,回道:“他的确是叫耗子。” 至少在虎啸堂,那少年是叫耗子,至于其真名,那就不得而知了,他们见这少年奄奄一息没死透,想着带回来看看是否有利用价值。 没曾想这少年醒来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且武功不错,他们正巧可以物尽其用。原想着少年会在第一场博弈中丧命,但也给他们狠赚一笔,没曾想少年一战成名,每次开场他们虎啸堂都几乎座无虚席。 庄婉卿又问:“能否让他过来?我们想见一见他。” 管事听后一愣,反问:“夫人为何要见他?” 庄婉卿淡声道:“我见他长得面善想见一见,见过之后再说赔偿损失的事。” 面善? 管事心思活络,这少年是他们捡回来的,没想到成了赚钱的工具,如今忽然有人说面善,难不成是少年的亲友?且看这这对夫妻的穿着,便知非富则贵,现在不明身份,不可轻易得罪。 管事迟疑了下,谨慎回道:“耗子是我们虎啸堂的人,能让夫人觉得面善,那也是他的长相有福气,既然夫人想见他,自然是可以的。” 说罢,管事就吩咐人将少年带过来。 其他人离得远的,不知道他们在谈什么,因着猛虎就这样死了,他们是万万不敢到庄婉卿他们跟前闹的,若是不能解决,宁愿与朋友的赌注什么的就当没这回事也行,所以暂且观望着。 晏景舟见庄婉卿气定神闲地喝茶,那无比淡定的姿态,与平日跟自己打打闹闹时形成对比,忍不住多看两眼。心中纳罕道:这丫头平时咋咋呼呼的,跟人斗嘴都是输的,现在这遇事沉着冷静的模样倒是头一次见。 没过多久,少年就被带了过来,他受了伤,步伐略有些缓慢,眉头皱着,但人还清醒得很。 少年到了庄婉卿三人跟前,视线掠过步启,然后直勾勾地盯着庄婉卿与晏景舟看,难得的看到瞧着有那么点熟悉的面孔,却又想不起来。 被他直勾勾地盯着看,庄婉卿黛眉微蹙,念在他眸光里毫无邪念,便不与他计较,问:“你真的叫耗子?” 少年向他们作揖行礼,丝毫不顾忌旁边的管事,语调从容地回道:“耗子是在这里的代号,三位应该是方才救了在下的恩人,在下感激不尽,本应当牛做马报答恩人的救命之恩,奈何在下如今出不得这虎啸堂。在下厚颜,还有个不情之请,恳请恩人再次解救,出了虎啸堂定然双倍报答恩人。” 一个人的谈吐举止是刻进骨子里的东西,眼前这位少年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从容,语气不卑不亢的,且还大胆的很,刚搭上话就这么草率地抛出一句求救信号,竟也不怕对方拒绝相救,导致自己的处境更加艰难。 他的口音不是淮州口音,虽然穿着粗衣短褐,也难掩其不凡的气质,这与虎啸堂格格不入的模样,显然是因为一些事进了虎啸堂出不去,只能被迫卖命为虎啸堂做事。 管事听到这样一句,心头一跳,并不是他奈何不得这少年,而是因为这少年是他们捡来的,闹出点什么对虎啸堂不利的动静可不好,忙训斥道:“耗子,你浑说些什么?是你自己缺银子,与我们签了生死状进场与猛虎搏斗的,怎么就成了困在我虎啸堂了?” 少年淡漠着脸,没有接话。 庄婉卿与晏景舟交换了个眼神,见晏景舟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便道:“既然他与你们签了生死状,如今猛虎已死,且不是死在他手上,那这次佣金可以不给。” 管事摸不清她在打什么主意,只好顺着她的话道:“那是自然,若是他赢了,那佣金也便会按照商定的给他,现在这情况是不能给他的。” 庄婉卿点了点头,笑问:“那现在比赛结束,他是不是可以离开虎啸堂了?” 管事心中一噎,他自然舍不得放走这个能为他们赚钱的少年,但如今那么多人看着,他若是明目张胆将人扣下,且还对他们仨不利,传了出去,虎啸堂就完了。 他瞪了眼少年,也不知这少年是走了什么狗屎运,暂且咽下这口恶气,皮笑肉不笑地回道:“这是自然。” 庄婉卿满意一笑,转眼看少年,温声道:“既然你方才说想要报答我们的救命之恩,那现在就给你一个机会,跟我们回去再好好报答。” 少年苍白的脸上登时有了喜色,忙作揖行礼:“多谢恩人。” 他不知道跟他们出了虎啸堂要做什么,但能离开这里就好,能出手相救的人,应该也不是什么坏人。方才求救也是无奈之举,再这样下去他肯定会死在这里,只好孤注一掷,幸好他赌赢了。 管事见就这么白白损失了一个赚钱工具,气得咬牙,却不好在众人面前表露出来,垂下眼帘掩饰眼底的阴沉,言归正传:“这位夫人,那赔偿损失的事?” 第二百二十四章 少年失忆 庄婉卿知道管事气恼,但也故作不知,反问:“包场看一场斗兽比赛要多少银子?” 闻言,管事不明所以,深究地觑了觑她,见她脸色冷淡,瞧不出什么来,便如实答道:“八百两便可包场。” 庄婉卿脸色微沉,感觉自己是不是被骗了,半眯起眼眸,语气不悦质问道:“包场才八百两,我们仨就要了第一排的三个位置,你们收一百五十两?” “夫人,人与猛兽的比赛入场费比平时高出一倍,而且一般的包场是有优惠的。” 管事从容解释,其实平时猛兽与猛兽相搏斗,可没有现在人与猛兽搏斗那么多客人,为了钱而来,签订生死状与猛兽搏斗的人很少,今日与猛兽搏斗的少年都是他们随手捡回来的,没想到运气好捡到宝,成了摇钱树,每次开场几乎座无虚席,就连入场费都翻倍。 庄婉卿了然,难怪会如此贵,原来是因为人与猛兽的博弈,寻常视觉最好的第一排,也就二十五两银子,又问:“那今日这场是不是就要结束了?” 管事听她问的问题都是无关紧要的,心有不满,却也只好耐着性子解释:“平时猛兽之间的博弈是看三场,因着是人与猛兽的博弈,所以只有一轮,今日的已结束。” 庄婉卿微微颔首,勾起一抹明媚的笑,直接拿出荷包,从里面取出八百两银票递给管事,道:“那就再来三场,方才我们打断了比赛,这次我请他们看,就当是赔礼。” 她并不想在此把事情闹大,这种阴暗场子等事后在收拾也不迟,这八百两就当是救下这少年。 管事愕然,此计可行,但这个让他们失了摇钱树的女人,他可不会如此好说话,有意为难:“这位夫人,这个我做不了主,只要他们愿意才行。” 庄婉卿气定神闲地拿起茶杯,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轻抚着茶杯的外围,而后扬起一抹人畜无害的笑容:“那就劳烦你问问他们愿不愿意了。” 言毕,她手中的茶杯当场碎了,她手一松,碎成几片的茶杯相继跌落在地。 管事见状,瞳孔一缩,脸色微滞。没想到这个看着娇滴滴的女子竟也是个高手,如此看来他们三人都是高手,这个茶杯只是个下马威。 众人此时都没有讨论,场内安静,他们说话也是正常音量,除了离得远的,都听得清清楚楚,位置离庄婉卿近的,更是将她如何不动声色将茶杯捏碎的动作瞧了去,心里登时咯噔一下,仿佛被捏碎的不是茶杯,而是他们的脑袋。 晏景舟原本只是不动声色地欣赏着她有别于平时,沉着冷静应对问题的模样,忽然见她竟将茶杯捏碎,心头一紧,忙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将她的手抓过来仔细瞧了瞧,见手指完好无损没有受伤,这才松了一口气。 手腕忽然被人抓住,庄婉卿一愣,侧过头,见晏景舟剑眉紧蹙检查着自己的手,那紧张中带着专注的神情,让她又是一愣,心里随即有了异样的感觉。 就莫名的,有点开心是怎么回事? 很快,她的心绪就被人打断,只听得她身后的胖子道:“这位夫人,其实方才也挺精彩,我们看到不一样的比赛,赔偿就不必了。” 开玩笑,这么个娇滴滴的女子,就这样用两根葱白的手指把杯子碾碎,还能受到半点伤,可见是个厉害角色,看他们穿着贵气、气度不凡,身份估计也不简单,让她赔偿损失,他们也不敢接受。 其他人也附和说不必赔偿,在场的都是不缺银子的,商人居多,瞧着庄婉卿,觉得她或许是哪家的千金,而她身边的年轻公子可能是哪位东家的少爷,就当结个善缘,日后若是遇上了,需要时也有利于生意合作。 管事最后偷鸡不成蚀把米,原想着为难她,没想到最后连个包场费也打水漂了,其他人都说不必赔偿,他自然不好拿这八百两,只能忍着怒火将银票退还,放他们离开。 庄婉卿三人带上受伤的少年一同离开,少年伤得不轻,但幸好都是皮肉伤,并不是内伤,即使因伤口疼痛而苍白着脸,人也还精神着,他们没有处理伤口的药,步启便封了他几处穴道止住血。 管事身边的人低声问:“我们就这样放他们走?” “不然能如何?派个人悄悄跟着他们,看他们最终去哪里。” 管事脸色阴沉地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他不想放过他们几人,但又知晓他们没人是他们的对手,只能暂且忍下这口恶气,幸好为了谨慎起见,每次开场,他们都逼着少年在生死状上画押,也不怕那少年闹。 只是可惜少了个赚钱工具,不过那么多场比赛,所赚的钱也足够抵消当初捡了那少年一命,就当是他给自己赎身了。 那厢,少年跟着他们出了虎啸堂,有种脱离虎口重获新生的感觉,再次朝庄婉卿三人作揖一礼:“多谢三位恩人,恩人的救命之恩,在下可帮恩人完成六件事以作报答。” 庄婉卿听了,低笑一声,稀奇道:“一般人不是说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愿当牛做马报答的吗?你怎么就只帮我们完成六件事以作报答?” 少年不卑不亢:“在下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不能卖身为奴。” 庄婉卿觉着这少年有趣,戏谑的问:“你这样说,就不怕我一个不高兴,把你扔回虎啸堂?” 少年看了她一眼,瞧她笑容里虽然带着戏谑,但眉眼间带着英气,眼神干净明亮,是个浑身正气的女子,遂语气笃定道:“夫人不是这种人。” 庄婉卿继续逗他:“说说看,若你这个重要的事能让我动容,我就带你走,若是不能,我就将你送回去。” 少年倒也不瞒他们,如实相告:“不瞒夫人,在下因受伤失去记忆,如今连自己姓甚名谁都不知晓,耗子也只是他们随意给我起的名字。报答完几位恩人,在下便要去寻找自己的身世。当然,日后几位恩人若是需要在下帮忙,在下定义不容辞。” 离开这里后,他还得根据自己的口音寻找自己的家乡,然后到家乡寻找自己的家。他可能还有家人,他失踪了,家人肯定也着急。 听罢,庄婉卿与晏景舟愣了下,他们觉着这个少年的模样有点熟悉,这个少年就说自己失去记忆,或许他们能帮这个少年找到家人。 须臾,庄婉卿道:“那好,你先跟我们回去。” 第二百二十五章 她长大了 夫妻两上了马车,车门还未关上,庄婉卿看了眼外伤颇重的少年,想了想,而后启唇道:“你也上来吧。” 少年一听,下意识垂眼看了看自己污脏的衣服,还染了鲜血,如今虽然被步启封住几处穴道止血,比较深的伤口仍有鲜血在慢慢渗出,衣服染了血污,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充斥在鼻间,在封闭的车厢内血腥味会更浓重。 须臾,少年抬眼看向衣衫洁净的夫妻,特别是这位娇美动人的夫人,虽然会武功,但美人哪有不爱干净的,便谢绝她的好意:“夫人,我身子脏,跟车夫一起坐辕座便可。” 庄婉卿指着他还在慢慢渗血的伤口,道:“瞧你身上的伤和血迹,你坐在辕座被路人看到了,还以为你被我们怎么了呢。上来吧,我们没那么讲究。” 她小时候见识过战场,还从死人堆里爬出来,最后还不幸落入敌军手上,经历过那种惊心动魄的事,像这种事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平时有条件可以娇气点、讲究点,没条件就把自己当糙汉子得了。 晏景舟知晓少年在顾忌什么,淡淡道:“先上来,别磨蹭了,你这伤还得赶紧找大夫医治,这里离城里还有好一段路。” “多谢恩人。”少年听罢,也不扭捏,轻声应下,然后踩着杌子上了马车,并顺手将车门关上。 由于少年身上的伤需要大夫,车夫驾马车的速度也快,马车在路上以最快速度行驶着,车轱辘在地上滚动,尘土被卷起,那车后面尘土飞扬。 浓郁的血腥味充斥着整个车厢,少年闻着也觉得不好受,略显局促地看了眼坐在主位的夫妻俩,见他们眉头都不皱一下,仿佛什么也没闻到。 少年这才放松下来,身上几处伤口疼痛难耐,他眉头皱得紧紧的,脸色也越发苍白,紧抿着唇不发出任何声音。 庄婉卿倒是有些话想问他,但如今不是问话的好时机,看这少年如此,肯定没精力跟她对话,便没有开口,也没有管少年身上的伤,她知道照这血流速度,死不了人的。 马车到淮南王府门前停下时,少年因疼痛而脸色惨白,原本就还在缓慢渗血的伤口到如今已经流了不少血,粗衣短褐已经被染红了几大片。 下马车时,还是车夫扶着着他下来的。 少年下了马车,抬头一望,“淮南王府”几个烫金大字的门匾就映入眼帘,他惊讶不已,蓦地转要看庄婉卿夫妻,见他们气质清贵,好像有王爷和王妃的模样,忙作揖行礼:“草民见过王爷,见过王妃。” 庄婉卿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行礼给整懵了下,看了眼门匾,诧异这少年失去了记忆,却还记得文字,笑道:“我不是王妃,我外祖母才是王妃,你想见过王妃,也得看缘分,先进去吧。” 少年微愣,王妃的外孙女和外孙女婿?那也是皇亲国戚,出生在达官贵人之家,难怪瞧着就与其他来虎啸堂的富贵人不一样,没有那些人身上的铜臭味。 粗略知晓他们夫妻的身份,少年惊讶过后又恢复平静,强打起精神,迈开脚步,脚步虚浮地跟在他们身后。 进府后,庄婉卿吩咐管家给少年安排住处,让人请府上的大夫给少年诊治,便没再理事,准备与晏景舟一起回芙蓉苑。 步启在他们夫妻离开前低声说了句:“县主,方才回来时,有人一直跟踪我们,现在人还未走远,可要解决了?” 庄婉卿微愣,很快就想到跟他们的人会是谁,遂笑道:“无妨,他们无非是想知道我们是什么身份,现在知晓了,谅他们也不敢闹什么事儿,改天我就跟外祖父说这事儿,让他给沈知府施压,淮州这种黑心肝的场所该消失了。” 步启点了点头。 须臾,庄婉卿又道:“对了,老师,还要麻烦你去查一查虎啸堂的底细。” 步启再次点头,应了声:“是,县主。” 回芙蓉苑的路上,庄婉卿察觉到身边青年目光一直黏在自己身上,久久没有移开,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疑问道:“晏景舟,你怎么这样看着我?我脸上没脏东西吧?” 晏景舟收回目光,莞尔而笑:“瞧你平时对我咋咋呼呼的,今儿表现得倒是沉着冷静,处理事情有条不紊,真让我刮目相看。” 庄婉卿翻了个白眼,轻哼一声:“我又不傻,不冷静怎么能把那少年带出来?吵起来那岂不是有理也成无理了?以退为进,不着痕迹地威胁,对他们这种人才有用。” 晏景舟转眼看她,眸光温柔,含笑点了点头:“嗯,长大了,处理事情的能力也好了许多。” “我早就长大了。” 庄婉卿拿眼瞪他,看到他那一脸欣慰,仿佛自家傻姑娘出息了的欣慰模样,脸皮子忍不住抽了抽,这是什么表情? 她平时遇事其实挺冷静的,面对晏景舟的时候冷静不了,主要是因为晏景舟嘴巴太欠了,张嘴就能得罪她。 看她脸露愠色,晏景舟便知她不高兴了,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问:“你武功也不弱,在斗兽场内你为何不亲自出手,而是让老师去救?” 庄婉卿淡笑回道:“我的确可以救,但是我内力不够深厚,怕不能在第一时间制服猛虎,只是让猛虎受伤,激怒猛虎,对那少年不利。人命关天,还是让更有能力的人出手为好。” 说着,她顿了顿,轻叹一声,说:“哎,那少年真的挺熟悉的,我应该是见过的,就是想不起来,京城里也没听说谁家的公子失踪了啊。” 晏景舟心中也笃定自己见过那少年,若有所思,回道:“我们少了两年记忆,那少年看起来年纪不大,还在长身体的年纪,现在与两年前相比,模样肯定有所变化。” 听罢,庄婉卿赞同地点了点头:“也对,两年时间,我们的模样都变了些。” 晏景舟又道:“找个时间给他画张画像,让人私底下去查,应该能查出他的身份。” 第二百二十六章 小没良心 夫妻俩回到梧桐院的时候,午时将过,距离吃早膳已经过了半天,他们早已感到饥饿,刚进屋就吩咐丫鬟去取午膳过来。 用过午膳,庄婉卿在厅中来回踱步消食,忽然响起自己带回来的少年,遂传了绿韵进来,吩咐她去前院的厢房询问少年的伤势。 绿韵听了,有点懵懵然,疑惑地望着她,询问道:“县主,您今儿带了个人回来吗?” 庄婉卿颔了颔首,回道:“嗯,他伤势颇重,你去瞧瞧如何了,需要用什么药,让府医去药房取便是。” 绿韵点头应声,虽有疑惑那少年的身份,但也没再多问,马上前往前院的厢房了解情况。 晏景舟瞧她如此关心一个陌生人,心里有点吃味,淡淡道:“放心吧,我瞧他那样子死不了的,最多是失血有点多,外伤颇重,导致身子虚弱。” 庄婉卿回道:“我知道他没有生命危险,就想知晓他伤势如何,在我没弄清楚他身份之前,他可不能有事。” 闻言,晏景舟目光幽幽地睨着她,说出的话也酸溜溜的,道:“即使以前见过,也不过是个不熟悉的陌生人,你为何如此关心?对自己夫君都没见你那么上心。” 庄婉卿微愣,感觉他语气有点酸,眼神古怪地觑了觑他,无奈道:“你怎么知道我对你不上心?等你受伤,我可能对你更上心,照顾你更周全呢,不信你试试看?” 闻言,晏景舟一时语塞,半晌后好气又好笑地在她脸上捏了一把,道:“你个小没良心的,你还敢说对我上心?若真的对我上心,你会想着让我受伤?” 庄婉卿无言:“……” 这人是不是听不懂人话?她也就举个例子而已。他们就算不是夫妻,他的母亲跟自己的母亲还是手帕交,且还是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那么多年的情分在,再怎么说也会比那少年重要些的。 没听到她回话,晏景舟忽然有点心堵,目光幽幽地看着她的眼睛,跟她大眼瞪小眼,直把她看得浑身不自在,不得不转移目光。 过了约莫两刻钟时间,绿韵回来禀报说:“县主,奴婢没有看到那少年,奴婢去的时候他已经处理好伤势睡过去了,男女有别,便没有进去看。据府医说他虽然外伤重,失血过多,身子很是虚弱,但是没有伤到要害,并无性命之忧,将养一些时日便能彻底恢复。” 庄婉卿轻轻点头:“无大碍就好,你先去忙你的事。” “是,县主。”绿韵应声退下。 屋子里又剩下她与晏景舟,庄婉卿有点无聊,淡淡瞥了眼坐在身边的青年,外头强烈的光线映照进来,他白净清隽的脸庞笼罩了一层淡淡的光晕,眉眼柔和,嘴角微微勾起,噙着淡笑,百无聊赖地把玩着腰间的玉佩。 晏景舟似乎察觉到庄婉卿的视线,抬起头来,与她对视,脸上的笑容缓缓放大,他长相俊美,无论从那个角度看都是妥妥的美男子,脸上带笑的时候,更是增添了几分温润儒雅的神采,给人一种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的感觉。 见他朝自己笑,笑容明晃晃的,庄婉卿刹那晃神,怔怔地盯着他的笑脸看了半晌,樱唇张了张,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只觉这厮的相貌不是一般的有欺骗性,而是极有欺骗性,也难怪京城里有贵女因为他这张皮囊想嫁给他。 忽而,晏景舟笑问:“怎么样?是不是觉得你夫君长得挺好看的?” 庄婉卿赞同地点点头:“是挺人模狗样的。” 晏景舟倾身凑近她,与她的脸距离只有一个拳头的宽度,丹凤眼里溢满笑容,看着她的眼眸,笑吟吟地问:“那你夫君这张皮囊有没有入你的眼?” 俩人彼此近在咫尺,眼睛对眼睛,鼻子对鼻子,眼神交缠,呼吸缠绕在一起,倘若再靠近一些,四片唇瓣就能触碰到,气氛有了丝丝的暧昧。 庄婉卿盯着那张放大的俊脸,那双温和含笑的丹凤眼里倒映着自己放大的面容,顿觉有点脸热,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晕。 她忙伸出手掌抵住晏景舟的胸口,将他往外推拉开俩人的距离,正了正面色,眼含警告地瞪他:“晏景舟,你这只骚狐狸能不能给我正经些?别老想着勾引人,我不吃你这套,目前我还不喜欢你这种类型的。我困了,想睡个午觉,你自个儿玩去。” 言毕,她便起身进内室,没有再理会晏景舟,反正晏景舟也就一天假期,下午就该回荀弋先生那里了,估计她一觉睡醒,晏景舟就已经不在府中了。 她步伐有点快,乍一瞧,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想逃离似的。 晏景舟望着那抹匆匆离去的背影,紧抿着唇,憋住想要笑出声的冲动。 啧……脸都红了,还说不吃他这套,且那还跑那么快做甚,还不是怕被他勾走?小丫头还挺口是心非,真真是口嫌体正直。 小时候还会甜腻腻地喊他景舟哥哥,就连亲哥哥都不粘,就粘着他,让他陪她玩,长大后就完全变了样儿,还是小时候乖巧可爱些。 进了内室,庄婉卿取下头上的首饰,宽衣准备午睡,忽见晏景舟进来,动作一顿:“你怎么进来了?” 晏景舟温声道:“我陪你睡。” 说罢,他迈步走到庄婉卿身边,自己动手宽衣,夏天炎热穿的少,只需脱了一件外袍即可穿着里面的单薄里衣就寝。 庄婉卿瞧他仿若无人地宽衣解带,脑海中忽然想起他们刚开始同住一间房的时候,这厮纯情得很,从不会在她面前如此,现在宽衣解带都是小事,都睡同一张床上了。 晏景舟把外袍放挂在架子上,见她衣衫脱了一半,迟迟没有动作,遂笑问:“怎么了?要不要我帮你?” “这就不必劳烦你了。” 庄婉卿白了他一眼,解了衣带,将外衫裙脱下挂在架子上,转身就移步到床边坐下,蹬掉鞋子往床的里侧一躺。 第二百二十七章 气血方刚 夏衫料子轻薄,透过白色里衣,里面粉色小衣若隐若现,白天光线好看得比晚上还清晰许多,俩人同住一屋子时间长了,早已没了原来的拘谨,都快把对方当透明人了,她对这些细节毫无所觉。 晏景舟见了,顿时脸上发热,耳朵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红,脸色不自然地移开视线,暗自吸一口气,稳了稳心神,才移步至床前脱了鞋子,而后在她身边躺下。 俩人离得近,身边人的气息萦绕在鼻间。 晏景舟经常在书房,身上有淡淡的墨香味,庄婉卿早已习惯这味道,近些天他不在王府,没了熟悉的味道倒觉得少了些什么,现在闻着这熟悉的墨香味,心里觉着安稳,闭上眼睛,很快就有了困意。 晏景舟闻着那淡雅的馨香,脑子里不自觉地想起方才所见,侧眼瞧了瞧身边的姑娘,如今人躺下,轻薄的里衣紧贴小衣,小衣的轮廓清晰可见,比方才站着的时候更加清晰。 视觉上的冲击,唤醒体内的躁动,正是气血方刚的年纪,他顿觉浑身燥热,口干舌燥的,这意味着什么,他再清楚不过了,忙移开眸光,说话时声音带了几分沙哑,轻声道:“卿卿,你能不能把被子盖上?” 说罢,还不等庄婉卿回话,就已动手拉过被子盖在她身上。 庄婉卿睁开眼眸,瞥了眼盖在自己身上的夏凉被,被子虽然薄,屋内也有冰块降温,可尽管如此还是觉得热,毕竟如今还是阳光猛烈的午后。 她侧过头,眼神怪异地睨着晏景舟,郁闷不已:“晏景舟,你脑子没事儿吧?大热天的盖什么被子?” 晏景舟一本正经胡说八道:“你别看现在不冷,等会儿睡着就冷了,当心着凉,我也是为你的身子着想。” 庄婉卿一愣,旋即往外面瞥了眼,虽然隔着窗,但也能感受到外面的阳光有多猛烈,纳闷道:“那也不必盖得如此严实吧?” 说罢,她掀开被子,想到晏景舟的话,又默默伸手拉过被子,只用一角被子搭在肚子上。 “这样也行,那睡吧。”晏景舟阖上眼眸不再看她,默默在心里默念清心咒,平复体内的躁动。 庄婉卿深究地觑了觑晏景舟,瞧他闭着眼眸、绷紧着脸,额上都热得渗出薄汗,嘴角忍不住抽了抽,这人自己个儿都热得出汗了,却还说她会着凉,要她盖被子,真是脑子进水了没倒出来。 片刻后,庄婉卿也闭上眼眸睡觉,她本就有了困意,闭上眼后没过多久就进入睡眠状态。 晏景舟心里默念了一遍清心咒,再次睁眼的时候,身边的姑娘已然入睡。 他以手支颐撑起脑袋,只看着庄婉卿的脸,视线没有往下移,他的素养不允许他趁人家睡着了眼睛耍流氓。 盯着这张姣美的面容,晏景舟抬手想要触摸,手腾在半空,最后还是默默放下,轻叹一声,心中惆怅不已,明明是自己明媒正娶的妻子,却看得见吃不着,也不知这丫头何时才对喜欢上他,让他结束这种单相思。 早儿天还没亮,他忽然顿悟,明白了自己的心思,短暂的雀跃过后,就剩下酸涩,这丫头当真是半点都不喜欢他,且还是个不解风情的棒槌。 喜欢上一个姑娘,原来是这种感觉,这感觉算不得美妙,却又稀罕得很。 过了良久,晏景舟重新躺下,脑海中回想起他们从小到大的点点滴滴,他们之间是有许多争吵,但每一次都是他挑起的。 大概是那次庄婉卿追着他打,之后再没理他,他明明很想找庄婉卿玩,但又碍于那该死的骄傲,放不下身段,最后只能通过一次次找茬引起庄婉卿的注意。 每次看到庄婉卿被他气得跳脚,恨不得把他狠揍一顿的时候,他心中莫名的感到满足,当时只以为是因为自己把人气成这样而有成就感。 现在回头想想,其实不然,那是因为自己这个邻家哥哥能牵动对方的情绪,证明对方心中有一定的地位,这才会有满足感,因为一个人心里没有半点对方的位置,情绪是不可能受对方影响的。 晏景舟心想,十六岁后的他,应该也是忽然发现自己对庄婉卿的喜欢,然后开始追求,最后虏获姑娘芳心,有情人终成眷属结成夫妻。 只是,十六岁之后的他,到底是如何追求庄婉卿这不解风情的棒槌的? 晏景舟深深郁卒。 情窦初开还在单相思的青年心酸得很,却又该死的喜欢这种因某个人而心酸的感觉。 时间过得飞快,眨眼间夕阳西下,已经到了酉时。 庄婉卿这个午觉睡得久,途中没有醒来过,现在才悠悠醒转,午睡睡得久,越睡越困,她缓缓睁开惺忪睡眼适应光线。 她盯着床顶的幔帐看了半晌,困意消减,下意识瞥了眼身边的位置,发现晏景舟还在,且还未睡醒,她登时睡意全无,忙伸手推了推晏景舟。 “晏景舟,快醒醒,这都要傍晚了,你该回荀弋先生那里了。” 听到声音,不知何时入睡的晏景舟醒来,睁眼后侧头看她,瞧她一脸心焦,登时吓了一跳,急声问:“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 庄婉卿伸脚踢了踢他的小腿,道:“快点起来,你再不起来可就要出事儿了。” 晏景舟茫然:“这出不出事,跟我起不起来有什么关系?” 庄婉卿瞪他一眼,道:“你忘了?你如今是荀弋先生的关门弟子,他每隔十天给你一天假期,今天都快过去了,你再不回去可就要延时了。” 瞧她紧张的模样,晏景舟莞尔:“没事,我回来时已经跟他说过,明天早上回去,辰时回到他那里。” “辰时回到他那里?从这里到他那里,要一个多时辰,那你岂不是要寅时就起来赶路?”庄婉卿愕然,接着又道,“你还是现在回去吧,明早不用那么赶,你明日还能多睡会儿,睡眠充足才好念书。” 听她关心自己,晏景舟心中熨帖得很,含笑摇头:“不了,我明早再回去。” 见他如此执拗,庄婉卿疑惑:“你有什么事儿要忙吗?” 晏景舟轻轻“嗯”了声。 庄婉卿好奇:“你有何事要忙?” 晏景舟默默伸手去牵她的柔荑,看着她的眼睛,眼眸中溢满温柔,温声回应:“忙着陪我夫人。” 第二百二十八章 我心悦你 晏景舟默默伸手去牵她的柔荑,看着她的眼睛,眼眸中溢满温柔,温声回应:“忙着陪我夫人。” 情话来得突然,庄婉卿猝不及防,被这话砸得懵懵然,呆愣愣地望着他,对上他温柔的眸光,心跳不由自主加快,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霎时间不知作何反应。 过了半晌,才回过神来,发现手被对方握着,庄婉卿脸色一滞,下意识就要抽回手。 晏景舟紧紧握住她的手,眸光也紧紧锁着她,不许她退缩。 庄婉卿抽不回手,脸色不自然地移开视线不看他,轻声道:“晏景舟,你能不能先放开我好好说话?” 话音刚落下,她发现自己音量有点小,显得气势不足,正想提高音量再说一遍,然后把这人一脚踹下床,却又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神情懊恼地绷着脸,隐隐有点不知所措。 晏景舟瞧她眼神闪躲不敢正视自己,也不知是不是在害羞,但害羞也总比毫无反应好,会害羞那证明这不解风情的棒槌还有救,便一鼓作气道:“我现在不是在跟你好好说话吗?” 庄婉卿稳了稳心神,心底那点不自然也被她压下去,瞪晏景舟一眼,出言吓唬他:“那你先放开我的手,不然我就把你踹下去了。” 晏景舟无所畏惧,干脆跟她耍赖,无辜地问:“我不放,你为什么不许我牵我夫人的手?” 庄婉卿:“……???” 世上怎么会有如此不要脸的人?明明是他趁机揩油,却控诉别人。 挣扎了半晌无果,庄婉卿任由他握着手,肃了容,跟他提起要事:“你答应过我的,不能跟我说这种让人误会的话。” 晏景舟愕然,随即莞尔而笑,温声问她:“我以前是有答应过你,可我现在想反悔了,怎么办?” 闻言,庄婉卿蓦地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望着他,原以为他只是个气死人不偿命的玩意儿,没想到他还是个说话不算数的,这才一个月不到就反悔了。 须臾,她脸色冷了下来,淡淡道:“那我也反悔了。” 晏景舟疑问:“你反悔什么?” “先前答应过你要好好相处,三年为期的,我现在不乐意了。”庄婉卿说罢,抬眼觑了觑他,见他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了下来,当即一愣。 晏景舟沉着脸,握住她柔荑的手缓缓收进,眼里是浓浓的占有欲,一瞬不瞬地睨着她,不疾不徐地宣告:“你想得倒是挺美的,和离是不可能的,现在不可能,三年后也不可能,你趁早死了这条心。” 他晏景舟好不容易才有个喜欢的姑娘,现在这姑娘是他媳妇了,即使对方不喜欢他,他也可以慢慢来,但和离是不可能的,追求一辈子也得追。以前不知道自己的心,才约法为期三年,现在他改变主意了,要白头偕老。 听罢,庄婉卿惊愕不已,怔怔地望着他,见他不像是在说笑,当即就恼了,气恼道:“晏景舟,你不讲信用!我不要跟你做夫妻了!” 晏景舟有点心堵,瞧庄婉卿还理直气壮的模样,登时就委屈了,小时候险些被继母祸害死,父亲还不信他,把从鬼门关跑回来的他骂了一顿,他都没觉得委屈,可现在却因庄婉卿一句话而委屈。 外表十八岁,表现得再如何沉稳,可芯子还是个十六岁的少年,他控诉道:“是我不讲信用还是你不讲信用?你答应了要跟我好好过日子,三年后若是实在过不下去才和离,可你却没当回事儿,想跟你出门玩你都想方设法躲避,你说你是不是想草率应付我三年,然后抛弃我?” 她抛弃他? 庄婉卿愣住,与那双含着委屈的凤眼对视,瞧他堂堂七尺男儿如今在自己面前委屈兮兮的,瞬间有了负罪感,似乎自己欺负人了人家,到了嘴边的狠话都生生咽回肚子里去。 四目相对,沉默良久,庄婉卿隐隐有了心理压力,斟酌片刻后道:“那个,我们先不和离了,你也别说那些让人听了会误会的话。” 晏景舟心里松了一口气,轻声唤道:“卿卿。” 庄婉卿“啊?”了一声,不明所以地望着他,等着他的下文。 晏景舟身子往她身边挪了挪,靠近她,温声问:“你是不是害怕自己会对我动心?所以不许我亲近你,就连带你出门玩,你都要想方设法躲避?” 闻言,庄婉卿垂下眼帘不看晏景舟,霎时间不能接受这突如其来的转变是一个原因,更多的是怕自己听这些甜言蜜语多了会动心。她是发现了,自己耳根子有点软,时常会因为晏景舟的一些话而变得有点不正常。 “你还记得你先前问我的问题吗?”晏景舟问了句,还未等她回应,又自顾自地回答,“瞧我这记性,早上我才问过你,而你早就忘了。” 庄婉卿一脸无辜地眨眨眼,她的确不记得自己问过什么问题了,她问过晏景舟的问题其实还挺多的,而晏景舟也有很多问题都不回答她,只是具体都问了些什么问题,她不记得了,都是问过了就算了,反正都是无关紧要的问题,不值得花心思去记。 晏景舟知晓她压根没把那个问题放在心上,可自己却上心了,心里轻叹一声,这丫头当真是半点不在意他,再次启唇道:“我们去铁山寺那天,你问我喜不喜欢你,我现在能给你答案了。” 话音落下,庄婉卿心神一颤,脑海中飞快闪过那日的情景,自己还真的问过这个问题,当时她问:“晏景舟,你喜欢我吗?” 而晏景舟当时没有马上回答她,只说:“再给我一点时间,这个问题,我大概要过段时间才能给你答案。” 那时她听到这个答案,就知道晏景舟不喜欢她,若是喜欢为何连那么简单的问题都无法回答?现在这厮忽然说能给她答案了,她的心难以自控的扑通扑通地跳着,心里似乎知道晏景舟的答案,却又感觉自己猜错了。 霎时间,她难以抑制地紧张起来,呆愣愣地望着晏景舟。 晏景舟勾起一抹浅笑,望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告诉她:“庄婉卿,我心悦你。” 第二百二十九章 别想和离 晏景舟一脸郑重,望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告诉她:“庄婉卿,我心悦你。” 此言一出,庄婉卿的心不由自主地跳漏了一拍,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油然而生,在心间蔓延,她目光呆滞,静静凝视着晏景舟。 俩人四目相接,一个眸光郑重而又不失温柔,一个不知所措,俩人就这样静静凝望着对方没有再说话,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 晏景舟耐心等着她回应,这短暂的片刻间仿佛过了一个甲子那么长,握住她柔荑的手也下意识再次握紧,似乎怕拽在手心的人下一刻就消失。 沉默了会儿,庄婉卿回过神来,移开视线不看他的眼睛,扯起一抹僵硬的笑容,有点无措道:“晏景舟,你,你别开这种玩笑。” 晏景舟伸出另一只手,挑起她的下巴,不许她逃避,逼着她看着自己眼睛,轻声问:“庄婉卿,我在你心里就是这样没分寸的人吗?” 庄婉卿张了张嘴,最后不置一词,只轻轻摇了摇头,将挑着自己下巴的手拍开。 以前的晏景舟在她心目中,就是个没分寸的人,现在不是了,此人虽然偶尔会显得稚气,但有城府、懂分寸,远没有表面上那般简单。 晏景舟表情严肃,郑重道:“庄婉卿,我心悦你,不是跟你开玩笑,而是在郑重其事告诉你我的答案。” 闻言,庄婉卿下意识的就往床背的方向挪了挪,想要逃避,奈何她挪一寸,晏景舟也跟着挪一寸,完全不给她机会,手还紧紧握着她的手,就这样目不转睛盯着她瞧,直把她瞧得紧张又无措,不知该怎么回应。 她长那么大,还是头一次有人说心悦她,而且这个人还是她所觉得的永不可能对她产生感情的人,明明他们每次相遇都跟贴错了门神似的,这种人怎么会喜欢她? 良久,庄婉卿才启唇问:“你、你怎么会心悦我?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明明你以前看到我都嘴欠得很,这种态度是对心上人的态度吗?” 晏景舟微愣,旋即莞尔而笑,如实答道:“我也不知是什么时候的事,大概在很久以前,久到我们还没来到两年后之前。” 庄婉卿白了他一眼,撇了撇嘴,语气闷闷的,也不知是高兴还是不高兴,道:“你看到我就损我,这算哪门子的喜欢?” 晏景舟笑意加深。 啧,这丫头记仇得很,还记着他这些年来做的事儿。 他柔声问:“那我是不是每次都逗你,最后将要赢了都让你反败为胜?是不是只有你能拧我耳朵,只有你能打我?” 庄婉卿听后愣住,这倒是真的,晏景舟在京城中再如何纨绔,可他有个做吏部尚书的父亲,敢明目张胆欺负他、追着他打的人,也就只有自己一人。 白心莲在晏景舟这里讨不到半句好,可自己却能,以前她没发现这个问题,当晏景舟露出不一样的一面,她就慢慢的发现了,自己能这样,都是晏景舟不着痕迹地纵容的。 想到这里,庄婉卿心尖儿微微轻颤着,心酥酥麻麻的,有种难以言喻的感觉,也不讨厌这种感觉。 晏景舟见她沉默不语,目光虚浮,笑道:“怎么这副表情?我心悦你是我的事,我只是想告诉你,不需要你回应我什么,所以你不需要有什么心理压力。” 他话音落下,庄婉卿又是一愣。 这人喜欢她,却又不需要她的回应?一般人喜欢上一个人,不都是希望得到对方的回应的吗?话本子上都是这样写的。 见状,晏景舟就知道她心里在打什么小九九,遂出言打断了她心中的如意算盘:“但是,你不能给我装傻,知不知道?嗯?” 心中所想冷不丁的被人戳破,庄婉卿错愕,眼前的青年笑容温柔,可眸光中所反映出来的信息,却并非如他表情那般温柔,那带着满满占有欲的眼神,强势而又霸道。 晏景舟轻叹一声,轻声问她:“卿卿,你难道就没有一丁点儿的喜欢我吗?” 庄婉卿听了,静静地望着晏景舟,沉默不语。 她对晏景舟到底有没有一丁点儿的喜欢?她也不知道,但她能确定的是,她现在并不讨厌晏景舟。 忽然间,她发觉自己先前甚是过分,当晏景舟没能第一时间告诉她喜不喜欢她事,她还怼了几句。现在轮到自己被问及这个问题,也不能第一时间告诉对方,原来这个问题也不是那么容易回答的。 得不到她的回应,晏景舟心里有了淡淡的失落感,但看到她为难的神情,心底那点失落瞬间荡然无存,柔声道:“没关系的,一辈子很长,我们有的是时间,我等得起,这个问题等你有答案了再回答我也不迟。” 庄婉卿听了,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气,悄悄抬眼觑了觑他,讷讷地问:“那、那要是几年后都不能给你答案呢?那和离的事……” 她话还未说完,晏景舟就打断了她未尽的话,道:“和离是不可能的,你就趁早死了这条心,我答应你不纳妾、不收通房,后院只有你一个女人。” 庄婉卿蓦地瞪大杏眼,眼含不满地控诉他的霸道。 晏景舟不容拒绝道:“其他事我都可以依你,唯独此事不能。” “晏景舟,你不讲道理。”庄婉卿气呼呼地瞪着他,可到底没有像以往那样,一个不顺心就动手。 少女双目微愠瞪着自己,晏景舟原想着她还会动手,没曾想她也只是瞪着自己,却迟迟没有动手,心中诧异了下,心思百转千回,很快想到怎么一回事。 只是干瞪着,去没有动手,那是不是代表她心里并没有那么反感?又或许她心里其实并不反感,但是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 对一个人如此霸道的单方决定,甚至是涉及终生的事,竟然没有闹腾,也只是嗔怒一句,这是不是意味着这丫头心里并不是没有自己? 想到这里,晏景舟心中雀跃,微蹙着的眉头舒展开来,也知晓此事急不得,不然这丫头会别扭,从而刻意退缩,温声回应:“那也只有此事不讲道理,其他都听你的,可好?” 第二百三十章 被迫同意 他眉眼温柔,眼里盛满真诚,一脸期待地等着庄婉卿的答案。 庄婉卿呆呆怔怔地望着他,心有所动摇,但更多的是迷茫,如果答应了,那就是一辈子的大事,意味着他们要做一辈子的夫妻。 从现在来看,晏景舟也算得上是个及格的丈夫,可庄婉卿不确定自己以后会喜欢上晏景舟,如果跟自己不爱,但却不讨厌的人在一起一辈子会不会幸福? 她不知道,她的外祖父和外祖母,以及父母亲都是相爱才成亲的,外祖父和外祖母一辈子相濡以沫,父亲在母亲离世后不在续弦,因为爱得深沉,心里再也容不下别的女子,所以她比较倾向于找一个能与自己两情相悦的男子过一生。 晏景舟没等到她的答案,语气有点失落地问她:“卿卿,你还是想要跟我和离吗?” 瞧他一副将要被抛弃的可怜模样,庄婉卿下意识摇头,回道:“我不知道,过段时间再给你答案。” “不着急,等儿孙满堂的时候,你再给我答案也不迟。”晏景舟嘴角上翘,笑容温柔,温言软语的,跟方才那霸道不容拒绝的他相差甚远。 闻言,庄婉卿眼角一抽,儿孙满堂的时候,谁还想着和离,闹出这等家丑让孩子们跟着遭人笑话?那时候自己每天含饴弄孙,生活多姿多彩,和离回娘家,她这种令人羡慕的小日子岂不是没了? 下一刻,她忽然顿悟,晏景舟这是在委婉而又不失温柔地告诉她,和离是不可能的,都说到儿孙满堂了,怎么可能和离? 她登时就炸了,伸腿踹了晏景舟一下,恼怒道:“晏景舟,你混蛋!你以为你不同意,我就不能和离了吗?” 晏景舟仿佛没瞧见她脸上的愠色,眉眼含笑,柔声提醒:“听话,别想跟我闹别扭闹和离,不然捅到长辈那里,吃亏的可是你。” 庄婉卿心头一梗,气鼓鼓地瞪着他:“你……” 这倒是事实,如果晏景舟对她百般宠溺,而她却在闹和离,就成了无理取闹,双方长辈都会训斥她的不是,最后和离不成功是肯定的,还会被训一顿。 晏景舟眸光温柔依旧,宛若看闹脾气的孩子,知晓她拿自己没辙,反正和离是不可能的,她就算再如何闹腾也没用。 僵持片刻,庄婉卿泄了气,想甩开他的桎梏,奈何他紧紧握着自己的手,眼神带着控诉地瞥了他一眼,语气闷闷的:“晏景舟,你不是说你都听我的吗?那你现在听话,放开我的手。” 晏景舟听了,抿唇淡笑,爽快地应了声“好”,然后松开她的柔荑,接着道:“以后什么都依你。” 摆脱他的桎梏,手重获自由,庄婉卿终于松了口气,暗自轻叹一声。 过了片刻,她蓦地坐起身来,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又上了晏景舟的贼船。上次上贼船搭上自己三年,这次更糟心,一辈子都搭上去了。 她心情郁卒,一脸生无可恋地垂下脑袋。 晏景舟也跟着坐起身来,好笑问:“瞧你一脸委屈的,你景舟哥哥也没那么差劲吧?虽然现在没有官身,但以后会有的,以后努力给你争诰命。” 闻言,庄婉卿缓缓抬头,侧头望他,轻声提醒道:“我现在是县主,正二品的。” 言下之意即是:你要给我争诰命,那得做一品官才行。 女子有品级封号,譬如公主、郡主、县主之类,出嫁后,若是丈夫官阶更高,则随丈夫的官阶封诰命,若是丈夫的官阶比自己的官阶低,则随自己的封号。 晏景舟笑容一滞,他但是忘了这一茬。 那么多通过科举入朝为官的人,官职一生都在四品以下的比比皆是,从四品升上三品也是个大门槛。想要成为一品大员、朝中的中流砥柱,那不但要能力过人,还要得到皇上重用,到了那时候,估计已经是半截身子踏入棺材了。 须臾,他温声道:“为夫尽力。” 庄婉卿眨了眨眼,没有作声,现在也不想再理会他,心绪乱得很。 一个月时间都不到,她就上了两次贼船,第一次是自己同意的,第二次是被逼着同意,她心里也明白,晏景舟不同意的话,和离不可能成功的。其实晏景舟之前也说得不错,他们这段婚姻最坏的打算是和离,他们也不一定要和离的,能相处下去最好。 她们这些官宦人家出身的女子,大部分一出生就注定了日后为了政治利益而联姻的,少数是因为两情相悦,婚后做好正妻的本分即可。 不纳妾,不收通房,一生一世一双人,夫君家世好、才华出众,且还喜欢她,这样的婚姻是绝大部分女子梦寐以求的,她该知足才是。 或许她是有点不识好歹,都这样了竟还想着以后若是无法喜欢对方,那就和离。 沉默片刻,庄婉卿又侧头瞧了瞧身边的青年,青年清隽俊逸,凤眼里是对自己藏不住的喜欢,就凭这让许多姑娘家都自愧不如的容颜,其实过一辈子也不那么难接受的,就是身子文弱单薄了些,瞧着没安全感,但她武功好,不需要安全感这种东西。 晏景舟瞧她双手抱膝,脸上表情变幻莫测,也不知在想什么,不好打断她,静静地陪着她在床上坐着。 过了许久,晏景舟见外面天色渐暗,才启唇道:“卿卿,快到晚膳时间了,我们起床拾掇一番,差不多就能用晚膳了。” 闻声,庄婉卿的思绪逐渐回笼,点头应了声:“好。”说罢,她就径自挪动床前,穿好鞋子,然后移步到床前挂衣服的架子上,拿起外衫裙穿上。 晏景舟见她默默穿衣,眉头都不皱一下,但脸上神情寡淡,一时间摸不准她是高兴还是不高兴,若是不高兴的话,那肯定是因为自己。 庄婉卿系好裙带,抬眼望去,见晏景舟还坐在床上发怔,未有动作,她黛眉一蹙,问:“晏景舟,你不是要吃晚膳么,还愣着做什么?” 第二百三十一章 为她挽发 听了此言,晏景舟压在心口的心头大石被挪开,抿唇笑说:“好,我马上穿衣。” 青年笑容温柔,语气也极是温柔,这声音听得人耳根子发软。 庄婉卿脸皮子一抽,淡淡睨他一眼,这厮以为自己说话好听点,自己就会不生气了吗? 明明说好的三年为期,若三年后不能爱上对方就和离,她才刚勉强适应这个约定,努力调整心态。 现在那么就变卦,且都不跟她商量就一锤定音,用不容拒绝的口吻跟她说这辈子不可能和离,哪有因为自己喜欢,就要求别人跟自己过一辈子的道理?也就她脾气好,不然肯定动手将人揍一顿。 瞧着晏景舟脸上的笑容,庄婉卿怎么看都觉得这是阴谋得逞的笑,冷哼一声,扭头就移步到梳妆台前坐下,自己动手梳头绾发,现在她心情没平复好,也不想让绿萼或者绿韵进来侍候,免得被她们看出不对劲。 晏景舟自知理亏,默默拿起架子上的外袍穿上,见她坐在梳妆台上捣鼓自己的头发,那手法明显不熟练,挽起的发髻不怎么整齐,略有些凌乱,遂移步过去夺过她手中的玉梳。 庄婉卿手上一空,另一只挽起头发的手也松开,三千青丝还未用发簪固定,她这一松手,头发垂下,扭头瞪晏景舟,脸色微恼:“晏景舟,你做什么?” “瞧你梳个发髻都乱七八糟的,我帮你吧。”晏景舟说罢,端详着镜中的人,仿佛在思考要梳什么发髻。 庄婉卿轻嗤:“你别瞎搞,女子的发髻,你一个男人会梳吗?” 晏景舟颔了颔首,“看绿萼和绿韵给你梳的次数多了,记住了大概步骤,应该不难。” 庄婉卿刚要拒绝,但有心想看他出糗,便道:“那你试试。”说罢闭上双眸,一副壮士赴死的神情。 晏景舟含笑应声,帮她梳理好秀发,动作生疏地为她绾发,捣鼓好一会儿,给她梳了个单螺髻,然后从妆奁里拿起一支玉簪固定。 晏景舟瞧了瞧,见外观看上去跟丫鬟梳的没多大区别,便放下玉梳,道:“好了,你看看这样可行?” 闻声,庄婉卿缓缓睁眼,以为能看到头发被糟蹋得惨不忍睹的自己,可当看到镜中的人时,当即一愣,镜中的少妇梳着单螺髻,仅用一支簪子固定,简洁朴素,发髻被梳得一丝不苟,没有一丝凌乱,与绿萼、绿韵平常给她梳的差不多。 她下意识瞥了眼自己的手,隐隐有点挫败,明明大家的手都没惨,怎么就差别那么大?她自己好歹梳过简单的发髻,竟没有人家第一次梳的好看,果真是有些人天生就心灵手巧,天赋使然。 须臾,她轻咳一声,勉为其难道:“看着还可以,就这样吧。”说罢,拿起一对珍珠耳坠戴上,头上也不戴其他头饰点缀,再端详一下镜中的自己,感觉差不多了,便站起身来。 晏景舟瞧庄婉卿一脸别扭,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把话咽回去,他头发没有披散,拿起梳子随意梳理一下即可。 他放下梳子后,刚侧过头,就看到庄婉卿盯着自己瞧,眼神还有点古怪,遂笑问:“怎么了?还生气?” 庄婉卿淡淡道:“晏景舟,我觉得你多少有点毛病。” 晏景舟疑问:“何以见得?” “我刚刚又认真想了一下,我们从小就认识,我实在想不出你喜欢我什么,怎么那么突然?”庄婉卿说着,抬眼觑了觑他,接着问,“你是不是害怕我爹和我两个兄长,不敢和离了才如此?” 闻言,晏景舟哑然失笑:“你觉得可能吗?和离是你情我愿的,我会害怕他们后期报复我吗?而且你也不会放任他们对我不利。” 庄婉卿若有所思,又问:“那你喜欢我什么?” 晏景舟被这个问题难住了,他之前也想过这个问题,但是没有答案,不少官宦子弟皆说庄婉卿在男人堆里长大,整天舞刀弄枪,没点大家闺秀的仪态,对庄婉卿很是不屑。 但他却没觉得这样与众不同,官宦人家出身的姑娘都是标准的大家闺秀,瞧着很端庄,但见多了就觉得刻板,就连笑容似乎都是用尺子度量出来的一般。 而庄婉卿自幼率真随性,不畏世俗眼光,即使遭那些人说三道四,却仍然坚持习武,不去做自己不喜欢的刺绣、学习诗词歌赋、弹琴。 或许,他就喜欢庄婉卿的与众不同吧。 他眸光温柔地注视着庄婉卿,温声诱哄道:“你真的想知道?那叫声景舟哥哥,景舟哥哥就告诉你。” 庄婉卿能屈能伸,十分爽快地回应他,笑吟吟地喊了声:“景舟哥哥。” 她的长相明媚,声音也清脆,喊出这四个字的时候,嗓音清脆悦耳,宛若大珠小珠落玉盘。 晏景舟刹那晃神,距离她上一次叫“景舟哥哥”,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了,以前她也是这样笑容满面地喊自己“景舟哥哥”。 没听到晏景舟回话,庄婉卿脸上笑容瞬间消失,道:“我喊了,你说吧。” “就那么想知道啊?” 晏景舟莞尔而笑,抬腿上前一步,微微俯身看她,见她下意识后退一步,便跟着上前一步,将她堵在梳妆前,让她无路可退,慢慢凑近她,盯着她的眼眸,直把她盯得满脸不自然,眼神闪躲,才语气轻缓地告诉她:“这个问题,我会用一辈子的时间来告诉你答案。” 庄婉卿听了,眼底闪过一丝错愕,抬眼看近在咫尺的青年,见他笑容温柔看着自己,眼里盛满真诚,让那句可信度不高的甜言蜜语有了让人信服的条件。 片刻后,她讷讷道:“晏景舟,我觉得以你的嘴皮子功夫,你能把树上的鸟儿哄下来。” 晏景舟笑容一凝,心里暗道一句:不解风情的棒槌。 而后,他好气又好笑地捏了捏她的脸颊,郁闷道:“庄婉卿,你你能不能别这么不解风情?” 第二百三十二章 听话睡吧 她不解风情? 庄婉卿心中一噎,淡漠地瞥了晏景舟一眼,淡淡道:“我不解风情,你不如换一个懂风情的妻子?” 晏景舟听了,深深郁卒,感觉这丫头就是仗着自己喜欢她,什么都会让着她,所以才敢肆无忌惮地欺负自己。 须臾,晏景舟温和一笑,说:“无碍,你不懂的,我懂就好,夫妻是一体的,我懂就等于你懂。” 庄婉卿愕然,显然是没想到他还能这样扯,嘴唇蠕动了下,霎时间不知该回应什么,便伸手将他推开,迈起脚步,径自往外室走。 晏景舟见状,也紧跟其后。 屋外残阳铺洒,天边一片淡橘色,庄婉卿坐在院子中的石凳上,不理会坐在身边的青年,仰头望天,思绪慢慢飘远,眼神有点涣散。 晏景舟静静地陪她坐着,也没出声打搅她。 到了晚膳时间,晏景舟瞧庄婉卿保持沉默思考,一时半会儿都不会有心思想起他事,便吩咐丫鬟摆膳,拉着她进屋用晚膳。 庄婉卿默默用膳,用过晚膳后吩咐丫鬟备水,早早沐浴过后躺在床上继续想事情。 晏景舟沐浴后,刚进内室,明明瞧见她眼睛是睁着的,可下一刻又合上眼睛,明显是听见自己的动静然后装睡。 晏景舟无奈地摇了摇头,迈步走到床前,脱了便鞋在她身边躺下,以手支颐撑起头,百无聊赖地望着她,只见她眼睛虽然闭着,可绷着的脸出卖了她的装睡。 过了良久,看到庄婉卿眼皮子动了一下,却没有睁眼,晏景舟伸手轻轻戳了戳她的脸颊,好笑问:“卿卿,你准备装睡到何时?” 庄婉卿闻声,犹豫片刻后睁开双眼,面无表情地看着晏景舟。 “还在想我先前说的事?”晏景舟温声问,见她不答,又接着说,“你不必想太多,每天该如何过就如何过,我也不要求你会给我什么回应。” 庄婉卿沉默了会儿,询问道:“晏景舟,你会一辈子都对我好吗?” 晏景舟不假思索地回应:“会。” 庄婉卿再次陷入沉默,仿佛在做什么思想斗争,盯着眼前的俊美青年看了许久,忽而一笑:“好,那就不和离了。” 她倒要看看晏景舟的喜欢能坚持多久,忽然间就说喜欢上她,九成是一时兴起,等时间长了,这份喜欢估计也就淡了,现在越是反抗,晏景舟就会越执着,到了最后也不知是真心喜欢还是因为执着。 如果晏景舟真的喜欢她,对她一如既往,若是不和离的话,她的日子也不会差的,她把所有的利弊都想清楚了,能跟一个真心实意喜欢自己的男子过一生,比和离收场好多了,能省去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晏景舟听后错愕,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丫头明明先前还被逼着接受,非常不乐意的,现在却欣然接受,这是唱哪一出,难不成是以退为进? 事出反常必有妖,晏景舟不相信她是真心实意接受的,若有所思,而后一脸期盼地问:“卿卿,那我们什么时候圆房?” “咳咳……” 庄婉卿听了这话,被自己的口水呛着,紧接着是一阵猛咳,咳得脸色涨红。 晏景舟想给她顺气,当手伸到她胸前,登时脸上一热,忙将手收回来。 过了片刻,庄婉卿才平复下来,一阵猛咳过后,她双眸泛着水光,瞧着水汪汪的,讪笑着问:“你想圆房?” 晏景舟见状,便知她大概是真的想以退为进,遂勾起唇角,笑得人畜无害,一脸无辜地望着她,问道:“既然你也同意不和离了,那我们做真正的夫妻,有什么问题吗?” 庄婉卿说话带了点结巴:“现在圆房是不是太早了些?我、我才十四岁,而你才十六岁。” 晏景舟笑意加深,继续逗她,一本正经地回道:“可是你的身体已经十六岁了,而我也十八岁了,很多人十八岁都当爹了。” 庄婉卿一时无言:“……” 这倒是真的,可这话从晏景舟的口中说出来,再结合今天的事,怎么听着都觉得像是见色起意,想哄她,然后把她给吃干抹净了? 男人果然都是色胚子,觊觎她的美色! 庄婉卿压下心底的郁闷,没有一口拒绝,给自己找了个理由跟他打太极:“可是我觉得自己还小,而且我还没准备好,先给我一两年时间准备准备,你觉得怎么样?” 晏景舟也没真的打算那么快碰庄婉卿,看着眼前身材窈窕的姑娘,他潜意识里还是觉得这丫头只是个十四岁的小姑娘,他又不是禽兽,妻子还未及笄就下手。 没听到他回应,庄婉卿蹙起眉头,语气间带着淡淡的不悦:“难道你也想早点当爹吗?” 晏景舟预想到他若是点头,这棒槌估计会积极给他纳妾,然后鼓励妾室给他生孩子,最后以感情破裂为由甩了他,遂轻轻摇头,温声道:“那倒没有,圆房的事得你情我愿,等你准备好我们再圆房也不迟。” 他话音落下,庄婉卿微不可察地松了一口气,她都已经想好下一步计划了,这厮识趣,那她也省事儿点。 “好了,我们睡吧。”晏景舟在她身边躺好,伸手就将人往怀里搂,动作强势而又霸道,将人牢牢禁锢在自己怀中。 庄婉卿猝不及防,就这样被他长臂一伸,捞进怀里,人靠在他怀里时懵了一下,下意识就要挣脱,面色不虞道:“晏景舟,你这是做什么?” “我抱着自己夫人睡有什么问题吗?”晏景舟紧紧搂住她的腰,低头看她,柔声笑说,“要不,你也抱着你夫君睡?” 庄婉卿脸色沉了下来,语气淡漠:“晏景舟,我劝你正经点,好好睡觉,否则别怪我手下不留情。” 晏景舟置若罔闻,并未松开她,笑问:“绿萼和绿韵应该还没睡,要不我去找她们聊聊天,顺便说一说你想抛弃夫君的事?” 庄婉卿瞪圆了眼:“晏景舟,你敢?” “你觉得我敢不敢?”晏景舟笑吟吟地问,说着又调整了睡姿,让她靠得舒服些,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温柔的嗓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宠溺,“听话,睡吧,我就抱抱,保证不碰你。” 第二百三十三章 看光身子 庄婉卿对他的温柔诱哄不为所动,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看,然后默默伸手往身后一探,想要握住他的手腕,没想到他先一步移开手,反把自己的手腕给紧紧握住。 习武几个月,晏景舟的力气大了许多,反应能力与以前相比,也不在同一个档次,轻而易举的就把毫无防备而又大意的庄婉卿暂且制服。 庄婉卿错愕,完全没想到会反被对方抓住。 晏景舟将她眼里的惊诧尽收眼底,低笑一声,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现在你景舟哥哥可不是当初的文弱书生,而是能跟你过几招的人了。” 庄婉卿心中一梗:“……” 这次的确是她大意了,这厮已不再是当初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了,有她爹身边的高手步启做武学老师,加之本身有天赋,进步也很快。 晏景舟松开她的手,温声道:“好了,睡吧。” 手重获自由,庄婉卿忙一把推开晏景舟,从他怀里退出来,身子迅速往后挪,跟他拉开距离,双目微愠,瞪着他道:“晏景舟,我们还没熟悉到相拥而眠的程度。” 怀里一空,晏景舟往她身边挪了挪,跟她拉近了刚刚才拉开的距离,笑问:“不让我抱,你这是害羞吗?” 庄婉卿眉头一拧,语气严肃地警告:“谁害羞了?只是跟你没好到这程度,我没跟你闹和离,答应了跟你好好相处,可你也别太得寸进尺,否则休怪我暴力解决!” 晏景舟一愣,旋即莞尔而笑,赞同地点了点头,“也对,的确不该害羞的,毕竟你浑身上下哪儿我没见过?” 他话音落下,庄婉卿当即愣住,仔细回味一下他所说的话,顿觉天雷滚滚,脑子里嗡了一下,脑海中一片空白。 这活得不耐烦的知不知道自己在胡说些什么?什么叫做她浑身上下他哪儿没见过?除了白日里露在外头的地方,这狗东西哪哪儿都没见过! 庄婉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揪住他的耳朵,脸色慢慢阴沉下来,半眯起眼眸,气恼不已地瞪着他,咬牙切齿地从牙缝里一字一顿地挤出一句话:“晏景舟,我想应该是我最近对你太纵容了,以至于你什么都敢胡说八道,你活腻了是不是?” 晏景舟躲避不及,叫她得了逞,干脆也不反抗,耳朵任由她揪着,脸上挂着无辜又无害的笑,温声反问:“你看我的样子像是在跟你胡说八道吗?你小时候尿床还是我给你换的衣服,你都忘了?” 庄婉卿听了此言,如遭雷劈,劈得她快要眼冒金星,下意识松开他的耳朵,瞪着杏眼,难以置信地望着晏景舟? 尿床? 她庄婉卿小时候尿床,还被晏景舟知道了,且还是人家帮自己换衣服? 老天爷,快告诉她,这都不知真的!如此丢人的事,怎么可能发生在她身上?她好歹是国公府的千金,便是尿床也有丫鬟给她换衣服,哪儿轮得到晏景舟一个外男帮忙? 庄婉卿深吸一口气,稳了稳心神,淡声问:“你有证据吗?就胡说八道,你也就比我大两岁,你会给人换衣服吗?” 晏景舟知晓庄婉卿并不相信,但这也很正常,毕竟这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久到自己都快要忘记当时的情形了,约莫只记得她尿床后丢人就闹脾气,不许旁人靠近,否则就要扣月钱,她想要自己换,却又不懂怎么换衣服,最后自己只好温言软语将人哄好,并给她换了身干净的衣服。 他看了庄婉卿一眼,缓缓道:“这个你身边的张嬷嬷能给我作证,当时你闹脾气,不许旁人靠近,最后还是我哄着你,给你把衣服换下来的。” 庄婉卿听后愣住,张嬷嬷能作证的话,那此事十成是真的,张嬷嬷是母亲留给她的嬷嬷,对她忠心耿耿。 此事应该是发生在母亲在世的时候,母亲还在的时候,她也还小,忘了此事也正常。 那时候她是国公府里千娇百宠的小县主,家里就她一个姑娘,全府上下都把她捧在手心里疼着,外祖父和外祖母是王爷和王妃,身份高贵,她的外曾祖母是太皇太后,外曾祖母还活着,对她稀罕得紧,时常召她进宫,出身极好且百般受宠的她性子并不好,闹脾气是常事。 后来母亲去世,父亲与两位哥哥都沉浸在悲伤中,而她也不例外,那时她慢慢变得懂事,知晓父亲一个人照顾他们三兄妹辛苦,也就没怎么闹脾气了。 晏景舟见状,便知她信了九成,勾起一抹戏谑的笑,调弄道:“怎么了?还不相信?可要回京城再找张嬷嬷问问?” 庄婉卿回过神来,看着笑得蔫坏蔫坏的青年,脸色逐渐变得微妙,她相信这件事是真的,但是她郁闷啊,她怎么就有这样一件糗事? 虽然小时候的身子没什么看头,而且大家什么都不懂,也不会有任何邪念,但是小小年纪就被死对头看光了身子,对方还是男的,她不要面子的吗? 幸好,幸好晏景舟以前跟她吵架的时候,没有把这件事拿出来笑话她,不然她真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这么想来,晏景舟以前还是有优点的,是个有底线的,晓得这种事不能说出来取笑姑娘家。 见她一脸别扭,瞧着有几分生无可恋的模样,晏景舟收敛了笑意,温声道:“你再怎么不想接受,它都已经发生了,难不成你还想回到过去改变?” 庄婉卿剜他一眼,回道:“我们来到未来都可以,没准儿真能回到过去呢?若有机会回到过去,我第一个要改变的就是此事。” 晏景舟低笑一声,“那你大概是没希望改变了,慧释大师曾说我们现在就是回到正轨,回到过去可就脱轨了。” 庄婉卿没好气地哼了一声,移开视线不看他,心里郁闷得很,气自己当时闹脾气不让丫鬟婆子侍候,整出这么件糗事。 小姑娘生闷气闹别扭的时候,杏眼里含着委屈,什么将门虎女的英气早已荡然无存,如同寻常姑娘家憋屈时所呈现出的委屈劲儿。 晏景舟看得心软,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她微微鼓起的腮帮子,柔声笑说:“又不是被别的男人看了去,被你夫君看了,你也没吃亏不是?” 第二百三十四章 绿茶夫君 庄婉卿朝他翻了个白眼,语气淡淡道:“不吃亏,那你倒是给我瞧瞧啊?” 晏景舟神色微顿,见她一脸不服气,眼里的委屈之意更浓,遂慷慨一笑,道:“你想看的话,倒不是不可以,现在看也行,就是看完之后你得对我负责。” 说罢,他就伸手解开自己的衣带,扯开衣襟,就露出一大片精瘦白皙的胸膛,人虽然不胖,但却不是皮包骨,习武几个月的身体,肌理流畅,腹部已有肉眼可见的腹肌,是穿衣显瘦脱衣有料的类型。 庄婉卿以为他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他会脱得如此迅速,在他扯衣带的时候愣了下,反应过来时,眼前就已呈现出一片姑娘家不宜的画面。 看着眼前的画面,庄婉卿脸色呆滞,她以前经常跟着父兄在军营,男人露出胸膛的模样她见过,倒也不至于像别的姑娘那样瞧见了就羞得不能自已,只是没料到他那么豪迈。 瞧他肌肤白皙细腻,比军营里那些汉子白了不知道多少倍,见惯了古铜色皮肤的,忽然来了个肤色不一样了,瞧着还挺养眼的,庄婉卿忍不住多瞧两眼。 晏景舟原想着吓唬她继续脱的,但看她就这样眼巴巴地盯着自己的身子瞧,却不好意思再继续了,脸上都在发烫,脸色不自然地轻咳一声,问:“怎么样?还要不要继续?” 庄婉卿闻声回神,见他想要脱了裤子,马上伸手握住他的手腕制止他接下来的动作,绷着脸道:“行了,我不计较你小时候看过我了,时候不早了,你明早还得早起赶路回荀弋先生那里,我们歇息吧。” 晏景舟轻声应了声“好”,而后又道:“卿卿,不该看的你都看过了,你得对我负责。” 闻言,庄婉卿脸色僵住,看了上半身就是看到不该看的了?那她看了那么多汉子的,岂不是要多好多人负责? 晏景舟看了她一眼,接着说:“而且我们都成亲了,成亲就是一辈子的事,你便是不想对我负责任也不行。” 这成亲了还能和离呢,且还有不少男人喜新厌旧,想方设法休妻,也并非是一辈子的事,庄婉卿睨了眼眼前的矫情男人,道:“闭嘴,穿好你的衣服,我们睡觉。” 晏景舟颔首应声,然后慢条斯理地将衣带系好,整理好衣襟,侧眼一看,见她已经闭上眼眸装睡,伸出一条胳膊搭在她腰间将人轻轻搂住。 对付不解风情的棒槌,说再多情话,她都能回一句煞风景的话,都听不出其中的情意,还不如直接行动。 庄婉卿原本就没睡着,忽然又被他搂住,下意识就挑开他的胳膊,身子往床背的方向挪,没曾想自己挪一寸,他也跟着挪一寸,最后把自己逼到床背无处可挪。 在庄婉卿动手之前,晏景舟抢先一步道:“外祖母和外祖父现在应该睡了吧?我有事找他们二老,我相信他们还是会理会的。” 这是明晃晃的威胁! 庄婉卿一时气结,伸手在他腰间用了掐了一把,气恼道:“晏景舟,你能不能好好睡觉?” 晏景舟一脸无辜:“我这不是想要好好睡觉吗?只是你不允许而已。” 闻言,庄婉卿无语凝噎:“……” 试问有那个姑娘可以允许一个男人堆自己耍流氓?若不是她熟悉这厮的脾性,知晓晏景舟真的敢去告状,她能受这威胁吗?早就把人给踹下床了! 外祖父和外祖母年事已高,自己的事不能叫二老操心,传回京城父兄那里,父兄又要操心。毕竟这个男人是十六岁的她竭尽全力说服父兄,父兄才接受,允许她嫁的,最后整幺蛾子的又是她,最后家人肯定为她的事发愁。 夫妻俩四目相接,对望了片刻,晏景舟便伸手去握住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轻声道:“好,我不抱,这样总可以吧?” 晏景舟语气温柔,直勾勾地望着庄婉卿,眸光里带着期盼,还隐隐透着几分卑微。 庄婉卿内心是拒绝的,也准备甩开他的手,尽管他装得蛮可怜的,仿佛真的是个卑微求心上人垂怜一二的深情男子。 见她皱眉,晏景舟的语气倏然变得失落,缓缓道:“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你喜欢能保家卫国、上阵杀敌的武将,所以就想着甩了我嫁给房小将军是不是?要不就是淮州总兵的儿子江文宣,毕竟他们俩都是喜欢你的人,跟我一介书生相比,他们肯定更让你称心如意。” 话音落下,庄婉卿嘴角狠狠一抽,黛眉紧紧皱起,眼神古怪地睨着晏景舟,她怎么感觉晏景舟像话本子里破坏男女主角感情的心机女,一言一行都散发着茶香味? 晏景舟轻叹一声,颇为伤感道:“卿卿,房小将军跟你也是青梅竹马,还是你的表哥,你喜欢他也正常的,可你喜欢他我怎么办?我才是你夫君……” 庄婉卿听他越说越离谱,忙轻斥一声:“晏景舟,你给我闭嘴!” 见他乖乖闭上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那幽怨的眼神仿佛在看负心汉,庄婉卿深吸一口气,又补充一句,“我不喜欢玉泽表哥,你再敢胡说我们就和离!” 晏景舟连声应道:“好好好,我相信你不喜欢他,我不说了,那我们睡觉吧。” 庄婉卿这才松了一口气,抬起另一只能自由活动的手,无奈地捏了捏眉心,她都不知道造的什么孽,摊上这么个比女人还麻烦的夫君,明明当初说好要和离,后来说相处三年看看,现在忽然间就说喜欢她,要跟她过一辈子,且还得寸进尺。 她瞥了眼那两只十指相扣的手,想要挣脱开,可想到晏景舟那茶香四溢的话,生怕晏景舟又说出些什么话来,便生生忍住了,干脆眼不见为净,阖上眼眸就睡。 晏景舟见状,嘴角缓缓上扬,勾起一抹阴谋得逞的笑。跟这丫头闹了那么久,他大概也摸清了这丫头的脾性,硬碰硬是不行的,得学会示弱,得走寻常姑娘家的路,让这丫头无路可走。 被人握着手,庄婉卿起初是难以入眠,后来夜深,困意来袭,不知不觉间就进入梦乡。 她翌日醒来时,天已大亮,而身边的青年早已起来,天还没亮透就回荀弋先生那里。 第二百三十五章 着手处理 庄婉卿侧头看身边空空如也的位置,感觉昨晚与晏景舟十指相扣的手握着什么东西,便从薄被里伸出手来,只见自己手里拿着的是一块白色的布料,在仔细一瞧,发现是一件白色的寝衣。 准确来说是晏景舟的白色寝衣,估计还是昨晚穿的那件。 庄婉卿顿时感觉自己拿了一块烫手山芋,忙甩开手中的寝衣。 她昨晚就这样被人牵着手睡着了,醒来时没见到对方的人,但拿着对方的寝衣,这算什么事儿?还不成是她昨晚睡觉不老实给扒下来的? 她忙甩了甩头,不再深入去想,昨天就短短一日时间,就发生了那么多事,让她感觉过了一个月之久。 冷静片刻,庄婉卿才传绿萼和绿韵进来侍候梳洗,用过早膳便去了正院陪淮南王妃,淮南王也在,刚用过早膳,如今外孙女来了,夫妻俩也改了临时出门的计划。 淮南王昨日听闻外孙女带回一个少年,祖孙三人聊了一会儿,他就把话题扯到那少年身上,询问道:“卿卿,听闻你和景舟昨日带了个受伤的少年回来,那少年是什么来头?” 庄婉卿摇了摇头,坦诚道:“我也不知道,昨日在虎啸堂救回来的。” 淮南王妃听了,不赞同地皱了皱眉,语重心长道:“卿卿啊,以后不明身份的人,可不能随便救了带回家啊,一个不小心就会给自己招惹麻烦。” 淮南王觉着虎啸堂这名字有点熟悉,略微想了想,便想起这是个什么地方,当即蹙起眉头,沉肃着脸,轻声训道:“虎啸堂,那不是斗兽场吗?你这丫头怎么带景舟去那种地方?” 庄婉卿一愣,没想到外祖父率先想到的就是她的问题,旋即无辜地眨了眨眼,反问:“外祖父,您怎么问都不问就说是我带他去的?万一是他带我去的呢?” 外孙女婿如何,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淮南王还是了解的,瞪外孙女一眼,语气沉肃道:“你以前就嚷嚷着要去瞧瞧,若不是我跟你外祖母看你看得紧,绿萼和绿韵不敢跟你胡闹,你早就去了,景舟素来懂分寸,怎么可能带你去那种地方?” 淮南王妃也板起脸训她:“依外祖母看,也是你这丫头带景舟去的几率大,那种地方鱼龙混杂,这要是出什么事可怎么办?” 庄婉卿自知理亏,也不敢顶嘴,乖乖受训认错:“外祖父,外祖母,我当时就是好奇才去看看,我给你们保证,没有第二次了。” 夫妻俩也不是真的生气,只要这俩孩子没什么事那就好,若是人出了什么事,他们可怎么活?见她一脸乖巧地认错,又语气诚恳地保证,脸色便缓和下来。 淮南王又问:“昨日带回来的少年,你准备怎么处理?” 这问题倒是将庄婉卿给问住了,她摇了摇头,回道:“暂时还不知道,就先把他留在王府,而且他看着也不像是坏人。” 淮南王妃听罢,只觉得外孙女单纯,好气又好笑地点了点外孙女的额头,问道:“你这孩子,什么叫看着不像坏人?坏人会把坏人两个字烙在脑门上供你辨认好坏的吗?” 她说着看了外孙女一眼,又循循教导:“卿卿,你要记住人心叵测,很多人都人面兽心,你看着他长相凶神恶煞,不像个好人,他可能还真就是个好人,而那些文质彬彬,举止谈吐得体的,也有大奸大恶之人。” “你外祖母说得对。”淮南王赞同妻子的话,又提醒道,“卿卿,昨日的事,你做得有欠考虑,那少年,你还是得派人去查一查他的底细。” “我会的,你们放心。”庄婉卿点头应声,而后又补充解释,“我瞧着那人似曾相识,似乎在哪儿见过,夫君也觉得熟悉,想着我们应该在京城见过此人,这才将人带回来的。” 此言一出,淮南王与淮南王妃皆是一愣,既然是在京城见过的,许是那家公子也说不准,能身陷虎啸堂,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事,忙询问当时的情况。 庄婉卿没有隐瞒,把昨日去斗兽场的所见所闻详细道来,末了又补充一句:“外祖父,那虎啸堂强逼人与猛兽搏斗,用别人的性命赢取暴利,吃着人血馒头,这种地方不能继续存在了。” 淮南王脸色凝重,他知道这个地方的存在,但没有涉及人命,也就没有插手管,反正他也就一个闲散王爷,这种事自然有沈知府去管,像这种涉及活人与猛兽搏斗的,他得找沈知府上门谈谈了。 庄婉卿悄悄看了自家外祖父一眼,见他皱着眉头,又继续说:“外祖父,这种人与猛兽搏杀的表演,有的人会为了钱签下生死契,自愿上场搏斗,可也违反我朝律例。” 淮南王转眼看外孙女,回道:“卿卿,此事你别再管,外祖父自有主张。” 听了此言,庄婉卿知晓外祖父肯定会插手管,便轻轻点了点头,想到昨日他们回来,步启说虎啸堂还派人跟踪他们的事,想了想,还是将此事说一说。 淮南王妃听了,眉头一皱:“他们还派人跟踪你们?” 庄婉卿点点头:“老师发现了虎啸堂的人,但我没让他灭口,已经让老师去查虎啸堂的底细了。” 淮南王妃脸上浮现出担忧之色。 淮南王倒是不担心这个问题,见妻子神色担忧,忙宽慰道:“他们既然能派人跟踪,看到景舟和卿卿回淮南王府,应该能猜出卿卿和景舟的身份,只要是不想惹出大事的,都不敢贸然动卿卿和景舟。” 关心则乱,听了丈夫的话,淮南王妃悬着的心才放下,外孙女和外孙女婿的身份可不简单,背后有他们淮南王府,还有庄国公府、以及京城晏家,谁敢轻举妄动? “我这就让人给沈知府,让他下午散值后过来一趟。”淮南王说罢,便起身出去,看样子是去处理此事。 淮南王妃见状,抿唇笑了笑,对外孙女道:“你外祖父还像年轻时那样,平时不理事,一做事就雷厉风行,马上着手处理。” 第二百三十六章 打探消息 庄婉卿望着那抹消失在门口的身影,转眼看自家外祖母,见她眉眼带笑,眼里蕴含柔情,回道:“外祖父这种性子挺好的,有事就先处理,不像有些人办事拖拖拉拉的急死人。” “这倒也是。”淮南王妃颇为赞同地点点头,转而询问道,“卿卿,你可有让府医瞧瞧那少年是因何缘故失去记忆的?” 庄婉卿摇了摇头,“暂时还没有,昨日他受伤颇重,就让府医去看他的伤情了。” 听到伤势颇重,淮南王妃蹙了蹙眉头,又问:“那他现在伤势如何?” 庄婉卿如实回答:“府医说他只是外伤重,失血过多,但是没伤到要害,没有性命之虞。” “那就好。”淮南王妃轻轻点头,而后温声提醒,“等会儿让府医去瞧瞧他失去记忆的原因,看看是不是头部受过重创,尽量让他快些恢复记忆,这样也好知道他的来历。” 庄婉卿应声:“我等会儿就让人去请府医过去给他瞧瞧。” 淮南王妃轻轻“嗯”了声,向外孙女招了招手,让她到自己身边坐下,慈爱地看着她,含笑问:“卿卿,景舟是不是今儿早上才回荀弋先生那里的?” 庄婉卿忽然听她这么问,有点不明所以,抬起眼眸,疑惑地忘了她一眼,见她笑容慈祥,目光和蔼地看着自己,遂点头回应:“他今天一大早就赶回去了,外祖母可是有事要找他?” 淮南王妃听了,脸上笑容逐渐变得欣慰,“没事,只是问问,看景舟对你这般好,外祖母也就放心了。” 庄婉卿愕然:“他是不是今天回荀弋先生那里,跟对我好不好有什么关系?” 淮南王妃嗔她一眼,笑道:“你这傻姑娘,他明明可以昨晚就回去的,可偏要今日一大早赶路是为了谁,难道你不知晓啊?还不是为了多陪陪你?” 闻言,庄婉卿脸色一顿,这个问题晏景舟昨天说过,当她问晏景舟为何要等今日早上回去时,晏景舟深情款款地回了句:忙着陪我夫人。 为了陪她啊,晏景舟怎么忽然就对她动了心?明明她也没做过什么让晏景舟感动的事,男人心,海底针,真是捉摸不透。 淮南王妃将她的神色变化收入眼底,看着怔愣不语的外孙女,语重心长道:“像景舟这样的男子可不多了,你可得好好珍惜,外祖母这些日子以来,也观察到你大部分时间对他表现出一副不甚在意的敷衍态度。” 庄婉卿又是一愣,没想到外祖母竟能看出他们之间的不对劲儿,连忙摇头:“外祖母,我才没有敷衍。” 淮南王妃见她急于辩解,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遂伸手握住外孙女的手,柔声提点道:“这点你骗不了外祖母,在很多时候,景舟在意你,比你在意他还要多,都说被偏爱的总会有恃无恐,可你也得适当回应一下,对他上心些,别总一味接受他对你的好。” 淮南王妃说着顿了顿,见外孙女没当一回事的模样,轻叹一声,又接着说:“这男人啊,长期付出却没得什么甜头,就会疲倦,久而久之就不想再付出了。届时你习惯了他的呵护,忽然间没了,这心理落差对你也是一种心理折磨。” 庄婉卿听后沉默,最近是晏景舟在意他们这段婚姻,都是晏景舟单方面主动努力维系这段婚姻,而她是不怎么情愿的,都是被动去努力。 其实她内心是有点矛盾的,和离不是最好的结局,但是努力去维持这段婚姻,又觉得别扭,她现在对晏景舟不讨厌,但应该也达不到喜欢的程度,她看到晏景舟,完全没有话本里面所描述的,在心上人面前会有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 见她沉默不语,淮南王妃也不知道她是否听进去,再次语重心长道:“卿卿,你就听外祖母一句劝,毕竟你心里也有他,可不要将人的耐心磨没了。难道你忘了他去荀弋先生那里十天,你就蔫了十天? 若他以后在你面前,却对你没了热情,对你也敷衍,到时候你后悔也来不及,一段婚姻想要长久甜蜜,就得双向奔赴,而非一个人付出,一个人接受得理所当然,就我和你外祖父几十年如一日,也不仅仅是因为年轻时的爱,而是靠后面几十年共同维系的。” 听了此言,庄婉卿终于有了反应,愕然抬头,张嘴欲言又止,以前她来淮州,都很少会无聊到不知道做什么,做什么都没劲儿,但这次却因为晏景舟不在而不习惯,明明以前晏景舟也不在。 她不得不承认,她已经习惯了晏景舟的存在,习惯了有个人陪自己打打闹闹,至于这其中有没有一点点喜欢,她自己也不知道,或许是有一点喜欢的。 沉默良久,庄婉卿回道:“外祖母您放心,我明白的,知道该怎么做了。” 见外孙女终于听进去了,淮南王妃欣慰一笑,道:“你明白就好,你母亲去得早,你从小就混在男人堆里,心思没有别的姑娘那样细腻,幸好景舟是个心思细腻的,刚好能跟你互补一下。” 闻言,庄婉卿脸色一顿,心道:晏景舟那不是心思细腻,他那是城府深,心机深沉,心里一堆弯弯绕绕,在晏家苦心经营了十八年的冯氏都斗不过他,最后被迫送去京城外的庄子上,永不得回晏府。 须臾,她转移话题:“外祖母,外祖父最近经常在书房里,是不是给我做木偶了?” “他在书房除了诗词歌赋,也就喜欢捣鼓这些木头了。” 淮南王妃说着,嗔她一眼,抿唇笑:“不过,你这回怕是要失望了,这次做的不是给你做的,而是给你大哥和大嫂做的,到时候你们回京就顺便带上。” 庄婉卿听了,倒也没失落,语调轻快道:“那也行吧,这些年来,外祖父给我做了不少小玩意儿了,这次我就不跟大哥和大嫂抢了。” 说着,她想起那位不怎么熟悉,只见过两三次的大嫂,遂不着痕迹地打探消息,佯作感叹道:“真没想到大哥和秦姐姐竟然会成一对。” 第二百三十七章 您认识他 淮南王妃笑意更深,眼里的温柔慈爱藏不住,回道:“这大概就是上天注定的缘分吧,你秦伯父救过你爹,后来你秦姐姐又救了你大哥,那时你大哥被从敌军那里救回来,身中剧毒危在旦夕,是你秦姐姐以身试药研制出解药救了你大哥。” 庄婉卿听后了然,原来大嫂对大哥有过救命之恩,或许大嫂和大哥私底下还有过交集,而大嫂救大哥之前,心里应该是有大哥的,否则又岂会为了大哥以身试药?要知道以身试药,若是研制不出解药,自己也会一命呜呼。 幸好,幸好有大嫂在,不然她忽然来到两年后,得知疼爱自己的大哥没了,她真的接受不了。 至于他们家与秦家的门第相差悬殊,却能解围亲家,也是因为他们家是将门之家,不像文臣家中那么多规矩,要讲究门当户对,必须娶一个门第相当的大家闺秀将来主持中馈,若是门不当户不对,就算是有过救命之恩,最多也不过是做贵妾。 文臣与武将之间,一般没有多少交集,除非是联姻的,武将的家眷一般都是与其他武将的家眷来往居多,武将的家眷也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相处起来简单许多。 所以秦伯父尽管不是官场之人,只是我朝的一位名医,而大嫂也只是一个医女,只要大方得体、品性温良,也能成为国公府世子夫人。加上大嫂医术超群,而大哥又是武将,将来很有可能固守边疆,边疆刀剑无眼,受伤是常事,大嫂随大哥一起,也能成为大哥最好的贤内助。 淮南王妃瞧她忽然不说话了,眼神涣散,想事情出了神,遂问:“卿卿,你在想什么?” 庄婉卿闻声回过神来,轻轻摇头,笑说:“没什么,就是觉得缘分真是妙不可言,我以前还想过将来的大嫂可能会是京城里某个美名在外的贵女,现在看秦姐姐也不错,秦姐姐比那些贵女更适合大哥。” 淮南王妃笑容温和,甚是赞同:“那是自然,我原以为小门小户出身的,会小家子气,见了人之后发现落落大方,通身气度丝毫不输给那些名门贵女,还艺术精湛,的确是比那些娇滴滴的贵女更适合你大哥。” 说着,淮南王妃转眼看外孙女,忽而笑了出声,揶揄道:“你以前总想要一个武将做夫君,现在看来,景舟这样的比武将更适合你,景舟温柔细心,你若是嫁个武将,两个五大三粗的人凑在一起,这日子没准儿过成拜把子兄弟。” 庄婉卿听了,脸色微滞,仔细回味一下这话,瞬间明白这话何意了,她蓦地瞪大双眼,撒娇般扯着淮南王妃的衣袖晃了晃,娇嗔道:“外祖母,您怎么可以这样说自己的宝贝外孙女?” 她虽然没有一般大家闺秀那么端庄稳重,不通琴棋书画,不会温柔小意,就喜欢舞刀弄枪,可也不至于像个男人吧?她还是有姑娘家的特点的,比如她也会如同别的姑娘那样幻想自己未来夫婿的模样,比如她也会同其他姑娘一样跟长辈撒娇,怎么就五大三粗了? 淮南王妃嗔她一眼,宠溺地点了点她的额头,笑骂了句:“你也就嫁人后才有点姑娘家该有的样子,你看看你以前像什么样?就跟只泼猴儿似的,经常找武将切磋武艺,还跟男子打架,江总兵家那小子可没少挨你的大,若非你外祖父是淮南王,你看江总兵会不会上门找你算账?” 庄婉卿神色一顿,旋即俏皮的眨了眨眼,仰着头,笑眯眯地看着她道:“外祖母,那……那不是年纪小不懂事嘛。” “你年纪小不懂事,那你看其他跟你同龄的姑娘,可有像你这般的?”淮南王妃又瞪她一眼,接着道,“你这丫头就是野惯了,就跟个野小子似的,我都怕你嫁不出去,真得给佛祖烧柱香,感谢佛祖给了我这么好的外孙女婿。” 这话庄婉卿不赞同,她觉得自己挺好的,家世好、武功好、还有一副好容貌,嫁个将军都可以,这样有她的父兄在,夫家不敢欺负她,除非不想要前程了。而晏景舟家世好、容貌不错、学问也挺好,跟她算是般配,不存在谁便宜了谁。 祖孙俩聊着家常,不知不觉就过了一个上午,中午庄婉卿跟二老一起用了午膳才回芙蓉苑,回去前淮南王妃又提醒她让府医去瞧瞧那少年失忆的原因。 庄婉卿出了正院,就吩咐绿萼去找府医给那少年瞧瞧,末了又道:“等会儿你先别回来,听听府医怎么说,看看他是因什么原因失忆的,免得再跑一趟。” 绿萼应了声,然后走另一条通往前院的路。 夏日阳光猛烈,庄婉卿也觉着炎热,在阳光下曝晒了会儿,额上就渗出细汗,忙加快脚下步伐回芙蓉苑。 屋内放置了冰块降热,庄婉卿刚进去,一阵凉气就扑面而来,隐隐有种冰火两重天的感觉,隔了会儿才适应过来。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绿萼也从前院回道芙蓉苑。 庄婉卿正吃着冰镇西瓜,见绿萼回来了,便问:“怎么样,府医可有说是什么原因?” 绿萼不答反问:“县主,您是从哪儿带回来的?” 庄婉卿一听,似有若无地看了绿萼一眼,见她脸色略显凝重,想到自己与晏景舟都觉得那少年有点熟悉,感觉绿萼应该也见过,遂如实回道:“从虎啸堂带回来的,有什么问题吗?” 绿萼诧异:“县主,您竟然偷偷去了虎啸堂那种地方?” “此事暂且按下不提。”庄婉卿说着放下手中的西瓜,抬眼看绿萼,蹙起眉头,故作沉思,“绿萼,你有没有觉得他的模样有点熟悉?似乎在哪儿见过,但又想不起来。” 绿萼听后愕然,显然是没想到她会不记得那少年,低笑一声,道:“县主,您真是健忘,果真是跟什么人在一起久了,就跟对方一样了,这才成亲几个月,就变得跟县马爷一样健忘了。” 庄婉卿讪笑了声,顺着她的话回道:“最近是有点健忘。” 绿萼也没多想,回道:“您当然熟悉他的模样呀,您去年才见过他,而是还认识他的人呢。” 第二百三十八章 竟是舅舅 她去年见过且还认识那少年? 庄婉卿愣住,去年的事那她就不得而知了,去年她十五岁,而她的记忆都是十四岁以及十四岁之前的。 不过,既然她和晏景舟都觉得此人熟悉,估计几年前见过,只是少年长大后五官长开,容貌也会跟几年前区别颇大。 片刻后,庄婉卿佯装仔细回忆,随后摇了摇头,回道:“今年事情多,我还真记不太清楚了,他是谁?我去年在哪儿看见他来着?” 绿萼比绿韵心思简单,许多事不会想太多,听到自己主子这样问,只是诧异了下,倒也没有多想,答道:“去年中秋佳节,皇上让各封地的王爷携家眷进京过中秋,靖王也携家眷进京,靖王府五公子也在其中,五公子算下来还是您的堂舅舅,您得喊他一声堂舅舅。” 堂舅舅?!!! 庄婉卿惊愕不已,她有想过许是京城里那位大臣家的公子,只是大户人家后宅斗争激烈,许是因为什么原因死里逃生流落在外,但没想到会是靖王府的五公子,她的堂舅舅。 靖王是她外祖父淮南王同父异母的亲弟弟,她记得靖王妃只有一个嫡子,那其余皆是庶子,五公子是最小的儿子,老来得子,靖王对这个小儿子十分宠爱,按理说是不会流落在外的,除非是威胁到某些人的地位。 靖王府五公子她的确是见过,在她十一二岁的时候,当时这位堂舅舅才十岁的样子,现在仔细回忆一番,他们昨日救下的少年,五官还真的挺像她那位堂舅舅。 谨慎起见,庄婉卿多问一句:“绿萼,物有相同,人有相似,会不会是你看错了,他只是长得相似?靖王府五公子又怎么会流落到淮州遇难?” 绿萼连忙摇头,“县主,奴婢没有看错,他真的跟五公子长得一模一样,只是皮肤黑了许多,不然您让王妃也瞧瞧,去年王妃应该是见过他的。” 听着绿萼笃定的语气,庄婉卿信了七成,流落在外,没了锦衣玉食的生活,皮肤变黑是正常的,具体还得让外祖父和外祖母见一见,然后派人去查靖王府五公子是否还在王府中。 须臾,庄婉卿又问:“那府医可有说他是因为什么原因失去记忆的?” 绿萼回道:“五公子说他醒来时发现自己头部受伤严重,但是什么都不记得了,府医初步断定是头部受伤导致失忆。” 庄婉卿颔了颔首,又问:“那这种情况,需要多久才能恢复记忆?” “府医说这个说不准,都是因人而异的。”绿萼说着看了庄婉卿一眼,接着说,“有些人需要一年半载,有些人忽然间就能恢复记忆,有些人一辈子都想不起来,五公子是哪种可能,那只能看他的造化了。” 闻言,庄婉卿脸色略显凝重,隔了会儿,她忽然想起一件要事,急声问:“绿萼,你当时可有跟他说他是靖王府的五公子?” 绿萼一听,便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忙不迭地摇了摇头:“县主放心,这个奴婢并没有说,奴婢当时也怕是长得相似认错了人。” “那就好。”庄婉卿松了一口气,又叮嘱道,“对了,此事先别声张,不要跟人提起。” 绿萼点头如捣蒜:“县主放心,奴婢嘴巴最严实了,跟绿韵也可以不说。” 庄婉卿瞧她神情严肃认真,语气郑重地保证,低笑出声:“你可以跟绿韵说,绿韵是自己人,不妨事。” 绿萼俏皮地眨了眨眼:“那奴婢等会儿就跟绿韵说。” “你现在去也行。”庄婉卿说着,指了指果盘上切开了还没动过的水果,“这个你端下去跟大家分了吃,降降暑气。” 绿萼含笑福了福身:“谢县主赏。” 绿萼端着果盘出去后,屋子里只剩庄婉卿一人,她脸色越发凝重,那少年若真的是她的堂舅舅,他们昨天没去虎啸堂的话,那她这位堂舅舅昨日就命丧虎啸堂了。 * 下午申时过后,庄婉卿见阳光也没那么猛烈了,便动身前往正院,同淮南王妃说起那少年有可能是靖王府五公子的事。 淮南王妃听闻此事,惊诧不已,靖王最宠爱的小儿子竟然沦落到如此地步,在斗兽场用命搏杀供人取乐? 半晌,淮南王妃疑问道:“卿卿,既然是你堂舅舅,你昨日怎么还认不出来?我记得他去年中秋还随靖王一起上京,当时你还说人家比你小,不乐意叫堂舅舅,想要叫表弟。” 庄婉卿扯唇讪笑了下,随便找了个蹩脚的理由搪塞过去:“平时没什么交集的人,所以就没花心思去记住,昨日看到了只觉得有点面熟。” 淮南王妃知晓外孙女平时对很多人和事都不甚上心,除非是在她自己觉得重要的,才会花点心思,加上平时不见面,这位堂舅舅在斗兽场上出现,没了贵族公子的矜贵气质,一时间认不出来也不奇怪。 庄婉卿提议道:“外祖母,我们记不太清楚,怕认错了人,要不让他过来给您跟外祖父瞧瞧?” 淮南王妃刚要点头派人去将那少年叫过来,思忖片刻后摇头:“沈知府等会儿会过来,你外祖父要见客,而且他有伤在身不宜走动。明日我跟你外祖父去瞧瞧,然后派人到靖王封地调查一下,看靖王府五公子是不是失踪了。” 庄婉卿颔首回道:“也好,反正现在人都在我们府上,也不急在一时。”她说着顿了下,转而又问,“外祖母,靖王府后院是不是不太平?” 闻弦音知雅意。 淮南王妃一听便知晓她为何这样问,靖王对这个小儿子甚是宠爱,现在小儿子出事,估计多半跟后宅有关,与她说起其中原由:“靖王世子是个不学无术、整天沉迷美色、时常惹是生非的草包,将来难撑起靖王府。” 庄婉卿微愣,打断了自家外祖母的话:“可他也是靖王府唯一的嫡子啊,尽管是个草包,将来也可以袭爵位。” 淮南王妃微微摇头,低声道:“去年听闻靖王有上书皇上,请求废除嫡长子的世子之位,另立世子的意思,而幼子乃侧妃所出,生母生产时难产而亡,靖王疼爱这位年轻貌美的侧妃,爱屋及乌,他就记在王妃名下算作嫡子。” 庄婉卿听后了然,她这位堂舅舅的存在威胁到靖王世子的地位,靖王妃又岂会容许这样的人存在? 第二百三十九章 白家撑腰 庄婉卿听后了然,她这位堂舅舅的存在威胁到靖王世子的地位,靖王妃又岂会容许这样的人存在? 靖王妃是明媒正娶的妻,自己的儿子是府中唯一正儿八经的嫡子,就算再如何不中用,那也得继承爵位,不然自己一生的努力岂不是白费? 王公贵族的正妻,多数是为了自己的地位以及儿女奋斗,为儿女保住属于自己的东西,首先要保住的便是自家长子的爵位,若有人威胁到自家长子的地位便除掉,尽管手段不光彩。 她这位堂舅舅深受靖王宠爱,靖王甚至有了废除嫡长子的世子之位,立记在王妃名下,拥有嫡子身份的幼子,这无疑是将正妻的颜面踩在脚底下摩擦,没有多少正妻能接受得了这种委屈。 淮南王妃叮嘱道:“卿卿,在还未确定他的身份之前,暂且把他当普通人对待,省得搞了乌龙不好收场。” 庄婉卿颔首应道:“外祖母放心,我知道的。” 淮南王妃轻叹一声,万幸道:“若真是靖王的小儿子,幸好你们昨日去了虎啸堂,不然他就命丧虎啸堂了。” 庄婉卿一愣,旋即笑说:“就算他不是堂舅舅,我们去一趟能救下一条人命也是好事。” “对,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淮南王妃赞同地点了点头,垂下眼眸,温柔慈爱地看着坐在身边的外孙女,她的外孙女是个热心肠的好孩子,跟她的昭阳当年一样。 须臾,庄婉卿忽然问:“外祖母,虎啸堂存在了许久,外祖父之前为何不给沈知府施压?” “你外祖父你还不知道?他从来就是个闲散王爷,平时不理事,也不喜欢理事。”淮南王妃说着轻轻摇头,又接着道,“不过他之前派人查过,只是个普通斗兽场也就睁只眼闭只眼,哪曾想他们竟敢变相草菅人命。” 庄婉卿微愣,继而又问:“外祖母,您可知这虎啸堂是谁在背后撑腰?” 淮南王妃记不太清楚,但丈夫以前说过,冥想片刻后回道:“似乎是户部侍郎白大人的夫人的娘家,不但虎啸堂是他们家的,在淮州还有酒楼和铺子,白大人升为三品侍郎后,白夫人娘家的生意也慢慢做大了。” 户部侍郎? 庄婉卿听后愕然,现任户部侍郎那是她昔日最好的朋友白心莲的父亲,在京城有个三品官大官亲戚撑腰,也难怪虎啸堂胆子如此大。 以前她觉得白大人也是个好官,白心莲是再善良美好不过的姑娘了,忽然来到两年后,此刻的她已经与白心莲闹翻了,而白心莲也不是她所看到的那么美好,都是踩着她经营自己的名声,有这样的女儿,她对白大人是好官这件事也不太确定了。 沈知府是个好官,多少应该听闻过虎啸堂做的勾当,大抵是因着白大人而不敢轻举妄动。沈知府若是动了白夫人的娘家人,让白家少了棵摇钱树,估计会遭到报复,不但前程受阻,其他方面也会受到打压。 淮南王妃瞧她沉默不语,若有所思,猛然想起一件事,道:“对了,卿卿,我记得你曾说过跟白大人家的千金,那个叫心莲的姑娘还是闺中密友,还时常提起跟她有关的事,外祖母没记错的话,应该就是这位白侍郎的千金。” 庄婉卿点了点头,嘴角上翘勾起一抹浅笑,回道:“是这个白大人,不过我跟白姑娘只是以前的闺中密友。” 听到这一声淡漠疏离的“白姑娘”,淮南王妃怔愣了下,见外孙女嘴噙淡笑,笑容里带着几分嘲弄,她又是一愣,约莫猜到那位白姑娘做了什么伤害了自家外孙女,付出过真心,得来的确是伤害,说不难受是不可能的。难怪了,难怪去年外孙女没有说起有关那位白姑娘的话题。 看着脸上那抹似嘲似讽的笑容,淮南王妃眼底浮现出心疼之色,轻轻拍了拍外孙女才手背,柔声安抚道:“卿卿,都说人生难得一知己,我们的一生之中会有许多朋友,但是真正的朋友也就那么三五个,或许连三五个都没有,很多朋友都是维系表面和谐,在某些时候锦上添花的,这种朋友失去了也就失去了。” 庄婉卿笑容一滞,抬起眼眸,就对上自家外祖母那双慈祥中透着心疼的眼眸,忙收拾好脸上的神情,回道:“外祖母,我知道的,您放心,我没有为她有多难过,我只是觉得自己以前看人的眼光不行。” 说着,她又瞧了瞧自家外祖母的脸色变化,见外祖母眼底还是化不开的心疼之色,遂重新扬起笑容,笑弯了眉眼,语调轻快道:“都说人生之中有得有失,虽然失去了一个损友,但是得到了两个益友,永昌侯之女陈嘉月、礼部右侍郎之女周月婵都是极好的姑娘,现在跟我是闺中密友,在京城中有她们我也不会孤单。” 淮南王妃听罢,眼底的心疼之色逐渐淡去,听着这带笑的声音,她便知外孙女现在没有再因那白姑娘的伤害而难过,好笑道:“你这丫头不是有人陪你切磋武艺就不孤单了吗?原来还要小姐妹陪着玩啊。” 庄婉卿轻咳一声,正了正面色,一本正经道:“外祖母,我现在已经嫁人了,老是跟人切磋武艺不太好,而且有小姐妹陪着玩也挺好的,月婵还会武功呢,跟我兴趣相投。” 淮南王妃微怔,后知后觉地发现外孙女现在很少找府中侍卫切磋武艺了,也就前几天找过,但都是因为外孙女婿不在,无聊着打发时间的,果真是嫁人了就不一样了,她这小泼猴儿也有了女儿家该有的模样了。 淮南王妃含笑点头:“那倒是,景舟也习武,你以后同景舟切磋便可。” 听罢,庄婉卿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撇了撇嘴,语气间透着不可忽视的嫌弃,道:“他就算了吧,胜之不武不太好,也挺没劲儿的,找他还不如找大哥和二哥。” 淮南王妃瞪她一眼,好气又好笑道:“你这丫头怎么说话的?你若不是从小开始习武,起点跟景舟一样,也不一定能赢。” 庄婉卿俏皮地吐了吐舌头,撒娇般抱着自家外祖母的手臂,脑袋在她肩上蹭了蹭,而后转移话题。 第二百四十章 确实相似 淮南王跟沈知府相谈了一番,晚膳时分从书房回来,吃晚膳时又听外孙女说起昨日救回来的少年,许是自家兄弟的小儿子,大为震惊,吃过晚饭马上就去前院厢房瞧瞧。 淮南王妃瞧他如此着急,也带着外孙女一起前往。 他们几人到前院厢房的时候,少年也刚吃过晚饭,听到暂且照顾他的小厮说王爷王妃以及县主来了,忙出屋子迎接。 刚出门口就看到身穿锦衣华服的祖孙三人,只粗略打量了一眼,便不卑不亢地拱手一礼:“草民见过王爷、王妃、县主。” 淮南王和淮南王妃一看到少年,当即愣住。 像! 实在是太像了,跟靖王的小儿子长得一模一样,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就是皮肤黑了点,没有去年看到时白净,不仅是容貌,就连声音也很像,听着这声音,就如同靖王小儿子本人。 除了容貌和声音相似,这少年还举止有度,单单一个行礼动作,刻在骨子里的从容淡定展露出来,能看出是受过大家教养的,至于是不是靖王的小儿子,还需派人去查才能确定。 庄婉卿看到二老的反应,便知这少年真的像靖王的小儿子。 淮南王妃瞧他脸色也不好,唇色发白,温声道:“你有伤在身,不必多礼。” 少年疑问道:“不知王爷和王妃纡尊降贵来找草民所为何事?” 还未确定的事,淮南王没有透露半分,随便找了个借口,道:“我们听说你是从虎啸堂被救回来的,就想来了解一下虎啸堂的情况。” 少年不疑有他,县主能将自己救回来,那淮南王肯定是好人,想了解情况好收拾虎啸堂,忙道:“草民必将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几位请进。” 几人进屋后坐下,淮南王又问:“这位小兄弟,你怎么称呼?” 少年摇了摇头,回道:“草民受伤后醒来,什么记忆都没有,所以也不知自己姓甚名谁。” 淮南王妃端详着他的脸,故作沉思,片刻后道:“你长得有几分像我们认识的一个孩子,不如就先叫你小五吧,等你想起自己名字了,我们再喊你名字。” “也行,多谢王妃。”少年没有任何意见,毕竟虎啸堂竟然给他起了个名字叫耗子,小五这名字可好太多了,听起来也有几分亲切。 随后,淮南王果真就一本正经地问起虎啸堂的事,跟少年了解了许多情况才离开。 离开厢房,淮南王和淮南王妃脸色凝重,长得如此相像,而且谈吐有礼,听其说话可看出文学素养,这绝非普通人家的孩子,即使不是靖王的小儿子,那也是出生在富贵人家的公子。 见状,庄婉卿轻声问:“外祖父,外祖母,你们觉得如何?” 淮南王颔了颔首,回道:“看着是很像,若是换一身衣服,皮肤再白一点,那就更像了,若是两个人站在一起,估计分辨不出来。” 庄婉卿又问:“那声音呢?声音听起来像不像?” 淮南王再次颔首,道:“声音也极为相似,除了皮肤黑了些,其他的跟你那堂舅舅都有九成以上相识。” 闻言,庄婉卿感觉这少年八成是她的那位堂舅舅,一个人的相貌可以跟另一个人相似,但是声音却很难相似,毕竟每个人的声音都是独特的。 淮南王心里其实有几分觉得这少年像自己的侄子,不过还未确定的事,还是得再观望观望,转眼看外孙女,一看她的神情便知晓她在想什么,叮嘱道:“卿卿,此事你可千万别声张,他是不是还有待查证。” 庄婉卿回道:“外祖父,您就放心吧,我知道分寸的,平时我也不会见他,就让他在府中养伤,不见面更不会担心表露出什么来。” 祖孙三人到了分岔路口,庄婉卿跟二老道别,然后回芙蓉苑。 刚回到芙蓉苑,没过多久,绿韵就进来禀报说步启求见。 庄婉卿约莫知晓步启找她所为何事,她昨天让步启去查一查虎啸堂的底细,今儿应该是有结果了。 果不其然,步启进来后跟她说的就是此事,所查到的消息,也与她家外祖母早上说的差不多,虎啸堂的东家是白侍郎夫人的娘家,因着有白侍郎做靠山,东家还发展了其他产业,比如酒楼、商铺。 步启询问道:“县主,您可还有其他事?” 庄婉卿摇了摇头,疑问道:“没有了,老师有什么事要做吗?” 步启回道:“我还得回荀弋先生那里,明早要教县马爷武艺。” 听罢,庄婉卿后知后觉地想起晏景舟每日早上习武,都是步启教的,去荀弋先生那里,步启也随他一起去。 “既然如此,那就不耽搁老师时间了。”庄婉卿说罢,转头对绿韵道,“绿韵,你去让人安排马车。” 步启婉言拒绝:“县主,不必麻烦,我骑马即可。” 庄婉卿也不强求,随步启的意,毕竟老师平时都是习惯骑马的,只是她想着晚上黑灯瞎火的,今晚月色比较暗,还是让人送一送比较好。 步启走后,绿韵轻声问:“县主,方才奴婢听到白侍郎是虎啸堂东家的靠山,那岂不是白心莲的父亲?” 庄婉卿颔首回道:“正是。”隔了会儿,她又道,“昨日我救了个人回来,他长得有点像我堂舅舅,此事你应该听绿萼说过。” 绿韵先是一愣,而后回道:“绿萼跟女婢说过,县主放心,奴婢不会跟任何人提起的。” 庄婉卿瞧她紧张的,遂笑道:“我相信你,不然也不会允许绿萼跟你说起此事。我要说的是虎啸堂,今晚我听那少年说了不少事,外祖父插手,沈知府去查,白家不知道会不会受到牵连。” 绿韵听后恍然,若有所思,随即道:“白家肯定不会干净,不过这种事是白夫人娘家的事,白大人肯定会撇清的,而白夫人估计也不会求着白大人帮自己娘家,白大人应该不会受到牵连。” 第二百四十一章 吾妻亲启 庄婉卿轻笑一声,甚是赞同绿韵的话:“这倒也是,帮了对自己不利,明哲保身才是最好的选择,最多不过是没了棵摇钱树罢了。” 提起白家,绿韵微不可察地观察了眼自家县主的神色,冒昧问一句:“县主,您可有恨过白姑娘?若不是她,您的名声也不会如此糟糕。” 庄婉卿微愣,现在的她是不恨白心莲的,遂摇了摇头:“难过是有过,但恨倒是没有,是我自己没有带眼识人,吃一堑长一智,就当做一次教训,以后涨涨记性,要带眼识人。” 其实她早该认真审视白心莲的品性的,晏景舟曾毫不留情地当着她的面讽刺过白心莲,也含嘲带讽地说她眼瞎,尽交损友。也是她自己笨,一直坚信白心莲是善良美好的姑娘,而晏景舟没事找事故意诋毁她的朋友。 绿韵道:“也就县主大人有大量,才不与她计较。” “也不是不与她计较,只是暂时没必要,以后可就不一定了。”庄婉卿耸了耸肩,接着又道,“再说我现在的名声也不差,京城里那些姑娘大多数乐意同我来往。” 绿韵脸色一顿,想到那些贵女以前看到自家县主,就各种鄙夷,私底下各种诋毁,去年秋猎县主救了好些个人,她们的态度就马上转变了,还真是善变得很。 庄婉卿倒也不怨她们以前说过自己的坏话,淡淡道:“都是十来岁的姑娘,很多人心思其实还是善良的,恶毒的占少数,只是她们大部分人都随波逐流,且审美也因为各种规矩而定格,所以才觉得温温柔柔、懂琴棋书画,才是真正的大家闺秀。” 大家闺秀是指出身名门、才德兼备的女子。而才德指的是才能与德行,才能包括但不限于琴棋书画,懂琴棋书画是有才能,但她熟读兵书、武艺出众也是才能,只是懂的东西与别人不一样,至于品德,她自认不是个道德败坏的人,平时也会帮助弱小。 但是绝大部分人都认为大家出身的姑娘,就应该精通琴棋书画,温温柔柔的,不能舞刀弄枪,舞刀弄枪就是粗鄙,有失大家风范,但会舞刀弄枪并不代表她行为粗鄙,名门望族的规矩她也都懂。 绿韵语气真诚:“奴婢觉得县主现在就很好,而且县马爷就喜欢您这样的。” 闻言,庄婉卿脸色微僵,继而故作困顿地打了个哈欠,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吩咐说:“绿韵,你去让人备水吧,我乏了,想早点沐浴,然后歇息。” 绿韵不疑有他,马上应声下去。 * 翌日,庄婉卿百无聊赖地托着腮,望着窗外的芭蕉发愣,觉得这日子甚是无聊,也不想去跟淮州那群千金玩乐。 现在时值夏季,夏日里阳光猛烈,她整个人都懒散了许多,没有以前勤快,练武解闷的兴趣都没了,就连兵书也不太想看,整个人像是被阳光晒蔫了的花儿,没精打采的。 见绿萼进来了,她灵机一动,拉着同是半吊子的绿萼钻研棋艺、相互切磋。 绿韵是个聪颖的,看着她们俩研究,很快懂了规则,加入到她们之中,主仆三人就这样度过了愉快的一天。 次日早上,步启从荀弋先生那里归来,刚到王府就前往芙蓉苑求见庄婉卿。 庄婉卿以为步启有什么急事,忙让他进来,见了人后询问:“老师,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步启听她语气略带急速,只以为她在关心晏景舟,连忙回道:“县主莫多心,县马一切都好,武艺也有所进步,是县马爷让我给县主捎一封信。” 庄婉卿愕然:“是他给我的信?” 步启颔了颔首,道:“正是,这封信县马爷昨晚就已写好,只是昨晚天色已晚,让我今儿早上才给您送回来。”说罢,他便从怀里取出一封信,然后递给庄婉卿。 庄婉卿听了,大为诧异,认识晏景舟多么多年,这还是头一次给她写信。 她伸手接过信,垂眼看手中的信,当看到淡黄色的信封面上飘逸的四个行楷字时,脸皮子狠狠一抽,险些以为自己看错了,再定睛一看,发现还是那四个字。 ——吾妻亲启。 她脸色微滞,感觉手上的信封有些发烫,宛若拿了块烫手山芋,晏景舟那厮何时变得那么甜腻了?嘴上跟抹了蜜似的就罢了,写信还写得如此甜腻,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感情很好,如胶似漆。 步启见她盯着手中的信,以为她心里是欢喜的,也不打搅她看信,便道:“县主若是没有别的事,那我就先回去了。” 庄婉卿抬头看他,张嘴欲言又止,半晌才说:“老师慢走。” 步启想了想,又问:“那县主可要先看了信,然后给县马爷回信?我正好可以带回去给县马爷。” 庄婉卿并没有闲情逸致给他回信,摇了摇头:“不必了,若是有什么事,等他回来我再跟他说便是。” 步启应了声,然后出了屋子。 一旁侍候的绿萼见主子呆呆怔怔的,嘻嘻一笑,语调轻快地调笑道:“县主,您又不是没收过县马爷的信,怎的如此惊讶?” 闻言,庄婉卿嘴角一抽,下意识反驳:“我什么时候收过他的信了?” 绿萼回道:“您跟县马爷成婚前几天不能相见,县马爷甚是想您,每日都给您写信以表思念。” 庄婉卿愕然失语,就算有此事发生,那她没有任何相关记忆,那就不算。 绿萼又道:“县主,您不看看县马爷到底写了什么吗?” 这有什么好看的? 庄婉卿在心里腹诽了句,但双手还是很诚实地拆开信封,取出里面的信纸,信纸也就薄薄一张,应该是没写多少内容的。 她展信一瞧,果真如此,也就寥寥数语,可当她认真看信中内容时,仿佛有一颗石子扔进平静的心湖,荡起丝丝涟漪,搅乱了心绪。 这种心跳加快的反应,因为晏景舟出现过数次,每当这种陌生的感觉来袭,庄婉卿都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如此,从而感到无措,却也不讨厌这种感觉。 庄婉卿垂下眼眸,再看信中的内容,只见信中写道—— 吾妻卿卿: 见信如晤,展信开颜。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三日不见,如隔九载。思念如马,自离别,未停蹄。 景舟亲笔。 第二百四十二章 心悦景舟 吾妻卿卿: 见信如晤,展信开颜。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三日不见,如隔九载。思念如马,自离别,未停蹄。 景舟亲笔。 寥寥数语,却蕴含无尽思念。 庄婉卿看着信上的内容,脑海中不由自主地闪过身长玉立的青年一袭浅蓝色衣袍,嘴角含笑,丹凤眼里溢满温柔看自己的模样,她的心跳再次不可自控地加快。 她默默伸手摸着自己心房的部位,认真琢磨此刻的情绪。 她想,她好像真的或多或少有点喜欢上晏景舟了,虽然她并不想承认这个事实。 绿萼站在她身旁,明明可以侧身看信上的内容,但很识趣的没有看,清楚地见自家主子脸上脸色变化了几次,甚至行为都有些古怪,可主子嘴角微微上扬,内心应该是欢喜的。 良久过后,绿萼忍不住好奇:“县主,您笑得那样开心,县马爷写了什么?” 闻声,庄婉卿缓缓回过神来,抬起眼眸,就看到绿萼笑眯眯地望着自己,眼眸里带着探究,她下意识收敛了脸上笑容,忙将信折起来塞回信封里,回道:“没什么,是他跟我说了件趣事,我觉得挺有趣的。” “县主,县马爷真的只是说了件趣事?而不是情话?”绿萼没大没小地调笑她,说罢还朝她挤了挤眼,显然是不相信她随便找的借口。 庄婉卿板起脸,佯装恼怒,瞪着她道:“绿萼,你胆子肥了是吧?竟敢调侃起主子来了?” 绿萼忙赔笑道:“县主哪儿的话,就算给奴婢十个胆子,奴婢也不敢啊。” “我看你没有什么不敢的,今儿不教训你这丫头,你下回肯定还敢。”庄婉卿说罢,随手将信放在茶几上,蓦地站起身,撸起袖子佯装要揍人。 绿萼是懂武功的,反应极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躲开。 主仆二人在屋子里追逐打闹,虽然庄婉卿是主子,可是绿萼分毫不会让步,自己能躲多快就躲多快,毕竟主子武功在她之上,要抓住她并不难。 倏忽间,屋子里充满了主仆二人的欢声笑语。 最后,绿萼累得气喘吁吁,连忙求饶:“县主,奴婢错了,您就饶了奴婢这回吧。” 庄婉卿轻哼了声,问:“饶了你行啊,下回还敢不敢?” 绿萼连连摇头,保证道:“不敢了,奴婢下回肯定不敢。” “罢了,这回就饶了你。”庄婉卿瞪她一眼,傲娇地扬了扬下巴,接着道,“改为其他惩罚,我今儿中午的午膳就交给你了,我喜欢吃什么,你心里应该有数的。” 这都是小事一桩,绿萼自然没有异议,点头如捣蒜应下:“县主放心,中午的午膳定能让您胃口大开,不然就罚奴婢做一个月午膳。” 庄婉卿摆了摆手,道:“行了,那你去准备吧。” 绿萼应了声“是”,然后迅速退出屋子,生怕她反悔似的。 屋子里恢复安静,只剩下庄婉卿一人,她移步到茶几旁的椅子坐下,瞥了眼茶几上的信,脸色有些微妙。 她竟然对晏景舟有了男女之间的喜欢,就挺不可思议的,要知道这可是她曾经的死对头,迫不及待想要和离的人。 至于她为何会喜欢晏景舟,她也说不上来,就感觉不知不觉间被一个人牵动了心绪,听到或看到某些出自晏景舟的话,心里有了异样的变化。 她不太确定这是不是喜欢,那就暂且把它当作是喜欢,至于是与不是,时间会告诉她答案。 * 那厢,步启回到荀弋先生那边,晏景舟刚被荀弋先生考完学问,可以歇息一会儿。 听到屋外的马蹄声,晏景舟便知晓步启已回来,他放下手中书本,迈步出了屋外,见步启迎面而来,询问道:“老师,卿卿可有回信给我?” 步启言简意赅,如实回答:“并无,县主说若是有什么事,那就等县马爷回去再说。” 明知这是意料之中的结果,晏景舟还是有了淡淡的失落感,心中暗叹,也不知道那不解风情的棒槌要如何才能有点反应。 须臾,晏景舟又问:“那她看完信有何反应?” 步启回道:“我并没有看到县主看信就回来了。” 这是事实,他并没有看到自家现在看信,他离开后县主应该看了。 可这话听在晏景舟耳中却变了个意思,那就是庄婉卿不想看他的信,让他有什么事情不必写信,回淮南王府再说,而步启没等到庄婉卿看信只好先回来。 晏景舟深深郁卒,这丫头不给他回信就罢了,且还连他的信都不看一眼,他琢磨着自己也没那么让人讨厌吧? 步启没听到他说话,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他一眼,见他脸露失落之色,略微一想便知是因为没收到县主的回信。说来也奇怪,别的夫妻都是妻子心心念念地等着丈夫给自己回应,可到了县主和县马爷这里,县马爷才是心心念念等着回应的那个,国公爷这女婿是选对了。 第一封信没得到回应,晏景舟翌日又写了一封信以表思念,这次内容更加露骨一些,还表达了喜欢。 庄婉卿看了信,仍然没有回复,但却将这封信连同昨日的一起收进木匣子里。 晏景舟倒也没气馁,接连几天都给庄婉卿写信以表思念,被无视了几天,最后在信的结尾添上一句点睛之笔,这回他就不信那不解风情的棒槌不给他回信。 把信交给步启时,晏景舟还特意叮嘱一句:“老师,这回卿卿定会回信,她看信后,麻烦你多等会儿,若她不看你便让她看看。” 步启给他送了几天信,也没见自家县主回信,这回听他语气笃定,意外了下,而后点头笑道:“望县马爷这回能如愿。” 闻言,晏景舟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之色,轻咳两声缓解尴尬。 庄婉卿这几日都收到晏景舟的来信,早已习惯,如往常一样,慢条斯理地拆开信封取出信笺,展信看信中内容。 可这回看到信中最后一句,她脸色僵住,黛眉蹙起,眸光死死盯着那句话,只见结尾处写着:汝若不书,是思吾矣,然汝腼腆,故不复书。 意思就是她若是不回信,那就是思念晏景舟,但她源于姑娘家的矜持而不好意思,所以不回信。 顷刻间,庄婉卿终于明白他为何接连几天给自己写信,原是为了让自己回信,没等到自己回信誓不罢休。 第二百四十三章 归心似箭 绿萼见她起初脸带淡笑,到了最后笑容僵硬,杏眼半眯起,神情郁闷地盯着手中的信笺,眉宇间隐隐带着几分薄怒,轻声问:“县主,怎么了?” 庄婉卿深吸一口气,将信折起来塞回信封,不就是激将法吗?晏景舟此计可行,因为这次她就受用了! 她启唇吩咐道:“绿萼,去准备笔墨纸砚。”她抬头看步启,又道,“老师稍等,我给夫君回一封信,你等会儿回去的时候带回去给他。” 说罢,她站起身来,出了屋子,迈步往小书房的方向走,绿萼连忙跟上,给她准备笔墨纸砚。 不多时,庄婉卿就写好回信交给步启带回去。 绿萼瞧她满脸郁闷盯着步启的背影,疑问道:“县主,前几日县马爷给您写信,您都不回一封,怎的今儿回了?是不是县马爷做了什么惹您生气了?” 庄婉卿侧头看绿萼,语重心长地告诫:“绿萼,你以后嫁人可不能嫁给晏景舟这种类型的,就知道气人。” 闻言,绿萼搔了搔头,一脸茫然,甚是费解地问:“可是县马爷挺好的啊,温柔体贴,对您呵护备至,您是不是对县马爷有什么误解?” “我……” 庄婉卿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难不成说晏景舟为了逼她回信用了激将法? 不对,她到底气什么,直接回信便是,这有什么好生气的。 转瞬间,庄婉卿脸色变化了几次,感觉自己因为晏景舟的寥寥几语而变得不像自己,这种心绪受人影响的感觉,让她无所适从,心底涌出几分无措与茫然。 她看了眼身边的绿萼,欲要跟绿萼诉说,可发现此事不能跟绿萼说,在绿萼的认知里,她早已喜欢上晏景舟,而非像现在这般刚有点苗头。 在这个世上,只有晏景舟跟她是来到未来的人,许多不能与别人说的事也只能跟晏景舟说,可这件事她连跟晏景舟说都不行。 沉默片刻,庄婉卿灵机一动,吩咐道:“绿萼,你去书斋买一些描写才子佳人爱情的话本回来,记得一定要选那种新颖一点的,千篇一律的不要买。” 她不能跟人说自己的心事,难道还不会多看跟男女之情有关的书,好好学习,慢慢揣摩吗?总有那么几本书里的姑娘跟她的心情差不多的。 绿萼愕然,狐疑地望了她一眼,疑惑道:“县主,您以前不是对这种书不怎么感兴趣吗?说那些都是落第书生幻想迎娶富家千金,从此改变命运,这才写了这些话本吗?” 庄婉卿一本正经地回应:“闲暇时看看打发时间也挺好的,现在天气炎热,也不想出门。” 绿萼不疑有他,点头应下,又询问了具体要求,便准备出门去书斋挑选话本。 那厢,晏景舟收到回信后,迫不及待看信,可当看到信上连称谓都没有,只有单调的一句“吾不思汝,汝可止矣”时,他愣住,半晌后勾唇淡笑。 不思念他是正常的,若回了一句“吾思汝”,那才叫奇怪,可到此为止,不要再写信,那是不太可能的,庄婉卿就是个不解风情的棒槌,若是自己不主动,那他们自己永远不会有任何进展,没准儿过些天就把他心悦她的事抛诸脑后了,遂提笔回了一封信,明日再交给步启送回去。 庄婉卿次日收到他的回信,心绪再次被搅乱,久久未能平复,也没再回晏景舟的信,等步启回去后才平复心绪,埋头看话本,接下来两天,她都与话本为伍。 绿萼和绿韵发觉自家县主最近沉迷上看话本,还看得特别认真,有时候还认真思考,仿佛在思考什么大道理,有时候还会指定话本中的某些片段,问她们看完了有什么感想。 绿萼透过敞开的窗口,看到里面认真看书的主子,拉着绿韵低声问:“绿韵,你说县主怎么忽然间对这种话本如此感兴趣了?还深入研究。” 绿韵若有所思,而后回道:“应该是县马爷不在家,县主一个人无聊,所以找点事打发时间。” 绿萼纳闷道:“以前县主来淮州,县马爷也不在啊。” 绿韵嗔她一眼,回道:“那是以前,现在不一样了,心里装了个人,若看不到那人,做什么都会没劲儿。别看县主平时没心没肺的,其实也跟普通姑娘家一般。” 闻言,绿萼侧头看书房中的主子,轻叹一声,感叹道:“没想到县主也会患上相思病,这喜欢上一个人也太可怕了些。” 绿韵瞪她:“说的什么话?等你日后有了心上人,我看你估计做什么都魂不守舍。” 绿萼一听,马上回瞪过去,严肃表明想法:“我才不会喜欢上男人,我这辈子就跟在县主身边,侍候县主一辈子,不嫁人了。”说着,她又瞧了眼庄婉卿,低声道,“等年底回京城,县主和县马爷就每天能相见了。” “走吧,我们也去做自己的事。”绿韵说罢,扯着绿萼离开。 * 荀弋先生知晓自己这徒儿晚上会回淮南王府,特意让晏景舟早一个时辰结束今日的学时,让他归家时能赶上晚膳,也不必走夜路。 晏景舟有些意外,但也没拒绝,欣然接受荀弋先生的好意,从座位上起身,朝荀弋先生躬身一礼:“学生谢过先生。” 荀弋先生捋着胡子,脸上带着和蔼的笑,道:“我看步启每日给你往淮南王府送信,就知你有多思念卿卿那小丫头了。” 闻言,晏景舟赧然一笑:“让先生笑话了。” “我以前也年轻过。”荀弋先生笑意更深,看着眼前俊逸儒雅的青年,那着急见心上人的模样,让他仿佛看到当年的自己,不由感慨一句,“年轻真好啊。” 晏景舟只回以一笑,而后故作不好意思,微微低下头,他受外祖父提点过,不能在先生面前提起师母,因为师母是先生心中永远的痛,师母尚未过门就去世了,先生也让师母入荀家族谱,终身不娶,是难得的深情人。 荀弋先生拍了拍他的肩,催促道:“快回去吧,再不回去可就赶不上晚膳了。” “那学生就先告辞了,后天早上见。”晏景舟颔首应声,再次向荀弋先生行了一礼才转身出了屋子,与步启一起骑马回淮南王府。 荀弋先生望着俩人骑马绝尘而去,归心似箭,遂莞尔而笑,再次感慨:“年轻真好啊。” 第二百四十四章 只想要你 “县马爷,您回来啦。” 庄婉卿见夕阳西下,天气没那么热了,正要出屋子散散步,就听见绿萼的声音传进来,她脚步一顿,心道:晏景舟回来了? 片刻后,她迈步出了屋子,抬眼望去,就看到那个一袭月白色长袍的青年正迎面而来,柔橘色的残阳落在他身上,整个人笼罩着淡淡的橘色光晕中,多了几分朦胧唯美,那张俊逸若仙的脸庞在橘色光晕下,越发的赏心悦目。 忽然发现晏景舟这种白面书生类型的,她瞧着也感觉很养眼,不比身穿盔甲的男儿差,甚至比英姿飒爽的男儿还要精致好看些。 此刻晏景舟也恰好抬起眼眸,与她对视,眼睛微眯,扬起一抹温柔的笑,快步向她走过来,见她眼神仍在打量自己,调弄道:“信上还说没想我,这都出来迎接了。” 庄婉卿脸色一滞,淡淡道:“谁迎接你了,只是碰巧,你怎么那么早回来了?” 晏景舟被她这话噎住,而后瞪她一眼,没好气道:“我那么早回来是为了谁,你难道不清楚?” 庄婉卿张了张嘴,到底没有反驳半句。 晏景舟盯着她看了半晌,道:“罢了,跟你这棒槌说什么都没用,以后我少说多做。”说罢,伸手牵过她的手,带着她转身进屋。 庄婉卿感觉自己被这一句“棒槌”冒犯到,语气不悦地问:“晏景舟,你什么意思?我怎么就是棒槌了?” 晏景舟停下脚步,垂眼看她,一本正经地解释:“说一个人棒槌,通俗来说也就是说对方脑筋不甚活络,不解风情的意思。” 闻言,庄婉卿一时气结,在信上的甜言蜜语能把树上的鸟儿哄下来,一回来就说话不中听,抬头白了他一眼,回道:“彼此彼此,你回来就存心气我,一个就知道气人的人,跟我这个棒槌也是半斤八两,我们就别五十步笑百步了。” 晏景舟脸色僵住,这话乍一听好像还挺对的。 见他默然,庄婉卿乘机反将一军:“罢了,我也不跟你计较,毕竟你从小就不会说话。” 晏景舟刚要反驳,最后还是缄口不言,不然把人真的惹恼了,对他没好处。 绿萼听着他们一边拌嘴,一边进屋,懵了一下,随后去吩咐厨房多做两个菜,现在没想到晏景舟会在晚膳之前回来,所以只准备了一个人的菜。 而屋内俩人大眼瞪小眼。 庄婉卿看着眼前的俊美青年,眉头微微蹙起,总感觉有点不对劲,也不知道前几日为何会觉得自己有那么点喜欢上晏景舟,明明晏景舟还是气人得很,跟给她写信的晏景舟还是有点差别的。 须臾,晏景舟温声哄道:“怎么这样瞪着我?你夫君回来,你怎么就这副表情?我不气你了好不好?” 庄婉卿收回目光,淡声问:“没什么,你今日怎么能回来那么早?” 晏景舟莞尔,看着她的眼睛,不疾不徐道:“先生知晓我心系娇妻,归家似箭,所以就特许我早一个时辰结束今日的学时。” 娇、娇妻?特指她? 庄婉卿脸皮子狠狠一抽,能单挑几名大汉、单手耍几十斤重的长枪、能把自己夫君单手拎起来的娇妻吗?晏景舟怕不是对娇妻这个词有什么误解,一般娇妻都是指年轻娇柔的妻子,而她跟娇柔丝毫不搭边。 晏景舟见她又一次冲自己翻白眼,眼神古怪地睨着自己,也不知在心里腹诽什么,柔声问:“怎么了?” 庄婉卿摇了摇头,似乎有很多话想跟他说,可真的要开口说话时,却又发现自己不知道该找什么话题,若自己是那种精通诗词歌赋的姑娘,或许跟他有说不尽的话题,可自己只是个会舞刀弄枪的粗人。 也不知晏景舟喜欢自己什么,而自己又喜欢晏景舟什么,他们俩仿佛是两个世界的人,到底是如何看上对方的?还是说,一切都是因为身份的转变,所以才有了情感感知上的错觉? 她眼眸中的茫然,晏景舟尽收眼底,问:“卿卿,你有心事儿?” 虽是疑问句,晏景舟却用了肯定的语气,言罢,他一瞬不瞬地盯着庄婉卿瞧,眼神里带着几分深究,方才没有察觉,现在他察觉到了,十天没见,这丫头似乎心事重重的。 庄婉卿反问:“晏景舟,你有没有发现一个问题?” 晏景舟不明所以:“什么问题?” 庄婉卿又问:“你不觉得自己忽然间喜欢上我,有点莫名其妙吗?” “谁跟你说是忽然间喜欢上的了?”晏景舟低笑一声,见她正盯着自己看,正了正面色,又道,“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自己心里在想什么、想要什么,所以你不必多想。” 庄婉卿微愣,转而又继续问:“那你想要什么?” 晏景舟目光真挚,一字一顿地告诉她:“目前为止,只有你。” 以后,他想要的或许会更多,譬如跟她生一对可爱的儿女,譬如权势与地位,他从来就不是个毫无野心、淡泊名利的人,否则也不会在无法自保的时候,选择韬光养晦,背着继母偷偷学习。 拜荀弋先生为师,他的目的也不完全单纯,他崇拜荀弋先生是其一;荀弋先生是当朝首屈一指的大儒、学识渊博是其二;师承荀弋先生他在科举道路上能更有把握是其三。 二甲进士出身,他相信通过他的努力可以,可进士出身,与一甲进士及第,有很大差别,仕途上起点也不一样。 庄婉卿听了,心尖儿轻轻一颤,可想到他前一句“目前为止”,感觉被一盆冷水浇了个透心凉,脸色微变,淡声回道:“也就是说,现在要的只有我,以后也会有别人。” 闻言,晏景舟忽而一笑,抬手捏了捏她的脸颊,眉眼带笑说:“那你就拭目以待,看看你夫君以后会不会给你找个妹妹。” 庄婉卿一时语塞:“……” 她为何要用自己的余生去赌晏景舟会不会对她始终如一?即使她现在似乎有那么点喜欢上晏景舟了,可若不能一生一世一双人,她会毫不犹豫、快刀斩乱麻。 晏景舟眸光温柔,温声说:“放心吧,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以前答应过你的,就不会食言,除非是你自己想方设法甩了我。” 庄婉卿抬起眼眸,撞上他蕴含柔情的眸光,心底那点不悦也慢慢消弭殆尽,暂且选择相信。 第二百四十五章 以貌取人 晏景舟看她脸色变了变,眼神涣散,也不知在心里打什么鬼主意,若有所思,而后问:“怎么不说话?莫不是还在心里盘算着如何甩了我?” 听他语气间透着几分委屈,庄婉卿微愣,旋即回道:“暂且先不甩了。” 闻言,晏景舟心头一梗,纳闷道:“什么叫暂且先不甩了,难道不是好好过一辈子吗?” 庄婉卿无辜地眨了眨眼,扬起一抹人畜无害的笑,回应说:“现在找个夫君挺不容易的,特别是长成你这样的。” 说着,她目光在晏景舟脸上巡视,晏景舟长得还真的挺好看的,这精致完美的无关,让人看着就赏心悦目,而且还不纳妾、不收通房,也实属难得,更重要的是,她现在似乎有点喜欢晏景舟。 晏景舟乍一听,感觉庄婉卿在夸自己好看,很是受用地点了点头,觉得这丫头终于懂得说好话了,可认真回味一遍这话的时候,就感觉这话有点不对味儿。 他脸色僵住,眼神幽怨地盯着她,气得咬牙,道:“你这以貌取人的丫头,这么说你接受我,就是因为我的容貌?那以后看到更好看的男子,做的第一件事是不是要跟我和离?” 庄婉卿听后一愣,瞧他又气又委屈,就像被欺负狠了的小媳妇,憋着笑意摇了摇头,如实回答:“那倒不是完全因为你的容貌,虽然你这容貌挺好的,可比你好看的也不是没有。” 晏景舟脸色一滞,又追问:“那是因为什么?” 庄婉卿觑了觑他,含笑反问:“你想知道啊?” “你这不是废话吗?”晏景舟没好气地瞪庄婉卿一眼,好歹让他知道为何接受他,让他看看自己身上有什么可取之处啊,然后扬长避短。 庄婉卿回瞪过去,语气淡淡道:“晏景舟,你不是说喜欢我吗?这就是你对心上人说话的态度吗?” 晏景舟神色一顿,见她半眯着眼眸,眉宇间带着不悦之色,立即变了一副面孔,抿唇浅笑,重新组织措辞,语气温柔:“我自然是想知道的。” 感觉他翻脸比翻书还快,庄婉卿脸皮子一抽,回道:“现在还不是时候,以后时机成熟再告诉你吧。” 以前自己问他问题,他也曾这句话搪塞自己,况且现在真不是时候,起码等自己再三确定再说,要对自己的感情负责。 晏景舟听了,感觉有点耳熟,仿佛在哪儿听过。 须臾,他郁闷道:“这个还得看时机的吗?我现在问你,你回答我难道不是最好的时机吗?” 听罢,庄婉卿想给他翻个白眼,难道他就没觉得这个场景有点似曾相识吗?同样的话他们曾说过,只是这次说的人换了。 默了片刻,庄婉卿撇了撇嘴,道:“我现在不想说,就不是最好的时机。” 俩人四目相接,对视了片刻,见她是真的不想说,晏景舟也不逼她,只要她现在不老是跟自己作对,一门心思只想着和离就好,莞尔而笑:“那好,等以后你想说了再告诉我。” 庄婉卿转移话题:“时候不早了,能用晚膳了,我们先用晚膳吧,有过晚膳我有事跟你说。” 晏景舟听后一愣,继而点了点头。 庄婉卿传了绿韵进来,让绿韵去叫人摆膳,得知新添了两道菜还没做好,便再等一等。 约莫过了差不多半个时辰,丫鬟才端着饭菜进来摆膳。 吃过晚膳,庄婉卿便与晏景舟说起他们先前所救的少年,将初步断定的身份跟晏景舟言简意赅地说一说。 晏景舟听后大为震惊,靖王的小儿子,竟然会出现在斗兽场,还被他们所救。靖王的小儿子他也曾见过,只是时隔已久,记忆已经淡了,再加上人长大容貌长开会有所不同,若不是专门提起,他也没想到会是靖王的小儿子,现在回想起还真是有些相似。 须臾,晏景舟询问道:“卿卿,外祖父和外祖母见了他,有几分觉得他是靖王的儿子?” 庄婉卿回道:“看他们的反应,应该是有六七成,前几天外祖父就已经派人去查了,相信要不了多久就会有结果的。” 晏景舟微微点头,有六七成的话,那多半是靖王的小儿子了,而后又问:“那虎啸堂的事,外祖父可有说怎么处理?” “虎啸堂这种视人命如草芥的地方肯定不能留的。”庄婉卿说着淡笑了声,又道,“你回荀弋先生那里的当天,外祖父就已经叫了沈知府过来谈话,接下来交给沈知府即可。” 晏景舟若有所思,询问道:“沈知府先前应该对虎啸堂的事有所耳闻,一直没动虎啸堂,那虎啸堂应该是有靠山的,可知道是谁在护着?” 庄婉卿笑容淡了几分,声音淡淡道:“白心莲她爹。” 晏景舟诧异:“户部的白侍郎?若是这样的话,沈知府是不敢轻易动他们。” 庄婉卿微微点头:“虎啸堂的东家,就是白夫人的娘家,有个三品官在京城,他们胆子大也正常。” 忽而,晏景舟脸色微顿,眼神幽怨地睨着她,郁闷道:“卿卿,我先前在信里问你最近可有发生什么事,你怎么没说?” 庄婉卿无辜地眨了眨眼,因为她没觉得这是最近发生的事啊,都是一起经历的,疑问道:“老师没告诉你虎啸堂的靠山是谁吗? 晏景舟回道:“我没问。” 准确来说,是他没想起这回事,所以没有问,满脑子都是读书,还有这丫头是否会给他回信,哪儿有时间想虎啸堂的事? 庄婉卿觑他一眼,撇了撇嘴,而后又道:“罢了,反正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沈知府会解决的,有外祖父撑腰都解决不了,那证明他办事能力不行。” 晏景舟轻轻“嗯”了声。 话题终结,俩人都没有新话题,沉默了会儿,庄婉卿感觉有点困倦,眼皮子也有点沉,忍不住打了个哈欠,道:“昨晚没睡好,我今晚要早点歇息,就不跟你扯了,有什么事明日再说。”说罢,她扬声传了丫鬟进来,吩咐丫鬟备水,准备沐浴更衣。 晏景舟见她又打了个哈欠,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好笑道:“昨晚是不是做贼去了?那么早就困了。” 第二百四十六章 想洞房吗 庄婉卿白了他一眼,淡淡道:“你才做贼,我昨晚是勤奋好学,看书太晚了,睡觉的时候都是后半夜了。” 闲来无聊的时候,话本是挺好看的,就是有点影响睡眠,昨晚她是子夜之后才睡觉。 晏景舟讶然失笑:“挑灯夜战,比我还用功,那实属难得。” 庄婉卿面不改色地点了点头,一本正经地说教:“那是自然,毕竟我是个勤奋好学的人,可不像你,整天想着情情爱爱,没个正形,不想日后名落孙山,你还是多花点功夫在你的学业上吧。” 闻言,晏景舟好气又好笑:“小没良心的,这要是别的女子,能得夫君如此在意,都不知道多高兴,也就你不乐意。” 庄婉卿默然,也不是不乐意,就是感觉无所适从,要知道他们以前可不是这样的,晏景舟跟她说话含嘲带讽的,就知道找她麻烦,哪有现在这样嘴巴跟抹了蜜似的? 她不回应,晏景舟倒也没在意,转而又问:“昨晚看什么书了?” 庄婉卿张嘴欲言,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看的是男女之情的话本,也是属于情情爱爱的,说出去岂不是打脸? 须臾,她轻咳一声,正了正面色,撒谎都不带眨眼:“兵书。” 平日里她都会看兵书,晏景舟也就信了个十成,询问道:“我在先生那里看到一本兵书,似乎还是孤本,你感不感兴趣?你若感兴趣,我问先生借,誊抄一份给你。” 闻言,庄婉卿眼神一亮,忽然来了兴趣,困意骤减,回道:“荀弋先生收藏的孤本,那定是哪位骁勇善战的将军留下来的,若是荀弋先生愿意的话,你就抽时间帮我誊抄一份。” 晏景舟温声说:“好,若先生愿意,下次休假回来就给你。”说着,他笑问,“你是女儿家,又不用上战场,为何还那么用心研读兵法?” 庄婉卿瞪他一眼,回道:“难得有个兴趣爱好,就像京城里那些贵女,都在钻研琴棋书画,她们又不用靠卖艺为生,还不是用功学?”她说着顿了顿,“没准儿国家某天缺能行兵打仗的人才呢?古有木兰代父从军,或许我也可以上战场捍卫我国疆土呢。” 晏景舟微愣,看她颇有雄心壮志的模样,也不打击她的积极性,其实这丫头不笨,是个有大智慧的,只是她的智慧展现在行兵打仗方面,每个人都要在自己擅长的领域才能更好地凸显聪明才智,遂与有荣焉道:“那挺好,让我们家也出个女将军,晏家祖上都是文官,还没出个武将。” 庄婉卿瞥了他一眼,忍不住给他泼冷水:“我姓庄。” 晏景舟纠正道:“晏庄氏。” 闻言,庄婉卿懵了下,下一刻才明白过来,一时间无法反驳他的话。 这么说,暂时也没多大问题,女子出嫁后,就冠上夫姓,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在某种意义上,现在她已经不是庄家人了,而是晏家的人。 想到这里,她忽然有了淡淡的伤感。 这时,丫鬟进来禀报说已经准备好浴汤,庄婉卿也不与晏景舟多言,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去净室沐浴更衣,沐浴过后倒头就睡。 晏景舟沐浴完,回到内室,见庄婉卿已经入眠,杏眼紧闭,长而浓密的睫毛温顺地耷拉下来,在眼睑处落下扇形的阴影,嘴唇微微张着,下一刻还无意识地砸吧了下嘴。 看着心上人熟睡的容颜,晏景舟眸光越发柔和,脱了便鞋往床上一躺,又往庄婉卿身边挪了挪,以手支颐撑起脑袋,伸手轻轻触碰了下她的脸颊,见她毫无反应,又轻轻戳了戳,就听见她发出一声呓语,许是嫌弃被干扰了睡眠,干脆转过身去,把后脑勺留给自己。 晏景舟低笑一声,正要好好睡觉,不打搅她时,忽然看到她枕头旁边放着一本已经打开的书,书翻开盖住,露出蓝色的封面与底面,只见封面上写着七个字:贫士与富室千金。 贫士与富室千金? 晏景舟看着这个书名愣了愣,用脚指头想想也知道是关于穷书生与富家千金的爱情故事的话本,没想到这丫头竟也有闲情逸致看这种话本。 下一刻,晏景舟猛然想起庄婉卿前不久说自己看书太晚,他忽然觉得这丫头不是看兵书太晚,而是看这种话本太晚了。 一时好奇,晏景舟伸手过去拿起那本话本,想瞧瞧写的什么内容,竟让这丫头如此废寝忘食,没想到这刚把书反过来,粗略瞧了眼,就看到书中描述着令人面红耳赤的画面。 晏景舟脸色僵住,再稍微认真瞧了瞧,发现这是描述洞房花烛场面的,里面描写十分露骨,且刻画得甚是细致,都快要赶上春宫图了,又或者说比春宫图更刺激,文字勾起人无限遐想。 他视线转移,瞥了眼躺在身边的姑娘,脑海中不可自抑地浮想联翩,一些不甚健康的画面在脑海中闪过,脸上发烫,脸色倏然涨红,忙合上话本,深吸一口气冷静冷静,然后动作小心地将话本放回原处。 他看着身边姑娘熟睡的容颜,忽而笑道:“没想到你看这种兵书啊。” 过了良久,晏景舟有些疑惑,明明这丫头以前都不爱看这种相关情情爱爱的话本,现在忽然废寝忘食,且还看故事中的书生和富家千金洞房花烛的画面。 他若有所思,感觉这丫头是不是在暗示着什么,又或者是在准备着什么?下一刻,他摇了摇头,觉得这不可能,这丫头才不会想跟他洞房花烛。 胡思乱想中,晏景舟也不知道自己何时入睡的,先前就跟步启说过,休假时早上不习武,所以他也一觉睡到天亮。 翌日,夫妻俩几乎是同时醒来。 庄婉卿感觉晏景舟看自己的眼神有点古怪,蹙起眉头,疑问道:“晏景舟,你怎么这样看着我?我脸上没什么东西吧?” 晏景舟斟酌措辞,片刻后开门见山地问:“卿卿,你有没有想过洞房花烛?” “没有。”庄婉卿不假思索地回答,转而眉头皱得更紧,眼含深究地睨着晏景舟,语气不自觉地沉了几分,“怎么了?难不成你想过?” 言毕,她下意识与晏景舟拉开距离,眼神警惕地盯着他,似乎晏景舟若敢靠近,她就会一脚将其踹下床榻。 第二百四十七章 他在哄她 见庄婉卿像防狼似的防着自己,晏景舟嘴角一抽,不至于这样吧?就算他想做点什么,他也做不了啊,毕竟他打不过。 晏景舟在心中腹诽了会儿,目光落在她枕边的话本上,又问:“你既然没想过,为何要看这种书?里面还将洞房花烛描写得如此细致。” 闻言,庄婉卿似乎想起什么,下意识扭头看自己枕边的话本,瞬间明白怎么回事。 这本话本剧情还挺可以的,但是里面描述的情景也挺香.艳的,饶是看过春宫图的她看着都有些难为情,可这让晏景舟看到她看这种书,这种难为情的情绪蹭蹭蹭上涨。 现在被晏景舟用似笑非笑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看,她脸颊发烫,有种想找个洞钻进去的冲动,而后故装淡定,扯唇讪笑了下,回道:“你要不要看?我这还有好几本,可以借给你看看。” 晏景舟嘴角一抽,哪个做妻子的会跟自己丈夫分享这种不堪入目的书籍?看了这种书都羞得不能自已了,也就这丫头敢看,还大大方方地分享。 庄婉卿见他耳尖泛红,知晓他害羞了,自己倒是越发淡定,又道:“你想看就拿去,不必客气。” 晏景舟深吸一口气,伸手越过她,拿起那本引人遐想的话本,肃容道:“卿卿,以后不许看这种书。” 庄婉卿理直气壮地反驳他:“我们又不是小孩子了,春宫图我都看过了,偶尔看看这种书很正常,为什么不许看?” 说着,她觑了觑晏景舟,伸手点了点晏景舟仍在泛红的耳朵,抿起嘴角,笑得蔫坏蔫坏的,调侃道:“怎么?你是不是害羞了?我看着都没觉得不好意思,你倒是能浮想联翩,那证明你思想不单纯,看看书都能想写有的没的。” 晏景舟眸色一暗,抓住她使坏的手,将人拽进怀里,沙哑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你景舟哥哥不喜欢看,但可以跟你演书中的任何内容,比如洞房花烛夜的场景,你要不要试试?” 猝不及防的被他扯进怀里,庄婉卿浑身一僵,耳畔紧接着响起他沙哑而又不是磁性的嗓音,只觉脑子里嗡的一声,霎时一片空白。 下一刻,庄婉卿猛的推开晏景舟,瞪着他:“你……你……” 晏景舟抿唇淡笑,故作不明地反问:“我怎么了?你喜欢哪个场景?要不就洞房花烛夜哪个场景吧,趁着今晚有空,我陪你演一下,明早我就要去先生那里了。” 庄婉卿脸色瞬间涨红,气呼呼地瞪着他,羞恼不已:“晏景舟,你给我闭嘴,我不看了!” 说罢,她抬脚蹬了晏景舟一脚,而后将人往床上一推,将人推倒后抬腿从晏景舟身上跨过去,然后穿好鞋子下床,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晏景舟看着她气呼呼地往外走,扬声喊着绿萼和绿韵进来侍候,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扬,真是不经逗的丫头,刚刚跟自己分享话本的勇气呢? 将人惹恼之后的后果,吃早膳的时候,庄婉卿连眼神都不施舍他一个,他说话也不回应,自顾自地吃东西。 旁边侍候的丫鬟见了,皆憋着笑意看县马爷热脸贴冷屁股。 用过早膳然后去正院给两位长辈请安,绿萼和绿韵是贴身丫鬟,自然要跟着自家主子的。 晏景舟直接让绿萼和绿韵回去,自己跟上,看着面前这个跟自己闹脾气的小姑娘,在心中感叹一声:真是无论平时是不是大大咧咧的姑娘,闹起性子来都一个模样,早知道就认输了,赢了对自己没好处,还得花时间哄,简直是自己找罪受。 绿萼与绿韵面面相觑,瞧着一前一后走在前面的主子,她们还是识趣的选择不要跟上去,省得多了她们两个碍眼的,主子们不好说话。 出了芙蓉苑,晏景舟伸手握住她的手腕,柔声细语地哄着:“卿卿,别气了,我错了好不好?” 庄婉卿脚步一顿,用力甩也甩不开,目光淡淡地睨他一眼,视线下移,落在那只握住自己手腕的大手上,淡淡道:“你松手,不然我就动手了。” 晏景舟没有放开她的手,以退为进,目光温柔地看着眼前的姑娘,柔声道:“如果打我一顿能让你消气的话,那你就动手吧。” 闻言,庄婉卿横眉冷对,可到底没有真的动手打他。 见她神情淡漠,眉宇间带着愠色,晏景舟自知理亏,像哄孩子似的哄着她,道:“别气了,我什么都依你,昨晚听绿韵说你已经十天没出过门了,等会儿给外祖父和外祖母请过安,我陪你出去玩,好不好?” 他语气温柔,眼神温和,庄婉卿脸色稍有缓和,抬眼对上他温柔宠溺的眼神,回道:“我也不知道里面写了那种场景。” 言下之意即是:我又不是故意找这种书看的。 晏景舟微愣,旋即态度诚恳地认错:“是我的错,我不该胡说八道误会你的,你就原谅我这回好不好?” 庄婉卿有些晃神,感觉晏景舟近来跟换了个人似的,至今还是适应不了他变得如此好说话,还会哄自己,思忖片刻,狐疑道:“晏景舟,你是不是跟我外祖父学的?” 晏景舟不明所以:“什么?” 庄婉卿回道:“我外祖父惹恼我外祖母也是这样子,一个劲儿的认错,这次知道错了,下次还敢。” 闻言,晏景舟脸色一滞,而后连忙摇头:“自然不是跟外祖父学的,下次肯定不再犯,不然随你处置,你看如何?” 庄婉卿张了张嘴,不知道该回什么,旋即转移话题:“外祖父和外祖母现在应该用完早膳了,我们先过去给他们请安。”说罢,她抬起脚步往前走。 晏景舟与她并肩而行,看她脸上怒意消散,柔声问:“卿卿,你不生我的气了?” 庄婉卿侧头觑了他一眼,没有回话。 起初她是觉得有些委屈的,就是因为不怎么懂男女之情,所以看话本学习一下,谁知道里面描述了那么多不堪入目的场景?明明是为了晏景舟才去看话本,最后晏景舟还取笑她。 第二百四十八章 有他挺好 晏景舟没听到她回话,倒也不介意,又问:“卿卿,你等会儿想去哪儿?” 庄婉卿瞥了他一眼,没有理会他的话。 晏景舟若有所思,又自顾自地说道:“听闻淮州有个荷园,现在时值夏季,正是荷花盛开的季节,我们就去那里可好?” 有个人在自己耳边吱吱喳喳的,庄婉卿嫌弃他聒噪,拿眼瞪他:“晏景舟,你能不能闭嘴?吵死了,以前可没见你那么多话。” “卿卿,你是不是不想听我说话?”晏景舟一脸受伤,轻叹一声,“我就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你要怎样才能不生气?” 庄婉卿脚步一顿,目光在他身上扫视一眼,见他眼巴巴地望着自己,忍不住皱起眉头,感觉他比姑娘家还麻烦,似乎他才是妻子,而自己是丈夫,这跟娶了个性别为男的‘娇妻’没什么区别。 这么想着,庄婉卿恶寒了一把,撇了撇嘴嫌弃道:“我现在没生你的气,那你可以别说话了吗?你出去瞧瞧哪个男人有你这样烦,整天叽叽歪歪个没完儿,唠叨得人耳朵都起茧子。” 晏景舟眼底闪过一丝阴谋得逞的笑,好脾气地应着:“好好好,我不说话了。”转而,又一锤定音,“我们去给外祖父和外祖母请过安,就去荷园赏荷花。” “走快点,请安得早点,别日上三竿了再去。”庄婉卿没有反驳他的提议,拽着他就往前走,加快了脚下步伐。 晏景舟微愣,看着那只拽着自己的小手,嘴角禁不住上扬,快步跟上庄婉卿的步伐,反手握住那只小手,眼角余光落在那张娇艳精致的脸蛋上,他脸上笑意加深。 这次休假回来,他们之间的关系有了微妙的变化,以前这丫头可不会拽着他的手走路,今儿竟然没甩开他,实属难得,看来这丫头也不完全是个不解风情的棒槌,他主动些还是有用的,现在就已有细微的变化。 一路上牵着手,庄婉卿已经忘了自己还跟晏景舟牵着手,直接拽着人进屋。 淮南王与淮南王妃见两个小辈来了,脸上登时有了笑容,特别是见他们手牵着手,十分亲密的模样,脸上笑意加深,堆满了欣慰的笑,眼里满是慈爱。 庄婉卿见自家外祖父和外祖母的目光落在自己的手上,她顺着他们的视线看去,见自己竟然拉着晏景舟的手,怔愣了下,然后蓦地甩开晏景舟的手,脸色不自然地讪笑着。 晏景舟莞尔而笑,若无其事地上前两步,给两位长辈行礼请安:“景舟给外祖父、外祖母请安。” 庄婉卿也福身一礼:“给外祖父、外祖母请安。” 淮南王妃朝他们招了招手,和颜悦色道:“快过来坐。” 庄婉卿和晏景舟依言到淮南王妃身侧的位置依次坐下,陪着两位长辈说话,约莫有半个时辰,晏景舟提起去荷园赏荷花,邀请两位长辈一起去。 淮南王夫妻哪儿会打搅人家小辈恩爱?十天才见一面,他们两个老家伙就不去碍眼了,皆婉言拒绝,让他们好好玩。 两个小辈的背影逐渐淡出视线,淮南王侧头对妻子说:“这俩孩子挺好的,就是不知道我们要过多久才有曾外孙啊。” 淮南王妃含笑回道:“他们感情好,估计明年就有好消息了。” 说着,她又想起两个外祖,接着道:“子祈也成亲了,估计子祈比他们更早,就是子湛这孩子,妹妹都出嫁了,他这个做二哥的还不想成家。” 淮南王道:“子湛估计没那么早,他不会接受安排娶一个不喜欢的姑娘相敬如宾一辈子,除非遇上喜欢的姑娘。” 说罢,淮南王见妻子轻叹一声,又接着道:“阿菁,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们就不操心那么多了,我们也出门走走。” 淮南王妃含笑点头:“也好,我们也许久没有一起出去了,陪我去寺庙上香吧。” * 那厢,庄婉卿和晏景舟出了正院,晏景舟就拉着她往前院的方向走。 庄婉卿拽着他停下,见他扭过头来,眼含疑惑地望着自己,便道:“晏景舟,我们得先回芙蓉苑一趟。” 晏景舟一愣,温声说:“卿卿,今日我们就别带绿萼和绿韵了。” 有两个丫鬟跟着,他们想说什么话都不好说,时刻克制着,只能好好扮演恩爱夫妻的典范,有碍于他们促进感情。 庄婉卿白了他一眼,回道:“她们可以不带,但是银子总得带上吧?没有银子我们连荷园都进不去。” 晏景舟愕然,旋即从怀里取出一个天蓝色的荷包,笑道:“放心吧,银子我带了,早上穿衣的时候,顺便把钱袋带上了。” 闻言,庄婉卿略显诧异,听晏景舟这话,似乎早上就开始盘算着请安过后就带她出府玩了,不然也不会顺便把钱袋带上。 晏景舟收好荷包,见她在发愣,弹了弹她的脑袋瓜,道:“我知道你这丫头闲不住的,让你闷在家里也着实为难你。走吧,我昨日回来的时候,就已经吩咐过车夫,让他今早要准备好马车。” 他话音落下,庄婉卿心尖儿微颤,心底有了异样的感觉,抬头看身边的青年,暖阳铺洒,落在青年那张毫无瑕疵的俊美脸庞上,细小绒毛都看得清楚,他眉眼含笑,丹凤眼微眯,看起来格外的温柔,跟自己以前所认识的晏景舟判若两人。 一个男子能为了她提前一晚回来,推迟一晚离开,回来后会想着带她去玩,在她这里受了冷遇委屈了还会矫情,而这个男子还是以前跟她见面就吵架的晏景舟,就挺诡异的。但冷静下来认真细想,能跟这样的人过一生,也挺好的,或许她要好好改一改自己的心态。 晏景舟看她呆呆怔怔地望着自己,目光逐渐涣散,显然是在想着什么事情,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见她还毫无反应,调笑说:“怎么这样看着我,你夫君有那么好看吗?” 庄婉卿闻声,缓缓回过神来,疑问道:“你刚刚在说什么?” 晏景舟摇了摇头,道:“没什么,我们走吧,车夫估计已经在等着了。” 庄婉卿也没多想,轻轻点头。 她记得荷园里淮南王府还是有好一段距离的,坐马车得两刻多钟,便快步前往大门口,想着快些出发,不然磨磨蹭蹭的到了荷园,正是阳光最猛的时候,晒得整个人都蔫了,也无心赏荷花。 第二百四十九章 没眼力见 荷园是淮州一名富商的园子,园内风景优雅,有大片荷花供游人欣赏,荷池占了整个园子的百分之七十,连接整个荷园,夏季荷花盛开之时,荷园所到之处,皆能看到盛放的荷花,成为淮州一景。 进园子赏荷花每人需付一两银子,园中也有吃食提供,点心、午膳皆有,还能采摘莲子,只是要另外付钱,破坏里面物品也是原价赔偿。 晏景舟付了二两银子,与庄婉卿进入荷园,穿过一条长廊,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大片荷池,淡淡荷香扑鼻而来。 现在游人并不多,瞧着也是每隔一段距离三三两两的游人,不算热闹,但也符合荷园的清幽雅致的特质。 放眼望去,苍翠欲滴的荷叶绿得惹人心醉,层层叠叠的,错落有致,荷叶间一株株粉色荷花在阳光下盛放,亭亭玉立、光彩照人,少数莲蓬悠然而立,周围的花瓣还未完全脱落,为大片的翠绿增添了几分清雅与柔美。 一阵夏风吹过,荷池泛起波纹,荷叶与荷花迎风摇曳,荷叶也发出“沙沙”的响声,荷池中有了别样的风韵。 眼前的景象令人心旷神怡,庄婉卿深吸一口气,荷香味随着空气被吸进肺腑,显得更浓郁了,沁人心脾,她拽着晏景舟的衣袖就往荷池的方向走:“荷花开得似乎比我以前来的时候还要更好,晏景舟,我们走近瞧瞧。” 晏景舟跟随她的步伐,瞧她脸带笑意,甚是满意眼前的美景,提议道:“卿卿,那边有小舟,可要筏舟?” 此处有小舟提供,河池中有特意开辟出来供一叶小舟通过的水道,可筏舟进入荷花深处,有硕大的荷叶遮挡阳光,比在陆地上阴凉一点,还能近距离赏荷花。 庄婉卿摇了摇头:“不了,我就瞧瞧,反正我看了也只能说一句好看,又没有能力作诗。”说着,她扭头看晏景舟,疑问道,“他们都说你文采很好,美景在前,你不赋诗一首?” 晏景舟抿唇笑:“我不喜欢作诗,美景看了也只是看了。” 参加诗会的时候,也只是应诗会要求作诗一首,他本人对诗词是没多大兴趣的,只是作为读书人不得不学而已,而且科举也有考诗赋。 庄婉卿停下脚步,怔怔地盯着他望了半晌,随后拍了拍他的肩,道:“不作诗那挺好。” 毕竟她不懂诗词歌赋,晏景舟忽然吟诗一首,那也是吟了个寂寞,她可附和不了,最多只能说一句这首诗挺优美的,至于如何优美,她也没那个境界说出个所以然来。 晏景舟低笑一声,道:“我们去那边中心的凉亭,那边比较凉快些。” 庄婉卿抬眼望去,荷池中心的凉亭很大,如今已有几个游人到了凉亭中,正在聊天说笑,似乎是沈知府的一双儿女,沈建成与沈秋容,旁边站着的应该是他们的丫鬟。 他们还未到凉亭,沈建成眼力好,就看到他们俩,下意识站起来喊了声:“晏公子,宜宁县主。” 沈秋容闻声,也抬头望过来,正要起身行礼。 庄婉卿忙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们不必多礼,出来游玩,又没有其他人,那套虚礼也就免了。 他们夫妻的到来,让沈建成暂时遗忘了自家妹妹,他对晏景舟的才学甚是欣赏,只是淮州学子举报的聚会,晏景舟也就起初来过一次,其他邀请全部拒绝。 为此,不少淮州学子私底下说宜宁县主看得严,连男人间的聚会都不许夫君去,晏景舟惧内,宜宁县主霸道的名声在圈子里传开了。不过看人家夫妻如此恩爱,哪儿像他们说的那样? 寒暄几句后,沈建成就拉着晏景舟讨论学问。 晏景舟原本怕晒着庄婉卿,才提议到凉亭的,现在自己被沈建成拉着说话,盛情难却,倒是没机会跟庄婉卿说话了,心中暗自后悔来了这凉亭。 庄婉卿对此毫不介意,虽然自己不怎么懂,可听着他们的对话,也感觉他们学识很好。 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晏景舟,只见他嘴角淡笑,神情从容,侃侃而谈,瞧着这样的晏景舟,谁能联想到此人曾是京城里出了名的纨绔子弟,让先生甚是头疼的反面教材? 沈秋容见她的视线落在晏景舟身上,又转眼看了看自家兄长,见兄长越聊越起劲,给兄长递了好几次眼色,兄长都没瞧见,甚是无奈地摇了摇头,低声歉然道:“县主,家兄对晏公子的才学甚是崇拜,所以才如此,还望县主见谅。” 庄婉卿收回目光,不甚在意道:“无碍,让他们聊,我们去别处逛逛。”说罢,她站起身来,跟晏景舟说了句要去别处逛逛,让他跟沈公子好好讨论学问,便与沈秋容离开凉亭。 晏景舟瞧她走得如此干脆,眼神幽怨地睨了眼沈建成,心道:这兄妹是不是不太会做人?他好不容易休假一天,正好趁此机会诱拐这丫头的心,计划刚开始进行就泡汤了。 奈何沈建成好不容易见着晏景舟,一心只想与其探讨学问,此时没点眼力见,没注意到晏景舟脸上的郁闷之色,道:“晏公子,我们接着聊。” 沈秋容扭头看了眼又拉着晏景舟聊得起劲的兄长,而后看向庄婉卿,征询她的意见:“县主,家兄估计能拉着晏公子聊上半天,不如我们中午也在荷园用午膳吧?” 庄婉卿点了点头:“也好,荷园的厨子厨艺不错。” 听到庄婉卿没意见,沈秋容便吩咐身边的丫鬟折回凉亭说一声,随后又询问了庄婉卿和晏景舟喜欢吃什么菜,再吩咐另一个丫鬟去订两个雅间,预订好两桌菜肴,以供中午用膳方便,不必等候。 上午的时间晏景舟都被沈建成给霸占了,沈秋容陪着庄婉卿赏花,虽是两个性子截然不同的人,兴趣爱好也有着天壤之别,但沈秋容有颗七窍玲珑心,说话做事都会照顾着庄婉卿,丝毫不会让庄婉卿感到话不投机,边闲谈说笑边赏花,让人感觉跟她相处很舒适。 沈秋容忽然问:“听说县主和晏公子是青梅竹马?” 第二百五十章 借口遁走 庄婉卿微愣,旋即颔了颔首,轻描淡写地回应道:“我跟他自幼便相识,我母亲跟他母亲是手帕交,我母亲在世的时候常邀请他来我家里玩。” 她以前对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小哥哥甚是喜欢,时常粘着晏景舟,母亲知晓她喜欢跟晏景舟玩,便时常以她的名义邀请晏景舟到家里玩,顺便也看看冯氏这个继母对晏景舟什么态度。 “我挺羡慕县主的,嫁给知根知底的人。”沈秋容由衷羡慕,眼里浮现出几分怅惘,她年底就要远嫁京城了,未来夫君长什么样都得等到洞房花烛夜才知晓。 庄婉卿若有所思,便知她这话何意,宽慰道:“沈姑娘不要想太多,永成伯一表人才,为人温和有礼,没听说过有什么不良的评风。” 沈秋容回以一笑,虽然听说未来夫君评风尚可,自己也接受这门亲事,可有时候还是会忍不住担心,还有几个月,她就要出嫁了,跟一个素未谋面的男子相伴一生。 见状,庄婉卿也不再说话,她不懂如何安抚人,只怕是说多错多,她嫁给青梅竹马的晏景舟,还有担心自己未来的时候,更何况沈秋容嫁的还是从未见过的男子? 沈秋容很快调整好心态,眼里恢复清明,歉然道:“抱歉县主,我不该跟您发牢骚的。” 庄婉卿不甚在意地笑了笑:“不妨事,沈姑娘这也不算是发牢骚,姑娘家出嫁前会各种担心也正常。” 说着,她斟酌了会儿,又补充一句:“沈姑娘,船到桥头自然直,一切顺其自然就好,过得幸福那就是一辈子,若是不幸福就离开,我朝又不是不允许和离,沈姑娘这样好的姑娘,应当值得个如意郎君。” 沈秋容听着她这番大胆的言论,吓得心头一跳,过得好就一辈子,过不好就和离,哪个女子敢说出这种话?这世间上婚后过得不幸福的女子多的是,可又有几个是和离的?都是忍一忍,一辈子就这样过去了。 但沈秋容不得不承认,她对这个观点无法反驳,甚至还认同这个观点,只是这种话她不敢说,而过得不好就和离这种事敢不敢做,她也不知道。 倒是沈秋容身边的丫鬟,听到这番言论,眼含责怪地看了眼庄婉卿,只觉这位宜宁县主自己不守礼教规矩就罢了,竟还要教坏她们家小姐,她们家小姐都快要嫁人了,说这些和离不和离的话,不是晦气吗? 气氛陷入沉默,庄婉卿怔然,侧头看沈秋容,见她皱眉沉思着什么,以为自己说的话对方或许接受不了,便道:“沈姑娘不必多想,我说的也只是我个人的观点,你跟永成伯会幸福的。” 沈秋容连忙摇头,肯定了庄婉卿的观点:“县主说得很对,方才我细想了一番,若过得不好的女子都和离,没准儿没找到对的人共度一生,不必在错的人身上蹉跎一世,只是再嫁已不再是清白之身,只怕寻一个好人家很艰难。” 庄婉卿轻轻摇头,不疾不徐道:“对普通人家的女子而言,的确有点难度,但对家世门第好的姑娘来说并不算难,丧夫的女子都能嫁个好人家,和离的怎么就不能了?只是会低嫁,不过低嫁也有人品上佳的好人家。” 闻言,沈秋容眸光落在庄婉卿身上,带着几分赞赏,这是她见过的想法最大胆的女子,与其他女子的想法都不一样,宜宁县主比许多人都通透,女子从一而终是最好的,但宁愿经常以泪洗面也要从一而终,对自己并不好。 她脸上重新扬起笑容,道:“听县主一席话,我心里倒没那么担心了,县主是难得的通透之人。” 庄婉卿淡笑说:“我这也是说说自己的感悟罢了。” 沈秋容听后诧异,疑问道:“晏公子对您甚是疼爱,您也会有这方面的担忧吗?” 见她没有觉得自己的观点有问题,庄婉卿也坦诚道:“也不是担忧,只是觉得一个人一时对你好不是真的好,能一辈子对你好才是真的好。” 晏景舟现在对她很好,什么都让着她,也会哄她高兴,但谁知道晏景舟能否一辈子都对她好?会不会某天对她厌倦了,就把所有的好都收回去? 听罢,沈秋容又是一愣,旋即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的确,人心易变,能一辈子对妻子好才是真的好,忽然间,她感觉内心的担忧消失得荡然无存,近日胡思乱想的心结也解开了。 沈秋容道:“多谢县主提点,听县主一席话,我茅塞顿开。” 庄婉卿抿唇笑:“我也只是说说自己的观点罢了,沈姑娘觉得能缓解忧虑就好。” 不知不觉间,已到午膳时间,他们定好的午膳也能吃了。 晏景舟和沈建成在谈论学问期间,遇上了淮州其他学习,便一起谈论,午膳也一起用,正好定了两个雅间,他们几个一个雅间,庄婉卿和沈秋容一个雅间。 原本沈建成一个人,对方热情高涨,晏景舟应付起来也吃力,现在又来了四个人,一共要应付五个人,他只想午膳之后找借口告辞。 谁曾想用过午膳,出了雅间,遇上庄婉卿时,她的一句“你们接着讨论,我跟沈姑娘再逛逛荷园”,就把自己到了嘴边的借口给死死堵住了,只能目光幽怨地目送她离开。 不过,庄婉卿没过多久就与沈秋容分道扬镳了,她们遇上淮州城里其他姑娘,不少姑娘对庄婉卿甚是热情,话里话外都带着讨好的意味,庄婉卿不喜欢听这些阿谀奉承的话,便找了个借口离开,找个清净之地躲一躲。 那厢,晏景舟只能装头晕脑胀,目光带着几分迷离,时常接不上话,寻找时机摆脱了五人。 过了会儿,沈建成发现他不对劲,关切地问:“晏公子,你没事吧?可是哪儿不舒服?” 话音落下,其余四人也看向晏景舟,眼含关切。 闻言,晏景舟眼底闪过一丝笑意,而后故作难受地揉了揉眉心,顺着沈建成的话,将早已准备好的措辞缓缓说出口:“无碍,我只是不胜酒力,午膳时喝了点酒,如今头昏脑涨的,我找个地方歇息一下醒醒酒就没事了。” 第二百五十一章 他很体贴 沈建成听罢,又打量了他一眼,见他皱着眉头,精神略有些萎靡不振,似乎真的醉后头疼,忙道:“荷园有厢房供客人休息,晏公子可到厢房休息一下。”说罢,还不等晏景舟回话,他就让在场的其中一人去找管事要一间厢房。 看着他们忙活,晏景舟无言以对:“……” 他真没想到这沈建成做事,也有如此雷厉风行的时候,他婉言拒绝的话都还没说出口,沈建成就已经把他安排得明明白白的了。 不仅如此,沈建成还是个十分有责任感的人,给晏景舟安排了厢房不说,怕他醉酒有个什么事,还想要将人送到厢房。 晏景舟又不是真的醉酒,自然不想被沈建成送,毕竟他还得去找庄婉卿,忙婉言拒绝:“先谢过沈公子了,我自己去就好,不必劳烦沈公子,你们接着聊。” 沈建成哪儿能答应,表现得更加热情了,道:“晏公子,你跟我客气什么?你是跟我们一起喝酒才喝醉的,我们自然有责任送你过去,不然路上摔着了,我们如何向县主交代?” 想到曾把江文宣揍得鼻青脸肿的宜宁县主,其他人也觉着肉痛,连声附和道:“是啊,晏公子,就让我们送你去歇息吧。” 盛情难却,无奈之下,晏景舟只好点头同意:“那就有劳各位了。” 到了厢房,看着厢房门关上,晏景舟无奈扶额,虽然沈建成没点眼力见,可对着这样的人,他生不起气来,只想等他们走远才离开厢房去找庄婉卿。 约莫过了一刻钟时间,晏景舟估摸着他们已经回到先前的雅间,便打开厢房房门,刚要出厢房,就看到那抹浅蓝色的身影正迎面而来,他脸上登时有了笑意。 庄婉卿看到他,加快脚下步伐向他走过去,站在他跟前,粗略打量了他一眼,瞧他精神状态颇好,眼神清明,轻笑一声:“我就说嘛,用完午膳的时候你还好好的,怎么忽然间就醉了,原来是找个借口遁走,搞得人家沈公子还自责说不该劝酒的。” 她方才碰上沈建成几人,从他们口中得知晏景舟喝醉了,在厢房歇息,她就过来看看怎么回事,没想到会看到一个精神爽利的晏景舟。 “你这小没良心的,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你?不然他们能缠着我聊一下午。”晏景舟说罢,无奈叹息一声,在京城他都没那么受欢迎,在淮州就被人缠了整整一个上午,他做纨绔习惯了,忽然要做才学出众、谦逊有礼的贵公子跟同龄人交流学问,总有些不习惯。 庄婉卿眨了眨眼,道:“你可以跟他们继续聊的,我又不介意。” 听着她这不甚在意的口吻,晏景舟心头一梗,抬手捏着她的脸颊,“你不介意,可是你景舟哥哥介意,下午你可有想去的地方?” 庄婉卿拍开他的手,摇了摇头,指着头顶刺眼的金乌,缓缓道:“现在阳光有点猛,我想睡会儿,正好你定了个厢房,我们睡会儿午觉吧。睡个午觉起来,正好阳光没那么猛,我们再上街逛逛,然后吃个晚饭再逛一下夜市。” 晏景舟自然没意见,点头应了声:“好。” 庄婉卿进了厢房,房中比外面阴凉许多,她径自走到床前坐下,在外头暂时休息,她也没有脱掉外裙衫的习惯,脱了袜履,然后往床上一躺,就准备午睡。 见状,晏景舟莞尔一笑,移步至床前,脱了袜履在她身旁躺下。 夫妻俩躺在床上,谁也没说话,气氛一度陷入沉默。 过了片刻,晏景舟疑问道:“卿卿,你不是跟沈姑娘一起吗?怎么过来了?” 庄婉卿如实回道:“我们遇上其他姑娘,那些姑娘话里话外都带着讨好,我觉着无趣,就寻了个借口离开,正要找个地方躲个清静,就遇上沈公子他们。” 闻言,晏景舟“啧”了声,语气中带着几分失落:“我还以为你得知我喝醉了,撇了沈姑娘来陪我。” 庄婉卿脸色一顿,旋即淡淡觑了觑他,道:“那你着实是想多了,我只是找个地方清净时恰巧遇上沈公子他们。” “无妨,你最后还是看找我了。”晏景舟抿唇淡笑,伸手握住她的柔荑,温声说,“我们睡吧,睡个午觉起来就离开荷园。” 手忽然被他握住,庄婉卿下意识想将手抽回来,刚想甩开他的束缚时,动作一顿,微微仰头便对上他温润含笑的眼眸,思索了会儿才放弃方才的举动,默许了他的行为。 他们睡都睡一起了,又不是没牵过手,多这一回跟少这一回都无甚区别,晏景舟喜欢她,她对晏景舟也并非完全无意,如无意外的话,他们今生今世都不会和离。 晏景舟早已做好准备用力握紧掌中的柔荑,没想到她最后竟没有甩开,真不是自己想多了,这次回来她对自己的态度有所变化,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这丫头也不完全是个不解风情的棒槌。 看着眼前容貌娇美的妻子,那双漂亮的杏眼里起初带着几分迷茫,不消片刻,眼神逐渐变得坚定,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娇妻近在眼前,晏景舟忽然想抱抱她,可到底没敢伸手去抱,否则操之过急把人给吓跑,对这丫头还是温水煮青蛙的法子比较管用。 对视了片刻,庄婉卿感觉有点不自在,故作困顿地打了个哈欠,合上眼眸睡觉。 过了良久,她又睁开眼眸,脸上浮现出许些烦躁之色,这里不像家里,屋子里有冰块降温,尽管荷园暑气没那么重,但还是比家里热,她也睡不着觉。 见晏景舟双眸闭合,庄婉卿伸脚在晏景舟小腿上不轻不重地踹了脚,启唇道:“晏景舟,我热。” 她的声音轻柔,听在晏景舟耳中,颇有几分撒娇的意味,晏景舟很受用,缓缓睁眼,温声回应:“我给你扇凉。”说罢,便拿起床前的葵扇给她扇凉,另一只握住她柔荑的手却一直没有松开。 青年神情温柔,嘴角含笑,没有丝毫的不耐烦,动作规律地给她扇扇子,微风习习,热气慢慢消散,舒适感在提升。 庄婉卿怔然,她似乎还是头一次看到晏景舟在生活上对她如此温柔体贴,且还是亲自付诸行动的那种,这让她感到陌生,让她觉得不真实,眼前的人还是她所认识的晏景舟吗? 晏景舟温声道:“睡吧,等会儿就不热了。” 闻声,庄婉卿回过神来,下意识点了点头,再次闭上眼睛,不知不觉间困意来袭,慢慢入眠。 第二百五十二章 景舟暴怒 晏景舟见庄婉卿已经入睡,便放下葵扇,起身欲要下床,忽然被人揪住衣袖,他扭头一看,见庄婉卿眼睛睁开一条缝,启唇问他:“晏景舟,我们要离开荷园了吗?” 晏景舟脸色微顿,而后回道:“不是,你接着睡,我去一趟恭房,很快就回来。” “哦,人有三急。”庄婉卿迷迷瞪瞪地嘟囔了句,打了个哈欠,然后松开他的衣袖接着睡。 晏景舟穿好袜履离开厢房,恭房离厢房有一小段路程,要出了厢房往前走穿过一条长廊才,厢房内也有恭房,只是他可做不到当着庄婉卿的面小解,即使对方已经睡得迷迷糊糊的。 约莫过了一刻钟,晏景舟去而复返,途中遇上江文宣与其朋友,那人叫什么他并不知晓。 晏景舟脚步稍顿,抬起眼眸看迎面而来的俩人,而后朝对方颔了颔首,并不想多言,毕竟这也算是情敌了,虽然庄婉卿对江文宣没有男女之情,可江文宣心悦庄婉卿。 可江文宣与好友曹明旭见了他,反应略有些大,倏然瞪大双眼,江文宣更是惊愕道:“晏公子,你怎会在此?” 晏景舟也感觉江文宣反应大了些,荷园只要有银子就能进园赏花,他们都能在此,自己为何不能,遂淡笑说:“进荷园赏荷花只需一两银子,一两银子晏某还是出得起的。” 曹明旭是个藏不住事的,急声问:“晏公子,你不是在厢房里歇息吗?” 话音刚落,江文宣给曹明旭递了个眼神,示意他别说漏嘴。 晏景舟脸色一沉,半眯起眼眸睨着他们,沉声质问:“这位公子又是如何知晓我在厢房的?而我在不在厢房又与你们何干?” 曹明旭既没有收到好友的提示,也没有回答他的话,又抛出另一个问题:“那厢房里面没有人吧?” 闻言,晏景舟用脚指头想想,便知他们或许做了些什么事,虽然是冲着他来的,但受害的却是庄婉卿。 晏景舟脸色瞬间黑了,擒贼先擒王,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上前几步揪住江文宣的衣领子,另一只手抡起拳头,眸光森冷地睨着江文宣,语气阴冷地质问:“你们可有做了什么?” 江文宣看他身法极快,显然是懂武功的,眼底闪过一丝诧异,而后若无其事道:“晏公子,你这是什么意思?你都不在厢房内,我们能对你做什么?” 曹明旭见他一个文弱书生竟也身手尚可,震惊了片刻后道:“对啊,晏公子你先松手,我们有话好好说,你都还没回厢房,那条蛇也吓不着你啊。” “你说什么?!” 晏景舟的声音徒然拔高,脑袋瓜子嗡的一声响,脸色随之煞白,揪着江文宣衣领的手都止不住在颤抖,松开江文宣衣领的那一刹那,抡起的拳头也狠狠砸在江文宣脸上,把毫无防备的江文宣打到在地上。 事发突然,曹明旭呆愣愣地望着地上的好友,转而将视线移向晏景舟,又惊又愕,着实没想到这文弱书生不仅懂武功,而且一拳威力还那么大,竟然能把文宣打倒在地上。 江文宣猝不及防的挨了一拳,整个人都懵了,当跌在地上回过神来时,嘴里一阵腥甜的味道,显然是被打出了牙血,他吃痛地抽了一口凉气,登时恼了,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瞪着晏景舟,恼怒道:“晏景舟,你敢打我?” 晏景舟蹲下揪着江文宣的衣领,赤红着眼睛,怒不可遏地瞪着他,咬牙切齿恨声警告:“江文宣,你最好给我祈祷卿卿没事,不然你爹都保不住你的狗命!” 说话间,他的声音都止不住地颤抖,言毕又松开他的衣领,往他胸口上踹了一脚,然后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厢房,路上他的脑子一片空白,心尖儿都在发颤。 如果庄婉卿此时已经醒来,发现房间内有蛇,他真不敢想象,那丫头是胆子大,可也有畏惧的东西。 江文宣原本气恼不已,如今又被踹了一脚,刚想站起身来揍回去,可回味了下晏景舟的话,登时怒意全无,讷讷道:“庄婉卿在里面?” 曹明旭也诧异了下:“宜宁县主在里面?糟了,我方才把蛇放进去的时候没有多看。” 江文宣心中愧疚了会儿,须臾又道:“没事,庄婉卿彪悍着呢,还会害怕区区一条水蛇?而且这蛇又没有毒,她要搞定一条没毒的蛇还不简单?” 得知明明喜欢武将的庄婉卿,最后竟嫁给晏景舟这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他是不甘心的,文弱书生弱不禁风有什么好的?还说喜欢武将,最后被文弱书生那张脸给迷惑了。 前不久他恰巧看到晏景舟醉酒被沈建成几人送到厢房歇息,又恰巧看到一条水蛇在荷池中捕食,脑子里灵机一动,想着用这条水蛇吓唬一下晏景舟,看那文弱书生会不会被吓得失声尖叫。 水蛇会游泳,还喜欢捕捉鱼儿吃,河池里面有鱼,又阴凉,会引来水蛇也不奇怪,又正巧被他遇见了,可以物尽其用一下。 曹明旭赞同地点了点头:“也是,宜宁县主那么勇猛,怎会害怕区区一条水蛇。” 江文宣眉头紧皱,捂着被踹得生痛的胸膛,伸出另一只手对曹明旭道:“嘶……真没看出来晏景舟瞧着是个文弱书生,还动武功,嘶……下手可真狠,快扶我一把。” 曹明旭忙应声,上前将他扶起来,又道:“文宣,你怎么样?没事吧?” 江文宣颔了颔首:“死不了,走吧,我们去瞧瞧” 厢房内,庄婉卿原本睡得好好的,感觉窗口有动静,她转过身去,缓缓睁眼往外一瞧,见窗户开了一条缝,但没看到有人,便没有多想,许是窗没关严实被风吹开了,等会儿晏景舟回来,再让晏景舟把窗关上就好。 刚要继续睡,庄婉卿又听到“嘶~嘶~”的声音,那声音让她下意识毛骨悚然,登时睡意全无,蓦地从床上坐起身来往床前的方向望过去。 只见一条头部棕黄,喉部黄色,背面褐色,有许多约等距排列的黑褐色横斑,背侧有两条浅色纵纹,纵纹与横纹相交处呈灰白色点斑,颇似秤花,腹面黄白色,约有两指宽的水蛇正抬起头向她望过来,吐着鲜红色的蛇信子。 庄婉卿脸上登时血色全无,那“嘶~嘶~”的声音也令她浑身发颤,潜藏在脑海深处,不敢触及的记忆被唤醒,那些惊悚恶心、发生在她身上的事瞬间涌现在脑海中…… 第二百五十三章 视她如命 庄婉卿脸上登时血色全无,那“嘶~嘶~”的声音也令她浑身发颤,潜藏在脑海深处,不敢触及的记忆被唤醒,那些惊悚恶心、发生在她身上的事瞬间涌现在脑海中…… 她额冒冷汗,身子抖得更厉害,再次往下那条褐色的水蛇,与记忆深处,那一条条冷冰冰的恶心玩意儿重合,一身鸡皮疙瘩起。 情绪到了临界点,庄婉卿瞬间崩溃,双手抱头,发出“啊”的一声尖叫声,而后像疯了一样,伸手抄起身边的枕头、被子往蛇的方向扔过去,嘴里喃喃道:“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水蛇被她的举动激怒了,以最快速度向她攻击过来,转瞬间到了床上,蛇身缠上了她的手臂,在她白皙脖子上咬了一口。 水蛇忽然附在自己手臂上,庄婉卿更加崩溃,再次发出尖叫声,忙甩自己的手臂,另一只手想伸手去抓,刚碰到那冷冰冰的蛇身,她猛的松手,胃里瞬间翻腾,恶心干呕了起来,那深深的恐惧与绝望以及恶心,让她眼泪忍不住往下掉,距离上一次这样哭,已经过了好几年了。 水蛇也被她的举动惊着了,放开她的手臂,嗖的一下钻进被子里。 蛇是否还在身上,庄婉卿不知道,也来不及想,只想逃离这个让她恐惧绝望的地方,下了床,鞋子都不穿就往门口的方向跑。 晏景舟此时刚赶回来,一打开房门,就看到边崩溃地哭叫边跑的场景,心都跳漏了一拍,忙大步上前将人搂进怀里,轻拍着她的背,柔声安抚道:“没事了,卿卿,没事了,别怕。” 庄婉卿整个身子都在颤抖,撞进了晏景舟温暖的怀里,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忙伸手抱着晏景舟,嘴里无意识地呢喃着:“蛇……有蛇……不,我不跑了……我不跑了,不要过来。” 晏景舟听她说话语无伦次,心头一紧,伸手捧起她的脸,只见她泪眼婆娑、眼神空洞无焦距,甚至精神都错乱了,声音轻颤说着与此时情景不相符的话。 看着这样的她,晏景舟的心跌落谷底,恨不得宰了江文宣,看着她的眼睛,轻声安抚:“卿卿别怕,没有蛇,没有蛇,都过去了,别怕,我们这就回家。” “蛇?”庄婉卿有了反应,而后又尖叫一声,猛的推开晏景舟,双手挥舞,嘴里哭喊着,“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晏景舟一个箭步上前,不顾她的反抗,将她紧紧搂进怀中。 江文宣和曹明旭刚到门口就看到这一幕,登时愣住,皆难以置信地望着庄婉卿,第一感觉是:她演得可真像个柔弱女子。 可下一刻瞧见她精神似乎不太正常,又是一愣,他们都没想到庄婉卿竟然会被一条没毒的水蛇吓成这样,这着实有失宜宁县主那彪悍的风范,哪怕是寻常姑娘家都没有被吓成这样的。 晏景舟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着她的情绪:“卿卿,没事了,没事了,别怕,我们这就回家。” 庄婉卿怔怔地望着他,眼神里有了焦距,喃喃问:“家……回家?” 晏景舟忙点头:“对,我们回家。” 闻言,庄婉卿那处于恐惧绝望中的心得到安放,高度绷紧的精神得到放松后,忽然浑身脱力,双眼一闭,晕倒在晏景舟怀里。 “卿卿!” 晏景舟怀里一沉,见庄婉卿晕厥过去,那白皙的勃颈上渗着鲜血的牙洞的显得触目惊心,他见了,瞬间慌了神,原本苍白的脸色,被吓得更加惨白,只觉浑身冰冷。 “卿卿,你醒醒,别吓我,快醒醒好不好?” 他声音颤栗,却不敢摇庄婉卿的身子,生怕将人弄疼了,将人轻轻放地上,弯下身子就去吸上面的伤口,试图将蛇留下的毒液吸出来。 他从未试过如此在意一个人的生死,也从未如此害怕过,年幼时得知继母的真面目,随时都有可能要他的命,他都没这么害怕过,可此刻他的心像死了一般,如果庄婉卿死了,他今日就弄死那两个畜生,然后跟着去了。 江文宣和曹明旭也被吓懵了,他们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的,也没想过怕蛇的是晏景舟而是庄婉卿,更没想过庄婉卿竟然在厢房里,他们阴差阳错害了庄婉卿。 很快,江文宣反应过来,看到庄婉卿脖子上被蛇咬过的牙印,而晏景舟也不管那蛇是不是毒蛇,就这样不管不顾地救人,丝毫不怕自己也跟着中毒一命呜呼。 那一刻,江文宣深受震撼,他估计比不上晏景舟,也难怪庄婉卿会嫁给晏景舟,因为晏景舟视她如命,而他就只会惹她生气。 沉默了会儿,江文宣道:“晏公子莫怕,那蛇没、没毒的,是一条水蛇。”他也只是想吓唬一下晏景舟而已,没想过要人命的,所以也是因为水蛇没毒才会拿去吓唬人。 “对,对!蛇没毒的,晏公子别怕。” 曹明旭也回过神来,连声附和道,他说着忽然瞥见床上的蛇尾,又指着床的方向,继续道:“晏公子,蛇就在床上,不信你瞧瞧,真的没毒的,是一条没毒的水蛇,有毒的我们也不会随便拿来吓唬人,所以县主就算被咬了不会有事的,你放心。” 听了他们的话,晏景舟悬着的心慢慢放下,他抬起头来,眼神阴冷地看着江文宣与曹明旭。这么说,他还要感谢他们手下留情,没有弄一条毒蛇过来吗?若不是他们,卿卿又怎会如此? 青年嘴唇被鲜血染红,再配上那张苍白俊美的面容,扯唇冷笑时妖冶至极,仿若有剧毒而又鲜艳的食人花,可对上他那眼神阴森森时,又仿若遇见来自地狱的修罗,令人胆寒。 江文宣和曹明旭也被这眼神吓了一跳,若眼神能杀人的话,他们现在大概已经没命了,可此事的错在他们,他们只能承受对方的情绪反扑。 须臾,江文宣万分抱歉道:“晏公子,对不起啊,我们也没想到会这样的。”说着,他又对曹明旭道,“明旭,你去把蛇弄走,然后去最近的医馆请个大夫回来,我要留下看看县主的情况。” 曹明旭忙应了声,大步上前,快狠准地将躲在被子里的水蛇抓住,然后快步离开厢房。 晏景舟将庄婉卿拦腰抱起,眼神冷冷地睨着江文宣,道:“江公子,这笔账我先记下了,会让你双倍奉还的。”说罢,他抱着人就往门口的方向走。 第二百五十四章 她的遭遇 江文宣暂且不管他的狠话,见他要走了,忙道:“晏公子,还是先等大夫来看看再走吧,不然有个什么事,错过了最佳医治时间可怎么办?县主被蛇咬了,还是不要受颠簸比较好。” 虽然那蛇没毒,可江文宣也害怕,若是因为自己的一时不服气害了人,让他偿命都无法弥补,更何况那还是他心心念念的姑娘。 晏景舟脚步一顿,垂眼看怀里的姑娘,感觉江文宣此言在理,经过方才的事,他可不敢大意,便道:“换一间厢房。” 这厢房里进过蛇,已经脏了,等会儿这丫头醒来看到这间让她恐惧又绝望的厢房,很有可能会再次情绪失控。 江文宣先是一愣,而后瞬间了然,指着对面的厢房,道:“那去那面那间厢房,我先前弄脏了衣服,就去换了身衣服,你放心,我连睡没都没睡过的。” 晏景舟刚要点头,又谨慎地问了句:“那间有没有蛇?” “没有,你放心,绝对没有!”江文宣连连摇头,生怕他不相信,又补充道,“如果有蛇,你就让我去喂蛇,要死也是我死在你们前面。” “你自己死得了,别拉上我们夫妻。”晏景舟语气淡漠,扔下这话,就迈步出了厢房,大步流星地前往江文宣所指的厢房。 江文宣刚要跟上,眼角余光看到床前的鞋子,又过走过去把鞋子带上,才连忙跟上去,走在他前头,替他开房门。 晏景舟进去一瞧,床上被褥整齐,是真的没人睡过,便迈步到床前,将怀里的人小心翼翼放下,而后坐在床沿,神情担忧地看着床上面无血色的姑娘。 早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他就不离开厢房去外面的恭房了,他就在厢房的恭桶小解,大不了被这丫头骂他不要脸。 江文宣站在旁边,神情有些尴尬,斟酌了片刻,他才问出心中的疑惑:“晏公子,县主她素来胆大,就连猛兽在她面前,她都不会害怕,怎会被区区一条水蛇吓成这样?” 晏景舟闻声,冷眼刀子冷冷扫过去,可他此时没心思跟江文宣计较,不然动静过大吓着卿卿,等人醒来看到他们大打出手再次受刺激可怎生是好?君子报仇十年未晚,事后他不会就这样算了的。 他轻嗤一声,含嘲带讽道:“你对她的喜欢也不过如此,竟然连她害怕什么都不知道。” 江文宣脸色一顿,惊诧地望晏景舟一眼,没想到晏景舟竟会知道他的小心思,这些就连他的好友曹明旭都不知道,唯一知道的也是他的母亲,而晏景舟,他们也就只是在铁山寺的时候说过两句话而已。 至于庄婉卿害怕什么,他的确是不知道啊,在他的印象中,庄婉卿与众不同,胆大彪悍却又不失可爱,装模作样在长辈面前扮小淑女的时候,也扮得像模像样的,乖巧得很,若是没深入了解,还以为是个守规矩的大家闺秀。 就因为庄婉卿的与众不同,这才深深吸引了他,让他觉得娶妻娶这样的姑娘,比娶那些规规矩矩的大家闺秀有趣,加上他的家世,只要他争气点,也能配得上庄婉卿,所以他才努力上进,可没想到等他有点成绩了,就听到庄婉卿与晏尚书的嫡长子大婚的消息。 没听到江文宣的回话,晏景舟扯唇冷笑一声,移开视线不再看江文宣,看着床上昏迷的姑娘,他又是一阵心揪。 这丫头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蛇,但是小时候看到蛇也不像现在这般害怕,最多是被吓哭,之所以变成现在这样,是因为小时候被人用蛇折磨了三天三夜。 听他的二舅哥庄子湛说过,卿卿曾落入敌军手里,敌军主将恨他岳父庄云青杀了自己的父亲,就变相折磨卿卿报复岳父,直接将怕蛇的卿卿交给蛇姑,扔进蛇窟折磨了三天三夜。 一个怕蛇的小女孩儿,跟几百条蛇度过了三天三夜,被蛇咬了中毒,奄奄一息的时候又被蛇姑救回来继续折磨,这三天三夜宛若地狱,当事人当时有多崩溃可想而知。 被救回来的时候,已经精神失常了,最后求了巫医相救,巫医用了祝由术,经过祝由术治疗,精神这才慢慢恢复正常,但是不能再受这种惊吓,不然会勾起内心深处最恐惧的记忆,导致精神再次失常。 荷园附近有间医馆,没过多久,曹明旭就带着一位头发斑白的老大夫回来。 晏景舟看到大夫,瞬时有了反应,忙站起身来让出位置,语气恳切道:“大夫,还请快给内人瞧瞧。” 救人如救火,老大夫虽然上了年纪,但是身子健朗,快步移步道床前给庄婉卿把脉,半晌后回道:“这位公子放心,尊夫人脉搏紊乱,脉率急促,应是受惊过度,不过身子无大碍,只需喝完安神药定定惊即可。” 话音落下,几人登时松了一口气,特别是罪魁祸首江文宣以及曹明旭,若是把人吓出个好歹,让他们当牛做马赎罪,庄国公和淮南王都不会饶了他们,还会连累家人。 下一刻,晏景舟又问:“大夫,内人昏迷前被蛇咬了,身体真的无碍?”说着,又指着庄婉卿脖子上的伤口给老大夫看。 老大夫闻言一愣,旋即仔细瞧了瞧庄婉卿的脸色,又伸手为其重新把脉,回道:“尊夫人并无中毒迹象,中了蛇毒嘴唇通常会乌黑发紫,但尊夫人并无此症状。” 闻言,晏景舟再次松了一口气,道:“多谢大夫。” 老大夫回道:“公子客气了,救死扶伤乃老夫责任,我给尊夫人开一副安神药,你等会儿按照药房取抓药即可。” 老大夫开完药方交给晏景舟,曹明旭付了诊金,将大夫送出荷园,厢房内又剩下庄婉卿、晏景舟以及江文宣三人。 江文宣站在一旁,略显局促,好几次想要开口说话都欲言又止,看着床上脸色苍白的姑娘,他内心自责不已。 晏景舟淡淡地睨着江文宣,冷声开口:“虽然她身体无大碍,可你们也别想就此作罢。” “我知道的,明日定登门向县主致歉。”江文宣点了点头,又道,“药方给我吧,我去抓药。” “不必了,我们回家,王府中有药房。” 晏景舟淡声说罢,将药方折起来放怀里,而后拿起床前的鞋子给庄婉卿穿上,再将人抱起,不理会江文宣那错愕的神情,径自离开厢房。 第二百五十五章 讨点利息 江文宣望着晏景舟抱人离开的背影,张了张嘴,到底没有出言将人留住,望着那抹身影逐渐淡出视线,他也慢慢将年少情窦初开喜欢上的姑娘放在心底。 跟晏景舟相比,他到底输在哪里,今日他瞧得清清楚楚,晏景舟并非他所认为的文弱书生,而是个文武双全的优秀青年,最重要的还对庄婉卿爱如生命。 离开荷园的路上,晏景舟遇上送完大夫回来的曹明旭。 曹明旭瞧见他抱着庄婉卿离开,疑问道:“晏公子,怎么那么快就走了?” 晏景舟半眯起眼眸看他,语气冰冷:“公子今日的大礼我先收下了,改日定双倍奉还。” 曹明旭一听,忙解释说:“晏公子,我们也没想到会这样的,我们不是故意的,我们本来就是想吓唬一下你。” 说罢,又觉得自己这话好像有点问题,但现在的结果肯定不是他想要的,他和文宣都没想过把人弄成这样。 晏景舟听了此言,心底的怒火再次燃起,眼底戾光乍现,冷声质问道:“你们不是故意的?” “真不是故意的。”曹明旭忙不迭地点头,视线落在昏迷中的庄婉卿身上,见她脸色苍白无血色,遂脸露愧疚之色,接着说,“我们也就是想吓唬吓唬你,我们真没想到县主也在里面啊。” 晏景舟盯着他看了半晌,道:“好,你先站在这儿,等会儿再跟你好好探讨一下,什么才叫不是故意的。” 曹明旭忙点头应声,只见晏景舟抱着人往阴凉的长廊走过去,动作轻柔地将人放在美人靠上,而后翻身越过美人靠的栏杆,辗转几步回到自己面前。 他有些懵懵然,疑问道:“晏公子,你要跟我说什么?” 晏景舟忽而一笑,淡淡道:“我也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想给你泡个澡而已。” 闻言,曹明旭不明所以地“啊?”了一声,而后连连摇头,羞涩而又难为情笑了笑,道:“晏公子,这不太好吧?大家都是男人,你给我泡澡做什么?” 见他一副什么危机感都没感受到的模样,晏景舟脸色一顿,而后眼神古怪地觑了觑他,感觉他有点像地主家的傻儿子,不疾不徐道:“不必客气,现在没时间解决问题,但利息总要讨一点的,其他的日后再算。” 曹明旭一脸懵:“利息?什么利息?” 他话音刚落下,就被晏景舟一手揪住衣领,而后一个过肩摔扛起来,往身后的荷池狠狠摔下去,他发出“啊”的一声惊叫声,紧接着就是“扑通”一声巨响,水花溅起。 晏景舟以最快速度往后退了几步,又用袖子挡了一下,这才避免池水溅到脸上,但衣服上避免不了被溅了点水花。 整个过程曹明旭都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摔进荷池里,砸毁了一小片荷叶,等反应过来时浑身湿透,呛了几口池水,幸好池水不算深,他很快游上水面,刚仰起头就看到神情淡漠的晏景舟正冷冷地睨着他。 这时,曹明旭才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原来晏景舟说的泡澡是这个意思,他气恼不已:“晏公子,你是故意的!” 晏景舟含嘲带讽地笑了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淡淡道:“晏某怎么就故意了?我只是想给你泡个澡而已,正如你们也不是故意的,只是想吓唬一下我。” 曹明旭听后一愣,他们理亏在先,这还真的没办法说晏景舟的不是。 晏景舟又问:“对了,你是哪家的公子?” 曹明旭不知道他又想做什么,但身份没什么好隐瞒的,便如实答道:“在下曹副将之子曹明旭。” “好,我记住了,改日再还今日大礼。”晏景舟说罢,不再跟曹明旭扯,步履轻快地往长廊的方向走,将躺在美人靠上的姑娘抱起便离开。 曹明旭浑身湿漉漉爬上来的时候,晏景舟已经走了一小段路,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想生气却又发现自己此刻连生气的资格都没有,此事让父亲知晓了,非扒了他的皮不可,吓着晏景舟还好一点,吓着宜宁县主麻烦更大了。 车夫一直在荷园外等着,见晏景舟抱着人出来,车夫怔了下,但是没有多问,只是驾车的时候比平时快一些,两位主子都脸色不太好,特别是县主,也不知是不是中暑晕倒了,脸上苍白如纸。 回到淮南王府,晏景舟就让人去叫府医到芙蓉苑,一路上神色绷紧地抱着人回芙蓉苑,也吓着不少路过的丫鬟婆子,已有人悄悄去了正院禀告淮南王妃,奈何淮南王和淮南王妃早上出门了,如今尚未回来。 回到芙蓉苑时,绿萼和绿韵都吓了一跳,忙上前询问:“县马爷,县主这是怎么了?” 晏景舟道:“先进屋再说。” 绿萼和绿韵忙点了点头,然后让路等他进屋。 晏景舟将庄婉卿放床上时,绿韵眼力好,一眼就看到庄婉卿脖子上的血迹,脖子上两个小小的血洞,似乎被什么东西咬了,伤口已有一段时间,血液已经凝固。 绿韵脸色煞白,指着那伤口,颤声问:“县马爷,县主、县主这是被什么东西咬了?” 绿萼此时也看到那个伤口,登时倒吸一口凉气,神情紧张地凑上前想瞧个真切,却不敢随意动庄婉卿的身子,怕她身上有其他伤。 晏景舟回道:“这是被蛇咬的伤口。” 素来沉稳的绿韵,听了此言也稳不住,声音徒然拔高,又惊又恐道:“什、什么?县主是被蛇咬的?!” 绿萼也被惊着了,脸色登时被吓得惨白,她们家县主最害怕什么,她们再清楚不过了,国公爷、世子爷以及二公子时常耳提面命跟她们说,不能让县主看到有关蛇之类的动物,就连画像都不行,县主年幼时险些就被蛇给祸害没了,最后还精神错乱。 绿韵红了眼圈,声音带着哭腔:“县马爷,县主怎么会被蛇咬了?县主现在昏迷了,是不是中毒了?” 闻言,绿萼脸色又白了几分,蓦地扭过头看晏景舟,心焦不已,若是中了蛇毒,那可怎生是好? 晏景舟回道:“已经请大夫看过了,没有中毒,晕倒是因为受惊过度。” 他说着顿了顿,又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言简意赅地说了一遍。 言罢,晏景舟神情担忧地看着床上双眸紧闭的姑娘,已经过了那么久,受惊过度也该醒来了,那么久没醒来,最怕就是吓出个什么好歹来。 第二百五十六章 昏迷不醒 绿萼听了,先是愤怒,而后又费解地问:“县马爷,江公子和曹公子跟您并无过节,怎么会想要用蛇吓唬您?” 晏景舟微愣,略显诧异地望了绿萼一眼,知晓绿萼并不知晓江文宣心悦卿卿,因为他娶了卿卿不服气,所以想要捉弄他,便没有多解释。 绿萼心思比较细腻,若有所思就大概明白过来,见绿萼还要继续问,便伸手扯了扯绿萼的衣袖,示意绿萼不要再问下去。 她以前就看出这位江公子对县主有意,只是县主没有看出来,这次江公子会吓唬县马爷,大概就是因为县马爷娶了县主,而曹公子是江公子的好朋友,会帮着好朋友吓唬县马爷也正常。 只是,江公子他们吓唬县马爷,却阴差阳错让县主遭了罪,县主现在这样,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事。 绿萼茫然不解地望着绿韵,但到底没有继续追问,主子昏迷不醒,她也心焦不已。 这时,府医也匆忙赶过来为庄婉卿诊治。 晏景舟粗略说了下经过,又道:“在荷园的时候,已请过大夫给卿卿瞧过,大夫说卿卿并没有中蛇毒,卿卿是受惊过度晕厥的,可受惊过度晕倒也有一段时间了,卿卿却还未醒来,你给她瞧瞧是不是还有别的事?” 府医点了点头,伸手搭上庄婉卿的脉搏,凝神诊脉,片刻后道:“县马爷,那位大夫没有诊断错,县主的确是受惊过度,并没有中毒,身体也没有大碍。” 晏景舟一愣,又问:“那都过了那么久了,怎的还未醒来?” “这……”府医怔了怔,再次诊脉确认,而后道,“我给县主开一副安神药,县主喝了药,估计没多久就能醒来了。” 闻言,晏景舟松了一口气,从怀里取出先前那老大夫开的药方递给府医,道:“这是先前那大夫开的安神药,你看看这方子能否用?若能用便不必再写了。” 府医接过药方认真瞧了瞧,点头回应:“能用的。”说着又转眼看绿萼和绿韵,“两位姑娘随便一位随我去药房,我抓好药,姑娘便可带回来给县主煎药。” 绿萼道:“我去吧。” 府医刚提起药箱,又放下,从里面取出一盒药膏递给晏景舟:“县马爷,被蛇咬伤可以涂上这个药膏。” 晏景舟接过药膏,温声谢过,等绿萼和府医离开后,他又吩咐绿韵:“绿韵,你去打一盆清水进来。” 不多时,绿韵便端着一盆干净的清水进来。 晏景舟湿了毛巾,动作轻柔地给庄婉卿拭擦伤口,将伤口附近的血迹擦掉,再涂上府医给的药膏,药膏闻着臭,但清清凉凉的,他手指触碰到药膏时就感受到了一阵舒适的凉意。 绿韵守在一旁,见自家县马爷一脸自责,便知县马爷在自责离开厢房,让县主受了无妄之灾,轻声道:“县马爷别担心,县主等会儿喝了药就会没事的,两个大夫都瞧过了,说县主身子无大碍。” 晏景舟道:“身体是无大碍,就怕是心病。” 绿韵听后怔然,眉宇间浮现出浓浓的担忧之色,她也害怕县主会因此勾起心病,她虽然没有经历过那种非人的折磨,但从县主被救回来的模样,能想象对方做了多恶毒的事,才会让一个胆色过人、心志坚定的小女孩儿精神失常。 绿萼拿着药回来时,庄婉卿还未醒来,等绿萼煎好了药,她仍在昏迷,只能先将药汁慢慢喂着喝下去,等待药见效。 可庄婉卿喝了药还未醒来,而淮南王和淮南王妃也回来了,听闻外孙女昏迷被带回来,两位年过半百的老人被吓得险些晕厥过去,忙赶到芙蓉苑,见芙蓉苑的下人半点笑意都没有,便知外孙女情况严重。 夫妻俩连忙进屋看情况,只见外孙女婿守在床边,而绿萼和绿韵两个丫鬟也守在一旁。 淮南王妃急声问:“景舟,我方才听人说卿卿昏迷着被你抱回来,这是怎么了?”说着,她快步走过来,步伐凌乱,险些被自己的脚绊倒,幸好淮南王眼疾手快扶了一把。 晏景舟听到身后的动静就回过头来,见她险些摔倒,忙站起身来,快步到她身边,扶着她到床边坐下,道:“外祖母,您先坐下。” 淮南王和淮南王妃齐齐望向昏迷中的外孙女,见外孙女面无血色,脖子上还有伤口,登时心头一紧。 淮南王问:“景舟,卿卿这是怎么回事?” 晏景舟没有隐瞒,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淮南王听了,气得气血翻涌,怒不可遏道:“混账!真是岂有此理!以前那两个混账时常搞事也就罢了,现在竟还搞到我淮南王府头上!” 淮南王妃也是气极了,看着尚在昏迷中的外孙女,眼泪就忍不住往下掉,她的卿卿最怕蛇了,卿卿若是有个什么事,她可饶不了那两个胡闹的混账东西。 见淮南王气得脸色涨红,晏景舟忙道:“外祖父息怒,可别气坏了身子。” 淮南王妃泪眼婆娑地询问道:“卿卿喝药了吗?怎么那么久还没醒来?” “前不久喝过药,府医说喝过药会醒来,但现在还未醒来,我也不知是何故。”晏景舟神色黯然,心也揪着疼,若他当初没有离开厢房,也就没有后来的事了。 夫妻俩闻言,神色凝重。 须臾,淮南王吩咐道:“绿萼,你去让府医再过来一趟。” 绿萼应声而去。 府医听了传唤,又匆匆赶过来,把脉后仍是说庄婉卿身子没有大碍,至于为何没有醒来,府医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归咎于惊吓过度,还需再等一等看看。 黄昏时分,晏景舟忽然听到庄婉卿的声音,疾步到床前,却见她双眸闭合,额上渗出细汗,嘴里喃喃自语:“不要……不要过来,爹爹救我……”说话间,双手在半空中胡乱抓着什么。 这是在做噩梦。 晏景舟忙伸手握住她的双手,柔声安抚:“卿卿别怕,没事了,我们回到家了。” 庄婉卿睡梦中的恐慌似是得到安抚,没再乱动,可嘴上还在呢喃:“不要……不要过来,我不跑了,不要过来。” 听着她做梦都在惶恐不安,晏景舟只觉心如刀绞,这应该是梦见小时候遭遇的噩耗了,而她小时候所遭受到的伤害,也远比自己听闻的要可怕。 须臾,晏景舟忽然察觉到握在手心里的那双小手有点烫,忙伸手探向庄婉卿的额头,触感滚烫,他心头一窒,忙扬声道:“绿韵!快去请府医!” 小仙女,有月票嘛?求月票(^w^) 第二百五十七章 王爷动怒 晏景舟的声音惊动了还留在外间的淮南王和淮南王妃,老夫妻俩听到他惊慌的语气,蓦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匆匆忙忙地走进内室。 绿韵在外头听了吩咐,回应了一声,便匆忙离开,到前院去请府医过来。 淮南王夫妻一进来,就听到外孙女婿柔声细语的安抚声,以为外孙女已经醒来,便异口同声地问道:“景舟,卿卿怎么了?是不是已经醒来了?” 晏景舟闻声,扭过头来,就看到老夫妻俩紧张的神情中透着几分喜悦,他微微摇了摇头,轻声回道:“卿卿忽然间发起高热,现在还做噩梦了。” 闻言,二人面色一紧,忙上前看情况,见外孙女眉头紧皱,嘴里还低声呢喃着什么,瞧着便知是梦魇了。 淮南王妃在床沿坐下,伸手摸了摸外孙女的额头,额头烫得很,她神情越发担忧,心疼不已:“这孩子之前还好好的,怎么就发起高热了?” 忽而,庄婉卿身子挣扎了下,一脸痛苦,绝望地呢喃着:“爹爹……救我……” 淮南王夫妻听到这一声梦话,心都揪着疼,随之而来的是无尽的担忧,因着当年那件事,外孙女差点就没了,经过巫医的治疗,外孙女忘记了在蛇窟的经历,现在又受到刺激唤醒那段记忆,也不知道会怎么样。 淮南王妃忙握住外孙女的手,另一只手抚上外孙女的脸颊,眼眶再次湿润了,声音哽咽道:“我可怜的卿卿,你可千万不能有什么事,不然你叫外祖母怎么活啊?” 看着早上还活泼得很的外孙女成了这样,淮南王既心疼又愤怒,当即就道:“我去让人将江文宣和曹明旭那两个混账玩意儿逮过来!” 言毕,他便转身出去,淮南王妃难得没有阻止他冲动行事,现在是自家外孙女重要,外孙女成了这样,都是拿两个年轻小子的错。 晏景舟歉然道:“外祖母,都是我不好,我中途若是没有离开,卿卿就不会遭此罪。” 淮南王妃微愣,而后扭过头看外孙女婿,见他一脸自责,忙道:“景舟,这怎么能怪你?要怪就怪那两个不知道轻重的小子。” 说着,淮南王妃想了想,又接着道:“不瞒你说,江家那小子是对卿卿有意,江夫人也向我探过口风,但被我婉言拒绝了。他们今日想着用蛇吓唬你,大概也是因为你娶了卿卿。” 晏景舟闻言一愣,他只知道江文宣喜欢卿卿,却没想到竟还像外祖母探过口风。 见他愣住,怕他会多想,淮南王妃又补充道:“景舟,你别多想,卿卿完全对他无意,不然我当初也不会拒绝江夫人。” 晏景舟回道:“外祖母放心,我没有多想,若卿卿对江公子有意,那娶她的人就不会是我了。” 没过多久,府医再次提着药箱到芙蓉苑给庄婉卿诊治,没有中蛇毒,也没有着凉,大热天的就发起高热,那只能是受惊过度。 府医诊脉过后,回道:“王妃,县马爷,县主这是受惊过度所致,至于梦魇了,大抵是今日之事勾起了什么可怕的回忆,我给县主开一副药,喝完药若是没有别的问题发生,就能退热了。” 晏景舟颔了颔首,让绿韵准备笔墨,然后跟着府医去药房抓药回来煎。 此时夕阳西下,夜幕降临,天色也慢慢暗下来,府中华灯初上,屋子里也点了灯,明亮的烛火燃起,屋子里亮堂起来。 晏景舟这才意识到已经到了傍晚,抬眼看淮南王妃,见她脸上已有疲态,便道:“外祖母,现在已经到晚膳时间,您先回去用晚膳吧,这里有我看着,卿卿若是有个什么情况,我再派人去通知您。” 淮南王妃轻轻摇头:“不用了,我不饿,我留下来看着卿卿,你先去吃点东西。” 外孙女现在这样,她哪里吃得下东西啊? 晏景舟温声劝道:“外祖母,您得注意身子,不然等卿卿醒来,得知您累着,不知道会有多心疼。”说着,他给淮南王妃身边的大丫鬟递了个眼神。 那大丫鬟是个机灵的,只需一个眼神,就明白晏景舟的意图,忙附和道:“王妃,县马爷说得对,您还是先回去用晚膳,然后歇一歇,不然县主会心疼的。” 俩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劝着,淮南王妃才被说动,同意回去用晚膳。 上了年纪的老人家,操心了半天,已经精神萎靡,走路都步伐缓慢,由身边的大丫鬟搀扶着离开。 淮南王妃走后,绿萼也进来劝晏景舟先吃点东西。 这个晏景舟倒没有拒绝,让绿萼去厨房煮碗面过来,毕竟人是铁饭是钢,该吃的还是得吃,不然他若是饿晕了,怎么照顾卿卿。 那厢,淮南王让人去江总兵和曹副将家,让他们两家把儿子交出来,把江总兵和曹副将都惊住了,要知道淮南王是出了名的平易近人好相处,平时什么事都不管,只做他的富贵闲人。 现在忽然间要他们把儿子交出来,他们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儿子肯定做了不可饶恕的事,让会让淮南王大动干戈。 忙让人去找儿子回来,然后压着儿子去淮南王府,做父母的也跟着去赔礼道歉。 江总兵和曹副将都是身材魁梧、长相粗犷的武将,儿子长得英俊潇洒,都是夫人的功劳,若非因为夫人长得貌美,儿子也没那么好看。 长得粗犷的武将,板起脸发怒的时候,面相也特别凶狠,刚到王府大门口,江总兵就往儿子臀部踹了一脚,厉声呵斥道:“走快点!” 江文宣猝不及防的就被踹了一脚,一个踉跄险些扑在地上。 江夫人见状,脸上闪过一抹心疼,却不敢说什么,此事错在她儿子,好好的吓唬人家晏公子做甚,还让县主受了无妄之灾,县主可是王爷和王妃的心头肉,也难怪素来平易近人的淮南王大动肝火。 曹副将夫妻也带着儿子刚到,看到江总兵一家三口,六个人对望了一眼,相顾无言。 曹夫人心中有些不满,却不敢表现出来,毕竟江总兵可是丈夫的顶头上司。 他们家明旭其实挺好的,但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从小到大闯了那么多祸,都是江文宣带的,这次倒好,闯祸还闯到王府来,把人家县主给吓晕了。 江总兵是丈夫顶头上司的儿子,她总不能让儿子不要跟江文宣玩,只能耳提面命让儿子少闯祸,没想到还是防不住。 第二百五十八章 登门道歉 江总兵的视线落在曹明旭身上,沉声问:“明旭,你说说,你们跟晏公子到底有什么过节?竟要用蛇去吓唬人家。” 方才他问了自家小兔崽子,但是这小兔崽子嘴硬得很,半句话没说。 曹明旭被问得愣住,其实他跟晏景舟毫无过节,文宣跟晏景舟也没有过节,只是文宣忽然间看晏景舟不顺眼,想要吓唬晏景舟,然后他也做了帮凶。 曹副将夫妻恨铁不成钢地剜了自家不肖子一眼,儿子每回都被江文宣牵着鼻子走,都不知道被带着闯了多少次祸,这次又是稀里糊涂的就闯了祸,但他们却不好对江总兵一家说什么。 江夫人的目光在儿子以及曹明旭身上游移,脑海中忽然涌现出在铁山寺时看到的那一幕,是儿子遇上宜宁县主夫妻时说话的一幕,结合儿子当时说过的话,再联系今日之事,她瞬间明白过来,真真是又气又心疼,气儿子冲动行事伤害无辜,又心疼儿子堕入情网不能自拔。 江总兵以为他是在害怕,所以不敢说,恶狠狠瞪了自家儿子一样,给他撑腰:“明旭,你说,别怕出卖他会被他说什么,这不肖子要是敢说你半句不是,我马上打断他的狗腿!” 曹明旭瞄了江文宣一眼,见他木着脸没有说话,一时间拿捏不准他的意思,便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江总兵一听,就明白过来,曹明旭是跟晏景舟毫无过节的,问题只出在自家儿子身上,曹明旭是被自家儿子给连累了,他愧疚地看了曹副将一眼,而后又指着儿子的脑袋骂:“你这不肖子,你就没有几天是让人省心的,现在还连累了明旭!” 见儿子被训得耷拉着脑袋,江夫人也心疼,忙道:“老爷,我们先进去吧,可别让王爷久等了。” 江总兵这才没有继续骂,又往儿子臀部踹了一脚,道:“赶紧跟上,等会儿给老子好好跪下赔礼道歉!” 淮南王早已在前院大厅坐着等他们上门了,听到下人禀报说江总兵一家和曹副将一家来了,便让人带进来。 不一会儿,下人就领着六人进来,两对夫妻一脸歉然,两个年轻人也是愧疚不安,见淮南王一脸盛怒,六人忙向淮南王行了一礼。 随后,江总兵和曹副将十分默契,一进大厅,就往自家儿子腿弯处踹了一脚,两个年轻人毫无防备,就这样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膝盖磕在坚硬的地板上,疼得他们直皱眉,但也没有吭一声。 江总兵歉然道:“王爷,我教子无方,让这不肖子冲撞了县主,着实是我的不是。”说罢,他又踹了江文宣一下,道,“你这混账东西,好好给王爷赔礼道歉!” 淮南王见状,怒意并没有消减,双目含怒瞪着来人,冷声质问:“本王的外孙女如今还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又发起高热噩梦不断,你一句教子无方,让他给我赔礼道歉就完事了?受害的是我的外孙女,他给我赔礼道歉做什么?” 此言一出,六人惊住,受惊过度至今尚未醒来? 要知道一般受惊过度的,很快就醒来了,现在已经到了晚上,下午道现在还未醒来,还发起高热噩梦不断,那可就严重了。 很快,心思比较细腻的江夫人以及曹夫人又想到庄婉卿平时胆子大得很,连猛兽都不怕,又岂会害怕区区一条水蛇?被一条水蛇吓成这样,着实让人难以置信。 她们的神色变化逃不过淮南王的眼睛,淮南王心门儿清得很,知道她们心里想什么,轻哼一声:“怎么?你们这是怀疑本王的外孙女身子本就抱恙,现在病了就冤枉你们家儿子不成?” 江夫人和曹夫人忙道:“臣妇不敢,王爷息怒。” 淮南王听了,冷冷一哼:“本王看你们是不敢怀疑,而非不会怀疑。” 江夫人和曹夫人被这话噎住,她们的确是怀疑,这宜宁县主若真是好好儿的一个人,怎么可能被蛇吓唬一下就那么严重? 江文宣心里明白庄婉卿此前身子是无恙的,便道:“县主原本身子无恙,如今昏迷不醒,是末将之过,还请王爷责罚。” 他如今在军营里也有品级,虽然品级低微,如今也才七品。 他话音刚落下,曹明旭的声音也随之响起:“还有我,王爷,我也甘愿受罚。” 曹夫人恨铁不成钢,明明人家都把罪行往自己什么揽了,这傻儿子还去凑热闹,把县主害成这样,而还是深受王爷宠爱的县主,这惩罚可大了。 想到可怜的外孙女,淮南王并没有因为他们态度好就轻拿轻放,沉声道:“好,既然你们都甘愿受罚,本王的外孙女如今还未醒来,她的身子什么时候好,你们就什么时候起来。” 话音落下,江总兵夫妻与曹副将夫妻心头一窒,心疼不已,这宜宁县主若是明天还没好,那自家儿子的腿岂不是要废了? 两位当事人倒是没有意见,在父母欲要给自己求情之前,就应下了。 两对夫妻悄悄看了淮南王一眼,只见他一脸愠色坐在主上位,眼眸里氤氲着怒火,眉宇间透着狠色,颇有威严,让人心生胆怯,他们不敢为儿子说情半句,只期盼庄婉卿赶紧好起来。 此刻他们才发现,到底从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里长大的人,就算淮南王平时再如何平易近人,可当底线被触及的时候,皇家的人,该狠的时候可不会心慈手软好说话,否则又怎会平安长大? 江夫人不敢求情,若有所思,而后语气恳切道:“王爷,臣妇想去看看县主,不知可不可以?县主也算是臣妇看着长大的,县主如今病了,臣妇也心疼不已。” 曹夫人也点头附和道:“是啊,县主那么活泼可爱的姑娘,现在昏迷不醒,臣妇也心疼,而还是臣妇这不肖子把县主害成这样,臣妇内心更是愧疚难安。” 淮南王心里清楚她们并非是心疼,只是想看看自家外孙女是否真的被吓得昏迷不醒发起高热,她们的话说得漂亮,于情于理也不该拒绝,不然倒要怀疑他夸大其词。 淮南王没有拒绝,只道:“两位夫人有心了,只是卿卿需要静养,两位夫人不可逗留太久。” 第二百五十九章 心生愧疚 闻言,二人暗自松了一口气,忙福身谢过:“谢王爷。” 随后,便由王府的丫鬟带着她们前往芙蓉苑看庄婉卿,王府华丽,处处雕栏玉砌,可她们也无心欣赏,只想看看那宜宁县主的情况,看看大概多久能好,不然儿子的腿要遭罪。 江总兵和曹副将都是武将,武将行事直爽,又不是八面玲珑、口才极好的文官,平时都是夫人在处理事情,大事上才是他们拿主意。 如今自家儿子把人家县主害成这样,他们有心想说点什么让人息怒的好话都憋不出来,生怕自己一开口,就让还在跪着的儿子被惩罚的更重,毕竟他们也只能求人家罚重一点消消气。 气氛一度陷入沉默,江总兵和曹副将站着面面相觑,谁也不敢说话,王爷没让他们坐,他们也不敢坐下,儿子被罚跪,他们做老子的就被罚站,说到底还是自家不肖子惹是生非,害得他们跟着丢人。 安静的时间越久,俩人就越尴尬,不消片刻,为儿子求情的心思没了,现在还气的恨不得把自家不肖子揍一顿。 淮南王盯着他们看了许久,见差不多了,便道:“好了,他们俩留下就好,你们可以走了。” 江总兵与曹副将懵了下,就这样让他们走了吗?他们还想着会被骂一顿,来的时候,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 淮南王见他们杵着不动,半眯起眼眸,淡声问:“怎么?难不成你们爱子心切,想留下来陪他们跪着?” 俩人连忙摇头:“不是,我们这就走。” 开什么玩笑,不肖子闯了祸被王爷罚跪着,他们当老子的怎么可能陪着跪?现在那么丢人,全拜不肖子所赐,以前闯祸因为他们官职高,没人敢让他们押着儿子登门道歉,他们感受不到如此丢人的时刻,今儿惹了他们都不敢惹的人,就深深地感受了一次。 特别是江总兵,他家不肖子以前跟宜宁县主打过架,以前他有多恨铁不成钢,现在就有多庆幸不肖子以前学艺不精,跟县主打架没赢过,不然就不肖子这不知轻重的性子,要是赢了那还得了? 江总兵和曹副将辞别淮南王,离开王府,到王府门口等着各自的夫人出来。 淮南王瞥了眼跪在面前的两个青年,见他们一脸自责,没有半丝不情愿,便问:“你们还有没有什么要说的?” 江文宣回道:“一切都因我们而起,我们没什么要说的,只求县主能早日康复。” 淮南王颔了颔首,脸色稍有缓和,道:“那好,你们就继续跪着吧,卿卿什么时候醒来,你们就什么时候起来。”说罢,他站起身来,离开大厅,留下江文宣和曹明旭在大厅继续跪着,也没派人守着他们。 那厢,江夫人和曹夫人到芙蓉苑看望庄婉卿,见庄婉卿是真的发高热了,那张娇美可人的小脸苍白无血色,且还做噩梦,嘴里时不时还喃喃着“蛇”、“不要过来”、“救我”之类的字眼儿。 两位夫人虽然疼爱儿子,可看到别人家的女儿被自己儿子害成这样,也觉着揪心,心生愧疚,登时就不想再为儿子说什么好话了。 也难怪淮南王会如此生气,这要是她们家孩子被人害成这样,她们只会更愤怒,又岂是不打不骂跪着就能解决的? 江夫人轻声问:“晏公子,县主她从下午到现在都没有醒来过?” 她那心疼的神情不似作假,晏景舟倒没有迁怒于她,颔了颔首:“下午晕倒后一直这样。” “县主武艺高强,怎么被一条水蛇吓成这样?”曹夫人说着,又觉得这样问不妥,忙补充道,“我没有别的意思,晏公子别误会。” 晏景舟轻描淡写地回应:“内人怕蛇,小时候受过伤害,对蛇的恐惧是常人的百倍不止。” 俩人一听,霎时不知该说什么好,要怪只怪她们的儿子胡闹,发高热如果太久没退热,脑子都会出问题,且还会危及性命,若是让县主丧命……她们真不敢想象这后果,这不是江家和曹家能承担得起的。 县主是晏家嫡长儿媳妇,庄国公唯一的女儿,淮南王唯一的外孙女,还有个当皇帝的堂舅舅。 江夫人大义凛然道:“是我们教子无方,着实抱歉,他们两个如今就在前院大厅跪着,晏公子要如何惩治,也悉随尊便。” 晏景舟自然不会就此作罢,但现在不是算账的时候,便没有正面回话,直接下逐客令:“两位夫人请回吧,内人需要静养。” 闻言,江夫人也不好再说什么,便道:“那我们就不打搅县主静养了,明日我们再来看县主。”说罢,她便与曹夫人一起离开。 出了芙蓉苑,曹夫人终于崩不住了,忧心忡忡地问:“江夫人,看县主的模样是病得不轻,我们该怎么办?” 江夫人虽然也害怕,但比曹夫人沉稳不少,道:“做好准备为县主寻名医,若是县主明日还没退热,我们就得寻名医为县主医治,明日把家中珍补药材都送过来。” 曹夫人忙不迭地点头,别说寻名医给药材了,只要县主能无恙,倾家荡产也乐意,不然她儿子别想活了,他们家也别想什么前程了。 她们到了前院,得知各自的丈夫在大门口等着,便匆匆离开,连看都没功夫看还跪在大厅的儿子,此刻她们心中既气恼儿子不懂事,又担忧县主会有个好歹,这若是个小门小户出身的还好摆平,县主的身份可不是她们能摆平的。 正院。 淮南王妃听闻丈夫让江文宣和曹明旭跪着直到自家外孙女病好,有些诧异,道:“九郎,让他们跪到卿卿病好,他们的腿估计要废了。” 淮南王回反问:“卿卿退了高热醒来,我自然会让他们起来,可若是卿卿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又岂是废他们一双腿能解决的?” 说着,他冷哼一声:“我的外孙女昏迷不醒,他们还好好的,跪一下怎么了?阿菁,此事你别管,我自有分寸。” 淮南王妃没有反驳,她还没有善良到自己的外孙女遭罪,还为罪魁祸首求情,即便他们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后果,可是做了就是做了,若非是他们要吓唬跟他们无冤无仇的景舟,就不会有这种事发生。 须臾,淮南王妃看晚膳的时间已经过去,道:“九郎,你还没有用晚膳,先吃点东西吧,可别等卿卿醒来,你却饿晕了过去。” 淮南王精神萎靡,也没什么食欲,原想拒绝,但见妻子一脸关切,便应道:“那就随便吃点吧。” 第二百六十章 退了高热 前院大厅里,只有江文宣和曹明旭二人跪着,连个看守的丫鬟都没有,大厅外也一片静寂,没有人经过,他们完全可以偷懒,可他们却没有,挺直腰板跪着。 由于从小到大闯祸的次数多,被罚跪祠堂的次数也不少,平常跪一晚上对他们而言也算是能接受,时间长了就不知道行不行。 但这回他们希望跪的时间越短越好,不是为了自己,而是想庄婉卿快些好起来,此事因他们而起,若是真有个三长两短,连父母都被他们连累了。 曹明旭忽然道:“文宣,若是我当时多看两眼,就不会弄出这种事了。” 江文宣轻轻摇头,自责与愧疚充斥着他的内心,他内疚道:“明旭,这不能怪你,此事责任在于我,是我连累了你,还让县主受了无妄之灾。” 是他太过幼稚,自己喜欢的姑娘嫁给别的男子,他没反思人家姑娘为何会不喜欢自己,却在想那个男子何德何能,如果他是姑娘家,他也瞧不上现在的自己,既幼稚又冲动。 而晏景舟文武双全,性子沉稳,又长得俊美,到哪儿都是深受长辈赞赏的青年才俊,哪个姑娘家见了会不喜欢? “我们都有责任。”曹明旭说着,侧头看他,疑问道,“对了,文宣,你为何会瞧晏公子不顺眼?” “也没什么,先前看他文文弱弱的,就想吓唬一下他。”江文宣轻描淡写地回应,没有说真实原因,他爱而不得去捉弄别人是可耻,但说出去也会给他喜欢的姑娘制造不必要的麻烦。 曹明旭素来神经大条,听他这么说,也没有多想,毕竟他以前捉弄人的次数也不少,沈知府的公子沈建成也曾被捉弄过。 * 芙蓉苑。 院子里愁云惨淡,庄婉卿发高热还未醒来,时不时还会说梦话。侍候的下人都不敢歇息,各个打起精神,随时听候吩咐。 绿萼和绿韵也没去休息,一直守在外间,随时等候被传唤。 晏景舟心焦不已,一直守在床前帮她用冷毛巾敷额头降温,隔一段时间换一次毛巾,听到她做噩梦惊恐万分时便柔声细语安抚着。 “爹爹……娘亲……” 忽然听到一声呢喃,晏景舟蓦地抬头,神情紧张地看着床上的姑娘,见她只是无意识地呢喃着,并没有说其他,才稍微放心,这下总算不是在噩梦中了。 “大哥,二哥……” 听到她又呢喃一声,小嘴儿微微噘着,煞是可爱,晏景舟脸色温柔,伸手抚上她的脸颊,低声道:“小没良心的,爹娘和两个兄长都叫了,怎么就不叫你景舟哥哥?也不想想你小时候尿裤子是谁给你遮丑,谁给你换的衣服。” 庄婉卿安静下来,没有再发出喃喃呓语,眉头却还紧皱着,也不知是发高热引起的头部不适,还是因为仍然沉浸在恐惧中。 晏景舟隐隐有几分挫败感,可看着双目紧闭的她,心里更多的是心疼与焦灼,下午到现在了,竟然还未醒来,发高热也有几个时辰了,再不退热就有可能有生命危险。 见差不多时间了,晏景舟取下敷在她额上的毛巾,又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高热还未退下,便又给她换了一条湿毛巾敷在额头上,到了时辰,再喂她喝一碗药。 到了后半夜,晏景舟给她换湿毛巾时探她额头的温度,意外地发现温度差不多恢复正常了,脸上登时有了笑容,那颗悬着的心终于能放下,眉宇间的愁云瞬间消散了一半。 想到庄婉卿今晚若是高热不退,淮南王夫妻怕是担忧得睡不着觉了,他扬声吩咐:“绿韵,快去告诉外祖父和外祖母,卿卿已经退了高热,不用多久应该就能醒来!” 守在外间的绿萼和绿韵听了此言,登时来了精神,快步走进内室,确认过自己没有听错,绿韵便匆忙前往正院给淮南王夫妻汇报这个好消息。 晏景舟又吩咐道:“绿萼,你再去请府医过来一趟。” 绿萼含笑应下:“是,县马爷,奴婢这就去。” 主子身子好转,绿萼心情极好,心里的阴霾消散,走路时都带着风,步履轻快,几乎是小跑着到前院去请府医过来。 淮南王和淮南王妃都是上了年纪的人,折腾了那么久,早已没精神,只是外孙女还没醒过来,他们也无心睡眠,去芙蓉苑守着,也会让外孙女婿为他们担忧。 现在听闻外孙女退了高热,也没有继续在噩梦中挣扎,又被绿韵安抚了一顿,他们总算放心了些,能去歇息了,养足精神明日再看外孙女。 刚躺下床,淮南王妃忽然问:“九郎,那两个小子如今还在前院大厅跪着,卿卿退了高热,可要让他们起来?” 淮南王冷哼一声,断言拒绝:“不让,让他们跪到明天,我的外孙女遭那么大的罪,只让他们跪半宿着实便宜他们,便是跪上一宿都不为过。” 淮南王妃听罢,脑海中又闪过外孙女沉浸在噩梦中惊慌绝望的神情,便没有再为江文宣和曹明旭说情半句。现在外孙女是退了高热,不用多久就会醒来,可醒来后会不会受此事影响? 她轻叹道:“难怪云青一直反对卿卿嫁给武将,每当听到卿卿说要嫁给爹爹这样顶天立地的男子时,作为父亲的云青总会好生说教一番,想方设法掐掉她的苗头。” 武将要上战场,刀剑无眼,随时都有命丧疆场的危险。而且武将上阵杀敌,树立的仇家也多,被仇家报复家人的时候,真的痛彻心扉,女婿因着卿卿的事,堂堂七尺男儿都忍不住落泪。 听她提起这茬,淮南王又想起另一茬,道:“房家那小子就不错,对卿卿也有意,还是青梅竹马的表兄妹,云青亲妹妹的儿子,云青也瞧不上,就因为他没有从文。” 淮南王妃在心里对比一番,道:“景舟这孩子我最满意,长得好看,对卿卿也专一,温柔体贴,走的是科举之路,还才学出众,将来肯定有前途。” 淮南王点了点头,温声道:“好了,我们歇息吧,明早去看卿卿,那时她应该醒来了。” 淮南王妃微微点头,没有再言语,本就疲惫不已,闭上眼没多久便进入睡眠状态。 第二百六十一章 卿卿醒来 芙蓉苑。 府医早已歇下,听到传唤,马上从床上起来,以最快速度穿戴整齐,然后提着药箱随绿萼前往芙蓉苑。 路上,府医已经从绿萼口中了解了基本情况,心中已有大概结论,具体还需到芙蓉苑时给庄婉卿诊脉确认。 诊过脉,府医松了一口气,道:“县马爷,县主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身体已无大碍,最迟明早会醒来。至于可要继续用药,还得等县主醒来后才知晓。” 听到最迟明早会醒来,晏景舟暗自松了一口气,不然再继续昏迷下去,他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须臾,晏景舟问:“那可有什么需要注意的?” 府医回道:“县主现在还未醒来,也没什么需要注意的,等她自然醒来便可,县马爷且安心。” 晏景舟轻轻颔首,让府医回去,又让绿萼和绿韵去歇息,不必在此守着,另吩咐绿韵明日去同步启说一声,让步启去荀弋先生那里给他告假。 从下午折腾到后半夜,晏景舟早已疲倦,也和衣就寝,在庄婉卿身边躺下,却也不敢睡得太沉,生怕等会儿她又做起噩梦,脑子里一根弦在绷着,一直半睡半醒的状态到天亮。 夏季日长夜短,黎明来得比冬日早许多,天边泛起鱼肚白,太阳刚出的时候,晏景舟已睡醒,撑起脑袋看身边的人,见庄婉卿双眸紧闭尚未醒来,甚至连醒来的迹象都还没有,他心底的担忧又逐渐加重,眉头紧紧皱着,眉宇间愁云惨淡。 盯着庄婉卿看了半晌,晏景舟才起身穿戴好,传了丫鬟打水进来洗漱,又随便吃了点东西垫垫肚子。 晏景舟再进内室的时候,看到盖在庄婉卿身上的薄被动了一下,他脚步一顿,旋即喜上眉梢,三步做两步走,走到床前坐下,欣喜的神情中透着几分紧张,目光紧紧凝视着床上的姑娘。 只见庄婉卿眼皮子动了动,半晌后状似是被什么东西吓着一般,发出“啊”的一声惊叫,然后蓦地睁眼,放在被子里的手一挥舞,薄被就被她掀开。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把晏景舟给吓着,他忙伸手去握住那双小手,神情焦灼地问:“卿卿,你怎么了?” 庄婉卿从噩梦中醒来,惊魂未定,浑身都在微微轻颤着,嘴里喃喃道:“蛇,有蛇。” 在梦中有好多蛇,一条条冷冰冰柔软的蛇在她身上缓慢爬过,还有的从她的袖子、衣领、甚至是裤腿钻进来,在她的身上爬行,虽然没有咬她,但却令她惊恐万分,因为不能动弹而深深绝望,这些恶心的玩意儿更令她作呕。 当她终于能动弹,能逃走时,那些蛇又要缠着她绊着她,甚至还咬她,她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在一点点流逝,那种濒临死亡的感觉她也深切地感受到了,可就当她觉得自己要死了,再也见不到父兄了,把她扔进蛇窟的人又将她救活了,让她继续跟蛇待在一起。 整整几个日夜,她都跟这些冷冰冰身体又柔软的恶心玩意儿待在一起,无论她再如何哭喊,都叫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除了每天有一顿吃的之外,什么也没有,她再如何蹑手蹑脚逃跑也会被蛇发现。 晏景舟将人抱起来搂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柔声细语地安抚着:“卿卿别怕,没有蛇了,你看看,我们回家了,没有蛇。” 被温暖的怀抱包裹着,庄婉卿感觉抓到了救命稻草,一个劲儿往他怀里钻,甚至扒开他的衣襟,想着把伸头进去躲着,不想面对外面的危险,嘴里还一直念念有词:“蛇,有蛇,爹爹,好多好多的蛇。” 她说着,眼泪瞬间就冲刷下来,晏景舟明显感觉自己胸膛有了湿意,忙将人抱得更紧,温声安抚了一顿,见她情绪稍微稳定了点,才捧起她的脸,看着她的眼睛,平日里灵动漂亮的杏眼,此刻泪水盈盈,眼眸里只有惊恐与绝望。 看着这双眼眸,晏景舟只觉心都要被揉碎了,语气温柔:“卿卿别怕,我们回家了,没有蛇了。” 庄婉卿闻声,微微怔然,失去焦距的眼眸逐渐聚焦,怔怔地望着眼前的青年,见青年神情温柔地凝视着自己,那温柔的眼神让她恐惧又绝望的心得到了安抚,她颤声问:“回家,我们回家了?” “对,我们回家了,不信你瞧瞧,这是我们的房间,在外祖父家的房间。”晏景舟说着,动作轻柔地拭去她脸颊上的泪水。 庄婉卿缓缓转过头,往床外的地方瞧了瞧,一切皆是熟悉的环境,她内心的恐惧感有所消减,身子也没抖得那样厉害了。 此时太阳已经升起,晨光从窗棂中穿进来,室内亮堂得很,就连半空中的微小尘埃都看得清清楚楚。 有阳光,不是那个暗无天日的蛇窟,梦中的一切仿佛只是她的一场恶梦,可这梦境偏偏又那样的真实,真实到让她醒来后还惧意未散。 庄婉卿抱着头,努力回想,而后又猛地摇了摇头。 不对,那不是梦,那是她的经历,她曾经经历过那样可怕的事,就在她小的时候,落入敌军手里的时候。 她怕蛇,因为那件往事,她对蛇的恐惧大大加深,这些年来,亲近的人里,没人在她面前提起过‘蛇’这个字,更没有看过有关蛇的图画,慢慢的她都要忘却还有蛇这种动物的存在,直到昨日看到蛇,所有的回忆被勾起。 晏景舟见她整个人像魔怔了一般,时而摇头,时而惊恐万分,担忧不已,却不敢打扰她的心神,怕吓着她,只轻声问她:“卿卿,你到底怎么了?卿卿?” 闻声,庄婉卿慢慢转过头,青年忧心忡忡的神情映入眼帘,她缓缓放下抱着头的双手,定定地望着眼前的人不眨眼,眼前的人仿佛是一束驱散黑暗的亮光,让她那颗恐惧而又绝望的心得到安放。 晏景舟见她呆呆怔怔地望着自己,心中忽然萌生一种可能,心都跳漏了一拍,下意识地伸手去捧着她的脸,望着她的眼睛问:“卿卿,你怎么这样看着我?我是晏景舟,你的夫君,你不认得了?” 瞧他一脸紧张,眼眸里是自己的倒影,庄婉卿猛的扑进他怀里,倏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语气中充满了惊慌:“晏景舟,我害怕!” 第二百六十二章 小祖宗啊 晏景舟下意识将庄婉卿抱紧,怀里的人贴着他的胸膛,扯开嗓子嚎啕大哭,除了岳母离世的时候,他还是头一回看到庄婉卿如此柔弱无助的一面。 看着怀里泪眼婆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姑娘,晏景舟有些无措,轻轻拍着她的被给她顺气,生怕她哭岔气了,柔声道:“卿卿别怕,没事了。” 无论他怎么安抚,庄婉卿都置若罔闻,没有停止哭泣,趴在他怀里嗷嗷大哭,似乎要把所有压抑在心底的恐惧与绝望都哭出来。 晏景舟知晓现在自己说什么都没用,只好默默给她擦眼泪,让她哭个痛快。 绿萼和绿韵听到哭声的时候,先是心头一喜,下一刻又担忧不已,忙走进内室瞧瞧,见自家县主哭得那叫一个肝肠寸断,就连县马爷都拿她没辙,又默默退出去,县马爷都哄不好的人,她们更加哄不好了。 不过,人醒来就是好事,虽然被蛇吓得哇哇大哭,可能哭那么大声,不是从侧面证明她们家县主身体好吗?昨晚没吃饭,还发高热,现在哭的时候还如此精力充沛,练武的姑娘跟那些娇滴滴的莺莺燕燕就是不一样。 “嗝……嗝……” 哭了好一会儿,庄婉卿就打起嗝来,这一大哭,扯开嗓子都嚎得不顺畅了,感觉哭得好好的被打断了,一脸委屈地望着晏景舟。 晏景舟瞧她其实还想哭,却因为打嗝哭得不顺畅而扁着嘴,委屈巴巴的,嗓子都哭得沙哑了,原本苍白的脸色,也因为大哭一场而泛红,眼圈红通通的,睫毛上还沾着晶莹的泪珠儿,瞧着委屈又可怜,她素来要强,鲜少在人前露出这样一面。 可这鲜见的与平常不一样的她,也是晏景舟不想看见的,看着这样的她,晏景舟只觉自己的心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揉捏着,既心疼又难受,多希望她此刻也能张扬又霸道地欺负自己。 晏景舟见她张开嘴,以为她又想继续嚎了,忙柔声细语地哄着她:“我的小祖宗啊,你别哭了成不成?你再哭下去我也想哭了,外面的人都要以为是我把你欺负哭了。” 大哭一场,庄婉卿心里舒服了许多,也比刚醒来时冷静多了,可一想到梦中的场景,她的身子还是忍不住轻颤一下,下意识往晏景舟怀里缩。 忽然肚子里发出咕噜一声响,庄婉卿这才感觉到饥饿,感觉浑身没劲儿,她张嘴,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声音听起来闷闷的,道:“我饿了,吃饱了再哭。” 晏景舟听后一愣,这还有吃饱了再继续哭的操作吗? 但她现在没有再继续哭,晏景舟也松了一口气,现在嗓子都哭沙哑了,再继续哭可要哭坏了嗓子,温声回应:“好,马上就有吃的了。” 说罢,他扬声传了绿萼和绿韵打水进来侍候洗漱,又吩咐别的丫鬟到正院跟淮南王夫妻禀报说庄婉卿已经醒来。 庄婉卿洗漱过后,晏景舟又喂她喝了一碗清粥,她病后初愈,加上昨晚滴水未进,晏景舟也不敢给她吃别的东西。 一碗清粥下肚,庄婉卿总算没有那种浑身无力的感觉,靠坐在床上,目光却不离晏景舟,她心底还是有惧意,梦中的场景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会在她脑海中涌现,她尽力忍耐着内心的恐惧没表现出来,尽量使自己表现得平静,免得让身边的人为她忧心。 这时,淮南王与淮南王妃也到了芙蓉苑,看到已经醒来的外孙女,此刻正坐在床上,精神尚算可以,只是眼圈红红的,似乎前不久才哭过一场。 夫妻俩对视一眼,便读懂了对方内心的想法,外孙女婿是不可能欺负卿卿的,卿卿哭了大抵是因为昨日的事,不过这种事还是不要再提及比较好,不然提一句外孙女就回忆一遍。 淮南王妃快步走到床前坐下,伸手握住外孙女的小手,看着憔悴了许多的外孙女,她心疼坏了,眼里很快就泛起水光,关切地问:“卿卿,你可算醒来了,现在觉得如何?有没有觉得头疼?” 庄婉卿轻轻摇头:“我没事了,头也不疼,现在精神好得很,外祖母和外祖父可以放心。” 淮南王妃听她语气平静,除却声音沙哑之外,倒没什么问题,悬着的心也放下一般,道:“没事就好,你都不知道你昨晚发起高热,可把外祖母吓坏了。”说着,淮南王妃心中斟酌片刻,又忍不住道,“卿卿,昨日的事,你别想太多。” 闻言,庄婉卿脑海中不由自主地闪过昨日的场景,心中惧意顿生,却极力将惧意压在心底,故作懵懂地回应:“我也不知道怎么了,为什么会那么怕蛇,当时看到蛇脑子就一片空白,现在回到家就不怕了。” 此言一出,淮南王和淮南王妃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外孙女,见她脸色镇定,似乎没有受昨日的事所影响,甚至做的恶梦都没有记住,悬着的心才彻底放下,做梦醒来后忘了梦境是好事。 他们夫妻相信了庄婉卿的话,晏景舟却不信,毕竟这丫头前不久才在自己怀里嗷嗷大哭,浑身都因害怕而发颤,显然是没忘记梦中的场景,现在另一只手还紧紧抓着被子,指关节都泛白了,可见是在极力压抑着心内的真实情绪。 这丫头万千宠爱于一身,明明有条件在长辈怀里说害怕,却懂事得要命,半个字没说,因为不想让长辈担心,晏景舟对她的处事风格有了新的改观。 祖孙几人还未说上几句话,外头又来了丫鬟禀报说江家和曹家来人了,还备上厚礼,说是来赔礼道歉的。 淮南王蹙起眉头,心中的不悦溢于脸上。 淮南王妃猛然想起前院的客厅里还跪着两个小子,但她没说出来让外孙女心烦,柔声说:“卿卿,我跟你外祖父去瞧瞧,你病后初愈,就先歇会儿。” 庄婉卿知晓江家和曹家来人的缘故,但她现在没心思管这些糟心事,乖巧地点头应了声:“好。” 淮南王夫妻离开后,晏景舟觉得有点口干,起身想去倒杯茶,这刚一转身,才走了一步,身后就响起庄婉卿惊慌失措的声音:“晏景舟,你要去哪儿?” 第二百六十三章 好想亲她 晏景舟闻声转过身去,就对上那双蕴含着惊慌的眼眸,目光紧紧盯着自己,脸色也绷紧着,生怕自己一去不复返似的。 她如此依赖自己,晏景舟心里欢喜,但更多的是心疼,指着前面的茶几,语气温柔:“我去倒杯茶,你渴不渴?” 闻言,庄婉卿缓和了脸色,轻轻摇头。 晏景舟移步到茶几前倒了杯茶,喝了几口茶后放下茶杯,折回床前坐下,整个过程庄婉卿的目光没从他身上移开过。 晏景舟看她如此紧张,握住她的手,温声道:“卿卿别怕,一切都过去了,往后再也不会有那种情况发生,我给你保证。” “我都想起来了,我怕蛇,小时候被人扔进蛇窟待了三天三夜。”庄婉卿语气平静地陈述着过往,可绷紧的神情出卖了她,她内心并不平静,甚至对这段过往充满恐惧。 晏景舟回道:“我知道,一直都知道。” 庄婉卿怔然,在昨日之前,她自己都对这段过往无甚记忆了,晏景舟竟然知道?那敢情就她自己不知何种原因忘记了。 须臾,庄婉卿讷讷道:“容我缓缓,当时场景还怪吓人的。”说着,她又忍不住补充一句,“晏景舟,你也陪我睡会儿吧。” 晏景舟知道她害怕自己一个人,便轻轻颔首,宽衣陪她睡会儿,这刚一躺下,身边的姑娘就往自己身边靠,手臂也被她抱住。这一举动让晏景舟愣住,他垂眼看抱着自己的手臂的手,这丫头难得在清醒的时候如此主动。 庄婉卿一脸赧然,瞪他一眼,理直气壮道:“晏景舟,你这是什么眼神,你我是夫妻,挽一下手臂怎么了?” 晏景舟莞尔而笑,见她精神尚可,语气间又恢复昔日的傲娇,心中觉着安慰,忍不住调侃一句:“姑娘家遇上这种事害怕是正常的,没事,景舟哥哥陪着你。”说罢又将她搂进怀里,轻轻摆着她的背,无声地安抚着她惊魂未定的情绪。 庄婉卿没有矫情地挣脱他的怀抱,很是受用地让他抱着,还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他虽然身材清瘦,胸膛不像那些高大壮实的武将那样宽阔,但很怀里温暖,像温暖的港湾,让人安心,暂且忘却内心的恐惧。 “给我点时间。” 庄婉卿道,她心里在害怕是真的,但她觉得现在的自己已不再是当年那个几岁的孩童了,怕什么就要努力克服什么。 她方才已经痛痛快快哭过一场了,再哭哭啼啼说害怕,让身边的人都为她担忧,她自己也不允许,他们庄家的人,连生死都毫不畏惧,怎能因为一种动物就扰乱心神,让自己变得胆小懦弱? 晏景舟不明所以地“嗯?”了一声。 庄婉卿嫌弃地觑了觑他,感觉这人该聪明的时候又笨得很,道:“我会好的。” 这会儿,晏景舟听明白了,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眼底一片柔色,温声说:“我知道,你一直都比很多姑娘坚强勇敢。” 那是自然。 庄婉卿在心里回应说。 隔了片刻,庄婉卿又仰起头来,他优美的下颌线就映入眼帘,视线再往上瞧,就是那张比姑娘家还要精致三分的过分漂亮的脸蛋,凤眼半敛着,眼中有红血丝,眼窝处呈现出淡淡的鸦青色,一瞧便知昨夜眉眼休息好。 她怔怔地望着晏景舟出了神,良久后忽然说:“晏景舟,我们就这样过一辈子吧。” 语气郑重且坚定,是经过深思熟虑后的答案。 她和晏景舟相处其实挺好的,虽然会吵架,但是换一个人没准儿会吵得更凶,晏景舟喜欢她,对她很好,温柔体贴,才学又好,长得也好看。而她对晏景舟也有意,还成了夫妻,原配夫妻通常来说是最好的。 晏景舟听后怔然,险些以为自己听岔了,脸色登时浮现出喜色,感觉整颗心被填满了,心里涨涨的,却又该死的很享受这种感觉,整个人都有点飘飘然。 他心中欢喜着,嘴上却道:“庄婉卿,好你个没良心的,敢情你从说这句话之前,还想着如何抛弃我,不想跟我过一辈子?不跟我过,你想跟哪个野男人过?” 庄婉卿抬眼瞪他,瞧他分明是喜上眉梢,笑弯了眉眼,心里欢喜得不行,嘴上却还是没彻底改掉嘴欠的习惯跟自己杠,似乎脑子跟嘴巴各干各的一样。 她伸手戳了戳晏景舟腰间的软肉,道:“晏景舟,我给你脸了是不?你竟然敢凶我,我改明儿就把你这县马爷给换了!” “你做梦!看把你给惯的,你就仗着我喜欢你,才肆无忌惮地欺负我。”晏景舟轻哼一声,却将怀里的她抱得更紧了,将她紧紧箍在怀里,软玉温香在怀,异常的满足。 庄婉卿把脸埋在他胸膛,没有再跟他顶嘴。晏景舟很在意她,她不是木头,能感受得到。几个月前,她是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和晏景舟竟然会有如此和谐相处的时候,他们之间的关系在一点点变化,到了今日似乎是水到渠成的事,自然而然的就发生了。 晏景舟注意到她细微的小动作,嘴角慢慢上扬。 病后初愈,精神不济,折腾了会儿,庄婉卿已有倦意,被晏景舟紧紧抱在怀里,她也没那么害怕了,但也没自己找虐去想梦中的场景,然后胡思乱想吓唬自己,困意来袭便阖上眼眸,在晏景舟怀里慢慢入睡。 庄婉卿许久没有动静,晏景舟低头一瞧,只见怀里的人双眼闭合,睫毛乖顺地盖在眼睑上,落下扇形阴影,饱满的嫣唇微微嘟着,似成熟的樱桃惹人采撷。 该死的诱人犯罪! 到底是气血方刚的青年,温香软玉在怀,且还是自己喜欢的姑娘,诱人的嫣唇尽在咫尺,只要自己一低头就能吻上,心中难免会有邪念。 晏景舟顿觉喉咙发紧,脑子里也不由自主地闪过以前看过的图画书里面的画面,更觉口干舌燥,浑身都燥热起来。 盯着那张嫣红的唇。 晏景舟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此刻心中萌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亲她! 第二百六十四章 偷偷吻她 盯着那张嫣红的唇。 晏景舟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此刻心中萌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亲她! 想要亲一口看看是不是如樱桃一般甜美,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他脸上不由自主地发烫,耳根子都在泛红,不敢再继续往下想,乘人之危可耻,即便怀里的人是自己的妻子,可还未征得对方的同意。 下一刻,他又想着这是自己明媒正娶的妻子,他们都抱在一起睡了,亲一口怎么了?亲一口又不犯法,将来他们还要为人类种族的延续做贡献。 明媒正娶这四个字怂人胆,让晏景舟觉得所有的事情都名正言顺起来,瞧她睡得沉,一时半会儿是醒不过来的,盯着那两片唇瓣,深吸一口气,跟做贼似的,小心翼翼地低下头慢慢凑近。 四片唇瓣即将触碰到的时候,晏景舟心如捣鼓,扑通扑通的跳得厉害,又蓦地拉开距离,到底没敢亲上去。 他在心底唾弃自己没出息,有贼心没贼胆,连自己媳妇儿都不敢亲。 在心里唾弃自己一番,晏景舟贼心不死,贼胆又起,再一次小心翼翼地凑近,将要吻上那两片唇瓣时,他紧张得手心都在冒汗,做贼都没此刻那么紧张,做了片刻的心理建设,才鼓起勇气飞快地在那张嫣唇上落下蜻蜓点水一吻。 晏景舟心跳加速,他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心都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似的,方才一触即离,他还未仔细体会,现在仔细回味方才那一瞬即逝的亲吻,只记得那两片唇瓣很柔软。 视线再次落在那张嫣唇上,依旧诱人的很,让他想要继续尝试,可理智告诉他不行,他连忙移开视线,抱紧了怀里的姑娘,稀罕得很,心里有种难以言喻的喜悦感,原来亲吻到自己喜欢的姑娘是这种感觉。 他在心里默默道:晏景舟,你出息了,活了十六年终于亲到自己喜欢的姑娘了。不对,应该是十八年,虽然空白了两年,可时间已经过去了,你今年十八岁了。 昨夜没睡好,都是半睡半醒的状态,现在又亢奋得睡不着觉,晏景舟一遍又一遍地回味着那个一触即离的亲吻,脸上那痴汉般的笑容就没落下过。 且说前院那边,江总兵夫妻与曹副将夫妻都带上许多珍贵养身药材过来赔礼道歉,诚意十足。 昨晚两位夫人看过庄婉卿的情况,回去和丈夫说了,皆气得各自的丈夫一宿没睡,自家的不肖子把人家姑娘害成这样,真是他们教子无方。 如今到了淮南王府,看到自家不肖子还跪着,心疼了一瞬,下一刻想到庄婉卿很有可能还未醒来,心底那抹心疼瞬间转化为气恼,若非是在别人家,他们早就抄起藤条揍一顿了。 江总兵气得直接指着儿子的脑袋骂道:“老子上辈子到底造的什么孽,这辈子才会有你这么个糟心玩意儿做儿子?你从小到大就没给老子省心过!你瞧瞧人家沈知府的公子,风度翩翩、彬彬有礼、做事沉稳,你再瞧瞧你,永远是行动在前面跑,脑子在后面追!你们可是一起长大的啊,相差怎么那么大?” 江夫人见丈夫气成这样,也不敢说话,只默默站在一旁,以前丈夫骂她慈母多败儿她还顶嘴,现在儿子闯了大祸,她真恨不得把以前欠下的那么多顿藤条揍儿子一次性补回来。 曹副将夫妻也没吭声,自家儿子没什么坏心眼儿,但却缺心眼儿,什么祸都敢跟着江文宣闯,这次也是被江文宣给连累的。 江文宣更是没话说,心里担忧得很,淮南王说庄婉卿什么时候好起来,他们就什么时候起来,现在他们还未能起来,就证明庄婉卿还未好起来。 淮南王与淮南王妃刚到前院,就看到他们两家六口人,长辈站着,两个小辈依旧不动如山地跪着,昨夜跪了一宿,如今还岿然不动,可见毅力很好。 几人听到身后的动静,扭头一看,就看到淮南王夫妻,连忙行礼:“见过王爷、王爷。” 淮南王脸色淡淡,看不出喜怒,扫视一眼还在跪着的江文宣与曹明旭,道:“都起来,坐下说话吧。” 闻言,江总兵夫妻与曹副将夫妻起身,等淮南王夫妻坐下,他们才依言坐下,但江文宣与曹明旭依然跪着,没敢起身。 江总兵斟酌着淮南王的态度,对比昨晚,淮南王可没让他们坐下,今儿却让他们坐下,应该是县主的情况有所好转,便开口问:“王爷,不知县主如今可好些了?” 淮南王半点没有隐瞒,如实回道:“卿卿高热已退,方才已醒过来。”视线再次落在跪在地上的两个年轻人身上,见他们听了自己方才的话,还岿然不动地跪着,沉声道,“你们两个也起来吧,卿卿已无大碍,但若有下次,本王决不轻饶。” “谢王爷。” 俩人异口同声回应,想要起身,奈何跪的时间太久了,感觉双腿都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双腿疼得很,特别是膝盖的部位,起身也艰难,站都站不起来。 江夫人与曹夫人原本因着庄婉卿已无大碍松了一口气,如今瞧着儿子难受得眉头紧皱,又开始心疼儿子了,却不敢上前去扶。 江文宣和曹明旭到底是习武之人,片刻后便咬咬牙站了起来,站起来后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幸好他们下盘稳,最后还是稳住了身子。 淮南王移开视线没再看他们,转眼看向江总兵他们,淡淡开口:“江总兵,曹副将,本王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如今卿卿已无大碍,儿子你们现在可以领回去了。” 江总兵松了一口气,忙保证道:“王爷雅量,我们教子无方,让县主遇险,着实是我们的不是,回去后定好生教育犬子,此类事件定不会再犯。” “王爷,王妃,这些是给县主补身子的,不值几个钱,但也是我们的一点心意,还望王爷王妃莫要嫌弃。”江夫人说着,示意自己的侍女将包裹好的礼品呈上来。 曹夫人也跟着示意自己的侍女。 “东西我们就代卿卿收下了,两位夫人有心了。” 淮南王妃知晓她们口中的不值钱,其实都是珍贵的补品,但也没有推辞,毕竟推辞了也就是不接受对方的赔礼道歉,拂了对方的面子。 他们淮南王府得罪两个武将倒是无所谓,可女婿是武将啊,总不能给女婿树敌,且一来就是两个,卿卿如今已无大碍,他们要以和为贵,得饶人处且饶人。 第二百六十五章 做贼心虚 听到淮南王妃愿意收下,江总兵夫妻与曹副将夫妻皆暗自松了口气,接受他们的赔礼就好,这证明不会因此事撕破脸。 江夫人询问道:“王妃,我们能否去看看县主?也好亲自到县主面前致歉。” 淮南王妃婉言拒绝:“江夫人有心了,只是卿卿刚醒来,精神不济,无法见客。” 闻言,江夫人也没再坚持,只道:“既然县主精神不济,那得好生休息,我们就不叨扰县主养病,改日再来拜访。” 淮南王和淮南王妃昨夜没睡好,如今一脸疲倦,也没什么精力跟他们寒暄,随后聊了几句便委婉下了逐客令。 几人也是有眼力见的,顺着他们的意思,带上自家不肖子告辞。 江文宣和曹明旭跪的时间久,行动时一瘸一拐的,慢慢跟在父母亲身后。 江总兵心里正恼着不肖子,停下脚步扭头看,见他慢吞吞地跟在身后,心中怒意更甚,怒声呵斥:“腿没断的就给老子滚快点,慢吞吞的跟蜗牛似的,闯祸的时候你怎么不慢点?” 江夫人皱起眉头,不赞同道:“老爷,文宣他现在腿脚不便。”说罢,见脸色不太好,且还腿脚不便的儿子,欲要让身边的丫鬟扶一把,就被丈夫打断了刚到嘴边的话。 江总兵瞪了眼妻子,沉声训道:“慈母多败儿!让他自己走,走不回去就给老子爬回去,否则别进我江家大门!” 江总兵面相粗犷,板起脸瞪人的时候颇有威严,让江夫人心生胆怯,心疼归心疼,却没敢让丫鬟去扶。 出了淮南王府,江总兵怒气未消减,直接让儿子自己走路回府,还派了人监督儿子走路,可见是狠下心来惩罚。 江夫人怕火上浇油,现在帮了儿子说话,回到家儿子被罚得更重,心疼得含泪上了马车。 曹副将也气恼儿子缺心眼儿,什么祸都敢跟着江文宣去闯,直接效仿江总兵的做法,让腿脚不便的儿子自己走路回府。 他们两家人离开后,淮南王和淮南王妃让人将江家和曹家送来的东西收进库房,然后回正院歇息。 路上,淮南王回忆起外孙女早上的反应,疑问道:“阿菁,你说卿卿是真的没事了吗?她昨晚昏迷的时候还做噩梦,今日早上却没表现出什么来。” 淮南王妃若有所思,回道:“我瞧着是没什么大碍了,或许是她隐藏的好。”说罢,她又补充一句,“一切有景舟,我们安抚十句,都不及景舟说一句。” 淮南王一愣,旋即笑说:“难得阿菁也有如此淡定的时候。” 淮南王妃回道:“心理上的恐惧,不是我们言语安抚一下就管用的,卿卿也不是笑孩子了,我相信她能自己去克服,还有景舟陪着她,景舟比我们管用。” “也是。”淮南王颔了颔首,又道,“既然卿卿已经醒来,我们也能放心去歇一歇了,最近几年真是越来越不中用了,折腾一下都浑身疲倦。” 淮南王妃嗔他一眼,含笑说:“不然你还以为你现在是十几岁小伙子?” 淮南王轻叹:“哎,不得不服老了。” * 芙蓉苑。 庄婉卿病后初愈,精神不振,此刻正睡得沉。 晏景舟因为那个蜻蜓点水的吻,亢奋了一个多时辰,整整一个多时辰里,他都眼巴巴地盯着庄婉卿瞧,看着那张嫣红的唇,脑子里就不由自主地想起先前那个吻。 将近晌午时分,庄婉卿悠悠醒转,刚刚睁眼,晏景舟放大的脸就映入眼帘,把她吓了一跳,下意识就把晏景舟推开,不满道:“晏景舟,你好端端的不睡觉,盯着我做什么?” 晏景舟也被她忽然睁眼更吓着了,心中那些旖念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脸色不自然地移开视线,轻咳两声缓解尴尬,道:“我早就醒来了,只是见你睡得沉,想看看你能睡多久。” 瞧他这副做贼心虚的反应,庄婉卿蹙着黛眉,狐疑道:“晏景舟,你今天去做贼了?” 晏景舟不明所以:“我什么都不缺,你看我是需要做贼的人吗?” 庄婉卿撇了撇嘴,轻哼了声,嗔怪道:“既然没做贼,那你心虚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闻言,晏景舟就被戳中了痛处,连忙辩解:“谁做见不得人的勾当了?你景舟哥哥做什么都是光明正大去做的。” 他亲自己明媒正娶的媳妇儿,不算是见不得人的勾当,这是名正言顺的,丈夫亲自己媳妇儿怎么了?又不犯法,这是夫妻感情好的表现。 庄婉卿半信半疑,眼神深究地睨着他,想到他今早都在陪自己,能做什么才怪,便没有继续纠结他这做贼心虚的反应。 晏景舟脸色柔和下来,放柔了语气,温声问:“卿卿,你感觉如何?身子可有舒服了些?现在快到晌午了,若是身子比早上爽利,那我们先起来去吃午饭。” 庄婉卿身体素质向来不错,发高热对她来说不严重,严重的是昨日的事以及梦中的场景所带来的惊吓,她脸色微微发白,不敢再回忆,忙摇了摇头:“我没事了,我们先起来,睡的时间长,骨头都要酥了。” 她脸上细微的情绪变化逃不过晏景舟的眼睛,知晓她心中仍有惧意,晏景舟怕她又沉浸在恐惧中,只字不提她身子如何,也没有安抚她什么,只道:“那我们先起来,吃过午饭你想玩什么,我陪你。” 庄婉卿刚想点头,下一刻又皱眉道:“你今日不是要回荀弋先生那里吗?我已经没事了,你不赶紧回去,还陪我玩?你不想考状元了吗?” 晏景舟伸手拨开她脸上的一缕发丝,笑说:“考状元哪有你重要?少学一天也不妨事。” 庄婉卿听了,心中熨帖得很,可嘴上却心口不一,抬眼嗔他,道:“我都醒来了,已无大碍,你是不是想躲懒才赖着不走?当心你日后落榜了被我嘲笑。” 瞧她眉眼间带着笑意,晏景舟便知她口是心非,宠溺地揉了揉她的脑袋,笑道:“那你可要失望了,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 第二百六十六章 目的是你 瞧她眉眼间带着笑意,晏景舟便知她口是心非,宠溺地揉了揉她的脑袋,笑道:“那你可要失望了,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 庄婉卿微愣,呆呆怔怔地望着晏景舟,目前为止,她还是有点适应不了晏景舟这样对她,要知道此人以前对她可没有那么好说话,更不会如此温柔,每每被晏景舟如此对待,她都感觉有点不真实。 看她眼神不对劲,晏景舟笑容一滞:“怎么这样看着我?” 庄婉卿斟酌着言辞,半晌后开口,祈求道:“晏景舟,你能不能别那么温柔?你这样让我总感觉你有什么阴谋要进行。” 闻言,晏景舟哑然失笑,眼神古怪地看着她,意味深长道:“阴谋倒是没有,但目的的确是有。” “你有什么目的?” 庄婉卿登时警惕起来,下意识就与晏景舟拉开了距离,一脸戒备地睨着晏景舟,似乎晏景舟若敢向她挪一寸地方,她就会一脚将人踹下去。 晏景舟意有所指地觑了觑庄婉卿,意味明显,他的目的就是这丫头,把人彻彻底底的拐到手,当他日后孩子的娘,孙子的祖母,百年之后与他葬在一个墓穴,就这么简单。 庄婉卿愣了愣,很快就读懂了他的眼神,霎时间不知该说什么,总觉有些难为情,对视了半晌才道:“晏景舟,我饿了,我们先起来。” 来日方长,晏景舟也没有再逮着这个问题不放,自觉起床穿衣,还替她传了绿萼和绿韵进来侍候。 穿戴整齐,梳妆完毕,刚好到晌午时分,吩咐丫鬟摆膳。 庄婉卿病后初愈,餐桌上都是清淡的菜色,她吃起来都觉得索然无味,想吃些重口味的,被身边的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劝说,才不得不作罢。 用过午膳,庄婉卿一直黏在晏景舟身边,潜意识觉得这样会安心许多,思绪不会被心中的惧意所侵蚀。 她难得格外粘人,晏景舟也明白这其中缘由,除了沐浴时间都寸步不离地陪着她,到了夜晚躺在床上即将歇息的时候,忽然提起:“卿卿,我明日早上要回先生那里,你也同我一起回去吧。” 庄婉卿微愣,瞧他脸上带着几分担忧,知道他的好意,但摇了摇头,婉拒道:“先生那里就三间房,住不下那么多人。” 晏景舟早已考虑到这个问题,温声说:“绿萼和绿韵她们不跟着我们去,届时你同我住一间房,饮食起居方面我也可以照顾你的,先生那么喜欢你,想必不会介意你的到来。” 养尊处优的贵公子,竟说要照顾她的饮食起居? 庄婉卿又是一愣,看晏景舟满脸真诚,眉眼温柔地望着自己,不像是在说笑的样子,她心里泛起丝丝甜意,但仍然拒绝得坚决:“你是去跟着先生念书的,我去瞎凑什么热闹?” 说着,她顿了顿,思索了片刻,又接着道:“晏景舟,你别小瞧我,我没有你想象的那样脆弱,我承认我是害怕,但我也不是几岁的小孩儿了,我自己能行的,而你也不能一辈子寸步不离守着我,心理问题我迟早要自己克服的。” 晏景舟听了,非但没有因为省事而感到高兴,反而有了淡淡的失落感,小妻子太过独立,万事不靠他,让他觉得自己这个做夫君的是个摆设,好像没什么用处,忽然有点怀念早上被依赖的感觉。 他轻叹道:“卿卿,其实你可以别那么懂事的。” 庄婉卿愕然,旋即回道:“我只是不喜欢麻烦别人,这又不是多大点事儿,不想发生也都发生了,哭我也哭过了,总得自己想办法解决的。” 晏景舟皱起眉头,语气失落:“可我又不是别人,我是你夫君,我可以被你麻烦。” 他们之间的关系是好了许多,她甚至也说要跟自己过一辈子,可他们之间似乎隔了一道无形的鸿沟,让他们少了寻常恩爱夫妻的亲密,倒像那些搭伙过日子的夫妻那样相敬如宾。 庄婉卿郁闷不已,白了他一眼,道:“晏景舟,你脑子没毛病吧?旁人巴不得活得轻松点,你倒好,巴不得被人添麻烦。” 闻言,晏景舟有些心堵,直接伸手将人扯进怀里抱着,语气闷闷地嘟囔道:“那是别人,又不是我。庄婉卿,你是不是压根就不在意我,所以才不想依靠我?” 庄婉卿无言以对:“???” 这什么跟什么?她是真觉得自己能搞定啊,都缓了一天,没必要再继续麻烦人照顾她的情绪,毕竟她也不能怕一辈子,而且她已经准备对自己狠一点,克服这个心理障碍了。 他们庄家的人,岂能被蛇吓倒?在哪儿摔倒就在哪儿爬起来,必要时为国抛头颅洒热血也不在话下,她可不能给庄家拖后腿。 晏景舟感觉怀里的人浑身僵硬,更觉得心堵了,抱一下都排斥,敢情早上说要跟他过一辈子是在哄他的,语气笃定:“庄婉卿,你就是不在意我,不然怎么会不屑依靠我。你说,你是不是还想着把我甩了?” 庄婉卿又郁闷了,感觉他的脑子大概有点毛病,好好的怎么就扯到在意不在意的问题上来了?感觉晏景舟比她一个姑娘家还要矫情,心思敏感多疑,不被麻烦都要想成她不在意他。 感觉他抱得更紧了,被勒的喘不过气来,庄婉卿忙道:“晏景舟,你可别乱说啊,我们好歹是夫妻,怎么会不在意你?我只是单纯觉得我自己能行。”说着,趁人不备之时,挣脱开他的怀抱。 晏景舟审视着她,狐疑道:“你早上还哭得撕心裂肺,晚上就自己能行了?” 庄婉卿脸色一顿,想到早上自己哭得稀里哗啦的,委实有损形象,赧然一笑,接着又正了正面色,一本正经道:“早上是早上,我总不能因为这个影响正常生活,绿萼和绿韵在我身边,外祖父和外祖母也在府中,你就放心好了,好好念你的书,我还想着你金榜题名,让我在那帮贵女面前能炫耀一下。” 第二百六十七章 她主动了 晏景舟看她态度坚决,眉宇间也带着坚毅,一副誓要战胜内心的恐惧才罢休的神情,不由愣住。独立自主而又坚强,与其他柔柔弱弱的闺阁女子不一样,这不就是自己喜欢她的原因吗? 不过,都说再如何强悍的女子,在夫君面前都会表现出柔弱的一面,让夫君多怜惜联系,她却坚强得很,想来是自己目前做得还不够好,让她没能完全放心且依赖自己。 这么想着,晏景舟也不再坚持,温声道:“那害怕的时候给我写信,我回来接你。” 庄婉卿眨了眨眼,语气笃定:“那是不可能害怕的。” 晏景舟无奈失笑,捏着她的脸颊,好笑道:“别的女子都巴不得被夫君体贴照顾着,你倒好,想照顾一下都被你拒绝,似乎我是什么瘟神,不让我靠近。” 庄婉卿拍开他的手,感觉这人不知何时开始,一言不合就捏自己的脸,纳闷道:“我又不是柔弱不能自理。” 晏景舟调笑说:“那为夫柔弱不能自理,要不你跟在我身边,照顾照顾我?” 庄婉卿视线下移,觑了觑他的双手,淡淡道:“你双手要是觉得不管用,就捐赠给有需要的人,别留着碍眼。” 晏景舟愕然失语:“……” 这是个不解风情的女人,鉴定完毕。 晏景舟眼神幽怨,与之对视片刻,庄婉卿没由来的感觉心虚,明明什么都没做,却又似乎做错了什么。 须臾,她轻咳一声,道:“行了行了,你别耷拉着脸了,我知道了,等我害怕我就直接去找你,不用你跑一趟,睡觉吧,别磨磨唧唧的,明日你还得早起。” “过来让我抱抱。”晏景舟说着,又补充一句,“明日我回先生那里,下次见面就是十天后了。” 庄婉卿不假思索,就拒绝了他的要求:“睡觉就睡觉,别给我耍流氓。” 闻言,晏景舟先是一愣,而后低笑出声:“抱一下怎么就耍流氓了?你怕是对耍流氓有什么误解。” 说罢,他往床里侧挪了挪,直接将人搂进怀里,低头看庄婉卿,目光落在那张嫣红的唇上,早上的记忆瞬间被唤醒,那面红耳赤的一幕涌现在脑海,他眸色沉了沉,低声道:“要不要为夫给你示范一下什么叫耍流氓?” 他声音略有些沙哑,俩人的姿势也暧昧,庄婉卿感觉眼前的人有些危险,讪笑了下:“行吧,那你就抱着,时候不早了,我们睡吧。” 晏景舟见她退缩,也没再进一步动作,只将人搂紧了些,轻声道:“好,我们睡觉。” 庄婉卿被他这样紧紧抱着,格外的清醒,僵着身子,不知过了多久才入眠。 翌日。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晏景舟就已醒来,庄婉卿还在他怀里沉睡着,他低头瞧了眼,怀里的姑娘睡颜恬静,可见是睡得安稳极了,眉头都没皱一下,他暗自松了一口气,这样就挺好,没有再继续做噩梦了。 盯着怀里的人瞧了片刻,晏景舟才动作轻柔地将人放开,起床穿衣、洗漱。 晏景舟吃过早膳,折回内室时,见庄婉卿睡得沉,还没有醒来的迹象,在床沿坐下,伸手轻轻触碰了下那张柔.嫩的小脸,触感细腻柔软,忍不住再次伸手抚上庄婉卿的脸颊。 熟睡的姑娘乖巧得紧,任由他的手在脸上使坏,凝视着眼前这张娇美的睡颜,晏景舟心思微动,旖念在脑子里蔓延,耳根子很快就泛红,脸上也开始发烫,心跳都加快了许多。 庄婉卿睡得迷迷糊糊,似乎感觉有只大手在自己脸上轻轻摩挲着,她无意识地发出“唔~”一声呢喃,却又因困顿不已,不想睁眼,也不想去管。 而晏景舟却因这一声呢喃下了一跳,连忙收手,做贼心虚、神情紧张地看着她,见她没有醒来的意思,才松了一口气。 他在心底暗暗自我唾弃一句:晏景舟,你可真没出息!你自己的媳妇儿,你亲一下怎么了?又不是没亲过,至于怂成这样吗? 晏景舟在心里做了一番心理建设,心跳的速度慢慢恢复正常,再次伸手抚上那张睡颜,弯下身子慢慢低头凑近,想要亲一亲她的脸颊。 可没想到这次没有昨日早上那么幸运,他刚刚凑近,床上的人就蓦地睁开眼眸,直勾勾地望着他,询问道:“晏景舟,你想做什么?” 庄婉卿这一举动,把他吓得心都要跳出来,此刻四目相接,他霎时间忘了反应,心虚得心跳不正常,神情不自然地找了个借口:“我就是想看看你睡得怎么样,看你睡得那么香,我也就可以放心回先生那里了。” 别说看到他心虚至此,就算没睁眼,庄婉卿也察觉到他在抚摸自己的脸颊,第一次是因为困懒得理,可第二次睡意已经消退,能清楚地感受到他的手在脸上摩挲,之所以没睁眼,那是想看看他想做什么。 庄婉卿伸手揪着他的衣襟,淡声问:“晏景舟,你确定你就是想看看我睡得怎样吗?” 晏景舟对上她那仿佛早已看穿一切的眼神,更加心虚了,但也不敢坦白,否则她估计会不敢让自己亲近,只好尽量使自己表现得淡定些,颔首回道:“是啊,不然我还能做什么?” 言毕,晏景舟感觉放松了许多,神情也跟着放松下来,眼神温和地看着她。 庄婉卿直勾勾地睨着他,似笑非笑道:“是吗?可我觉得你分明是另有企图。” 就算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她是对男女之间情情爱爱方面是懵懵懂懂的,可当发现自己对晏景舟并非无意,就让绿萼给她买了许多话本回来,这话本看得多了,多少能懂一些的。 晏景舟心头一跳,讪笑着反问:“我能有什么企图?” 瞧他现在还想狡辩,庄婉卿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忽而一笑,笑得蔫坏蔫坏的,揪着他衣襟的手将他向自己拉近,轻声道:“我看你分明是想对我这样。”言罢,在他愣神之际,微微抬头,主动吻上那张淡粉色的唇。 第二百六十八章 再亲一次 晏景舟懵了一下,正在寻思着她这话是什么意思,一张柔软的唇瓣就印上了自己的唇,脑子里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全然忘了反应,只瞪大双眼看着近在咫尺的姑娘。 他这是被亲了? 这丫头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庄婉卿也就逗一逗他,在他唇上亲了一口便放开他,见他一副见鬼了的神情,满脸的难以置信,伸手摸着唇,又惊又愕地瞪着自己,仿佛被轻薄了的小姑娘。 瞧着他这副模样,庄婉卿皱起眉头,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胸膛,纳闷道:“难道你不是想亲我吗?我不过是如你所愿,你这贞洁烈妇的表情装给谁看?” 她还以为晏景舟想要偷偷亲她,胆子大得很呢,没想到是个有贼心没贼胆的,怂得很,以后若是要圆房的话,这人是不是要逃跑? 闻言,晏景舟回过神来,见眼前的姑娘跟没事人一样,淡定得很,似乎方才主动的人不是她一样,倒显得自己像个娇羞的小姑娘。 晏景舟忽然有些心梗,视线落在她的唇上,眸色变了变,有了她方才的主动,知晓她并不反感这个,胆子瞬间就大起来,道:“卿卿,我们再来一次。” 庄婉卿没反应过来,不明所以:“什么再来一次?” 晏景舟俯下身用行动告诉她,伸手捧着她的脸,准确无误地亲了上去,动作青涩而又笨拙,却又不失霸道,不容她有半分拒绝。 庄婉卿整个人惊住,瞪着杏眼看眼前已经反客为主的青年,她没由来的紧张起来,方才的淡定顷刻间消失得荡然无存,心跳都变得不正常,手紧紧抓住晏景舟的衣襟,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 瞧她整个人都不在状态,晏景舟不轻不重的,惩罚性地咬了她一口,紧接着,沙哑中带着磁性的声音响起:“专心点。” 男子在学某方面的知识,似乎有着得天独厚的天赋,一切都无师自通,很快就能琢磨出窍门来,让在同一起跑线上的女子自愧不如,这种凌驾于女子的天赋,切磋起来更是让女子招架不住。 庄婉卿感觉周围的空气变得稀薄,整个人晕乎乎的,起初时还能本能的回应一下,最后只能任由对方折腾,沉沦在对方编织的温柔网中出不来。 晏景舟宛若一头不知餍足的饕餮,永远不满足于眼前,只想要得更多,可残存的理智告诉他不能再继续,卿卿病后初愈,再继续的话,那他真的是禽兽,而后生生止住接下来的动作,恋恋不舍地放过她。 终于呼吸到新鲜空气,庄婉卿气喘吁吁,像搁浅的鱼儿一样,大口大口的、贪婪的呼吸着,好一会儿呼吸才顺畅些,没好气地瞪了眼晏景舟,感觉这男人不是在亲吻,而是在谋杀,她方才都感觉呼吸困难,快要晕厥过去了。 只是,她此刻的眼神毫无杀伤力,湿漉漉的眼眸像林间迷路的幼鹿,瞪人的时候倒像是在娇嗔,晏景舟眸色暗了暗,像个伺机而动的猎手,正准备对自己的猎物下手。 果不其然,下一刻晏景舟还真的对猎物下手了,低下头,在她的唇上轻咬了一口,声音沙哑得不像样,道:“这次就先放过你,下次再招惹我,可就没那么幸运了。” 庄婉卿听后一愣,无辜极了,自己什么时候招惹他了?不是他先招惹自己的吗?恶人先告状的本事还挺厉害的。 晏景舟见她神情无辜,不知她在心里嘀咕什么,拇指忍不住在她的腰上轻轻摩挲了下,道:“身子是十六岁了,但圆房等你的灵魂及笄了再说。” 且不说庄婉卿现在病后初愈,这具躯体里面的灵魂才十四岁,尚未及笄,他若是进行到最后一步,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是禽兽,竟然对一个尚未及笄的小姑娘下手。 庄婉卿还未来得及回味晏景舟这句话,所有的注意力都被腰间的使坏的手给牵引了,那只手在上面轻轻摩挲了下,她感到一阵酥麻,下意识要躲开,发现自己的腰被人搂住,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晏景舟的手不知何时已经伸进她的寝衣。 晏景舟视线下移,落在她纤细的腰上,寝衣被掀起了些,露出一截白皙的细腰,肤如凝脂,白得晃眼,再次感到口干舌燥。 庄婉卿刚要发火,就察觉到他表情不对劲,顺着他的视线往下移,发现自己的腰已经露了出来,他的手还在自己的腰间,脸色瞬间涨红,又羞又恼地低声斥责:“晏景舟,你个臭流氓!你的眼睛看哪里?” 见她恼了,晏景舟刚要认怂,可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理直气壮道:“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做比这个更亲密的事都是正常的,怎么就流氓了?庄婉卿,你说你是不是又不想要我了?所以才守身如玉,想着以后清清白白嫁给别人?” 言毕,他一脸委屈,扁着嘴,直勾勾地盯着庄婉卿看,那模样要多委屈有多委屈,似乎她若敢说出一个“是”字,他就敢跟她闹。 庄婉卿的气势瞬间落于下风,连连否认,着急辩解:“我不是,我没有,你可别瞎说冤枉我!我庄婉卿向来说话算话,昨日答应了要跟你过一辈子就是一辈子。” 闻言,晏景舟脸上才有了笑意,似乎是看在她诚意满满的份上,勉为其难道:“那好,为夫暂且信你。” 说罢,又低头亲了亲她的脸颊,眼神逐渐变得温柔,温声细语道:“卿卿,我要回先生那里了,十天后才回来,我媳妇就交给你了,你可要帮我好好照顾着,不然我可要唯你是问,知不知道?” 庄婉卿不知道该怎么接他的甜言蜜语,脸上也臊得慌,不自然地移开视线,只轻轻地“嗯”了声。 “真乖。”晏景舟忍不住,又在她脸上亲了一口,“时候不早了,我得出门了,你若是困的话,就在睡会儿。” 庄婉卿再次“嗯”了一声,等人出了房间,房内只剩下她一人的时候,她的思绪才冷静下来,回想起方才发生的一切,整个人都恍恍惚惚的。 她伸手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让自己清醒点,满脸不可思议地盯着头顶上的幔帐,她跟晏景舟何时亲密到这种地步了?但她好像并不反感这种亲密,真是见鬼了。 第二百六十九章 弄条蛇来 庄婉卿再次“嗯”了一声,等人出了房间,房内只剩下她一人的时候,她的思绪才冷静下来,回想起方才发生的一切,整个人都恍恍惚惚的。 她伸手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让自己清醒点,满脸不可思议地盯着头顶上的幔帐,她跟晏景舟何时亲密到这种地步了?但她好像并不反感这种亲密,真是见鬼了。 但,可不就是见鬼了么? 和自己觉得最不可能的人结为夫妻,且还互相有意,往后余生还会执手到白头,死后同穴,这个连话本都不敢这么编造的事,就发生在她和晏景舟身上,想想都觉得玄幻。 脑子里在胡思乱想着,庄婉卿也没有觉得困,时间不知不觉的过去,眨眼间天已大亮,熹微之光从窗棂照进来,照得室内亮堂。她的思绪逐渐回笼,见外头的阳光已经铺洒在大地上了,是时候起来了,便拉了拉铃,传绿萼和绿韵进来侍候。 绿萼和绿韵知晓主子每天大概什么时辰需要传她们侍候,早已在外面等着了传唤了,一听到传唤马上端着洗漱用品进去。 看到主子耷拉着脑袋坐在床上,似乎还未完全睡醒的模样,绿萼忙上前询问:“县主,可要现在穿衣?” 庄婉卿点头“嗯”了一声,而后抬起头伸了伸懒腰,准备穿鞋子。 绿萼刚要去给她取今天要穿的衣服,不经意的一瞥,就看到她嘴唇红肿着,一眼就瞧出与平时不一样,又仔细瞧了瞧,疑问道:“县主,您的嘴怎么肿了?是不是被虫子叮咬了?” 她话音落下,庄婉卿当即就被自己的口水给呛着,而后一阵猛咳,这下不单是嘴唇又红又肿,脸色也涨红,不知是因为一阵猛咳,还是因为害羞。 绿萼忙弯下腰,伸手去轻拍她的背,生怕她咳岔气了,想到昨日才退了高热,怕她身子再次出问题,担忧地问:“县主,您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该不会是感染了风寒吧?” 庄婉卿忍着咳嗽,回道:“咳咳……我没事,就是呛了一下。” 绿韵是个细心的,听着她们的对话,视线落在庄婉卿红肿的嘴唇上,若有所思就猜到其中缘由,然后心照不宣地笑了笑,县主和县马爷感情好是好事,自从到了淮州,县主和县马爷晚上都没有叫水了,看这情况,昨夜的情况已经比任何一次都热情,也就绿萼这粗线条的没有想到这回事,倒是叫县主难为情了。 庄婉卿见绿韵笑了,只觉更难为情了,轻咳一声缓解尴尬,主仆多年,身边两个丫鬟的一举一动她都能知晓什么意思,绿韵肯定是想到了这方面的事。 绿韵体贴地问:“县主,您可要沐浴?” 以前县主和县马爷行完房事,都会沐浴的,昨晚没有,应该是闹得有些晚了,早上若是不沐浴,估计会不舒服。 庄婉卿刚要不着痕迹地揭过此事,听到绿韵这一句,脸上不由自主地发烫,忙摇了摇头:“不用了。” 她和晏景舟也就亲了个嘴,什么都没做,沐浴做什么?再说以前在京城的时候,因为张嬷嬷格外的关心他们夫妻的感情,没发现他们夜里叫过水,怕晏景舟是个不能够的,还给晏景舟炖了壮阳补肾的汤水。 最后没辙了,晏景舟为了证明自己可以,身体没有隐疾,却又不能真的做,只得每隔几天夜里就叫一次水,假装他们行过房事,杜绝张嬷嬷的壮阳补肾汤。 绿韵愕然,旋即以为她是因为害羞,便体贴地递了台阶,道:“县主,您昨夜因为病后初愈没沐浴,只是擦了身子,前晚因为发高热也没有沐浴,不如洗个热水澡,这样身子也爽利些?” 闻言,庄婉卿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已经两天没沐浴过了,大夏天两天没有沐浴,这不是腌咸菜吗?前天晚上因为高热未退不能沐浴就罢了,昨晚怎么也没沐浴? 哦,对了,昨晚是因为晏景舟看她心神不宁,整个人蔫蔫的,怕她病后初愈体弱抵抗力不行,又一次病倒,没让她沐浴,只让她擦了身子,最后她只能看着晏景舟去了净室沐浴,自己眼馋着。 这么想着,庄婉卿脸色逐渐变得微妙,她没两晚没沐浴,晏景舟昨晚是怎么抱着她睡了一宿的?她忙低头嗅了嗅自己身上,看看有没有臭味,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衣服用香料熏过,衣服的清香盖过了她的汗酸味,竟然没闻到汗味。 须臾,她轻咳两声清了清嗓子,视线扫过两个丫鬟,果断留下粗线条好糊弄的绿萼,吩咐道:“绿韵,你去让人备水吧,我要沐浴。” 绿韵含笑点头,让绿萼侍候主子漱口洗脸,自己去让人备水。 绿萼也果真是粗线条,并没有多想,但心思还在她红肿的唇上,再次询问道:“县主,您的嘴怎么红了?” 庄婉卿定了定心神,面不改色地回道:“不妨事,也就是被一只大蚊子咬了。” 她说是蚊子咬的,绿萼也无条件相信,又问:“县主,您可要抹点药膏消肿?” 庄婉卿想了想,而后点点头,还是快点消肿比较好,不然外祖母瞧见了,就知道她这嘴唇为何会红肿了,那她以后还怎么好意思面对外祖母? 漱口、洗脸、沐浴过后,庄婉卿感觉浑身清爽,舒服多了,用早膳时胃口都好了许多,多吃了半碗肉丝粥。 用完早膳,庄婉卿今日也没什么特别安排,脑子里闪过梦中的可怕场景,身子轻轻颤了颤,稳了稳心神后吩咐道:“绿萼,你去让人弄一条蛇回来。” 绿萼听了,手一抖,给她端的茶水连带着茶杯一起摔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又惊又愕道:“县主,您说什么呢?奴婢是不是听岔了?您要蛇做什么?” 庄婉卿语气坚定道:“你没听岔,是要蛇,且还是活的。” 她迟早要克服这个恐惧心理的,现在一想到蛇她都控制不住的在害怕,那就得慢慢练胆子,克服对蛇的恐惧,前天的时候大概是因为只有她一个人在房中,孤独无助才吓成那样。 今天她让一堆人陪着她,她远远的看着蛇就好,这样总不至于被吓成那样吧? 第二百七十章 以毒攻毒 绿萼甚是费解:“县主,您不是害怕蛇吗?好端端的要蛇做什么?” 庄婉卿回道:“越是怕什么,就越是要面对什么,面对的次数多了,也就不会觉得有多可怕了。” 乍一听,绿萼觉得此言有理,可一想到她刚病愈,且病倒也是因为蛇,忙摇了摇头:“县主,奴婢觉得每个人都有害怕的东西,狗挺可爱的,可是有人也害怕狗,您怕蛇也没什么的。” 庄婉卿淡淡道:“我不一样。” 别人怕狗是单纯怕这种动物,而她怕蛇,那是心病,是童年的噩耗,甚至还影响了现在的自己,让她一想起就忍不住害怕。 绿萼欲要继续劝说:“县主……” 庄婉卿打断她的话,不由分说道:“我没事,你让人照办就行了。” 绿萼还想再三劝说,可见她态度坚决,只好暂且应下,想着等会儿出去再找绿韵商量一下此事应不应该照办。 庄婉卿一眼便看穿她的心思,温声道:“绿萼,你不必找绿韵商量了,有你们在,我就算再害怕,也不会像前两天那样的。” 绿萼一愣,知晓拿她没辙了,回应道:“奴婢这就让人去办。” 庄婉卿颔首道:“去吧。” 出了屋子,绿萼怕出什么问题,跟绿韵说了此事,让绿韵去请示王妃。 淮南王妃把外孙女捧在手心里疼着,有危险的事肯定不会让外孙女去尝试,但此事却没有反对,只让人把外孙女看好,把蛇的毒牙给拔了,可别让蛇给咬了。 绿萼只好照庄婉卿的意思去办,找府中的侍卫,让他们去弄一条蛇回来。 王府的侍卫办事能力好,下午就抓了一条活的草花蛇回来,为了防止蛇会逃跑,还特意弄了个铁网笼子,把草花蛇关进笼子里再送到芙蓉苑。 芙蓉苑里面侍候的都是年轻丫鬟以及两个粗使婆子,看到侍卫拎着个装了蛇的铁网笼子进来,皆吓得失声尖叫、花容失色,面色也苍白得很,纷纷后退,生怕里面的蛇跑出来把她们给咬了。 庄婉卿听到屋外的动静,便知蛇已经抓回来了,她喝茶的手一抖,温热的茶水从茶杯里溅出来,洒湿了衣袖的袖口,脸色微微发白,下意识就想要逃避,不想去面对,只觉瘆得慌。 绿韵见状,从她手中接过茶杯,用帕子给她拭擦手上的茶水,柔声道:“县主,您若是实在害怕,就不必勉强自己,怕蛇没什么的。” 庄婉卿稳了稳心神,道:“不妨事,陪我去瞧瞧,现在逃避了,以后再遇上还是会害怕,还不如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绿韵知晓肯定拗不过她的,只好点头应了声“好”,然后陪同她一起出了屋子。 刚出屋子,就看到高大壮实的侍卫拎着一个铁网笼子,笼子里装了一条灰褐色,两指宽的草花蛇,蛇还是活的,正在笼子里游移,似乎在寻出口,可却迟迟寻不到出口,因而有些暴躁,嘴里吐着鲜红的蛇信子,发出“嘶……嘶”的声音。 绿韵脸色微微一变,忙侧头看自家县主的神情,只见她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白,浑身都在轻轻战栗着,还在下意识地往后退,生怕她不小心摔了,便伸手将她扶好,忙对侍卫道:“赶紧把蛇带走。” 侍卫怔然,蛇是县主要的,现在县主身边的丫鬟发话,可县主明显是害怕蛇,但没又发话,他也不敢听了丫鬟的话带蛇离开芙蓉苑。 庄婉卿眯了眯眼,指着离自己两步之遥的位置,对侍卫道:“把蛇放这里,你可以走了。” 说话间,她紧紧抓住绿韵的手,半边身子都倚在绿韵身上,她承认,她真的有些腿软,梦中身处蛇窟的场景涌现在脑海中,让她恐慌不已,却又逼着自己去面对。 侍卫应声,把铁网笼子放在她指定的位置,然后离开。 蛇离自己只有两步之遥,庄婉卿脸色惨白如纸,额头也在冒冷汗,身子止不住的发颤,若不是绿韵扶着,她早已瘫坐在地上。 绿萼见了,连忙搬了张椅子过来,让她坐下。 庄婉卿坐下后,眼睛还是死死盯着铁网笼子里的草花蛇,蛇冰凉的身体在自己身上游移的感觉她经历过,看着这条生猛的草花蛇,她忍不住犯恶心,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 绿萼见她干呕,浑身轻颤着,害怕她会再次被吓得病倒,忙问:“县主,您觉得怎么样?要不我们还是别看了,奴婢这就让人把这玩意儿弄走。” “没、没事,我能接受。”庄婉卿摇了摇头,虽然往事一直在她脑海中回放着,但现在大白天的,有人陪在她身边,绿韵也握着她的手,蛇也被关起来伤害不了她,目前还在她的接受范围之内。 绿萼还想再说什么,绿韵冲她微微摇头,现在县主反应不算激烈,没准儿时间长了,真能治愈县主的心病,人们害怕某种东西,可经常对着的时候就会习以为常,最后就会觉得这种东西没有那么可怕。 在芙蓉苑中做事的丫鬟看到主子明明很害怕,却坐在一旁盯着笼子里的蛇,也陪在一旁,时间长了,感觉笼子里的蛇也没有初见时那么渗人了,毕竟它出不来,伤不了自己。 庄婉卿脑海中就没停歇过回忆,一边回忆着可怕的事,一边盯着自己畏惧的东西,精神上受着双重折磨,额头上一直在冒冷汗,绿萼和绿韵在一旁看着也觉得揪心,时不时给她擦冷汗。 时间一点点过去,不知不觉间已到日薄山西,庄婉卿才结束今日的安排,让人去找那侍卫过来把蛇带走,明日早上再送过来。 从椅子上起来时,庄婉卿感觉自己双腿绵软,还要绿韵扶着才能起身。 连续几天对着自己畏惧的东西,庄婉卿似乎对蛇产生了点免疫力,从刚开始的浑身战栗、额冒冷汗,到最后也如寻常人一般,没有那么大反应了。 庄婉卿又让侍卫去找了几条颜色不一样的蛇回来,几条蛇一起,与先前几天看到的不一样,视觉上是有冲击感,但没有再被吓得浑身发抖,‘以毒攻毒’算是比较成功的,她才没有再继续对着蛇。 第二百七十一章 将有结果 午后阳光明媚,庄婉卿掐准儿了自家外祖母午睡后起来的时间去正院。 外孙女这几天有自己的事,淮南王妃不想打扰,只询问丫鬟外孙女的情况,现在已有几日没见外孙女。 如今见着了,她仔仔细细打量着外孙女,见外孙女精神状态甚好,还是忍不住担忧,问:“卿卿,你现在感觉如何?或许外祖母先前就应该阻止你的,人有畏惧的东西是正常的。” 庄婉卿摇了摇头,回道:“外祖母,您别担心,我没事了,也没以前那么害怕蛇了。” “那就好,这是好事。”淮南王妃说话间嘴角忍不住上扬,片刻后又轻叹一声,“你这丫头,性子有点像你娘,你娘也是这样,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庄婉卿微怔,旋即含笑回道:“外祖母,我只是觉得因为此事严重影响到我的情绪,这才出此下策,我现在已经没事了,您不必担心。”她说着顿了顿,又问,“就是我先前为何对小时候那件经历毫无印象?若非前几天那件事,我也没能想起来。” 淮南王妃言简意赅道:“当时你爹把你救回来的时候,你已经奄奄一息,身体好了,可却精神出了问题,别人碰你一下你都跟疯了一样,你爹让人去寻巫医给你治疗。你恢复正常后,对那件事没有任何记忆,应该是巫医让你忘却那段过往。” 庄婉卿听后愕然,喃喃道:“难怪夫君都知道的事,我却一无所知,若非被前些天的事所刺激,我估计都不会想起来。” 淮南王妃温声道:“卿卿,都过去了,你现在没以前那么害怕蛇,证明那件事对你的影响已经没那么大了,我们就不提那件事了。” 庄婉卿颔首应声:“好。”转而又想起另一件事,疑问道,“对了,外祖母,先前外祖父派人去查靖王府的五公子是否失踪,这些天过去了,可有传消息回来?” 闻言,淮南王妃才猛然想起还有这茬,这些天因为外孙女的事,她已经忘了府上收留了个跟侄子模样几乎一模一样的少年,估摸了下时间,回道:“从这里到靖王府,快马加鞭也就几天时间,十多天已经够来回的时间了,我想也就这两日能有结果。” 有时候提起什么就来什么,淮南王妃话音刚落,就有丫鬟进来禀报说:“王妃,于侍卫说王爷先前让查的事已经查清,还带回来一个人,想要见王爷。” 此言一出,祖孙俩又惊又愕,没想到事情来得如此突然,她们才刚提起这事,派出去查此事的于侍卫就回来了。 很快,淮南王妃回过神来,吩咐道:“王爷在隔壁书房,你去让他们过来,到书房见王爷。” 丫鬟应声退下。 庄婉卿对此事的结果颇为重视,现在也迫切想要知晓答案,忙道:“外祖母,等会儿我们也去瞧瞧,于侍卫既然能带回一个人,那应该是辨认那少年是不是堂舅舅的人,靖王府的五公子很大概率是失踪了。” 听着外孙女急切的语气,淮南王妃低笑一声,道:“外祖母知道你这丫头肯定按捺不住的,走吧,我们去书房看看究竟。” 庄婉卿俏皮地吐了吐舌头,站起身来,扶着自家外祖母起身,祖孙俩一起前往隔壁的书房一探究竟。 书房里,淮南王正捣鼓着手中的木雕,见妻子和外孙女来了,脸上神色凝重的模样,他尚不明原因,疑问道:“阿菁,卿卿,你们这是有什么事吗?” 庄婉卿欣喜道:“外祖父,您于侍卫去查的那件事,即将有结果了,于侍卫现在回来了,还带了一个人回来,应该是靖王府的人。” 闻言,淮南王心头一喜,放下手中的木雕,道:“走,我们这就去看看那人怎么说。”说罢,他站起身来,迈开脚步,正准备出书房。 庄婉卿一把拉住他的袖子,道:“外祖父,我们在这里等会儿,外祖母已经让他们过来找您了,现在应该是在过来的路上。” 淮南王微怔,旋即点了点头:“那也好,省得我们走一趟。” 没过多久,于侍卫带着一位身穿锦缎的中年男子进来,那男子中等身材,相貌也普通,但一双狭长的眼透着精明睿智,一瞧便知此人不简单,若是靖王府的人,那应该是靖王的心腹之人。 看俩人风尘仆仆的,脸上带着疲色,应该是一直在赶路,没有得到充足的休息时间。 那人看了眼淮南王祖孙三人,心底对庄婉卿的身份有了猜测,不卑不亢地行礼:“小人乃靖王身边的长随张荣,见过王爷、王妃、县主。” 淮南王打量了他一眼,淡淡道:“起来吧,先坐下说话,于清一路也辛苦了,也坐下说话。” 张荣是靖王身边的人,深受靖王重用,在靖王府也颇有地位,面对淮南王的礼遇,倒没有表现出受宠若惊,从容施了一礼:“小人谢王爷赐座。”而后到客座坐下。 于清见张荣都没有推辞,自己也就没有推辞,谢过淮南王,然后到张荣下首的位置坐下。 还未等淮南王问话,张荣就直接开门见山道:“王爷是个性情洒脱的人,那小人也不跟您兜圈子,直接开门见山了,靖王府中五公子的确是失踪了,确切来说是早已遇险去世了,现在连尸首都找不到。听闻县主近日救回来一位与我们五公子长相极为相似的少年,我们家王爷甚是欣喜,特派小人前来认一认人。” 淮南王一听,感觉此事八.九不离十了,府中那位少年,很有可能就是自己的侄儿,便道:“我们家卿卿的确就回一个与五郎面相极为相似的少年,他现在就在府中。” 得到淮南王的亲口肯定,张荣心头一喜,想到主子为了五公子整个人都苍老了几岁,心里更着急了,忙征询道:“王爷,小人想看一看那少年,不知现在可方便?” “这自然可以。”淮南王也想早日搞清楚那少年的身份,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转眼看于清,吩咐道,“于清,你现在去前院将人带过来。” 第二百七十二章 确认身份 当初于清去查的时候,只查靖王的小儿子是不是失踪了,并将庄婉卿救了个与靖王小儿子模样极为相似的事告知晋王,其他的并没有多说,而他也不是很清楚。 现在到了淮南王府,张荣便趁着还没见着人之前询问了当时在哪救了那少年,庄婉卿言简意赅地将事情说了一遍。 过程惊险,听得张荣心惊肉跳,他很清楚自家主子的心思,早已有上书请求废除现在这个无才无德的世子爷,改立品学兼优的五公子为世子的念头,五公子虽是侧妃所生,可侧妃早逝,记在王妃名下算作嫡子。 只是自家主子低估了王妃的手段,王妃不知从哪得知王爷的想法,在王爷上书皇上之前,就暗下杀手,五公子遇害,但却没证据指证是王妃做的,王爷跟王妃大吵一架无果,痛失爱子,也瞬间苍老了几岁,五公子是王爷最出色的儿子。 张荣感激道:“县主和县马爷宅心仁厚,若是没有俩位当时出手相救,后果不堪设想,我们家王爷说了,若他真是我们五公子,定亲自登门道谢。” 庄婉卿一愣,旋即从善如流道:“这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靖王爷太客气了,若是真的我也高兴,毕竟那也是我的堂舅舅,回去请转告靖王爷,登门道谢倒是不必。” 张荣听她这话不像是场面话,更加高看她一眼,是举手之劳没错,可那么久了,那些观众只是看着活人用命去搏斗取乐,只有她和晏公子伸出援助之手。 没过多久,于清将那么少年带了过来。 少年完全不知发生了何事,只知道有人要见一见他,就迷迷糊糊的跟着过来,想到先前答应了恩人要报答救命之恩,想来是有什么事需要让他去做。 听到书房门被打开的动静,张荣蓦地转头往门口的方向望去,就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容,他惊得瞪大双眼,静静地打量着一步步走进来的少年,嘴里喃喃道:“像,实在是太像了。” 模样像,走路时的姿态也像,那由内而外所散发出来的气质也与五公子极为相似,只是个子高了一些,皮肤没有那么白皙,不过五公子还在长身体的年纪,长高是正常的,而流落在外受苦受难,难免会晒黑。 少年感觉到张荣直勾勾的目光,狐疑地看了张荣一眼,看着这张普普通通的脸,他脚步一顿,脑海中极快地闪过一个人的身影,可却捕捉不住,只觉头有点疼,不适地皱了皱眉头,然后上前行礼。 淮南王一直在观察着俩人的反应,感觉这位少年九成是靖王府的五公子,自己的侄儿。 少年感觉气氛有点不对,疑问道:“王爷,不知是谁想要见我?” “是他想要见一见你。”淮南王视线落在张荣身上,又问,“你对他可有印象?” 闻言,少年也看向张荣,感觉此人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古怪,不过此人的模样倒是有几分熟悉,似乎是在哪儿见过,却又想不起来,便如实答道:“回王爷,在下觉得此人瞧着面善,或许以前见过,但是想不起来。” 张荣听了,瞬间喜上眉梢,内心激动不已,却极力压下心中的激动,觉得他熟悉,那估计真的是他们家五公子了,至于是不是,还需作最后一步认证。 他蓦地站起身来,走向少年,语气间是掩饰不住的激动:“这位公子,我能否看一看你的后脖子?” 他们家五公子后脖子有一块叶子形状的胎记,胎记只有手指头大小,并不显眼,不撩起头发的话,压根不会看见。 少年不明所以,瞧他激动的模样,若有所思,而后点了点头。 张荣激动不已,绕道少年身后抬手想要撩起他的头发,却发现自己双手都在轻轻发颤,深吸一口气,然后撩起少年的头发定睛一看。 这不看还好,看完后张荣更是激动,眼眶都湿润了,指着上面叶子形状的胎记,喜出望外道:“王爷,王妃,县主,这……这是我们家五公子,他后脖子的胎记跟五公子的是一模一样的。” 说着,他恭恭敬敬地向少年行了一礼,在少年还未反应过来时,又心疼道:“五公子受苦了,您还活着那真是太好了,王爷因为您整个人都憔悴了。” 淮南王和淮南王妃以及庄婉卿听到这个消息,并不觉得有多意外,他们早就感觉这少年很有可能就是靖王的小儿子。 少年听得云里雾里,看向精神抖擞的淮南王,甚是费解:“王爷为了在下憔悴了?” 张荣一愣,而后道:“五公子,不是淮南王爷,是您的父亲靖王爷,因为您失踪后生死未卜,靖王爷整个人都憔悴了。” 话音落下,少年震惊不已。他都听到了什么?靖王爷?他是靖王爷的儿子?现在是他的家里人来寻他了? 过了良久,少年看向淮南王,询问道:“王爷,这是怎么回事?请恕在下不是很明白。” 淮南王回道:“这位是靖王身边的亲信,叫张荣,他确认过你后脖子的胎记,你是靖王第五个儿子,那应该是没错的。” 少年又惊又愕,难以置信道:“王爷,在下真的是靖王的儿子?” 庄婉卿接了话茬,道:“我和我夫君当初在虎啸堂看见你的第一眼,就觉得你长得很熟悉,只是我们见面次数很少,我想不起来,但也因为你长得熟悉就救下你。我外祖父和外祖母见过你之后,马上派人去靖王府打探消息,果不其然,靖王府的五公子失踪了,而你恰巧又长得相似,靖王就派人前来确认。” 少年诧异:“县主,您刚开始就觉得在下长相熟悉?” “使不得使不得。”庄婉卿听他用了敬称,忙站起身来,道,“算起来,您是我的长辈,是我的堂舅舅,我该唤您一声舅舅。” 少年并没有因为被发现是靖王府的公子这个身份而感到高兴,只是感到难以置信,靖王府的公子怎会流落在外,且恰好又是他?这个身份不是不好,但是比穷苦人家的孩子的身份更难消化。 淮南王妃见张荣好几次欲言又止,应该是在他们面前不便说,善解人意道:“你们应该还有许多话要说,可到五郎的住处细说,我们就不打扰了。” 这话正中张荣下怀,他躬身一礼:“多谢王妃。” 第二百七十三章 这是胡闹 少年的身份得到确认,淮南王甚是庆幸自己的侄子没有命丧虎啸堂,含笑说:“卿卿,幸好你当初好奇去了虎啸堂,不然你这堂舅舅可就凶多吉少了。” “刚好碰巧,但也证明他寿数未尽,这次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庄婉卿没有居功,转而提起另一件事,“对了,外祖父,虎啸堂的事可有进展了?” 淮南王轻轻摇头,他并没有过问过此事,看外孙女对此事甚是关心,又道:“此事交给沈知府办理,虎啸堂现在还得罪了靖王府,我们就不必插手了,过不了多久,虎啸堂就会不复存在,虎啸堂东家的其他生意也会大受影响。” 庄婉卿放心地点了点头,虎啸堂这种场所就不该存在,即使有人签了生死契去冒险跟猛兽搏斗赚钱,这是你情我愿的事,可也有被迫的,比如她这位堂舅舅。 淮南王忽然想起外孙女最近的事,叮嘱道:“卿卿,我听说你这几天都在逼着自己面对蛇,但你外祖母不让我去打扰你,你是大孩子了,做的决定我相信你自有分寸,但外祖父还是得提醒你万事不可勉强。” 庄婉卿回道:“外祖父放心,我现在没那么害怕蛇了,以后也不会对着蛇了。” 闻言,淮南王诧异,又问:“那你可有想起什么没有?” 庄婉卿一听便知他说的是童年那段往事,为了不让他们二老担心,面不改色地摇了摇头,反问道:“外祖父,我是有什么忘记了吗?” 淮南王一愣,旋即温声回道:“没有,外祖父是怕你一直想着那天的事。” 庄婉卿明媚一笑,说:“外祖父,您跟外祖父放心,我没想着那件事,听闻您也罚了江文宣和曹明旭,您已经给我报了仇,我更不会去想那件事了。” 淮南王颔了颔首:“那便好。” 庄婉卿陪他们二老聊了一会儿,见将近黄昏,干脆陪着他们在院中散散步,到了晚膳时分陪他们用完晚膳再回芙蓉苑。 张荣念及靖王思子心切,逗留了两日,就带着那少年回靖王府,他来淮州的时候,是秘密过来的,府中除了他与靖王,无人知晓他们五公子有可能活着的消息,但为了安全起见,他还是想淮南王借了几个侍卫护送。 * 日薄西山,夏末的天气并没有那么炎热,晚风徐徐吹来,驱散了部分热气,温度舒适。 庄婉卿让人搬了张摇椅放在院子里,躺在摇椅上轻轻摇着摇椅,边赏晚霞,边吃着葡萄,心情甚是惬意。 晏景舟刚回来,就看到这一幕,貌美少妇躺在摇椅上,嘴里在细细咀嚼着嘴里的东西,像是在吃着什么山珍海味,十分享受地闭上眼眸去回味,暖橘色的残阳洒在她身上,增添几分唯美,给人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他目光越发柔和,嘴角不由自主上翘,见丫鬟正要向他行礼,忙打了个手势阻止,步履轻缓地走到庄婉卿身边,眼神示意一旁给庄婉卿剥葡萄的绿萼退下,准备接替了绿萼的位置。 庄婉卿闻到一股熟悉的淡淡的墨香味,蓦地睁眼,晏景舟颀长的身影便映入眼帘,她怔了一下,疑问道:“晏景舟,你怎么回来了?” 闻言,晏景舟心中一噎,语气幽怨地问:“卿卿,你觉得呢?” 庄婉卿一愣,旋即恍然:“原来你休假了啊,时间过得可真快。” 晏景舟心中一噎,又问:“我们有多少天没见面了?” 庄婉卿若有所思,回道:“九天没见了。” “你这小没良心的,不给我回信就罢了,连多少天没见面都不记得了。”晏景舟蹲下身子,好气又好笑地戳了戳她的脸蛋,“我们已有十天没见,今天是第十一天。” 荀弋先生说他告假一天要补回来,所以本来昨日傍晚能走的,都要多上一天的课,今晚才能回来。 庄婉卿恍然:“哦对,是十天,我差点忘了,你前天还给我写信来着。” 晏景舟一时无言,看着她的眼神越发幽怨,这丫头心里还真是没怎么在意自己,竟然连这个都能忘。 庄婉卿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好像自己又做错了什么似的,忙挤出一抹笑容,道:“你一路上也累了吧?我们先进屋坐下说话。”说着,她坐起身来,伸手揪住晏景舟的衣袖,眼巴巴地望着晏景舟。 晏景舟知道她将此事揭过,不想为着小事跟她计较,便随了她的意,颔首道:“也好。” 进屋后,俩人坐下对视一眼,相顾无言。 过了片刻,晏景舟寻了个话题:“卿卿,你这些天都在忙什么?怎么都不给我回信?” 庄婉卿脸色微滞,她才不承认不知道如何回应那些甜言蜜语,轻咳两声,回道:“你去先生那里是读书的,可不是谈情说爱的,等你金榜题名,你写多少封信我都给你回信。” 晏景舟又问:“那你都在忙什么?老师传信事,说看到你在忙,让我回来再问你。” 庄婉卿摇摇头:“也没忙什么。” 当初步启看到她明明很害怕,却逼着自己对着蛇,她也不想晏景舟担心她无心读书,吩咐了步启不许告诉晏景舟。 晏景舟眼含深究地打量着她,从她飘忽的眼神中看出些许她撒谎的端倪,没有逼问她答案,以退为进,轻叹一声,黯然神伤地问:“卿卿,我们是要过一辈子的人,你对我也这般不信任吗?” 又来了,又来了,又是这副表情,好像她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一样! 庄婉卿抽了抽嘴角,见他皱着眉,一瞬不瞬地凝视着自己,那眼神要多委屈有多委屈,对视片刻后败下阵来,纳闷道:“本来就没忙什么啊,你想知道的话,告诉你也无妨。” 晏景舟缓和了神情:“那你说。” 庄婉卿轻描淡写,三言两语概括了那几天的行径,却听得晏景舟面色紧张,他忽然伸手握住庄婉卿的肩头,沉声质问道:“你这是胡闹!你有没有想过你若是再被吓出个好歹来,我该怎么办?” 虽然时隔已久,可晏景舟还记得庄婉卿当年被蛇折磨得精神失常的模样,这种事他可不想她再经历一次,可这丫头却没把往事当回事。 他语气中带着薄怒,庄婉卿第一次听到他这样凶自己,不由有点委屈,无辜地冲他眨了眨眼,回道:“我这不是没事嘛?而且还克服了自己对蛇的心理阴影。” 晏景舟与她对视,瞧着那双灵动的杏眼眼神无辜而又委屈地看着自己,可怜巴巴的,像个做错了事祈求大人原谅的孩子,他终究舍不得训斥,态度软化下来:“这次是运气好,下回可不许这样胡闹了。” 话音落下,晏景舟将人拉进怀里,用双臂紧紧禁锢在怀中。 第二百七十四章 你不想我 庄婉卿忽然被他扯进怀里抱着,感觉他抱得太紧,呼吸有些不顺畅,便想要挣脱开他的怀抱,奈何自己刚动了动,他抱得更紧了,仿佛怕自己会消失一般。 靠在他怀里,听着他的心跳声,抬起眼眸只能看到他的下巴,只见他下颌线绷紧,庄婉卿对他如此紧张感到疑惑,他们之间的感情似乎还没那么深吧?也没经历什么增进感情的事。 须臾,庄婉卿戳了戳他的腰,讷讷道:“晏景舟,你先放开我,我要喘不过气了。” 晏景舟闻声放开她,盯着她的脸瞧了瞧,见她脸色木然,眼神呆呆的,又将她搂进怀里,轻声道:“卿卿,再让我抱抱。” 十天没见面了,晏景舟甚是想念她,担心她晚上会做噩梦,每天醒来都希望时间过得快些,这样能有一日假期回来看看她,结果这丫头对自己的回来没多大反应。 明明十天前说好的要跟自己过一辈子,但她好像也没多在意,敢情当日所言,现在都已经忘得七七八八了,果真书上说得没错,不能相信女人脆弱需要依赖你时许下的诺言,小没良心的。 庄婉卿不知道他在心里嘀咕什么,伸手笨拙地拍了拍他的背,安抚道:“我这不是没事吗?你不用担心我。” 晏景舟暗自轻叹一声,温声询问:“卿卿,你最近都在做什么?” “方才跟你说了啊,都在忙着虐自己,但是被自己虐一下也是有成效的。”庄婉卿说着,想了想,接着又道,“对了,我们之前在虎啸堂救下的那个少年,靖王派人来确认,还真就是我的堂舅舅。” 晏景舟早已预料到,可今儿听到答案,还是忍不住诧异了下,旋即又问:“然后呢?” “然后前天他随靖王的人回去了啊。”庄婉卿说着,语气间不自觉地带了几分惆怅,“他还活着,靖王妃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他回去也要靖王府这个没有硝烟的战场。” 晏景舟淡声道:“世家侯爵世袭都争得头破血流,更何况是王爷的爵位?” 庄婉卿赞同地点了点头:“说得也是,皇室的斗争,永远是最残酷的。” 晏景舟又问:“然后呢?” 庄婉卿回道:“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啊。” 闻言,晏景舟放开她的身子,垂下眼眸,目光幽幽地睨着她,纳闷道:“然后我们分开了那么多天,你就没有一刻钟是想我的?” 庄婉卿不假思索,下意识就反驳道:“我想你做什么?你是去跟荀弋先生学习的,又不是不回来了。” 她说得如此理直气壮,晏景舟一时间竟无法反驳,捏着她的脸颊,好气又好笑道:“你这小没良心的,你一天不气我心里就不舒服是不是?心里不想,嘴上就不能哄哄我,让我高兴高兴?” 庄婉卿无辜地眨了眨眼,其实她也有想过他的,不过是十天之前的事了,最近这十天过得十分充实,是真的没时间想他。 “罢了,不跟你这没良心的计较。”晏景舟大人有大量,从怀里取出一只孩童巴掌大小的木雕兔子,献宝似的递给她,语调轻快道,“卿卿,这是给你的,你看看喜欢不喜欢。” 庄婉卿微愣,而后接过木雕仔细瞧了瞧,兔子小巧精致,还上了颜色,只是掩盖不住它雕工很普通,这个木雕师傅应该还是个尚未出师的学徒。 她纳闷道:“晏景舟,你的审美能力是不是下降了?” 晏景舟脸色微滞,反问:“何以见得?” 庄婉卿甚是费解:“你为何要花冤枉钱去买一个学艺不精的学徒的作品?比这个雕工精致的比比皆是。” 晏景舟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的神色,视线落在兔子木雕上,心道:有那么丑吗?这可是他雕得最好看的一只兔子啊。 须臾,他温声说:“因为这个学徒他不收钱,免费送我的啊,我下回让他好好磨练雕工,雕得好看些,你看可好?” 他话音落下,庄婉卿瞬间郁闷了,原本感觉他是人傻钱多,明明能买个性价比更好的,却叫无良商贩给坑了,现在这人说那是因为免费的? 她庄婉卿就只配得上免费的东西吗? 庄婉卿越想越气,气呼呼地瞪他一眼,道:“晏景舟,你不是很有钱吗?竟然如此抠门,连花十个铜板给我买个木雕都舍不得?那你……” 话刚说到一半生生止住,她登时意会过来,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误会了,对上晏景舟那双带着委屈的凤眼,脸上扬起一抹笑容,马上改口:“那你还挺懂得勤俭节约的,这木雕是略有瑕疵,下回木雕师傅肯定会有进步的,我期待他的下一个作品。” 晏景舟脸露赧然之色,感觉这个木雕是有点丑,兔子脸没有雕刻好,显得粗糙,道:“卿卿,要不你先把这个还给我,下次送你个更好的。” 庄婉卿把木雕藏在身后,微扬起下巴,嗔怪道:“送人的东西怎能拿回去?这个我收下了,下回有更好的我也收,但更好的跟这个意义是不一样的。” 瞧她是真的不介意,晏景舟含笑点头:“好。” 庄婉卿拿出木雕,仔细端详了下,感觉这兔子木雕还挺娇憨可爱的,并没有第一眼瞧着那样糟糕,疑问道:“晏景舟,你什么时候学会雕刻的?” 晏景舟如实答道:“之前时常跟外祖父一起,在外祖父那里学了点皮毛,自己再加以实践。” 庄婉卿诧异,赞赏道:“那么短的时间你就学会了?那你可真是心灵手巧,我以前跟外祖父学过,但雕出来的东西就是个四不像。”说着,她忽然放下木雕,伸手去抓住晏景舟的双手瞧了瞧,见他手上没有伤口才松了口气。 见状,晏景舟心中暖融融的,眉眼越发温柔,柔声道:“放心吧,我没受伤,刚开始时生疏,好几次险些划伤手,后来掌握了方法就没有了。” 庄婉卿听了,蹙起眉头,叮咛道:“你这双手是要读书写字,日后还是别捣鼓这些了,不然弄伤了手得不偿失。” 晏景舟含笑摇头,回应说:“不妨事,闲暇时可以做这些放松一下,你瞧外祖父也是文人,饱腹诗书,不也能雕刻木雕?他雕刻的东西栩栩如生,水平能跟京城里的最好的木雕师傅相提并论。” 第二百七十五章 会关心他 庄婉卿没有坚持,随了他的意,再叮嘱一句:“那你小心着点。” 晏景舟含笑应了声“好”,而后抬手捏了捏她小巧的鼻子,调侃说:“想不到你这丫头还知道关心人,看来也不是真的没良心。” 庄婉卿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我又不是木头,怎么就不知道关心人了?难道我平时就没关心你吗?” “你平时……”晏景舟刚说了三个字,后面的话忽然没勇气说出来,这丫头其实还是知道关心他的,先前他忽然得知冯氏是杀母仇人,这丫头一直陪着他。 “怎么?是不是编不下去了?”庄婉卿再次瞪他一眼,忍不住吐槽道,“不跟你这小气鬼计较,就没见过哪个男人像你这样的,比小姑娘还矫情。” 晏景舟心中一噎,心道:他怎么就小气了,怎么就矫情了,不是挺正常的吗? 对视片刻,庄婉卿又道:“幼稚鬼,你自个儿一边玩去。” 晏景舟:“……” 方才不是在说他小气吗?怎么又幼稚了? 庄婉卿没再理会他,拿起那只木雕兔子就站起身来,迈步走进内室,环顾四周,最后将小兔子摆在梳妆台显眼的位置。 晏景舟跟在庄婉卿身后,看到那只雕刻普通的兔子摆在镜子旁边,憨憨地坐在那里,跟做工精致的梳妆台搭配起来有了违和感,显得存在感十足。 所谓没有对比,就不知道自己的水平在哪儿,现在这一对比,他自己都觉得这笨兔子雕得挺丑的,他应该再雕几只练手的。 庄婉卿刚转身,就看到晏景舟盯着那只木雕兔子,脸上是满满的挫败感,怔了下,半晌后宽慰道:“若是靠这门手艺吃饭的话,那雕工的确有待提升,但作为业余新手,其实已经挺好了,我小时候跟着外祖父学过一段时间,也雕不出这样的成品。” 闻言,晏景舟再仔细打量着那只兔子,问:“卿卿,你是不是再哄我?” 庄婉卿瞪他:“我是不是在哄你,你问问外祖父不就知道了?”说罢,她伸手去牵晏景舟的手,“时候不早了,该吃晚膳了,吃过晚膳陪我散散步。” 忽然被一只柔软的小手钻进自己的手心,握住自己的手,晏景舟的思绪瞬间转移,脸上有了笑意,连声应好,然后随她一起出去。 用过晚膳,暮色四合,府中华灯初上。 夏末秋初的时节,已经没那么炎热,晚饭后漫步在后花园,迎着晚风,花香扑鼻,沁人心脾,甚是惬意。 牵着心上人的手,漫步在花园中,晏景舟嘴角全程上扬,眼角余光一直在身边的姑娘身上,感觉这样的生活挺好,虽然这丫头不是很喜欢他,但心里并不是完全没有他,相信假以时日,这丫头对他除了喜欢,还有爱。 庄婉卿忽然问:“晏景舟,我们离开京城那么久,你就不怕冯氏和她的一双儿女作妖?” 冯氏虽然被送往庄子上,作为一家之主的晏宏宇也说不许冯氏再回京,但冯氏还有两个孩子是自由的,晏景舟离开那么久,那对兄妹肯定会想方设法让冯氏回来,而晏宏宇与冯氏有十八年夫妻之情,难保不会心软。 闻言,晏景舟脚步一顿,想到冯氏母子三人,眼底掠过一丝冷意,道:“我不在京城,晏景明和晏湘云肯定会作妖,冯氏也不会消停,赵嬷嬷他们没给我送信,就证明我那个眼盲心瞎的爹没有改变主意。” 庄婉卿黛眉一蹙,询问道:“那你就什么都不做,让他们作妖?” “你兄长帮我查当年的事,那么久没有结果,估计也查不到什么了,毕竟过了十八载,物是人非,想要查出冯氏谋害我母亲的证据很难。”晏景舟说罢,半眯起眼眸,嘴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的,神色莫测的脸庞在昏黄的灯光下,透出几分危险,仿似暗夜里的一匹伺机而动的狼。 听罢,庄婉卿眉头皱得更紧,气愤道:“那要是查不出证据,你就饶了冯氏的狗命吗?若是我,没有证据都不会放过她。” 听着她凶巴巴的语气,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晏景舟哑然失笑,侧过身,眸光温柔地看她,笑问:“卿卿,你觉得你夫君是这种以德报怨的人吗?她让我母亲死在产房,我让她长命百岁?” 庄婉卿脸色一顿,抬眼看他,见他嘴噙笑意,但笑却不达眼底,眼含算计,带着戾气,瞧着阴恻恻的,怵人得很。 须臾,庄婉卿移开视线不与晏景舟对视。她倒是忘了,晏景舟狠起来可不是好惹的,也就平时跟她闹腾的时候幼稚得很,跟矫情的孩子似的。 晏景舟敛起眼底的情绪,轻轻捏了捏掌中的小手,笑问:“我吓着你了?” 庄婉卿摇了摇头:“那倒没有,若是查不到证据,那你准备怎么办?” 晏景舟笑意更深,语调轻快仿佛在讨论今晚吃什么菜,道:“那自然是让她死在我手里啊,她身边的陈嬷嬷知道的事不少,也能利用一下,只是那老毒妇对冯氏忠心耿耿,想要她背叛冯氏也得花点功夫。” 庄婉卿颔了颔首。 晏景舟又道:“现在我不在京城,也没工夫管冯氏的事,且让她再蹦跶一会儿,但可以肯定的是,她活不到明年夏天。现在赵嬷嬷和栖文、栖墨在京城,他们也不会让冯氏在庄子上过得舒坦。” 说罢,他转移话题:“卿卿,我们不提冯氏了,晦气。再过两三个月我们就回京了,那时候都要入冬了,你看我们可要多呆一些时日,留下陪外祖父和外祖母过年,等过完年再回京?” 话音落下,庄婉卿先是一愣,旋即扬起笑容,眉眼带笑说:“既然你有这份孝心,那我自然没意见,我们能留下,外祖父和外祖母肯定很高兴。” “那我们就过完年就回京。” 晏景舟言罢,伸手将人搂进怀中,嗅着怀中姑娘身上淡淡的馨香,感到一阵心安。 他虽然有家人,但在晏家却从未感受过家的温暖,在晏家,父亲和冯氏以及冯氏生的孩子是一家四口,他和庶妹晏湘玉就是陪衬的外人。 在淮南王府和庄国公府,他感受到到家的感觉,那庄国公府和淮南王府就是他的家,大过年的,他不在家陪自己的家人过年,去别人家当什么陪衬? 第二百七十六章 美好一幕 庄婉卿没有排斥他的拥抱,任由他抱着,犹豫了一瞬,而后伸手抱住他精瘦的腰。 母亲离世后,庄国公府没有主母,父亲一个大男人当家,而武将又是不拘小节的人,所以家中没有那么多规矩,他们兄妹三人自由得很。 记得某次她和两个哥哥过年那天上街玩,就遇上本该陪父母过新年的晏景舟,当时晏景舟喝得醉醺醺的,跌跌撞撞的身影走在大街上显得孤寂。 不过那时候她没有多想,毕竟晏景舟可是出了名的纨绔,许是跟那帮纨绔一起玩喝醉了。 现在回想起,她心中隐隐作痛,晏景舟应该是不喜欢过年吧,继母和父亲恩爱,父亲偏爱继母所生的一双儿女,他们才是一家人,就算晏湘玉是庶出的,那至少生母还在世,可晏景舟就只有他自己,看着别人一家人高兴,自己就是局外人,内心的苦涩不能与外人说,只能借酒浇愁。 晚风夹裹着花的清香吹来,不知名的夏虫有规律地歌唱着,小道两旁石烛燃烧,花园中光线柔和不强烈,远远瞧着,这对璧人相拥的画面朦胧美好。 隔了良久,庄婉卿轻声承诺:“晏景舟,以后每一年的新年,我都会陪着你的。” 晏景舟听后微怔,而后嘴角上扬,含笑应了声:“好,卿卿可不许食言。” 庄婉卿不满地嘟囔:“我几时说话不算话了?说了陪你就陪你。”为了让他安心,又补充一句,“最近发现你也没那么糟心,相处一辈子是没问题的,前提是你往后不变心。” 晏景舟放开她的身子,眉眼温柔地望着她,柔声道:“我现在说不变心,你大概不会相信,我会用一辈子去证明。” 庄婉卿抬起眼眸,就对上晏景舟蕴含柔情的眼眸,此刻她并没有怀疑晏景舟在哄骗她,只是晏景舟跟几个月前相差太大了,她多多少少有点不适应。 她戳了戳晏景舟的胸膛,轻声问:“晏景舟,你还记得你之前是如何对我的吗?跟现在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晏景舟温柔一笑,伸手抚上她的脸庞,“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邻家妹妹,又如何能跟心上人相提并论?” 庄婉卿听了,心尖儿轻轻颤了颤,酥酥麻麻的感觉,又有点小欢喜,看着眼前俊美如玉的青年,那双温柔的丹凤眼正在含笑看自己,心跳都不受控制地加快。 此刻的她,是极为喜欢晏景舟的,看着这张比许多女子还要美上几分的俊美脸庞也觉得赏心悦目,有想要据为己有的想法。 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是什么感觉?大概就是看对方哪哪儿的顺眼,忽然间她就觉得身材高大壮实的男人不香了,虽然看着很有安全感,有健壮之美,可这哪有晏景舟美得精致,美得赏心悦目? 肌肤白皙,五官精致,每一处都宛若精雕细琢的艺术品。 对视的良久,庄婉卿越瞧越满意,特别是那樱粉色的唇,颜色不浓不淡,比女子的还要好看,她看了都要羡慕,有樱粉色的口脂,但是抹上没有晏景舟的唇色那么自然好看,不由轻声呢喃一句:“晏景舟,我忽然发现你好像是我见过的,最美的美男子了。” 她声音极轻,晏景舟也只听见自己的名字,其他的都没听清,茫然地“嗯?”了一声,疑惑地看着她,意在询问。 庄婉卿没有为他解惑,忽然色向胆边生,伸手就揪着晏景舟的衣领,盯着他樱粉色的唇,道:“晏景舟,低头。” 晏景舟没有问做什么,顺从地低下头。 庄婉卿忽然凑近他,在他错愕之际吻上他的唇。 她突如其来的举动,让晏景舟愣了一瞬,很快反应过来,闭上眼眸反客为主,一手搂着她纤细的腰肢,另一只手托住她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 他们在花园中忘情亲吻,显然没考虑过有人会经过。 好巧不巧,淮南王和淮南王妃出来散步消食,不经意间就看到不远处这美好的一幕。 饶是淮南王妃年过半百了,年轻时也曾与夫君胡闹过,作为过来人的她,现在看到小辈如此,甚是难为情地移开目光,心里感叹一句:年轻真好啊。 非礼勿视。 淮南王在看到的那一瞬间,怔了下,然后马上转移目光,拉着妻子的手沿路折返,转眼见妻子脸色不自然,显然是再为方才所见而难为情,忍不住调侃一句:“阿菁,你方才是不是想起我了?” 淮南王妃侧过头,不解地问:“想起你?想起你什么?” 淮南王脸皮子厚,含笑提起往事:“还记不记得,年轻的时候,我们也曾在花园做过方才所见到的事。” 闻言,淮南王妃又羞又恼地嗔他一眼,嗔怪道:“你这老不羞的,都多少年前的事了,你还记得,记得就算了,还提起,你羞不羞?” 淮南王不轻不重地捏了捏妻子的手,无声地安抚妻子羞恼的情绪,柔声说:“只要是跟阿菁的回忆,只要我还活着,无论时隔多久,我都会记得。” 话音落下,淮南王妃脸上的羞恼之色慢慢淡去,嘴角缓缓上扬,笑容淡淡的,却透着丝丝甜意,看着眼前这个头发斑白,长了皱纹依旧儒雅的男子,眼眶也湿润了。 时间过得可真快啊,一眨眼,几十年就过去了,他们从年少夫妻到白头偕老。 “哎,为夫又没欺负你,你怎么就哭了?”淮南王最见不得她掉眼泪,她一掉眼泪,自己的心就揪着难受,抬手抚上妻子湿润的眼角,轻轻摩挲着。 淮南王妃眨了眨眼,逼退泪意,笑意更深:“九郎,我是高兴。” 淮南王问:“怎么高兴了?” 淮南王妃回道:“高兴自己没有嫁错人。” 都说男子怕入错行,女子怕嫁错郎,相敬如宾一辈子的夫妻有许多,但相濡以沫、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夫妻很少,特别是权贵之家。 当年夫君娶她之前,承诺她一生一世一双人。 后面她生女儿的时候折损了身子,不能再有孕,也曾提过给夫君纳妾延续香火,可夫君想也不想就拒绝,还为她的想法,气得晾了她好些天。 淮南王微愣,旋即含笑说:“阿菁,你都把人生中对大的赌局设在为夫身上了,为夫岂能让你输?” 第二百七十七章圆房了吗 沐浴过后,宽衣就寝。 晏景舟看着身边眼眸闭合,一脸困顿,将要入睡的姑娘,视线落在她微微肿着的唇上,想起前不久在后花园的大胆举动,心下一动,伸手将人搂进怀里,低头就吻了上去。 他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庄婉卿懵了一下,刚睁眼就对上他那张放大的脸,唇也被人堵住,嫌弃他扰人清梦,起初挣扎了下,随后慢慢的放弃挣扎,不自觉地回应着对方。 过了良久,晏景舟才放开她,埋头在她颈窝处粗喘着,想要发泄却又找不到发泄的点,只能隐忍着,将人抱得更紧了。 庄婉卿隔着衣服也能察觉到他的身体反应,感觉自己被一只火炉抱着,有点无措,也不敢乱动,僵着身体任由他抱着。 须臾,庄婉卿垂下眼帘想看看晏景舟,但却只看到一颗黑漆漆的后脑勺,而后转移视线,盯着床顶的幔帐。 其实是可以圆房的,她也不排斥,都决定好过一辈子了,在丈夫面前也不必做什么贞洁烈妇,就是发展得太快,或许她在一定程度上会适应不了,但晏景舟也没有再进一步,她自然不会主动说可以。 晏景舟的脸在她脖子间蹭了蹭,委委屈屈地在她耳边喊了声:“卿卿。” 耳边是他灼热的气息,他的声音沙哑低沉又带着委屈,庄婉卿只觉耳朵酥酥麻麻的,下意识躲了躲,又定了定神,佯装淡定,没好气地说道他,“你活该的,大晚上的不睡觉,非得闹腾。” 晏景舟在她脖子上咬了一口,下嘴狠,却没怎么用力,咬下去的人许是感到一阵酥麻,下意识就挣扎着想躲开。 他到底是气血方刚的青年,自制力不怎样,又软玉温香在怀,刚刚平复了些的躁动,因着着一挣扎,又像燃起来火,浑身难受却又极力隐忍着,抬起头看庄婉卿,语气更加委屈了:“卿卿。” 庄婉卿白了他一眼:“做什么?” 晏景舟眼巴巴地凝视着她,不知哪来的狗胆,就说出了这么一句:“卿卿,你帮帮我好不好?” 庄婉卿再大胆,可到底还是个小姑娘,忽然听到这么一句,且还听懂了,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又羞又恼地瞪着他,声音镇定,道:“晏景舟,我们好像还没好到这种地步,净室在那边,你自己去解决。” 晏景舟直接跟她耍赖:“我不要去净室,我只要你。”说罢,就吻上她的唇。 庄婉卿蓦地睁大双眼,惊愕得望着他,显然是没想到晏景舟有那么大的狗胆,明明有能力将人一脚踹下床,可听到对方委委屈屈地喊着她的名字,不知道怎么就心软了,半推半就的就从了。 约莫过了两刻多钟时间,一切平息,俩人躺在床上,发丝凌乱,脸色异常的红润,额上渗出细汗。 庄婉卿又羞又恼,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再也不要见人了。 刚刚真的,真的太羞人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晏景舟这厮平时看起来还算是个人,还算正经,睡一张床上都没有对她耍流氓过,最多只是抱抱她,牵她的手,结果是个不要脸的臭流氓。 她想要发飙,却又发现发飙显得恼羞成怒,毕竟这是自己半推半就允许的。 她深吸一口气平复一下心绪,现在右手又酸又累,看到旁边献殷勤,帮自己用帕子擦手的青年一脸餍足,脸上还堆满笑容,她气不打一处来,直接将手上的东西蹭在晏景舟松松垮垮披在身上的寝衣上。 晏景舟得了便宜,现在心情好着,别说是把东西蹭他衣服上了,就算现在把他揍一顿,他也能笑眯眯地哄着打他的人。 男人嘛,有些时候就贱兮兮的,现在他能理解这句话了。 既然庄婉卿擦他衣服上,弄脏他的衣服能解气,他也直接放下帕子,用自己的衣服给庄婉卿擦手,柔声哄道:“卿卿别生气,气坏了身子我心疼。” 见他脸上笑意不减,庄婉卿更加恼了,抡起粉拳就揍他,怒声骂道:“晏景舟,你这不要脸的流氓,现在马上给我滚出去,我不想看见你。” 晏景舟也知晓自己方才是过分了些,忙弯下身子将人抱紧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被,无声地安抚自己的情绪,温声细语道:“好了,别气了好不好?我错了,我给你赔不是,你想怎么罚我都可以。” 庄婉卿气恼不已,扯开他肩上的衣料,张嘴直接在他肩上重重咬了一口。 晏景舟吃痛地皱眉,可也没有推开她,反而将她抱得更紧,见她咬了好一会儿还没松口,且还越来越使劲儿,如无意外的话,他肩上少不得一个带血的牙印。 半晌后,庄婉卿感觉嘴里弥漫着腥甜的味道,不适地皱了皱眉头,看到晏景舟肩上印上一个整整齐齐的牙印,还渗出些许红血丝,终于冷静下来。 她也不是矫情,她就是气啊! 原本她看晏景舟可怜兮兮、委委屈屈的,所以半推半就的从了,想着早晚都要圆房的,今晚圆房和以后圆房也没什么的,一边做着心里建设,一边配合着晏景舟。 谁曾想这些都是她的自作多情了,这狗东西压根不是想跟她圆房,什么都做了,但是没进行到最后一步,却比进行到最后一步还要羞人,她好想现在打个地洞钻进去啊,没脸见人了。 晏景舟捧着她的脸,见她杏眼瞪圆,眼里氤氲着薄雾,是委屈到极致的模样,她平时跟个野小子似的,难得表现出小姑娘的娇羞,觉着新奇,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瞧,柔声问:“还要不要再咬一口?” 庄婉卿咬牙切齿,羞怒道:“晏景舟,你这臭流氓,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我怎么对你了?”晏景舟嘴噙笑容,眸光温柔地凝视着她,手指轻轻戳了戳她鼓起的腮帮子,感觉她生气的模样也极为可爱,像极了以前见过的某种会自己鼓起来的鱼。 他神情温柔,好脾气得很,庄婉卿想要继续发脾气,也觉得没劲儿了,忽然间泄了气,耷拉着脑袋,语气闷闷道:“我想静一静,现在不想看见你,你出去。” 晏景舟轻叹,低头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柔声问她:“可是我想看见你啊,怎么办?” 庄婉卿一时语塞,冲他翻了个白眼,赌气地别过脸不看他。 第二百七十八章 白头偕老 晏景舟看着她像个孩子似的跟自己闹别扭,忍不住想笑却又不敢笑,努力压下忍不住上扬的嘴角,柔声问:“卿卿,我错了,你要怎样才不生气?” 庄婉卿转眼白了他一眼,没有吭声,心里又气又郁闷,过了良久在语气闷闷地问他:“晏景舟,你是不是嫌弃我?” 闻言,晏景舟愕然,旋即好笑地反问:“我喜欢你都来不及,又怎么会嫌弃你?” 庄婉卿深究地觑了觑他,这人许是方才满足了,此刻比平时还要温柔,眸光温柔得要滴出水来似的,心里暗忖:果然,话本上写得不错,男人都是下半身动物,下半身满足就什么都好说话。 晏景舟又问:“怎么不说话?” “既然不嫌弃,那为何你方才不跟我圆房?”庄婉卿语气间不自觉地透露出来几分委屈,晏景舟明明没想过圆房,为何还那样做,搞得她同意圆房是自作多情了。 晏景舟讶然,忽然间明白她最气的点在哪儿,这回儿倒是自己不解风情了,竟然拒绝美人恩,瞧她气呼呼的,摸了摸她的脑袋,莞尔道:“你还小,等明年可好?” 庄婉卿听了,脸色呆滞,她还小? 须臾,她半眯起眼眸,看晏景舟的眼神古怪,不咸不淡地回道:“我今年十六,不小了。” 晏景舟回道:“身体是十六岁了,可灵魂也才十四岁,尚未及笄。” 庄婉卿脸皮子一抽,又问:“那你的意思是对着十四岁的小姑娘,你下不了手?” 晏景舟无声地点了点头,的确是这样的,他刚不久前也意动,想着进行到底,最后还是没有,感觉自己很禽兽。 “既然下不了手,那你方才还碰我?”庄婉卿气结,一把推开他,觉得还不解气,又在他腿上踹了一脚,怒声道,“滚蛋,老娘要净手!” 说罢,她扯着衣襟,将衣服整理好,然后穿好鞋子出去,才扬声吩咐丫鬟端一盆清水进来净手。 晏景舟望着她气冲冲走出外间,想追上去哄,可闻到自己衣服上的味道,最终没追上去。寝衣方才被她手上的东西蹭过来,衣服已脏,也换了一套干净的寝衣。 刚换好衣服出外间,晏景舟就看到她双手放在盆子里使劲儿揉搓,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手碰了什么脏东西,有多脏似的。 晏景舟无奈抚额,这丫头这是有多嫌弃他,才会洗手洗那么久,到现在脸上还是皱着眉头一脸嫌弃? 他迈步走过去,只见庄婉卿一双白皙的小手被搓得通红,怕她把皮都搓破了,忙将她的手从水里拿出来,好气又好笑道:“你夫君又没毒,你至于洗那么久吗?再搓下去,这手估计要破皮了。” 庄婉卿瞥他一眼,轻哼一声甩开他的手,拿起一旁的帕子擦干手。 晏景舟伸手从后面搂住她纤细的腰,下巴抵在她的肩上,柔声细语地哄着:“卿卿,别生气了,这回是我的错,我不该如此过分的,但现在夜已深,我们先歇息好不好?明天你再罚我也行。” 闻言,庄婉卿擦手的动作一顿,开始反思自己的行为是否过于扭捏,夫妻间做这种亲密的行为,应该是正常的。 片刻后,她给了台阶,道:“我困了。” 晏景舟心里松了口气,连忙顺着台阶下来:“那我们马上歇息。” 俩人刚躺下,晏景舟就伸手将人搂进怀里,动作霸道又强势,不容拒绝,庄婉卿也懒得跟他怄气,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闭上双眼就睡。 一夜无梦,睡得香甜。 翌日清晨,太阳刚升起时,庄婉卿已经醒来,看到身边的青年还睡得沉,未有醒来的迹象,便继续躺着没有起来。 她盯着晏景舟看,思绪逐渐拉远。 以前晏景舟说喜欢她,她其实没怎么感觉到被喜欢被在意,直到那日她被蛇吓着,才真切地感受到那种在意。 他们的关系也从那时起突飞猛进,晏景舟也待她更加温柔体贴,没跟她吵过架,都在哄着她,不过话说回来,那个说话不中听的张扬青年,似乎也有好一段时间没在她面前出现过了。 或许,十四岁后的她,就是因为这样才喜欢上晏景舟,并愿意嫁给晏景舟为妻。 忽然,耳畔响起一道带笑的声音:“卿卿,你准备盯着我看多久?” 庄婉卿闻声,慢慢回过神来,茫然地问:“你刚刚说什么?” 晏景舟刚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想着昨晚才把人惹恼了,现在再把人惹恼,今天怕是不会理他了,温声道:“没什么,就想问问你要不要起床,今天带你出去玩,你也有十余天没出门了。” 庄婉卿没拒绝,想了想,回道:“那你陪我上街逛逛吧,中午我也想在外面吃,家里的吃腻了。” 晏景舟应声,“好。” 俩人起来梳头靧面,穿戴整齐后出外间吃早膳,他们起来得早,吃完早膳的时候也还早着,出门时阳光和煦不猛烈。 绿萼和绿韵没跟着出门,打搅他们的二人世界,也没人给他们拎东西,买了就放马车里,他们在街上逛的时候,车夫驾着马慢吞吞的跟在他们后面。 “晏景舟,你说我们能不能像他们那样?”庄婉卿冷不丁地问了句没头没尾的话。 晏景舟脚步一顿,疑问道:“像谁那样?” “就是他们。”庄婉卿指着街头拐角处的卖云吞面的摊子。 那小摊子不大,只有四套桌椅,是一对头发斑白的老夫妻在经营,老夫妻做的云吞面应该很好吃,现在有九个食客,对于那么小的小摊子来说,生意还不错。 晏景舟的视线顺着她所指的方向望去,就看到温馨一幕,一位老奶奶动作温柔地给老爷爷擦汗,老夫妻嘴角含笑,眉眼相望间带着柔情,可见是一对执手到白头的恩爱夫妻,让人看着就好生羡慕。 他伸手去牵庄婉卿的柔荑,柔声说:“会的,我们也能白头偕老,一生一世一双人。” 庄婉卿转眼看他,见他脸神色坚定,心微微颤了颤,但也没有完全相信他的话,这句话说出来很容易,到要做到却要花一生的时间,说得出最后却没做到的人多如过江之鲫,等真到了那天,她再回应他今日所言。 第二百七十九章 是他做的 今儿淮州城的茶楼生意都挺不错,不像平常只有名声大的那几家才座无虚席,就连小茶楼都聚集了不少人,边喝茶边谈今日早上发生的大事。 现在国富民安,老百姓安居乐业,大家时常聚在一起聊城里发生的事,聊的都是各家丑事居多,比如谁家的小妾偷人了,谁家的老爷偷偷养了个外室被夫人发现。 庄婉卿在街上逛累了,想着进茶楼喝茶解渴,也好歇歇脚,没想到茶楼内已经没有雅间了,只有一楼大堂的桌子,且还是角落的位置。 别无选择,庄婉卿和晏景舟将就一下,到角落的位置,背对着身后的人坐下,让小二上一壶好茶和两份茶点,这刚坐下就听到旁边的人在讨论。 只听得一个身形微胖的男子故作神秘道:“今天早上的事,你们听说了吗?” 微胖男子对面那身材消瘦的男子见他神秘兮兮的,以为他知晓什么大消息,登时来了兴趣,忙问:“什么事?” “就是江总兵的儿子和曹副将的儿子的事啊。”微胖男子说话说了一半,没具体说是什么事,试图勾起好友的求知欲。 消瘦男子听了,瞬时兴趣全无,兴致缺缺地“哦”了一声,不甚在意地回道:“原来你说的是这个啊,已经不是新消息了,我不但听说了,而且还亲眼看见了。” 微胖男子也只是听说的,没亲眼看见,听到好友说亲眼所见,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你还看见了啊?当时是什么情形?” 见好友一脸好奇地望着自己,消瘦男子的虚荣心得到满足,微微抬了抬下巴,不疾不徐道:“那可不,我今儿早上出门,就看到他们俩被扒了上衣挂在望江楼大门口,身上还被画了大乌龟,就连脸上都被画了乌龟。” 消瘦男子说着轻笑一声,道:“当时他们被人围观的时候还未醒来,许是周围嘈杂吵到他们,他们才慢慢醒来,发现自己被人挂起来,那表情真是难以形容,似乎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最后恼羞成怒让我们转过身不许看,我想那应该是他们有生以来出丑最大的一次。” “估计他们往后余生都不会有像今天这样丢人的经历了。”微胖男子感叹一声,“以前都是他们欺负别人的份儿,哪有别人欺负他们的,也不知道谁胆子那么大。” 消瘦男子耸耸肩,嗤笑道:“谁知道呢,可能是得罪人了呗,他们俩最近两年是不闹事了,也开始变好了,但以前可闹过不少事,没准儿人家回来报仇。” 微胖男子若有所思,而后赞同地点点头:“说得也是,他们以前嚣张,得罪的人不少,这次就遭到报复了。” 消瘦男子轻笑,语气中带着几分幸灾乐祸的意味:“江总兵和曹副将作为父亲,这次估计是因为儿子丢人丢得最严重的一次。” …… 庄婉卿听着邻桌的人谈论,大概知晓是怎么一回事了,甚是诧异,江文宣和曹明旭一个是总兵的儿子,一个是副将的儿子,身份不凡,到底是谁那么大胆子,竟敢扒了他们的上衣,在他们身上画乌龟,又吊在望江楼大门口供人观赏? 晏景舟听到这些言论,勾起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拿起茶杯轻抿了一口茶。 庄婉卿刚收回目光,就看到晏景舟脸上的笑容诡异,阴测测的,给人一种阴谋得逞的感觉,她凝神冥想了会儿,倏然瞪大眼睛,压低声音,有点不确定地问:“晏景舟,该不会是你做的吧?” 晏景舟坦诚回答:“是我吩咐步启做的。” 外祖父虽然处置过江文宣和曹明旭,让他们跪在大厅整整一宿,可那是外祖父为外孙女出气,他还没有为妻子出气呢。 他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打不过江文宣和曹明旭,所以昨日下午跟武学老师步启说了,让步启看着办,别把人弄死就好,但也不能轻易放过。 岳父大人是步启的主子,卿卿是步启的半个主子,替主子出气,步启毫不犹豫就答应了,然后今天全城老百姓就有了新的谈资。 对于这个谈资,他虽然有点意外,但是很满意,吓唬两个大男人有点难,让两个大男人出丑却很容易,像今天这样,人们没个几个月是淡忘不了此事的,人们只要看到他们俩,就会想起今天这件事。 闻言,庄婉卿惊愕不已,呆呆怔怔地望着眼前的青年,以前她受了什么委屈,都是父兄给她出气的,现在忽然间多了个人护着她,在她受到欺负时帮她反击,且还是父兄除外的人,心都泛着丝丝甜意,这种感觉很奇妙,她很喜欢。 半晌后,庄婉卿扬起笑容,道一句:“谢谢。” 晏景舟莞尔:“不客气,给我家夫人报仇,应该的,而且真正动手的人是步启。就是不知这个结果,夫人可满意?” 庄婉卿脸色微怔,对上那双蕴含期待的眼眸,那眼神仿佛在说‘快夸我!快夸我!’,她脸上笑容不由自主地放大,俏皮地眨了眨眼,给了他想要的答案:“你夫人对这个结果很满意。” 言罢,庄婉卿为着这句话脸上发热,不知道怎么了,心都在扑通扑通加快跳动,神色赧然地移开目光,又正了正面色,努力使自己表现得淡然些。 瞧她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晕,也不知道是想到什么,竟然害羞了,晏景舟忽然起了坏心思,笑问:“既然夫人满意,那可有奖励?” 庄婉卿被他哄得心情好,现在很好说话,饶有兴趣地看着他问:“你想要什么奖励?说来听听看,我所能做到的都给你。” 晏景舟抬手不轻不重地戳了戳她的脸颊,看着她的眼睛,轻声道:“你还从未叫过我夫君,乖,叫一声夫君来听听。” 闻言,庄婉卿笑容僵住,让她叫他夫君?那么肉麻的称呼,感觉喊一声都鸡皮疙瘩起,请恕她叫不出口,不带姓氏单叫名字,她都觉得已经很亲密了。 对视片刻,庄婉卿淡淡道:“换一个奖励。” 晏景舟知道她不会那么容易让自己如愿的,但也不退步,脸上笑容依旧,温情脉脉地凝视着她,温声细语道:“娘子,不叫夫君的话,那叫一声相公也是可以的。” 庄婉卿霎时无言:“……”叫相公和叫夫君有什么区别吗?都是一样的肉麻。 这几天特别忙,等忙完这两天正常更新,谢谢小仙女们的支持,么么哒^3^ 第二百八十章 那件往事 最终,晏景舟还是没能如愿以偿听到夫君或者相公之类的称呼,不过哄着她温温柔柔地喊了声“景舟”,也甚是满足。 出了茶楼,已是艳阳当空照的时辰,夏末秋初的天气虽然没那么热,但也不凉爽,现在这时辰出去晒一会儿也会冒出一身汗。 庄婉卿今儿心情不错,加上有好些天没出门了,饶是顶着大太阳,也拉着晏景舟在大街上逛。 晏景舟看她额上已冒出细汗,又抬头瞧了瞧头顶上灿烂的金乌,温声提议:“卿卿,午饭时间到了,前面有间酒楼,我们要不先吃个午饭再逛?” 闻言,庄婉卿脚步一顿,侧头看他,若有所思,以为他饿了,遂点了点头:“也好。” 到了酒楼,点菜时,晏景舟点的基本上都是庄婉卿喜欢吃的菜肴,相处了好几个月,在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情况下,就记住了庄婉卿的饮食喜好。 庄婉卿正好想吃这几个菜,便没有补充,抬起眼眸看坐在自己对面的青年,青年剑眉星目、唇红齿白,现在的他褪去稚气,眉宇间透着一股沉稳,成熟稳重了许多,从少年心性蜕变成稳重男人,只用了短短几个月时间。 现在的晏景舟,她并不讨厌,而且还挺喜欢的,生活虽然没什么波澜起伏,但是她觉得这样也挺好,他们大概可以细水长流一辈子。 时隔已久,记忆已模糊,但依稀记得她很小的时候跟晏景舟挺好的,对这个粉雕玉琢的邻家小哥哥的喜欢程度,能比得上自家亲哥哥。 不过后来因为一件事,她忽然间就不喜欢这个小哥哥了,甚至讨厌至极。现在想起这件事,她感到一阵心堵,连带着看晏景舟的眼神都变得凶巴巴的,内心的欢喜也一扫而空。 晏景舟刚喝了口茶抬起头,就看见庄婉卿皱着黛眉,面色不虞地瞪着自己,面对忽然间变了脸的小妻子,他有点茫然:“卿卿,你怎么这样看着我?” 庄婉卿语气不悦:“晏景舟,那天你为何栽赃嫁祸给无辜的人?” 她这句话问得没头没尾,晏景舟听得一头雾水,更加茫然了,疑问道:“卿卿,我什么时候栽赃嫁祸给别人了?” 庄婉卿见状,知晓他早已忘了那件事,直接开门见山帮他回忆:“当初明明是你偷看我沐浴,为何要嫁祸给你别人?” 当初有屏风遮挡,虽然瞧得不真切,只能看到模糊的影子,但若是传了出去也有毁清誉,所以她没有声张,只是追着晏景舟打了一顿,然后不甘不愿地放下此事。 晏景舟愕然,反问道:“卿卿,我什么时候偷看你沐浴了?” 他以前虽然看起来是个不靠谱的纨绔子弟,但是他洁身自好,连花酒都没喝过,远离勾栏瓦肆,偷看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邻家妹妹沐浴,更加不可能。 庄婉卿剜他一眼,声音冷冷地开口道:“别以为你不承认就真的没有,我都看到了,虽然那时候是晚上,你还穿了别人的衣裳掩饰,但是你的玉佩掉了,暴露了你的身份。” 那时候他十三四岁的年纪,在这个年纪正是对男女情事懵懂好奇的时候,有的富家公子已经有了通房丫鬟,他若是好奇可以找身边的丫鬟,可偷看自己沐浴算什么?那时候她才十一二岁,也没什么身材可以,偷看就算了,还嫁祸给别人,那就是妥妥的下流无耻小人行径! 晏景舟听得云里雾里,仔细品一品她的话,品出一些有用信息,再加以思考,倏然瞪大眼睛,急声问:“卿卿,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晏公子真是贵人多忘事呢。”庄婉卿扯了扯唇角,阴阳怪气地嘲讽一句,而后又道,“隐泉山庄,几年前的事儿了,那时是冬天。” 听她这么一说,晏景舟就有了印象,他的确跟庄婉卿去过隐泉山庄,那时候去的不止他们俩,还有其他年纪相仿的人,但偷看沐浴的事他是真的没做过。 想到这里,晏景舟皱起眉头,脸色凝重地问:“卿卿,你说我穿着别人的衣服掩饰,那你可记得是谁的衣服?” 庄婉卿看了他一眼,感觉他掩饰得很好,险些让自己觉得冤枉了人,可是那玉佩的确是他的,他竟然还想着佯装无辜狡辩,敢做不敢当算什么? 这么想着,庄婉卿登时怒气蹭蹭蹭往上涨,怒目而视:“你表哥,他是冯氏的外甥,准确来说也不是你表哥,而是晏景明和晏湘云的表哥。” 晏景舟仔细回忆一番,很快捋清事情,登时怒从中来,脸色阴沉下来,再次跟她确认:“卿卿,你说我穿着吴家栋的衣服掩饰,然后去偷看你沐浴,结果逃跑时掉下玉佩暴露了自己?” 庄婉卿点了点头,的确如此。现在回想起,还是觉得那样很恶劣,尽管有屏风挡着,他也看不到什么。 听罢,晏景舟脸色阴沉得可怕,眼底怒意翻涌,说话时却语气温柔:“所以你第二天把我打得鼻青脸肿,再也不跟我玩也是因为这件事?” 庄婉卿再次点头。 其实,她当初可以跟家中两个哥哥说的,但是她没有,因为跟哥哥说了,两位哥哥非打断晏景舟的腿不可,晏景舟自幼没了母亲已经很可怜了,平时对她也向来不错,这件事就让它过去,以后远离晏景舟便是。 “吴家栋那对招子既然不想要,等我回去就给他剜下来。”晏景舟语气阴冷,嘴角勾起一抹阴测测的笑。 他算是明白怎么回事了,真正偷看卿卿沐浴的人是吴家栋,而他从头到尾都不知道怎么回事,那块玉佩当初吴家栋话里话外都透着喜欢,他也没把这种小玩意儿放在眼里,随手就给了吴家栋。 就是因为这块玉佩,再加上他和吴家栋身高和身材差不多,他就稀里糊涂的替吴家栋背了几年锅,到了今天又稀里糊涂沉冤得雪。 难怪卿卿那天不分青红皂白暴打了他一顿,就跟他形同仇人,不再跟他玩,还骂他是无耻小人。 第二百八十一章 误会澄清 庄婉卿听着他那愤恨交加的语气,有些发懵:“你偷看我沐浴,跟你表哥有何关系?” 晏景舟脸色复杂,回道:“卿卿,偷看你沐浴的不是我,是他。” 难怪他当时觉得吴家栋有点不对劲,躲躲闪闪的,原来是做了那种下流的事,卿卿从小就是美人胚子,那姓吴的有有特殊癖好,喜欢幼女,偷看十一二岁的卿卿沐浴,那姓吴的还真就做得出来。 越想,晏景舟就越是恨不得马上回京把吴家栋的招子给剜了,若是换了个人他都没那么恼火,可被偷看的偏偏就是他的妻子,还让他稀里糊涂的背了几年黑锅,话本都不敢这么写。 闻言,庄婉卿惊愕不已,并没有第一时间选择相信,皱着眉头,半眯起眼眸睨着他,质问道:“不是你?那块玉佩你怎么解释?你那么喜欢那块玉佩,一直随身携带,你可别告诉我那块玉佩不是你的。” “那块玉佩又不是什么稀罕物件,吴家栋喜欢我随手就给了他,随身携带只因那是冯氏给的,我要跟冯氏做表面功夫。”晏景舟后悔不迭,早知如此,他就让吴家栋眼馋,听着吴家栋话里话外想要玉佩都不给。 瞧他不像是在说笑,庄婉卿眉头皱得更紧,接着又问:“既然你没做亏心事儿,那你当初跑什么?” 晏景舟瘪了瘪嘴,一脸无辜地望着她:“你打我我肯定要跑的啊,难不成跟你对打?再说了,对打我也打不过你啊,只能跑了,没想到跑了还被你抓回来揍了一顿。” 庄婉卿又是一愣,隐约感觉自己似乎真的误会了他,下一刻又想起另一个问题,再次质问他:“你会跑我可以理解,可你说什么你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让我饶了你这回是何意?难道不是因为你偷看我沐浴,被我发现然后知错了吗?” 晏景舟微怔,旋即摇了摇头,坦诚道:“过了那么久,我记不太清楚了,应该是做了其他惹你生气的事,但绝对不是因为偷看你沐浴。” 庄婉卿没有再回话,眼神深究地睨着他,看了半晌也没能从他脸上看出任何端倪,他自始至终都一脸坦荡,心里也信了大半,此事应该是误会了他。 对视片刻,庄婉卿心情复杂,就因为这么件小事,竟然误解了几年,其实她看到逃跑时掉落的玉佩,心里还没有彻底给晏景舟定罪,真正彻底定罪是因为晏景舟被她打的时候跑,还说错了,让她饶了这回。 沉默良久,晏景舟启唇道:“卿卿,你若是不信,等我们回京再找吴家栋对质。” 庄婉卿语气低落:“为何那么久,你就没问我为何不再理你了?” 晏景舟委屈道:“每次我想问你的时候,你都没给我好脸色,就一直没机会问出口。” 一起长大的小青梅忽然间就跟他闹翻了,晏湘云和晏景明兄妹也因此事明里暗里嘲讽过他,他难过了许久,后来总会找机会跟卿卿吵架,大概是想引起卿卿的注意力。 庄婉卿脸色一滞,回想当初,她似乎是凶了点,晏景舟总被她凶得不敢说话。 须臾,她抬起眼眸,看着眼前一脸委屈的青年,霎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心情甚是复杂,误会就产生在一瞬间,就这样一个小小的误会,他们就做了几年的死对头。 晏景舟瞧她脸色复杂,眼含愧疚地望着自己,忽而莞尔,伸手握住她的柔荑,柔声安抚:“好了,事情都过去了,搞清楚真相即可,我们就别再想了,而且我也没有生过你的气,倒是我这几年时常惹你生气。” 他没有责怪,庄婉卿心里越发愧疚,垂下脑袋,语气闷闷的:“不管怎么说,我也欠你一个道歉,当初我应该多问问你的。” “是我说了些让你误解的话,若是换了是我,结合当时的情况,我估计也会误会。”晏景舟说着站起身来,到她身边坐下,而后伸手将她搂入怀中,温声说,“卿卿,一切都是冥冥之中注定的,如果没有这个误会,我们现在可能还像兄妹一样。” 庄婉卿听了,若有所思,半晌后明白过来。 若是没有这个误会,他们或许会一直愉快相处到成婚的年纪,他们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知根知底,然后婚事水到渠成。 又或许,他们相处得好,平平淡淡长大,就跟兄妹一样,不会产生任何情愫,到了成婚的年纪就各自嫁娶。 总的来说,在有这个误会之前,他们就跟兄妹一样相处,他们之间的关系是因为这个误会而产生变化的。所为不破不立,就是因为打破不是兄妹胜似兄妹的关系,他们才会在后来成为夫妻。 “卿卿,那天吴家栋是不是……”晏景舟话说到一半,意识到不该问这些,便将后半句话咽回肚子里去,没有继续往下说。 庄婉卿听出他未尽的话语是何意,眉头一皱,一瞬不瞬地望着他,语气淡了几分:“如果我说是,你会如何?是不是介意我被人看光了?” 晏景舟听她语气不善,知晓她误会了,抬手刮了下她的鼻子,垂眼看着她的眼睛,见她目光紧紧盯着自己,眼底深处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失落,不由心头一窒,心疼道:“傻姑娘,我还能如何?被人偷看了沐浴,那又不是你的错,而是那下流胚子的错,而且你当时还小,遇上这种事肯定害怕,那下流胚子,我们回京再收拾他,好不好?” 庄婉卿一愣,旋即回道:“没有。” 晏景舟没反应过来,不明所以地“嗯?”了一声,脸上浮现出几分疑惑。 庄婉卿道:“有屏风挡着,我没有被看光。” 晏景舟脸色不改,语气坚定:“那也得收拾那下流胚子。”说着,他眼底飞快掠过一抹冷色,接着道,“吴家栋不是什么好东西,以前他没惹到我,我也不屑对付他,现在他惹到我了,我岂能放过?” 第二百八十二章 太后病重 庄婉卿靠在晏景舟怀里没有说话,脸色沉了沉,不知道怎么的,当时以为偷看她沐浴的人是晏景舟,她只是气恼,气晏景舟不懂事、没分寸、没规矩,竟然连一起长大的妹妹都不放过,狠揍了晏景舟一顿都不解气,可现在知道是冯氏的外甥,她就感到一阵恶心。 晏景舟低头看她,见她一副犯恶心的神情,便知她在恶心谁,莫说她觉得恶心,自己也觉得吴家栋恶心,竟然对十一二岁的小少女感兴趣,被吴家栋祸害的小姑娘,据自己所知的也有几个,都是吴家栋身边的小丫鬟居多。 姑娘家来月事早的,十二岁也来月事了,来过月事就具备孕育孩子的条件,他记得有个小丫鬟被祸害了怀有身孕,小丫鬟也不知道自己怀孕,加上也是不显怀的体质,七个月时早产,最后因为做母亲的身子骨都没长开,生产时一尸两命。 最后只对外说丫鬟小小年纪不知廉耻,竟然勾搭家中奴仆,闹出这种丑事,最后还丢了性命,但吴家仁善,给了一口薄棺下葬。 须臾,晏景舟温声叮嘱:“卿卿,眼见不一定为实,旁人说什么也不能全信,以后有什么疑问的,一定要亲自问我,不能自己私以为什么就给我定罪。” 闻言,庄婉卿微怔,旋即无声点头,在此事上她的确是搞了乌龙。当然,也有晏景舟说了些招她误会的话的缘故,但总的来说也是她先入为主,对晏景舟没有足够的信任。 晏景舟捏了捏她的脸颊,含笑诱哄道:“怎么这副表情?觉得误会了我,对不起我,那就哄哄我,叫声夫君,我就原谅你了,可好?” 庄婉卿白了他一眼,没有如他的愿喊夫君,那么肉麻的称呼她总感觉有点别扭,只用自以为温柔地语气喊了声“景舟”。 晏景舟见她还嘴硬不肯松口,好笑问:“你看别人家的夫人,喊夫君都喊得那么顺口,怎么到了你这里就好像会占你什么大便宜似的?” 庄婉卿眼巴巴地看着他没说话:“……” 以前她都是连名带姓喊晏景舟的,现在要她喊夫君,她总觉得怪怪的,也只有在长辈面前应付着喊过。 晏景舟与她对视片刻,眸光依然温柔,没有勉强她,现在她不肯喊夫君,说到底还是自己做得不够好,没能让她爱上自己,到了现在也只是喜欢,没到爱的程度。 不一会儿,庄婉卿听到雅间门口的脚步声,蓦地推开晏景舟坐直身子。 晏景舟怀里一空,满脸疑惑,下一刻就听到两声敲门声,紧接着雅间的门被打开,三个店小二端着托盘进来,菜肴的香味也扑鼻而来,香气诱人,很快就勾起人的食欲,让人食指大动,跃跃欲试。 将菜肴摆在饭桌上,小二恭敬道:“菜已上齐,公子,夫人请慢用,两位若是没有别的吩咐,那我们就先出去了。” 晏景舟摆了摆手:“你们出去吧,把门关上。” 小二点头回应:“那公子若有需要再唤我们,我们就不打扰两位用膳了。” 小二说罢,领着另外两个小二一起出了雅间,并把雅间的门关上。 俩人很有默契的没再提往事,用过午膳,再到街上逛一逛,买些东西便打道回府。 日子一天天过去,庄婉卿和晏景舟过得轻松自在,眨眼间就过去一个月,感情虽然没有突飞猛进,但相处也十分默契,看起来比之前装出来的恩爱夫妻更加自然。 他们在淮州岁月静好,京城却乌云密布,圣上近来心情极差,朝臣每次早朝都战战兢兢的,生怕一个不小心惹了圣上不高兴。 淮南王虽是闲散王爷,朝堂之事从来没有插足过,但京城中的大事他还是能知晓的,圣上与先帝一样都是明君,而且甚是重孝道,圣上如今喜怒无常,也是因为太后病重。 此时,淮南王和淮南王妃一起看女婿从京城寄过来的信,眉头紧蹙,脸色十分凝重。 庄婉卿见状,心头一紧,急声问:“外祖父,发生什么事了?” 淮南王长叹一声,眉宇间的忧愁更甚,语气沉重地回道:“太后娘娘病重,太医说可能熬不过这个秋天,我们估计过段时间就要回京吊唁。” 庄婉卿诧异:“外祖父,太后娘娘怎么会忽然间病重?” “皇长孙意外去世,太子妃伤心欲绝,连带着腹中五个月大的孩儿也没了,太医之前诊断过,是个男孩,现在太子妃受到双重打击,还折损了身子,以后再难有孕,太后娘娘也因痛失两个曾孙而悲恸,引发旧疾。”淮南王语气间透着惋惜,说罢又长叹一声,出生在皇家是最大的荣幸,却又是最大的不幸,有时候连平安长大都是奢望。 话音落下,庄婉卿惊诧不已,皇长孙她见过,那是个聪明伶俐的孩子,又长得玉雪可爱,深得太子喜爱,太后娘娘对这个曾孙子也疼得跟眼珠子似的。 现在那孩子也才六岁,人生才刚刚开始就已枯萎,东宫那么多丫鬟太监看着,若说是意外去世的,那有点说不过去。 深宫似海,宫里的孩子因各种原因夭折是常见的事,有的是真的病故,但有很多是死于各种阴谋算计,皇长孙没了,太子妃第二胎也小产,再难有孕,谁受益最大,谁的嫌疑就最大。 太子妃是太子明媒正娶的妻子,但是一个没有子嗣的妻子,将来太子继承大统的时候,太子妃不一定能坐上后位。 “我们做好心理准备,若太后娘娘真的……哎。”淮南王妃惆怅地叹了口气,眉宇间愁云惨淡,她跟这位嫡亲的皇嫂关系甚好,去年那一别有可能就是永别了,她夫君是藩王,无召不得回京,她也无法回京探望。 庄婉卿安抚说:“外祖母,太后娘娘吉人自有天相,她肯定会没事的。” 淮南王妃颔了颔首,抬头看外孙女,她的卿卿生来尊贵,模样也出挑,适龄未婚的皇子也有意向聘为正妻,幸好没有嫁入皇家。 第二百八十三章 想你咋办 庄婉卿与她对视,疑问道:“外祖母,您怎么这样看着我?” 淮南王妃摇了摇头,面容惆怅道:“没什么,只是在感慨皇家才是最危险的地方,只有表面风光而已。” 生在皇家,就算你不想斗,也被这个环境逼着去斗争,否则会活不成,除非故意毁了自己的名声,每天吃喝玩乐,做一个彻头彻尾的草包,否则兄弟会容不下自己。 像她夫君这样能全身而退的,都是因为父皇宠爱,有父皇和先帝这个嫡亲兄长护着,刚成婚就到封地生活,远离朝堂斗争。 当朝太子有两个侧妃,两个侧妃都有儿子,但是光芒远不及皇长孙,皇长孙怀璧其罪,因为太优秀,才遭小人算计没了性命。 若是她的卿卿嫁入皇家,就这单纯的性子,估计难生存下去,幸好女婿是个拎得清的,是真心实意疼女儿,没有为了巩固权势让女儿嫁入皇家,拒绝了那些皇子的结亲意向。 庄婉卿瞧她眉宇间满是忧愁,旋即提议道:“外祖母,我知道您担心太后娘娘的身体,但我们现在也做不了什么,要不我陪您去寺庙上香,给太后娘娘祈福?” 淮南王妃颔了颔首:“也好。” 翌日,庄婉卿就陪着淮南王妃去铁山寺上香,还在寺庙里小住几日,为太后娘娘抄写经文祈福。 庄婉卿以前不喜欢去寺庙,觉得沉闷无趣,现在倒是能待个几天,每天都安安静静地听着寺中师父诵经,陪外祖母一起抄写经文,写累了就到寺中逛逛放松一下。 这日,庄婉卿刚出去逛了还没到一刻钟,就遇上陪江夫人来上香的江文宣。 庄婉卿原本没看见他们母子,但是江夫人眼力好,一眼就看到她,带着其子江文宣来问候一番,再次为上次的事情道歉。 与江夫人寒暄一番,庄婉卿便辞别江夫人。 江文宣看向那抹窈窕身影离开的方向,心静出奇的平静,情窦初开时喜欢上的姑娘,现在他是真的放下了。 江夫人顺着儿子的目光望去,小姑娘长大了,虽然没以前活泼可爱,但性子沉稳,尽显大家风范,而且身姿窈窕、容貌倾城,莫说她儿子喜欢,她这个做长辈的也喜欢。 望着那抹身影逐渐淡出视线,江夫人轻叹一声,转眼看儿子:“文宣,上回问你得罪了谁,你一直没说,为娘猜想,应该是晏公子吧?” 江文宣没反应过来,不明所以:“什么?” 江夫人瞪他一眼,帮他回忆一番:“就是你和明旭被挂在望江楼那一回。” 闻言,江文宣脸色一滞,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之色,而后轻咳两声缓解尴尬,见母亲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瞧,便坦诚地点了点头。 他也没想到晏景舟竟是那种锱铢必较的人,不过,若是妻子被人欺负了,做丈夫的什么都不做,那他也瞧不起这种怂货,晏景舟这才是正常丈夫该有的反应。 江夫人虽然觉得儿子被那样对待丢人,但她也不是那种偏袒儿子的人,的确是儿子有错在先,朝自家儿子轻哼了声:“该!下回看你还敢不敢再冲动行事不计后果了,以前你跟淮州那帮小子闹,那是因为他们父亲的官职没有你父亲高,可当你惹到家世比你好的人,人家可就不会吃这个哑巴亏了。” 江文宣吃瘪地撇了撇嘴,见母亲一个眼刀子甩过来,忙保证道:“娘放心,我以后做事定会三思而后行,这些年是我不懂事,让您和爹为我操心了。” “你要是真能做到,娘就给你说门好亲事,若是不能你就做孤家寡人一辈子吧,可别祸害人家好姑娘。”江夫人戳了戳儿子的脑袋,嘴上说着狠话,可脸上却挂着笑容,语气都带着对儿子的宠溺。 江文宣含笑点头,未置一词。虽然他放下庄婉卿了,但他暂时还不想成婚,只想闯出一番事业。 * 太后娘娘病重,淮南王妃为这个皇嫂忧心,中秋节也没心思办,一切从简,只给府上的下人发了双倍的月钱,然后夫妻俩同外孙女以及外孙女婿一起吃顿团圆饭。 府上的下人并不知道主子有心事,所以下人们的节日气氛依然浓厚,加上管家办事能力好,即便是简简单单布置一番,也比寻常百姓家隆重。 府中下人赏花灯,淮南王夫妻以前没有小辈陪伴,也会同下人一起热闹,现在有外孙女和外孙女婿在,月色迷人,祖孙四人一起赏月、谈天说地,好不惬意。 深夜时分,淮南王夫妻又是上了年纪的,自然熬不了夜,还未到子时就困意来袭,先行回去歇息,庄婉卿夫妻随后也回了芙蓉苑。 芙蓉苑。 晏景舟宽衣躺下,侧头看身边的姑娘,轻声问:“卿卿,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我这次回来,瞧外祖母似有心事。” “是出了点事。”庄婉卿点了点头,“太后娘娘病重,太医说可能熬不过这个秋天。” 晏景舟甚是诧异地瞪大双眼,半晌才问:“太后身体不是还挺好的吗?怎么忽然间就病重了?” 庄婉卿言简意赅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言毕转眼看他,又道:“若太后真的有个万一,我们也得跟着外祖父和外祖母提前回京,你下回就别休假了,抓紧时间跟着荀弋先生好好学习。” 晏景舟与太后非亲非故,所以听闻此事也无喜无悲,比起太后的病情,他更担心身边的小妻子心情会受到影响,伸手将人拥入怀中,低头用额头贴着她的额头,看着她的眼睛,温声笑说:“该休假的时候还是得休假的,读书哪有陪媳妇重要?” 情话来得猝不及防。 庄婉卿怔愣住,脸上闪过一抹赧然,心跳又开始不正常,她虽然喜欢这种被重视的感觉,但晏景舟的学业也同样重要,忙将人推开,故作淡定地板起脸说教:“我们不是还有一辈子吗?现在学业为重,跟着荀弋先生多学一天,都比跟着别的先生学一个月收获大。” 闻言,晏景舟脸色一滞,好气又好笑捏了捏她的鼻子,道:“卿卿,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特别懂得如何说煞风景的话?” 庄婉卿心中一噎,敢情她关心他的学业也有错了,对视片刻,她一脸无辜地眨了眨眼,反问:“你是我夫君,我敦促你好好学习,这有什么问题吗?” 晏景舟眉眼带笑看她,故作懊恼地‘唔’了一声,又问:“那是没问题,但我想你怎么办?” 第二百八十四章 沉溺其中 “晏景舟,你变了,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庄婉卿看着眼前这个甜言蜜语信手拈来的青年,眉眼带笑,漂亮的丹凤眼里蕴含柔情,还有一丝宠溺藏在其中。 说来也奇怪,她明明没给晏景舟灌什么迷汤,可晏景舟对她越发好了,什么都顺着她、让着她,能不跟她拌嘴尽量不拌嘴,就算是她不经意间挑起的小矛盾,也被晏景舟三言两语化解,让她没机会吵起来。 晏景舟笑问:“我以前什么样的?” “你以前嘴欠得很,张口就得罪人,哪有现在这样嘴甜?我要是对你说今天这番话,你肯定会回答,”庄婉卿说着顿了顿,轻咳两声清清嗓子,学着他嘴欠时的口吻说道,“疯丫头,整天说教多管闲事,当心没男人敢娶你。” 晏景舟怔了下,旋即勾了勾嘴角,回道:“无论何时,只要是我的妻子,我肯定不会那样对你说话。” 闻言,庄婉卿觑了觑他,他温柔依旧,脑海中不自觉地回想起他近来的表现,再结合他这句话,忍不住多想。 半晌后,庄婉卿严肃了脸,疑问道:“晏景舟,你确定你是真的喜欢我,不是因为为人丈夫的责任吗?” 晏景舟一愣:“责任是一部分原因,为什么这样问?” 庄婉卿皱着眉问:“不然你怎么对我那么好?我们明明没经历什么增进感情的事,你却对我越来越好。” 晏景舟听罢,又是一愣,旋即捏着她的鼻子,好气又好笑道:“怎么?我对你好,还需要经历什么事才可以吗?” 庄婉卿沉默,看着他不说话,心道,难道不是吗? 晏景舟看了她半晌,轻声回道:“别多想,我只是想尽我所能对我的妻子好,对我喜欢的姑娘好,不想成为我爹那样的人,仅此而已。” 他母亲是真心喜欢他父亲的,可他父亲对他母亲却没有多少真心,多半是因为母亲的家世,或许是喜欢过,但这份喜欢不深,随着他母亲的离世而消弭,才过了半年就娶了冯氏。 听赵嬷嬷说,母亲最渴望的就是丈夫全心全意的爱,然后一生一世一双人。 显然,他父亲无法给母亲,因为在母亲进门前就有了通房丫鬟,母亲进门后就纳为妾,虽然这相比其他富贵人家已经很好了,只有一房妾,父亲也不沉迷美色,但母亲还是有遗憾的。 若是母亲知晓父亲在自己离世不到一年就娶续弦,估计不止是遗憾,还会很难过,也不知会不会后悔嫁给父亲。 说什么孩子年幼需要母亲,那都是对妻子没有多少真情的借口,若真的很喜欢一个人,即便那个人去世了,也不会那么快有再娶的念头,毕竟放下一个喜欢的人,绝不是半年之内就可以的,况且那个人还是自己的妻子,为自己生育孩子死在产房。 庄婉卿稍加思索,就明白他的意思,语气笃定道:“那你也多虑了,这个问题你不用想,你跟你爹完全就不是同一类人。” 晏景舟轻轻“嗯?”了声。 庄婉卿扬起笑容,看着他的眼睛缓缓道:“晏景舟,你看人的眼光比他好,不可能成为他那种眼盲心瞎的人,而且你对我是真的喜欢,你爹对你娘却未必,我相信如无意外的话,你应该不会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不然我当初不可能答应跟你过一辈子。” 闻言,晏景舟神色一顿,而后抱着她在她额上亲了亲,温声说:“但也不妨碍我想对你好。” 饶是庄婉卿再不解风情,可也是个姑娘,听着心上人说甜言蜜语,一阵面红心跳,脸上的笑容加深,仰起头看他,眼里盛着光,熠熠生辉,声音带笑问他:“晏景舟,你有多喜欢我?” 晏景舟微怔,继而摇了摇头:“不知道,这个问题我没想过。”说着,见她笑容僵住,又补充道,“我只想努力给你我所能给的最好的,想竭尽所能对你好,初为人夫,我没有经验,但一直在努力做一个好夫君,希望夫人多多指教。” 庄婉卿怔住,呆呆愣愣地望着晏景舟。 仔细想来,晏景舟一直都在不断变化,对她越来越温柔体贴,总是哄着她,原来这是在学做一个好夫君。 天下间为人丈夫的男子多如牛毛,但是能像晏景舟这样发自内心努力去对妻子好的却不多,因为没人生来就懂得如何疼爱妻子,就看那个人会不会为你去学。 扪心自问,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喜欢晏景舟,她都没怎么主动对晏景舟好,总是被动地回应着,若说喜欢的程度,那肯定是晏景舟喜欢她,比她喜欢晏景舟还要深。 晏景舟戳了戳她的脑袋,又道:“倒是你这小没良心的,你什么时候才能多喜欢我一点?” 庄婉卿嗔他一眼:“我不是挺喜欢你的吗?都想跟你过一辈子的喜欢。” 晏景舟摇头:“不够。” 庄婉卿看他,眼含疑惑。 晏景舟一瞬不瞬凝视着她的眼眸,放慢语速,几乎是一字一顿地告诉她:“卿卿,我很贪心,想要的不仅仅是你的喜欢,而是要你毫无保留的爱上我,满心满眼都是我,直到非我不可的程度。” 他不是木头,能感觉得到的,卿卿喜欢他是真的,对他这份喜欢并没有多深也是真的,先前答应跟他过一辈子,大概也因为被蛇吓着勾起恐惧的回忆,正脆弱着需要人,恰好他又在一旁温柔体贴,让卿卿产生了依赖和好感。 庄婉卿怔住。 不仅仅是喜欢,还要爱? 她非常确定自己现在喜欢晏景舟,可她爱上晏景舟了吗?怎么样才算爱? 她也不知道,但可以确定的是,她喜欢晏景舟喜欢到可以跟晏景舟过一辈子的程度,应该不仅仅是喜欢,或多或少是有爱的吧,不然怎么会想跟晏景舟过一辈子? 须臾,庄婉卿抬起眼眸,就对上晏景舟的视线,只见晏景舟目光紧紧地锁着她,温柔眼神里带着不可忽视的霸道,似乎对她的爱势在必得,笃定自己会让她毫无保留地爱上。 这种自信、温柔与霸道糅杂在一起的眸光,让她心尖儿发颤,整个心都酥酥麻麻的,她有点害怕这种鲜见的感觉,却又不争气地沉溺其中,不想自拔。 第二百八十五章 熬过秋天 见她目光迷离地望着自己,一副神游天外的神情,小脑袋瓜都不知道想什么,晏景舟忽而一笑,刮了下她的鼻子,声音里带笑,说:“当然,我会努力让你爱上我的,你现在没爱上我,证明我做得不够好。” 庄婉卿反问道:“那你呢?” 晏景舟不解:“我怎么了?” 庄婉卿瞪他一眼,道:“你想要我毫无保留的爱上你,非你不可,那你呢?” 那你,是不是也非我不可? 晏景舟笑意更深,见她眼巴巴地等着自己的答案,故意吊她胃口,故作思考地“唔”了一声,瞧她的脸色肉眼可见的沉下来,才凑过去亲了亲她的脸颊,在她耳畔柔声说:“来生我不知道,但我今生是你的,许你一生一世一双人。” 庄婉卿被这个答案取悦了,心里甜丝丝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眉眼间带着笑意,下意识往晏景舟怀里靠了靠。 一生一世一双人,这是晏景舟一开始就给她的承诺,也不止一次对她承诺过,这一刻,她真的相信晏景舟没有骗她。 她想,这个世上除了晏景舟,应该没有第二个除了亲人之外对她更好的男子了,她若是错过了,估计会后悔一辈子。 晏景舟又在她耳边道:“卿卿,我们都做彼此的唯一,好不好?我会对你好的,也会努力给你你想要的生活方式。” 庄婉卿没有说话,只轻轻点了点头,而后伸手搂住晏景舟的腰,整个身子嵌入他怀中,读书人身材本就没有武将魁梧,就算习武几个月也没有多强壮,但这单薄而又温暖的胸膛却让她依恋,让她感到安心。 夜已深,他们也聊了好一会儿,没听到怀里的人说话,晏景舟温声问:“卿卿,困不困?” “原本有点困的,现在不困了。”庄婉卿摇了摇头,而后抬头看他,“晏景舟,我一直很好奇,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晏景舟闻言一愣,这个问题倒是难住他了,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喜欢上的,或许是在他们有误会闹翻之前,又或许是之后。 他凝神仔细回忆,从他记事起,他就知道自己很喜欢这个比自己小两岁,却又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有什么好东西都想跟这个妹妹分享,久而久之,对这个妹妹好就成了习惯。 后来这个妹妹追着他揍了一顿,再也不跟他玩了,他为此还难过许久,后来看到卿卿跟房玉泽挺好的,管房玉泽叫玉泽表哥,要知道卿卿以前是喊他景舟哥哥的,这让他好生嫉妒,感觉属于自己的宝贝被人抢走了。 从那之后,他就变本加厉的在卿卿面前找茬,每次都将人气得七窍生烟才肯罢休,却又不喜欢这傻姑娘遭人欺负,白心莲别有用心的接近,而这傻姑娘却毫无察觉,还觉得自己针对白心莲,更让他恨铁不成钢。 回忆着过去的种种,晏景舟越发迷茫,找不到答案,或许是从她很小的时候,自己的喜欢上了,日久生情。 庄婉卿戳了戳他的胸膛,嘟囔道:“晏景舟,我问你话呢,你哑巴了吗?” 晏景舟闻声回过神来,含笑反问道:“可有听过一句话?” 庄婉卿愕然:“什么话?” 晏景舟深情款款地望着她,柔情万千地回应:“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闻言,庄婉卿怔住。 晏景舟拍了拍她的背,温声道:“好了,我们睡吧,明天带你出去玩。” 庄婉卿饶有兴趣地问:“去哪儿玩?” “外祖父说城外有个果园,已经硕果累累了,我们明天就去那里。”晏景舟说着,忽然发现一个问题,疑问道,“卿卿,你最近这几个月似乎安静了许多,没有像以前那样经常不着家,怎么闲得住的?” “你不也安分了许多?”庄婉卿白了他一眼,“刚到未来什么都不知道,能随便出去走动吗?做什么事说什么话都小心谨慎,磨了几个月,不安静才怪。” 晏景舟颔了颔首,又问:“那你可习惯?” 庄婉卿想了想,而后回道:“起初不习惯,后来就习惯了,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况且京城我玩腻了,淮州也是。” 晏景舟端详着她,容貌昳丽,娇艳动人,熠熠生辉的眼眸灵动依旧,只是眉宇间少了几分孩子气,沉稳了许多,特别是安静不说话的时候,瞧着贞静温柔,有许些岳母当年的风范,但又有岳母所没有的不拘小节、洒脱随性,都说女大十八变,小姑娘长大了变化也挺大。 庄婉卿眨了眨眼,疑问道:“你看着我做什么?不是说明天去果园吗?你困了就睡吧,我也睡了。” 晏景舟含笑应声:“好,睡吧。” 原本庄婉卿是没有睡意的,但是听着枕边人绵长而舒缓的呼吸声,她困意来袭,没过多久就进入睡眠。 * 时间不知不觉,金秋眨眼间就过去,随着一场寒风的到来,卷走了不冷不热的秋天,转入初冬时节,落叶飘零,草木凋零,到处透着一股萧条而苍凉的气息。 且说太后娘娘被太医诊断说熬不过这个秋天,但如今秋天已过,已是初冬时节,京城中还未传来噩耗让各地藩王写家眷进京吊丧,就证明太后还活着,且已经熬过了这个秋天。 淮南王妃跟太后娘娘是关系甚好的妯娌,这些日子都在为太后的身体忧心,为太后诵经祈福,瞧着现在已经进入冬季,总算松了一口气。 庄婉卿陪淮南王妃说话,听她提起此事,含笑回道:“我就说太后娘娘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外祖母,您现在可以放心了吧?” 淮南王妃脸露笑容,下一刻又皱起眉头,愁容满面,轻叹一声,道:“现在娘娘没事,我也安心了些,就是不知娘娘现在身体如何,可有好些了,我得修书一封问问云青才行。” 云青,也就是庄国公庄云青,庄婉卿的父亲,淮南王夫妻的女婿。 “那我给外祖母磨墨。”庄婉卿说罢眼神一亮,又补充一句,“我也有许久没给家里写信了,也给爹和两个哥哥写封信,然后一起寄回京。” 第二百八十六章 要开恩科 从淮州到京城半个月路程,寄信通常要半个月或者半个多月才能到达,所以收到回信得一个多月时间。 淮南王妃忧心太后娘娘的身子,让王府的侍卫快马加鞭送去京城,如此一来一回,也得半个月时间。 半个月后,淮南王妃收到女婿的回信,得知太后娘娘病情好转,已熬过最危险的时刻,后续休养若是不出什么岔子就能病愈,悬着的心这才放下。 时间飞逝,眨眼间又过了半个月,荀弋先生也得离开淮州了。 荀弋先生回淮州本就只能逗留几个月,现在,冬季已到,他也要去一趟太原,不能继续给晏景舟授课,为了这个学生,他已经多逗留了一个月。 过去的几个月时间里,晏景舟领悟能力极好,一点就通,还能举一反三,汲取知识很快,荀弋先生授课也很轻松,对晏景舟是倾囊相授。 今日恰逢休假日,也是荀弋先生离开淮州城的日子,晏景舟亲自将荀弋先生送出城才回淮南王府。 淮南王昨日才见过老朋友,知晓老朋友已离开淮州,在外孙女婿回府的第一时间,就让丫鬟将人喊过来说话。 偌大书房内,窗明几净,一尘不染,各类书籍整齐摆放。 淮南王和颜悦色地让外孙女婿坐下,而后温声问:“景舟,感觉如何?” 晏景舟一听,就知道他在问什么,回道:“有幸能得先生教导数月,胜读十年书,景舟受益匪浅。” 淮南王含笑捋着胡须,抬眼看外孙女婿,目光炯炯,笑容里带着几分神秘,又问:“那若是让你明年下场呢?可有把握?” 闻言,晏景舟怔了下,而后如实回答:“景舟不才,但有把握榜上有名。” 如果没有荀弋先生教导,在那么短时间他是没有把握的,除非是三年后,但是有了荀弋先生教导,就算明年下场,他也有把握不让自己名落孙山。 淮南王听了,再次看向外孙女婿,青年面容俊逸,神态自若,眉宇间透着自信,一副稳操胜券的模样,荀弋也说景舟非池中之物,他这外孙女选夫婿的眼光极好,慧眼识珠,没选那些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人。 须臾,淮南王收回目光,语重心长道:“景舟,虽然你天资聪颖,但要做到不骄不躁,不能松散,还得加倍努力稳住才行。” 晏景舟听后若有所思,又见自家外祖父脸上挂着欣慰的笑容,疑问道:“外祖父放心,您忽然间跟我说这些,是不是听到什么消息?” “的确听到点风声。”淮南王有点诧异他对事情的敏感度,旋即点了点头,又道,“今天你岳父来信,说皇上或许会在不久的将来要开恩科,如果开恩科的话,应该就是明年年初的事,你到时候可以去试试,就当积累经验,能金榜题名那更好。” “开恩科?” 晏景舟惊愕不已,今年年初才春闱啊,现在又不是用人紧缺之际,怎么就开恩科了? 恩科也不常举行,通常皇家遇上大喜事才会开恩科,譬如皇帝大婚、册封太子、太后万寿这些普天同庆的重大日子才有可能。 他猜想这次如果开恩科的话,应该是为了庆祝太后从鬼门关走一趟回来,毕竟皇上极重孝道,母亲化险为夷是极大的喜事。 开恩科对他来说是好事,若是金榜题名,他就能早点入朝为官,他得快点成长起来,这样他才能凭一己之力也能保护卿卿。 淮南王颔了颔首,又道:“不过一切还得以圣旨昭告天下为准,不管是与不是,你也提前准备准备,有备无患。” 晏景舟神情认真,点头回应:“我会的,外祖父放心。” 淮南王知道他是个有分寸的人,但想到他每逢休假都跟外孙女出去玩,便忍不住多叮嘱几句:“那接下来的日子,你可不能跟卿卿整日出去玩,得抓紧时间准备,便是那丫头闹腾你也不能惯着她,不然圣旨下来要加开恩科,你也得赶路回京,路上还得耽搁半个月的学习时间。” 提到庄婉卿,晏景舟脸上不自觉地露出笑意,温声说:“卿卿很懂事,不会闹腾的,平日里我带她出门,她也有劝告我要好好念书。” “景舟啊,你不必替她说好话,卿卿这丫头是什么样的我还不知道?”淮南王摇头失笑,语气中却带着宠溺,“那丫头就是个闲不住的,外祖父知道你每次休假都被她闹腾着要出去玩。” 闻言,晏景舟先是一愣,旋即解释说:“外祖父,您误会了,每次是我主动带卿卿出门,不是卿卿闹腾着要出门的。” 淮南王笑着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再给外孙女找借口,笑道:“行了行了,外祖父都懂,你就惯着她吧,可别怪外祖父没提醒你,把她惯得无法无天,到时候被折腾的还是你。” 晏景舟霎时无言:“……” 这次是真的误会卿卿了,真正爱玩的那个人是他,卿卿时常拒绝,让他好生念书,最后被他哄着出去玩的。 随后,淮南王又叮嘱了一些事宜,这才放他回芙蓉苑。 无论是否真的开恩科,晏景舟都在安心备考,毕竟圣心难测,这种事有备无患,既然岳父都收到消息通知他,那应该是有一半的几率。 果不其然,半个月后,开恩科的圣旨下来,次年年初八开考,各地方张贴皇榜布告天下,让各地已考取举人头衔的学子进京考试。 一时间各地已拥有举人功名的学子欢呼雀跃,特别是今年春闱落榜的学子,瞬间激起昂扬斗志,离京城远的学子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回家收拾包袱,准备进京赶考。 现在是十一月下旬,距离考试时间还有一个多月,晏景舟和庄婉卿原想留在淮州过年的计划终止,只能提前回京,加上路上舟车劳顿,冬日寒冷,赶路速度比平时慢一些,更要早些回去,这样还有时间休息,养精蓄锐准备迎接会试。 是以,看到皇榜后,庄婉卿和晏景舟陪了淮南王夫妻两天,就收拾东西,依依不舍地辞别两位长辈,启程回京。 淮南王夫妻站在王府门口,看着马车逐渐远去,直到消失在视线内,淮南王妃才叹息一声:“哎……现在卿卿嫁了人,是别人家的媳妇,不像以往每年都能来淮州,今日一别,也不知道何时才能见面。” 淮南王回道:“按照以往的惯例,过年皇上应该会让我们进京,即将过年的时候,就能见着了。” 闻言,淮南王妃登时眼神一亮,眉宇舒展,“对啊,瞧我这老糊涂了,竟然把这茬给忘了。” 第二百八十七章 家中如何 冬日里寒风萧瑟,路上景色萧条,没什么好看的。 回京的路上,庄婉卿和晏景舟都窝在马车里,她看话本打发时间,晏景舟也看书学习,晚上就在客栈休息,加上冬日里行程缓慢一些,足足二十日才回到京城。 十二月的京城,已是银装素裹,彼时还下着小雪,雪花纷纷扬扬飘落,街上的行人也不多,天寒地冻的都窝在家里避寒,但小摊贩还在街上吆喝着,叫卖声此起彼伏,街上这才没显得那么冷清。 他们回京并没有事先寄信回来告知晏府,所以当下人看到他们忽然回来,皆愣了会儿才出门迎接,要知道大少爷和大少夫人几个月不在府中,他们都快潜意识以为府上没这两号人了,也有小丫鬟跑去皓月轩告知赵嬷嬷。 府中并没有什么变化,基本上一切如故。 赵嬷嬷听闻两位主子回来,登时喜出望外,想到半个多月前皇上下旨开恩科,知晓主子定是回京准备会试的,今年年初的时候因救大少夫人受伤而耽搁了会试,明年初的大好机会定不能错过。 她忙吩咐院子里的下人准备好迎接主子,这刚列成两排,就看到他们夫妻进院子,迎面走来,快步迎上去:“大少爷,大少夫人,你们可算回来了。” 院子里的丫鬟婆子整齐行礼:“恭迎大少爷、大少夫人回府。” 晏景舟朝她们颔了颔首,温声道:“都起来做自己的事去吧。”说着转头看赵嬷嬷,询问道,“赵嬷嬷,府上一切可好?” 赵嬷嬷含笑回道:“大少爷放心,家里一切都好,但也有些小事,天寒地冻的,我们进屋再说。”说罢,她又吩咐丫鬟去煮驱寒的姜糖水。 晏景舟约莫猜到这些小事是因为谁引起的,颔了颔首,然后牵着庄婉卿的手进屋,赵嬷嬷也跟着进屋。 晏景舟和庄婉卿都不在府中,所以屋子里没烧地龙,进屋后还是冷冰冰的,也就比屋外好一些,起码没有被凛冽的寒风刮得脸颊生疼。 赵嬷嬷一进来,就后知后觉地发现地龙没烧,一拍脑袋,道:“哎,瞧奴婢这记性,奴婢这就让人去烧地龙。” 庄婉卿在路上已经被冻习惯了,倒没觉得什么,但暖和点总归好点,道:“赵嬷嬷,不着急,你且坐下说话。”说罢吩咐绿萼去安排,又让绿韵去沏一壶热茶来。 赵嬷嬷应声坐下,刚要说话,就听得庄婉卿问:“赵嬷嬷,怎么不见张嬷嬷?” 张嬷嬷是庄婉卿的人,她去淮州后,就让张嬷嬷到晏府协助赵嬷嬷,现在回府没看到张嬷嬷,心下疑惑便出声问了句。 赵嬷嬷回道:“大少夫人,张嬷嬷出去买东西了,出去有半个时辰了,迟些应该就回来了。” 庄婉卿听后点了点头。 晏景舟询问道:“你和张嬷嬷管家的这几个月如何?” 这几个月在淮州,他都不关注晏府的事,不想让这些烦心事扫兴,当初交待了赵嬷嬷,有大事再写信汇报,小事就不必汇报,但如今回到家,这些事还是得过问一下,省得什么都不知道。 赵嬷嬷一番话憋在心里好一会儿了,从看到他们进院子,就有话想说,现在他问起,便滔滔不绝告知。 晏景舟对赵嬷嬷的能力是心中有数的,但赵嬷嬷的身份到底是个下人,中馈之事由赵嬷嬷和张嬷嬷替卿卿把持着,恐难服众,但管家是冯氏培养出来的,自然不能用,而薛姨娘是妾也不能管这事,让晏湘云管着那更不行,所以只能交给赵嬷嬷和张嬷嬷。 对于此事,他那个眼盲心瞎的父亲再如何愤怒,再如何不满,为了晏家的名声,为了堵住他的嘴也得忍了,不然他就把冯氏做的事公之于众,不仅毁了晏家的名声,也连累了冯氏的两个孩子,晏景明和晏湘玉的名声,特别是晏湘玉,一个待说亲的姑娘坏了名声,就亲事艰难了。 现在得知赵嬷嬷和张嬷嬷将府中事务管理得井然有序,即使晏景明和晏湘云诸多不满,处处刁难,但都被她们应付过去,没有让他们兄妹得逞,他也便放心了,现在他和卿卿已回京,中馈一事交到卿卿手中,赵嬷嬷和张嬷嬷辅助卿卿,并教卿卿如何管家即可。 晏景舟看着赵嬷嬷,满意地点了点头,又问:“那冯氏呢?冯氏这几个月可有消停?” 赵嬷嬷回道:“冯氏如今还在庄子上,但二少爷和二小姐没有放弃她,一直都在想办法让老爷松口接冯氏回来。” 闻言,晏景舟脸色微沉,半眯起眼眸,目光中泛着冷意,语气淡了几分,道:“我那眼盲心瞎的爹是不是耳根子软了?” 赵嬷嬷一愣,旋即摇了摇头,回道:“这个应该没有,老爷到现在也没有松口让冯氏回府,现在年关将至,二小姐在老爷面前表现得更勤快了,应该是想着哄得老爷高兴,然后松口让冯氏回来过年。” 晏景舟轻嗤一声,眼底掠过一丝嘲弄,含嘲带讽道:“竟然坚持了那么久,看来我这个爹还是挺在乎名声的。”说着,他声音一沉,“不管他有没有动摇,如今我回来了,冯氏这辈子都别想踏入晏府半步。” 赵嬷嬷脸上有了笑意,回道:“老爷最重名声,若大少爷不在京城,时间长了或许会松口,现在大少爷回来了,无论如何都不会松口的。” 晏景舟又问:“她在庄子上过得怎样?” 赵嬷嬷笑意更深,声音里带着愉悦的笑意,甚至有点幸灾乐祸,语调轻快地回应:“大少爷放心,您去淮州前交待的,奴婢都记着,一直都有让庄子上的人好好‘照顾’冯氏。前些日子奴婢去了一趟庄子看冯氏,没了锦衣玉食的生活,加上这些日子以来的‘照顾’,她面容憔悴,整个人都苍老了许多,已无晏夫人昔日的风范。” 闻言,晏景舟对这个结果甚是满意,又吩咐道:“那便好,将近过年了,让庄子上的人好生‘关照’,让她过一个好年。” 赵嬷嬷含笑应下:“是,大少爷,奴婢等会儿就让人带话。” 第二百八十八章 我没养狗 随后,晏景舟又问了些京城近来发生的事,才让赵嬷嬷出去。 这时地龙已经烧起,屋子里暖融融的,再喝上一碗热腾腾的姜糖水,浑身都暖和起来,若不是脱了身上的貂裘估计得出汗。 庄婉卿让绿萼和绿韵整理从淮州带回来的东西,有些是要送去庄国公府的,就分练出来,遣人送到国公府。 余下的有些是给家里人带的礼物,都是淮州那边出名且特有的东西,直接让丫鬟送到各院子,就连晏景明和晏湘云也有。 晏景舟听闻她说送去给晏景明和晏湘云的,抬眼看她,笑说:“我以前倒是不知,卿卿还挺会养狗的,看来是我以前对你了解不够深。” 庄婉卿愕然抬头,皱着眉头纳闷道:“晏景舟,你胡说什么呢,我什么时候养狗了?” “这不是拿去喂狗的吗?”晏景舟说罢,视线落在绿萼和绿韵手中的东西上。 庄婉卿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瞬间恍然,瞪圆了杏眼,嘴唇蠕动了下,却没将心中的话说出口。 这狗男人多损啊,竟然拐着弯骂晏景明和晏湘云兄妹是狗,她原本没给他们兄妹准备礼物,但想到连府上的薛姨娘都有一份,他们兄妹却没有,会落人口实,便多准备了两份。 晏景舟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柔声笑说:“没事,你夫君有钱,养两条狗还是没问题的。” 他母亲出嫁时,因着是独生女,外祖家几乎将整个裴家都给了母亲做陪嫁,庄子铺子收益好,现在他从冯氏手中夺回来,只要经营妥当,这辈子都不必为银子发愁。 瞧他笑容晏晏,一副阔少爷模样,庄婉卿白了他一眼,向他伸出手,掌心朝上,淡淡道:“晏大公子,钱呢?” 晏景舟微愣,继而回道:“今天先休息一下,明日我让赵嬷嬷交给你。” 庄婉卿听罢,便知是他生母的嫁妆以及府中中馈大权,顿时想要退缩。 晏家也有庄子、铺子、良田,虽然都有管事经营着,她只需定期对账即可,但对没学过管家的她来说是一项重任,再加上他母亲的嫁妆,那任务更重了,而且她自己也有一笔丰厚的嫁妆,里面也包含有庄子和铺子,自己的都没管明白,其他的那怎么搞? 晏景舟见她沉默,想要退缩,摆了摆手示意绿萼和绿韵去送东西,等她们出去了,才握住她的手,温声道:“卿卿,这些迟早要交到你手上的,你放心,赵嬷嬷和张嬷嬷都会协助你,这些事也不会一下子全交给你,等你一点点上手,再慢慢交给你。” 庄婉卿明白,他是嫡长子,将来的一家之主,自己作为他的妻子,就是掌管府中中馈的当家主母,冯氏不在府上,这项权利提前落到自己手中,她没接触过这些,也心里没底。 晏景舟伸手捧着她的脸,让她抬头看自己,“先前就跟你说过的,你可以随意折腾,你夫君丢得起这个人,你不要有什么心理压力,出什么岔子我都给你兜着。” 他神情温柔宠溺,语气也温温柔柔的,跟哄孩子似的哄着自己,在他温柔的眸光下,庄婉卿轻轻点头:“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可别怪我。” 晏景舟含笑点头:“对,是我说的,你素来胆子大,怎的在此事上就胆子变小了?” 庄婉卿眼巴巴地望着他,沉默不语,有晏尚书这个注重名声与体面的公爹,她自然会胆子变小,毕竟她并不懂管家事宜,很多事怕是会处理不妥当。 晏景舟若有所思,便知最大的问题在哪儿,继续安抚:“我爹你不必管,他自己作为一家之主,冯氏在他眼皮子底下祸害他的嫡长子,意图侵占他原配的嫁妆,他都看不出来,又有什么资格说你没做好?而且你又不笨,有赵嬷嬷和张嬷嬷教,我有空也会教你,很快会上手的。” 庄婉卿安心不少,对上他温柔带笑的眸光,忽而一笑,道:“晏景舟,我忽然发现无论是谁嫁给你都会过得很好。” 这厮若是想要对一个人好的时候,那混不吝的性子早已消失得荡然无存,温温柔柔的,说话都柔声细语,跟他在一起轰轰烈烈估计不会有,但会觉得安稳,如果没有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细水长流一辈子是没问题的。 她想,这才是真正的晏景舟吧,他本就是个温柔的人,记得儿时这个邻家小哥哥就温温柔柔的,言谈举止尽显清贵小公子风范,且有城府,那看似无脑又带刺的纨绔公子,都是因为冯氏而伪装出来,欺骗世人的假面具。 晏景舟哑然失笑:“也不是对谁都如此的。” 庄婉卿“嗯?”了一声,满眼疑惑。 晏景舟看着她的眼眸,一字一顿地说:“对一个人好的前提是因为喜欢。”若是不喜欢,即便是妻子,他也不会做到如此地步,只给对方一个妻子该有的体面,相敬如宾即可。 他这是拐着弯表白心意? 庄婉卿脸色微顿,而后神色不自然地移开视线,轻咳两声,转移话题,道:“一路上风尘仆仆的,我让人备水,先沐浴一番。” 晏景舟听着她这蹩脚的转移话题方式,低笑一声,被她瞪了眼,忙憋住笑意,没有逗她,放开她的柔荑,点了点头:“好,去吧。” 庄婉卿站起身来,出去让人备水。 望着她的背影,晏景舟莞尔而笑,眸光越发温柔,以前这丫头脸皮子可没那么薄,连看春宫图这种事都敢大胆承认,没羞没臊的,就不像个姑娘家,现在倒是有几分姑娘家的模样了。 都说再大大咧咧的姑娘,在自己喜欢的男子面前,总会表现得不一样。 由此可见,卿卿喜欢他。 - 晏景舟和庄婉卿回京,有人欢喜有人愁。 要说谁最愁,那肯定是晏景明和晏湘云兄妹俩,他们兄妹刚从外面回来,这刚进府,就听到府上的下人说大少爷和大少夫人回来了。 这个消息宛若晴空霹雳,他们兄妹听了,如遭雷袭,久久没能回过神来。 第二百八十九章 好生歹毒 过了片刻,晏湘云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询问道:“你说什么?晏景舟和庄婉卿回来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那丫鬟听到她直呼长兄和长嫂的名字,略微顿了顿,虽有疑惑,但也没多想,回道:“大少爷和大少夫人是上午回来的。” 丫鬟话音落下,晏景明和晏湘云脸色变了变,对视一眼,皆眼含不甘与怨愤,原本父亲对让母亲回府一事,已有许些心软的迹象,或许他们在父亲面前表现好些,父亲就会允许母亲回府,现在一切计划都随着晏景舟夫妻的回京而打断了。 丫鬟瞧他们脸色阴沉,有点心怵,也不知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忐忑地问:“二少爷,二小姐,你们可还有别的吩咐?” “没有,你先去忙自己的事吧。”晏湘云说罢,摆了摆手,示意丫鬟退下,等丫鬟走远了,她才对身边的兄长道,“二哥,晏景舟和庄婉卿不适在淮州好好的吗?怎么忽然间回来了?” 晏景明皱起眉头,半眯起的眼眸里神色复杂,回道:“皇上开了恩科,明年年初八会试开始,他十成是为了会试回来的。” 晏湘云一听,后知后觉地想起太后娘娘病愈,圣心大悦开了恩科,想到这个大哥的才学,她忧心不已:“二哥,他若是在会试金榜题名,那父亲的心就会完全偏向他,届时府上哪儿还有你我的地位?父亲还会为了我们而让母亲回府吗?” 闻言,晏景明眉头皱得更紧,这个大哥藏拙多年,才学了得,去年秋闱就是京城的解元,若今年年初的春闱没被耽搁,春闱之时,即使没能进入一甲,但二甲和三甲的机会极大。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他这位大哥是走了狗屎运,比起今年年初的春闱,明年年初的恩科竞争会小一些,毕竟在今年年初已经筛选了一大批才学过人的学子,余下参加明年年初会试的,有很多都是今年春闱落榜的。 没听到他回话,晏湘云更加心焦,又问:“二哥,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晏景明眼底闪过戾气,沉声道:“既然如此,那就让他无法参加明年年初的会试。” 晏湘云听后一愣,看到兄长神色冷沉,她脸上也浮现出狠色,赞同地点了点头,若晏景舟明年金榜题名,深得父亲重视,那他们兄妹只会被兄长压迫。 就在此时,他们身后忽然响起一声嘲笑声,笑声刚落,似笑非笑的声音响起:“二弟想让谁无法参加明年年初的会试?” 此言一出,兄妹俩浑身僵住,心中刚起了歹念,就被自己想要对付的人当场抓包,这种感觉简直难以言喻,既难堪又心虚,各种情绪糅杂在一起。 晏湘云慌乱不已,母亲在晏景舟手中讨不到便宜,最终落得被遣送庄子的下场,现在他们兄妹有想要害他的念头,还要被他知晓,都不知会如何对付他们兄妹。 晏景明到底是年长些,比妹妹淡定许多,深吸一口气,而后转过身来,对上晏景舟时神色冷静,晏景舟都这样对他母亲了,接下来就是对付他们兄妹俩,他又何惧与晏景舟撕破脸? 这么想着,他冷笑:“我竟不知,原来大哥还有偷听别人说话的癖好,真是好教养。” 一阵寒风拂过,晏景舟伸手拢了拢大氅的领子,嘴边那抹似嘲似讽的笑缓缓放大,四两拨千斤地反击:“作为兄长,我也不知自己的亲弟弟竟有加害兄长的念头,真是好生歹毒。” 他也就碰巧路过,就听见他们兄妹在低声谈话,且说的还是与他有关的。 晏景明面上闪过一抹不自然,而后回道:“我不知道大哥在说什么。” “二弟不想承认也没关系,反正我都听见了。”晏景舟低笑了声,脸上神色淡淡,看不出喜怒,语气平缓,不咸不淡继续说,“冯氏在庄子上过的是什么日子,我想你们都知晓,若是不想到庄子上陪她过苦日子,你们可尽管折腾,我奉陪到底。” 这是在警告他们。 晏景明和晏湘云听了,心头一紧,眼含警惕地望着他,敢怒不敢言。 晏景舟扫了他们兄妹一眼,不屑地轻嗤了声,道:“跟冯氏比起来,你们俩差远了。” 一个虽然心肠歹毒,但养在深闺,那些腌臜手段只能在对付后宅女子,都是日后对付妾室的下作手段,一个虽读书不错,但没经历过什么尔虞我诈,在谋略方面稚嫩得很。 这兄妹俩不足为惧,他压根没将他们的小伎俩放在心上,但若真找他麻烦,他也不胜其扰,还是尽早收拾为妙,省得日后时不时蹦跶一下。 晏湘云想到母亲在庄子上的日子,气得咬牙:“大哥,你这样对长辈,那是会遭天谴的。” 晏景舟并不恼,言笑晏晏:“冯氏几次三番想要加害年幼的继子,早晚会下地狱的,你们兄妹如此孝顺,日后想必也会陪同的。” 晏湘云气恼不已:“你……” 晏景明扯了扯她的衣袖,示意她别说话,道:“二妹妹,我们不与他这种白眼狼计较。” 晏景舟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二弟,说这句话的,应该是我才对,是我不与你们计较,时隔几个月,我也忘了催你们还钱了,可我暂时忘了不代表你们就没欠我钱。” 冯氏因贪他母亲的嫁妆,从那些庄子、铺子上拿了收益,共计二十九万八千两银子,晏景明和晏湘云兄妹替母还债,各承担一半,每人欠他十四万九千两。而冯氏那边剩下的银子以及抵债的财物当初清点了送过来还债,扣除了这部分,他们兄妹还各自欠他十余万两。 晏景明和晏湘云听了,脸色僵住,猛然想起自己还欠了一笔难以偿还的巨款,虽然这笔钱他们压根就没想过要还,可现在被晏景舟提起,他们也觉着难堪,那是母亲的人生污点,他们也被牵连其中。 晏景舟觑了觑他们,见他们脸色难看得紧,并不打算就此放过他们,接着说:“你们好歹是尚书府的公子、小姐,手头上若是没有钱,我是不信的。” 说着,他顿了顿,须臾一锤定音:“现在你们可以先还一点,择日不如撞日,等会儿就送到皓月轩吧,遣丫鬟送过来也行。” 第二百九十章 欠债还钱 晏景明脸色阴沉,恼怒不已:“晏景舟,你别欺人太甚!” 晏景舟似是听到天大的笑话,轻笑出声,反问道:“瞧二弟这话说的,到底是谁欺负谁?”说着,他敛起笑容,目光凌厉地睨着他们。 晏景明与晏湘云心中一噎,想要说是他欺负他们兄妹俩,可对上那凌厉的目光,心里发怵,心中所想到底没敢说出口,这人不在乎名声,跟疯狗一样,逮着人就咬,可他们在乎啊。 瞧他们不敢说话了,晏景舟心情舒爽,脸色缓和,重新露出笑容,手把玩着腰间的玉佩,漫不经心道:“我已经宽限了你们几个月,兄弟一场,也不要求你们马上全额归还,可以慢慢归还,今天就尽你们最大能力,先还一部分银子即可。” 闻言,兄妹俩神色莫测,别说尽最大能力先还还一部分,就是一文钱他们都不想还。 晏景舟没听见他们回话,薄唇轻启,道:“难不成你们想赖账,一文钱都不还?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我拿着欠条报官处理了。” “你敢?”晏湘云恼羞成怒,眼神阴鸷地瞪着他,要挟道,“你若不顾念手足之情,为了几个钱就将弟弟妹妹告到官府,我看到时候爹是不是还会站在你这边!” 晏景舟不甚在意地耸耸肩,道:“他喜欢站哪边就站哪边,与我何干?我证据确凿,只要官府站我这边即可。” 晏景明深吸口气,压下心底的愤恨,在妹妹出言回击之前开口道:“大哥哪儿的话,我们等会儿就遣人将银子送到皓月轩。” 无需置疑,若是他们兄妹今日跟晏景舟正面刚,吃亏的肯定是他们,届时晏景舟若真的拿着欠条去报官,他们母亲做的事也会弄得人尽皆知,他们兄妹的名誉也受损,这样得不偿失。 晏湘云此时也冷静下来,没有继续跟晏景舟呛声,心里别提有多憋屈了,她从小被众星捧月,若不是因为几个月前的事,她何至于受这种欺负? 见他能屈能伸,晏景舟轻笑一声,道:“还是二弟识趣,懂得权衡利弊,不会为了几个钱,就毁了自己的名声。” 晏景明没有回话,双手紧握成拳,压抑着心中的怒火,若非他们有把柄在晏景舟手里,又何惧这白眼狼? 晏景舟笑容淡淡,饶有兴味地欣赏着他们兄妹的表情变化,没有冯氏那毒妇的提点,他们兄妹也就这样了。 三人沉默对视片刻,晏景明忽然看到前方不远处有两个丫鬟走过来,深深望了晏景舟一眼,便带着妹妹离开。 他们兄妹走后,晏景舟看向东北方向,被假山遮挡住,只露出一抹浅紫色裙角的人,这才露出真心实意的笑容,道:“小没良心的,就知道看戏,也不知道出来帮帮忙。” 他话音刚落下,假山后面的女子缓缓走出来,女子少妇装扮,明艳的脸上带笑,杏眼瞪了他一眼,反问:“晏大公子这口才能舌战群儒,对付这种小角色,还需要人帮忙?” “原来在卿卿心目中,为夫的口才如此好。”晏景舟说罢,迈步向她走过去,瞧见她一双手被冻得泛红,忙伸手握住给她取暖,触感冰冷,皱起眉头道,“这天寒地冻的,怎么出门都不带上手炉?” 被温暖的大手包裹着,庄婉卿脸色一顿,不但是双手,就连心也被暖意包裹着,嘴上却是不甚在意地回应:“我没那么娇气,这么一会儿冻不着的,手冷是因为方才遇上三妹妹,给她剪了几支插瓶的梅花,不妨事。” 说罢,庄婉卿看向原本往这边走来的丫鬟,许是不想打扰他们俩,特意绕道而行。 “在我这里,允许你娇气。”晏景舟说着,拉开自己的大氅,将她一双小手放到自己胸前,再用大氅裹住她的双手。 他说话语气温柔,呵护备至,庄婉卿怔了怔,半晌后回道:“可我本来就不娇气啊,以前跟我爹在军营的时候,大冬天的我爹还让我出去跟着将士们一起打拳。” 晏景舟被这煞风景的话弄得心中一噎,这若是别的女子,肯定娇羞地靠近夫君怀里,笑得一脸甜蜜了,哪像这不解风情的丫头,竟跟他提起军营的生活。 须臾,他道:“那你在我面前娇气点。” 庄婉卿又是一怔,反问:“为什么?” 晏景舟回道:“你比我还爷们儿,那岂不是显得我这个做夫君的毫无用武之地?” 庄婉卿无言以对,眼神莫测地瞪着晏景舟,敢情她柔弱点,就是为了衬托出晏景舟的大男子气概?还是这厮觉得她不像个女人? 晏景舟何其了解她,只需对视一眼,便知她在心里嘀咕什么,将人搂进怀中,温柔的声音响起:“卿卿,你想岔了,我的意思是你在我面前,可以做个娇气的小姑娘,不需要委屈自己半分。” 闻言,庄婉卿刚想说自己并不觉得委屈,可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微微点头应了声“好”,头靠在他的胸膛上,心里琢磨着,是不是男人都喜欢自己的妻子娇柔一些,这样能激起保护欲? 庄婉卿思忖片刻,仰起头看他,冷不丁地蹦出一句:“晏景舟,你确定你喜欢的是我这样的姑娘吗?” 晏景舟不明所以:“为什么这样问?” 庄婉卿回道:“我不是那种娇滴滴的女子。” 晏景舟稍加琢磨,就知道她话中的意思,怀里的姑娘面色淡淡,若非她目光紧紧盯着自己,紧张自己的答案,还真会以为这丫头是真的对自己是否喜欢她都无所谓。 遂笑道:“娇滴滴的女子多了去了,可我也没看上眼,就相中了你这样的。” 庄婉卿没回话,那眼神仿佛在说:我就看你狡辩。 见状,晏景舟轻叹一声,凝视着她的眼眸,不按常理出牌地回一句:“那卿卿证明一下,我是不是不喜欢你。” 庄婉卿听罢,瞪大杏眼看他,一脸懵:“……???” 正常情况下,不是这狗男人证明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欢她的吗?怎的要她证明这狗男人是不是不喜欢她? 晏景舟耐心等待她的答案,等了好半晌没等到,便道:“既然证明不了,以后就不许再说这种傻话,嗯?” 说罢,他弯下身子在庄婉卿唇上落下一吻,与其说是亲吻,还不如是说咬一口,他力道不轻不重的,带着惩罚的意味。 第二百九十一章 我属你的 猝不及防的被他在唇上咬了一口,庄婉卿毫无防备,吃痛地推开他,而后捂着唇瞪他一眼,见他眉眼温柔,语气也软了几分:“晏景舟,你是不是属狗的?” 这声音,听起来像娇嗔。 晏景舟摇了摇头:“不是。” 庄婉卿“嗯?”了一声,脸露疑问。 晏景舟点了点她的鼻尖,声音温柔:“我属你的。” 我属你的。 轻飘飘一句话,如一颗石子,让刚平静下来的心湖再次泛起涟漪。 庄婉卿心如小鹿乱撞,呆呆怔怔地望着眼前姿容俊逸的青年,她怀疑晏景舟在故意撩拨她的心,时不时来几句甜言蜜语,她感觉自己早晚会彻底沦陷。 这厮才学过人,家世不错,还长得俊逸出尘,对她也是真心实意的喜欢,这辈子彻底栽在这样的男子身上也挺好的。 晏景舟凝视着她的眼眸,只见她失神了会儿,很快眼眸里就有了光,眸光忽闪忽闪地望着自己,再配上这副表情,娇憨又可爱,只觉心软乎乎的,若不是地点不合适,真想把她搂进怀里亲。 片刻后,晏景舟伸手握住她的柔荑,“走吧,我们回去,时候不早了,该用晚膳了。” 庄婉卿听了,思绪慢慢回笼,瞥了眼他修长白皙的大手,眼珠子转了转,一时心血来潮就反手握住,与他十指紧扣。 晏景舟垂眼看十指紧扣的手,抿唇淡笑,这丫头也不是完全不解风情的,有时候还是知道如何回应他的。 回皓月轩的路上,庄婉卿忽然道:“我刚听到你跟晏景明的对话,他想对你不利,让你参加不了明年年初的会试,从而错过恩科?” 晏景舟脚步微顿,继而回道:“卿卿放心,他这点伎俩奈何不了我,我刚去前院,就是让栖文盯着他的动向,这段时间我都要准备会试,他也没机会对我下手。” 庄婉卿听罢,也放心下来,他在这个家长大,对晏景明兄妹也了解,冯氏都拿他没办法,晏景明兄妹更加不是他的对手,道:“上梁不正下梁歪,冯氏不是什么好东西,她的一双儿女亦然。” 晏景舟眉头一蹙,道:“不会让他们蹦跶太久的,如今我没空,恩科过后再收拾他们母子三人也不迟。” 庄婉卿点了点头,冯氏不在府上,晏景明兄妹不足为惧,特别是晏湘云,女儿家迟早要嫁出去,现在已经到了要说亲的年纪,明年也该定亲出嫁了,晏景明想要玩什么把戏也斗不过狐狸般的晏景舟。 过了良久,晏景舟忽然道:“卿卿,现在年关将至,很多事原本是赵嬷嬷办的,现在你回来了,就交给你了,对你来说是个学习的好机会。” 闻言,庄婉卿微怔,心里有点犯愁,转眼看晏景舟,想到会试将至,而后“嗯”了声,道:“有赵嬷嬷看着,我应该不会出什么岔子的,你安心准备会试。” 晏景舟莞尔:“卿卿贤惠了,懂得体贴夫君了。不过你放心,不必你亲力亲为的,你只需吩咐他们去做便可,有什么事拿不定主意的,就问问我或者赵嬷嬷和张嬷嬷。” 听到他前半句时,庄婉卿白了他一眼,可听到后半句,又点了点头,学武那么辛苦她都学会了,动动嘴皮子和脑子的事,只要她用心,身边又有人帮衬,总不会办的太差。 名门闺秀,每个贵女都是被家中按照当家主母的标准培养的,到了一定年龄就跟在母亲身边学习如何管家,如无意外的话,她也如此。 只是她母亲早逝,她以前跟父亲在军营,见识过男儿气概与战场血腥,对充满弯弯绕绕的后宅女子生活没了兴趣,也不愿此生被困于后宅,跟一群小妾斗争,所以管家的事也没学,尽学武去了,导致现在对这些事宜一窍不通。 晏景舟观察着她的神色变化,瞧她眼神逐渐涣散,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若有所思,询问:“卿卿,你会不会觉得这样的生活无趣?” “什么生活?”庄婉卿不明所以地望着他。 晏景舟回道:“就是你现在的生活,为人妻,掌中馈,往后会时常因家中庶务忙碌,还会有孩子要教育。” 听罢,庄婉卿仔细思索了会儿,坦诚道:“现在还好,可能是因为还没上手,感觉不出来,时间长了估计会。” 晏景舟脸色微顿,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又问:“如果不在京城,而是在别的地方,过上这种日子会不会好点?” 他话音落下,庄婉卿就停下脚步,深究的眸光落在他身上,仔细打量着他,冥想一会,忽然脑子灵光一闪,想到某种可能,诧异道:“难道你想高中之后,请命外放到地方为官?” 晏景舟含笑反问:“如果卿卿觉得在别的地方轻松点,那有何不可?京城规矩多,当家主母并不轻松,大小宴会常有,不是去参加别人的宴会,就是自己举办宴会,不在京城会自由自在许多。” 庄婉卿惊愕地瞪大杏眼,如果她觉得别的地方轻松,那晏景舟就不在京城为官,直接带她去外地? 沉默片刻,她伸手探晏景舟的额头,触感温度正常,皱眉呢喃:“你没发烧啊,怎么就说胡话了?” 晏景舟垂眼看她,神情严肃认真:“卿卿,你看我这样像是在说胡话吗?” 庄婉卿眉头皱得更紧:“晏景舟,你知不知道你这个决定意味着什么?” 但凡当官的,谁不想就留在京城啊? 留在京城机会多,在外地为官还有任期、政绩考核,任期满了有可能连任,升官估计也是在那个地方往上一级,调任也不一定会被调回京城。 如果有能力,有家世背景的,那是挤破脑袋也要留在京城的,特别是像晏景舟这种才学过人、很有可能进士及第的,若是殿试进入前三名,就能入翰林院,如果运气好被皇上看中就是天子身边的红人,当储相培养的,成为将来的文臣之首。 男子苦读十多年,为的不就是某天能高中,入朝为官,步步高升吗?外祖父和荀弋先生都说他有状元之才,这种人物就应该入翰林,成为天子近臣的。 第二百九十二章 什么逆子 晏景舟抬手刮了下她的鼻子,含笑答道:“我自然知道。” 听罢,庄婉卿讶然,旋即正了正面色,一本正经回道:“既然知道,你就不应该有这种想法。” 晏景舟微微摇了摇头,定定看着她的眼眸,一脸认真道:“卿卿,仕途是很重要,但你更重要,况且在外为官,也不会永远止步于地方小官,还会成为一方大员的可能,只要胸中有丘壑,在哪儿都一样。” 如果没有卿卿,那他肯定是选择京城的,如果名次在前三,进入翰林院更好,翰林院毕竟是天子近臣,经常与皇帝、朝中重臣、皇亲国戚打交道,几年下来积攒的政治资源根本不是外放官员能够比拟的,升迁的速度也不是其他官员能比的。 而且,朝廷有个不成文的规定,“非翰林不入内阁”,也就是说,想要当上宰相,必须有在翰林院任职的经历。 但是现在有了卿卿,他要考虑得周全些,卿卿无拘无束惯了,忽然要被困于后宅会不习惯,但是去了外地没那么多规矩就不一样了,自在很多,不必顾及太多,能随心所欲生活。 而他施展抱负,也不一定非要在京城,在外地为官,造福一方百姓,做出一番政绩,成为一方大员也行。 这么想着,晏景舟就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眼前的青年嘴噙笑容,眸光真挚,庄婉卿知道晏景舟这一刻是全心全意为了她,哪怕是违背自己的意愿也在所不惜,只求她高兴。 晏景舟的心意她感受到了,也深受震撼,虽有点心动,但她却不想晏景舟如此牺牲,坚定地摇了摇头,回道:“晏景舟,我选京城。” 晏景舟愕然:“为什么?” 庄婉卿粲然一笑:“我相信你不会让我受委屈的。” 一个能为她违背意愿的男子,日后肯定不会让她受委屈,会尽最大能力给她幸福快乐。 既然对方能如此为她,那她也要投桃报李,不能让对方委屈,支持对方原来的意愿,若是原来的意愿行不通再另谋出路也不迟。 晏景舟明白她的意思,可还是不想委屈她:“卿卿……” 庄婉卿打断他的话,语气坚定道:“晏景舟,你只管按照原计划追求你的目标。” 说着,她顿了顿,笑容轻松,语调轻快道:“只要家庭和睦,在哪儿都能幸福,若是不和睦,全天下让我跑我都觉得没劲儿。而且我父兄都在京城,日后两个哥哥娶了嫂子,跟娘家走动也方便。” 晏景舟微愣,继而宠溺地摸了摸她的脑袋,回道:“那你这段时间试试,若是不适应再另说。” “行。”庄婉卿点点头,又拽着他的手往继续往前走,“时候不早了,我饿了,我们快些回去用晚膳。” 天色越来越暗,府中各处灯火通明,夫妻俩有说有笑的,踏雪回皓月轩,留下一连串脚印。 * 年关将至,朝中大臣忙碌,天彻底黑下来,晏宏宇才回到家中,刚进家门没走几步,柳絮般的小雪纷纷扬扬飘落,仆从忙拿着伞上前打开,为他撑伞。 管家原本就等着他,见他回来了,快步迎上去,躬身一礼,而后禀报说:“老爷,大少爷和大少夫人回来了。” 晏宏宇听了,停下脚步,诧异道:“你说什么?景舟和卿卿回来了?” 长子和长媳去了淮州,他原以为只是去见一见淮南王和淮南王妃,要不了多久就回来的,没想到一连几个月没有音讯,连封书信都不曾寄回来。 冯氏的事惹得长子愤怒,他也就没管此事,让他们夫妻在淮州散散心,直到上个月皇上下旨开恩科,他才写了封书信寄去淮州,让长子回来准备明年年初的会试。 按照时间推算,现在书信也该到淮州几天了,但长子现在就回来了,由此可见他们在收到他的书信前就已回京,但回来之前却没有寄书信回京告知他这个做父亲的。 管家点了点头:“是的,大少爷和大少夫人今天上午到家的。” 晏宏宇听后轻叹一声,他们父子到底是生分了,这父子关系怕是永远也回不到从前了,也怪他当初太过信任冯氏,让孩子受了委屈。 管家观察着他的神色变化,见他一脸怅然,担忧地问:“老爷,怎么了?” 晏宏宇摇了摇头,吩咐道:“你去一趟皓月轩,让景舟到我书房来。” 管家点头应声,马上前往皓月轩。 管家到皓月轩的时候,晏景舟和庄婉卿正在用晚膳,听到管家的传话,晏景舟不为所动,仍然悠哉悠哉地用着晚膳,半点不着急。 是以,晏宏宇在书房等了许久,原本他就还没吃晚膳,这下等得不耐烦了,想着长子应该是不想来见他,亲自让人去请,长子都不过来,他又气又郁闷,感觉父亲的尊严受到践踏。 晏宏宇正准备离开书房的时候,就看到长子姗姗来迟,看着那慢悠悠的步子,他气闷不已。 这慢的跟蜗牛似的,散步都没那么慢的步调,肯定是故意的!故意让他这当爹的等! 晏景舟见他出了书房,脚步顿了顿,而后无视他脸上的怒火,淡笑道:“爹有事要忙了?看来是我来得不巧了。” 晏宏宇冷哼一声,怒瞪着他,文人儒雅风度全无,气恼道:“晏景舟,你怎么不再走慢点?拖到天亮才走到书房才好。” 晏景舟佯装没听懂他的话,笑着反问:“爹这是哪儿的话?我们家虽然不小,可也不至于走到天亮才能到书房,毕竟也就这么点路程。” 晏宏宇气结:“你还知道就这么点路程?从皓月轩到书房,你怎么就走了半个时辰?” 晏景舟一脸无辜,道:“爹,儿子是人,会饥饿,不吃饱饭怎么来见您?您也不想明天京城里就传出晏尚书虐待长子,晏大公子回府的第一天就饿晕在家吧?” “你……” 晏宏宇听了这话,眼前发黑,差点没气晕过去,瞧瞧这是什么逆子? 他这当爹的忙碌了一天还没吃晚饭,这做儿子的就吃了个晚饭才慢吞吞的过来见他,中间这半个多时辰足够他用晚膳了,可就是没让人通知他一声,让他饿着肚子等。 第二百九十三章 混账东西 “爹可还有事?若是无事,那我就不打搅爹了。”晏景舟神情寡淡,没把他的愤怒放在心上,扔下这句话,就转身准备离开。 闻言,晏宏宇更加恼怒,却又拿他没办法,都那么大了,已成家的孩子,总不能抄起藤条上手就揍,见他已走了两步,且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沉声道:“你给我站住!先进来说话。” 晏景舟停下脚步,不咸不淡地点头应了声,随他进了书房,还未等他说话就在椅子上坐下。 晏宏宇瞧他连书房门都没关上,外面北风呼啸,寒风卷进来,冻得人直打冷颤,责骂的话到了嘴边,到底没骂出声,深吸一口气,亲自去把门关上,才到他身边的位置坐下。 晏景舟问:“爹找我过来,有事?” “没事就不能找你?” 晏宏宇瞪了他一眼,而后打量着他,近半年不见,这逆子模样没什么明显变化,身板瞧着倒是结识了不少,且脾气见长,也不知是不是去了淮州被淮南王夫妻给惯的。 晏景舟回道:“爹找儿子,没事也能找,只是爹公务繁忙,忽然找儿子,真让儿子受宠若惊。” 晏宏宇:“……” 敢情他不找,这逆子就算是回来了,也不会来见他。 现在他们父子都已经如此生分了,晏宏宇生气归生气,可理智尚存,克制住自己,没有像以往那样一旦被忤逆就骂,省得将儿子推得更远,再次深吸口气,心平气和地道:“皇上下旨开恩科,各地张贴告示,此事我想你也该知道。” 晏景舟点了点头:“这个我知道,不然也不会在年前就回京。” 闻言,晏宏宇关注的重点就已偏移,皱着眉,语气不悦地问:“难不成你准备过年都在淮州不回来?” 晏景舟反问:“有何不可?爹不是教育我们百行孝为先?陪长辈过年不是天经地义?” 晏宏宇霎时无言:“……” 想到淮南王夫妻也就一个孩子,就是昭阳郡主,又是个女儿家,且远嫁京城,还英年早逝,京城与淮州相隔远,去一趟得半个月时间,平常看不见小辈,长子和长媳好不容易去一趟,留下来陪长辈过年也是应该的。 这么想着,晏宏宇便释然了,道:“你有心了,这次陪不了,以后总有机会的。”说罢,他又问,“景舟,这次会试你准备得如何?” 晏景舟微愣,继而淡淡道:“尚可。” 晏宏宇对他的才学还是有点信心的,毕竟是在去年秋闱夺得解元,一鸣惊人的人,就连自幼被夸赞着长大的次子都比不上,但去了淮州那么久,也不知可有松懈,现在听到他的回答,心里也放心些,毕竟他们晏家人丁单薄,他终会老去,晏家后辈若是不争气,不出三代便会没落。 随后,晏宏宇又考了他学问,见他对答如流,比起半年前,进步极大,如无意外的话,进士及第是稳了。 晏宏宇脸露满意之色,连带着看他的眸光都带着赞赏,道:“淮南王学问极好,若非生在帝皇家,他是状元之才,看来这半年他对你是倾囊相授了。” 晏景舟目光微闪,没有反驳他的话,他拜荀弋先生为师的事,还不能告知他人,亲爹也不靠谱。 须臾,他深究地睨着晏宏宇,转移话题:“冯氏在庄子上呆了将近半年,晏景明兄妹想必在爹面前为她求情了无数次,爹可有动摇过。” 这语气听起来像是在质问,而非普通的询问。 晏宏宇听了就觉心里不舒服,当即皱起眉头,忍不住瞪他一眼,沉声训道:“什么晏景明兄妹,那也是你的弟弟妹妹,冯氏做的事与他们无关,你怎能迁怒于自己的弟弟妹妹?” 他知道冯氏这几个月来在庄子上过得不好,这其中肯定是长子的手笔,但冯氏做得着实过分,吃点苦头也应该的,所以他并没有插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凭景明和湘云再如何求情也没有将人接回来。 “我倒是想当他们是弟弟妹妹,可他们却没把我当兄长。”晏景舟轻嗤一声,嘴角上扬,勾起一抹嘲弄的笑,若他们兄妹俩不是跟冯氏一路货色,他也不至于容不下。 晏宏宇眉头皱得更紧,道:“他们怎么就没把你当兄长了?那都是你自己以为而已。” 晏景舟听了,嘴边嘲弄的笑缓缓放大,含嘲带讽道:“爹大概还不知道,您跟冯氏生的一双好儿女,想要我没办法参加明年年初的会试,这还真是我的好弟弟妹妹呢,跟他们母亲一样恶毒,所谓歹竹难出好笋,这也正常。” 晏宏宇惊愕不已,好半晌才回过神来,道:“你说什么?这绝不可能!” 晏景舟耸耸肩,也不在乎他是否会相信,反正他可不是那种会替想害他的人藏着掖着的人,语气淡淡道:“这话我与卿卿无意间听到的,没想到才回来的第一天,就听到这种事,想来是我回京成为他们想接冯氏回府的绊脚石。” 见他不像是在说笑,眉宇间带着不屑,一副满不在乎却又带着几分嘲讽的神情,晏宏宇沉默,虽然没有完全相信,但也没有完全不相信,自己的孩子,心肠如此歹毒,他实在难以接受,不过这是都是长子说的,没有证据的事。 晏景舟百无聊赖地把玩着腰间的玉佩,语气狂妄不羁:“不过爹放心,冯氏都没在我这讨到什么好,你跟冯氏生的那对蠢如猪的孩子,更加不能占什么便宜。” “你……”晏宏宇气得直拍桌子,手掌传来的疼痛让他理智清醒,“有你这样说自己的弟弟妹妹吗?” 晏景舟对他的愤怒视若无睹,回道:“虽然我娘就生了我一个孩子,不过同父异母的妹妹倒是有一个,就是湘玉。” 说着,晏景舟收敛起脸上的笑意,肃了容,眸光渐冷,掷地有声道:“爹,不管您是否心软想要为了晏景明兄妹接她回府,只要我一天还在晏家,你们就休想!” 言毕,他站起身来,径自往书房门口走去,步履轻快,不消片刻便到了门口,打开书房门扬长而去。 听闻身后传来怒不可遏的一句:“混账东西!” 他步子顿了顿,勾起一抹冷笑,头也不回继续往前走。 第二百九十四章 自欺欺人 晏宏宇望向门口的方向,看着长子扬长而去的身影,心中的怒火久久不能平复,凛冽的寒风从门口卷进来,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怒火也被寒风扑灭。 他回想起长子方才的话,是真是假他不知晓,都是长子一面之词,平时在他面前温文尔雅的次子和温婉良善的次女,又岂会是那等歹毒的人? 可长子也不像是在撒谎,这其中或许有什么误会也说不定。 这么想着,他长吁一口气,那样乖巧的孩子,他始终无法相信他们会有害兄长的想法。 本就被耽搁了晚膳,现在又因跟长子谈话过了半个多时辰,原本饥肠辘辘的他已经饿过头,感觉不到饥饿了。 出了书房,就前往薛姨娘那里,冯氏不在府中,现在他的后院就只有薛姨娘一个女人,加上薛姨娘温柔体贴,这几个月以来,一个月里就有十几天是歇在薛姨娘那里。 他后院萧条,下属也想过将庶女送给他做妾,原本他就不好色,加上经历了冯氏的事,他没有半分这方面的心思,若是纳了个温柔善良的还好,不然后宅不得安宁。 刚走没多远,就看到女儿步履匆匆,迎面而来,晏宏宇停下脚步,询问道:“湘云,那么晚了急匆匆的,这是要去哪儿?” “爹!” 晏湘云也看见了他,委委屈屈地喊了声,然后加快脚下步伐,到了他跟前时,眼眶里已蓄满泪水,自眼角滑落,双眼发红,鼻子也红红的,也不知是因为冻着还是因为哭过。 见状,晏宏宇就心疼起来,温声问:“湘云,这是怎么了?” 晏湘云恶人先告状:“是大哥,大哥他一回来就追着我和二哥还钱,还说若是我们不还,他就拿着欠条去报官。” “还钱?”晏宏宇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显然是把几个月前的事给忘了,又问了一句,“还什么钱?” 晏湘云怔然,没想到父亲竟然把这茬给忘了,而自己提起,又感觉是在父亲面前揭了母亲的污点,委屈地垂下脑袋,咬着唇沉默无言,晶莹的眼泪无声滑落,滴在雪地里,瞬间凝结成冰点。 晏宏宇思忖片刻,猛然想起冯氏贪了长子生母嫁妆的事,这十八年来,那些庄子和铺子的收益,基本上都进了冯氏的钱袋,而且被冯氏花了一大半,剩下那些还不起的就让景明和湘云还,这两个孩子还给景舟写了欠条并签字画押。 他难以置信地问:“景舟他今天刚回来,就问你和景明要银子了?” 晏湘云点了点头,忙用帕子擦了擦脸颊的泪水,声音哽咽道:“我和二哥一时间哪有那么多钱,现在能拿出来的钱都已经送到皓月轩,先还着一部分了,我们好歹是亲兄弟妹,他怎能如此对我们,竟想要把我们告到官府,跟我们对簿公堂。” 晏宏宇嘴角抽了抽,刚回来就追债,这的确是长子的行事风格,但这未免太不顾及兄弟姐妹情了,景明和湘云每月只领一点月例,哪有什么银子还债。 他拍了拍女儿的肩,温声安抚道:“湘云,你放心,此事为父会跟景舟说的。”说罢,想到次子在外交际需要花银子,女儿是姑娘家买胭脂首饰也要花钱,又道,“你们送了多少银子去皓月轩,回头爹都给你们补回来。” 目的达到,晏湘云眼底掠过一丝得意,嘴上却道:“爹,没银子花倒是没什么,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只是大哥追得急,我和二哥都害怕他会报官,所以这才想让您出面跟大哥说一说。” 这话听在晏宏宇耳中,就是两个孩子现在身无分文了,却还在害怕长子很快又进行下一轮追债,然后拿着欠条威胁。 他登时怒从中来,眼里氤氲着怒火。 真是岂有此理! 这混账东西方才还胡说八道,说景明和湘云的不是,现在看来,分明是这混账东西在欺负弟弟妹妹,没把钱都追回来就在他面前抹黑弟弟妹妹。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怒火,温声道:“湘云,此事爹自有主张,天寒地冻的,时候也不早了,你先回去。” 晏湘云颔了颔首,刚想离开,又忍不住替晏景舟说情:“爹,您可别骂大哥,他估计是没钱用了,急着用钱才会催我们还债的。” 晏宏宇听了,这刚压下去的怒火又蹭蹭蹭上涨,长子缺不缺银子,他再清楚不过了,现在裴氏的陪嫁都在长子手中,就算挥霍无度也不会那么快就挥霍完,又岂会缺银子? 他皱着眉道:“行了,你不必替他说好话了。” “爹,我……” “你先回去吧。” 晏湘云咬着唇,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应了声“好”,然后沿路折返,回自己的院子。 而晏宏宇憋了一肚子火,大步流星地前往薛姨娘的院子。 薛姨娘了解他的脾性,再加上今日晏景舟回府,多少能猜到他因为谁气成这样,好生安抚一顿,便让他消了气,这才小心翼翼地问他生气的原因。 家中的事薛姨娘也知情,加上这些日子有什么烦心事都是跟薛姨娘说的,也了解薛姨娘的品性,晏宏宇倒没有对她隐瞒,便将几个孩子的矛盾跟她说了。 言罢,他又气恼道:“你说景舟这孩子,到底在想什么?自己恶人先告状说弟弟妹妹的坏话,背地里却在欺负弟弟妹妹。” 薛姨娘一听,便捋清前因后果,她知晓冯氏母子三人是什么德行,偏生自家老爷是个眼盲心瞎的,只看到好的一面,永远看不到坏的一面。 她悄悄抬眼观察了下晏宏宇的脸色,心中斟酌片刻,才心怀忐忑地为晏景舟说了句好话:“老爷,妾身虽然不是十分了解大少爷,但也觉得大少爷不是那种无端搬弄是非的人。” 闻言,晏宏宇神色一凛,冷眼睨着她,语气不悦地质问她:“你的意思是景明和湘云心肠歹毒,的确有加害兄长的想法?” 薛姨娘心中颤了颤,慌忙解释说:“老爷,妾身并没有说二少爷和二小姐有这种心思,只是大少爷也不是随意搬弄是非的人,这其中许是有什么误会,叫大少爷误解了。” 晏宏宇听罢,脸色稍有缓和,长子饱读圣贤书,想来也不是这种人,景明和湘云怎么看都不像有这种想法的人,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 见状,薛姨娘就知晓他在自欺欺人,为晏景明和晏湘云找借口,但也不敢再提此事,柔声细语地安抚一番,这才彻底平息了他的怒火。 第二百九十五章 她想亲他 皓月轩。 庄婉卿听到脚步声,扭过头,就看到那个容颜如画的青年脸上笑意吟吟,眉眼间也染着笑,就连走路都是带风的,可见心情甚好,解开大氅随手交给一旁的绿韵,又摆了摆手示意绿韵退下。 她低笑一声,道:“瞧你心情那么好,看来是把你爹气得不轻。” 晏景舟脚步一顿,旋即一脸无辜,“卿卿可别冤枉我,我那么孝顺懂事,怎么可能把长辈气得七窍生烟?” 庄婉卿翻了个白眼,睁眼说瞎话都不带心虚的,就她嫁进晏家所看到的,都是晏尚书被这厮气得七窍生烟,偏生又拿他没办法,毕竟亲生的,还能把人赶出家门不成? 此时,绿韵将大氅搭在架子上,向二人福了福身,然后退下,还体贴地把门关上。 晏景舟上前拥她入怀,脸埋在她颈窝处蹭了蹭,轻叹道:“卿卿,有了比较,我觉得还是淮州好。” 庄婉卿怔然,继而询问:“晏景舟,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晏景舟微微摇头,回道:“没事,只是感慨一下而已,回京后乱七八糟的事一大堆,扰得人不得安宁。” 听罢,庄婉卿便知他因冯氏母子三人的事烦心,冯氏不在府中,那两兄妹时不时蹦跶一下也烦人。 “晏湘云过了年十五岁,是时候定亲出嫁了,多在你爹面前提一下,让你爹上点心,早点把她嫁出去就少了个麻烦。” 晏景舟皱起眉头,点了点她的鼻尖,言笑道:“把这小毒妇嫁出去祸害别人家的好男儿?这是要遭天谴的,你夫君还想多活几年,别祸害你夫君遭天谴。” 庄婉卿轻笑出声,回道:“肯定不能让她祸害好人家的公子啊,但是可以把她嫁给跟她差不多的男子。” “这还差不多。”晏景舟眉宇舒展,半晌后再次蹙起眉头,“只是有点棘手,我爹对她寄予厚望。罢了,提前动手便是。” 庄婉卿疑问:“提前动手?是在冯氏那边开始吗?” 晏景舟颔了颔首,眼底闪过杀意,“去淮州后没时间管她,让她苟活了几个月,现在也是时候了结她了。” 庄婉卿仰起头,不赞同地摇了摇头,语重心长道:“可是你还要准备明年年初的会试,若是分心对付她,就不能好好备考,这样得不偿失,大局为重,我们还是再忍她一个月,你觉得呢?” 被她这样关心着,晏景舟心里熨帖,抿唇笑:“放心,我只需吩咐一声即可,不必亲自动手,现在庄子都在我的把控之下,她在庄子上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要对付她倒也不难。” 庄婉卿听后点头:“你有主张就好,可千万不能耽搁了明年年初的会试。” 晏景舟调笑说:“你怎么比我还紧张?难道这就是人们所说的望夫成龙?” 庄婉卿无言以对:“……” 她只是不想让他这段时间的努力付诸东流而已,明年年初没能发挥好,就要等两年后了,毕竟不是每年都会开恩科,开恩科是遇上皇家大喜事或者是遇上什么大好事龙心大悦才有的。 都说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任何事情都最好一次性完成,失败一次,信心就会有所减弱,压力也更大。 见她沉默不语,晏景舟低头亲了亲她光洁的额头,柔声说:“放心吧,我会好好准备的,绝不会被他们母子三人所影响,明年争取让你做状元娘子好不好?” 庄婉卿诧异:“那么有信心?” 晏景舟脸色一顿,旋即回道:“梦想还是可以有的,万一梦想成真了呢。” 庄婉卿嘴角上扬,笑容晏晏:“好,几个月前那个打赌还作数的,你好好努力。” 打赌? 晏景舟愣了愣,霎时间没想起怎么一回事,凝神冥想片刻,终于想起来,是有这么一件事。 ——“若我名落孙山,就答应你一件事,若是榜上有名,你就答应我一件事,你觉得如何?” ——“若你能得一甲第一名,我就答应你一件事,只要是我能办到的,都能答应你,你若想要什么,只要我能寻来的,都给你寻来,你觉得如何?” 一甲第一名,那是状元郎,对天下学子来说,都遥不可及,就算天赋异禀的,也不敢说自己能高中状元。 而他也不例外,纵然外祖父和荀弋先生都说他有状元之才,他也没什么把握。 但是,为了这个能赢打赌,他将会加倍努力去争取。 这辈子,什么都可以输给卿卿,唯独这一次他想赢。 这么想着,晏景舟看她的眼神都变得温柔而深沉,嘴边的笑容蔫坏蔫坏的。 庄婉卿瞧他笑容古怪,瞪他一眼,道:“你别笑,看起来挺奸诈的,感觉像个阴险小人。” 晏景舟听了,脸上笑容瞬间僵住,好气又好笑地抬手在她脸上不轻不重地掐了一把,道:“庄婉卿,有你这样说自己夫君的吗?我是阴险小人,你就是阴险小人他媳妇儿。” 庄婉卿反问:“你敢说你方才没在心里打什么鬼主意?” 晏景舟坦诚道:“我不敢说。” 庄婉卿郁闷:“……” 这倒是挺理直气壮的,就连半点心虚都没有。 半晌,她好奇:“晏景舟,你刚刚在打什么主意?” “不告诉你。”晏景舟低笑一声,“其实告诉你也行,不过告诉你我又什么好处?” 庄婉卿登时兴趣全无:“……不用说了,我不想知道。” “有机会再告诉你,若是没机会,那我也没法说了。” 晏景舟说罢放开她,后退半步,而后将人拦腰抱起,往内室走去,边走边说:“天寒地冻的,我们早点歇息,养足精神,明日赵嬷嬷和张嬷嬷会跟你说如何管家的事宜。” 庄婉卿忽然间被他抱起来,下意识就伸手搂住他的脖子,男子俊逸出尘的脸近在咫尺,眉眼温柔,淡粉色的薄唇一张一翕,语气温和。 她盯着那张淡粉色的唇,顿觉有些诱人,有点想亲怎么办? 这么想着,她眼神飘忽,到底没敢亲上去,心虚地移开视线。 原来她也是个见色起意的俗人。 第二百九十六章 抢未婚夫 翌日,雪后初晴,天空湛蓝。 天气严寒,暖阳也无法驱散冬日的寒冷,但总比下雪时要好些。 晏景舟要准备明年年初的会试,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温书。 而庄婉卿也要学如何执掌中馈,什么事都是刚上手,并不熟悉,虽然有赵嬷嬷和张嬷嬷的解说,可到底没实践过,都是一知半解,忙得晕头转向。 忙活了几天,好像做了很多事,好像又什么都没做。 这日,庄婉卿在抱厦厅里吩咐管事婆子一些事宜,冯氏不在府上,那些管事婆子早就被赵嬷嬷和张嬷嬷收拾过,这会儿规规矩矩的,不敢在她面前拿乔。 等那几个管事婆子出去,她又接过赵嬷嬷递过来的采购单子仔细查阅。 看完赵嬷嬷帮她拟的采购单子,她才发现原来新年还买的东西那么多,其中还包含送节的礼品单子。 赵嬷嬷见她盯着采购单子发愣,忙安抚道:“大少夫人,您的领悟能力不错,很快就会得心应手的。” 庄婉卿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晓得她在安慰自己,笑问:“赵嬷嬷,有没有人说过你很会安慰人?” 赵嬷嬷微愣,旋即回道:“奴婢说的都是实话。” 庄婉卿抿唇笑了笑,绕过这个话题:“三妹妹那边银霜炭的份例,参照二妹妹的吧。” 闻言,赵嬷嬷又是一愣。 二小姐是嫡出,三小姐是庶出,虽然没有明文规定庶女待遇不能跟嫡女一样,可待遇有差别,这是大家默认,并约定俗成的规矩。 她这几个月替大少夫人把持着中馈,也没克扣冯氏一双儿女的份例,为的就是别让人怪罪到大少夫人头上。 庄婉卿看了她一眼,温声说:“三妹妹也是府中的姑娘,应该一视同仁,别叫人说我们晏家苛待庶女,就一点银霜炭,难不成晏家供给不起?” 赵嬷嬷连忙点头应声:“大少夫人说的是,是奴婢考虑不周了,那过年的新衣裳,奴婢也让绣娘给三小姐再多做一套。” 庄婉卿含笑点头,晏湘云也就出身比晏湘玉好,但晏湘玉胜在人品贵重,这样的好姑娘值得最好的。 这时,绿萼匆匆忙忙进来,似有什么急事,她忙问:“绿萼,出什么事了?” 绿萼回禀说:“县主,周姑娘来了,说想见您,奴婢瞧着她脸色苍白憔悴,心事重重的样子,估计是遇上什么事了。” 庄婉卿略微怔了下,心里在寻思着这周姑娘是谁,下一刻就想起自己这两年新交了两个朋友,一个是周月婵,另一个是陈嘉月,这位周姑娘应该就是周月婵了。 她吩咐道:“把人请进来。” 赵嬷嬷猜想应该是遇上什么要紧之事,她在场估计那周姑娘不好说话,便道:“大少夫人要见客,那奴婢先出去了。” 庄婉卿点头应了声。 不消片刻,周月婵的身影就出现在她的视线内,她略微打量一番,只见眼前的姑娘瘦了一圈,脸色苍白而憔悴,眼窝出浮现出鸦青色。 庄婉卿诧异,周月婵是个活泼开朗的姑娘,什么事能让她如此心事重重? 周月婵见了她,加快脚下步伐,刚出声就带着哭腔:“卿卿!” 瞧她脚步虚浮,庄婉卿倏然站起身来,快步上前扶着她坐下,询问道:“月婵,你怎么了?” 周月婵眼泪瞬间冲刷而下,忙拿出帕子擦眼泪,可泪水压根止不住,刚擦完又往下流。 庄婉卿一直以来没什么朋友,这会儿也不知道怎么哄姑娘家,只坐在她身边陪着她,想着等她哭一场会舒服点。 约莫过了一刻钟,周月婵才勉强止住眼泪,刚出声就语出惊人:“卿卿,我的未婚夫被人抢了。” 语气中蕴含委屈与愤怒。 庄婉卿惊愕不已:“什、什么?!” 她知道周月婵有个未婚夫,就是秦家三公子,长得一表人才,学问还不错,周月婵还挺喜欢这位未婚夫的,提起秦三公子都会脸红。 霎时间,她都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周月婵,姑娘家遇上这种事,似乎一切安慰的言语都变得苍白无力。 “卿卿,我好难受。”周月婵说罢,眼泪又忍不住往下掉。 庄婉卿斟酌言辞,道:“月婵,你别哭,我觉得你应该为此事感到庆幸。” 周月婵抬头看她,泪眼婆娑。 庄婉卿握住她的手,柔声说:“你想想,你们还没成亲,在成亲之前得知他品性不好还可以退亲,若是成了亲,就算他纳妾你都不能阻止,否则就是妒妇。” 周月婵听后沉默,其实她说的也不无道理,自己是该感到庆幸的,可心里还是很难受。 须臾,周月婵摇了摇头,“卿卿,我那么难受的主要原因并不是因为没了个未婚夫。” 庄婉卿愕然,脸露不解之色。 周月婵凄然一笑:“卿卿,你知道吗?抢了我未婚夫的人还是我的表妹,这多讽刺啊?我对她就跟对亲生妹妹一样,她怎能这样对我?若是换了个人,我都不会那么难受。” 庄婉卿瞪大杏眼,震惊不已,被宛若亲姐妹的表妹背叛是什么滋味?没经历过的人虽然无法感同身受,可却也感到愤怒。 “你知道她怎么跟我说的吗?她说她不是故意的,她说她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说她跟秦三公子两情相悦,秦三公子喜欢的人是她不是我,求我成全她。” 周月婵边说边笑,笑出了泪,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委屈、失望与愤怒折磨着她的心,她那个温婉良善的表妹,竟是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她这些年的一片真心都喂了狗。 庄婉卿皱起眉头,感到一阵恶心,这是表妹应该说的话吗?披着人皮,却不说人话。 她问:“月婵,那你打算怎么办?” 周月婵茫然无措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庄婉卿又问:“你父母知道这件事吗?” “还没有。”周月婵颓然地垂下头,那么大的事,父母知道后,哥哥也会知道,哥哥要参加明年年初的会试,她不想在这种紧要关头让哥哥分心。 庄婉卿若有所思,就知道她的顾虑,又问:“月婵,你跟秦三公子的婚期是什么时候?” 周月婵回答:“明年一月底。” 庄婉卿眉头皱得更紧,一月底的婚期,一月初八开始会试,周公子会参加,会试通过了的话还有殿试,等科考结束,月婵已经成为秦家的儿媳妇了。 她语重心长道:“月婵,婚期将近拖不得,我建议你现在还是跟伯父伯母说清楚,免得夜长梦多。” 说罢,她又补充一句,“像秦三公子这种能跟未婚妻的表妹搞在一起的人,德行有亏,并非良配,这种人嫁不得。” 第二百九十七章 有过节吗 周月婵听罢,脸色又白了几分,而后轻轻摇头:“卿卿,你说的我都知道,可是那么大的事,若是被我哥哥知道了,会影响他明年的会试。” 她哥哥今年年初时会试落榜,也消沉了一些时日,现在皇上开恩科,哥哥都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温书,为的就是明年能金榜题名、光耀门楣,她也害怕哥哥被自己的事影响。 庄婉卿问:“月婵,若是到了婚期那天,你想嫁给秦三公子吗?” 周月婵沉默片刻,又摇了摇头,她自然是不想的,但她同样也不想影响哥哥备考,两头不到岸,她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庄婉卿语重心长道:“月婵,婚姻是一辈子的大事,你若是嫁给秦三公子就不能回头了,就算你能和离,时下对女子还是苛刻了些,二嫁的时候也婚事艰难,挑个门当户对的好郎君更难。” 这也是她当初答应跟晏景舟试着好好相处的原因,即使她母亲是皇家郡主,她父亲是庄国公,一品大将军,可她若是和离再嫁他人,也难找到门当户对的夫婿。 虽然低嫁也行,但是优秀的好郎君不一定能看得上她这个人,若是娶她也很有可能是看上她的家世,这样还不如跟晏景舟好好过,反正相处下来也不是那么难接受。 事实证明,她当初的选择是对的,现在晏景舟对她很好,他们也两情相悦。 可是月婵不一样,秦三公子这样的人,心已属于她人,月婵也对此人反感,怎能结为夫妻?只能及时止损,解除婚约。 “卿卿,我……”周月婵欲言又止,垂下脑袋,沉默不语,眼泪如断线珍珠似的往下掉,肩膀一耸一耸的,无助极了。 庄婉卿若有所思,给她出主意:“你告诉伯父伯母,让他们去处理就好,在退亲尚未成功前瞒着你哥哥,不走漏风声就好。” 闻言,周月婵倏然抬头,眼泪迷蒙的眼眸里有了亮光,“那、那我回去跟我爹娘说?” 庄婉卿颔了颔首:“对,你要跟伯父伯母说,退亲成功了再跟你哥哥说,只要你不要表现得伤春悲秋的,以最好的状态迎接未来,他就不会因为你的事而分心。” 周月婵擦干眼泪,吸了吸鼻子,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那么简单一件事,是我自己搞复杂了,谢谢你,卿卿。” 庄婉卿抿唇笑了笑:“你一个人面对这种事,身边连个倾诉的人都没有,心理压力大,一时间六神无主是正常的。” 周月婵笑意更深,心头大石被挪开,忽然间感觉轻松了许多,父母那么疼爱她,肯定会帮她退了这门亲事的。 庄婉卿温声问:“现在感觉好些了没有?还难受吗?” “好多了,只是没想到自己待如亲妹的表妹会这样对我。”周月婵微微摇头,怅然地叹了口气,脸上是难以掩饰的失望。 庄婉卿不知道怎么安慰她,莫说表妹,就算亲妹妹也有算计姐姐的,真心付出的那个人,若是真心错付会被伤的很深,斟酌了会儿才道:“月婵,你就当一片真心喂了狗。” 周月婵刚点了点头,继而又摇头,讷讷道:“卿卿,我们不能侮辱了狗,狗还挺灵性的,还会给主人看门。” 庄婉卿一时语塞:“……” 还别说,月婵说得挺对的,那表妹真的连狗都不如,骂她是狗都侮辱了狗美好的品质。 周月婵想了想,鼓起腮帮子气呼呼的,再次启唇,咬牙切齿道:“我表妹她,就是一条没有灵性的恶犬。” 说罢,她又泄了气,蹙起柳眉,感慨万千:“负心多为读书人,古人诚不欺我,看来我以后得找个武将才行。” 庄婉卿刚要点头附和,脑海中就闪过那个俊美如画的青年,认真又严肃地许自己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模样,原本她也觉得读书人一肚子算计,现在她改变了看法,那只是一部分人而已。 这么想着,她道:“也不能以偏概全,还是有很多读书人是谦谦君子,比如你爹和你哥哥。” 周月婵心中微哽,但不得不承认她说的是事实,红肿着眼眸,眼巴巴地盯着她,又气又委屈。 对视片刻,庄婉卿败下阵来,道:“我也觉得武将比读书人直爽。” 说着,她又想起自家兄长,询问:“月婵,你看我二哥如何?他虽然闲赋在家,但文武双全,就算要入朝为官也是做武官的。你的性情也是他所喜欢的那种,你若看得上他,我安排你们见一面如何?” 周月婵斩钉截铁拒绝:“他不行!” 庄婉卿愕然,不行就不行,怎么反应那么大?她寻思着自家二哥也没有那么差劲吧,就凭着那张脸就有不少小姑娘产生觊觎之心。 她狐疑地看着身边的好友,见好友脸色不自然,眼神飘忽,就是不敢正眼看自己,怎么看都感觉是在心虚。 周月婵被她这深究的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卿卿,你怎么这样看着我?” 庄婉卿疑问:“月婵,你是不是跟我二哥有什么过节?或者说是他做了什么让你觉得反感的事?” “没有。”周月婵忙摇了摇头,刚说完又感觉自己反应似乎有点大,遂讪笑道,“庄二公子品行端正,温和有礼,又怎么会做什么让人反感的事?我跟庄二公子也没什么交集,更不可能跟他有过节了。” “真的没有?”庄婉卿眉宇微蹙,对她的话半信半疑。 周月婵再次摇头:“真的没有,骗你做什么?” 庄婉卿又问:“那你方才反应怎么那么大?” 周月婵正了正面色,一本正经道:“庄二公子长得风光霁月,又文武双全,且人品贵重,是良配之选,奈何他看起来太纤弱了,我还是比较喜欢高大壮实的,这样看起来有安全感,你觉得呢?” 庄婉卿愕然失语,她二哥虽然看起来是白面书生模样,但武艺高强,比起大哥也差不了多少,月婵竟觉得二哥看起来没有安全感? 她再次审视了周月婵一眼,见对方目不斜视,任由自己打量,这才勉强接受周月婵的解释,讷讷道:“好吧,只怪他生得不够强壮,改天我让他勤修武艺锻炼一下。” 第二百九十八章 好喜欢你 闻言,周月婵脸色微变,连忙摇头:“不,不用锻炼的。” 庄婉卿狐疑地睨着她,总感觉她有点反常,似乎真的跟自家二哥有什么矛盾,可自家二哥性子那么好,应该不会跟她一个小姑娘闹矛盾才是。 周月婵很快调整好情绪,再次一本正经道:“卿卿,你想啊,我不喜欢这种类型的男子,可不代表别的姑娘不喜欢,所以不必让庄二公子锻炼的。” 庄婉卿怔了下,思索一番,而后赞同地点了点头:“你说的挺有道理,他现在这模样是挺招小姑娘喜欢的。” “是吧,我也是这么觉得的,所以不必锻炼了。”周月婵附和一句。 庄婉卿回想起军中那些五大三粗的武将的模样,又觑了觑她这小身板,组合在一起就跟美人与野兽,不由皱起眉头,纳闷道:“只是你不觉得个头太大,跟大块头似的,没那么好看吗?” 周月婵轻咳一声,抬眼瞪她:“你懂什么?这叫安全感!” 庄婉卿霎时无言以对:“……” 原谅她的审美观不够好,她以前也喜欢武将,希望能嫁一个武将,但对模样也有要求的,要跟父亲和兄长那样英俊潇洒的,而不是满身结实肌肉的大块头。 见她神色古怪,也不知道是不是信了自己的话,周月婵顺便给她举个例子:“你看陈将军,身材高大壮硕,打了无数胜仗,看着就觉得威风凛凛,只要站在他身旁,什么魑魅魍魉都不敢轻举妄动,这不就是安全感?” 庄婉卿再次无言以对:“……” 陈将军上了无数次战场,杀敌无数,浑身肃杀之气,普通人站在陈将军面前都害怕,就连她都不敢闹事,就别提那些宵小之徒了。 这该死的安全感啊! 没受过什么重大刺激的小姑娘,都说不出这种话,看来秦三公子和那位表妹给她受了不少刺激,连审美观都变了。 周月婵悄悄觑了觑她,接着又道,“卿卿,时候不早了,我也得回去了。” 闻言,庄婉卿才后知后觉现在已到晌午,便道:“这都到晌午时分了,不如留下来吃了午饭再回去?” 周月婵有事在身,无心继续逗留,遂婉言拒绝:“下次再陪你用午饭,我还得回去把秦三公子和我表妹的事告诉爹娘。” 庄婉卿听了,也不再挽留,“好,时间紧迫,这件事早点解决早点安心。” 周月婵颔了颔首,转眼看她,真诚道谢:“卿卿,今天真的谢谢你,这件糟心事困扰了我好些天,嘉月又不在京城,我都不知道找谁倾诉,前几天我知道你回来了,可你刚执掌中馈肯定很忙,也就没来找你,拖到今天实在是憋得慌才过来的。” 庄婉卿嗔她一眼,道:“月婵,你这么说就太见外了,我们是好朋友,互相倾诉烦恼是在正常不过了的事。” 周月婵抿唇笑:“话是这么说,可还是得谢谢你,若不是你,我还困在死胡同出不来,自己折磨自己,我先回去了。” 对于秦三公子这个未婚夫,她是有好感,觉得嫁给这样的男子也不错,可也不是到非卿不嫁的地步,最让她难受的是被自己的表妹背叛,哥哥在温书她也不敢声张,现在说出来轻松了许多,她也得让父母退了这门婚事了。 “月婵,你真要谢我,那就要开开心心的,可不能再为了此事自寻烦恼,别人的错误不应该由你来承担。”庄婉卿言罢,便传了绿萼进来,吩咐绿萼送客,然后出了抱厦厅,回皓月轩用午饭。 她回到皓月轩,没看到晏景舟的身影,心下疑惑,询问一旁侍候的丫鬟:“翠心,大少爷呢?” 翠心回应:“回大少夫人,前不久大少爷被老爷喊了过去,现在还没回来。” 庄婉卿怔然,而后想到今天是休沐日,晏宏宇不用去衙署,这父子俩素来不对头,这次怕不是有什么事把他喊过去,必然少不得一场激烈的争吵。 翠心询问道:“大少夫人,现在到晌午了,您可要先用午饭?” 早餐吃得有点撑,庄婉卿现在也不觉得饿,摇了摇头,“不着急,再等等吧,饭菜先煨着。” 两刻钟后,她就看到那抹白色身影出现在视线内,下意识就观察来人的脸色,只见来人面色如常,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嘴噙淡淡的笑意,在看到自己的那一刹那,笑容慢慢加深。 毋庸置疑的,她这位做了吏部尚书的公爹又没吵赢。 她嘴角跟着上扬,不问原因,只问:“晏景舟,这回你又赢了?” 虽是疑问的话,却用了肯定的语气。 晏景舟脚步一顿,继而加快了脚下步伐,快步向她走来,温润的嗓音带着一丝嘚瑟:“那是自然,赢不了的都是因为不占理,你夫君占理又岂会输?” 言罢,他又问:“时候不早了,吃过午饭了没有?” 庄婉卿微微摇头:“还没有,方才见客,刚不久才从抱厦厅回来。” 晏景舟疑问:“见谁了?” “见了月婵。”庄婉卿半真半假地回应,“几个月没见面,她甚是挂念我,今儿路过我们家门口,就顺道来看看我。” 晏景舟对这位姑娘印象颇深,刚来的未来的时候,他们第一次走在街上,就遇上这位叫月婵的姑娘,可当时的他们并不认识此人,只能勉强应付过去。 他感慨道:“你这缺心眼儿的丫头,这回总算交到真心朋友了。” 闻言,庄婉卿便想起白心莲,也是她当时笨,人家没把她当朋友,她却把人家当挚友,她那些粗鄙的名声绝大部分拜白心莲所赐。 昨日她听张嬷嬷说起白心莲,得知白心莲因在永昌侯府嫡长孙的满月宴上,看到她跟秦蓉蓉发生口角,不着痕迹地把得理不饶人的帽子扣到她头上,却被晏景舟当众拆穿,最后偷鸡不成蚀把米。 自那以后,那些世家千金都看清白心莲的真面目,知道白心莲表里不一且颇有心机,所以白心莲遭到排斥,只有家世门门第比她低的姑娘才愿意捧着她。 白大人知晓这个女儿要加进给京城里门当户对的官家子弟艰难了,两个月前就给她定了门亲事,明年就远嫁扬州了。 不过,这些都与她无关。 她抬起眼眸看已坐到自己身边眉眼温柔的貌美青年,当日晏景舟维护她,对付白心莲时,面色绷紧、不怒自威的模样犹在眼前。 晏景舟好像一直都在护着她,无论是否发现自己喜欢她,都一直护着,只要有晏景舟在的时候,还真的没人能在口角之争上欺负得了她。 晏景舟被她温柔缱绻的目光凝视着,忽然觉得浑身不自在,要知道她平时不会用这种眼神看自己,轻咳一声定了定神,抬手刮了下她的鼻子,调笑道:“你夫君就那么好看,竟让你看痴了?” 庄婉卿嘴角勾起,朝他粲然一笑,凑近他,在他耳边低声说:“晏景舟,我忽然发现自己好喜欢你,比昨日更喜欢你了。” 第二百九十九章 好生可爱 她笑容明媚动人,晏景舟刹那晃神,怔怔望着她。 她的情话也来得突然,平日里不会说这种话的人忽然来了句,晏景舟毫无防备,就这样被她的一句话撩拨得怦然心。 心跳的不正常,晏景舟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嘴角克制不住地上扬,表面上他还是故作淡定,询问:“为什么是突然发现的?” 庄婉卿无辜地眨了眨眼,坦诚道:“以前你整天无所事事,就知道吃喝玩乐、招惹是非,是京城里排名前三的纨绔子弟,我也没觉得这样的你是什么好东西啊。” 晏景舟脸色一滞,没觉得他是什么好东西?他好像也没做什么坏事吧? 庄婉卿察觉到他脸色呆滞,连忙补救:“当然,那只是以前,现在我发现你还是挺好的。” 闻言,晏景舟脸色缓和,脸上重新浮现出笑容,顺着她的话问:“我怎么好了?” 庄婉卿不假思索回应:“你温柔体贴,才学过人。” 晏景舟还在等着她往下说,结果她不说了,疑问:“没了?” 庄婉卿点了点头:“没了啊,你还想有什么?” “庄婉卿,你会不会夸人?这加起来连十个字都不到,是不是在敷衍我?”晏景舟不满道,像个要不到糖的孩子,丹凤眼蕴含委屈,甚是委屈地凝视着她。 庄婉卿嘴角一抽,感觉这厮忒不识好歹了,给几分颜色就要开染坊,忍不住瞪他:“怎么敷衍你了?敷衍你才不会说那么多字。” 晏景舟饶有兴趣:“那你敷衍我看看?” 庄婉卿翻了个白眼,而后满足他的请求:“你是个好人。” 听罢,晏景舟无语凝噎:“……” 那好吧,他现在相信这丫头方才没有在敷衍他,已经在很认真的夸奖他了。 庄婉卿不想跟他继续这个话题,遂转移话题:“对了,你爹这次找你过去,所为何事?” 晏景舟脸色微变,随即轻笑一声:“晏湘云在我爹面前告了我一状,他找我过去训话。” 这个所谓的妹妹,也不是第一次在老头子面前告状了,每次无论大小事都会不着痕迹地在老头子面前添油加醋。 “告状?怎么回事?” 庄婉卿愕然,这几天她都忙昏了头,霎时间也没想起他们兄妹间到底发生了何事。 晏景舟回道:“就是刚回来那天,我让他们兄妹还钱,晏湘云前脚把能拿出来的钱都送过来,后脚就到我爹面前告状,说我不顾兄弟姐妹情,恐吓他们要报官处理。” 庄婉卿愕然:“然后?” 晏景舟只觉讽刺,语气淡淡地陈述:“然后我爹开始是愤怒的,被我冷嘲热讽一顿,他就改变策略,开始对我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希望我把他们写的欠条撕毁,此事就此作罢,跟他们握手言和,毕竟兄弟姐妹不多,没必要把事情闹僵。” 庄婉卿蹙起眉头,难以置信道:“你爹怎么回事?先前不是说好了的吗?亲兄弟明算账,二十余万两银子,敢情不是他的钱他觉得无所谓?” 晏景舟嘲弄一笑,道:“他说我是家中嫡长子,他百年之后,我占的家产是头一份,有七成都是给我的,没必要因为冯氏的过错跟他们兄妹置气。” 说句不好听的,这个家的家产本来就是有七成属于他的,他爹是有点能力,但当年少不得他外祖父的提携,使得没落的晏家快速重新站起来,年纪轻轻就做到吏部右侍郎的位置。 外祖父去世后是吏部左侍郎任吏部尚书,后来吏部尚书致仕,按照资历,他爹就做了吏部尚书。 他爹当年因为所谓的文人风骨得罪了人,遭人排挤,若是没有外祖父提携,或许终身不得志,哪来今日的威风? 庄婉卿听罢,也不知该不该说她这位公爹愚蠢,都到了这种地步了,竟还以为晏景舟心里有这对兄妹的位置,会顾及兄弟姐妹情而高抬贵手。 一个人习惯了偏心,那就不能指望此人日后能公平公正对待别人,即使那个人是他的孩子。 她心疼晏景舟的遭遇,明明他是没有错的一方,最后却成了被指责的对象,询问:“你没答应他的无理要求吧?” 明知晏景舟不会答应,可她还是问了句,想听听晏景舟是如何拒绝晏宏宇的。 但她没想到晏景舟竟然点了点头,说出的答案也让她震惊无比,只听得晏景舟回答:“答应啊,为什么不答应?” 庄婉卿瞪大杏眼,难以置信地盯着他,语气颇为激动:“晏景舟,你脑子没进水吧?怎么会答应这种无理的要求?再说,就算你爹百年之后一文钱都不给你,你也依旧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啊,再不济我也可以养你的。” 瞧她反应那么大,晏景舟笑着逗她:“怎么?你想让我吃软饭啊?” 庄婉卿瞪他:“只要我不说出去,谁知道你吃软饭?反正能把你养的白白胖胖就是了。” 闻言,晏景舟心里熨帖,感觉她瞪人时都好生可爱,瞪着杏眼似娇似嗔,忍不住凑过去亲了亲她的眼角,抿唇笑:“我是答应了他的要求,可他没答应我的条件啊,所以我不可能撕毁欠条就此罢休。” 庄婉卿怔了下,很快反应过来,知晓他不会轻易答应,狐疑道:“你跟他提了什么条件?” 晏景舟故作神秘地笑了笑,欲要跟她卖关子,又被她没好气地瞪了自己一眼,才道:“让晏景明和晏湘云滚出晏家。” 庄婉卿脸皮子一抽,用看白痴的眼神觑了觑他,郁闷道:“你爹又不是傻,怎么可能答应你?” “你夫君也不傻,怎么可能不提同样难度的条件?”晏景舟含笑说罢,抬手动作宠溺地刮了下她鼻尖。 庄婉卿讶然失笑,是她多虑了,这人压根没想过答应,所以提了个晏宏宇做不到的条件,最后让人家下不了台阶,在气人这方面,晏宏宇可不是他的对手。 晏景舟转移话题:“卿卿,我们先吃饭,不说这些个糟心玩意儿,免得影响食欲。” 庄婉卿点头应了声:“好。” 第三百章 留意婚事 屋外下着小雪,屋内暗香浮动。 刚忙活完,庄婉卿终于可以清闲一会儿,坐在罗汉床上,吃着张嬷嬷做的梅花酥,一脸惬意。 年底事务繁多,她又是新手上任,忙得头昏脑涨,幸好有赵嬷嬷和张嬷嬷帮衬着,这才没出什么岔子。 罗汉床有两个位置,绿萼坐在罗汉床的另一个空着的位置,陪着她闲谈说笑,将近来听到的各家趣事说与她听。 绿韵性子娴静,坐在一旁绣着主子新年要用的荷包,听到感兴趣的便搭两句话。 绿萼忽然道:“县主,您现在开始有当家主母风范了。” “是吗?” 庄婉卿怔然,她从没觉得自己像个当家主母,府中规矩是冯氏被遣送去庄子后,张嬷嬷和赵嬷嬷以她的名义,用雷霆手段修改并推行的,一切有条不紊进行中。 她就学看账、记账、举办宴席等事宜,以及准备新年,都忙得晕头转向,好几次险些出差错,若非有赵嬷嬷和张嬷嬷,她都忙不过来。 绿萼点了点头:“早上您训管家时,颇有威严,他是连大气都不敢出。” 庄婉卿含笑说:“他总说冯氏以前是如何如何做的,我不能如何如何做,分明是没把我放在眼里,要在我面前拿乔,我自然要训他的。” 这管家是冯氏的人,受过冯氏的恩惠,现在心还向着冯氏,若是寻到管家的错处,得将人换了才行,否则以后不知道会不会出什么幺蛾子。 这时,赵嬷嬷挑开帘子进来,轻声问:“县主,薛姨娘来了,您见不见?” 庄婉卿闻言一愣,薛姨娘可从未主动找过她,今日怎么忽然间要见她了? 须臾,她想到自己现在主持中馈,薛姨娘许是有什么事情,便道:“让她进来,绿萼,你去备茶。” 片刻后,一个身穿藏青色袄子的妇人进来,妇人面色红润,脸上带笑。 半年不见,又没有冯氏在暗地里磋磨,薛姨娘气色比以前好了许多,整个人看起来都精神有朝气,瞧着年轻了几岁。 薛姨娘虽是晏宏宇的妾,可妾的身份低微,相当于半个奴婢,见了府中少爷小姐都要行礼,这回见庄婉卿也得规规矩矩行礼:“妾身见过大少夫人。” “薛姨娘不必多礼,你是长辈,下回不必行礼了。”庄婉卿温声说罢,视线落在绿萼先前坐的位置,又道,“薛姨娘,先坐下说话。” 薛姨娘受宠若惊地应声,到罗汉床的另一边坐下。 庄婉卿询问:“薛姨娘,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大少夫人,妾身此番前来叨扰,是有一事相求。”薛姨娘说着,看了眼还在一旁的绿韵,欲言又止,暗示的意味也很明显,此事不便当着丫鬟的面说。 见状,庄婉卿了然,示意绿韵退下,再次询问她:“薛姨娘,到底什么事?你但说无妨。” 薛姨娘也不扭捏,直接开门见山道:“过了新年湘玉就十五了,也到了说亲的年纪,妾身身份低微不认识什么人,更没有资格插手她的婚事,所以想请大少夫人帮忙相看一下有没有合适的好郎君。” 庄婉卿听后愕然,见她一脸认真,看着自己时的眼神里都带着恳切,不像是在说笑的样子,道:“薛姨娘,我帮忙相看会不会不太好?” 薛姨娘回道:“现在夫人不在府中,府中是大少夫人当家,而且您还是湘玉的嫂嫂,长嫂如母,您帮忙相看再适合不过了。” 长嫂如母。 这么一顶高帽子套下来,庄婉卿瞬间感觉头重脚轻,说真的,她都感觉自己还是个孩子,这具身体里的灵魂也是过了年才十五岁,这怎能帮小姑子相看婚事? 半晌后,她婉言拒绝:“薛姨娘,夫人不在府中,可是爹还在,三妹妹的婚事爹会留意,我又怎好越俎代庖?” 薛姨娘早就想到这个,忙道:“大少夫人放心,此事妾身已经请示过老爷了。” 庄婉卿虽然不知她如何说服晏宏宇的,但对她的举动甚是疑惑:“薛姨娘,其实三妹妹的未来夫婿完全可以让爹留意的,你为何多此一举?” 此时,薛姨娘眉宇间染上忧愁,轻叹一声,也不隐瞒她,直言道:“老爷讲求门当户对,看中的都是高门大户里的庶子,湘玉心性单纯,进了这样的家庭怕是应付不过来,而且庶子还有主母压着,日子更难捱。” 她是妾,清楚妾在主母手底下讨生活有多难,也清楚女儿被嫡母如何压迫,若是女儿嫁给高门大户的庶子,亲婆母是妾,夫君和亲婆母都被主母拿捏得死死的,女儿身为儿媳妇又能好得了哪儿去? 庄婉卿听罢,明白她的顾虑,想拒绝可有想不到借口,斟酌了会儿才道:“薛姨娘,我可以帮忙打听,选几个好的出来,你再进行挑选,派人查一查确认底细,若是觉得可以再跟爹提,你觉得如何?” 薛姨娘忙不迭点头:“妾身多谢大少夫人。” “薛姨娘,对于未来女婿,你有什么要求?”庄婉卿又问。 薛姨娘若有所思,回道:“也不求什么大富大贵,只要家境殷实,家世清白,人口简单,家庭和睦,长辈明事理的即可。当然,男儿得有志气,品行端正,稳重大方。” 听罢,庄婉卿心中感慨,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薛姨娘为了孩子方方面面都考虑周全。 这条件说简单,其实也不简单,很多人总会有那么三两项不符合,但若是找到这样的郎君,平淡温馨过一生是没问题的。 薛姨娘没听见她回话,心中忐忑,问:“大少夫人,妾身的要求是不是太多了?” 闻声,庄婉卿忙摇了摇头,回道:“没有,女子择夫婿,这些都是必要条件,我过会儿就让赵嬷嬷去打听,也让夫君留意明年年初参加会试的青年才俊,看看有没有合适的。” 得了这话,薛姨娘登时眉开眼笑,喜色染上眉梢,连忙起身,福身谢过:“妾身提湘玉多谢大少夫人。” 庄婉卿虚扶一把,道:“薛姨娘客气了,我只是帮忙留意,能不能找到中意的还不一定。” 薛姨娘脸上笑容依旧,不知怎么的,她就是觉得能找到,大少爷和大少夫人能看得上眼的人,再怎么差也比老爷看中的高门大户的庶子强。 第三百零一章 他的野心 冬日里天气寒冷,到了晚上寒风呼啸,气温更低,庄婉卿有点畏寒,早早的就进了被窝。 现在她有了个坏习惯,是晏景舟惯出来的,每次晏景舟都提前把被窝暖好,她躺床上时被窝就是热乎的,若是晏景舟比她晚睡下,自己面对冷冰冰的被窝,她倒是不习惯了。 庄婉卿刚一躺下,就被融融暖意包裹着,只觉浑身舒畅,发出一声舒适的喟叹声,身子下意识往晏景舟身边挪了挪。 她不明白,大家都是活生生的人,怎么晏景舟身边就比她的暖和,以前冬天她自己一个人睡,睡一宿也没见多暖和,晏景舟也就躺一会儿,被窝的温度就赶得上她睡了大半宿。 晏景舟见她刚躺下就蹭过来,有点冰凉的脚也伸过来蹭自己的腿,动作娴熟自然,瞧着就知道是惯犯,看着还想往自己身上蹭的姑娘,他抿唇笑,伸手将人搂进怀里,柔声问:“还冷不冷?” “不冷了。”庄婉卿摇了摇头,在他怀里蹭了蹭,找个舒服的位置,想起白天的事,又启唇道,“对了晏景舟,今天薛姨娘来找我,是为了你三妹妹的事。” 晏景舟微怔:“三妹妹?她怎么了?” 他回京后,他们兄妹也就见过一次,他要准备明年年初的会试,也没时间管这妹妹。 “她过了年就年芳十五,到出嫁的年纪了,薛姨娘请我们帮忙留意一下有没有合适的人选,我答应了。”庄婉卿说罢,抬头看他什么反应。 闻言,晏景舟又是一怔,旋即道:“此事她不提我也会留意的,我爹靠不住的。” 听他说得如此笃定,庄婉卿笑问:“你又知道了?亲爹总不会坑女儿啊。” 晏景舟回道:“他是在意孩子,可更在意儿子,这也是我以前作天作地他也没把我怎么样的原因,在他心里女儿就是做姑娘时享受锦衣玉食的生活,到了出嫁的年纪就要为家族联姻。” 说罢,晏景舟又嘲弄一笑。 他爹读了那么多年圣贤书都白读了,竟有这种思想,家族是否强盛,不是靠女人联姻换来的,而是靠家中男儿自强不息、上进努力。 若要牺牲家中姐妹来换取利益,他定竭力阻止,不会让老头子如愿。 庄婉卿听后沉默,平民百姓家都会牺牲女儿的幸福去联姻换取利益,更何况是高官之家?女儿家出嫁前享受家里给的最好的生活,到了年龄接受家里安排联姻,这是很多家庭约定俗成的规矩。 当朝的民风虽然较为开放,可女性的地位不高,在婚嫁一事上,女子就成了换取利益的货物,这是男权至上的时代下女性的悲哀。 她是这个时代的幸运儿,家中父兄疼爱她,让她嫁给自己喜欢的人,若不然也会沦为家族利益的牺牲品。 晏景舟没听见她回话,垂眼看她,见她黛眉蹙着,眉宇间带着淡淡的愁云,若有所思,而后向她保证:“别人怎么想的,我们管不着,但是卿卿你放心,我们的女儿,我定不会牺牲她的幸福去联姻的。” 庄婉卿回过神来,回味着他的话,脸色不自然地瞪他:“我们哪有女儿?” “以后我们生一个不就有了?”晏景舟理所当然地回应,说着他笑意染上眉梢,看着怀里相貌明艳的姑娘,又补充一句,“女儿得像你。” 作为黄花大闺女,听到这种话,庄婉卿神色赧然,撇开视线不看他,嘴上淡定地问了句:“都说女儿随父,就不能像你吗?” 晏景舟回答:“像你好看。” 庄婉卿听后一愣,继而在心里默默说了句:其实像你也挺好看的。 说起这个话题,晏景舟已经睡意全无,兴致勃勃地问:“卿卿,我们生个女儿好不好?长得跟你一样的女儿。” “以后再说。”庄婉卿轻声回答,没有马上答应,察觉到头顶的视线灼热,轻咳一声,言归正传,“你三妹妹的事,你爹是不是有中意的人选了?” 晏景舟知晓她在逃避问题,也不急于一时,顺了她的意,言归正传:“他看中承恩公府的庶子,薛姨娘不满意,鼓起勇气斗胆跟他闹了一场,他大概也知道我会插手,不得已才答应了让薛姨娘找你帮忙。” 庄婉卿诧异:“你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 晏景舟低笑一声,反问:“难道这府里还有我不知道的事吗?” 现在的晏府已经不是昔日的晏府,府中他的眼线多,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只要他想知道,也能马上知晓,就连他爹的事也不例外。 庄婉卿恍然,接着又问:“那晏湘云的呢?晏湘云比三妹妹大几个月,你知不知道你爹给晏湘云相中谁?” 晏景舟低声说了三个字:“四皇子。” 听罢,庄婉卿惊愕不已,四皇子还未娶妻,吏部尚书的嫡女不可能做妾的,只能做四皇子妃。 四皇子的母妃高贵妃是皇上的宠妃,冠宠后宫将近二十年,爱屋及乌,四皇子也深受皇上宠爱,相比起不受宠皇后所生的太子,四皇子的呼声更高。 她公爹打的什么主意,昭然若揭,这是奔着未来国丈的位置去的。帝心难测,就算现在四皇子呼声高,但日后的事情谁知道呢?站错了队就全家遭殃。 晏景舟又道:“我也是这两天才知道的,真没想到他野心那么大。” 说着,他颇为烦躁地捏了捏眉心,恨铁不成钢:“他真是老糊涂,太子再怎么不受宠,可是太子该有的权力皇上也给了,倒是四皇子只是空有宠爱,未得实权,由此可见皇上对太子是重视,对四皇子只是宠爱。” 庄婉卿思忖片刻,疑问道:“会不会是因为太子那位聪明伶的嫡长子夭折,太子妃痛失爱子后小产,导致有可能再也无法有孕,使得不受宠的太子雪上加霜,他才有了想法?” “不知道他怎么想的。”晏景舟摇了摇头,半眯起眼眸,沉声道,“只要有我在的一天,他这个计划就不可能成功,他想作死就自己去,别拉上我们陪葬就好。” 第三百零二章 秦氏有孕 庄婉卿甚是赞同地点点头,这个确实,站错了队全家遭殃,他们还年轻,可不想被迫跟着作死。 嫡长子娶了庄国公的女儿,又把庶女嫁进太后娘家承恩公府,嫡女嫁给四皇子,为四皇子拉拢势力,她这公爹大概是决心要支持四皇子,而四皇子应该也许诺了什么,才让她公爹如此尽心。 最后在庶女的婚事上让步,估计是知晓晏景舟不会罢休,不想跟晏景舟彻底闹翻,不得已的情况下作出让步。 晏景舟又道:“三妹妹的婚事要尽早定下来,以免发生什么变故,你让人找一下京城里适龄的好男儿,看看有没有各方面条件看得上眼的,尤为注重品性,明年的会试也是个机会,届时我也留意一下有没有适龄的青年才俊。” 庄婉卿再次点头:“我明日就让张嬷嬷去办。” 晏景舟垂眼看她,她眉眼间带着倦色,温声问:“卿卿,这些天看你都在忙碌,能不能适应?” 庄婉卿一愣,随即轻描淡写地回道:“还行,也不是很难接受,在过几个月我熟悉了,处理事情就能得心应手。” 晏景舟担心她累着,又叮嘱说:“若是实在不行,就交给赵嬷嬷和张嬷嬷去办,大事上你再拿主意,可别累着了。” 闻言,庄婉卿又是一愣,继而含笑摇头:“我总得自己学会处理的,她们帮得了我一时,帮不了我一辈子。” 以前她对这些事没兴趣,父亲也不逼着她学,什么都由着她,已经打定了主意,不会把她嫁给家族里的嫡长子,嫁给次子也行,幺子也行,不必主持中馈。 可她现在嫁的人是家中嫡长子,以后家里所有庶务都是她处理的,岂能不学啊?现在赵嬷嬷和张嬷嬷尚未老去还能帮衬她,以后谁能帮她? 晏景舟听了,心里既欣慰又心疼,宠溺地揉了揉她的脑袋,道:“既然卿卿有此决心,那我这个做夫君的自然支持,你记着万事尽力而为就好,不要累着自己,看你这些天都一脸倦意,可见没有一天轻松的。” “我知道的,我们睡吧,时候不早了。”庄婉卿说罢,就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晏景舟颔了颔首:“好,我们睡觉。” 没过多久,怀里就传来绵长的呼吸声,他垂眼一看,只见怀里的人双眸紧闭酣睡正香,粉唇微微嘟着。 他忍不住低头在上面落下一吻,又在那张白里透红的脸颊上亲了亲,这才合上眼眸睡觉。 软玉温香在怀,他心里满足,也睡得特别香,每晚都一觉睡到天明。 现在天寒地冻的,他又将要科考,这些天都不必五更天就起来习武,步启也回他岳父身边做事了。 * 翌日下午。 庄婉卿收到周月婵的信,信上说她与秦家三公子的婚约解除了,只是她现在要避一避风头不便出门,过段时间再聚。 她能解除婚约,庄婉卿也替她高兴,毕竟秦三公子虽有几分才学,却并非良人,嫁过去也不会幸福。 十二月底,年关将近,各地藩王进京过年,因着明年开恩科,各地举子也上京赶考,文人与权贵聚集,京城里热闹得很。 淮南王和淮南王妃也进京了,他们在京城有府邸,但这每年一次难得的机会,两老也想过儿孙绕膝的日子,所以在庄国公府住下。 知道他们已到京城,庄婉卿和晏景舟特意回了一趟国公府。 庄云青看到女儿女婿携手而来,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郎才女貌十分般配,他看在眼里心中甚慰,谁能想到当初人人避之不及的晏家大公子,今日会如此优秀上进?他女儿选夫婿的眼光不错。 “爹!” 庄婉卿看到父亲,撒开晏景舟的手就提起裙子小跑过去,裙裾翩跹,一派天真烂漫的模样。 “你这丫头,都嫁了人了怎么还这样冒冒失失的,一点都不稳重。” 庄云青嘴上说着责备的话,却毫无责备之意,眼眸里的慈爱都要溢出来似的,待女儿走到跟前,下意识就伸手摸了摸女儿的脑袋,眼神在仔细打量着,发现女儿竟圆润了些,可见女婿待女儿很好。 晏景舟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小婿见过岳父大人。” 庄云青和颜悦色:“景舟不必多礼,你外祖父昨晚还念叨着你,等会儿好好陪你外祖父说说话。” 晏景舟含笑应下。 男人们说话,女子也插不上话,庄婉便与长嫂秦氏到偏厅说话。 秦氏性子素来温柔,对这个小姑子也跟对亲妹子一般,问了庄婉卿好些问题,确定她嫁到晏家后没受半点委屈,在晏府也执掌中馈,手握实权,这才放心下来。 庄婉卿拿起一块酸杏干,刚吃了一口就忍不住皱起眉头,再嚼一嚼咽下去,眉头皱得更紧,五官都要皱在一起了,见秦氏面色自然地咀嚼着,疑问道:“大嫂,这酸杏干也太酸了,你怎么吃得下去的?” 秦氏一愣:“酸吗?我觉得还好。” 庄婉卿连连点头:“特别酸,酸得要掉牙,我平时也会吃酸,可也吃不得那么酸的。” 这时,秦氏身边的嬷嬷插话道:“县主,世子夫人是怀有身孕了。” 庄婉卿惊诧不已,随即喜上眉梢,视线落在秦氏的肚子上,欣喜地问:“大嫂怀孕了?我要做姑母了?” 秦氏脸颊微红,含笑点了点头,手下意识摸了摸尚未显怀的肚子,回道:“前些日子才诊断出来的,现在还不到三个月。” 庄婉卿对这个尚未出生的侄儿甚是喜欢,伸出手想要摸摸秦氏的肚子,可手伸到一半又觉得自己举止唐突,到底没敢摸上去。 秦氏见庄婉卿小心翼翼的,不由低笑出声,果真是亲兄妹,在得知她怀孕时反应都差不多,直接伸手抓手庄婉卿的手贴在自己的肚子上。 庄婉卿摸了摸,什么都没感受到,跟摸自己的肚子感觉差不多,茫然抬头看秦氏。 只消一眼,秦氏就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为她解惑:“现在还没有显怀,摸不到什么的,孩子也不会动,一般怀孕后最早也得差不多五个月才会有胎动。” 第三百零三章 回家再闹 庄婉卿点头,讷讷道:“那我过两个月再摸摸看。” 秦氏听了这话,忍俊不禁,觉得这小姑子甚是可爱,笑问:“卿卿,你喜不喜欢孩子?” 庄婉卿听罢,柔和的眸光再次落在秦氏的肚子上,点了点头,含笑回道:“这是我的小侄儿,我肯定喜欢的,等他出生我还要抱他。” 秦氏冲她眨了眨眼,揶揄道:“连侄儿都如此喜欢,那卿卿肯定很喜欢孩子,不如跟景舟努努力生一个?”说着,她轻抚着自己的小腹,又接着说,“也让这孩子多个表弟或者表妹,不然他太孤单了。” 跟晏景舟生? 庄婉卿脑海中不由自主地回响起前些天晏景舟说的话,他说要跟她生一个跟她模样相似的女儿。 她自认为长得还可以,晏景舟抛开才学不说,也是名动京城的美男子,他们的孩子肯定也很好看。 想到这里,她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红晕,神色赧然地移开视线,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心也在扑通扑通的跳。 下一刻,她又沮丧地摇了摇头,她在想什么,她跟晏景舟还没圆房,怎么生孩子? 秦氏瞧出她脸色不对劲,以为她有什么难言之隐,忧心不已:“卿卿,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闻声,庄婉卿回过神来,见她脸露担忧之色,忙摇了摇头,螓首低垂,找了个借口,故作扭捏地回应说:“是夫君,他,他说我还小,说过两年再要孩子。” 其实晏景舟的原意是她只有身体长大了,可灵魂还未及笄,觉得她太小了下不了手。所以即使她愿意,也不会跟她圆房那么快,但她又怎好跟人说他们夫妻成婚以来只是盖被子纯聊天? 秦氏以后一愣,旋即露出笑意:“景舟这是心疼你,女子的确不宜太早生孩子,太早生孩子风险也大一些,你过了年才十七,过两年再要孩子也不迟。” 庄婉卿没有回话,继续垂着脑袋,故作羞涩地点了点头。 秦氏见她害羞了,也就没继续这个话题,岔开话题说其他:“卿卿,方才我忘了问你,你那婆母被遣送去庄子上,中馈落在你手上,她的两个孩子有没有给你添麻烦?” 庄婉卿回道:“他们倒是想给我添麻烦,可我也没苛待他们,他们每月的份例也如往常一样,他们寻不到添麻烦的理由。” 没有冯氏提点,晏湘云和晏景明成不了气候,都是一路顺风顺水长大的人,没经历过什么勾心斗角,没人给他们练手,手段都还嫩着,哪儿会是晏景舟的对手? 秦氏低声问:“那便好,我听你大哥说,你公爹最近似乎跟四皇子来往频繁了些,晏家是不是准备支持四皇子?” 庄婉卿微愣,没想到此事娘家人也都知道了,继而摇了摇头,回道:“那是我公爹想,夫君没想,所以他的计划不会成功的。” 秦氏松了一口气,道:“那便好,皇权之争不能掺和,若是站错了队,一家老小都会遭殃,做纯臣只忠于君主方能明哲保身。” 庄婉卿道:“大嫂放心,晏家不会卷进去的,我公爹就算想,夫君也会阻止的。” 秦氏轻轻颔首,幸好这个妹夫拎得清,不然届时不是四皇子继位,那晏家肯定没好下场。四皇子是呼声高,但太子比四皇子能力强许多,皇上也没有废太子另立的意思,如无意外日后太子继位的机会大。 * 转眼到了傍晚时分,庄婉卿和晏景舟干脆在国公府用过晚饭再回晏家,还没回到家,又下起小雪。 晏景舟忽然说:“卿卿,今日听大哥说,大嫂怀孕了。” 庄婉卿一听,感觉他不会好端端说这事,也不知是不是自己所想的那样,抬眼觑了觑他,疑问道:“然后呢?你想表达什么?” 晏景舟伸手握住她的柔荑,看着她的眼睛,柔声问:“我们过两年也要个孩子好不好?” 庄婉卿微怔,没有拒绝,点头回应:“好。” 她答应得爽快,没有半点扭捏,倒让晏景舟有些诧异:“卿卿,你不拒绝?” 庄婉卿白了他一眼,郁闷不已:“我为什么要拒绝?含饴弄孙的日子,我以后也想拥有,你是我的夫君,我不跟你生跟谁生?” 闻言,晏景舟心中一哽,瞧这话说的,他似乎成了生孩子的工具人,眼巴巴地瞅着庄婉卿,语气略有些委屈地问:“庄婉卿,除了这个,你就没有别的想要跟我生个孩子的理由吗?” 庄婉卿想了想,而后颔首回道:“有的。” 晏景舟又问:“什么理由?” 庄婉卿眸光落在他脸上,认真打量,这张脸仿佛被人精雕细琢过一般,三庭五眼,五官精致,皮肤白皙无瑕疵,就连脸上的细小毛茸都能看得见,狭长的丹凤眼微微上挑,眼眸含笑时似会蛊惑人心一般。 她回答:“你长得好看,跟你生的孩子肯定不会丑。” 晏景舟脸色稍有缓和,但不满意这个答案,又道:“我给你个机会,你重新组织一下语言再说一遍。” 庄婉卿视线在他脸上扫视一眼,回道:“你是长得挺好看的啊,生个跟你差不多模样的儿子,这模样多招小姑娘喜欢啊,都不愁给他找媳妇了。” 晏景舟好气又好笑地捏了捏她的脸颊,道:“你就不能因为喜欢我,所以想跟我生个孩子吗?” 闻言,庄婉卿嘴角抽了抽,没好气地瞪他:“晏景舟,我看你多少有点毛病,我若不喜欢你,我能跟你生孩子?” 她的喜欢表达得太含蓄,晏景舟这才意会过来,就这样被她一句话给哄好了,嘴角上扬,笑意染上眉梢,伸手将人扯进怀里,看着那张嫣红的唇,在她愣神之际就吻了上去。 庄婉卿略微怔了下,没有推开他,抱着他的腰回应着他,跟他一起慢慢沉沦其中。 那车忽然停下,庄婉卿回过神来,一把将人推开,见他还想拉着自己胡来,睁大双眼瞪着他:“到家了,别闹。” 她双眼迷离,似娇似嗔,声音也带着几分媚意,晏景舟喉咙发紧,一个深呼吸稳了稳心神,若非现在不合时宜,他今天就算被揍一顿也要继续闹。 最后,他还是没忍住,飞快在庄婉卿唇上落下蜻蜓点水的吻,额头抵着她的额头,沙哑着声音:“好,我们回家再闹。” 第三百零四章 卿卿帮我 晏景舟说了回家再闹,还真的是回家再闹,回到皓月轩,俩人梳洗一番,也没有旁的事要做,便回被窝里早点休息。 可这躺下压根就不是休息,庄婉卿起初还会任由他折腾,可他要求越来越过分,竟要自己动手帮他,这是什么孟浪话?这人竟然脸不红心不跳的就说了出来。 庄婉卿忍着想把人踹下床的冲动,一张小脸憋得涨红,握住他的手腕制止住他接下来的动作,瞪着他:“晏景舟,你够了啊,再动一下我就把你扔下去,你信不信?” 晏景舟眼含委屈,眼巴巴地瞅着她,“卿卿,你好生过分,你欺负我。” 庄婉卿不明所以地“嗯?”了一声,眼眸半敛睨着他。 晏景舟控诉道:“我方才帮了你,你怎么不帮我?”说着,他又不死心地补充道,“卿卿帮我,我难受。” 闻言,庄婉卿就想起方才羞人的行为,脸色红得要滴血似的,对上他委屈的目光,嘴唇蠕动了下,好半晌才蹦出一句话:“……我,我又没让你帮我,睡觉!” 言毕,她松开晏景舟的手腕,翻过身背对着晏景舟。 晏景舟更加委屈了。 过了片刻,见她没有转过来的意思,晏景舟委屈巴巴的声音响起:“卿卿,让我抱抱。”说罢,也没等她同意,就从身后抱住她,将她的身子翻过来面对着自己。 庄婉卿任由他抱着,没有挣扎,只瞪着他说:“再动手动脚不睡觉,你就去书房睡吧。” 晏景舟连连点头答应:“这回我保证不再动手动脚了。” 庄婉卿信了他的话,他也的确没有再动手动脚,可是他动嘴了,抱着自己就啃,就跟小狗遇上肉骨头似的,又馋又不知餍足。 青年的呼吸声越发粗重,亲吻也越发急切,庄婉卿招架不住想要躲开,奈何这人就是不肯放过她。 你追我赶。 最后,庄婉卿拿他没辙,翻身使力压在他身上,呼吸略有些不稳,美目氤氲着薄雾,斟酌了会儿,道:“你实在是想的话,那我们圆房吧,我愿意的。” 晏景舟被她猛的压着,以为她想主动了,心头一喜,满眼期待地望着她。 但她也确实是主动了,主动跟自己圆房,可晏景舟却懵住,心思微动,视线落在她敞开的衣襟上,风景迷人,勾得人心驰神往。 晏景舟眸光暗了暗,经历一番天人交战后,才稳住心神,移开目光不看,搂着她的身子,在她耳边柔声说:“再等等。” 迟早都要圆房的,对象是他,庄婉卿也乐意接受,毕竟抛开别的不说,他长得那么好看,自己也不算是被狗啃了,便道:“过几天就是新年了,早几天和晚几天都一样的。” “不一样。”晏景舟抿唇笑,宠溺地揉了揉她柔顺的墨发,而后将人压在身.下。 庄婉卿疑惑:“有什么不一样的?” 晏景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道:“我们睡觉,我不闹你了。” 庄婉卿无言以对:“……” 除了最后一步,该做的事都做了,还有什么不一样的? 这人执拗起来,连这种事都固执地坚持着,非要等这具身子里的灵魂十五岁了再说,她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沉默良久,晏景舟说了句无厘头的话:“卿卿,我会尽最大努力给你最好的。” 庄婉卿听得一脸茫然,不明白他为何忽然间说这样一句话,却还是回了他的话:“我们就这样好好过一辈子,就是最好的。晏景舟,我比较喜欢从一而终,你可别让我以后重新再找个夫婿。” 晏景舟听了,脸色变了变,张嘴就在她脸颊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占有欲极强地说了一句:“除非我死,否则你休想找别人。” 庄婉卿抬起眼眸,入眼便是他脸色绷紧,满眼占有欲的神情,看着自己是眸光灼灼,轻笑道:“那你就别给我这个机会。” 晏景舟纳闷:“是什么给你的错觉,让你觉得自己可能有机会甩了我另找他人?” 庄婉卿微愣,她还真没机会来着,晏景舟把她看得很紧,平时什么事都惯着她,也乐意哄着她,可是只要提起有关和离之类的话就会跟她急。 晏景舟亲了亲她的眼角,道:“听话,以后不许想这些乱七八糟的,我们会好好过一辈子的。” 庄婉卿没接话,脸却埋进晏景舟怀里,手抱着对方精瘦的腰,嘴角微微上扬。 真是世事无常啊! 她竟然跟死对头成了夫妻,然后定下终身,要知道早在九个月前,他们还在愁着如何甩了对方。 晏景舟忽然问:“卿卿,这些天对着一大堆杂事,也没机会出门是不是闷坏了?” 庄婉卿回道:“今日不是出了一趟门?” “今天的不算,今天是因为外祖父和外祖母到了京城,才回国公府。”晏景舟说罢,转而又道,“梅园的梅花都开了,明日我们去梅园赏梅好不好?” “不好。” 庄婉卿想也不想就拒绝他的提议,话音刚落下,又发觉自己这样好像挺扫兴的,一句话浇灭人家的热情,便语重心长道:“会试将至,今日你陪我回娘家已经少了一天复习的时间了,明日怎能再浪费时间?” 晏景舟莞尔而笑,反问:“傻姑娘,陪你怎么能叫浪费时间?” 庄婉卿听着这话,心里熨帖无比,但也分得清轻重,可不会为了出去玩就浪费他宝贵的复习时间,道:“就算不叫浪费时间,那也不能去,等你考完会试,我们就是梅园赏梅放松一下,你看可好?” 知晓她不会答应,晏景舟也没有再提,只颔首回应:“好,都依你。别人都巴不得自己的夫君多抽时间陪自己,到了你这里却不乐意了。” 庄婉卿愣了下:“那证明我是贤妻良母?” 晏景舟抿唇笑道:“卿卿是很贤淑,只是在我面前你不必这样懂事的,你可以任性一点。” 庄婉卿听罢,又是一愣,其实她也任性的,也会闹脾气使性子。 第三百零五章 撒娇看看 晏景舟抿唇笑道:“卿卿是很贤淑,只是在我面前你不必如此懂事的,你可以任性一点。” 庄婉卿听了,又是一愣,其实她也会任性的,也会闹脾气使性子。 四目相接,对视片刻,庄婉卿不知道要怎么回复他的话,索性转移了话题:“晏景舟,我爹今天说得对,你给是跟你爹提个醒再出手也不迟。” 晏景舟瞧她又想逃避,每次自己说起类似情话的话语,这丫头就转移话题,若不是看到她脸颊都泛着红晕,还真的以为她不在意,也不喜欢听这种话。 她越是难为情想逃避,晏景舟就越想逗她,戳了戳她微红的脸蛋儿,调笑道:“卿卿,撒个娇给我瞧瞧?” 庄婉卿怔忪,茫然的眸光里透着几分郁闷,“晏景舟,我看你是真的多少有点毛病,哪有人这样要求别人的?” “你该不会是不会撒娇吧?”晏景舟又戳了戳她的脸颊,不免有些失落,这丫头似乎真没同自己撒过娇。 庄婉卿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伸手拉住晏景舟的手指,明亮灵动的眼眸一瞬不瞬地望着他,脸上笑容恬淡,恰到好处,捏着嗓音娇娇柔柔地地说了句:“景舟哥哥,我们睡觉好不好?我都困了。” 她本就是娇妍的长相,剪水瞳眸望着自己,捏着嗓音说话时更是娇滴滴甜腻腻的。 晏景舟毫无防备,心也遭不住,软的一塌糊涂,别说睡觉了,便是要天上的月亮也给她想办法摘下来,下意识就点头:“好,睡觉,我们睡觉。” 得了他的话,庄婉卿的笑容逐渐消失,脸埋进青年温暖的怀里,闭上眼睛就睡,没有再管对方会有什么反应。 晏景舟察觉到怀里姑娘的东西,低头一看,就看到她眼眸闭合,没有再理自己的意思,仿佛方才跟自己撒娇的人不是她。 晏景舟有点失望,这刚感受到点甜头就消失了,也不跟他多说两句,这丫头还是小时候可爱,一看到他就粘着他,小嘴甜的跟抹了蜜似的。 可晏景舟没想到就因为今晚逗了这丫头一下,往后这丫头有什么事,或者想要让自己闭嘴的时候就笑盈盈、娇滴滴地跟自己说话,自己还很没骨气的让她百试百灵,让她用完自己就扔,还毫无怨言,甚至乐在其中。 * 翌日。 晏景舟想到自家岳父的话,还是趁着晏宏宇散席回来的时间,去了书房找晏宏宇说一说有关站四皇子的事。 晏宏宇看着公文,听到仆人禀报说长子要见自己,先是诧异,而后皱起眉头,直觉告诉他,长子不请自来找自己不会有什么好事,很有可能免不了一番激烈的争吵。 别人家的父子都是父慈子孝的,就他家的简直是逆子,每次见面都把人气得七窍生烟,没有一次是叫人省心的。 正犹豫着要不要见长子,就听到仆从道:“老爷公务繁忙,要不小的给您回了大少爷的话,让他先回去?” 仆从知晓这对父子素来不对付,经常针锋相对,他时常在书房侍候老爷笔墨,没少听过这对父子吵架,大少爷那张嘴厉害得紧,每次老爷都惨败,还被气得发抖。 晏宏宇刚要点头,最后还是摇了摇头,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他也算是了解这个儿子,就算那臭小子没有马上闯进来,下回还是会找他麻烦。 他轻咳一声:“让他进来吧。” 仆从应了声,然后退出书房,将晏景舟请进来,又自觉得替他们把门关上。 晏宏宇撂下笔,抬眼望过去,就看到身长玉立的长子步履轻慢地走过来,这个孩子长相比较像裴氏,性子却与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的裴氏相差甚远,甚至连礼仪都没有。 只见这逆子径自到离他最近的椅子上坐下,把玩着腰间的玉佩,看向他时眉梢挑了挑,神情甚是散漫,仿佛不把他这个父亲放在眼里。 这是亲生的,亲生的! 这还能塞回娘胎回炉重造不成? 晏宏宇在心里做着心理建设,压抑着心中的不满,十分大度地原谅他的不敬长辈,语气平静地问:“景舟,你有什么事?” “的确是有一事想向爹确认一下。”晏景舟点了点头,也不跟他绕弯子,直接开门见山地问,“爹,听说您要把晏湘云嫁给四皇子?” 话音落下,晏宏宇惊诧不已,不知道长子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毕竟这还没有定下来,自己是想把湘云嫁给四皇子,高贵妃和四皇子也有想同他们家结亲的意思。 现在皇长孙夭折,太子妃小产不能再有孕,太子前些天还因为出了点岔子被皇上训斥,训太子的同时还嘉奖了四皇子,明眼人都看出皇上对太子不满,对四皇子却宠爱有加,若太子再出差错,且还是大差错被废,四皇子是最有可能做储君的。 未来国丈的身份,他的确是心动了,他们晏家若是出了一位皇后,那不止是光宗耀祖,还能扶持晏家往后两三代。 面对长子平静的目光,晏宏宇心思转了转,没有正面回答,只道:“那是你二妹妹,怎的连名带姓的喊妹妹的名字?” 晏景舟眉梢一挑,不屑回答他这个问题,他也只有一个妹妹,那就是晏湘玉,晏湘玉不过是冯氏所生的小毒妇,再次问:“爹,我只问您是与不是。” 这质问的语气,晏宏宇听着不舒服,刚压下去的恼意又被他激起,当即板起脸,语气沉肃道:“晏景舟,这是你跟父亲说话该有的态度?自幼为父便教你尊敬长辈,你现在这般像什么样?” 晏景舟轻笑一声,全然不顾他的怒火,过来时就没想过同他好说歹说,毕竟他是不可能就此放弃的,只把话带到即可,回道:“父亲想作死,做儿子的不想死,您觉得对着这样的父亲还能有什么好态度?” 晏宏宇听后愣了愣,这逆子说什么?竟然不问缘由就说他作死? 做父亲的尊严一而再再而三被践踏,晏宏宇绷不住心中的怒意,一拍桌子,怒声斥责:“你……你这逆子说的什么混账话?” 第三百零六章 在说人话 晏宏宇越生气,晏景舟心里就越欢快,饶有兴致地看着晏宏宇,他好像有了个不妥当的癖好,不知从何时开始,竟喜欢上看他爹怒不可遏,却又拿自己没办法的模样。 谁能想到在朝堂上时常跟那群舌灿莲花的文臣玩文字游戏的晏尚书,在家里竟然被儿子气得暴跳如雷? 片刻,他收回目光,淡淡道:“爹,我说的是人话,难不成您听不懂?” “你……” 晏宏宇瞧他神态自若,脸上挂着淡笑,倒显得自己像理亏被气急了的人,登时泄了气,转而又板起脸,语气沉肃道:“为父这样做,还不是为了晏家,为了你和景明?有个做皇后的妹妹,你们日后仕途一片光明。” 他这么说,就是默认了真的有此意。 “爹想让我赶紧送死也不必说得这样好听。”晏景舟轻笑,瞥了他一眼,收敛起脸上的笑意,“先不说四皇子能不能上位,就算他能上位,那晏湘云成为一国之母,第一个对付的就是我,哪来的仕途?” 晏宏宇皱着眉,不愿看到他们兄妹反目成仇,道:“湘云可没有你想的这样小肚鸡肠,你不在京城的这几个月里,她都在挂念你,不止一次自责是因为冯氏你才不回家。” 晏景舟嗤笑道:“爹,您确定她不是在向您打探消息,想看看我何时回来,好加快进度,赶在我回来之前说服您把冯氏接回来?” 说罢,他又言归正传:“罢了,冯氏什么心思您这些年都看不清,她的女儿也得了她的真传,您瞧不出来也是正常的,只是爹真的决定要支持四皇子?” 晏宏宇自动屏蔽他那些阴阳怪气的话,只选择性听到最后一句话,回道:“太子士气日渐衰败,原本支持太子的人已经站了四皇子,储君之位已受到动摇。而四皇子如今风头正盛,皇上训斥太子的同时,还不忘表扬四皇子,这是在暗示太子不如四皇子。” 高贵妃受宠,皇上爱屋及乌,一直很宠爱宠爱四皇子这个儿子,只要有四皇子在场,其他皇子都被皇上无视了,就连拥有储君光环的太子也不例外,时常被忽略。 皇上这绝无仅有的偏爱,若非因为太子乃中宫嫡出,储君之位早就落在四皇子头上了。 至于结亲,若是高贵妃娘家有女儿,也轮不上旁人,也正是因为高贵妃娘家没有女儿,他也正好是六部之首的吏部尚书,又有嫡女,得到贵妃娘娘看重,这样的好事才落到他们晏家。 晏景舟瞧他对未来国丈的身份志在必得的神情,便知晓他已经打定了主意不会轻易更改,好笑问:“那又如何?皇上可有收回太子应有的权利?可有给四皇子什么实权?” 一句话切中要害。 晏宏宇听后愣了下,太子手中的实权并没有被收回,只是被禁足一个月闭门思过,而四皇子也确实没什么实权。 现在四皇子被皇上安排在工部,工部业务繁多,大到修缮皇家园林,小到皇家用柴用碳都归工部管辖,虽然可以捞不少油水,但却是个干活的部门,六部之中行政权力最小,不太受待见,只能屈居六部之末。 想到这里,晏宏宇心中微惊,皇上如此看重并宠爱四皇子,怎么会把四皇子安排在六部之末的工部?应该安排在吏部或者户部才是,再不济也是礼部和兵部。 点到即止,晏景舟也不再多说,反正他爹这个计划,只要有他在就完成不了,遂站起身来告辞:“爹还是好好想想应不应该站四皇子吧,儿子言尽于此,就先回去了。” 言罢,也不等晏宏宇有所回应,晏景舟就径自离开书房。 晏宏宇双眼微微眯了眯,沉思着晏景舟的话,望着那抹逐渐远去的背影,神色复杂。 这个儿子在他尚未察觉的情况下悄悄拔尖,成了京城同龄人中的焦点,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不可否认的是,当年十八岁的他也没有儿子如今优秀。 至于将女儿嫁给四皇子做四皇子妃的事,他或许要好好考虑一下,万一皇上没有想要让四皇子继位的意思,那他把女儿嫁给四皇子,势必会得罪日后的新君。 可四皇子日后若是继位,他今日拒绝了四皇子,让四皇子失了脸面,日后也是没好果子吃,四皇子第一个不放过的人估计就是他了。 进退两难,晏宏宇眉宇间愁云惨淡,既不想放弃这个好机会,但又害怕自己站错了队。 这一晚上,他愁得整宿没睡,以至于他次日遇上四皇子时,想到长子的话,热情有所消减,不过四皇子见他精神不济,也没有多想,只提了想在除夕宫宴之时向皇上求旨赐婚。 四皇子这个想法,又让晏宏宇思虑加深。愁得彻夜难眠,距离除夕宫宴还剩下那么几天时间,几天后一切成定局,他可就没有退路了。 为此,晏宏宇左思右想,最后还是决定找长子商量一下,此事关乎晏家前程,马虎不得,他现在也不敢一意孤行。 晏景舟约莫猜到他找自己所为何事,现在还以为老头子利欲熏心老糊涂了想撞南墙,现在能找自己,那就证明在犹豫中。 父子再次见面,晏宏宇精神萎靡,眼窝处已呈现淡淡的鸦青色,而晏景舟仍旧神采奕奕,神态自若。 晏景舟瞥了他一眼,径自到一旁坐下,淡声问:“爹找我,是因为前两天那件事?” 晏宏宇颔了颔首,看着长子,想再听听长子的意见。 晏景舟觑了觑他,看穿了他的意图,却不如他的愿,笑得意味深长:“爹,晏湘云是您的女儿,她的婚事已有您做主,爹找我做什么?” 闻言,晏宏宇心中一哽,轻咳两声缓解尴尬,道:“长兄如父,你二妹妹的婚事你也该上点心,多给点参考意见。” 长兄如父这句话晏景舟认同,所以三妹妹的婚事他很上心,不会让他爹为了利益而联姻,可到了晏湘云这里,他心中冷笑,嘴上漫不经心道:“您还在世,我怎好越俎代庖?” 话都说到如此份上了,长子却还端着态度,这让晏宏宇的脸面有点挂不住,他脸色变了变,所有的不满最后化作一声轻叹,又道:“四皇子想在除夕宫宴上请求皇上赐婚,除夕宫宴过后,一切都成定局了。” 第三百零七章 让我抱抱 闻言,晏景舟脸色终于有了细微的变化,微微蹙起眉头,眼底掠过一抹诧异,嘴上却是半点不着急,笑道:“那儿子就恭喜父亲了,若是皇上赐婚,您可就跟皇上做亲家了,这可是我们晏家莫大的荣耀啊。” 晏宏宇心头哽咽,这个儿子还真是知道什么话他不喜欢听,就专门说什么话,阴阳怪气含嘲带讽的。 晏景舟唯恐气他不够深,又不咸不淡地添了句:“四皇子日后登基,我可就是国舅爷了,多谢爹给我生了个好妹妹,您可别忘了让妹妹日后提携一下我这个不争气的哥哥。” 晏宏宇:“……” 他可真是找罪受,就不应该找长子过来给自己添堵的,问题没解决,他倒是被气得不轻,明明裴氏是个温柔到极致的女子,而他脾气也颇好,怎么就生出这么个会气人的儿子? 他望着丝毫不把他放在眼里的长子,心情复杂,对这个儿子,他是又爱又气,因为是嫡长子,第一个孩子,初为人父的喜悦都来自这个孩子。 他曾无数次畅想过长子的未来,对这个孩子寄予厚望,现在长子也没让他失望,只是他们之间的父子间怕是永远都不可能握手言和了。 他深吸口气,语重心长道:“景舟,为父找你过来,是想听听你的想法,不是找你来给为父添堵的。我知道,你对我心里有怨,可关系到晏家的事,你不能意气用事,你也是晏家的一份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你应该明白才是。” 晏景舟挑了挑眉,轻嗤了声:“现在意识到危机了,就跟我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想听听我的想法,当初爹与四皇子达成共识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过听听我的想法呢?事到如今,您还想听什么想法?” 晏宏宇脸面挂不住,脸色难看,阴沉着脸睨着长子,眼神里的自备之意似乎要溢出来,“景舟,我是你父亲。” 晏景舟抿唇笑,笑得似嘲似讽,“嗯,我知道的,也怪我娘当年瞎了眼嫁给了您,摊上你这么个父亲,我也是倒霉,我娘更是不幸。” 羞恼,难堪,充斥着晏宏宇的内心。 他怒不可遏地瞪着长子,胸脯起伏,可见气得不轻,看到长子眼底那抹恨意,责骂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有些话一旦说出口,他们之间仅剩的那点父子情份也会被冲散。 瞧着父亲敢怒不敢言的模样,晏景舟心里也不知道什么感受,短暂的快意过后,内心复杂,曾几何时他也渴望父亲的关爱,可父亲每一次都让他失望,现在的隐忍退让却让他觉得可笑。 糟心事萦绕在心头,晏景舟烦躁地揉了揉眉心,忽然想回皓月轩抱抱庄婉卿。 他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些年来,他的快乐几乎都是建立在那个小姑娘身上,每次逗得那个小姑娘气鼓鼓的,都让他回味好些天,高兴了好些天。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在不知不觉间,他的心早已沦陷而不自知。 脑海中满是心上人的身影,晏景舟心中的阴郁逐渐散去,淡淡道:“女儿是您的,除了三妹妹,您要把她嫁给谁都与我无关,但若是影响到我,我绝不会手软。” 说罢,他眼底戾光乍现。 晏宏宇心头一跳,忙问:“景舟,你想做什么?” 晏景舟淡笑道:“爹多虑了,我能做什么?我一没权二没势,您是吏部尚书,我若想做什么,哪能在你眼皮子底下成功?” 他表现得越是淡然,晏宏宇就越是感觉他不会安生,现在只怕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晏景舟又道:“既然四皇子说除夕宫宴请旨赐婚,那就随他去吧,这对我们晏家来说是莫大的荣光不是?” 晏宏宇微愣,半眯起眼眸看长子,面如冠玉的青年神情寡淡,无喜无悲,让人琢磨不透他心里究竟怎么想的。 但实际上他对此事也无能为力,女儿的婚事还没相看,短短几天时间上哪儿去找个好夫婿定亲? 四皇子请求皇上赐婚,皇上若是同意,此后他们晏家就与四皇子绑在一起了,四皇子圣宠正浓,或许他们放手一搏,努努力就能得偿所愿。 晏景舟虚虚探了他一眼,就能猜想到他心里在想什么,约莫是想着按照原计划走下去,尽心尽力为四皇子办事。 “看来爹心中已有考量,那儿子就先回去了。”晏景舟说罢,心中冷笑,除夕宫宴他就当看场戏罢。 晏宏宇回道:“景舟,为父方才思索一番,如今的形势,四皇子也不是没有机会的,除了太子之外,四皇子的机会最大。湘云是你妹妹,妹妹嫁给四皇子后有前程,对你也有好处,你可别任性。” 言下之意即是:明年的会试,你若金榜题名进入官场,那就加入四皇子的阵营吧。 晏景舟心中不屑,他还不至于靠裙带关系上位,若是得不到重用他也不一定非要当官的,大不了就辞官回家,也可以带卿卿游山玩水,意味深长道:“爹放心,过几天我会帮二妹妹一把的。” 晏宏宇精神不济,没听清他的话,只听到自己想要听到的,欣慰地点了点头:“你能想明白就好。” 随后,晏景舟出了书房,马上去找了栖文和栖墨,与俩人谈了好一会儿才回皓月轩。 他前脚刚进屋,就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扭头一看,就看到一路上都在思念的小姑娘正微微仰着头,笑盈盈地望着自己。 那明艳动人的笑容,宛若一束光,驱散他心底的阴霾,晏景舟的嘴角也跟着上扬。 庄婉卿语调轻快道:“晏景舟,你在想什么?我都跟了你一路了,你才发现我?” 晏景舟微愣,旋即摇了摇头,张开双臂,“卿卿过来,让我抱抱。” 话音落下,绿萼和绿韵自觉低头退下。 庄婉卿怔然,看到他眉宇间还未来得及散去的郁气,知晓大抵是遇上什么烦心事了,踌躇了下,然后迈步上前抱住他的腰,娇小的身子嵌入他敞开的大氅内。 她轻声唤他:“晏景舟。” 晏景舟应声:“嗯?” 她安慰说:“我在,你别烦恼,我都陪着你,有什么事情我陪你一起解决。” 晏景舟心里熨帖,将人搂得更紧,脸上的笑容缓缓加深,只觉怀里的小姑娘今儿十分的可心,棒槌也有开窍说情话的时候,着实难得啊。 第三百零八章 心在沦陷 庄婉卿被他抱了好一会儿,没听到他再出声,推开他拉开了点距离,仰头看他,启唇问:“晏景舟,你爹是不是又给你找不愉快了?” 晏景舟摇了摇头,淡笑说:“没有,是我给他找不愉快。” “那你方才怎么一脸郁气?”庄婉卿显然是不信的,说罢还探究地打量着他,试图从他脸上看出端倪来。 晏景舟用额头蹭了蹭她的额头,回道:“只是跟自己过不去而已,看到你就豁然开朗起来了。” 可不就是跟自己过不去? 他对父亲这般态度,说到底还是因为他多少有点在意,若是不在意,又岂会因为对方而有情绪波动? 这个父亲是让他心生怨恨,但又让他没能恨得彻底,这些年来他这样闹腾也没真正想要放弃他,对他恨铁不成钢,因为他一次次颜面尽失,最多也就把他禁足,并未对他如何。 庄婉卿开解道:“人生苦短,及时行乐,何必跟自己过不去?” 晏景舟赞同地颔了颔首:“卿卿说的是,是我没想得通透,以后不会了。” 庄婉卿拉着他温暖的大手,与他往罗汉床的方向走过去,坐在罗汉床上,又询问:“你爹找你,估计又有什么糟心事儿吧?” 晏景舟将方才得来的消息说与她听:“他说四皇子准备在除夕宫宴上求皇上赐婚,娶晏湘云为正妃。” 庄婉卿心头一跳,顿觉不妙:“那不就是几天后的事?那怎么办?虽说晏湘云不重要,可你爹要是陷进去,一个不好就会连累整个家族。” 晏景舟并不怎么忧心,神色自若:“法子倒不是没有,只是不知道能否成功,若是不成功那就另找他法,总归不会让他掺和到四皇子的阵营里去的。” “你有什么法子?”庄婉卿饶有兴趣地睨着他,用眼神催促着他赶紧说。 晏景舟凑到她耳畔,在她耳畔低语。 庄婉卿凝神细听,蓦地睁大双眼,又惊又愕地望着他,真没想到他竟想用这种法子。 见状,晏景舟眼底掠过一丝黯然,面上却还是气定神闲地问:“是不是觉得我过于阴损了些?”说罢,他心底隐隐有些紧张,连带着看眼前的姑娘都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生怕她觉得自己阴损。 庄婉卿下意识就摇头。 晏景舟骤然收紧的心放松下来,嘴上状似不甚在意地笑道:“哄你景舟哥哥高兴呢?” 庄婉卿觑他一眼,道:“我们刚到未来的第二天,不是知晓三妹妹落水病了吗?就是因为晏湘云才落水的,只是冯氏给她收拾了烂摊子,对付这种歹毒之人,我还觉着这个法子仁慈了。” 听罢,晏景舟怔楞了一瞬,瞧眼前的姑娘一副理所当然的神情,忽然有了罪恶感,好像自己污染了一朵纯洁无瑕的花朵,要知道这丫头心思单纯得紧,心里头没什么弯弯绕绕。 须臾,他问:“卿卿,你是不是被我带坏了?” “你什么意思,什么叫做你把我带坏了?”庄婉卿有点疑惑,下一刻又义正辞严道,“对付什么人,就用什么招数,对方是小人,又何须对她行君子之道?学我佛祖慈悲那一套是行不通的,除非对方是心存善念之人。” 晏景舟听罢,讶然失笑:“是我想多了,卿卿是个通透的人,你说的极是,对付歹毒之人,的确不必用君子之道,她不配。” 庄婉卿点头,又道:“所以又怎么能说你阴损呢?用君子之道对她,那岂不是在委屈你自己?” 晏景舟心中甚悦,眉眼温柔极致,笑问:“今儿个怎么就那么招人疼?小嘴跟抹了蜜似的,让我尝尝看是不是真的抹了蜜。” 说罢,还不待人反应过来,就将人搂到怀里亲了亲。 唔—— 真甜! 不消片刻,庄婉卿唇上的口脂就被他吃了个精光。 庄婉卿已经不是第一次被他逮着就亲了,怔了一瞬就反应过来,抱着他的脖子,轻车熟路地回应着他的亲吻。 一吻结束,俩人衣衫略微凌乱,怀里的佳人水眸迷蒙,迷迷瞪瞪地望着自己,如林间迷路的小鹿,晏景舟眼神越发幽深,他深吸一口气,忽然想立刻马上就圆房了。 庄婉卿盯着他淡粉色的唇,只觉好看得紧,颜色深一分显得娘气,淡一分又显得没精神气,现在是恰到好处。 见色起意,她有些意犹未尽道:“晏景舟,再给我亲亲。” “什么?” 晏景舟登时傻眼了,他知晓这丫头胆子大又直白,可这忽然间给他来了这么一句,他心中多多少少还是有点难以置信的。 好好的小姑娘,怎么忽然间跟女流氓似的?孟浪得很。 庄婉卿没回答他的话,在他愣神之际,揪着他的衣襟,仰头就凑了上去。 她的技巧起初不怎么样,不得章法,跟小狗啃肉骨头似的,还曾啃破过晏景舟的唇,现在技巧倒是不错,都是跟晏景舟琢磨出来的。 这番美事,晏景舟自然喜欢得紧,温柔而又热烈地回应着她,毕竟她鲜少这样热情主动,得好生珍惜才是。 这回亲吻的时间长了些,直到庄婉卿喘不过气来,才不得不结束。 晏景舟低头亲了亲她绯红的脸颊,柔声笑问:“怎么样?还想不想继续?” 庄婉卿呼吸不稳,忙不迭地摇头,边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边说:“不了,不了,美色误人,真是要命,我还要活命呢,你放开我让我透透气。” 晏景舟依言放开她,低笑了声,瞥了眼自己的下半身,轻不可闻地呢喃一句:“也不知道是谁要谁的命。” 因着缓不过气来,庄婉卿脑袋有点晕乎,耳力再好也没听清青年在嘀咕着什么,等缓过气来,明眸巴巴地望着眼前的青年。 许是因为动情的缘故,那张清隽的脸微红,眼神温柔到极致,这是对着旁人若没有的神情。 她的心又扑通扑通地跳了起来,她感觉自己好像更喜欢晏景舟了,也许是见色起意,也许是因为晏景舟对她温柔宠溺,也许是因为晏景舟才华出众。 不管是什么原因,此时此刻的她,对晏景舟有了独占的心理,想要晏景舟只属于她一个人的,尽管晏景舟答应了自己不纳妾不收通房。 一颗心在慢慢沦陷,她能感觉得到,却放任之。 第三百零九章 给你暖床 晏景舟很享受那恋慕的目光,尽管他知道这丫头九成是看中他的相貌,馋他的长相,某些时候,他总能看到这丫头看着他时两眼放光。 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心道:相貌,才华,人品,家世他都有,只要有一样能能勾住这丫头的心也不错,这丫头喜欢长得好看的,刚好他长得可以。 他启唇笑问:“你夫君好看吗?” 庄婉卿诚实地点了点头:“你若是长得磕碜点,我当初可就不乐意将就了。” 其实她可肤浅了,择夫的条件之一便是相貌一定要合自己心意,以前想嫁个英姿飒爽,有刚阳之气的少年将军,所以对手无缚鸡之力的晏景舟欣赏不来。 后来愿意跟晏景舟试一试,也是因为瞧着对方顺眼了,对方也对自己好。 闻言,晏景舟心中一哽,禁不住问:“那现在呢?现在是不是还在将就?” 庄婉卿觑了觑他,勾起嘴角,意有所指地回道:“现在我不乐意将就了。” 晏景舟听懂了这话,嘴角也随之而上扬。因为有了心上人,所以不乐意再将就,而这个心上人就是他。 他轻声回应:“我也不乐意将就,从来就不乐意。” 从来都是因为喜欢,所以才乐意接受这个妻子,并想与之携手一生。 他的话像是裹了蜜糖,庄婉卿听着心里欢喜,丝丝甜意在心间蔓延,两情相悦的感觉,待在一起时,连同空气都变得甜蜜,难怪话本里的千金小姐就算私奔也要同那人在一起。 若是她呢? 若是她是话本子里的千金小姐,晏景舟是那穷书生的话,她会同晏景舟私奔吗? 她再次抬眼看晏景舟,青年身长八尺,星眸剑眉,风姿独秀,天质自然,抿唇浅笑时狭长的丹凤眼也染上笑意,眸光极是勾人。 她想,若这个穷书生是晏景舟,她大抵也是乐意与之私奔的。 这般想着,庄婉卿主动靠进晏景舟怀里。 晏景舟微愣,旋即搂住她的身子,温声同她说话。 今儿个庄婉卿瞧着他就欢喜,所以格外粘人了些,俩人腻歪了好一阵子,又觉得困了,便问:“晏景舟,你困不困?” 晏景舟摇头:“不困,你困了吗?” “那你去书房看书吧。”庄婉卿说罢,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眼角因犯困而沁出了点点泪水,又道,“我昨晚没睡好,想再睡会儿。” 晏景舟听了,就想起自己昨晚闹腾的,还差点把人给惹恼了,她今日困倦都是因为自己,旋即扬起笑容,笑得一脸殷勤,自荐枕席:“我给你暖.床。” 这话听着极是旖旎,庄婉卿嘴角抽了抽,淡淡道:“那就有劳晏大公子了,请吧。” 她今年才发现的,男子体温比女子高,夏天靠近太热,冬天刚好,用夫君来暖.床,可比汤婆子管用多了,有夫君就不必用什么汤婆子了。 晏景舟‘啧’了一声,抬手捏了捏她的脸颊,笑说:“你还真是不知道客气一下啊。” 庄婉卿白了他一眼,理所当然地反问:“跟你还需要客气吗?” “那的确不需要的,这是我的荣幸。”晏景舟笑意更深,低头在她脸颊上啄了一口,而后迈步进内室,准备给她暖被窝。 庄婉卿看着他的背影,步履轻快地跟在他身后,看着他宽衣解带上床给自己暖被窝,心情十分愉悦。 过了片刻,被窝里暖和了,庄婉卿才上去躺下,伸手戳了戳晏景舟的腰,疑问:“晏景舟,被窝都暖和了,你怎么还不起来?” 晏景舟听罢,沉默了会儿,费解地问:“我为何要起来?难不成你想赶我去书房睡?” 庄婉卿又问:“会试在即,你不需要看书了吗?” 晏景舟霎时无言:“……” 盯着她瞧了片刻,见她严肃着脸,想要好言相劝的模样,登时就郁闷了,将人往怀里一带,低头噙住那张欲要说话的小嘴。 将人吻得气喘吁吁才放开,又惩罚性地咬了一口她的唇,道:“你这丫头下次能否别说这种煞风景的话?” 庄婉卿愣了愣,不由有点委屈,轻声说:“我这是为了你好,陪我睡觉何时都可以,关键时刻我不想耽误你。” 她一直都拎得清,知轻重,晓得什么时候可以使性子,什么时候要懂事。 而且前两天回娘家,爹和哥哥都对她耳提面命,让她紧着晏景舟这次的会试,敦促晏景舟学习,不能跟晏景舟闹别扭影响晏景舟的心情,不能使性子让晏景舟陪她玩,耽误了学业。 她懂事了,晏景舟倒是不乐意了,巴不得她天天任性使性子缠着。 半晌,她没听到回应,微微抬头,见晏景舟竟委屈起来,凤眼巴巴地瞅着她,她有点茫然,该委屈的人应该是她,这狗男人委屈个什么劲儿? 僵持片刻,庄婉卿温声哄道:“晏景舟,你听话,等会试过后,我都依着你,你想睡懒觉我也不阻止,都陪着你。” 这语气就跟哄孩子似的,晏景舟绷不住,忍不住笑出声来,刮了下她的鼻子,道:“当你夫君是孩子呢。” 庄婉卿轻哼:“可不就是孩子?贪玩起来不分轻重,你瞧别的学子,都觉得一天十二个时辰太短,巴不得一天有二十四个时辰可以学习,怎么到了你这里,就成了无论有多少个时辰都不打紧,有得玩就好?” 说着,她又转变了语气,语重心长道:“我知晓你想多抽时间陪陪我,但来日方长,咱们不急在一时,以后有的是时间,你想跟我呆多久都可以。” 晏景舟知晓她不是望夫成龙,单纯只是不想耽误自己读书,怕放榜的时候自己后悔没有尽全力会遗憾,她如此懂事,自己若是辜负了她的好意,倒是自己的不是了。 随即,他柔声应下:“好好好,为夫这就去书房读书。” 闻言,庄婉卿眉开眼笑,揪着他的衣襟,凑过去就在他唇上吧唧一口奖励他,道:“真乖,你快些去吧。” 感受到唇上的柔软,晏景舟眸光一深,顺势压着她亲了好一会儿才恋恋不舍地起身穿衣,准备去书房。 第三百一十章 子嗣之事 翌日,天空放晴,阳光照耀在雪地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天地间一片白色的亮光,比平时还要亮许些。 暖阁内,庄婉卿忙里偷闲,吃着茶点,享受一下惬意时光,幸好现在各家都在为年节忙碌,没空设什么宴会,不然她既要学掌家,又要抽空适当参加一些宴会。 京城权贵密集,各家盘根错节,是要不可能不交际的,不然会被孤立,自己被孤立不打紧,但若是连累家里可就不好了。 张嬷嬷让绿萼和绿韵都出去,看着自家县主好几次欲言又止,自己一个下人,问主子这种事,着实是逾规越矩了。 庄婉卿是她照顾着长大的,又是自家母亲生前的大丫鬟,自然对她尊敬看重的,一瞧她这般,便知她有事不敢问自己,遂道:“张嬷嬷,你有什么事但说无妨。” 张嬷嬷微愣:“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县主的眼睛。” 庄婉卿看着她的脸,笑说:“张嬷嬷,你脸上就差没这些我有心事这四个字了。” 张嬷嬷又是一愣,斟酌着言辞,问:“县主,您跟县马爷房事可有正常?” 主子的房事,是轮不到她一个奴婢管的,只是京城里今年成婚的闺秀,都有不少传出有身孕的,成亲比她家县主晚的都有了身孕,就她家县主肚子里什么动静都没有。 昨日她出门,遇上别家的闺秀身边的嬷嬷,得知是抓安胎药的,还隐晦问了她家县主有没有遇喜。 她这才猛然惊觉县主与县马爷成婚将近一年,可却毫无动静,虽说两位主子还年轻不着急,可她也怕县主没没怀孕为晏家生下嫡长孙会影响在府中的地位。 世家嫡长子责任也重大,对子嗣也有要求,县马爷就是嫡长子,若县主迟迟未孕,生了纳妾的念头可怎生是好? 这京城中不是没有感情好的夫妻因为子嗣问题,最后纳妾,夫妻离心,她也害怕她家县主会被这般对待。无子纳妾,便是国公爷都不能说是县马爷的错。 庄婉卿倒没想到张嬷嬷已经想了那么长远,想起先前在国公府住的时候,因为她与晏景舟夜里没有叫水,还以为晏景舟那方面不行,炖了壮阳补肾的汤水给晏景舟喝搞了乌龙。 现在张嬷嬷这般问,她也只当张嬷嬷还在想着晏景舟行不行的问题。 虽然他们还没有圆房,但晏景舟行不行她是知道的,想到有时候夜里闹腾,她感觉自己手心都在发烫,脸上染上红晕。 为了让张嬷嬷放宽心,她违心道:“房事一切正常,张嬷嬷放心好了。”说着,又补充说,“那些补汤可别再炖了,夫君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 张嬷嬷听了,心底隐隐有些担忧,道:“县主,有些话奴婢本不该说的,但都是奴婢的肺腑之言,您莫怪奴婢多事。” 庄婉卿瞧她脸色微微变了变,眉宇间有了担忧之色,便道:“张嬷嬷,你直说便是,你每次都是为我着想,这次肯定也是为我忧心着。” 张嬷嬷压低声音道:“县主,您跟县马爷成婚将近一年,可肚子却不见动静,可要找大夫把把脉?您以前习武受过伤,伤的还是腹部,奴婢着实是害怕您当初没修养好全,落下病根。” 姑娘家的肚子很重要,她家县主当初是不小心受了伤,当时伤势还挺严重的,再加上现在还未受孕,她不得不忧心。 庄婉卿听后愣住,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腹,想到当初大夫说她已经好全了的,不会有什么影响,又放心下来。 她现在没怀孕,是因为她与晏景舟还没圆房,但这个不好对张嬷嬷说,遂低下螓首,故作羞涩道:“夫君说我年纪尚小,过两年再要孩子比较好。” 闻言,张嬷嬷愣住,视线落在她的小腹上,诧异道:“县马爷跟您一直在避子?” 庄婉卿硬着头皮点头:“夫君说舍不得我过早承受生育之苦,过两年再要孩子。” 晏景舟的确说过,跟她过两年要个孩子,也就是说明年晏景舟没想要孩子,她这套说辞也没什么问题。 张嬷嬷听了,心情瞬间开朗,眉宇间的忧愁散去,脸上也有了笑意:“县马爷心疼县主,这是好事,既然县马爷不着急要孩子,那县主就趁着这两年养养身子,您还是有些瘦,得养出点肉才好,身体好生产的时候都比旁人少遭点罪。” 庄婉卿一听,当即就摇头:“张嬷嬷,我习武锻炼身体就好,补品可就不必吃了。” 有一种瘦,叫做长辈觉得你瘦,张嬷嬷看着她长大的,也是她的长辈,尽管她身体比其他闺秀好很多,肌肉紧实有弹性不是软趴趴的,身材纤秾得中、修短合度,却还是觉得她过于苗条,需要进补。 惨遭拒绝,张嬷嬷略有些挫败,疑问:“县主,是不是奴婢炖的汤水不好喝?” 庄婉卿忙摇头:“不是,张嬷嬷炖的汤水很好喝,只是我不并需要进补,夫君最近用脑多,不如你给他炖点补脑养身的汤水?” “也好,县马爷最近读书辛苦,是该补一补的。”张嬷嬷赞同地点了点头,转眼看庄婉卿,又道,“县主,您还是瘦了些,特别是最近忙碌,奴婢瞧您都瘦了一圈,您不喜欢喝,那至少一个月一次补汤还是需要的。” 庄婉卿一时语塞:“……” 这确定是瘦了一圈而不是胖了一圈?爹爹都说晏景舟将她养得很好,瞧着圆润了一点。 但是张嬷嬷上了点年纪,比较啰嗦,为了她各种操心,衣食住行都不落下的操心着,把她当成女儿一样,她也不好辜负了张嬷嬷的好意,便应了一个月喝一次。 是以,当天的晚膳,庄婉卿和晏景舟都喝上了张嬷嬷炖的补汤。 有了前车之鉴,晏景舟对张嬷嬷的补汤可谓是如临大敌,俊脸绷紧着,迟迟不敢动,生怕一不小心又喝了壮阳补肾的汤水,晚上又得遭罪。 见状,庄婉卿憋着笑意,喝着自己的那一份,她不读书,不需要补脑汤,所以跟晏景舟的汤水不同,晏景舟许是又想起半年前的事了。 她笑得蔫坏蔫坏的,揶揄道:“现在温度刚刚好,你怎么还不喝?等会儿凉了可就不好喝了。” 第三百一十一章 坐等收网 瞧她笑得不怀好意,晏景舟脸色微顿,更加肯定这回估计又是壮阳补肾的补汤,瞟了眼那碗补汤,正想着该如何找理由推拒。 旁边还有丫鬟侍候些,他总不能直说自己那方面没有问题,不然便是没问题,听在旁人耳中也成了他自尊心强在狡辩,讳疾忌医。 说起来他也是委屈,明明是个身体健康的年轻人,怎的落在张嬷嬷眼里就是这般不能够的男人。 他眼神哀怨地睨着庄婉卿,桌子下用腿轻轻蹭了蹭庄婉卿的腿,示意庄婉卿帮自己说两句话,否则这一晚壮阳大补汤喝下去,他今晚可有的受了。 庄婉卿不为所动,意味深长地睨着他。 张嬷嬷见他没动,眉头都紧皱着,一脸为难的神情,若有所思就明白过来,上回是自己自作主张搞了乌龙,让主子有了心理阴影,忙解释说:“县马爷,您最近读书很是辛苦,县主特意交代奴婢炖的补脑汤水。” 听罢,晏景舟终于松了一口气,含笑说:“卿卿有心了,也辛苦张嬷嬷了。” 张嬷嬷忙回道:“这都是奴婢该做的。” 晏景舟这才拿起勺子放心喝汤,张嬷嬷厨艺好,炖的汤比厨房里厨娘炖的还要好喝,喝完一整碗补汤,饭菜也吃不了多少。 晚膳不宜多吃,不然积食不好消化,七分饱他就放下碗筷,见庄婉卿还没吃饱,又用公筷夹起一块鱼挑了鱼刺再放到庄婉卿碗里。 庄婉卿觑了他一眼,有点郁闷,他每次都吃的不多,而自己一个姑娘家,吃的竟然比男子还多,跟他一比,就显得自己很能吃。 晏景舟感受到她的眸光,回以一笑,道:“多吃点,今日这鱼做的不错,肉质鲜嫩,口感极佳。” 庄婉卿纳闷:“那你怎么不吃?” “我吃饱了。”晏景舟说罢,很快意识到什么问题,接着道,“傻姑娘,难不成你想饿肚子?能吃是福,你瞧瞧三妹妹,稍微油腻点都吃不下,就差没天天吃斋了,食量也小,身子骨弱,弱不禁风的。” 乍一听,还挺有道理的。 庄婉卿颔了颔首,想到她先前跟这个小姑子吃过一顿午饭,餐桌上都是绿色的蔬菜,炒的肉片也就放一点肉,寡淡得很,若口腹之欲不能满足,对她而言简直就是折磨。 晏景舟柔声说:“听话,咱们不学三妹妹,多吃点。” 张嬷嬷也插了一句:“县主最近都瘦了,多吃点才好。” 庄婉卿嘴角一抽,她其实是胖了一点,只是不明显,但她能感觉出来。 用过晚膳,刚要在院子里走走,又下起了雪,庄婉卿瞧了瞧屋外的雪,雪不大,仿佛空中撒盐,思索片刻后披上斗篷戴上兜帽就出去散步。 晏景舟见状,让丫鬟拿了把伞过来,打着伞跟上她的脚步,陪她在院中漫步,雪地里留下一连串间距规律的脚印。 庄婉卿忽然停下脚步,歪着头看他,“晏景舟,我们堆个雪人儿吧,我也好久没有堆雪人了。” 晏景舟严词拒绝:“不行。” 庄婉卿皱了皱眉头,“怎么就不行了?也就堆个雪人而已,雪都是现成的。” 晏景舟伸手握住她的手,触感微凉,将她的小手裹在掌中,道:“雪冷冰冰的,现在气温又寒冷,不一会儿手就被冻得通红,姑娘家还是不要碰冷雪,寒气入骨你可要遭罪了。” 庄婉卿一愣,旋即笑说:“我以前时常跟绿韵她们堆雪人、打雪仗,也没什么问题的,习武之人身体强壮许多,你放心吧,不妨事的,我没那么弱不禁风。” “那也不许玩,瞧瞧你这手,都不暖和,还玩雪?寒气入骨,冻着骨头以后天气转变你的手指关节疼,届时你后悔都来不及。”晏景舟语气透着几分严肃,剑眉微蹙,不由分说就拉着她回去,省得她闹腾着要玩。 庄婉卿怔然,看了眼拽着自己的大手,只觉他好生霸道,而自己又该死的喜欢他这般霸道地管着自己,嘴角往上翘了翘,步履轻快地跟在他身边,心情甚是愉悦。 她轻声笑语:“晏景舟,你这时候真像我爹,我爹也是这样啰啰嗦嗦的。” 晏景舟低笑:“怎么?难道你想做我闺女不成?” 庄婉卿瞪他一眼,嗔怪道:“你想的美,少占我便宜!” 晏景舟也毫不客气道:“我是挺想的,白捡了个闺女,媳妇儿和孩子就能同时拥有了。” 闻言,庄婉卿心中一哽,这狗男人还真敢想,也不怕被她爹听见了揍一顿。 晏景舟脚步微顿,侧头看她,嘴角含笑,柔声道:“不过,做不了我闺女,做我闺女的母亲也挺不错的。” 庄婉卿一听,脸上闪过一丝赧然,没有作声,嘴角却微微上扬,眼神飘忽看向别处。 晏景舟见了,便知她这是害羞了,也不逗弄她,不然等会儿还得花时间花精力哄,作为一个聪明的丈夫,不能轻易惹恼妻子,就算拌嘴也要及时认输,否则就是给自己找罪受。 张嬷嬷看着他们俩手牵着手,自家县主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总算有了女儿家的样子。 她抬眼望天,若是郡主还在,看到县主嫁了个好郎君,肯定会很高兴的,县主还小的时候,郡主就愁着未来女婿的事了。 赵嬷嬷刚出屋子,就看到这一幕,轻声说:“大少爷和大少夫人青梅竹马,感情深厚,成婚后一直很恩爱,相处融洽,从来没有红过脸的,昭阳郡主和我们夫人在天之灵看见,也能安息了。” 张嬷嬷含笑点头:“郡主和晏夫人是闺中密友,曾言笑说将来要做亲家的,现在这般结局她们定然满意。” 赵嬷嬷笑意更深,想到自家夫人因为冯氏那毒妇英年早逝,死在产房中,没能看到这样美好的画面,心中惆怅,笑意有所消减。 张嬷嬷见她脸露惆怅之色,笑意也淡了,若有所思便知道她因何事而低落,宽慰道:“赵妹妹,得往前看,做坏事的人也会为之付出代价的。” “是啊,她会付出代价的,明年年初我们就可以看见她的下场了。”赵嬷嬷说罢,眉宇舒展开来,脸上闪过快意。 闻言,张嬷嬷便知晓县马爷已经有所动作了,网已撒开,只坐等收网。县马爷还真够沉得住气,那么多年来一直隐忍,等羽翼丰满了才行动。 第三百一十二章 提前恭喜 几天时间眨眼间过去,到了除夕宫宴这天,天空放晴,没有下雪,气温稍微回升了一点点,是冬日里难得的好天气。 庄婉卿神情闲适地坐在梳妆台前,任由丫鬟在自己脸上及头上捣鼓着,她以前参加过很多次宫宴,礼仪规律都懂,早已习惯,也不会紧张。 捯饬了差不多一个时辰,庄婉卿坐得身子都僵了才完成妆容和发髻,进宫不比寻常赴宴,万事需讲究,更不能殿前失了仪态,妆容头发一丝不苟。 而晏景舟一直坐在一旁看她梳妆打扮,看到绿萼双手灵活地为庄婉卿梳着繁复的发髻,再看绿韵为庄婉卿上妆,心里暗暗记下步骤,想着改天尝试一下,增添些闺房之乐。 庄婉卿站起身时,瞥见晏景舟用手撑着下巴,脑袋略微倾斜,眸光黏在自己身上,展颜一笑:“怎么样?等了那么久无不无聊?” “还行。” 晏景舟点了点头,也跟着站起身来,仔仔细细打量着她今日的装扮,她原本就是明艳的长相,经精心打扮后更加光彩夺目。 金步摇上的珠饰垂下,在发鬓间轻轻摇曳,朱唇皓齿,眼波含笑,身着绯红色金线绣百蝶穿花的袄子,往人前一站,宛若盛放的海棠,明艳灼灼。 庄婉卿笑容微滞,皱了皱眉头,疑问道:“怎么这样看着我?有什么不妥吗?” 晏景舟摇头,上前几步走到她跟前,看着这张明艳动人的脸,道:“没有,卿卿很好看,好看得让我不想让别人觊觎你的美。” 他语气温柔,目光灼热,让庄婉卿脸上略有些发烫,上了胭脂的脸更红了,神色不自然地瞪他一眼:“油腔滑调,没个正形!” 绿萼瞧了眼自家主子,也夸赞一声:“县主,您这可就冤枉县马爷了,您本就长得好看,精心装扮后更好看了,放眼京城,能跟您比美貌的同龄女子三个手指头都数得过来。” 庄婉卿低笑:“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但为了奖励你嘴巴甜,明日给你两个红封,这装扮也少不得绿韵的功劳,也给两个红封。” “多谢县主赏。” 两个丫鬟满脸笑容福身行礼,谢过她的赏赐,其实她们也不在意赏什么东西,自幼跟在县主身边,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上乘的首饰县主也会赏给她们,但只要是县主给的她们都高兴。 晏景舟伸手去牵她的柔荑,笑说:“走吧,我们也该出发了,那老头子定是等得不耐烦了,说起来能让他久等,我也是沾了你的光。” 庄婉卿闻言一愣,能让长辈久等的,只怕也就只有晏景舟了,若非是要参加宫宴,而她也在内,她这公爹只怕不会等的,因为别人家参加宫宴都是一家人一同前去的,公爹不等他们,让她爹知晓了怕是要不高兴。 若她没嫁过来,要等上将近两刻钟,只怕早就没耐性落下晏景舟,自己带着家眷去了,回头别人问起就借口说长子感染风寒身子不适,恐带着病气冲撞了贵人。 他们夫妻到影壁的时候,果真就看到晏宏宇面色铁青,领着两女一儿在寒风中等候着,看到他们的身影时,阴沉着脸,脸色更加难看。 庄婉卿鲜少跟这个公爹打交道,平日里都是跟晏景舟关上院门过自己的日子,见到他面色不虞,遂歉然道:“让爹和大家久等了,着实是我们的不是。” 晏宏宇瞥了眼长媳,此时瞧着明媚又端庄,是世家夫人该有的模样,起初他害怕这个不懂规矩的丫头嫁进来会让他们晏家闹出笑话,没想到这丫头嫁进来后懂事得很,没闹过什么事,持家能力也可圈可点,暂时没出什么岔子。 长子长媳迟到,他知晓不是长媳的错,定是长子不省心故意的,他这当爹的都拿这逆子没办法,长媳又如何拗得过长子? 这般想着,他倒没有迁怒长媳,淡淡道:“卿卿,景舟素来磨蹭,下回你让他提前准备,让自己家里人等一等倒是没什么,以后若是让贵人久等就不行。” 庄婉卿从善如流地应声:“爹放心,儿媳以后定提醒他提前准备。” 晏湘玉倒没觉得什么,今儿个有阳光,就当是晒晒太阳,加上她今日穿得厚也不冷,她知道自己身子骨有点弱,不会为了显得苗条特意受冻少穿一点。 晏景明和晏湘云对视一眼,没有作声,今日有好事,他们也不屑与晏景舟夫妻争论这些小问题。 晏景舟淡淡扫视了眼身姿窈窕,特意穿薄些的晏湘云,明明被冻得脸色发白,脂粉都快掩盖不住,却还强撑着端庄没有发抖。 他发现今日的晏湘云跟以往参加宫宴时不同,从妆容、发饰到衣着都是下了功夫的,没有争奇斗艳,只是把自己的容貌特点衬托得更出众,温婉端庄优雅,这样应当是给高贵妃和四皇子看的。 做婆婆的肯定希望自己的儿媳妇端庄优雅大方,做丈夫的同样也希望自己的正妻如此,这样的人一般气量好,不会整日跟小妾争风吃醋,又不会让自己丢脸面,贤妻良母的标准。 他轻笑:“看来爹是打定了主意。” 晏宏宇眉宇微蹙,已经确定了八成,还有两成是看圣上的意思,圣上若是同意,此事就成了,按理说四皇子如此受宠,圣上定会允的,只是圣意难测,也不知会不会生变故,他今儿眼皮子时不时在跳,他总感觉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 晏湘云听懂了晏景舟的话,面上不显,眼底却有了得意之色,爹爹说的,她即将成为四皇子妃,以后晏景舟和庄婉卿见了自己都得行礼。四皇子受宠,光芒比太子更盛,若有朝一日还能母仪天下,若不成她也是王妃,身份比他们尊贵,母亲也就能被接回府中了。 晏景舟将晏湘云的细微情绪尽收眼底,脸上闪过讥讽之色,淡淡道:“那就提前恭喜二妹妹了。” 晏湘云故作羞涩地低下头,嘴角微微上扬,想到玉树临风的四皇子,她脸上有些发烫,脸颊泛起红晕。 几人都知道怎么回事,唯独晏湘玉听着他们说话不明所以,想不明白的,她索性也不想了,反正迟早会知道的。 一家人心思各异,上了马车马上出发。 第三百一十三章 期待好戏 庄婉卿是习武之人,比一般姑娘耐得住寒冷,但到底是世家出身的姑娘,有条件就要安排妥当舒适,绝不会委屈自己半分。 马车上放着一个小火炉,即便车窗开了一条缝通风透气,车厢内也甚是暖和,坐的位置都铺上柔软的兔皮毛。 庄婉卿抱着暖手炉取暖,慵懒地靠着大软枕头,杏眼半眯着,脸上露出惬意的神情。 晏景舟见了,只觉这丫头会享受,他原以为卿卿一个姑娘家活得比他粗糙,连闺房都布置不精致,就不像个姑娘家。没曾想卿卿的精致是在别的地方,是个会享受的丫头,但又能适应糟糕的环境,这点是别的名门贵女所不能的。 忽然,庄婉卿想到方才晏湘云对四皇子妃的位置势在必得的样子,黛眉蹙起,问:“晏景舟,你说今晚会不会真让四皇子求得赐婚圣旨?” 晏景舟一愣,回道:“应该不会。” 他的语气中带着不确定,庄婉卿眉头皱的更紧,半晌眉宇舒展开来:“应该不会的,只要依计划行事,进行顺利就好。” 晏景舟道:“这次不顺利,还有下一次,只是棘手了点。” 庄婉卿摇了摇头:“有了赐婚圣旨,只怕没那么容易解决了。” 皇上允了四皇子的请求下旨赐婚,晏湘云可就是准四皇子妃了,要是出个什么事,很有可能牵连整个晏家,若让皇家蒙羞,皇上震怒,晏家也会伤元气。 晏景舟的大手覆上她的手背,将她的小手握在掌中,温声道:“好了,我们是去参加宫宴的,别想太多,只要有我在,无论如何都不会让晏家掺和到皇位争夺里的。” 庄婉卿含笑应了声:“好,不过我还是期待今晚的好戏。” 马车到宫门口停下,皆下马车步行入宫,我朝规定,除了皇家的人,只有官居一品或者二品,且上了年纪大臣才可以坐肩舆进宫。 而女眷这边也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带丫鬟进宫的,除了亲王妃郡王妃,只有出嫁的公主、郡主、县主,还有三品以上的诰命夫人可以,但也只能带一个丫鬟。 其他品级不够的,或者是没有封号的官家小姐,即使是三品以上官员的女儿都不能带。是以,晏湘云和晏湘玉都不能带丫鬟,但庄婉卿是有封号的县主,可以带一个丫鬟,这次她带了绿韵。 每年的除夕宫宴都很热闹,各地藩王携带家眷进京,皇上此举一来是为了联络感情,二来是看看他们是不是真的老老实实呆在封地,有没有不臣之心,亦或是做土霸王只手遮天犯什么事。 所以,有时候的除夕宫宴,藩王携带家眷进京,很有可能有来无回,但近些年各地藩王都很安分,并没有发生这种事。 藩王进京,年轻的世子、郡主、县主都随父母进京,到适婚年龄且家世配得上的青年和姑娘,也有机会跟他们结亲,所以青年尽显君子风范,姑娘们也打扮得花枝招展。 晏景舟如今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才子,他刚进宫,就有不少大臣家的公子找他说话,晏景明在京城大臣公子里名声尚可以,也有年龄相仿的人找他。 庄婉卿看他如此受欢迎,被众人簇拥在中间,与有荣焉地笑了笑,带着两个小姑子到她们晏家的席位坐下。 今日晏湘云乖觉得很,安安分分待在她这个长嫂身边,没有一进宫就趁着宫宴尚未开始,跟闺中小姐妹到一旁闲谈说笑。 庄婉卿瞥了她一眼,知晓她内心是不喜欢跟自己待在一起的,而自己亦然,便道:“二妹妹,我看那边的凌姑娘她们在看你,我记得她们跟你玩得好,现在宴会还没开始,你去跟她们玩会儿吧。” 晏湘云以为她端着长嫂的架子,会拘束着自己直到宴会结束的,没想到她竟然让自己去找小姐妹玩,诧异了下,而后顺势应下:“那我过去跟她们说会儿话,等会儿就回来。” 庄婉卿颔了颔首,放眼扫视了眼在场的人,很多熟悉的面孔,陈嘉月去了外祖家,今年过年也没回来,所以宫宴上并没有她的身影,而周月婵因为退了秦家的婚事,格外的安分,乖巧地坐在周夫人身边,目光相接时,皆含笑点了点头。 另一边的秦夫人看周家人眼神复杂,周家小姑娘干净纯粹,是个好姑娘,没能成为她的儿媳妇着实可惜。 她也明白在两家的婚事上,着实是他们秦家理亏,没管好儿子,儿子竟然跟未婚妻的表妹搞在一起,他们秦家的脸面都被儿子丢尽了。 周家小姑娘的表妹她见过,长相颇好,说话柔声细语,瞧着弱不禁风的,实则颇有心机,像极了自家老爷后院里那柔弱到不能自理的爱妾。 这样的姑娘她瞧着就不喜欢,这种人做妾能搅乱后宅,做正妻更不可能,所以不可能同意儿子娶这么个女子进门,即使儿子再三恳求,也坚决拒绝,只说若儿子金榜题名就说亲事,但说亲的对象绝不可能是周家小姑娘的表妹。 晏湘玉也看到周月婵,低声问:“大嫂,听说周姐姐跟秦家三公子退婚了?” “是。”庄婉卿点了点头,补充说,“是秦家三公子的问题。” 晏湘玉赞同道:“我也觉得是秦三公子的问题,周姐姐这般好的姑娘,失去了是他的损失,周姐姐定能嫁一个比秦三公子还要优秀的如意郎君的。” 庄婉卿“嗯”了一声,转眼看晏湘玉,即将及笄的姑娘长眉若柳,眉眼温婉,她嘴角含笑,低声调弄道:“三妹妹过了年就十五了,也到说亲的年纪了,长嫂如母,薛姨娘早些日子托我帮你物色,三妹妹对未来夫婿可有什么要求?嫂嫂也好按照你的喜好给你物色。” 晏湘玉听了,先是一愣,回味过来后只觉脸上发烫,涂了胭脂的脸颊更红了,连带着耳朵都泛着淡粉色,羞怯地垂下螓首,低声回答:“夫人不在府中,长嫂如母,湘玉但凭大嫂做主。” 第三百一十四章 宫宴开始 庄婉卿言笑说:“三妹妹,你就不怕我随便给你指个人,让你嫁出去啊?” 晏湘玉微愣,旋即摇头,言语间是满满的信任:“若是夫人给我相看婚事,那八成是这样的,可大嫂不会,我相信大嫂。” 她也听姨娘说过的,父亲想把她嫁给承恩公府的庶出公子,太后娘娘的娘家,门第是高,可嫁高门大户庶出的公子,有主母压着,没有小门户的嫡出公子好。 她父亲是吏部尚书,她嫁给小门户的嫡出公子,那婆家也不敢待薄了她,婆婆想来也不敢磋磨她,若敢磋磨她,那她肯定要告诉大哥,让大哥给她做主的。 庄婉卿看了她一眼,回道:“三妹妹如此信任我,那我更要好好给三妹妹相看了。” “多谢大嫂。”晏湘玉致谢后,又禁不住问,“大嫂,之前即将出发时,大哥跟爹说的话,我没听懂,是有什么事要发生吗?” 庄婉卿点了点头,并没有明说,只道:“是有事要发生,等晚些时候你就知道了。” 晏湘玉听了,没再继续问这个问题。 须臾,庄婉卿低声问:“三妹妹,离宴会开始还有一段时间,你要不要去跟小姐妹说说话?” 晏湘玉刚要点头,可见她没有去跟其他人聊天,也就摇了摇头:“不了,我陪大嫂。” “那好,陪我去国公府那边。”庄婉卿说罢,视线落在刚出现在人群中的秦氏身上,因着跟外祖父和外祖母一同进宫的,所以庄国公府也来得迟。 晏湘玉听后愣住,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就看到庄国公府的世子夫人秦氏以及淮南王妃,能在王妃面前露脸,对她来说是荣幸。 庄婉卿没给她思考的时间,拉着她起身,就往淮南王妃那边走过去,脆生生地喊了声:“外祖母,大嫂。” 淮南王妃看到她,脸上笑容越发慈祥,“卿卿来了啊。”说着就注意到她身边的晏湘玉,询问道,“这位姑娘是?” 庄婉卿介绍说:“外祖母,这是我们家三妹妹,叫湘玉。” 晏湘玉顺势行礼:“湘玉见过王妃,王妃吉祥。” 淮南王妃记得晏家有个庶出的小女儿,应该就是眼前这位了,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少女,尚未及笄,但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了,眉眼温婉,应该是个好姑娘,和颜悦色道:“都是自家人,不必多礼,快起来吧。” “谢王妃。”晏湘玉依言起身。 几人在说着话,因着淮南王妃身份高,期间也有不少夫人上前攀谈,连带着晏湘玉都得了不少关注。 晏湘云看到这一幕,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头,她身边的姑娘瞧见了,顺着她的视线望去,低声道:“湘云,那不是你三妹妹吗?怎么站在淮南王妃身边了?” 晏湘云到底没敢在外说庄婉卿的不是,毕竟现在的庄婉卿在人们心目中可是好以德报怨的好姑娘,只道:“许是说话好听,巴结了大嫂,让我大嫂带着她过去的,她也算是沾了大嫂的光。” 那姑娘道:“县主是个单纯的,怕是瞧不出她的别有用心罢了。” 去年秋猎,陈嘉月等几位姑娘遇险,宜宁县主庄婉卿冒险相救,大家都对她的印象有所改观,是个好姑娘,只是随父兄在军营里待久了,不太懂闺阁女子该懂的事。 “是,我大嫂是个单纯的。” 晏湘云扯了扯唇角,皮笑肉不笑的,她这个大嫂嫁进来后,的确什么事都没搞过,主持中馈后,也没有克扣她和哥哥的吃穿用度,但她知道这个大嫂不过是跟大哥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罢了。 约莫两刻钟后,各家自觉回到自家所在的席位上,等着皇上皇后以及太后等人到场,太子夫妻是晚辈,比帝后来得早。 太子夫妻没了嫡长子,太子妃悲痛欲绝又小产,之后又病了一场,已经许久没有出现在众人的视线内了,今日总算见着了。 大受打击加上病后初愈,太子妃如今形容消瘦,脂粉都快要盖不住苍白如纸的面色,鹅蛋脸都被折腾成了瓜子脸,紫色的宫装显得有点宽大。 芝兰玉树的太子殿下脸色也不太好,大抵是还未从丧子之痛里走出来,但他甚是体贴,放慢脚步配合着太子妃的步伐。 看到这对夫妻,不少女眷心里叹息,有丈夫的垂怜又如何?没有孩子,以后大概也不能有孕了,这份垂怜能持续多久?日后人老珠黄,也只有被厌弃,甚至连个孩子傍身都没有。 皇长孙的死说是意外,但真的是意外吗?如果太子妃嫁到寻常人家,肯定能儿孙满堂的,但嫁入皇家,能保命就不错了。 没过多久,帝后与太后一起过来,身后还跟着高贵妃与四皇子,众人下意识就似有若无地看了眼太子夫妻,相比太子殿下这位储君,四皇子的光芒更盛。 皇后自然也察觉到众人的异样变化,往儿子儿媳那边瞧了一眼,眼底闪过一丝心疼,也怪她不受皇上宠爱,让儿子也受了冷遇。 片刻后,众人下拜行礼。 皇上今年四十来岁,美髥须眉,相貌丰伟,凤眼里透着威严与睿智,扫视一眼众人,威严的声音响起:“平身。” “谢皇上。” 话音落下,众人才不约而同地起身,等帝后与太后都落座了,又得了皇上的话,才坐回自己的位置。 每年的除夕宫宴,开始前,皇上都少不得说一番开场白,每年说的都差不多,无非就是众位爱卿在过去一年辛苦了,众卿辅助,朝纲安稳,社稷太平之类的场面话。 君臣一番客套之后,宴席开始,歌舞升平,大殿上逐渐热闹起来,不少大臣先后向皇上敬酒,那些藩王、皇子也不例外。 敬酒的人多,皇上自然不会多喝,只是轻抿一小口。 庄婉卿瞥了眼君臣相处融洽的场面,然后低头吃自己的东西,冬日里的饭菜容易冷,刚上桌就得马上吃,不然冷了吃会闹肚子。 晏景舟对宴会也不感兴趣,夹起一块鹅脯放到庄婉卿碗里,柔声说:“卿卿,这个鹅脯不错。” 晏湘云鄙夷地瞥了眼他们夫妻,只觉丢人现眼,谁来参加宫宴是一心只吃饭的?他们俩倒好,跟八辈子没吃过好东西一样,一直都在埋头苦干。 第三百一十五章 求旨赐婚 忽然,有个小宫女在晏湘云耳边说了句什么。 晏湘云听了,下意识往四皇子的位置瞧了瞧,只见位置上已无四皇子的身影,她脸颊微红,一脸羞涩,起身随着小宫女一同离开。 随着她的动作,晏景舟和庄婉卿齐齐抬头,瞥了眼四皇子的位置以及跟着小宫女离开的晏湘云,相视一笑。 幸好,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就是不知后续会如何。 宴会还在继续,大臣、藩王与皇上在联络君臣感情,气氛十分融洽。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宴会也即将到达尾声,这时四皇子忽然站了起来,离开席位走到居中的位置,向皇上行了一礼,语气恳切道:“父皇,儿臣有一事想要求父皇,希望父皇能允了儿臣。” 皇上已喝得半醉,看到自己疼爱的四皇子有事相求,饶有兴趣地问:“难得老四主动相求,你想求什么,且说与父皇听听。” 四皇子回道:“儿臣想求父皇赐婚。” 此言一出,在场的人都诧异了下,四皇子尚未娶妻,但也到了适婚年龄,不少家中有适龄姑娘的人,都有意结亲,现在四皇子主动求赐婚,也不知是哪家的姑娘有此福气。 晏宏宇脸上的笑意藏不住,目光含笑看着四皇子,身为皇家子弟,通身自带一股贵气,长得仪表堂堂,与自家湘云甚是般配。 皇上微怔,旋即笑了出声:“时间过得真快,仿佛昨日还在朕跟前蹒跚学步的孩子,现在就已到了娶亲的年纪,告诉父皇,你看上哪家的千金了?” 四皇子脸上浮现出赧然之色,是情窦初开的少年人独有的羞涩,脸上带笑,说得情真意切:“儿臣对吏部尚书晏大人家的二姑娘一见倾心,望父皇成全。” 皇上听了,微醺的眼眸里闪过一丝精光,轻抚着拇指上的玉扳指,没有马上应承,意味难明的目光落在晏宏宇身上,见其脸上是藏不住的喜色,他心中沉吟片刻,刚要说话,就有小太监慌慌张张的跑进来,说有事要禀报。 小太监这般,已是没规矩的行为,但皇上仁德,又是除夕,没有在新年的前夕惩治小太监,只是不悦地皱着眉,道:“出什么事了?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小太监颤声回禀:“皇上,有人落水了,是晏尚书家的千金。” 众人闻言一惊,前一刻他们还感叹晏二姑娘好福气,现在这位好福气的姑娘就落水了,大冬天的落水,水冰冷彻骨,也不知会不会就这样没了。 晏宏宇心头一紧,望向两个女儿所处的位置,见小女儿还在位置上坐着,次女不在,也就是说出事的是次女,他下意识瞥了眼长子,入眼便是长子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他眉头皱得更紧。 四皇子也心头一紧,晏家有两位姑娘,三姑娘还在场,那落水的是二姑娘,落水也没关系,可若是死了,他再寻家世出众的姑娘为正妻也要好生考量寻哪家的。 皇上眉头皱得更紧,朝中重臣的家眷在宫中出事,此事可不小,忙问:“晏家姑娘如今怎样了?” 小太监回道:“被覃家二公子救了起来,只是人目前在昏迷中。” 皇上眉宇有所舒展,吩咐道:“那还愣着做甚?快去传御医。” 皇上话音落下时,就有人瞧见身材魁梧且浑身湿透的覃二公子,神色焦灼地抱着个姑娘从殿外赶回来,约莫就是落水昏迷的晏家姑娘。 此情此景,引起一阵小骚动,不少人在窃窃私语,四皇子这刚求皇上赐婚,晏二姑娘就浑身湿透被男人抱着回来,清白都没了,要嫁四皇子怕是不能够了。 晏宏宇与四皇子皆脸色阴沉,心思各异。 皇后见状,忙道:“先将晏姑娘安置到本宫的凤仪宫,等会儿让御医直接去凤仪宫给晏姑娘诊治。” 皇上也颔了颔首:“就按皇后说的去办。” 未出阁的姑娘,衣衫湿透,这样被覃二公子抱到众人面前围观,着实不妥。 皇后身边宫女快步走到覃二公子跟前,将刚抱着人覃二公子拦下,从他怀里将人抱了过去,就赶忙前往皇后的凤仪宫。 覃二公子懵了下,随即进殿跪下,“草民殿前失仪态,还望皇上恕罪。” 皇上眉头彻底舒展开来,和颜悦色道:“覃二公子也是心善,救人心切,若非覃二公子,后果不堪设想,何罪之有?快起来吧。” “谢皇上。”覃二公子刚起来,又跪了下去,“皇上,草民方才虽是不得已而为之,却也让晏二姑娘名声受损,草民愿为晏二姑娘负责。” 此言一出,众人神色微妙,方才四皇子才求皇上赐婚他与晏二姑娘,现在覃二公子就救了晏二姑娘,还要为晏二姑娘负责,这岂不是要与四皇子争夺女人? 四皇子更是黑了脸,只觉面子被人踩在地上磨蹭,即将成为未婚妻的女人名声受损,浑身湿透被别的男人抱在怀里,他堂堂龙子若说不介意,还要继续求旨赐婚,岂不是让人耻笑? 晏宏宇脸色也难看得紧,将要成为四皇子岳父,可却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覃家是覃淑妃的娘家,覃淑妃虽然没有高贵妃受宠,但受宠程度也仅次于高贵妃,只可惜没有皇子,膝下只有一个公主,高贵妃与覃淑妃数来不对付,不仅如此,覃家与高家也不对付。 覃家家世是不差,可哪有四皇子好?且这覃二公子学问极差,武艺虽尚可,但头脑不行,有勇无谋的武夫,院子里还有好几个通房,花街柳巷也会去,平日里也会欺压百姓,名声不好,不是佳婿人选。 在他正斟酌着如何婉拒覃二公子时,皇上却已开口应允,仿佛已然忘却前不久四皇子才求旨赐婚想娶晏二姑娘为妻的事。 只听得皇上抚掌大笑,应了声“好”,而后看向覃大人,赞赏道:“覃爱卿教子有方,覃二公子品性温良,有担当。” 覃大人受宠若惊,他这个次子平日就让他头疼不已,今儿个竟给他挣了面子,着实意外,忙谦逊道:“皇上谬赞了,犬子顽劣,今儿是碰巧。” 第三百一十六章 意外反转 “爱卿谦虚了。”皇上笑容不减,看覃承志的眼神带着欣慰,仿佛是为我朝有此好青年而感到欣慰。 片刻,他金口一开,下旨赐婚:“兹有覃家次子覃承志品性温良,仪表堂堂,正值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吏部尚书晏宏宇之次女,端庄贤淑、品貌出众,与其天造地设,特赐婚于覃覃承志,择日成婚。” 覃承志又惊又喜,当即拜谢:“草民谢皇上恩典,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含笑道:“覃二公子起来吧。” “谢皇上。” 覃承志应声起来,他没想到事情进展得如此顺利,他是心悦晏家二姑娘的,只是晏二姑娘从不正眼瞧他,那人的计谋当真不错,英雄救美,又是皇上赐婚,晏二姑娘定会对他另眼相看的,他今晚回去就遣散院子里的通房。 他欢喜的同时,也注意到四皇子似乎一直站在他身边,脸色阴沉得可怕,看着他的眼神也阴沉沉的,渗人的恨,他只觉背后一凉,他自问没得罪四皇子,四皇子怎么用这种眼神看着他? 可他刚抱得美人归,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并不想理会四皇子,便故作不知,满脸笑容。 皇上瞧他浑身湿漉漉的,脸色被冻得发白,身子轻颤着,便对身边的太监道:“小德子,你先带覃二公子去换身衣服,天寒地冻的,可别着凉了。” 覃承志离开后,皇上才看向四皇子,脸色顿了顿,仿佛这才想起四皇子求旨赐婚的事,轻叹一声,惋惜道:“老四,说到底,还是你与晏二姑娘有缘无分,你先回去坐着。” 四皇子脸色难看,可也不敢当众闹别扭,只阴沉着脸应声:“是,父皇。” 这突如其来的转变,众人始料未及,就在四皇子求旨赐婚的时候,大家就觉得晏尚书的嫡次女将会是准四皇子妃,谁知道后面会出这样的事? 晏二姑娘浑身湿透,被别的男人抱着回来,就算没有覃二公子求旨赐婚,皇上也不会将晏二姑娘赐婚给四皇子了,覃二公子说负责,皇上顺水推舟,做了个顺水人情,如此甚好,只能说晏二姑娘福气太薄了些,没有做皇家媳妇的命。 覃淑妃与覃家人脸色都有点微妙,这般狠狠的打了四皇子的脸,是有点爽,又能与晏家结亲,那更好了,就是这样彻底得罪了四皇子,也不知四皇子日后会如何报复他们,为以防万一,最好还是别让四皇子有机会坐上那位置,太子也挺好,即使不受宠,可却是明君之选。 特别是覃淑妃,她是真不知四皇子有此意,只是侄子求到她面前,她给了点方便,没想到让侄子抱得美人归的同时还彻底得罪了四皇子。 晏宏宇真不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乘龙快婿没了,还来了这么个玩意儿,也不知湘云醒来后得知这个消息会如何,面对众人的恭贺声,明知道他们在落井下石,他只能强颜欢笑地应付着。 出了这种事,宫宴也不好再继续,皇上说了几句场面话,便结束了宫宴,众臣携家眷离宫。 至于晏家,虽然晏湘云落水昏迷,却也不好留下,待御医说了因救治及时并没有呛到多少凉水,只是受冻晕倒,并无性命之虞,御医开药方子之时晏湘云醒来过,晏宏宇便将女儿带回府中。 他不想让女儿受刺激,他也只字不提赐婚的事,而晏湘云脑袋昏昏沉沉的,也没有问什么,在马车上又昏睡了过去。 回到府中,晏宏宇意味不明地睨了眼长子,沉声道:“景舟,你跟我来书房一趟。” 晏景舟颔首应了声,而后对庄婉卿道:“卿卿,你先回去。” 书房中。 晏宏宇阴沉着脸,目光探究地打量着面前的长子,想到宫中发生的事,以及长子先前的话,总感觉此事跟长子有关,遂问:“景舟,今晚的事是不是跟你有关?” 晏景舟哂笑道:“爹也太看得起我了,在宫中做这种事,我哪有这种本事?” 这的确不是他做的,他只是让人去撺掇覃二公子去做而已,覃淑妃极为护短,娘家人这点小事相求,又怎会不帮? 且覃淑妃既然给了方便,那肯定不会留下把柄的,就算留了把柄,皇上也会给她兜着,毕竟圣旨已下,再来点什么风波,这不是在证明皇上是乱点鸳鸯谱吗? 他早已一步步算准了,即使没成功,也不会查到他头上来,只是没想到覃二公子配合得如此好,出乎他意料。 晏宏宇心头一噎,他都无法在宫里做这种事,长子又如何做得到?是他想多了,可想到没了四皇子这个乘龙快婿,得了覃二公子这样的女婿,他的心里就堵得慌。 晏景舟又淡笑道:“爹不觉得现在的结局挺好的吗?不必参与到皇子斗争之中,做一个只忠于君主的纯臣。” 其实他一直都有仔细观察,在四皇子求旨赐婚想娶晏湘云为妻之时,皇上的神色就有了微妙的变化,还眼神莫测地看着他父亲,这并不是乐见其成的兆头,反而是不悦,可见皇上并不想赐婚,出了这种事正好合了皇上的意。 按理说四皇子深受皇上宠爱,四皇子想娶谁,也是皇上一句话的事,可皇上并不想应允这门亲事。 他妄自揣测一番,皇上大抵是不想四皇子娶一个门第高且娘家家中有实权的妻子,这样的话,皇上并没有想让四皇子做储君的意思,表面上却又如此宠爱四皇子,其背后原因值得深思。 晏宏宇心里有气,却无从发泄,听到儿子这么一句话,怒声质问:“你以前混账胡闹的时候,也与覃二公子结交过,他是什么样的人,你难道不知道?你妹妹嫁给这种人,你觉得挺好?” 晏景舟嘲弄一笑,淡淡道:“二妹妹与他,天造地设的一对,就连皇上都说了,难道爹不认同皇上的话?” 男的不专情,且欺压百姓,女的心肠恶毒,这不是绝配吗?皇上这婚赐得极好,这种极品就应该让他们天长地久,可别去祸害别人。 第三百一十七章 幸好失败 晏宏宇被这话噎住,他就算对皇上的话不敢苟同,也不敢明目张胆地说不认同,所以当时他就算有千般不愿意,也不敢当众拒绝皇上的圣旨。 女儿落水被男子所救,名声受损,皇上赐婚那是莫大的恩典,若抗旨不遵,除非他头顶的乌纱帽不想要了。 他离做四皇子的岳父只有一步之遥,却出了这种事,素来安分的女儿竟在如此重要的时刻出了那么大的岔子,或许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可他就是不甘心。 晏景舟淡淡道:“过些日子覃家应该就跟爹商议婚事了,爹与其在这纠结,还不如劝晏湘云接受事实,毕竟抗旨不遵可是杀头大罪。” 闻言,晏宏宇眉头皱的更紧,早知如此他当初就不跟湘云说四皇子有意结亲的事了,湘云满怀期待,现在未婚夫却成了覃家二公子,知道此事后肯定接受不了。 片刻后,晏景舟又问:“如今结亲是不成了,四皇子那边爹准备如何应对?” 晏宏宇舍不得就此放弃四皇子,沉思良久,又作出另一个决定:“不是还有你三妹妹吗?即使做不了正妃,也能做侧室,嫁给四皇子,日后四皇子登上那位置,她就算不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也能封妃,可比嫁给旁人好多了。” 瞧他还未死心,晏景舟神色一凛,语气冷了几分:“三妹妹的婚事就不必爹操心了,我自会给她寻个如意郎君。” 晏宏宇面色不虞道:“婚姻大事,从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晏景舟并没有将他这话放在心上,挑了挑眉,“长兄如父,我替她操心也是应该的。” 晏宏宇气闷不已,瞪他一眼:“你爹还没死。” 晏景舟轻笑一声,旋即又似笑非笑道:“爹是吏部尚书,官居二品,就您这官阶,皇上却问都不过问您的意愿就给晏湘云赐婚,您可有想过原因?覃家二公子如何,您觉得皇上是真的不知晓还是假不知晓?” 说着,他瞥了眼晏宏宇,见晏宏宇脸色一顿,又接着道:“覃家二公子绝不是良配,朝廷重臣的女儿,皇上不顾君臣之情乱点鸳鸯谱,显然是想给您个教训,让您回去好生反省,您不但没有反省,竟还想用另一个女儿的婚事继续,您觉得皇上知道后如何?” 他原本是让人撺掇覃家二公子去做今晚的事,但没想过皇上真会赐婚,毕竟覃家二公子不是良配,他爹好歹是重臣,皇上大抵会顾及一下,但没想到皇上并没有。 皇上没有想给四皇子给好的外援,壮大四皇子的势力,这值得人深思,疼爱四皇子是真是假,只有皇上本人才知晓。 晏宏宇沉默,今晚他也觉得皇上乱点鸳鸯谱,明明湘云可以不嫁的,覃家的救命之恩可以报答,湘云可去寺庙住一段时期,等事情被人淡忘再回来,就算不嫁四皇子,也可另行婚配,并不是非得嫁覃家二公子不可的。 这么说,皇上这是给他一个警告?警告他莫要掺和进来? 想到这里,晏宏宇一阵心惊,只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来,让他背后渗出冷汗。 幸好,幸好失败了,没有成功。 晏景舟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的神色变化,见他脸色越发凝重,便知目的已达到,以退为进道:“还要不要继续为四皇子做事,爹好好想想,我是做儿子的也干涉不了您,只希望您能三思而后行,莫要让整个晏家遭殃,现在还没陷进去,可以全身而退。” 不用再考虑,晏宏宇心里已经有了答案,看向越发沉稳的长子,道:“此事为父自有考量,你先回去吧。” 晏景舟也不再废话,离开书房后,步履轻快地回皓月轩,他今晚还要陪卿卿守岁,可不能让卿卿等太久。 皓月轩。 庄婉卿在暖阁里等着晏景舟,听着两个丫鬟在闲谈说笑。 绿萼今天没跟着进宫,不知晓宫中发生的事,但绿萼就喜欢听各种趣事,所以绿韵与她说起今晚的事解解闷。 绿萼惊诧不已:“你说皇上为二小姐赐婚,将她指婚给覃家二公子了?” 覃家二公子她还是知道的,那不是良配,若非是图对方家世的,绝对不会嫁给这种人,就算是有救命之恩,也不一定就以身相许。 绿韵点了点头:“是呢,四皇子在覃家二公子前求旨赐婚,却让覃家二公子成功了。” 绿萼幸灾乐祸地笑了出声,说:“差点就成为准四皇子妃了,最后却成了覃家未过门的二少夫人,二小姐清醒后只道这事,肯定难受得欲哭无泪。” 绿韵笑道:“可不是。” 晏景舟刚进屋,就听到两个丫鬟的笑声,他今儿心情好,饶有兴趣问:“你们在聊什么?” 两个丫鬟闻声,忙起身福身行礼。 绿萼回道:“县马爷,我们在说今晚在宫里发生的事。” 晏景舟轻轻颔首,温声道:“那你们出去谈吧,也可以去做自己的事,我跟卿卿暂时不需要侍候。” 俩人应声退下,屋子里就剩下他与庄婉卿。 他刚在庄婉卿身边坐下,庄婉卿就问:“晏景舟,你爹找你谈什么?” 晏景舟将人搂进怀里,笑道:“他怀疑我跟今晚的事有关,才特意让我过去问话。” 听罢,庄婉卿怔了下,继而道:“那他的怀疑挺对的。” 说着,她抬头看晏景舟,青年俊脸上带着笑意,眸光温柔看着自己,她轻叹,“能怀疑到你头上,证明你爹对你这个儿子还是挺了解的。” “别的事没见他有多聪明,在怀疑我的事情上倒是敏锐得很。”晏景舟哂笑一声,眼眸里闪过嘲讽,“不过他现在已经消除疑虑了,只认为是个意外,就算晏湘云说什么,也只会以为是覃家二公子做的。” 庄婉卿笑意更深,今晚的意外之喜,她也替晏景舟高兴,想到如今天色已晚,便道:“今晚我们就不守岁了吧,早点歇息,还有几天就会试,要养足精神,免得劳累过度。” 晏景舟知道自己拗不过她,索性直接点头:“好。” 第三百一十八章 她绝望了 冬天寒冷彻骨,晏湘云在这样的天气落水,虽然没呛到什么水,还醒来过,可还是寒气入了体,回到家就发起了高热,连夜请了大夫上门诊治。 晏景舟和庄婉卿自然是知道这件事的,但也不理会,一切照旧,给府上的下人发新年的封红,各家若有送礼的,还得照着送礼单子看回什么礼,忙碌得很。 到了下午,晏湘云才退了高热醒来。 虽然病了一场,可她脸上还是带着笑意,心情颇好,昨晚她离开是因为四皇子找她的,结果不知道怎么的,被谁推了一下意外落水。 爹说除夕宫宴四皇子就会求皇上赐婚的,所以现在除夕夜已过,她是准四皇子妃了,以后晏景舟和庄婉卿见了自己都得行礼,只要她施压,母亲也能被接回来重新主持中馈。 新年的第一天,府上本该是一片喜庆热闹的气氛的,且自己就算落水,那也成准四皇子妃了,大家也该高兴才是,可她身边的丫鬟都耷拉着脸,强颜欢笑的模样,让她心里咯噔一声,有种不好的预感。 高热刚退不久,她的声音有点沙哑:“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什么事儿了?” 她刚退高热,丫鬟不敢刺激她,忙摇了摇头,回道:“没事,二小姐好好养病,大夫说您寒气入体,到底是对身体有损伤的,需要好好静养保暖,不能忧思过重。” 晏湘云听她声音紧张,便知她在撒谎,登时收敛了笑意,沉声道:“不,肯定有什么事,你只管说便是,你跟在我身边那么久,应该是知晓我的性子的,你可知瞒着我的后果?” 丫鬟闻言一颤,抬眼看了她一眼,见她沉着脸,犹豫片刻才轻声回答:“是、是关系到二小姐的婚事。” 晏湘云心中不好的预感更甚,皱起眉头,“是不是四皇子没求旨赐婚?” “不,四皇子求了的。” 丫鬟忙摇了摇头,她没能跟着进宫,可也知晓了昨晚的事,现在已经在京城传开了,四皇子心悦她家二小姐,求旨赐婚,可不曾想二小姐落水被男子所救,还被覃家二公子抱着回大殿,损了名声。 幸而,覃家二公子有责任心想负责,皇上就顺势给他们赐婚了,所以现在二小姐成了覃家二公子的未婚妻。 但是,做覃家的媳妇哪有做四皇子妃风光?府上的人都替二小姐觉得惋惜,差点就成为准四皇子妃了,没想到还出了这种意外。 晏湘云心头一喜,可瞧丫鬟面无喜色,她有点心慌,询问道:“是不是皇上没有答应?” 丫鬟微怔,旋即回答:“奴婢不知道,应该是答应的。” 晏湘云眉头皱得更紧,面色不虞地训斥:“什么叫应该是答应的?答应就是答应,不答应就是不答应,你会不会说话?” “因为皇上还没回四皇子的话,二小姐您就落水了,幸好覃家二公子路过救了二小姐。” 丫鬟说着,悄悄看了眼自家小姐的脸色,见小姐脸色难看,音量不自觉地降低:“可二小姐浑身湿透被男子这样抱着回来,到底是损了名声,覃家二公子也愿意负责,所以皇上就下旨赐婚您跟覃家二公子了。” 话音落下,晏湘云脑子嗡的一声响,脑子里一片空白,瞪着一双眼,难以置信地望着自己的丫鬟。 她方才听到了什么? 四皇子求旨赐婚,可她却意外落水被别的男子所救,损了名声,最后与四皇子妃的位置擦肩而过? 她接受不了这个事实,连连摇头,厉声斥责丫鬟:“不,你在撒谎!肯定不是这样的!我会是四皇子妃,我是要嫁给四皇子的人,皇上怎么可能会将我赐婚给别人?” 丫鬟不敢反驳她的话,垂着脑袋不敢吭声,生怕再刺激到她。 晏湘云没等到她回话,伸手就揪着她的衣襟,一双怒目瞪着她,质问道:“你说话啊,你刚刚撒谎对不对?!” 丫鬟从未见过她如此疯狂的模样,被吓了一跳,颤声道:“奴婢不敢对二小姐撒谎,圣旨还在,您可要看看?” 晏湘云听了,整个人像虚脱了一般躺回床上,手也松开了丫鬟的衣襟,有圣旨在,丫鬟不敢撒谎,那就是真的了,她没能成为四皇子妃。 难堪,伤心,失落,难过得不能自已。 眼泪瞬间夺眶而出,她无声哭泣,她现在就成了京城里的笑话,那些想嫁给四皇子的贵女肯定在幸灾乐祸,这让她以后怎么出去见人? 丫鬟见她默默流泪,伤心不已,遂安抚道:“二小姐,大夫说您刚病好,不能思虑过重,虽然不能成为四皇子妃,可覃家的家世也挺好,不会叫您委屈的。” 晏湘云问了声:“哪个覃家?” 丫鬟回道:“是覃淑妃的娘家。”说着,丫鬟又挑好的说,安抚着主子,毕竟已成定局,希望主子能想开点,“覃淑妃虽然没有高贵妃得宠,可也只仅次于高贵妃,有她帮衬着,覃家如今势头也不错,跟您也是门当户对的。” “覃淑妃的娘家?”晏湘云瞬时忘了哭泣,急声问,“你方才说皇上给我赐婚的对象是覃家大公子还是二公子来着?” 覃家家世是挺好,覃家有两个嫡子,分别是大公子和二公子,可这两兄弟简直是天壤之别,大公子学问好,又上进,长得一表人才且还洁身自好,若是嫁给大公子,忍一忍勉强能逼着自己接受。 可覃二公子刚好相反,学问不行,跟着武教师父学武,听闻是武艺勉强过得去,长得高大魁梧,面相很普通,听闻是长得像其祖父,长相不出色就罢了,且还不洁身自好,院子里通房也有好几个,听闻还会去勾栏瓦肆。 而她对覃二公子如此了解,还是因为覃二公子心悦她,曾向她献殷勤,可她对这种学问不好,长得也不好,且还不洁身自好的人没有半点兴趣,所以从来都是对覃二公子不假辞色的。 在她期盼的目光中,丫鬟说出了让她绝望的答案:“是覃家的二公子。” 第三百一十九章 怀疑覃二 “你说什么?” 晏湘云声音尖锐,原本就苍白的脸色,此刻变得惨白,一双眼睛失去了神采,呆滞地望着面前的丫鬟,半晌后喃喃自语:“不会的,不可能的,怎么会这样?” 覃家二公子,门当户对的好姑娘,没人愿意嫁的,毕竟二公子自身条件太差了,就算是她那个庶妹,也不至于嫁给这样的人,要嫁也是嫁个过得去的庶子。 她明明可以嫁给四皇子,成为四皇子妃,将来若四皇子登基,她将母仪天下,现在却要嫁给一个家中庶妹都不会嫁的人,她那庶妹肯定在背后幸灾乐祸。 丫鬟瞧她魔怔了一般,忙宽慰道:“二小姐,您别这样,您得往好处想啊,覃家二公子他心悦您,您嫁过去,他肯定会对您好的,只要您把他拿捏住,他准会听您的话,好好对您的。” 晏湘云冷笑一声,笑出了泪:“往好处想?你让我怎么往好处想?我从准四皇子妃变成覃家的准二少夫人,京城里的人都在看我的笑话!” 丫鬟沉默,不知该如何回话,只能说这都是命啊,二小姐没有做皇家媳妇的命,能嫁给喜欢自己的人,那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只要御夫有术,还是能过好日子的,只可惜二小姐可不这么想。 晏湘云愤恨道:“谁让覃二郎多管闲事救我了?我若是知道会有这样的结局,我宁愿淹死在池里也不想被他救起来!” 闻言,丫鬟心头一跳,生怕她想不开,安抚道:“二小姐,您怎能这样想?您还这么年轻,正值大好年华,若是淹死在池里,让老爷和夫人白发人送黑发人,那他们该有多伤心啊。您且放宽心,覃二公子定会对您好的。” 晏湘云只觉讽刺:“对我好?他嘴上说着心悦我,还不是有好几个通房?还不是去勾栏瓦肆?你看晏景舟,他说心悦庄婉卿,就不设通房不纳妾!” 说着,她忽然想起自己离席外出,是因为那个宫女跟她说四皇子找她,她才离席的,但她被宫女带出去后,并没有等到四皇子,自己却莫名其妙的被推下池里。 想到这里,她神色一顿,总感觉事有蹊跷,忙道:“不行,我要去找四皇子,我要见四皇子,这肯定是有人害我,我要找四皇子主持公道!” 言毕,她掀开被子,就要下床穿鞋子。 丫鬟吓了一跳,忙将她按回床上,“二小姐,您不能冲动啊,您现在怎么找四皇子?四皇子在宫里面。” “就算在宫里,我也要见四皇子,你滚开,放开我!”晏湘云说罢,一把推开丫鬟。 丫鬟猝不及防,就被她推倒在地上。 刚进屋的晏宏宇听到这话,便知赐婚的是被女儿知道了,大步流星走进去,沉声训斥:“湘云,你在闹什么脾气?你还嫌我们家不够丢人?四皇子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吗?” 晏湘云看到父亲来了宛若找到主心骨,忙道:“爹,有阴谋,有人要害我!否则昨晚我就能成为准四皇子妃了。” 晏宏宇神色一顿,见女儿心焦不已,似乎昨晚的事有什么隐情,遂让丫鬟退下,询问道:“湘云,你说昨晚有人害你?” “对,有人害我,我昨晚是被人推下池里的。” 晏湘云忙不迭地点头,又接着说:“昨晚明明是四皇子让人告诉我,叫我出去见一面的,但我出去就没看到四皇子,我猜想,让我出去的人不是四皇子,而是有人借四皇子的名义喊我出去,然后想害我。” 晏宏宇听后惊愕,随即蹙起眉头,脸色凝重。 这么说,是早就有人知晓四皇子想求旨赐婚的事,却又不想让四皇子成功,这才设计了这么一出? 到底是谁设计的?是太子,还是皇上? 晏宏宇脸色越发凝重,因着长子昨晚的话,他越发感觉是太子或者是皇上,又或者说,就是皇上,想要给他们晏家一个教训,可皇上又怎知此事? 越想,他就越觉得疑惑。 晏湘云若有所思,登时恼怒到极致,急声道:“爹,大哥知道这件事,您说会不会是大哥做的?他看不惯我,想来也看不得我好,不想我将来能成为四皇子妃,所以故意从中搞破坏,估计设计害我。” “湘云,你怎么能这样想你大哥?在宫中行事,他哪有这样的本事?” 晏宏宇面色不虞道,他也曾想过可能会是长子做的,问过长子后便觉得绝无可能,他都没那么大的本事在宫里做这种事,长子又如何能?要知道在宫里临时收买个人,可不容易。 晏湘云的想法没有动摇,反问:“不是他,那还会有谁?” 晏宏宇沉默片刻,不想扯上皇权争夺之事,只道:“反正不可能是你大哥,在宫里做这种事可不容易,他没有这本事。” 听他说得如此肯定,又不像是在包庇的模样,晏湘云愕然,仔细琢磨一番,感觉她这大哥还真没有这等本事,既然不是大哥,那会是谁? 晏湘云陷入沉思,过了良久,她蓦地瞪大双眼,愤恨交加:“既然不是大哥,那就是覃家二公子!爹,我刚落水,他刚好路过救了我,哪有那么巧的事?肯定是他做的的!” “你怀疑覃二公子?”晏宏宇诧异,“你怎么会怀疑他?可他有什么理由做这种事呢?” 晏湘云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的神色,低声回道:“因为他,他心悦我,他曾还对我献殷勤。” 说着,她感觉对父亲说这种话极难为情,惨白的脸上泛起红晕,怕父亲误会她,又赶紧补充,“爹,我从没理会过他的,我跟他什么都没有!” 晏宏宇愕然,没想到覃家二公子还对女儿有这样的心思,既然心悦他女儿,那设计那一出,也能说得通了,覃二公子的姑母是覃淑妃,覃二公子若求了覃淑妃,要做这种事也不难。 捋清楚后,晏宏宇脸色复杂,也不知道该庆幸还是该愤怒,若皇上无意让四皇子继位,并不希望四皇子壮大势力,那他是该庆幸的,可若皇子有意让四皇子继位的话,那覃二公子此举着实可恨! 第三百二十章 只能认命 晏湘云不甘心就这样嫁给覃二公子,以前她都看不上覃二公子,现在有了四皇子珠玉在前,更加看不上覃二公子这种货色。 她拉着父亲的袖子,道:“爹,我是被他算计落水的,我们去找四皇子说清楚,我是要嫁给四皇子做四皇子妃的人,怎能嫁给覃家二公子?” 女儿不懂事,做父亲的可不会不懂事。 听到女儿说这种异想天开的话,晏宏宇登时沉下脸,沉声说:“湘云,你现在是覃家未过门的儿媳妇,四皇子的事你就不要再想了。” 闻言,晏湘云愣了愣,继而回道:“爹,可我是被人设计的啊,四皇子知道了肯定会去跟皇上说的。” 晏宏宇蹙起眉头,只觉女儿天真,反问道:“湘云,四皇子就算知道了又如何?难不成他还去跟大臣之子抢女人?” 说着,他剜了女儿一眼,见女儿怔愣住,又接着道:“皇上金口玉言,岂能儿戏?现在圣旨已下,你就是覃家未过门的儿媳妇,这是板上钉钉的事,任谁也无法改变。” 晏湘云听后沉默,刚燃起的希望破灭,既绝望又无助,眼泪再次止不住往下掉,捂着脸哭得不能自已,就算不能嫁给四皇子,嫁给别的门当户对的世家子弟,也比嫁给覃家二公子强,命运怎么能跟她开这种玩笑? 晏宏宇怕女儿会闹出什么事,语气严肃地警告一番:“湘云,你就安安心心在家待嫁,若抗旨不遵,别说为父头上的乌纱帽不保,就连你的性命也不保,抗旨不遵那是杀头大罪。” 晏湘云浑身一僵,心里那点刚冒出来的念头瞬间被掐灭,若要失去性命为代价,她还不如遵旨嫁给覃二公子,只要把人拿捏住,她也能过得好点,但总归是强差人意,闺中姐妹里,她应该是嫁得最差的了。纵然如此,她也只能认命了。 见女儿被自己的话震慑住,想来也不敢闹出什么乱子,晏宏宇也松了一口气,缓和了脸色,和颜悦色道:“湘云,你好好养病,为父还有事要忙。” 晏湘云忽然想起一件事,觉得机会来了,现在就是最好的契机,祈求道:“爹,圣旨下了,那我的婚期也将近了,能否让娘回来给我操办婚事?” 闻言,晏宏宇有一瞬的动摇,可想到长子,又摇了摇头,回道:“你的婚事你大嫂自会操办,你放心吧。” 晏湘云脸色微僵,又道:“大嫂从未做过这些,她哪里能办好?”说着,她悄悄抬眼看父亲的脸色变化,见父亲并没有不悦,才接着说,“况且我跟大哥的关系那么僵,大嫂又怎么会尽心给我操办婚事?” 晏宏宇若有所思,片刻后道:“你大嫂处事公允,中馈事宜交到她手中后,她从未苛待过你,又怎会在婚事上不尽心?若不尽心,不但你丢人,就连她和整个晏家也跟着丢人。她没有经验,还有赵嬷嬷、张嬷嬷和管家帮衬着。” 瞧父亲丝毫不动摇,晏湘云心有不满,却又不敢表现出来,脑子飞快的运转,语气变得低落,配上那哭泣过后沙哑的声音,显得可怜楚楚:“可我想让娘看着我出嫁,大婚之日,人生之中就这么一次,那么重要的日子,我知道大哥憎恨我娘,可连我出嫁,他都不允许我娘回来吗?我相信大哥不是这种无情的人。” 晏宏宇脸色微沉,长子就是这种人,不必问也能知晓答案,若让冯氏回来,那不肖子肯定能把家里闹得鸡犬不宁。 看着默默流泪的女儿,他狠了狠心肠,拒绝了女儿的请求:“你大嫂会给你操办好婚事的,你安心待嫁便是。” 面对父亲的铁石心肠,晏湘云声音哽咽地问:“爹,您也怨恨娘亲吗?娘亲这些年对您可是一片真心啊,您就因为她曾做错了事,就不顾十八年夫妻情分吗?” 晏宏宇作为长辈,最不喜欢被晚辈用这种质问的语气问话,当即沉下脸色,面色不虞道:“为父若是不顾夫妻情分,不顾和景明两兄妹,为父早已将她休弃回娘家,又岂会容她现在还顶着晏夫人的头衔?” 晏湘云错愕,不敢置信地望着父亲,父亲竟有过休妻的想法? “湘云,为父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孩子,你好好养病,为父先去忙了。”晏宏宇扔下这句话,也不等她回话就离开,显然是有些生气的。 晏湘云望着父亲离开的背影,手紧握成拳,指关节泛白,一脸恨色,都怪晏景舟,娘亲就算有对不住晏景舟的地方,可也将他抚养成人,他竟如此对娘亲。 * 晏家二姑娘差点成为准四皇子妃,最后却成了覃二公子的未婚妻一事,成了京城众人新年里茶余饭后的谈资,有人为之惋惜,有人在背后幸灾乐祸。 新年官员有假期,不用去衙署,晏宏宇干脆躲在家里避风头,一连几天都没有会同僚,免得被人取笑。 倒是晏湘云,落水后发高热,这刚退了高热又大受打击,又病倒了,闺阁中的小姐妹来看望她,明着关切暗着幸灾乐祸的话让她听着刺耳,病情不但没有好转,还加重了。 而晏景舟和庄婉卿关上院门过自己的小日子,除了年初二回国公府,其他时间都在自己的院子里。 这日,赵嬷嬷将打听好的适婚青年名单交给庄婉卿,庄婉卿认真看那份名单,看着那些青年的条件,便知赵嬷嬷是用了心的,就连简单的人物画像也有,虽然画得不精细,但看着画像能粗略知道对方长什么样。 “晏景舟,你看这个青年怎么样?” 庄婉卿拿起其中一张画像给晏景舟,介绍说:“长相俊朗,看调查的资料上说品性温良,洁身自好,且学问不错,后天也会参加会试。 家里祖父辈是经商的,家底尚算不错,就是门第差了点,父亲只是正六品的太仆寺主事,不过好在家中人口简单,一家四口,父母恩爱,小辈里只有他和八岁的妹妹。” 晏景舟接过画像,乍一瞧没想起这人是谁,听到介绍就想起这号人物来了,诧异了声:“沈明煦?” 第三百二十一章 我很在意 庄婉卿诧异:“你认识他?” 晏景舟颔了颔首:“有过点头之交,学问是不错,这次会试应该有望金榜题名的,其他的我不太清楚。” 他放下画像,温声道:“看看这次会试他是否榜上有名,若是有,我便去接触看看这人如何,门第差点都是其次,最重要的是他有能力且上进,品行端正,家底不错那更好了,三妹妹嫁过去也不用愁。” “是这个理。” 庄婉卿也赞同地点了点头,若对方是个好的,结了亲之后,公爹晏宏宇是吏部尚书,总会提携一二的,所以门第差了点倒不算什么,最主要的是人好,有能力有上进心。 晏景舟看了眼那份名单,又问:“其他的呢?有没有看得上眼的?” 庄婉卿点了点头,抽出其中一张画像,介绍说:“这位张公子评风也不错,也是后天参加会试的,门第高一些,但是家底不丰,总体来说比沈公子差许多。 祖父祖母尚在,父亲没有纳妾,父母恩爱,上头有一个哥哥,下面是两个妹妹和一个弟弟,哥哥不成器,现在连个秀才都没考上,两个妹妹尚算懂事,弟弟尚且年幼,被溺爱长大,较为调皮捣蛋。” 晏景舟沉吟片刻:“是差了许多。” 不是嫡长子,日后如果不分家就有长兄长嫂压着,加上长兄不成器,往后得接济长兄,幼弟现在不懂事,日后若还这样,那就是个祸害。 庄婉卿把手里的名单给他,道:“其他的,也是如此,或多或少,都有些不满意的地方。在这些人里面,我感觉那位沈公子最好,虽然门第差了点。你看看还有没有其他更好的,名单太多,我也有看漏眼的时候。” 晏景舟对她是百分百的信任,将名单压在桌子上,莞尔一笑:“不用看了,你办事我还不放心?” 庄婉卿也不勉强,只道:“那就先看看这位沈公子如何,若是不行再看看其他的。” “好。” 晏景舟点了点头,伸手将她搂进怀里,这几日她都不许自己亲近,一有时间就让自己去看书,现在是难得能腻歪在一起的时光。 庄婉卿被埋在自己颈窝处的脑袋蹭得痒痒的,想要把人推开,奈何他抱得紧,像摸小宠物那样揉了揉他的脑袋,疑问道:“晏景舟,你怎么越来越粘人了?” 晏景舟委屈地控诉:“庄婉卿,你也不想想你自己最近是如何冷落我的?想跟你坐在一起聊会天都不行,我一有时间就把我赶进书房。” 庄婉卿愕然,瞪大杏眼,诧异道:“男人不都希望女人不粘着自己吗?我不粘着你,给你更多的自由,这不是挺好的吗?” “卿卿,我觉得你理解得不够透彻。”晏景舟抬起头,见她怔楞了下,抬手刮了下她的鼻尖,含笑说,“男人只是不喜欢被自己不爱的女人缠着,我们之间不一样,我喜欢被卿卿缠着,你听懂了吗?” 他话音落下,庄婉卿又是一愣,怔怔地望着眼前温柔含笑的俊美青年,嘴角不自觉地跟着上扬,心里甜丝丝的,又有点小雀跃。 他说男人不喜欢自己不爱的女人缠着。 他说他喜欢被自己缠着。 那就等于他爱自己,他对自己不仅仅是喜欢,忽然觉得此刻的晏景舟非常可心,自己喜欢极了。 庄婉卿冲他眨了眨眼,柔声道:“晏景舟,你凑近点。” “嗯,怎么了?”晏景舟不明所以,但还是听话地凑近她,含笑看着她那双忽然变得专注的眼眸,刚想要亲亲她的眼睛,脖子就被她抱住了。 庄婉卿伸手搂住他的脖子,身子贴近他,主动吻上他的唇,与他亲吻过无数次,技巧也甚好,轻车熟路地亲吻着他,主动又投入。 晏景舟先是一愣,而后搂紧她的身子,合上眼眸配着着她的亲吻,温柔回应着她,好几次想反客为主,奈何她不允许,非要跟自己较劲儿,只好顺着她。 隔了好一会儿,俩人才分开,庄婉卿靠在他怀里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空气,双眼氤氲着一层水雾,水光潋滟,眼角微红,仰头看人时媚眼如丝,红艳的唇微张着,欲语还休。 晏景舟对上这双眼眸,目光渐沉,沙哑着声音:“卿卿,别勾我,我怕我会忍不住。” 庄婉卿愕然,而后将人推开,泛红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又红了几分,美目含着警告瞪着他:“那也得忍着,别给我想这些有的没的,至少等你会试结束再想。” 若是再前些日子,晏景舟想要的话,她肯定是没有意见的,可现在会试将近,她可不敢让晏景舟分心在男女情事上。 “真要命。”晏景舟深吸一口气,压下体内的躁动,再次将人搂进怀里,“卿卿别动,让我抱抱。” * 时间飞逝,眨眼间就到了会试。 会试有礼部操办,在贡院举行,不少参加会试的学子都有家人相送,庄婉卿也去送考,将晏景舟送到贡院大门口前。 庄婉卿放眼望去,那些参考的学子年纪参差不齐,年纪大的四十来岁,甚至五十岁都有,年纪小的,看起来跟晏景舟差不多年纪。 会试三年一次,这次是开恩科,去年年初落榜的人,时隔一年又迎来新机会,不必等三年,紧张与欢喜皆有,学子们脸上浮现出紧张之色。 看到那些神色紧张的学子,她转眼看身边的青年,见他镇定自若,也不知是真的不紧张,还是故作镇定,语气出奇的温柔:“晏景舟,你不必给自己压力,尽力就好,你才十八岁,还年轻着。” 晏景舟笑问:“卿卿,你看我像是紧张的样子吗?” 庄婉卿轻轻摇头:“瞧着是不像紧张的样子。” 晏景舟看着她的眼睛,说话时带了几分小心翼翼:“我不紧张,卿卿,我若是落榜了你会不会很失望。” “不会。”庄婉卿不假思索地回答。 晏景舟诧异,甚是费解:“为何?” 这些天,他可以感觉得出来,卿卿很紧张他的学业,补脑的汤水一直备着,什么事都找赵嬷嬷和张嬷嬷,生怕影响了他读书。 庄婉卿抿唇浅笑,回道:“晏景舟,你能不能金榜题名入朝为官,与我而言都没关系,我只是想跟你好好过一辈子,跟你是否有多大能耐无关,所以我不会失望,但是心疼你这些日子以来的努力没有一个满意的结果。” 晏景舟听了,只觉心口涨涨的,整颗心都被她所占据,顾不得还在人来人往的贡院门口,伸手将人拥入怀中,亲了亲她的发鬓,在她耳边温声说:“傻姑娘,你值得拥有一个优秀的夫君,你不在意我是否优秀,可我很在意,我不允许你日后参加小姐妹的聚会时,连炫耀夫君的条件都没有。” 第三百二十二章 心悦月婵 在如此显眼的位置,年轻夫妻拥抱在一起,引得不少人侧目,男的俊美如画,女的虽看不到脸,可瞧着背影也感觉是个貌美少妇。 庄婉卿没想到他会这般孟浪,大庭广众之下竟做出如此举动,脸色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红,连忙推开他,嗔他一眼:“你又不是什么宝贝,谁稀罕跟别人炫耀你了?” 晏景舟难得看到她娇羞的模样,眼里漾着笑意,厚着脸皮道:“卿卿,难道我不是你的心肝宝贝吗?” 庄婉卿听了这话,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着,继续瞪他:“你个臭不要脸的,别耍嘴皮子了,快些进去吧。” “好,那我先进去了。”晏景舟颔首,接过丫鬟递过来的篮子,刚走了一步,又转过身去,问她,“卿卿,第一场结束,你会不会来接我?” 会试共考三场,每场三日,先一日入场领卷,后一日交卷出场。第一场试四书义三道,经义四道;第二场试论一、制五、诏、诰、章、表内科各一;第三场试经、史、策五。 庄婉卿点了点头:“会来接你的,快进去吧,还得排队检查。” 晏景舟叮嘱道:“那我进去了,这两天我不在家,你好生照顾自己,他们兄妹若是找茬你直接收拾,不过最近他们大受打击,谅他们也不敢闹事。” 庄婉卿还是头一回感觉他啰嗦,才分别两三天,就跟两三年似的,回道:“放心吧,我又不是小孩子,能照顾好自己的。倒是你,听说号舍条件艰苦,你更要照顾好自己,现在天寒地冻的,注意别着凉。” 说罢,她直接推着晏景舟去排队,准备进贡院接受检查,然后进入考场,省得这人还跟自己絮絮叨叨各种叮嘱。 待晏景舟进了贡院,庄婉卿才准备离开。 绿萼笑道:“县主,县马爷现在是越发离不得您了,奴婢瞧他那模样,那是一刻都离不开您,恨不得每天跟您待在一起。” 庄婉卿闻言怔了下,望向贡院门口的方向,那里早已没了晏景舟的身影,她嘴角上扬,心也像泡在蜜罐里一般甜。 一年前,她觉得自己跟晏景舟绝无可能做夫妻,现在她觉得自己绝无可能跟晏景舟和离,除非自己脑子进水,否则都不会想和离。 绿萼瞧她笑得甜蜜,又问:“县主,我们现在是回府,还是再逛一逛?说起来您也有好些日子没上街逛过了。” 庄婉卿想了想,道:“去国公府吧。” 如今外祖父和外祖母仍然住在国公府,没有回王府住,等过了上元节,两位老人便要回淮州封地,而她今年大概也没机会去淮州,趁着现在还有时间,得多陪陪两位老人。 * 庄国公府。 国公府占地面积大,门前两尊石狮子庄严神武,今日应该是没有客人来,门口没有马车停放,显得冷清。 庄婉卿刚到,马上就有仆人出来迎接,她随便问了仆人:“我外祖父和外祖母现在可在府中?” 仆人恭声回道:“县主,您回来得不巧,王爷和王妃还有世子夫人刚不久前一起出门了。” 庄婉卿微愣,又问:“那我爹和两位哥哥可在家?” 下人摇了摇头:“国公爷和世子爷也不在府中,不过二少爷在。” 庄婉卿有点失望,而后吩咐道:“你去告诉二少爷,就说我回来了。” 下人恭敬应声,马上前往二少爷庄子湛的院子禀报。 庄子湛听说妹妹回来了,马上去见妹妹,他原本也想今日去找妹妹的,但想着今日妹夫要去贡院,妹妹要送考,大抵是没时间管他,所以就没去。 他刚到前厅,就看到妹妹的身影,朗声笑说:“卿卿,我正想找你,没想到你就来了。” 庄婉卿闻言诧异:“二哥要找我?”扭过头,就看到自家二哥步履轻快地朝自己走来,又问,“二哥是有什么事吗?” 庄子湛到她身边坐下,直言道:“是有件事,想让你帮个忙。” 庄婉卿愕然,向来都是她有事找二哥,二哥找她帮忙还是头一次,她忙道:“二哥,你有什么事但说无妨,我若帮不了的,我让晏景舟给你想办法。” 庄子湛低笑一声:“你啊,平时就这样奴役妹夫的?还连名带姓喊他,也就景舟性子好,不与你计较。” 庄婉卿讪笑着挠了挠腮帮子,她是习惯了连名带姓喊晏景舟,互相喊夫君娘子之类的称呼过于肉麻,喊景舟哥哥的话,又不是小时候了,或许她日后可以去掉姓氏,直接喊景舟?这样显得亲切点? 须臾,她道:“二哥,到底什么事啊?” “我记得你跟周姑娘关系挺好的。”庄子湛说着,脸上闪过赧然之色,有点难为情。 “你说的是哪个周姑娘?可是月婵?”庄婉卿疑惑,抬眼看他,见他脸上竟泛起可疑的红晕,登时惊得瞪大双眼,“二哥,你,你该不会是……该不会是……” 庄子湛轻咳两声缓解尴尬,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就是你想的那样。” “你真得罪了月婵?” 庄婉卿惊愕不已,要知道她二哥性子极好的,没想到竟还得罪姑娘家,难怪那次月婵退亲,她言笑说想要撮合月婵和二哥,结果月婵反应极大,原来真的是二哥得罪了人家。 庄子湛错愕:“我得罪周姑娘?你从哪里听来的?” 庄婉卿黛眉微蹙,反问道:“不是得罪月婵,那你问月婵做什么?” 庄子湛郁闷,道:“我就不能是心悦周姑娘吗?” “你心悦月婵?”庄婉卿更加惊讶,瞪圆了杏眼,难以置信地望着他。 “你怎么那么大反应?”庄子湛轻咳两声清清嗓子,“男未婚女未嫁,也没有婚约在身,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心悦她,想要追求她也正常。” 庄婉卿好一会儿才从震惊中平复下来,回道:“二哥,你心悦她,那你直接追求便是,感情的事,我也帮不了你什么忙啊。” 庄子湛轻叹一声,惆怅不已:“我倒是想行动啊,可她躲着我。”说着,他看了妹妹一眼,又道,“卿卿,我现在没法子,只能想让你帮我把她约出来,我有些话想跟她说。” 第三百二十三章 哭闹一场 庄婉卿神色古怪地觑了觑他,疑问道:“二哥,你做了什么惹人讨厌的事,月婵才会躲着你?” 庄子湛想起周月婵对自己阴阳怪气说话的神情,没想跟妹妹明说,只道:“也没做什么,就是周姑娘许是误会我了。” 兄长不想说,庄婉卿也没刨根问底,转而又问:“二哥,那你是何时喜欢上月婵的?” 她记得月婵退亲前,她还想给二哥牵线搭桥,毕竟月婵是个好姑娘,性情又好,这性子还是二哥喜欢的类型,可月婵的反应甚是激动,现在想来,他们之间怕是早就有交集。 “在她退亲前。”庄子湛说着,就看到妹妹双眼倏然瞪大,满眼震惊,很快明白她在想什么,赶紧解释说,“但是那时她有婚约在身,我即使有这份心思,也没有任何逾越的行为,得知她退亲才想追求的。” 庄婉卿颔了颔首,她就说嘛,她二哥是正人君子,怎么可能做出这种撬人墙角的事,秦三公子不是良配,若是月婵有这个意思,她二哥肯定是良配。 她思忖片刻,温声回应:“二哥,我只帮你约这么一次,你跟月婵好好说,如果有什么误会也解释清楚,若是月婵对你无意,你就莫要纠缠。” 庄子湛哑然失笑:“卿卿,你对你二哥的品性还不放心么?” “我这不是怕二哥钻了牛角尖出不来么?”庄婉卿抿嘴笑了笑,看了二哥一眼,忍不住叮嘱,“姑娘家不喜欢被自己不喜欢的男子纠缠,这对姑娘家来说是一种负担。” 庄子湛听着妹妹如此不放心自己,好笑道:“卿卿放心吧,你二哥是懂分寸的,要不要跟二哥打个赌?” 他思维转得快,庄婉卿一时没跟上,疑问道:“二哥想赌什么?” 庄子湛笑容温和,眉眼间透着自信:“就赌周姑娘会不会成为你的二嫂,若是不成,你先前看中的那把剑,二哥就忍痛割爱送你,若是成了。你把爹去年年初送你那本孤本给我,如何?” 庄婉卿不记得自己对什么剑有兴趣,但既然发生过,那肯定是她空白的那两年,瞧见兄长胸有成竹,便顺势应下:“行啊,若是成了,莫说一本孤本,两本孤本也行,就当给二哥的新婚贺礼。” 庄子湛瞪她一眼,好气又好笑道:“小气鬼,这是打赌的赌注,你甭想蒙混过关当做贺礼。” “那倒不至于只给一本孤本。”庄婉卿低笑,又问,“二哥,你想我什么时候帮你把月婵约出来?” 庄子湛心中早已有章程,回道:“上元节,星月楼。” “成。” 庄婉卿应下,她对亲哥的品行是信得过的,就算月婵无意,她二哥也不会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若能成全一桩姻缘那再好不过了。 说完正事,兄妹俩岔开话题说起其他事,说到今年开恩科的事,庄婉卿惋惜一句:“二哥自幼读书就很好,文韬武略,若是入仕,定有一番作为。” 庄子湛莞尔而笑:“我们家已有两位战神了,况且二哥也不喜欢官场,只想做个富贵闲人,现在这样挺好。” 闻言, 庄婉卿神色微顿,随即颔了颔首。也是,父亲和大哥已经够招人眼了,若二哥再入仕,还表现出色,只怕圣上都要忌惮他们庄家。 庄子湛见妹妹脸露了然之色,遂将话题转回妹夫身上:“外祖父不止一次在我们面前夸赞景舟有状元之才,以前还从未听过他几次三番夸赞后生,我看景舟这次会试是稳了。” 庄婉卿笑说:“他读书是有些天赋,可哪有你们说的那样厉害,他自个儿都不敢这么想。二哥,这话你们在我面前说就好,可不能在他面前提。” 庄子湛怔了下,旋即恍然大悟,欣慰道:“大了一岁就是不一样,说话做事越来越周全了,整个人都沉稳了不少。” 亲人的夸赞与过高的期望,对景舟来说是一种压力,压力过大反而发挥不好,若是不幸落榜,景舟心里更难受。 庄婉卿听后愣住,她倒没发现自己有什么变化,若真的沉稳成熟了,也是因为经历了来到未来这件大事的缘故,眨眼间过去一年,她和晏景舟大概是不可能回去了,只能顺应现在的时间活下去。 须臾,她回神,对上兄长带着欣慰的眼神,俏皮地眨了眨眼:“那是,毕竟这一年的饭可不是白吃的。” 庄子湛含笑点点头,“沉稳些好,你现在主持中馈,可不能像以前那样不着调,得把晏家的庶务处理得井然有序,不然晏尚书对你不满,景舟夹在中间难做。” 说罢,他看了看妹妹,暗自轻叹一声,真没想到当初就知道舞刀弄枪、调皮捣蛋的小丫头,现在成了当家主母,爹压根就没有把卿卿嫁给嫡长子,毕竟卿卿没学过掌家,对家里庶务也不感兴趣,贪玩得很。 随后,兄妹俩又聊了好一会儿,庄婉卿才回晏府,现在新年期间,事务繁多,她也不好离开太久。 庄婉卿回到自己的院子,刚进屋,就听到赵嬷嬷说:“大少夫人,二小姐今天在摔了东西,大哭了一场,最后昏厥过去。” 听了赵嬷嬷的话,她诧异:“怎么回事?她先前也没有这样闹腾,而且还想不开气病了,现在还有精力哭闹?” 赵嬷嬷回道:“今天覃家来人,跟老爷商讨秦二公子和二小姐的婚事,被二小姐知晓了,就在屋子里哭闹了一场。” 庄婉卿愕然,随即又问:“那爹可知晓此事?” 赵嬷嬷点了点头:“老爷是知道的,去了二小姐的院子,训斥了二小姐一番,还禁足了二小姐,让二小姐安心待嫁,出嫁前不得离开院子半步。” 庄婉卿对此并不意外,有圣旨压着,她公爹再疼爱女儿,也不敢让女儿闹出什么丑事触怒圣上,为避免节外生枝,禁足是最好的。 不多时,有丫鬟进来禀报说:“大少夫人,老爷请您去一趟书房。” 庄婉卿喝茶的动作一顿,询问道:“爹可有说是什么事?” 丫鬟摇头:“老爷没说。” 庄婉卿黛眉轻蹙,觉着奇怪,她嫁进晏家后,公爹从未找过她,她寻思着执掌中馈以来也没有出过什么岔子,怎么忽然就找她? 带着满腹疑问,她去了前院书房。 第三百二十四章 给她去办 庄婉卿到前院书房,发现书房门已打开,书房门口有小厮侯着,大抵是在等着她的到来。 平常书房门肯定不会这样打开的,房门打开是为了避免闲话,虽说他们是公媳关系,可到底也是一男一女。 小厮见了她,见面上前行礼:“大少夫人,老爷在里面,先前吩咐了,说您来了就进去。” 庄婉卿轻轻颔首,迈步进屋,就闻到一股浓郁的书香气息,她飞快打量一眼,书房内布置古色古香,墙上挂着名家字画,一旁的书架摆满了书籍,不愧是文人,瞧着比她爹的书房雅致许多,并没有什么太大区别。 她抬眼往前看,就看到公爹晏宏宇坐在书案前,手执笔书写,大抵是听到脚步声,将笔放下,温和地道一句:“景舟媳妇来了啊,坐吧。” 庄婉卿福身行了晚辈礼,才到书案下方左侧的椅子上坐下,询问道:“不知爹找儿媳过来有什么吩咐?” 晏宏宇点头:“的确是有一事要你去做。” 庄婉卿心下诧异,面上却不显,回道:“有什么事,爹只管吩咐便是。” “是湘云的事,皇上下旨赐婚,今日覃家来与我商讨婚期,初定在今年五月份,她母亲不在府上,长嫂如母,她的婚事就交由你操办了。”晏宏宇语气中透着不容拒绝的意味,他知道长媳和长子一条心,只怕不愿意管湘云,但这些事是后宅妇人操办的,长媳不做,总不能让他一个男人去做这些。 话音落下,庄婉卿愕然,听公爹的意思,是不打算让冯氏回府看晏湘云出嫁,婚事也不会让冯氏管,是全权交给她负责的意思。 她没有操办婚事的经验,甚至连她自己的婚礼,她都没经历过,一睁眼就是两年后的洞房花烛夜,只听说她和晏景舟的婚礼十分体面,羡煞旁人。 现在公爹把晏湘云的婚事交给她操办,她自然不会拒绝,一切按规矩办事即可,至于嫁妆,也按照嫡小姐的规格,要说有多精心是不可能的,但也不会让人挑出错处。 是以,她也不多想,点头应下:“爹放心,儿媳会尽力办好的。” 听她答应的爽快,晏宏宇也满意,笑容越发温和,若是长子这般好说话的话,他们父子也能免去不少争执,道:“如此便好,若是有什么不懂的就问问管家。” 庄婉卿点头应声:“是。”转而又问,“爹可有别的吩咐?” 晏宏宇并无旁的事,看着眼前端庄得体的长媳,他又想到肆意不羁的长子,长子是优秀,可脾气不好,便叮嘱道:“景舟媳妇,这次景舟参加会试,多半是能进殿试,然后入仕的,他那性子在官场怕是会得罪人,你是好孩子,多劝劝他,让他收敛一点。” 庄婉卿怔然,继而回道:“爹,夫君他待人温和,谦逊有礼,又怎会得罪人?” 晏景舟的确是温和有礼,不过那是对除了父亲、冯氏,以及冯氏的一双儿女之外,对谁都挺好,俨然谦谦君子作风,她这公爹还是不够了解儿子。 晏宏宇不以为然,长子哪里温和谦逊了?看了眼温柔带笑的长媳,又道:“他在你面前是挺好的,实则有时任性妄为,他已长大成人,我这当爹的也管不住他,你的话他许是会听几句。” 庄婉卿没再反驳什么,只顺着他的话应声:“爹放心,儿媳知晓了,会劝说他的。” 随后,晏宏宇又询问了一些有关晏景舟的事,才让庄婉卿回去。 庄婉卿回到皓月轩,就跟赵嬷嬷说起公爹让她操办晏湘云婚事的事,让她拟出一份不失体面的嫁妆单子。 赵嬷嬷听到“不失体面”这四个字,福至心灵,当即就明白该怎样做:“大少夫人放心,奴婢定会办妥此事。” 不失体面的嫁妆,肯定是该有的都有,但不会精心准备,说到精心准备,还不如在三小姐日后的嫁妆上下点功夫,二小姐是不配。大少夫人是仁慈,若是大少爷在场,二小姐怕是连体面嫁妆都没有。 庄婉卿看了眼赵嬷嬷,笑道:“关乎晏家颜面,总不能太寒酸,落人口实,反正是从府中中公支出,又不是夫君的银子。” 赵嬷嬷点头应道:“大少夫人说的是,奴婢过会儿就去办。” 庄婉卿一愣,随即道:“倒也不必如此着急,婚期初定在五月份,覃家的聘礼也还没下,还有一些礼节没走。” 赵嬷嬷回道:“奴婢现在得空,早些准备比较好,若有不妥的再修改。” 这些日子以来的相处,庄婉卿也明白赵嬷嬷是个办事雷厉风行的,从不拖泥带水,只由她去办。 了却一桩事,她又闲了下来,坐在罗汉床上,嗑着瓜子儿,喝着雨前龙井,神情十分闲适。 张嬷嬷坐在她身旁,与她说着京城各家的事,又说谁家准备跟谁家结亲,谁家的老夫人过阵子大寿,她到时候得出席,还得备好寿礼。 张嬷嬷说得口干舌燥,见主子还在小嘴不停的嗑瓜子,轻叹一声:“县主,奴婢说的话,您可有听进去了?” “嬷嬷,我都听进去了。” 庄婉卿连连点头,其实她是有些困了,不嗑瓜子的话她怕睡着了,张嬷嬷什么都好,就是有些啰嗦,跟她说话时,一句话能分成三五句话来说,絮絮叨叨的,可她知道,张嬷嬷因为无儿无女,把她当女儿疼惜着。 张嬷嬷拿她没办法,也不再说了,只道:“县主可别怪奴婢啰嗦,奴婢都是为了您好,您现在执掌中馈,是当家主母,可不能出岔子叫人笑话。” 庄婉卿点头,笑容乖巧甜美,眼睛扑闪扑闪地望着张嬷嬷:“嬷嬷,我懂的,安老夫人的寿礼,就交给嬷嬷去准备,我相信嬷嬷定会准备妥当的。” 张嬷嬷:“……” 她再次轻叹,别的当家主母都喜欢把手中权利攥的紧紧的,她家县主倒好,直接放权让底下的人去办。 须臾,张嬷嬷道:“奴婢这就去准备。” 庄婉卿点头允了,张嬷嬷出去后,她又继续嗑瓜子儿,她明白张嬷嬷的意思,只是她还是想按照自己的意思,府中庶务,大事她做决策,小事都交给信任的嬷嬷去办,她也省事儿,倘若事事躬亲,那得累惨了她。 第三百二十五章 她憔悴了 夜里,寒风凛凛,吹的窗户直响,虽没下雪,但寒意料峭。 庄婉卿体恤院内的丫鬟婆子,让她们忙完手头上的活就去休息,不必等她另外的吩咐。 屋内有地龙,甚是暖和,与外面形成鲜明的对比。 庄婉卿躺在床上,想到在贡院里参加科考的晏景舟,她黛眉紧紧皱起,辗转难眠。 现在天寒地冻的,夜里寒风萧瑟,尽管晏景舟穿得够暖和了,可号舍条件不好,连个火盆取暖都没有,也不知道晏景舟会不会冻着。 越想,庄婉卿就越是睡不着,加上习惯了晏景舟谁在身边,现在身边没了那人,有些不习惯,更加难以入眠。 到了后半夜,迟来的困意终于来袭,庄婉卿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庄婉卿翌日醒来时,已将近晌午,直接用午膳,用过午膳,她想到过几天就是上元节,而自己又答应了二哥,帮忙把月婵约出来。 是以,她亲自写了张邀请周月婵上元节到星月楼小聚的帖子,吩咐绿韵送去周府,然后开始对账本。 绿萼在一旁侍候,瞧她盯着账本发呆,老半天也没翻页,轻声问:“县主,您是不是在想县马爷?” 庄婉卿也没否认,“昨夜起风了,比前天晚上还要冷,也不知道他穿的衣服够不够暖和,有没有冻着。” 绿萼一愣,思索片刻,回道:“县马爷跟着步启习武半年有余,身体强健不少,应该是没问题的。” “但愿如此。”庄婉卿颔了颔首,心里还是担忧着,乡试在秋季,出考场都有不少人形容憔悴,会试还天寒地冻的,听闻每次都有参考的学子病了。 绿萼安抚道:“县主放心,县马爷肯定不会冻着的,那天您特意给他备好御寒的衣物,还有那件貂裘披风,应该够暖和的。” 庄婉卿“嗯”了一声,伸手端起茶盏欲要喝一口,触感温凉,她又放下茶盏,吩咐道:“茶凉了,你去换盏热茶来。” 绿萼应声下去。 庄婉卿揉了揉眉心,继续对账本,晏家家业颇大,有皇上赏赐的良田,也有庄子、铺子、果园,她公爹这些年随着官位的高升,也置办了不少产业,将晏家家业翻了两倍。 她现在刚学掌家,就接手那么大的家业,还有晏景舟母亲留下来的嫁妆,以及她自己的嫁妆,那些铺子、庄子也不少,管理起来相当吃力,经常要接见管事,若非有张嬷嬷和赵嬷嬷帮衬着,也顾不过来。 忙着的时候,时间过得极快,眨眼间,府中已华灯初上。 然而,庄婉卿毫无所觉,还在忙着对账本,绿韵没听到她吩咐摆膳,进屋想问问她几时用膳,就看到这一幕。 明亮的灯光下,貌美少妇轻蹙着眉头,神情专注地盯着账本,葱白细嫩的手指在算盘上跳动,玉珠算盘发出清脆的声响。 看到做事认真专注的主子,绿韵不自觉地放轻脚步,不忍心打搅,可一想到现在天色已晚,时候也不早了,断不能让主子废寝忘食饿坏了身子,遂快步上前,低声问:“县主,晚膳时间已到许久,您看要不要奴婢现在就传人摆膳?” 闻声,庄婉卿缓缓抬头,看到室内亮堂一片,才猛然发觉竟已入夜,她伸了个懒腰,询问道:“绿韵,现在什么时辰了?” 绿韵回道:“回县主,现在酉时末,戌时将到。” 庄婉卿讶然:“那么快就戌时了?忙着的时候竟没发现时间过得如此快。” “县主做事认真,自然没注意到时间,您现在可要用晚膳?”绿韵说着,看了眼桌子上的账本,接着又道,“这些账本今晚也看不完,不如留到明日再看?县马爷前天可吩咐了奴婢,让奴婢看着您按时用膳的。” 方才一直忙着,庄婉卿也没觉得饿,现在听她这么说,才发现自己饿了,肚子还适时发出抗议声,回道:“你去吩咐人摆膳吧。” “哎,奴婢这就去。”绿韵应声,微微福了福身,然后出去吩咐小丫鬟摆膳。 * 次日,会试第一场结束,参考的学子可以交卷出考场,到外头吃顿好的,然后修整一番,待明日再次进贡院参加第二场。 庄婉卿先前就答应了晏景舟的,第一场结束时来接他,所以今日早早就来了,挑开马车车窗的帘子,探窗往外看,看到那些从贡院门口走出来的学子,均是一脸憔悴,眼窝处浮现出鸦青色,一看便知没休息好,没吃好住好的缘故。 有些体弱的,或者是年纪大的,还得让旁人搀扶着出来,时不时以袖子掩嘴轻咳两声,大抵是前晚刮起寒风,夜里寒冷彻骨,没有地龙也没有火炉,着了凉。 看着这群年龄参差不齐、状况不一的学子,庄婉卿再次蹙起眉头,眸光在人群中搜寻着晏景舟的身影,心底的担忧更浓。 这还是头一次,她对父兄以外的人如此牵肠挂肚,以前也只有父兄上战场,她才会寝食难安,这次是因为晏景舟进考场。 进考场最多是条件艰苦一些,没有性命之忧,可她总忍不住担心晏景舟饿着冻着,这几天她吃不香也睡不香。 她伸手捂在心房处。 她想,她是真的很喜欢很喜欢晏景舟,也很在意晏景舟,不仅仅是喜欢,大抵还很有可能已经爱上晏景舟了。 她想事情出了神,竟没发现那身披白色貂裘的俊美青年一步步靠近马车,最后站在马车窗外,抬手帮着她将帘子掀起。 察觉到手中的帘子动了,庄婉卿微怔,刚回神,就听到那道熟悉的声音响起:“明明参加科考,进考场的人是我,怎么看起来你才像是进考场的那个?” 晏景舟看着眼前的小少妇,打扮端庄得体,可脸色憔悴了,眼底也浮现出鸦青色,可见没休息好。 他的卿卿平常都是神采奕奕的,他甚少看到卿卿这般模样,似是想到什么,他皱起眉头,“这两天我不在府中,是不是晏景明他们兄妹找你麻烦了?” 第三百二十六章 我想你了 “没,没有。” 庄婉卿说罢,也在打量眼前的青年,见他只是脸上略显疲态,可精神挺足,比起其他参考的学子,实在是好太多了,此刻正皱着眉头,一脸心疼地望着自己。 晏景舟微怔,皱着眉头盯着她的脸瞧,有点不相信:“他们真没找你麻烦?” “我的身份摆在那儿,他们哪敢找我麻烦?况且你爹还在家,他们更加不敢了。”庄婉卿莞尔。 晏景舟转念一想,也是,他那二妹妹惯会装模作样,肯定不敢明目张胆找茬,而他那弟弟也是,自持君子风度,肯定不会找女子的麻烦。就算他们不管不顾想找茬,也落不到好处,只怕他们前脚刚找茬,绿萼和绿韵那两个丫头就跑去国公府告状了。 见他没说话,庄婉卿瞥了眼人来人往的贡院大门口,还有不少人向他们投来似有若无的目光,接着道,“先上马车再说,我们这样说话不太好。” 晏景舟点了点头,放下帘子,绕到马车前,上了马车,然后吩咐车夫打道回府。 马车缓缓行驶,他伸手握住庄婉卿搭在膝上的柔荑,柔声问:“卿卿,看你脸色不太好,这两天是不是没休息好?” 庄婉卿也不隐瞒,颔首:“这两天是有点失眠,不过不打紧,等会儿回去睡一觉就好。” “好端端的怎么失眠了?”晏景舟愕然,忽而想到什么,眼神一亮,将人搂进怀里,抿唇浅笑,“是不是你夫君不在,你不习惯,所以睡不着?” 庄婉卿脸色一滞,刚想点头,却又觉着难为情不想承认,梗着脖子摇了摇头,口是心非道:“不是。” 生怕他不相信,又补充道:“我只是这两天有点忙,手头上的事情多,就愁得失眠了,过几天忙完了就好。” 她眸光闪躲,没正眼瞧自己,且耳朵都在泛红,晏景舟就知道她在撒谎,脸上笑意更深,心里极是满足,证明这小没良心的想念过自己。 晏景舟笑得蔫坏,抬手轻轻揉捏着她的小耳朵,一瞬不瞬地望着她的眼眸,声音里带着笑意,调弄道:“真不是因为想我,所以睡不着觉?嗯?” 他的眸光似乎能看透人心,自己内心在想什么也在他的目光下暴露无遗,庄婉卿被他这样盯着瞧,心虚得脸颊发烫,一把拍开那只在自己耳朵上使坏的手,就是不承认,正了正面色,一本正经道:“谁想你了?我忙得跟陀螺似的,哪儿有空想你?” 晏景舟知晓她口是心非,也知晓她定不会承认,便识趣的没有拆穿她,省得她等会儿争论不过自己,跟自己怄气,遂笑说:“好好好,小没良心的,不想就不想。” 说着,晏景舟将人搂得更紧,头埋在她的颈窝处,轻轻蹭了蹭,似是撒娇,又似是依赖,在她耳畔低声道:“卿卿,可是为夫想你了,在贡院里简直是度日如年,我昨日就写好了卷子,恨不得昨日傍晚就出来见你,可我出不来。” 青年的声音有点低沉,说情话时,语气中透着许些委屈,似是再跟她撒娇,又似是在抱怨。 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耳朵上、脖子间,庄婉卿只觉耳朵至脖子的部位酥酥麻麻的,连带着脸颊都有点发烫,下意识缩了缩脖子,用耳朵去蹭他的脑袋。 她张嘴欲言,耳畔又响起青年低沉的嗓音,只听得青年幽怨地问:“卿卿,这两日你真的没想过我?” 说罢,晏景舟抬起头来,与她拉开距离,眸光幽怨地凝视着她。 瞧眼前的青年幽怨又委屈,像个小怨妇,庄婉卿神色一顿,微蹙着眉头,怎么感觉她才是做夫君的,而晏景舟就是个撒娇耍赖的小娘子。 面对着这副幽怨的神情,庄婉卿隐隐有种自己欺负了他的感觉,片刻过后,逐渐败下阵来,回道:“闲着没事做的时候,也有想你的。” 晏景舟眉宇间的幽怨散去,笑意染上眉梢,柔声问:“想我什么了?” 庄婉卿故作淡然,淡淡道:“哦,想你有没有冻着,这两天怪冷的,若是冻着了,里面也请不了大夫。” 晏景舟深究地觑了觑她,瞧她似乎觉得这样回话干巴巴的,想补充两句,却又没张嘴继续说,一脸别扭的模样,遂抬手不轻不重地掐着她粉白的脸颊,好气又好笑道:“棒槌,怎么就那么嘴硬,跟我说句情话是不是要你小命?”说着,他轻叹,“也罢,你不跟我说,那我跟你说也是一样的。” 闻言,庄婉卿怔了下,她怎么就棒槌了?嘴上却还是问了句:“你跟我说什么?” 晏景舟莞尔而笑:“卿卿想听什么我就说什么。” 庄婉卿:“……” 她没回话,定定地望着眼前温柔含笑的青年半晌,身子却轻轻靠了过去,脑袋也靠在他胸膛上。 听着那强有力的心跳声,她不由自主的轻声呢喃:“晏景舟,我想你。” 她真的想晏景舟,很想,很想,今日早上一大早就醒来了,然后早早出门来接人。 声音虽小,可晏景舟却只字不漏地听了进去,他微微怔然,回味着那六个字,脸上再次浮现出笑意,调弄道:“嗯?你说什么?我没听清,再说一遍?” 听着他声音里带笑,庄婉卿就知道他故意逗自己,蓦地抬起头,对上那双温柔缱绻的眼眸,到了嘴边想要怼他的话就成了:“我说我想你了!” 晏景舟笑意加深,柔声回道:“嗯,为夫知道,为夫也想你了。” 说罢,低头在她光洁的额头上亲了亲,又重新将人搂进怀里,想到她方才说忙,又问:“卿卿,不是有张嬷嬷和赵嬷嬷帮衬你吗?你怎么还这么忙?” 话题跳跃有点快,庄婉卿先是一愣,片刻后想到自己方才的说辞,便随便找了个借口:“晏湘云不是被皇上指婚给覃家二公子吗?前天覃家的人过来跟你爹商讨婚事,婚期初定在今年五月,冯氏不在,你爹就把晏湘云的婚事交给我操办,所以就忙了。” 第三百二十七章 初见明煦 “晏湘云的婚事?” 晏景舟眉头一蹙,皇上下旨赐的婚,不能太简陋,不然他们家该遭到言官弹劾了,接着道:“她的婚事你直接交给底下的人去办就好,大事上你做决定,不必事事亲力亲为,差不多就行。” 庄婉卿应声:“好。” 她原本就没打算事事亲力亲为,基本上都交由赵嬷嬷和管家去做。 须臾,她仰起头来,青年那张俊逸的脸庞就映入眼帘,剑眉还皱着,可见晏景舟有多不喜欢冯氏母子三人,提起这三人的其中之一都忍不住皱眉。 她伸手抚上晏景舟的眉头,道:“她过几个月就嫁出去,也就给一副嫁妆的事,以后不找茬就当她不存在,若找茬就狠狠收拾便是。” 晏景舟眉宇舒展开来,伸手握住抚着自己眉心的小手,莞尔笑:“她存不存在我都不在意,我在意的是她的事麻烦到你。” 庄婉卿摇了摇头:“也没怎么麻烦,要说麻烦,应该是她出嫁那天会忙碌些。”说罢,她转移话题,“好了,我们不提她了,你有没有看到沈公子?” “沈明煦?”晏景舟颔了颔首,“出贡院的时候看到他,单看外表,他能配得上三妹妹,具体还得等会试放榜再深究。” 庄婉卿附和说:“这是自然,沈家门第比我们家低那么多,若进士及第,品行又好,那还可以。” 晏景舟再次颔首,转而想起一件要事,疑问道:“卿卿,你怎么不问我考得如何?” 庄婉卿听了,先是一愣,旋即笑着反问:“考得如何,这很重要吗?” 晏景舟回应:“难道不重要吗?” 庄婉卿轻轻摇头,说:“于我而言,你在贡院里有没有着凉更重要。”说着,她在晏景舟怀里蹭了蹭,手抱着晏景舟的腰,“晏景舟,你不用给自己太大压力,我不是那种望夫成龙的人。” 听着这话,晏景舟心里熨帖,心房的位置慢慢充盈,全被她占据,再装不下别的,嘴角缓缓上扬,笑说:“也就你是这么想的,你就不怕旁人说‘宜宁县主嫁了个没出息的夫君’?” “怎么才算有出息?”庄婉卿说着,仰头看晏景舟,“出息又不一定是入朝为官,我二哥就无意官场,但这不能说他是个没出息的人。” 她眼里盛着光,眼神温柔,目光宛若一束光照进人心田。 晏景舟嘴边的笑意加深,搂进了她的身子,低头在她眼角亲了亲。 他的卿卿也有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的时候,这样的卿卿,只有更好的他才能配得上。 庄婉卿又道:“就算你第一场没考好也不打紧,还有两场呢,别想太多,考完了就是过去式。” 晏景舟含笑点头:“卿卿说的是。” 庄婉卿转移话题,没再说与会试有关的事。 回到家里,她也没让晏景舟去书房读书,任由晏景舟粘着她,省得晏景舟有压力。 六天后,最后一场结束,庄婉卿再次前往贡院门口接晏景舟,这次晏湘玉也一同前来。 贡院大门口一开,参考的学子陆续走出贡院,三场考试下来,精神压力、贡院里号舍条件不好,种种原因导致这群学子更加憔悴了。 脸色虽憔悴,可大家心态各异,自认为考得不错的,脸上都带着笑意,神情放松。 而那些苦着一张脸,神情低落的学子,大抵是自我感觉没考好。 不管考的如何,随着会试结束,已尘埃落定,下个月放榜,若榜上有名的,便可参加殿试,通过殿试,就是天子门生,光宗耀祖。 晏湘玉指着一个青年的背影,轻声问:“大嫂,你看那是不是大哥的身影?” 庄婉卿顺着她所指的方向望去,就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正是晏景舟,此刻正背对着她们,在跟一位年纪相仿的青年说话,那青年身长玉立、眉疏目朗,长得甚是好看,瞧着还有点熟悉,仿佛在哪儿见过。 她点头回道:“是你大哥。” 片刻后,她就看到晏景舟转过身来。 而晏景舟也看到她与晏湘玉,瞥了眼身边与自己相谈甚欢的沈明煦,心念一动,就带着人到她们跟前,介绍说:“沈公子,这是内人,这是我三妹妹。这是沈公子。” 沈明煦只粗略看了她们一眼,便不好多瞧,毕竟对方是女儿家,朝她们拱手一礼:“明煦见过县主。”说着,他又朝晏湘玉道,“晏三姑娘。” 姓沈? 叫明煦? 那眼前之人岂不是沈明煦?他们为晏湘玉物色的夫婿人选?一直对此人好奇,没想到忽然间就看到真人。 庄婉卿微怔,而后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眼前的年轻男子,瞧着十九不到二十岁的模样,举止温文尔雅,君子端方,微微点头,心里颇为满意,脸上的笑容也真诚许多:“沈公子不必多礼。” 晏湘玉也微微福身还礼:“沈公子。” 沈明煦十分识趣,没有打搅他们家人团聚,温声道:“晏公子,我家的马车也来了,我们下次再聚。” 晏景舟颔了颔首:“好,沈公子慢走。” 沈明煦走后,晏景舟又道:“卿卿,三妹妹,你们是不是等很久了?” 庄婉卿如实回答:“没有,我们刚到不久。” 晏湘玉也点了点头,扫视一眼其他憔悴不堪的学子,疑问道:“大哥,他们怎么那么憔悴?对比起来,你和方才那个沈公子可比他们精神多了。” 晏景舟含笑道:“我和沈公子都有习武,习武之人身体强健,他们那是真的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 晏湘玉愕然,而后点点头:“原来如此。” 庄婉卿想知道些关于沈明煦的事,晏湘玉在,又不好问晏景舟,毕竟这件事八字还没一撇,等会试放榜之后再进一步考虑。 而且,他们这边满意,还得沈明煦也喜欢,这事才能成,没影儿的事,她也不想让晏湘玉知晓那么快。 只道:“我们先回家再说,这里人来人往的,我们杵在这里也不好。” 第三百二十八章 跟她谈心 回到晏府,晏湘玉原本想跟兄长和嫂嫂多说说话的,可丫鬟禀报说薛姨娘有事找她,她只好去薛姨娘那里,而晏景舟和庄婉卿也回了皓月轩。 皓月轩的丫鬟婆子今儿甚是高兴,会试顺利考完,前面她们家大少爷秋闱第一名,是京城的解元,这次会试虽说不一定能拿多好的名次,肯定能榜上有名。 庄婉卿扫视一眼院中的丫鬟婆子,低声道:“晏景舟,怎么她们好像觉得你一定能金榜题名似的。” 晏景舟微愣,看了眼院中的丫鬟婆子,旋即笑说:“大抵是因为我之前考了解元的缘故。” 缺少了两年经历,虽有荀弋先生教导,可他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考得多好,只是自我感觉良好,榜上有名应该是可以的。 庄婉卿思索片刻,道:“其实我也觉得你可以的。” 晏景舟也不谦虚,含笑说:“若文章能入得了考官的眼,那应该是可以的。” 闻言,庄婉卿便知基本上是稳了,但还没有结果,这事也不好继续讨论,迈过门槛,进屋后,她就转移话题:“对了,你觉得沈明煦如何?” 晏景舟回道:“初步感觉还不错,所以就领过来让你和三妹妹看看,若日后说到此事,三妹妹也好有个心理准备。” 庄婉卿听了,就知道他是满意的,便道:“我再让人去查一查这沈公子,会试放榜后,你跟这沈公子说说,若他和三妹妹都觉得没问题,就安排他们见一面,见过之后能看上对方,就把亲事定下。” 晏景舟颔首:“长嫂如母,卿卿做主就好。” 庄婉卿脚步一顿,歪着头看他,笑问:“晏景舟,你就这么放心交给我去做啊?” 晏景舟也停下脚步,抬手在她粉白的脸颊上不轻不重地捏了捏,语气温和地反问:“那卿卿告诉我,这世上除了你,还有谁能让我觉得更靠谱?” 他含笑的眼眸中藏着宠溺,倒映着庄婉卿的面容。 庄婉卿脸色微滞,呆愣愣地望着他,将他温柔缱绻的神情收入眼底,心里泛着甜蜜,脸色也柔和下来,接扬起笑容。 “晏景舟,你可真招人疼。” 她语调轻快地说罢,随即伸手揪着晏景舟的衣襟,踮起脚尖就在晏景舟唇上吧唧一口,行为大胆的很,也不怕门外的丫鬟会瞧见。 晏景舟怔忪,很快反应过来,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扣着她的后脑勺,直接反客为主,在她唇上辗转反侧。 过了许久,晏景舟才放开她。 庄婉卿依偎在他怀里,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抬头瞪他,水雾迷蒙的杏眼带着哀怨,似乎在怨他方才亲得如此凶狠。 片刻,庄婉卿又觉得不对劲,想到还没关上门,忙探头往外看,发现屋外没有人影,方才松了一口气。 晏景舟看着她红肿的唇瓣,眸光深沉,沙哑着声音道:“卿卿放心,没人看见。” 便是有人瞧见了,也会识趣避开。当然,后半句话他没敢说出口,不然这丫头得恼他了。 而后,他又在庄婉卿唇上亲了亲,下巴抵在那纤细的肩膀上,道:“卿卿也很招人疼。” 庄婉卿靠在他怀里,手指轻轻戳着他的胸膛,嘴上轻声呢喃:“晏景舟。” 晏景舟温声回应:“嗯,怎么了?” 庄婉卿摇头:“没事,我就想叫一下你。”须臾,她又问,“对了,你可要沐浴一番,然后吃点东西?热水我出门时就吩咐丫鬟准备,现在已经备好了。” 晏景舟听了,心里熨帖得紧,知道她对自己是真的上心了,她知晓自己爱洁,两天没沐浴了肯定想沐浴,所以出门前就让人备好热水,此刻的她俨然寻常对丈夫关怀备至的小妻子。 他在庄婉卿脸颊上亲了亲,柔声说:“我的卿卿真贤惠,温柔体贴。” “那我去让丫鬟抬水进净室。”庄婉卿脸颊微红,推开他就快步出了屋子。 晏景舟看她脚步匆忙的背影,不禁摇头失笑,说她脸皮厚吧,其实也容易脸红,对自己好被自己发现了又难为情,像个做了坏事被抓包的孩子,别别扭扭的,想来是还想着曾经他们是死对头的事,才会如此,看来得找个时间好好跟她谈谈心,省得她自个儿在那纠结。 夜里。 庄婉卿刚要上床榻歇息,就看到晏景舟神情温柔地望着自己,温声道:“卿卿,我有点事想跟你说。” 她愕然:“嗯?什么事?” 晏景舟道:“天气冷,被窝里暖和,先上来再说。”说罢,他就掀开被窝,带庄婉卿上来后,再把被子盖严实。 躺进暖和的被窝,庄婉卿发出一声舒适的喟叹,又往晏景舟身边蹭了蹭,贴着他温暖的身体,蹭他身上的热量,舒服得微微眯起双眼。 晏景舟以手支颐,撑起脑袋,垂眼看她,另一只手也抚上她的脸颊,极尽温柔地问她:“卿卿,告诉我,你喜不喜欢我?” 庄婉卿被他如此温柔以待,搞得有点懵懵然,听到这个问题时,又是一愣,这个问题她无法给否定回答,也不想晏景舟误会她。 是以,她点头:“不喜欢你,我能任由你对我耍流氓?” 这人经常在夜里对她耍流氓,对她坏事做尽,虽然没做最后一步,可却已经坦诚相对了。她也不明白,明明她长得很好看,晏景舟又很喜欢她,怎么就没跟她圆房,总跟她说再等等,到底在等什么?她这身子已经十七岁,也不小了。 得到满意的答复,晏景舟更温柔了,又问:“是不是还在想我们以前的事?” 庄婉卿怔了下,控诉道:“你以前总欺负我,可讨厌了。” 晏景舟笑容微滞,旋即回道:“我哪里舍得真欺负你?没回我都是输家。”说着,见小姑娘不满地瞪着自己,他轻叹,又接着问,“卿卿,你是不是对以前的事有点耿耿于怀,再对比现在的情况,让你总觉得别扭,以至于在我面前放不开?” 第三百二十九章 他真坏呀 闻言,庄婉卿瞪圆了杏眼,呆愣愣地望着晏景舟,似乎在诧异这人是如何看透她的小心思的,她有时候是会觉得别扭,觉得不自在又想逃避。 晏景舟缓缓道:“以前你不理我,我也没法子,不知道如何让你搭理我,那时候年纪小行事幼稚,就想用这法子引起你的注意。” 说着,他看了眼庄婉卿,“卿卿,大概那时起我就心悦你了,所以才会想要引起你的注意。你记着,我们不是死对头,是我单相思,而你是在恼我,现在我是抱得美人归。” 庄婉卿惊愕,一脸难以置信,心中狂跳不已,这人在说什么? “不要觉得别扭,我们从来都不是死对头,是我愚笨,追个小姑娘都不知道怎么追,还把人惹恼了,卿卿那么好,会原谅我这愚笨的人对不对?”晏景舟说罢,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眼里是化不开的柔情,让人不由自主沉迷其中。 对上这双眼眸,庄婉卿下意识就点头,整个人都有点晕乎乎的,好一会儿才回味过来,诧异道:“晏景舟,那时候你才多大,你懂得什么叫喜欢?” 晏景舟一本正经:“那会儿我也十三四岁了,十三四岁成亲当爹的大有人在,我十三四岁喜欢一个小姑娘有什么问题?” 庄婉卿乍一听,感觉没什么问题,十三四岁当父母的也有不少人。 晏景舟看她呆呆怔怔的,轻抚着她的脸颊,温声问:“卿卿,以前我是你的爱慕者,现在我是你的夫君,而你也是心悦我的,明明是心意相通的俩人在一起,你为何会觉得别扭?” 庄婉卿脸被他弄得痒痒的,伸手挠了挠,垂下眼帘,回应道:“也不是觉得别扭吧。” 晏景舟挑起她的下巴,逼着她看自己,不允许她逃避,直接抛出横在他们之间的问题:“那你总逃避我做什么?跟你说句情话你都要逃避不回应,想要你跟我说一句更是难如登天。” “因为这个人是你,就、就挺难为情,挺不自在的。”庄婉卿说完,又觉得不对,被窝里的手指绞着,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不敢看他。 晏景舟眉头蹙起,半眯着眼眸看她,语气凉凉地问:“若是别人,你就不会觉得难为情了?” 这显然是不高兴了。 庄婉卿听出端倪,忙摇头:“不,不是,不会有别人的,我没想过红杏出墙。”她只是觉得有点怪异,还没完全适应,明明他们一年前还是互相冷嘲热讽的人。 晏景舟脸色稍有缓和:“我又没说你红杏出墙,你急什么?” “我……”庄婉卿被这话噎住,抬眼看他,瞧他神色淡淡,张了张嘴,最后只蹦出一句,“你欺负人!” 晏景舟好气又好笑:“卿卿,你讲不讲道理,到底是谁欺负谁?”他轻叹,到底没舍得对她冷脸,躺下身子搂着那娇软的身子,“我跟你说我们之前的问题,既然卿卿还是放不开,那可就别怪为夫了。” 庄婉卿面色一紧:“你想做什么?” “既然在我面前放不开,那就每天早中晚各说一次情话锻炼锻炼。”晏景舟看着她的眼睛,不容拒绝道,“而且是你对我说,说多了自然就习以为常,那时候自然就放得开了。” 庄婉卿惊得瞪圆了眼,难以置信地瞪着他,急声道:“你欺负人,你想都别想,我才不说,哪有你这样的?” 晏景舟低笑,在她脸上啃了一口,道:“那可由不得你。” 庄婉卿绷着脸没回话,只要她不说,这人还能撬开她的嘴不成?说这些情情爱爱的话,也不嫌臊得慌。 “不急,今晚暂且放过你,明天再说。”晏景舟说着,亲了亲她的脸颊,又道,“夜深了,我们先睡觉。” 庄婉卿翻了个白眼,明天她也不会说的,后天更不会说。 但是,她最终还是高估了自己,低估了晏景舟。 会试已结束,晏景舟清闲下来,每天呆在她身边,逮着她就亲,各种亲密举动做尽,甜言蜜语说不尽,还连哄带骗威逼利诱让她也说。 俗话说烈女怕缠郎,她被晏景舟缠怕了,想逃都逃不掉,沮丧着脸被折腾得没脾气,最后晏景舟想听什么话,她都乖乖说给对方听,就这么没羞没臊的过了半个月,比新婚燕尔的夫妻还痴缠甜蜜,什么别扭什么不自在都被迫着治愈了。 二月初,天气已升温不少,外面暖阳高照,暖意融融。 室内,晏景舟手捧一卷书,与庄婉卿坐在罗汉床上,抬眼看对面的小姑娘,见她有滋有味地吃着茶点,腮帮子一鼓一鼓的,跟小松鼠似的,煞是可爱,柔声唤道:“卿卿。” 庄婉卿咽下嘴里的糕点,下意识就回应:“夫君,怎么了?” 晏景舟听着这一声“夫君”,露出笑意,对自己这半个月的教育成果非常满意,要知道这丫头以前都是连名带姓喊自己,喊夫君都是被自己逼着喊了半个月,喊习惯了,现在随时都能脱口而出。 他含笑道:“卿卿,你方才喊我什么?我没听清,再喊一声?” 庄婉卿怔了下,看他笑得不怀好意,却不敢嘴硬,乖乖巧巧地喊他:“夫君。” 晏景舟满意地点了点头,问:“喜不喜欢你夫君?” 庄婉卿点头回应:“喜欢的。” 她现在嘴唇还肿着,哪敢说不喜欢?若敢说不喜欢,等会儿嘴唇都要被啃秃噜皮。 语气有点憋屈,晏景舟听出来了,瞧她瞪着眼敢怒不敢言的模样,像个小受气包,瞧着可爱得紧,心都软得一塌糊涂,低笑出声,又问她:“现在还觉得别扭吗?还会不自在吗?” 庄婉卿瞪着晏景舟没说话:“……” 她没有觉得别扭,也没有觉得不自在,更不会觉得难为情了,就是有点想家暴晏景舟。 这男人太坏了,总有方法让她说各种甜言蜜语,她不会说就一字一句教她说,被人这样锻炼着,脸皮都厚了。 狗男人为听甜言蜜语,简直无所不用其极,真是丧心病狂得令人发指! 第三百三十章 有二嫂了 晏景舟见她恼了,忙放下手中的书,倾身凑过去,伸手抚上她的脸颊,柔声哄着:“好好好,别气了,明天开始放过你,前提是你保持好状态,可不许再逃避,也不许忽略我的话,得有所回应,知不知道?” 庄婉卿怔住,认真反省一下,而后问:“我以前那样很招人讨厌?” 晏景舟摇头:“不讨厌,只是我更喜欢你能回应我。” 每回他说句情话,这丫头总会选择性忽略,因为觉得不自在就不回应,明明心里眼里都是他却不会说,这丫头不是个脸皮子薄的人,能这样说到底还是没有彻底打开心扉,在他面前放不开,导致总有点亲昵不足的感觉。 庄婉卿沉默,良久后点了点头:“好。” 晏景舟感觉手中触感不错,轻轻捏着她的脸颊,柔声问:“那以后叫我什么?” 庄婉卿剜了他一眼,没被他拐跑,遵循自己的内心回答:“心情好就叫夫君,心情不好就叫晏景舟。” 闻言,晏景舟忍不住笑出声来:“好,为夫允了。” 他长得俊美无双,不笑时温文尔雅翩翩佳公子,笑起来时凤眼都漾着笑意,如山间温柔的风,又如三月春光,美好又撩人。 庄婉卿发现自己也是个好颜色的,看着觉得赏心悦目,道:“你笑起来真好看。” 晏景舟微愣,顺着她的话问:“有多好看?” 庄婉卿从善如流道:“让人移不开眼的好看。” 晏景舟:“……” 效果过于显著,似乎一不小心将人调.教成了嘴上抹了蜜,甜言蜜语张口就来的小丫头了,物极必反,他现在懂了,且深有体会。 庄婉卿将抚着自己脸颊的手拿下,握在手里把玩着,眼神却不离对面的青年,“夫君,我困了,你陪我睡觉好不好?” 晏景舟点头:“……好,好的。” 很好,这丫头还学会了跟他撒娇,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撒娇的话还是他前两天教的,现在只字不漏说跟他听了。 夫妻俩躺在床上,晏景舟盯着床顶的幔帐,感觉好像哪里不对劲。 庄婉卿瞥了他一眼,知道他在想什么,淡淡道:“这不是你想要的吗?现在如愿以偿,你又觉得别扭了?” 晏景舟神色一僵,好气又好笑道:“好你个坏丫头,竟敢戏弄我是不是?” 庄婉卿憋着笑,一脸无辜地狡辩:“没有,我只是满足你的需求,难道你不喜欢吗?” 晏景舟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瞪了她半晌才道:“我是想你别逃避,没想让你戏弄我,平时该怎样就怎样。” 庄婉卿勉为其难道:“行吧。” 晏景舟控诉:“卿卿就知道欺负我。” 庄婉卿白他一眼:“谁欺负你了?睡吧,昨晚没睡好,我困了,晚膳时间到再喊我起来。” 说罢,她闭上眼,没再理晏景舟,不到一刻钟时间就已入眠。 晏景舟凝视着她的睡颜,眸光越发柔和,动作温柔地将她搂进怀中,与她一起午睡。 * 翌日,晏景舟与人有约,早早就出门了,庄婉卿终于得了空自娱自乐,近些日子被缠着,只要睁开眼就是晏景舟那个缠人精,被缠得没脾气。 见张嬷嬷脸上堆满笑意,心情颇好的样子,她好奇道:“张嬷嬷,看你笑得这般高兴,是不是有什么好事?” 张嬷嬷回道:“县主跟县马爷感情越来越好,奴婢是替县主高兴。” 庄婉卿愕然,费解道:“我跟他不是一直都这样吗?” 张嬷嬷摇了摇头,“虽然以前也挺好,但最近这半个月更好,这半个月以来,您跟县马爷的言行举止都亲密了不少。” 闻言,庄婉卿脸色微顿:“是吗?” 张嬷嬷颔了颔首,笑道:“不止是奴婢,就连院子里的丫鬟都察觉到了,对此现在,奴婢忽然觉得您跟县马爷以前少了几分熟稔的亲昵感,现在却有了,每天如胶似漆的。” 不够亲昵? 庄婉卿怔忪了下,原来是这样吗?所以晏景舟才会说她放不开,这半个月才会缠着她各种折腾? 张嬷嬷又道:“也许是先前县马爷学习要紧,没时间陪您,奴婢们才看不到,现在会试结束,县马爷得空了,陪您的时间多了,奴婢们就能明显看出来。” 庄婉卿讪笑:“也许是。” 这时,绿韵挑起帘子进来,恭声禀报说:“县主,周姑娘来了。” 庄婉卿怔然,旋即道:“月婵来了?快请她进来。” 先前她答应了二哥,以她的名义在上元节约月婵出来,事后二哥和月婵都没联系她,她想着月婵应该是对她二哥没兴趣,她想去找月婵谈谈,递了帖子去周家,被告知月婵去了舅母家省亲。 不一会儿,她就听见脚步声,抬头望去,就看到好友板着脸向她走来,显然是不高兴的神情,她自知理亏,忙道:“月婵莫气,我不是故意骗你出来的。” 周月婵轻哼了声,在她身边坐下,似笑非笑地问:“然后呢?你说我该如何惩罚你?” “那月婵想如何惩罚我?”庄婉卿说着,悄悄看了她一眼,又有点忐忑地问,“我对二哥的品性有信心才敢约你出来的,是不是我二哥不遵守君子之道对你做了什么不得体的举动?” 周月婵仍是板着脸,淡淡道:“那倒没有,庄二公子君子端方,言谈举止得体。” 庄婉卿听罢松了一口气:“那便好,吓得我。”她抿唇笑,拉着周月婵的手,态度诚恳,“那月婵想怎么惩罚我都可以,月婵莫气,我给你保证不会有下一次了好不好?” 周月婵绷着脸太久,原本就快要绷不住,听了这话,忍不住笑了出声,狡黠地眨了眨眼,凑在她耳边低声道:“那就罚你一辈子叫我二嫂,可好?” 庄婉卿惊愕不已,难以置信地望着她,险些以为自己听岔了,自己这是要有二嫂了? “是你二哥让我不说的,他说等事成之后给你个惊喜。”周月婵脸颊泛起红晕,被她看得不自在,音量也不自觉地降低,“今天,国公府请媒人上门提亲,我爹和我娘都同意了。” 第三百三十一章 变低调了 庄婉卿听得一愣一愣的,怔怔地望着周月婵,良久才消化这个消息并回过神来,她的闺中密友跟二哥好上了,今天娘家请媒人到周家提亲了。 闺中密友做了自己嫂子,这挺让人高兴的,就是事发突然,感觉太快了些,才不到一个月时间,这俩人就互通心意,并定亲了。 周月婵见她神色莫测,也摸不准她现在是否生气,忐忑着问:“卿卿,你是不是生气了?哎,早知道我就不该听你二哥的话搞什么惊喜,应该早些告诉你的。” 庄婉卿忙不迭地摇头,回道:“没有,我没生气,只是有点诧异,才半个多月时间,你们竟然定亲了。” 周月婵羞红着脸,羞赧地回应:“我也觉得挺快的,就是你二哥说,说你想让我们早点成亲,想让我做你二嫂。” 庄婉卿一脸懵:“……?!” 她什么时候说过这话,难道她二哥为了抱得美人归,就以她的名义无中生有骗了人家单纯的小姑娘? 周月婵疑问道:“卿卿,你怎么忽然那么想让我做你二嫂?” 庄婉卿:“……” 看着好友羞答答的神情,她总不好拆穿二哥的借口,从善如流地回道:“肥水不流外人田,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性情模样都不错,若能成为自家人,那不是更好吗?先前我就想过撮合你和我二哥的,只是那时你不愿,不过上天注定的缘分,你想跑都跑不掉,兜兜转转,你还是得做我二嫂。” 周月婵听罢,脸色更红了,蔓延至脖子间,微微上翘的嘴角,无声诉说着她的欢喜,握着庄婉卿的手,感激道:“卿卿,能认识你们兄妹,我真是三生有幸。” 说着,她想起前任未婚夫和自己的表妹,脸色沉了沉,接着道:“之前亏得有你开导我,我才鼓起勇气跟父母说秦三公子跟我表妹的事,退了这门亲事。我哥哥起初是气愤不已,后来见我没什么事,终于静下心来好好念书,就是不知这次能否榜上有名。” 庄婉卿不太清楚周公子才学到底如何,只听说是个读书用功的,有时间就手捧一卷书研读,宽慰道:“月婵,你别想太多,周公子那么用功读书,肯定会有个好结果的。” 周月婵轻叹一声,脸露心疼之色,回道:“但愿如此,他这次考完比考前紧张许多,大概是因为上次失败了一次,这次压力更大了,而且他又是嫡长子,爹娘对他抱有很大期望,希望他这次能金榜题名,光耀门楣。” 庄婉卿知道好友心疼兄,嫡长子要继承家业,从出生开始就被寄予厚望,肩上担子重,她大哥也如此,从小就比二哥刻苦勤奋,比二哥更累。她拍了拍好友的手背,安抚一番,瞧外头阳光和煦,干脆带好友逛一逛晏府。 穿过假山,眼前是一片嫩绿,大地回春,万物复苏,天地间已露春色,周月婵边走边说:“卿卿,你那小姑子晏湘云被皇上赐婚给覃家二公子后,就没看到她出门走动了,这是怕人笑话不敢出来了?” 她说着点了点头,轻嗤了声,自问自答般接着说,“也是,她差点可就成了四皇子妃,最后却阴差阳错成了覃家二少夫人,着实丢人。” 庄婉卿笑着摇头:“她就算想出门也出不来,我公爹将她禁了足,出嫁前不能踏出院子半步,让她安心待嫁。” “真好,我真替你高兴。”周月婵语调轻快,语气中带着愉悦。 庄婉卿“嗯?”了一声,眼含疑惑地望着她,意在询问。 周月婵低声道:“后宅这两个不省心的,一个去了庄子‘养病’,不得归家,一个即将出嫁,你管理后宅可就轻松多了。” “这倒是。”庄婉卿赞同地点点头,想到冯氏,她黛眉轻蹙,晏景舟去年年底已有动作,要不了多久应该有结果了。 周月婵关心道:“对了卿卿,你掌管中馈可还适应?” 庄婉卿再次点头:“还行,都应付得来。” 比起府中中馈,她觉得晏景舟更难应付,那男人撒起娇来,磨人得很,她都受不住,只能一次次退步让着对方得寸进尺,特别是最近半个月,把她闹得不胜其烦,却又忍不住惯着,真是造孽啊。 须臾,庄婉卿忽然想起一件事,她记得自己魂穿未来后三朝回门,跟晏景舟从国公府回来的时候到街上逛了会儿,遇上月婵,那时候月婵对晏景舟说了句—— “你嘚瑟什么?若不是我,你还不能抱得美人归呢!” 所以,她和晏景舟能发展到成亲这一步,多半有月婵的功劳,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故事? 这般想着,她看了身边的好友一眼,试探着道:“月婵,我和晏景舟能在一起,你功不可没。” 周月婵甚是骄傲地扬了扬下巴,颇有成就感道:“那可不,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那时候晏大公子喜欢你而不自知,若不是有我点拨他,他怕是到现在还打着光棍儿。第一次当红娘就成功,看来我还是挺有当红娘的潜质!” 庄婉卿一听,大概能联想到当时是什么情况。 周月婵嗔她一眼,笑说:“你也是傻乎乎的,他只欺负你,京城那么多贵女只搭理你,有人欺负你他第一个站出来帮你骂回去,你竟然没察觉到他对你的好,对你是独有一份的特别。” 闻言,庄婉卿怔住,她当时是真的忽略了晏景舟对她的好,因为晏景舟气人的时候让人印象深刻,一提起晏景舟她就想到这厮欺负自己的模样,从而气得牙痒痒的,恨不得把人揪出来揍一顿。 周月婵又自顾自地说道:“晏大公子当初追求你的时候,诚意十足且人尽皆知,把你宠到骨子里,你出门赴宴他就把你送过去,结束他又亲自接你,将你送回国公府,全京城的姑娘都羡慕你。” 庄婉卿听罢,又想起魂穿未来后的第一次赴宴,晏景舟被这个宠妻人设逼着不甘不愿地来接她,就是她有点郁闷,晏景舟那么高调的人,现在怎么变低调了? 第三百三十二章 重色轻友 周月婵没听见她说话,转眼看她,只见她皱着眉头沉思,询问道:“卿卿,怎么了?” 庄婉卿摇头:“没事,只是想起一些事。”说着,发现太阳当空照,时候不早了,接着道,“月婵,说起来我们也有许久没一起用膳了,前些日子得了一坛桃花酿,今日正好可以对酌几杯,现在午膳时间快到了,我们先回皓月轩?” 周月婵欣然应允:“好啊,可晏大公子中午回不回来?他若回来,我总不好留下打搅你们。” 庄婉卿回道:“他跟任公子他们有个诗会,约莫要下午才能回来。” 回皓月轩的路上,周月婵忽然发现晏家下人十分守规矩,说话走路都很小声,几乎不发出什么声响,见了卿卿便停下恭恭敬敬行礼,他们家的下人规矩都没这般好。 周月婵暗暗点头,低声道:“卿卿,看晏家的下人对你毕恭毕敬,看来你管家管的不错。” 庄婉卿闻言一愣,下意识扭头瞥了眼身后认真打扫的仆人,瞧着似乎比冯氏掌家的时候要好一点。 须臾,她回道:“其实我没怎么管他们,他们只是按照规矩行事而已,坏了既定的规矩就惩罚。” 周月婵不以为然:“那也是你在他们面前有威严,他们才会服你,否则定了规矩,他们也会松散。” 庄婉卿莞尔笑:“这个我不敢居功,接管中馈后我就去了淮州,都是赵嬷嬷和张嬷嬷帮我收拾好了的,我只是坐享其成罢了,不过近日我对掌家之事倒有几分得心应手,想来是熟能生巧。” 周月婵怔然,细细打量她一眼,而后摇了摇头,还是变了许多,性子沉稳,有了当家主母该有的稳重,若是以前咋咋呼呼的模样,就算有人帮她定好规矩,也压不住那些下人,会时不时就拿乔给她添堵。 回到皓月轩,用过午膳,俩人又聊了一会儿,周月婵才告辞离开。 * 俗话说,春困秋乏夏打盹。 周月婵离开后,庄婉卿没了闲谈说笑的对象,很快就困意来袭,昏昏欲睡。 晏景舟刚进屋,就看到她坐在罗汉床上,半眯着眼眸,脑袋一点一点的,仿佛下一刻就会一头栽下去,忙快步上前在她身边坐下,将人搂进怀里。 下一刻,晏景舟就见怀里的人抬起头,懵懵懂懂地望着自己,杏眼里氤氲着薄雾,怕是困得紧却又撑着不睡,眼里都要沁出泪意来,遂笑问:“困了怎么不去睡觉?就这么坐着,睡着了摔地上你估计都不知道。” 庄婉卿睡意稍减,不答反问:“你怎么回来得那么早?我还以为你要差不多傍晚才回来。” 晏景舟回道:“中途出了点事,诗会提前结束就回来了。” 闻言,庄婉卿瞬间睡意全无,坐直身子,急声问:“出什么事了?”说罢,还仔细打量了他一番,见他没受什么伤才松了口气。 瞧她如此紧张自己,眼眸里满是关切,晏景舟心里熨帖得很,低头就在她脸颊上亲了亲,解释说:“我没事,是秦家三公子和周公子发生口角,还打了起来。”说完见她一脸疑惑,又补充说,“就是你那个小姐妹,周姑娘的兄长和她的前任未婚夫。” 庄婉卿听话愕然,随即道:“周公子很疼爱月婵这个妹妹,秦三公子对不起月婵,俩人碰面吵起来也正常。”说着,她抿嘴笑,“说起月婵,正好有件喜事要跟你说,二哥跟月婵定亲了,就在今天。” 晏景舟惊诧不已:“这么说,我们未来二嫂已经定下来了?” 庄婉卿颔了颔首,感叹道:“是啊,先前二哥让我在上元节帮他把月婵约出来,没想到他们那么快就定下来了,不过他们已到成家的年纪,也不好拖太久。” 晏景舟若有所思,回道:“那婚期应该也将近了,外祖父和外祖母还没回淮州,我想应该是等二哥成亲后再回去。” 庄婉卿愣了下,后知后觉地想起外祖父和外祖母已经超过在京城过年所逗留的时间了,藩王是每年会进京过年,可最多上元节之后就回封地了。 外祖父和外祖母现在还没回封地,她先前是想着外祖父和外祖母想逗留久一点过有晚辈陪伴的日子,而外祖父外祖母年迈且没有儿子,没有威胁性,皇.上仁慈,就没管这些。 现在听晏景舟这么说,那应该是想留下来喝完喜酒再回淮州,毕竟一来一回时间就得两个月,干脆留下来多逗留几个月比较好,上了年纪的人不宜来回奔波劳累。 这么想着,她点头回应:“听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外祖父和外祖母就是抱着这个打算的,过两天我们回一趟国公府,问问婚期定在何时。” 晏景舟颔首回应:“好。” 谈完正事,俩人一度陷入沉默,大眼瞪小眼,庄婉卿忽然想起上午与好友的对话,半眯起眼眸,认真审视晏景舟,感觉这人是跟传闻中不一样,或许也有魂穿未来没经历过的缘故。 晏景舟被这审视的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下意识反思自己是否做了什么事惹她不高兴,忐忑地问:“卿卿,你怎么这样看着我,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庄婉卿收回目光,回道:“听说十六岁之后的你对我很好,费尽心思哄我高兴,就连我出门都会特意接送我回国公府。” 晏景舟愣了下,而后点头:“听说是这么回事,怎么了?” 庄婉卿皱着眉头,纳闷道:“没什么,当初我们还没成亲就那么高调的你,现在怎么变得低调了?就算是到了未来,那还是同一个人啊,怎么就转了性子?” 闻言,晏景舟低笑出声,伸手在她粉白的脸颊上捏了一把,好笑道:“我还当什么事呢,你这小没良心的,你可知我在会试后每次婉拒他们的邀约,用的是什么理由?” 庄婉卿愕然:“什么理由?” 晏景舟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郑重地回应:“在家陪夫人。” 天知道他今天去诗会,那些人是如何调侃他的,说他有了媳妇连好朋友都不要了,是个重色轻友的家伙,三催四请都没出现一次,每次邀请都因为陪夫人而拒绝。 但那些人说得不错,他的确是重色轻友,一群男人有什么好陪的,还不如在家陪卿卿,现在这种每天腻歪在一起的时光简直不要太好。 庄婉卿诧异:“……什、什么?” 晏景舟笑意加深,将人搂进怀里,在她耳畔再次重申:“我说在家陪你,我的夫人。” 第三百三十三章 要个孩子 晏景舟笑意加深,将人搂进怀里,在她耳畔再次重申:“我说在家陪你,我的夫人。” 他语气温柔缱绻,说出来的话也教人怦然心动,庄婉卿的心怦怦直跳,只觉整个耳朵都酥麻了。 她悄悄抬眼看眼前的青年,俊美的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如冬日的一缕暖阳,看着他笑,嘴角也禁不住上扬。 在家陪夫人。 这样的拒绝方式,那还是很高调的,尽管少了两年经历,但晏景舟还是那个晏景舟。 晏景舟放开她,捧着她的脸,认真道:“卿卿,我想我应该给不了你什么轰轰烈烈的爱情,但我能给你我能给的最好的。” 包括女儿家都会想要的宠爱、温柔、体贴,他都能尽他所能去满足。 庄婉卿略微怔了下,与那双温柔的眼眸对视片刻,而后轻轻摇头:“不需要轰轰烈烈,现在这样挺好的,就像外祖父和外祖母,细水长流几十年。” 晏景舟含笑说:“卿卿,亏得你不嫌弃现在日子无趣。” 庄婉卿拂开捧着自己脸颊的双双,没好气地瞪他,嗔怪道:“你这般闹腾,日子怎么可能无趣?” 闻言,晏景舟先是一愣,而后想起自己这些天缠着她,威逼利诱哄着她跟自己说各种甜言蜜语,让她从今往后管自己叫夫君,不许连名带姓的喊。 好像是闹腾了点。 但,晏景舟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回道:“能给卿卿解闷,是我的荣幸。” 庄婉卿嘴角一抽,道:“行了,别嘴贫了,趁着时间尚早,我要去睡个午觉。” 晏景舟马上殷勤地自荐枕席:“那我陪你一起睡。”说罢,便站起身将人拦腰抱起。 庄婉卿猝不及防的就被他抱起来,低声惊呼,下意识抱住他的脖子以免摔下去,见他笑得蔫坏,似乎是故意吓自己的,登时气不打一处来,揪着他的耳朵质问:“晏景舟,你故意的是不是?” 晏景舟无辜极了:“卿卿可冤枉我了,我只是想抱你进去。” 庄婉卿白了他一眼,才不信他的邪,但也懒得跟他计较,松开他的耳朵,道:“那还不赶紧进去?” “小的遵命。”晏景舟应了声,然后抱着人进内室。 和衣就寝后,庄婉卿又没了困意,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晏景舟看她从自己身边滚到床的最里面,又慢慢翻滚出来,来回好几次,最后看不过眼,直接将人揽到怀里,“睡不着?” 庄婉卿盯着头顶的幔帐,回道:“不困了,但是又不想起来。” 晏景舟道:“那就躺着,我陪你说说话。” 俩人就这样躺床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追忆过往,畅想未来,家长里短鸡毛蒜皮小事都会提一嘴,倒也不会没话题。 提到家里的糟心事,庄婉卿忽然道:“你那二弟最近倒是安分,不是在书院念书就是呆在他的院子里,社交都减少了很多。” 晏景舟轻笑:“现在府中基本上都是我们的人,他不敢轻举妄动,冯氏在庄子上回不来,晏湘云被禁了足,他再闹出点什么事,就是将把柄递到我手里。” 庄婉卿微微颔首,又道:“对了,昨日我在前院遇上你爹,他跟我聊了几句,说什么晏家人丁算单薄,隐晦说我们成亲一年,该要个孩子了。” 闻言,晏景舟神色一顿,垂眼看怀里的人,目光一瞬不瞬,不放过她任何细微表情,见她神色淡然,遂温声问:“卿卿,那你是怎么想的?想不想跟我生个孩子?” 庄婉卿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下意识就反驳:“你问的什么问题,不跟你生,难道我还能跟别人生?” 这是不反对的意思? 晏景舟脸色温柔,眸光中蕴含柔情,在她额上落下轻轻一吻,认真想了想,道:“那我们生,今年就怀一个,算起来要明年才能出去,明年出生的孩子属虎,定是个活泼可爱的孩子。” 庄婉卿微怔,神色莫测地看了他一眼,他们还没有真正圆房,晏景舟这话的意思是要跟她圆房了?这厮先前什么都做了,每次都差最后一步,一直没真正跟自己圆房,该不会是因为不想要孩子吧? 越想,庄婉卿就越觉得是这个可能,虽说有避子汤,可女子喝避子汤多了伤身,还有可能导致不孕,只要没做到最后一步,她也不必喝避子汤。 晏景舟用额头蹭了蹭她的额头,笑问:“怎么了?你不乐意啊?” 庄婉卿收回目光,把头埋进他怀里,轻声回应:“属虎的,你也不怕他活泼过头,三天两头闯祸让你收拾烂摊子,就像你以前。” 晏景舟脸色微妙,隔了会儿才回道:“都说隔辈亲,让老头子去收拾就好,相信他会乐意的,而且他经验丰富,处理烂摊子事半功倍。” 庄婉卿霎时无言:“……” 这多损啊?不是亲儿子都做不出来。 但不得不说她公爹还真的是经验丰富,晏景舟从小到大闯祸无数,公爹一边气得七窍生烟,一边认命收拾烂摊子。 晏景舟揉了揉她的后脑勺,看着她的眼睛,神情认真地问她:“卿卿,今年我们就要个孩子,好不好?” 他一脸认真,显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想法,庄婉卿怔住,盯着他看了半晌才道:“你真的想要孩子?” 晏景舟颔了颔首,回道:“有个小家伙在,生活会有趣许多,如果这次的科考我能榜上有名,就要入朝为官了,再小的芝麻绿豆官,都得早早的去应卯,散值才能回来,我不在家正好有孩子陪着你,不然你估计会无聊。” 闻言,庄婉卿又是一愣,他们成亲以来,除了在淮州时,晏景舟跟荀弋先生学习的几个月,其余时间每日朝夕相处,而晏景舟又是个主动的人,她并没有觉得日子无趣,可若晏景舟每天早出晚归,她大概真会无聊。 想到这里,庄婉卿抬眼看晏景舟,双眼放着亮光,语出惊人道:“孩子也不会说来就来,择日不如撞日,就从今日开始努力吧。” 第三百三十四章 欲求不满 晏景舟闻言怔住,一脸错愕地看着她,见她跃跃欲试,那双明亮的杏眼忽闪忽闪,目光在自己身上游移,像是在打量着从哪儿开始下手。 这种事明明该男子主动的,她如此主动,晏景舟顿时有点紧张,故作镇定地握着她即将使坏的小手,将她的小手包裹在掌心,柔声问:“卿卿,这是不是太快了点?” “快吗?”庄婉卿愕然,皱着眉想了想,而后摇摇头,一脸认真道,“我们成亲一年了,还没有洞房呢,如此缓慢的进展,怕是没有哪对夫妻能比得上的。” 晏景舟又是一愣,他们的进展是慢了些,瞧这丫头急着要圆房的模样,他后知后觉发现以前是自己的不是,竟没进行到底,揉了揉怀里姑娘的后脑勺,问:“卿卿想要?” 他问得极其暧昧,言罢连耳尖都红了,可庄婉卿却没有想到这一层,瞪着他道:“你这不是废话么?不想要孩子我着什么急?” 闻言,晏景舟登时黑了脸,敢情这丫头把他当生育工具了,为了孩子才跟他圆房,幽怨道:“卿卿,我是你夫君,不仅仅是为了生孩子用的,最主要的是陪伴你终生。” 庄婉卿点头表示赞同:“我知道啊,可生孩子跟你与我相伴终老并不冲突啊。” 晏景舟:“……” 这话听起来,好像也没什么问题,可他怎么就有点委屈? 对上那双纯良无害的眼眸,晏景舟瞬间泄了气,温声道:“卿卿,给我点时间准备一下。” 庄婉卿眼含疑惑地打量了他一眼,纳闷道:“你不会吗?那不应该啊,我先前清点嫁妆的时候,看到有本压箱底的《避火图》,要不你去学习一下?” 晏景舟轻咳两声,道:“……不用,我会。” 庄婉卿愣了愣,瞥了眼某个部位,迟疑道:“那你是不行?我叫张嬷嬷给你炖补汤。” 晏景舟再次黑了脸,瞧瞧这丫头说的都是什么话?又不是没见过没碰过,他到底行不行这丫头难道不清楚? 对上那怀疑的目光,他气闷不已,咬牙切齿地回应:“我行!很行!” 话音刚落,晏景舟翻身将怀里的姑娘压在身.下,低头就吻上那张张嘴欲言的小嘴,堵住她接下来的话。 今天他就身体力行,让这丫头瞧瞧他到底行不行! 青年来势汹汹,庄婉卿有些招架不住,唇上又麻又疼,她有些不适,想要躲开却又避无可避,只能被动地回应着,心里也纳闷得紧,行就行嘛,倒不至于如此卖力证明自己,感觉嘴唇都要破皮了。 许是察觉到她不舒服,晏景舟的吻逐渐变得温柔,缱.绻.缠.绵,带着怀里的人儿慢慢进入状态,忘我亲吻。 不知何时,俩人已坦诚相对。 庄婉卿被他那灼热的眼神看得有点紧张,开始犯怂想要退缩,所有不给自己退缩的机会,伸手搂住他的脖子,将自己贴向他,脸她埋进他的胸膛。 晏景舟瞧她又怕又要继续,动作一顿,手抚上她的脸颊,调笑道:“现在知道怕了?方才的勇气哪儿去了?” 庄婉卿抬起头,梗着脖子看他,气势甚足:“谁怕了?你快点,别磨磨唧唧的!” 晏景舟亲了亲她的脸颊,柔声道:“书上说初次会疼,我尽量轻点。”言罢,他吻上她的唇,刚要进入,忽然外头就传来绿萼的声音。 只听得绿萼道:“县主,给二小姐做嫁衣的绣娘有事求见。” 绿萼不懂事的声音传进来,在这静谧的房间中显得尤为突兀。 晏景舟原本已准备好,却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直接软了下来,脸色也难看得紧。 庄婉卿也从晏景舟的温柔乡中回过神来,有点茫然,又心情复杂,见晏景舟脸色难看,大概是没有兴致继续了,她霎时间不知该如何安抚。 晏景舟深吸一口气,同时欲求不满的男人也小气得很,咬牙切齿道:“卿卿,你这丫头得好好管教,同时还得教她长长记性,此事你不必管,我来就好。” 庄婉卿难得乖巧:“夫君做主就好。” 晏景舟阴沉着脸,怨气滔天:“走吧,去瞧瞧晏湘云又玩什么把戏,这次不好好收拾她,我就不姓晏。” 庄婉卿点头,任由他给自己穿戴好,然后一起出去见那绣娘。 从绣娘的口中得知,晏湘云在量尺寸的时候十分不配合,刁难绣娘,以至于令绣娘无法近身给她量尺寸,量不了尺寸就做不了嫁衣。 庄婉卿疑问道:“按照她原来的尺寸定做不就可以了么?” 绣娘回道:“大少夫人,二小姐身材比先前苗条许多,也长高了一些,按照原来的怕是不合适。” 庄婉卿黛眉微蹙,公爹把婚事交给她操办,她不能不管嫁衣的事,便道:“你随我过去给她量尺寸。” 说完,她的衣袖就被身边的青年拽住,侧头就对上那双哀怨又委屈的小眼神,忽然发觉晏景舟闹别扭的模样还挺可爱的,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安抚道:“乖,别气,你媳妇这就给你报仇去。” 就算不是为了晏景舟,她也得收拾闹腾的晏湘云,这讨人厌的女人妨碍她造孩子了! 晏景舟也好哄得很,就这么一句话,就让他消了气,脸上也有了笑容,不再是一副别人欠他钱的臭脸,乖巧的放开她的衣袖应了声:“好。” 目送庄婉卿离开后,晏景舟的脸色又阴沉下来,转眼看站在一旁的绿萼,淡淡道:“绿萼,你改天让张嬷嬷好生教导一下规矩,这个月的月钱就扣了,以示惩戒。” 绿萼一脸懵:“……???” 她茫然地望着晏景舟,完全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何事,明明县马爷早上的时候还好好的,现在怎么就恼了她?但见自家县马爷黑着脸,她也不敢问原因,只低声应了声。 出了屋子,绿萼马上去找张嬷嬷问清楚缘由,又将自己今日所做的事事无巨细地告诉张嬷嬷。 张嬷嬷若有所思,便知是怎么回事,语重心长道:“绿萼,以后县主和县马爷两个人在房里的话,没有十分重要的事都不要打搅,否则你下次还会被县马爷罚。” 绿萼懵懵懂懂地应下,但也谨记张嬷嬷的话。 第三百三十五章 罚抄女诫 庄婉卿与绣娘到晏湘云院子的时候,就听到屋里传出责骂丫鬟的声音,自己摔东西的声响,听着这一声声脆响,大抵是在摔茶杯? 院子里的丫鬟见了庄婉卿,忙上前行礼:“奴婢见过大少夫人。” 庄婉卿颔了颔首,继续往屋子走去,还没走几步,又听到里面传出一声尖锐的责骂声:“滚!你们这群没用的东西,全都给我滚出去!” 闻言,庄婉卿脚步一顿,拧了拧眉,不一会儿就看到几个丫鬟哭着从里面出来,甚至还有个额头都破了皮在流血,想来是晏湘云砸东西的时候,这丫鬟遭了殃。 为首的丫鬟正是晏湘云身边的大丫鬟,看到庄婉卿时诧异了下,随即快步上前福身行礼:“大少夫人,您怎么来了?”说罢,看到庄婉卿身边的绣娘,她瞬间了然。 庄婉卿询问:“二妹妹这是怎么了?” 大丫鬟迟疑了下才如实回道:“回大少夫人的话,是绣娘给二小姐量嫁衣的尺寸时,二小姐闹了脾气。” “做嫁衣可耽搁不得,岂能由着她的性子来?你们怎么不劝一劝?”庄婉卿沉了脸色,大丫鬟在她冷冽的眸光下有点发怵,她收回目光,又道,“你们随我一起进去,把尺寸量好,受伤的就先去处理好伤口。” 言罢,不等大丫鬟有所反应,她便步履轻快地往屋子里走去,进屋后就看到遍地狼藉,瓷片碎一地,而晏湘云面目狰狞地坐在椅子上看着遍地狼藉。 一段时日没见,晏湘云消瘦了许多,原本悄似冯氏的脸看来是温婉可人,现在脸颊消瘦,颧骨凸出,眼神阴鸷,一副刻薄相。 晏湘云看到她进来,也甚是诧异,旋即嗤笑道:“庄婉卿,你是来看我笑话的?” 庄婉卿黛眉紧蹙,严肃着脸,端的是长嫂的架子,看着一地碎瓷片,训斥道:“二妹妹,你是尚书千金,岂能动不动就发脾气摔东西?这太不像话了!若是传了出去,旁人可要说我们晏家的人没教养。” 闻言,晏湘云霍然站起来,笑得狰狞:“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在我面前说教?别以为你现在执掌中馈就是晏家的当家主母,我娘还在,等我娘回府这中馈之权也是我娘的!” “母亲在庄子上养病没精力顾及家事,长嫂如母,我自然有义务教育二妹妹。”庄婉卿说罢,意味深长地看着晏湘云。 晏湘云瞳孔骤然紧缩,她母亲不是在庄子上养病,是被她那好大哥逼到庄子上回不来,且很有可能这辈子都回不来,可她却不好回怼过去。 庄婉卿轻叹一声,语气中带着失望:“二妹妹出嫁在即,却还不懂得尊敬长嫂,待下人也是非打即骂百般刁难,若不好好磨一磨你的性子,这般性子嫁到覃家,不但给晏家蒙羞,还会吃亏。” 说着,她一脸痛心地望着晏湘云,像是下了什么大决心,不容置喙道:“那便罚二妹妹抄写《女诫》五遍,即日起开始,几时写完便几时用饭,绿韵,等会儿你留下来监督二小姐。” 绿韵恭声应道:“是。” 晏湘云又惊又愕,双眼瞪大,气得发抖地指着庄婉卿:“庄婉卿,你好歹毒的心,竟然变相虐待我?我等会儿就去告诉爹!” “二妹妹若是觉得这是虐待,那尽管去便是。”庄婉卿面不改色,转头对身后的绣娘道,“你去给二小姐量尺寸。” 绣娘应声上前,可她还未近身,就被晏湘云一把推开,却又不敢强行量尺寸,只好一脸为难地望着庄婉卿。 庄婉卿给绿韵递了个眼神,绿韵马上意会,迈步至晏湘云身边,道一句:“二小姐,得罪了。” 而后押着晏湘云,让晏湘云被迫配合绣娘,晏湘云倒是想反抗,可她一个娇养的千金小姐,力气如何斗得过自幼便跟着庄婉卿习武的绿韵?只能一边死命挣扎,一边屈服于绿韵的武力值,最后让绣娘成功量好尺寸。 完成了任务,庄婉卿也回皓月轩,只留下绿韵监督晏湘云抄写《女诫》。 可晏湘云又岂会听话抄写,直接无视绿韵,甚至不许她踏进屋子半步,绿韵只当她的话是耳旁风,搬出自家主子的话,然后寸步不离盯着她。 见晏湘云无动于衷,绿韵淡淡道:“二小姐,等会儿就到晚膳时间了,奴婢劝您还是快些动笔,否则第二天早上都吃不到早膳。” 晏湘云冷笑:“是吗?你以为你的主子执掌中馈就能在晏家只手遮天吗?那我倒要看看庄婉卿能奈我何!” 绿韵撇了她一眼,既然县主能留下自己,那肯定是言出必行的,就是不知这位养尊处优的二小姐能饿几顿。 到了晚膳时分,晏湘云已经饿了,可晚膳却迟迟没取来,问了丫鬟才得知是庄婉卿吩咐了,若她没能完成任务,便不许用膳,厨房那边也不会给膳食。 晏湘云气得不行,却又无可奈何,只好让身边的大丫鬟去找父亲晏宏宇过来为自己主持公道。 晏宏宇近日对这个女儿已经失去耐性,皇上赐的婚,他们家再不愿意也没办法,湘云这样闹传了出去,他们家都得遭殃。 是以,听了丫鬟的话他没有半点心疼,越发觉得次女不懂事,而长媳做的不错,便淡淡道:“就按照大少夫人的意思去办,你回去告诉二小姐,若她明天之内没有写完,那就惩罚翻倍。” 丫鬟听后愕然,半晌才应了声“是”,然后回晏湘云那边复命。 晏湘云得知父亲不管自己,任由自己被庄婉卿欺负,难以置信的同时又愤恨不已,特别是看到绿韵吃得麻麻香的时候,她真恨不得撕了绿韵,可绿韵是庄婉卿的人,又会武功,她动不了。 绿韵能感受到来自晏湘云怨毒的眼神,如果眼神能杀人,她估计已经死在晏湘云的眸光下,她放下手中的筷子,道:“二小姐,奴婢劝您还是别浪费时间,否则明日晚饭前,您估计都没抄写完,甚至明日都完成不了,还得按照老爷的意思翻倍。” 第三百三十六章 先忍一忍 晏湘云听了,气恼不已却又无可奈何,庄婉卿的惩罚她可以杠到底,可连父亲都不站她这边,她除了领罚别无选择,否则彻底寒了父亲的心,父亲不再管她,那她出嫁后找谁撑腰?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满腔怨愤,咬牙切齿地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好,好,好,庄婉卿你好得很!”说罢黑着脸去自己的书房,让丫鬟侍候笔墨。 绿韵也已用完晚膳,跟着她去书房监督她,免得她假他人之手完成。 而晏湘云看着绿在书房碍眼,却又拿绿韵没办法,只能一脸愤恨地抄写《女诫》,抄五遍,今晚估计都写不完。 到了半夜时分她又饿又累又困,而绿韵却精神百倍地盯着她写,瞧着一点困意都没有,她怒气蹭蹭蹭往上涨,瞬间没了困意,指桑骂槐骂了绿韵几句又继续写。 无关痛痒的话,绿韵没放在心上,看着她像受气包一样,觉得甚是有趣,就这种段位,难怪县马爷没把她放在眼里。 后半夜的时候,晏湘云已经困得不行,上下眼皮子都在打架,肚子也咕噜咕噜的响,手腕又累又疼,可还有一遍没写完,但她已经撑不住了,直接趴在书案上就睡着了。 在一旁侍候笔墨的丫鬟见状,瞟了眼老神在在地坐着的绿韵,见她目光扫过来,也不敢轻举妄动,局部不安地站着,半晌后用商量的口吻小声询问:“绿韵姐姐,二小姐今晚怕是写不完了,要不你先回去,等明早再过来?” 绿韵回道:“没事,我就在这里等二小姐写完,二小姐既然困了,那就趴着睡会儿吧。” 丫鬟:“……” 看来她们二小姐这回是踢到铁板了,大少夫人手段不亚于大少爷,治人的法子真有一套,连二小姐都没辙。现在有绿韵盯着,二小姐只能这样趴着睡到明天早上,甚至连偷偷吃点东西垫垫肚子的机会都没有。 翌日清晨。 晏湘云醒来,发现自己昨晚是趴在桌子上睡的,手臂都麻了,刚一抬头就看见绿韵盯着自己瞧,还未等自己出声,就听到绿韵道:“二小姐既然醒了,那就继续吧,早点写完早点吃东西。” 晏湘云猛的坐直身子,怒目而视:“绿韵,你就是一个丫鬟,可别拿着鸡毛当令箭欺人太甚!” 绿韵跟在庄婉卿身边多年,什么大场面都见过,也见过很多贵人,面对晏湘云的怒火,她不卑不亢地回应:“奴婢只是按照吩咐行事,还请二小姐莫要为难奴婢,若二小姐不想奴婢在此碍眼,那二小姐得快些完成任务,届时奴婢自然会消失在您面前。” “你……” 晏湘云拿绿韵没办法,若她不写,莫说早膳,午膳和晚膳都别想了,睡醒了一觉,已经饿过头了,现在她不怎么觉得饿,只是觉得有气无力的,手腕也不舒服,却只能屈服于眼前继续提笔书写。 到了日上三竿的时候,晏湘云终于抄写完五遍《女诫》,此时的她已经饿得头晕目眩,感觉整个人都快要晕过去,长那么大还是头一回遭那么大罪。 晏湘云将一叠纸写满字的纸张往绿韵身上狠狠一甩,而后散落一地,怒骂道:“滚!拿回去给庄婉卿,告诉她这都是本小姐亲手写的,她的目的达到了!” 绿韵眉头微蹙,将地上的纸张逐一捡起来,检查过无遗漏,是完完整整的五遍,才道:“二小姐息怒,奴婢先告辞了。”说罢,径自离开书房,回皓月轩复命。 晏湘云气得面容扭曲,双手往书案上一扫,笔墨纸砚皆被扫地上,就连带她的衣袖都染了漆黑的墨汁,手上也沾了些,邋里邋遢的模样让她更加气愤,冷哼道:“瞧她拿嘚瑟的模样,竟敢连我都不放在眼里,以为做庄婉卿的走狗就是府里的主子了?” 晏景明刚到书房门口,听到这么一句,当即皱起眉头,迈步进书房,就看到地上一片狼藉,低声训道:“湘云,听闻庄婉卿罚了你,先前就让你不要轻易招惹他们夫妻,你怎么就不听劝?” 对于晏景明的到来,晏湘云有点诧异,想到他说的话,语气有些冷:“二哥,你难道怕了他们不成?” 晏景明神色一顿,而后语重心长道:“现在爹对晏景舟的重视更甚于我,庄婉卿把持中馈,府里都是他们的眼线,我们有点风吹草动他们马上就知晓,难道你想让他们抓住把柄,然后到爹跟前告状,让爹对我们彻底失望?” 听罢,晏湘云怔了下,父亲最近对她的态度是冷了,还将她禁了足,而且昨晚还不帮她,任由她饿着肚子抄写《女诫》,若她再做点什么,出嫁后在夫家受欺负,父亲估计不会管她。 可想起自己昨日的遭遇,她心有不甘道:“那就由得他们夫妻嚣张?” 晏景明回道:“等我考取功名,再想办法接娘回府,到时候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湘云,我们现在先忍一忍。” 晏湘云沉默不语,等二哥考取功名,那得等两三年,这是会试若晏景舟榜上有名,就能进入殿试,然后入朝为官,爹是吏部尚书,届时运作一番,晏景舟自然前途无量,那时候爹会为了刚考取功名的二哥,让晏景舟心生不满吗? 晏景明看了眼越发暴躁的妹妹,顿觉头疼不已,道:“湘云,还有几个月你就出嫁了,这冲动的性子得改一改,不然去了覃家会吃亏。” 提起婚事,晏湘云脸色阴沉下来,心底的不甘与愤怒让她面目狰狞。 明明她差点就成为四皇子妃了,却途**了变故,明明是四皇子让人喊她出去,她却没见到人,反而落水被覃家二公子所救。 她眉头皱得更紧,摆了摆手示意丫鬟出去,低声道:“二哥,当初除夕宫宴上,明明是四皇子让宫人喊我出去的,可我却没见到四皇子,还莫名其妙落水了。我觉得是覃家二公子使了诡计,才让我出去然后落水,好让他刚好救了我。” 晏景明闻言一惊,脸色也凝重起来,覃二是喜欢妹妹的,为抱得美人归使了卑劣手段也不是不可能。若真是这样,那覃二真是该死,如果妹妹成为四皇子妃,让母亲回府也指日可待,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打乱了他们的计划。 第三百三十七章 有你真好 晏湘云眼里氤氲着滔天恨意,咬牙切齿,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二哥,我真的不甘心,明明我能做四皇子妃的,我真恨不得撕了他,是他毁了我,如果……” “湘云!” 晏景明见妹妹面目狰狞,似有癫狂之势,眉心一跳,怕她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忙低喝一声,制止住她接下来的话,见妹妹一脸的不甘,也只能劝解道:“事已至此,你不甘心也没用,为今之计只能嫁过去笼住他的心,这样你下半辈子也好过。” 晏湘云委屈得红了眼眶,就算不嫁给四皇子,嫁给别的官家子弟,也不是覃家二公子这样糟糕的,过去那些嫉妒她的人,现在都在背地里嘲讽她。 晏景明见妹妹委屈得将要落泪,自然心疼,温声安抚道:“湘云,皇命不可违,人得向前看,他不中用,那就培养个中用的孩子,有孩子傍身你在覃家就能挺直腰杆。” 晏湘云没再吭声,闭上眼眸,眼泪从眼角滑落,所有的不甘与愤怒,只能往肚子里咽,谁也帮不了她,就算是当尚书的父亲也不敢为了她违抗圣旨。 “湘云,你就听二哥的,现在别跟他们夫妻硬碰硬。”晏景明语重心长,见妹妹蓦地睁眼,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忍不住沉声训斥道,“难道昨晚吃的亏没让你长教训?” 晏湘云脸色僵住,想到昨晚连父亲都不帮自己,让她硬生生饿了一晚上,今晨也没能吃早膳,抄写完庄婉卿规定的五遍,已经到这时辰了。 刚刚恼怒中忘了饥饿,现在冷静下来,只觉手腕酸痛,饥肠辘辘,头晕乏力,双腿一软,差点瘫软在地上。 晏景明见状,伸手扶着她坐下,又吩咐丫鬟去厨房取膳食过来。 晏湘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的怨怒,道:“二哥,你放心,我不会跟他们起正面冲突了。” 晏景明心里欣慰,颔了颔首:“好汉不吃眼前亏,你有分寸就好,特别是你还没出嫁,你把他们惹恼了,他们兴许还会在嫁妆上动手脚。” 晏湘云脸色一紧,她虽然没经历过什么后宅阴私,但她听过不少,在嫁妆上动手脚的例子可太多了,表现上瞧着体面,实际上给的都是些没什么用的东西。 嫁妆对女子而言极其重要,这个关系到自己后半辈子是否过得好,有银子在手,就算丈夫的心不在自己这里,也能活的体面,若是没有银子,那真是连宠妾都不如。 晏景明见她知道怕了,便提点道:“你表现好点,让爹对你有所改观,爹就会多关注你的婚事,她自然做不了手脚。” 晏湘云点点头。 * 皓月轩。 院中花卉盛开,彩蝶翩飞,草木长出嫩绿的叶子,暖阳普照下折射出淡绿色的光晕,春意盎然,生机勃勃。 书房的窗打开,晏景舟看着窗外景致,提笔作画,他的丹青不错,但甚少作画,除非兴致上来,或者是闲着无聊才作画打发时间。 庄婉卿拿着晏湘云抄写的《女诫》来找他,就看到这一幕,眉目清隽的青年提着画笔,神情专注于笔下作品,窗外光线照进来,为他镀了一层淡淡的光晕,衬得整个人熠熠生辉。 见状,庄婉卿下意识放轻了脚步,移步到他身边,垂下眼眸,入眼便是一副春景图,他的丹青极好,笔下的画惟妙惟俏。 晏景舟早就察觉到她进来了,完成最后一笔便撂下画笔,侧目看她,含笑问:“卿卿,你怎么来了?” 庄婉卿将手中的那叠纸递给他,笑眯眯道:“喏,给你出气的,晏湘云昨晚饿了一整晚,今天又饿了一个早上,几乎滴水未进,她长那么大应该是第一次遭这种罪,你高不高兴?” 晏景舟微愣,接过她递过来的东西翻了翻,瞬间知晓她昨晚是如何惩治晏湘云的,伸手将人拉进怀里,声音里透着笑意:“还是卿卿最疼我。” 庄婉卿被他这样一拉,顺势坐在他大腿上,人靠在他怀里,白他一眼:“昨天说好给你出气的,难不成还能骗你?” 晏景舟忙讨好地笑:“卿卿对我最好了,怎么会骗我?” 庄婉卿轻叹道:“她原本可以嫁给四皇子的,现在只能嫁给覃二公子,心理落差太大,闹脾气闹得厉害,你爹对她也没了耐性,不然就她的受宠程度,我兴许还奈何不了她。” 晏景舟不以为然:“长嫂如母,她不懂事,你教育她是应该的,她若不从那就双倍责罚,我爹那里有我顶着。” 庄婉卿低笑:“你可真是把你爹的脾气摸透了。” 晏景舟眼底掠过黯然,轻轻摇头:“是因为他有愧于我,才会对我容忍再三。” 闻言,庄婉卿神色一顿,心疼地摸了摸他的头,而后安抚道:“都过去了,以后我不会让人欺负你的,我们不提那些个扫兴的东西了。” 听她像哄孩子似的哄着自己,这还是头一次有人对自己说这样的话,晏景舟感觉心被暖意包裹着,心情舒畅不已,点了点她小巧的鼻子,笑问:“卿卿这是要保护我一辈子吗?” 庄婉卿抬了抬下巴,双眼睨着他,神情有些傲娇:“保护你一辈子,也不是不可以,看你的表现,你乖一点我就对你好点。” 晏景舟:“我还不够乖?什么都听你的,你让往东我绝不往西。” 这个庄婉卿没否认,道:“暂时是挺乖的,那继续保持。” 晏景舟应声,将她搂紧些,下巴抵在她的肩上,脸也埋在她的颈窝处,嗅着她身上淡淡的馨香,这样抱着她能感觉到安心,好像只要有她在,就什么烦心事都没了。 微微抬头仰望,就能看到她姣美的侧脸,她皮肤粉白细腻,不施粉黛也面若桃李,粉唇微微张着,诱人得很。 晏景舟心念一动,在她耳畔轻声道:“卿卿,转过头来。” “怎么了?” 庄婉卿转头看他,双眼带着疑惑,只见他凑近自己,下一刻双唇覆上自己的唇瓣,怔楞了会儿,才闭上眼眸,伸手搂住他的脖子,回应着他的亲吻。 结束时,庄婉卿趴在晏景舟怀里轻喘着,眼里泛起水光,看着人时无辜又惹人犯罪。 “卿卿,有你真好。”晏景舟低头亲了亲她的眼睛,磁性沙哑的嗓音听起来有点性感,让人耳朵一阵酥麻。 第三百三十八章 冯氏重病 春日的午后,阳光明媚,暖融融的。 庄婉卿坐在树下的摇椅上,树荫遮挡了阳光,只有少数细碎的光斑照在她身上,她神情惬意地合上眼眸,沐浴在春.光里。 晏景舟坐在她身边的另一张摇椅上,边喝茶边看她,一直在找话题跟她聊天,听着她用慵懒的声音,有一搭没一搭地敷衍着自己,不由有点委屈。 他伸手在那张白生生的小脸上捏了捏,语气委屈道:“卿卿,我在跟你说话呢。” 庄婉卿也不睁眼看他,慢悠悠地回应说:“嗯,我知道的,你继续说。” 晏景舟更委屈了:“你是不是不想跟我说话。” 庄婉卿回道:“我不是一直都有回复你的问题吗?怎么就不想跟你说话了?” 见她瞧都没瞧自己一眼,晏景舟语气变得幽怨:“你一直有在抽空敷衍我。” 闻言,庄婉卿默了默,干脆承认了,道:“那好吧,我不敷衍你了,你别吵,我你一会儿。” 晏景舟:“……” 他盯着庄婉卿看了好一会儿,都没见这丫头睁眼看自己,忍不住伸手戳了戳那白嫩的脸颊,“卿卿别睡,你搭理我一下啊。” 就在这时,栖文到皓月轩来,庄婉卿听到丫鬟跟栖文说话的声音,觉着诧异,睁眼望过去,眼含疑惑。平常栖文或者栖墨都不会来皓月轩,除非有要事。 晏景舟坐直身子,看向朝他们走过来的栖文,开门见山地问:“栖文,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栖文朝他们行了一礼,而后压低声音道:“大少爷,庄子那边传来消息了。” 闻言,庄婉卿与晏景舟对视一眼,冯氏在京城外的庄子上,平时有什么事,都是通过赵嬷嬷才知道的,毕竟不甚重要,现在栖文直接找过来,那肯定是大事。 晏景舟眸光沉了沉,低声问:“要收网了?” 栖文点了点头。 庄婉卿若有所思,道:“让庄子的管事去找晏景明。” 此言一出,晏景舟和栖文齐齐看向她,有点不解,这种事找晏景明作甚? 庄婉卿笑了笑,道:“找晏景明更好,让他去替你完成后面的事,这样能把你摘干净,相信他会达到你的预期的。” 晏景舟听了,沉思片刻,很快就明白她的意图,对栖文道:“就按照大少夫人说的去办,让管事的嘴巴机灵点,说动晏景明将冯氏先斩后奏接回府。” 栖文颔首应声:“是。” 栖文离开后,晏景舟握住庄婉卿的手,笑道:“还是卿卿想得周全。” 庄婉卿微微摇了摇头,回道:“我只是恰巧想到这个问题罢了,你把人弄回来,他们少不得把矛头指向你,现在让晏景明去做,而你一无所知,还能兴师问罪,后面的事就顺理成章了。” 晏景舟“嗯”了一声,低笑:“没想到我们家卿卿还是个小机灵鬼,聪明的很。” 庄婉卿白了身边的人一眼,她本来就不蠢,只是没遇上什么需要她解决的事,聪明才智没法显示。 * 翌日。 晏景明在书房看书,书童进来禀报说庄子上的管事找他,他心里纳闷着,不咸不淡地回了句:“庄子上有什么事,找我作甚?庄婉卿执掌中馈,应该找她才是,让他走吧,我不见,越俎代庖的事我不做。” 言罢,他继续埋头看书,没有想要理会什么刘管事的意思。 书童回道:“二少爷,是夫人所在的庄子,小的想应该是夫人有什么事,需要刘管事的转达给您。” 晏景明心头一紧:“我娘所在的庄子?” 书童点头:“正是,二少爷可要见一见刘管事?” 晏景明吩咐道:“快让他进来。” 不一会儿,书童就领着一个身材发福的中年男人进来,男人神情焦灼,一看到晏景明,登时眼神一亮。 正是庄子上的刘管事。 刘管事快步上前,还不等晏景明发问,就急声道:“二少爷,您快救救夫人吧。” 闻言,晏景明心都跳漏了一拍,心底涌现出无数种可能,一脸担忧地问:“我娘怎么了?” “夫人她……”刘管事欲言又止,看了晏景明一眼,见他神色紧张地等着自己的下文,于心不忍地轻叹了声,接着道,“夫人她现在精神恍惚,身体也越来越差,整个人都瘦得脱相了。” “你说什么?”晏景明倏然睁大双眼,震惊不已,须臾又问,“怎么会这样?我娘病了,你们可有给我娘请大夫?” 刘管事脸色沉重:“请过大夫的,但是没用,大夫说夫人这是心病,还需心药医。夫人时常想念着您和二小姐,病成这样应该是过于思念您和二小姐导致的。” 晏景明心里难受得紧,想马上找父亲将母亲接回府养病,心里闪过一个念头,马上谨慎起来,深究地盯着刘管事,问:“你来找我,就不怕让晏景舟知道?” 刘管事怔了下,但没有躲避他的目光,语气诚恳:“夫人曾有恩于我,我想报答夫人的恩惠,看夫人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就来找二少爷了,大少爷知道了最多也就撤了我这管事的职位,纵然如此,我也不能做白眼狼啊。” 晏景明将信将疑,又问:“那你怎么不去找我爹?” 刘管事回道:“我倒是想找老爷,可老爷并不想管庄子上的事,我以前就因为夫人的事找过老爷。” 听罢,晏景明想起先前母亲闹绝食,刘管事是来找过父亲,当时他也在场,只是父亲并没有见刘管事,并说明以后母亲的事不得来打搅,病了就让大夫看,大夫治不好那就是母亲命尽于此,当时他听着心寒却什么都做不了。 刘管事又道:“二少爷,夫人现在这种情况,继续留在庄子上,怕是……” 听着这未尽的话语,晏景明也能猜出下半句,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奈何父亲铁石心肠,可能不会允许他接母亲回来,但总要试一试的,便道:“下午我爹散值回来,我再去求我爹,你让我娘多等一等。” “二少爷,若是老爷不允呢?”刘管事说着悄悄看了他一眼,见他面色一紧,眉头也紧蹙着,适时给他出主意,“二少爷,您不如先斩后奏?” “先斩后奏?”晏景明诧异,显然是没想过这个法子。 刘管事点了点头,分析道:“老爷和夫人近二十年的夫妻情分,您先将夫人接回府,届时老爷看到夫人病成这样子,您和二小姐再求求情,他还能当着您和二小姐的面将夫人送回庄子上?” 晏景明一听,觉得此计可行,父亲就算再恼母亲,可关系到母亲的生死,父亲总归要顾及一下他和湘云的,父子离心可不是父亲希望看到的。 第三百三十九章 来得巧了 翌日。 晏宏宇散值回来,刚到家就听到管家禀报说次子晏景明将冯氏接了回来,听到这个消息他当场愣住。 冯氏是他做主遣送到庄子上的,这辈子都不得再进晏府,景明和湘云兄妹一直想让他心软将冯氏接回来。 但他一直没松口,不然长子闹起来,晏家肯定不得安宁,而冯氏这种毒妇也不配做晏夫人,若不是为了两个孩子,为了晏家的名声,他早就给冯氏一纸休书了。 晏宏宇脸露愠色,皱着眉头,感觉父亲的威严受到侵.犯,语气不悦道:“我还没同意,景明他怎可先斩后奏?” 管家忙道:“老爷,是夫人病重,二少爷才接回府的,说等您回来再向您请罪。” 闻言,晏宏宇脸上浮现出厌恶之色,语气更加不悦:“冯氏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也就景明和湘云会相信,去年年底都还好好的,这回儿怎么就病重了?” 管家微愣,没想到自家老爷如此厌恶夫人,如实回道:“老爷,夫人这次是真的病了,我今天看了,都瘦得脱相了,还精神恍惚,看了我好半晌才认出我来。” “真病了?” 晏宏宇仍有些不相信,觉得管家应该是夸大其词了,冯氏去庄子后的那些手段他早已看腻。 管家点头:“老爷,这回是真的,您亲眼看到就知道了。” 晏宏宇有点意外,下一刻他又想起战斗力惊人的长子,惆怅不已,不用想也知道长子能闹得鸡犬不宁,他今儿若是不把烂摊子收拾好,这糟心玩意儿估计能带着媳妇去国公府住,然后把冯氏的所作所为闹得人尽皆知。 越想,晏宏宇就越愁,他揉了揉眉心,问:“景明把冯氏接回来,景舟什么反应?” 管家一愣,而后回道:“老爷,大少爷今日不在家,一大早就陪大少夫人回娘家了,估摸着要晚上才回来。” 晏宏宇暗自松了一口气,又问:“冯氏如今安置在何处?” 管家悄悄看了眼他的脸色,语气忐忑地回答:“二少爷将人接回正院了。” 晏宏宇眉心一跳,没再问管家别的问题,大步流星往正院走,他得赶紧去瞧瞧冯氏病成什么样子,若无大碍,那赶紧送回庄子上,否则长子回来,今晚就是不眠夜。 去正院的路上,他又气又憋屈,明明自己才是老子,却担心儿子发脾气,都不知道上辈子造了什么孽,今生这样折腾他。 管家望着他快步离去的背影,开始反省自己让夫人进府是不是做错了,可二少爷是主子,夫人再怎么不济,也担着晏夫人的头衔,夫人要回府,岂是他一个下人可以阻止的? 晏宏宇回到正院时,发现次子景明、幺女湘玉,以及被禁足的次女湘云都在,景明和湘云愁容满面,湘玉低着头看不出什么情绪。 兄妹三人见他回来了,忙上前两步行礼。 晏宏宇目光凌厉地看向次子,问:“景明,我听说你把你娘接回来了?” 这质问的语气,让晏景明脸色一紧,忙道:“爹,请恕儿子先斩后奏,实在是因为我娘的病,若再在庄子上,病情加速恶化,怕是会熬不过春季。” “是啊,爹,娘她现在病得不轻,若再留在庄子上,我和二哥就没有母亲了。”晏湘云声音带着哭腔,话音落下,氤氲在眼眶里的泪水也止不住往下掉。 晏宏宇依然阴沉着脸,反问:“冯氏去年年底不是还闹腾得挺欢的,怎么才几个月就不行了?” 晏景明没想到父亲竟连这种事都不信,母亲纵然犯过错,可跟父亲到底近二十年夫妻,父亲这反应难免叫人心寒。 他声音哽咽:“儿子不敢欺瞒爹,娘她、她真的病了,爹若不信可以去瞧瞧。” 晏宏宇深究的目光在他们脸上巡视一番,然后迈步进内室,他倒要看看冯氏究竟是真病还是装病。 进内室移步到床前,晏宏宇垂眼一看,当看到躺在床上,双目紧闭的冯氏时,他惊诧了下,有点难以置信。 此时的冯氏已不复先前身为晏夫人的风光,整个人瘦得剩下皮包骨似的,眼窝凹陷,颧骨凸起,脸色蜡黄,皮肤已无半点光泽,瞧着死气沉沉的,没有半点生气,像是时日无多了。 沉默了半晌,晏宏宇到底还是动了恻隐之心,毕竟好歹是夫妻一场,询问了句:“可有请大夫看过?” “刚请回春堂的大夫看过了,大夫说娘忧思过重,她的病需要静养,且还得心情舒畅,再配合药治疗才能好转。” 晏景明说着,看了眼沉着脸的父亲,跪下请求:“爹,我知道您做的决定不会改变,可娘都病成这样了,难道您忍心让我和湘云都没了母亲吗?不如让娘现在家里养病,等养好病了再送回庄子上?” 晏湘云不动声色地观察着父亲的神色变化,脑子灵光一闪,也跟着跪下,打着商量的口吻说:“爹,您是不是怕大哥不同意?那我和二哥去求大哥,您看这样可好?” 她快要出嫁了,如果母亲在府中,能帮她一把,最起码让她嫁得更体面些,没准儿还能再要些嫁妆,而母亲留在府中也适合养病,这一回府,就想办法永远留下。 晏宏宇虽动了恻隐之心,但考虑到长子的感受,并没有马上答应儿女的请求,道:“若要静养,在庄子上最适合养病了,那里景色宜人,宁静雅致。” 晏景明苦涩一笑:“庄子上是挺好,可娘是因为过度思念儿子和湘云才病倒的,儿子这才忍不住先斩后奏将娘接回府。” 闻言,晏宏宇微怔,看了眼床上病入膏肓的冯氏,又看了看跪在自己跟前的一双儿女,沉默片刻,终于松了口:“若你们大哥同意,那便留下养病,但病好了,必须马上回庄子上。”说着顿了顿,又道,“正院不够安静,不适合养病,换个安静的院子吧。” 话音落下,晏景明和晏湘云心头一喜,登时喜上眉梢,可就在此时,身后便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人都在这儿?看来我来得正是时候。” 第三百四十章 好戏来了 话音落下,几人脸色微变,循声望去,就看到冷着脸的晏景舟,以及他站在他身边面无表情的庄婉卿。 晏景明和晏湘云对视一眼,心态逐渐放平,母亲已经接回府了,又病得那样重,他们就不信晏景舟要担上不孝的名声将母亲赶出家门。 当今圣上最是重视孝道,晏景舟若是不孝,那这次会试考得再好都是徒劳,这种不孝子就该取消科考成绩,晏景舟不蠢,相信他知道如何权衡利弊。 晏宏宇面对长子,却莫名的有点心虚,他前一刻才松了口,现在长子就出现在他眼前,轻声唤道:“景舟,你来了。” “听说爹将冯氏接回府了?” 晏景舟语气淡漠,有兴师问罪的意味,嘲弄地瞥了他一眼,接着道:“爹和冯氏到底是有近二十年的夫妻情分,舍不得冯氏接回来我也能理解,可爹没有提前告知一声,真让我有些难以接受呢,近二十年的夫妻情分是真的,那我们近二十年的父子情份难道是掺假的?” 晏宏宇眉心一跳,轻斥了声:“景舟,你浑说些什么?我们之前的父子情份自然也是真的。” 晏景明适时插话道:“大哥,你别怪爹,是我擅作主张,先斩后奏把娘接回府的,爹也是刚刚才得知的。”说着,他看向卧病在床的母亲,“我也是没办法了,实在是因为娘的病拖不得,继续留在庄子上,怕是……” 晏景舟嗤笑:“你娘为了回来,装病也不止一两回了,谁知道你们几个是不是串通好了的?” 晏湘云心中暗恼,却没表现出来,道:“大哥若觉得我娘是装病的,不如上前看看?我娘就在这儿,真病还是假病,相信大哥能看得出来。” 庄婉卿见差不多了,便道:“夫君,既然人在这儿,不如先看看再说。” 晏景舟颔了颔首,迈步上前,看向躺在床上的冯氏,略微诧异了下,他是知道冯氏的情况的,但没想到比自己所知道的还要糟心。 庄婉卿也在看冯氏,看到冯氏的下场,心中没有半丝怜悯,冯氏若没有害人,哪会担惊受怕,噩梦连连,被心魔折腾至此? 晏景舟收回目光,淡声问:“那爹是什么意思?留下冯氏?” 晏宏宇被儿子问得心虚,可看到次子和次女跪在地上,一脸哀求,以及躺在床上病入膏肓的冯氏,手心手背都是肉,长子很重要,另外两个孩子也重要,他只能硬着头皮点头:“景舟,为父的意思是让她留下养病,她现在这种情况,也不适合就在庄子上,难道你想让你的弟弟妹妹为此没了母亲?” 晏景舟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这是他意料之中的,也是他今日要走的一步棋,微微敛目,掩饰眼底的戾气,勾起一抹嘲弄的笑,反问:“那爹先前答应我的事,是不是要食言了?” 晏宏宇回道:“景舟,为父并没有忘记答应过你的事,等冯氏病好了,就马上送回庄子上,你看如何?” 话音落下,室内陷入沉默,晏景舟神色莫测,父子几人也猜不透他心里在想什么,倒是晏湘玉和庄婉卿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底的笑意。 过了片刻,晏景舟“啧”了一声,舌尖舔了舔后牙槽,慢悠悠道:“既然爹都这么说了,我这做儿子的若是不答应,未免显得有些不近人情了。” 闻言,晏宏宇松了一口气,甚是欣慰道:“景舟,为父知道你是个心善的孩子,等冯氏病好了,就送回庄子上。” 晏景舟轻笑:“成啊,希望爹这回可不要再食言。” 目的达成,晏景明心情舒畅不少,悄悄看了眼父亲的脸色,见父亲神色尴尬,便接了话茬,把责任揽过来,“大哥,你别怪爹,真的是我自作主张,此事爹并不知情。” “是啊大哥,爹真的不知情,爹也就比你早一刻钟知道。”晏湘云附和道。 “话都让你们给说完了,你们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吧,反正人也留下养病了,既然如此也没我什么事儿了,记得病好了马上送回去。”晏景舟不甚在意地耸耸肩,转眼看庄婉卿时,眼里有了柔情,语气也变得温柔,“卿卿,我们回去。” 庄婉卿点头,朝晏宏宇行了晚辈礼,道:“爹,那儿媳和夫君就先回去了。” 晏宏宇点了点头,又道:“景舟媳妇,让人给冯氏重新收拾个院子养病。”他对冯氏这样的毒妇已无感情,仅剩的怜悯也是因为两个孩子,跟冯氏住同一个院子是不可能的。 庄婉卿点头应声。 他们夫妻刚要离开,躺在床上沉睡的冯氏却有了动静,许是房间里吵,把她给吵醒了,缓缓睁开眼,发现自己身处陌生而又熟悉的环境。 她有片刻的怔楞,想起昏睡前儿子说要接自己回家的话,当看到丈夫的身影时,她像是吃了颗定心丸,那可彷徨不可终日的心终于得到了安放,嘴角微微上扬。 晏湘云是第一个察觉到她醒来的人,忙站起来移步过去握着冯氏的手,欣喜道:“娘,您醒了?现在感觉如何?好点了没有?” 晏景明也站了起来,看向冯氏。 晏景舟和庄婉卿停下脚步,对视一眼,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看样子是好戏来了,二人很有默契地转身往床的方向望过去。 冯氏原本还沉浸在回家的喜悦中,下一刻看到晏景舟,她瞳孔骤然紧缩,眼底全是惧意,又惊又恐地“啊”了一声。 晏景舟见状,先是一愣,半晌后便明白怎么回事,眼底掠过一丝意味难明的神色,而后恶意地上前两步,上冯氏瞧自己瞧得更清楚些。 他神色茫然,故作疑惑:“爹,冯氏怎么好像有点不对劲?” 还不等晏宏宇出声,冯氏挪动已往身后挪动着身子,嘴里喃喃道:“不要,不要过来……不要……” 几人见状,也能看出冯氏对晏景舟的恐惧,有些不明所以,下意识看向晏景舟,可见他一脸茫然,显然是不知道冯氏为何会如此。 晏景舟皱着眉,又上前两步,冯氏挪动身子的速度更快了,整个人像魔怔了一般,语气有点崩溃道:“不要过来……裴姐姐,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我不该害你的,求你不要再来找我了。” 第三百四十一章 杀人凶手 看着冯氏的举动,晏宏宇便觉着奇怪,如今听着这莫名其妙的话语,忍不住皱眉,一时不明她再说什么,她口中的裴姐姐又是谁,什么不该害人,都听得云里雾里。 晏景明、晏湘云和晏湘玉同样听不明白,皆茫然地看着冯氏。 但庄婉卿和晏景舟却知道冯氏口中的裴姐姐是谁,那是晏宏宇的原配、晏景舟的母亲裴氏,冯氏心肠歹毒,谋害了裴氏,在用药的作用下冯氏精神恍惚、噩梦连连,做了亏心事的她倍受精神折磨,病倒了。 而晏景舟长相酷似生母裴氏,脸部轮廓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冯氏被折磨得精神恍惚,看到那张相像的脸,心虚害怕。 此时,晏景舟微微握了握拳头,压下心底的怒火,故作不明所以地问:“裴姐姐?什么裴姐姐?” 冯氏望着晏景舟,浑身哆嗦,声音都因害怕而颤抖着:“裴姐姐,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晏景舟移步到床前,弯腰将脸凑到冯氏眼前,冯氏吓得冯氏失声尖叫,又惊又恐地裹紧被子。 晏景明脸色一沉,忙上前一步,试图晏景舟拉开,“大哥,你这是做什么?” 奈何晏景舟习过武,晏景明一届文弱书生,还真拉不动他,他纹丝不动,甩开晏景明的手,半敛的眼眸盯紧冯氏,顺着冯氏的话,淡淡道:“既然知道错了,那是不是该为自己的错负责?” 闻言,冯氏的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喃喃道:“裴姐姐,不要……不要过来!我……我对你儿子有养育之恩,你不能杀我!” 晏宏宇脸色阴沉下来,在官场打滚多年,他还不至于连这句话都听不明白,在冯氏话音落下的瞬间,他福至心灵,想起原配妻子裴氏。 晏景舟脸色骤变,再朝冯氏凑近一点,眸光森冷,语气幽幽地问:“为什么不能杀你?你害了我,还不允许我回来索命?” 冯氏处于深深的恐惧之中,被那双阴森森的眸光盯得浑身发冷,却又像垂死挣扎的囚徒,指着晏景舟厉声指责:“我也不想杀你的,都怪你!都怪你抢了表哥,我跟表哥青梅竹马,表哥是我的!你该死!该死!晏景舟那小贱种也该死!” 此言一出,屋子里的人震惊不已,特别是晏宏宇,他难以置信地望着冯氏,他都听到了什么?他难产去世的原配妻子裴氏,是冯氏谋害的? 晏景明和晏湘云也心神一震,久久没能回过神来,娘说杀人?杀谁?晏景舟的母亲?不,这不可能! 晏湘玉也惊愕不已,听着这话,大哥的生母是冯氏给谋害的? 晏景舟眸光渐冷,满腔愤恨涌上心头,极力压制着想要掐死冯氏的冲动,忽而右手被一只柔软的小手握住,他看了眼身边的妻子,回握着那只小手,十指紧扣。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我们是明媒正娶,你却让我难产而亡,好歹毒的心肠。” “你抢了我喜欢的男人,你就该死,表哥是我的,我的!你该死!你们母子都该死!”冯氏精神状态极差,又受了刺激,吼完这一句,两眼一翻,晕厥过去。 晏景明和晏湘云见状,瞬间慌了,忙上前查看母亲的状况。 晏湘云忙道:“二哥,娘晕过去,我这就让人去请大夫。” 她话音落下,刚想出去,就听到晏景舟沉声道:“慢着!” 她怨恨地剜了晏景舟一眼,厉声质问道:“大哥,你把我娘气成这样,连大夫也不让请,是不是想让我娘气死了你才心满意足?” 晏景舟没理会她,转眼看向沉浸在震惊之中的父亲,语气阴沉道:“爹,冯氏的话您可听清楚了?她说她杀了我娘,让我娘难产而亡。” 晏宏宇回过神来,这个消息宛若惊雷,毫无预兆的就劈下来,脑子里嗡嗡作响,他霎时间消化不了,对上长子那含恨的双眼,他才彻底回神。 他原以为冯氏想害长子,想侵占长子生母的嫁妆,想将长子养废已经够恶毒了,没想到他的原配妻子竟然不是真正难产而亡,而是死在冯氏手里? 想到跟自己生活了近二十年的枕边人,竟是杀害原配的凶手,还在自己面前装的温柔贤惠,与杀人凶手同床共枕多年,这让他感到不寒而栗。 晏景明心里七上八下的,看到父亲阴沉的脸色,登时就慌了,忙给母亲找补:“爹,我娘现在精神状态不好,许是魔怔了胡说的。” 晏宏宇听罢,瞥了眼昏迷中的冯氏,若是没做亏心事,魔怔了怕也不会说这种话。 晏景舟凛冽的眸光往晏景明身上一扫,见他脸色一僵,遂勾起一抹冷笑,道:“爹,陈嬷嬷是冯氏身边的老人,冯氏想害我娘,以一己之力怕是无法完成,若冯氏真的做了,陈嬷嬷便是帮凶,不如传陈嬷嬷进来审问一番?” 晏宏宇整个人都有些恍惚,也想知晓事情的真相,颔首道:“让陈嬷嬷进来。” 庄婉卿见晏湘云应声并挪动了两步,忙道:“爹,还是我去叫陈嬷嬷吧,免得二妹妹在陈嬷嬷面前说了不该说的,您说是不是?” 晏湘云恼怒道:“大嫂这话是什么意思?” 庄婉卿道:“字面意思。” 晏宏宇这回没有帮次女,道:“景舟媳妇去吧,湘云,你就呆在这里。” 庄婉卿应了声,转身出了内室,没过多久,就带着不知发生何事,却忐忑不安的陈嬷嬷进来。 陈嬷嬷刚进来,就发现气氛诡异的沉默,众人脸色不对,战战兢兢地行了一礼,询问道:“老爷,听说您找奴婢,不知所为何事?” 不待晏宏宇回话,晏景舟先发制人,让陈嬷嬷措手不及:“陈嬷嬷,冯氏谋害我娘,害得我娘难产而亡,陈嬷嬷也从中帮了不少忙,不知陈嬷嬷都为冯氏做了什么?” 他声音阴冷,咬牙切齿的,带着恨意。 陈嬷嬷听了,脸色煞白,很快就明白应该是夫人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可夫人已经两天没做噩梦了,情绪比之前稳定许多,怎么又开始说胡话了? 她下意识看了眼晏景舟,那张俊美如画的脸酷似裴氏,心底有了答案,恐惧的同时又强作镇定,故作不明所以地反问:“大少爷,您再说什么,奴婢怎么听不懂?” 第三百四十二章 得知真相 晏景舟知道她不会承认,轻笑一声,淡淡道:“陈嬷嬷至今没成婚,无儿无女,不过听说陈嬷嬷有个弟弟,还有个侄子,是家里的独苗苗,令堂似乎还在人世,过两年就到花甲之年了吧。” 闻言,陈嬷嬷脸色骤变,紧张地望着他,声音都带着颤抖:“大少爷,您想做什么?” 晏景舟意味深长道:“陈嬷嬷是聪明人,我以为你知道的。” 陈嬷嬷登时脸色煞白,经过这两三年,她还算知道大少爷的手段,这是位心狠手辣的主。 现在是用她家里人的性命要挟她,若她不说实话,她家里人就会有性命之忧,而她更不会有好下场,如果招出来,只是她一个人没命。 但,她还想再观望一下,转眼看晏湘云。 晏湘云见状,心头一紧,质问道:“大哥,你吓唬陈嬷嬷做什么?难道你想靠吓唬人,让陈嬷嬷承认从来没有做过的事?我娘是病了,神志不清之下才说的胡话,她若想杀你娘,岂会容你长大成人?” 晏景舟目光转向她,语气幽幽地问:“你又怎知她没做过谋害我的事?” 俩人对视,拔剑弩张,气氛紧张。很快,晏湘云被他那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神看得心虚,落了下风。 晏宏宇也没管他们兄妹怎么闹,连帮次女说话的心思都没有,他现在就想快点知道事情的真相,冯氏所言肯定不是神志不清说胡话,毕竟谁说胡话会说自己没做过的恶毒事? 一直没有吭声,试图降低自己存在感的晏湘玉,在这时站了出来,道:“二姐姐,此事我可以作证,有一次大哥病倒,夫人的确想要下药害大哥,但药被我故意打翻了,夫人这才没有得逞,后来夫人恼怒不已,不仅表面上罚了我,且还暗中磋磨过我。” 话音刚落,晏湘云就怒斥一声:“你胡说八道!” 晏景明也附和道:“三妹妹,我们知道你跟大哥关系好,可你也不能为了大哥就编谎话陷害我娘,说话得有证据。” 而知道事情真相的陈嬷嬷却心下一惊,因为真的确有此事,但夫人事后暗中磋磨三小姐是因为恨三小姐坏了好事,并不知道三小姐因为知道那碗药加了东西才故意莽撞撞翻了药碗。 晏宏宇听了此言,看向幺女,湘玉平时乖巧听话,从来不撒谎的,他并不觉得幺女会为了长子编谎言陷害冯氏。 须臾,尘封的记忆涌了上来,那时候长子病了,冯氏心急如焚,湘玉撞到了药碗,冯氏气极便罚了莽撞了湘玉,当时他也没当回事,现在想起他只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来,让他浑身发冷。 好歹毒的毒妇! 竟然连孩子都不放过,若是湘玉当时没有撞翻药碗,那景舟是不是在那个时候已经没了? 晏宏宇目光凌厉,怒不可遏:“陈嬷嬷,你来说,冯氏这些年都做了什么,而你又帮着她做了什么?” 陈嬷嬷双腿一软,扑通跪倒在地上,嘴里还在狡辩:“老爷,奴婢冤枉啊,奴婢什么都没做过,夫人也没有,都是三小姐和大少爷串通好陷害夫人的,请老爷明鉴。” 晏景舟提议道:“爹,既然陈嬷嬷不说,那就把她们主仆二人送官府处置吧,听说普通人进了大牢,基本上没人能在各种严刑中继续嘴硬的。” 陈嬷嬷听说送官处置也没什么反应,她知道老爷是个要面子的人,将家族名声看得重,肯定不愿意闹到官府里。 谁料,向来看重名声的晏宏宇竟然点了点头:“那就这么办,送官处置。” 当然,他也不是真要将她们送官府,只是吓唬一下陈嬷嬷而已。 “爹!” “爹,不可!” 晏景明和晏湘云兄妹俩震惊不已,忙跪下替母亲冯氏求情,母亲都病成这样了,若是送官府里,那还有活命吗?即使母亲真的做了这种事,那送官府他们晏家的名声还要不要了?他们作为杀人凶手的孩子,又能好得了哪儿去? 晏宏宇的话在陈嬷嬷心里也激起千层浪,她在晏家也近二十年,知道老爷是个说一不二的性子,说送官府,那肯定会送官府。 若她现在招了,免了官府里的严刑逼供,大少爷还能放过她的家人,若真的送官府,不但受到严刑逼供,连家里人都遭殃。 这一刻,她怕了。 她真的怕了,权衡利弊,也不敢再嘴硬,哆嗦着身子,颤声道:“老爷,大少爷,奴婢招,奴婢这就招。” 晏宏宇冷声道:“说。” 晏景明和晏湘云心都跳漏了一拍,想要阻止陈嬷嬷,可对上父亲阴沉沉的目光,吓得不敢噤声,他们有预感,若再说半句,就真的彻底失了父亲的心。 大哥是父亲的第一个孩子,父亲对大哥的重视程度他们是知道的,以前大哥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父亲都不曾放弃,还用尽关系把大哥塞进国子监读书,现在大哥出息了,那更加不会放弃。 陈嬷嬷不敢有所隐瞒,将事情娓娓道来。 晏宏宇听完陈嬷嬷的陈述,勃然大怒,一脚踹向陈嬷嬷,眼神阴鸷地睨着昏迷过去的冯氏,咬牙切齿地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毒妇!” 他没想到原配裴氏的死,竟然真的是冯氏所为,冯氏买通了裴氏身边的丫鬟秀珠,秀珠为了还兄长的赌债答应了替冯氏做事,在裴氏的食物中被加了活血催产的药物,导致裴氏提前生产。 又买通了稳婆,在生产时动手脚,将顺产弄成了难产,明明是头先出来的,却硬生生推了回去,成了腿先出来导致难产。 裴氏拼尽全力生下孩子,自己却大出血而亡,冯氏阴谋得逞,母亲并不知情,见冯氏对他情根深种,而长子也需要母亲,便让他娶了冯氏做续弦。 冯氏这些年在人前装作贤妻良母,对长子视若亲生,甚至比对亲生的还要宠溺,实际上却是为了将长子养废,费尽心思不让长子学习,因为长子勤奋,所以下药要谋害长子,最终被湘玉撞破了冯氏的计划。 难怪了,难怪长子明明天资聪颖,后来却不爱读书了,成了一个十足的纨绔子弟,原来都是为了在羽翼未丰满之时保命。 第三百四十三章 给她休书 面对勃然大怒的晏宏宇,陈嬷嬷又惊又恐,连跪带爬地爬到晏景舟跟前,哀声请求:“大少爷,奴婢所知道的都已经说了,还请大少爷放过我的家人,他们都是无辜的,他们并不知情。” 晏景舟勾起一抹笑意,淡淡道:“陈嬷嬷放心,你的家人都会好好的。” 陈嬷嬷听了,登时松了一口气,忙磕头谢过:“多谢大少爷,多谢大少爷开恩!” 言罢,她微微抬头,对上脸带笑意的晏景舟,她瞳孔骤然紧缩,禁不住打了个寒颤,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她的家人应该不会有事,可她估计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晏景明和晏湘云也是脸色苍白如纸,他们没想到母亲竟然做了这种事,晏景舟的生母真的死在他们母亲手里,难怪晏景舟会费尽心思对付母亲,现在父亲知道了真相,那母亲怎么办? 晏湘玉多少知道点冯氏的所作所为,对此也没有他们那样震惊,只是冯氏为了嫁给父亲,谋害大哥的母亲,当年的冯氏才十几岁,也太恶毒了。 晏景舟目光扫过在场的人,最后落在晏宏宇身上,见他一脸盛怒,眼底掠过一丝讥讽,启唇道:“爹,冯氏谋害我母亲,还企图谋杀我,您是最公平公正不过了,对此你准备如何处理?” 此言一出,晏景明与晏湘云看向父亲,神色紧张,想要为母亲求情,可面对盛怒中的父亲,那双目含怒的模样吓人得很,兄妹俩霎时间说不出话来。 晏宏宇转眼看长子,见长子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明显是在无形中向他施压,又看向次子与次女,霎时间陷入两难,手心手背都是肉,他谁都不想伤害。 晏景舟见状,再次不疾不徐道:“按照我朝律例,杀人偿命,皇子犯法都与庶民同罪,更何况是一介朝廷命妇?爹,您说是吧?” 庄婉卿默默伸手握住晏景舟的手,无声的安抚着晏景舟,她知道晏景舟现在肯定很心寒,公爹在公务上处理事果断,可到了家事怎的就优柔寡断,迟迟不下决断? 晏景舟侧头看她,心底淌过一股暖流,治愈了在父亲那里所受的伤,反握着她的小手。 气氛一度陷入沉默。 在晏宏宇刚想做决定的时候,晏湘云道:“爹,娘即使做错了事,可她这么多年来,为了这个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晏景舟轻笑:“听二妹妹的意思是,在晏家做晏夫人委屈了冯氏?” 晏湘云眼底闪过恨色,质问道:“大哥,我明明不是这个意思,你故意曲解我的话意欲何为?” “爹是吏部尚书,作为尚书夫人的她在家里前呼后拥,出门亦然,何来辛苦?”晏景舟说着,目光骤然变得凌厉,脸上的神色渐冷,“我母亲因为她惨死,而我也险些死在她的手里,对她的惩罚就是让她风风光光做了十九年的晏夫人?二妹妹不觉得这样很讽刺?” 晏湘云被问得心虚,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有些六神无主地看着晏景明。上次没有出人命,父亲都把母亲遣送到庄子上不得回家,现在出了人命,父亲会如何对他们的母亲? 晏景明沉默,有些话他想说,却又难言于口,母亲是晏景舟的杀母仇人,父亲的原配夫人,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劝说父亲放过母亲。 而晏宏宇脑海中浮现出原配裴氏的音容笑貌,那是个温柔良善的女子,颇有才学,他们也曾一起吟诗作对,烹茶论诗。 若是没有冯氏的算计,他们如今应该是琴瑟和鸣相伴了半生,还有优秀的长子,他们父子感情会很好,不会像如今这般,后半生依旧会幸福度过。 晏景舟又道:“哦,对了,爹可还记得郑姨娘?” 晏宏宇脸色一沉,郑姨娘是他一生的耻辱,他不悦地训斥一句:“你提她做什么?!” 郑姨娘是他出外任时遇上的女子,是个秀才之女,才情容貌极佳,跟裴氏一样是个温柔良善的女子,他甚是喜欢便纳为妾,却没想到郑姨娘竟然背叛他,跟奴仆私通,还把肚子里的孽种扣到他头上。 晏景舟无视他的怒火,不紧不慢道:“当年郑姨娘怀孕,大夫说很有可能是个男孩儿,若是生下来,我也多一个弟弟,只可惜被爹的一碗堕胎药给灌没了,就连郑姨娘也跟着去了。” 说着,他顿了顿,似笑非笑地看了眼晏宏宇,说出让对方更加暴怒的信息:“郑姨娘肚子里的孩子是您的,所谓的与奴仆私通,也是冯氏一手策划,您口中的贤妻良母晏夫人,手上沾了三条人命呢,您的原配夫人,您的爱妾,以及您尚未出世的儿子。” 话音落下,这接二连三的打击,让晏宏宇眼前发黑,险些晕厥过去,他震惊地瞪大双眼,脑子里嗡嗡作响。 他都听到了什么?冯氏不仅杀了裴氏,且还陷害郑姨娘,还借他的手,让他杀了自己未出生的儿子? 晏景明和晏湘云也具是震惊,对上父亲愤恨交加的神情,更是吓得不敢吭声,若他们敢说半句,他们敢肯定,他们会彻底失了父亲的心。 沉默半晌,晏景明看了眼昏迷中的母亲,忍不住问了句:“大哥,此事你可有证据?” 晏景舟没说话,看向陈嬷嬷。 陈嬷嬷心中一颤,不敢隐瞒,马上全盘托出,她是真不知道,大少爷竟然连这件事都知道,蛰伏了那么些年,就为了今日,好深沉的城府。 待陈嬷嬷说完,晏景舟淡声问:“二弟可还有什么疑问?” 晏景明脸色惨白,不再言语。 晏景舟问:“爹,冯氏是您的妻子,您觉得此事应该如何处理?” 晏宏宇眯了眯眼,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冯氏蛇蝎心肠,残害人性命,已不配为晏家主母,等会儿我便写休书一封,将其遣送回冯家。” 他说着,看了眼冯氏所出的两个孩子,见两个孩子满眼震惊地望着自己,他不为所动,狠下心肠,接着道:“景明和湘云日后若与冯氏再有瓜葛,便逐出晏家。至于杀母之仇,景舟,你想如何便如何,此事为父不会插手管。” 第三百四十四章 杀人偿命 “爹!” 晏景明惊呼一声难以置信地望着自家父亲,父亲竟然休了母亲,还不允许他和湘云与母亲再有任何瓜葛,否则就将他们逐出晏家,这是要他们兄妹与母亲断绝关系。 晏宏宇沉下脸,语气不悦道:“此事为父主意已决,你们不必再多言,若是舍不得冯氏,可以随冯氏一起回冯家,我绝不阻拦。” 闻言,晏景明心头一紧,他曾是父亲最看重的孩子,父亲竟说不要他就可以不要他。 晏湘云也急了,急声问:“爹,娘好歹跟您做了近二十年夫妻,您怎能这般无情把娘交给大哥处置?若是大哥要杀了我娘呢?” 她母亲被休弃,就算别人不知道她母亲做了什么事,但也能猜到肯定是做了什么不可饶恕之事,而她作为母亲的女儿,由母亲一手教导长大的,她也会遭人白眼。 “二妹妹说笑了,杀人放火的事我可不会做,为了你娘这种人,断了自己的前程,我在你眼里就那么傻?”晏景舟说着,瞥了眼昏厥过去的冯氏,不屑地嗤笑了声,“再说了,我还嫌她的血脏了我的手。” “你……” 晏湘云一时气结,发现父亲的脸色越发难看,她被吓得脸色一白,不敢再噤声,事情已成定局,他们兄妹只能被迫接受,现在这个家已经没有他们发言的资格了,他们只能保全自己不被父亲所厌弃。 晏宏宇看向满脸惊恐的陈嬷嬷,吩咐道:“陈嬷嬷,你也收拾东西,随冯氏一同回冯家吧,让丫鬟给冯氏收拾一下,即日离开晏家。” 他没有处置陈嬷嬷,因为长子想要如何处置,想必早已心中有数,他插手处理也是讨人嫌。 陈嬷嬷没听到对自己的处罚,仅仅是让自己随冯氏回冯家,忙应了声“是”,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感到心慌,总感觉事情还没结束,微微抬头看晏景舟,见他神情寡淡,瞧不出什么来,更加心慌了。 处理完此事,晏宏宇仿佛一下子老了几岁,离开时对晏景舟道:“景舟,你随我来一趟书房。” 晏景舟颔了颔首,对庄婉卿道:“卿卿,你先回去。”说罢不着痕迹地瞥了眼冯氏与陈嬷嬷。 一年的朝夕相处,也配合出了默契,很多时候只需一个眼神,就明白对方心里想什么,庄婉卿明白他是想让她去吩咐栖墨或者栖文盯着这主仆俩,意会地点了点头。 父子俩离开后,庄婉卿和晏湘玉也跟着离开,房间内就剩下陈嬷嬷、冯氏、以及晏景明和晏湘云兄妹。 看着躺在床上昏迷着还未醒来,瘦得快要剩下皮包骨的母亲,晏景明和晏湘云悲从中来,母亲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就已经被父亲休弃了,也不知道醒来后知晓此事会如何。 陈嬷嬷瞧他们兄妹六神无主,傻愣愣的站在床前,便提点道:“二少爷,二小姐,奴婢知道你们心里难受,舍不得夫人离开,但也别再为夫人求情了,现在老爷正在气头上,很有可能会迁怒于你们,现在大概是最好的结局了,就算要求情,也得等老爷气消了再说。” 闻言,兄妹俩看向陈嬷嬷,而后神色黯然地点了点头。 陈嬷嬷见他们都听进去了,又叮嘱道:“特别是二小姐,您婚期将近,更加要跟老爷维系好父女情分,届时您出嫁也不会亏待了您。” 晏湘云红了眼,含泪点头,这次她是真的信了,爹真的会放弃他们兄妹,若他们不听话的话。 陈嬷嬷想了想,接着说:“二小姐,您这门亲事,也算得上是好亲事了,未来姑爷虽然差了点,可好歹出身大户人家,也心悦您,只要您能留住他的心,就能过得很好。” 晏湘云一愣,眼眶的泪水止不住滑落。是啊,是门好亲事,她曾经如此不屑的亲事,现在却是她最好的选择,出了今天这件事,她想嫁个好人家也难了,门当户对的不会选择她,门第差的也因为她母亲而瞧不起她。 晏景明自责道:“早知如此,我就不该把娘接回来的。” “二哥,这不能怪你,谁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晏湘云愁眉苦脸,眼泪簌簌落下,声音哽咽道,“就是不知道到时候舅舅会不会让娘回去。” 晏景明回道:“娘对两位舅舅这般好,两位舅舅不会不收留娘的。” 陈嬷嬷却沉默了,她感觉两位舅老爷不会收留被休弃的夫人,夫人还是风风光光的晏夫人时,两位舅老爷待夫人是极好的,可那是因为夫人能帮衬他们,现在夫人对他们而言就是个累赘,还会给他们丢人。 * 书房。 晏宏宇目光沉静地看着眼前神色自若的长子,在他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长子已经彻底长大,有城府有谋略,步步为营。 今日的事,他一开始感觉是意外,可当看到陈嬷嬷说出真相后,长子那冷静的神情,他就明白今日所有的一切都是长子的设计,长子早就知道了真相。 他问:“景舟,冯氏她做了那么多丧尽天良的恶事,你怎么不告诉爹?” 晏景舟微愣,知道他发现了今日之事并非意外,轻笑一声,含嘲带讽道:“我不止一次在爹面前说过冯氏的不是,可爹对冯氏的话深信不疑,还训斥了胡说八道的我。” 晏宏宇神色一滞,“以前是爹错了,爹向你道歉,这些年让你受委屈了。” 晏景舟勾起一抹戏谑的笑,道:“也不算很委屈,这些年您也被我折腾的够呛,想到这些年能有个人陪我过得不好,我就心情愉悦。” 晏宏宇霎时无言:“你……” 他这些年不是在给长子收拾烂摊子,就是在收拾烂摊子的路上,长子总能花样百出的给他丢人,让他成为京城第一纨绔的父亲,让他被言官弹劾教子无方,还被皇上责罚过,若不是他努力经营,估计是会被贬官。 晏景舟嗤笑:“爹这就生气了?” 晏宏宇长叹一声:“为父还不至于如此小气,子不教,父之过,你会如此,为父有很大责任。” 晏景舟诧异地望了他一眼,内心倒没什么波动,只是晏尚书会承认儿子的问题跟自己有关,那着实难得。 晏宏宇问:“冯氏和陈嬷嬷,你打算怎么处置?” 晏景舟半眯起双眸,不疾不徐道:“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但她们的血脏,可不能污了我的手,自然是交由刑部衙门处理,让他们代劳。” 第三百四十五章 很爱卿卿 晏宏宇听后一脸惊愕,他没想到长子竟然要把家事闹到官府里去,这样岂不是弄得人尽皆知? 冯氏被他休弃回冯家,冯氏如何他不管,可景明和湘云呢?所有人都知道冯氏杀了他的原配夫人,试图谋杀继子,又谋害妾室,有这样恶毒的母亲,景明和湘云也会遭人白眼。 他皱着眉,沉声道:“景舟,家事我们自己关上门解决就好,闹到官府成何体统?岂不是让人白白看笑话?” 晏景舟不答反问:“爹,您方才说要休了冯氏,让她的一双儿女跟她断绝关系,这话还作不作数?” 晏宏宇不明所以,立马回道:“自然作数,等会儿我就写休书,让冯氏带上休书马上回冯家。” 晏景舟满意地点了点头,又问:“那冯氏以后还是不是我们晏家的人?” 晏宏宇怪异地觑他一眼,感觉他问的都是废话,但还是不厌其烦地回答:“既然已休妻,此后她便与我们晏家再无瓜葛。” 晏景舟再次点点头,不紧不慢道:“既然跟我们家再无瓜葛,那她便不是我们的家人了,这件事也不是家事,是我们晏家与仇人冯氏的恩怨,就算闹到官府又如何?爹,您说是不是?” 晏宏宇懵了:“???” 混账东西! 竟然把他给绕了进去。 半晌,晏宏宇眉头皱得更紧,“所以,你非得这么做是不是?” 晏景舟坦诚道:“是,很久以前,我就在我娘坟前说过,一定会让冯氏付出应有的代价,杀人偿命,我不想脏了自己的手,通过官府,更光明磊落不是么?” 晏宏宇劝道:“景舟,景明和湘云是你的弟弟妹妹,事情闹大了,也会影响到他们,为父知晓你恨冯氏,可也得顾念手足之情。” 晏景舟嘲讽一笑,语气渐冷:“那又如何?难不成就因为冯氏是他们的母亲我就要就此放过?还是说爹想让我亲自动手,当着他们俩兄妹的面杀了冯氏和陈嬷嬷?” 晏宏宇被他问得哑口无言。裴氏惨死,他固然痛心,郑姨娘极未出生的孩子惨死,他更是后悔当初没有再仔细查明,听信冯氏的话,可比起已经去世多年的人,还是活着的人更重要些。 晏景舟接着道:“死的人是拼了命把我带到这个世界上的亲生母亲,我可没那么大度,爹若再护着他们,可别怪我手下不留情。” 这是警告。 晏宏宇听出来了,也真的相信长子会因他的阻扰而对付景明和湘云,手心手背都是肉,他左右为难。 沉默良久,他颓然地叹息一声,道:“你想如何便如何罢,你长大了,为父也管不了你。” 晏景舟冷笑:“我小的时候您也管不了我,爹若是没有别的事,我就先回去了,休书记得写,别到时候忘了,不然闹到官府上,杀人犯还是你的妻子,而非前妻。” 晏宏宇一时气结:“你……你……这就是你跟父亲说话的态度?!” 晏景舟置若罔闻,转身离去,打开书房门,头也不回的离开。 晏宏宇颓然地坐在椅子上,回忆起过去的种种,原配妻子裴氏的音容笑貌一次又一次涌现在他脑海中,那般美好的女人,却因他而死,若他能早些察觉冯氏的歹心就好了。 那厢,晏景舟回到皓月轩,就看到庄婉卿正站在屋檐下等着他,见他回来了,快步迎了上来。 庄婉卿忙问:“怎么样?你爹没说什么吧?” “他还能说什么?无非就是为了冯氏的儿女的名声求求情,这个我可不会应承他。”晏景舟伸手去牵她的小手,与她一同进屋,边走边问,“对了卿卿,可有让人看着冯氏主仆俩?” 庄婉卿回道:“我让栖文看着她们,又让栖墨拿着我的信物去报官了,等冯氏主仆出了晏府,官府马上就抓人。” 晏景舟听后愕然。 庄婉卿见他不说话,有点不安,忐忑地问:“我是不是做错了?” 晏景舟忙摇头:“没有,卿卿做得很好,有你的信物,官府肯定行动迅速。”说着,他皱起眉头,“只是这样把你也牵连其中了,与丈夫一起把前婆母送进大牢,我怕让人会说你闲话。” 庄婉卿刚跨进门槛,听到这么一句,顿下脚步,抬眼看他,神情认真道:“你是我夫君,我们是一体的,荣辱与共。” 晏景舟定定地望着她,见她脸带笑意,眼神真挚,只觉整颗心瞬间被填满,除了她再也装不下别的东西,伸手旁若无人地将她搂进怀里,紧紧抱着。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庄婉卿不知道他怎么回事,以为他想到母亲裴氏,心里难过了,便伸手抱着他的腰,无声地安抚着他的情绪。 有小丫鬟看到两位主子拥抱在一起,羞红着脸低下头,迅速离去,省得碍了主子的眼。 晏景舟忽然放开她的身子,双手捧着她的脸,轻声唤她:“卿卿。” 庄婉卿回应:“嗯,我在,怎么了?” 晏景舟问:“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爱你?” 庄婉卿微愣,旋即摇了摇头。 晏景舟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的眼眸,眼里带着缱绻的深情,语调温柔地告诉她:“卿卿,我爱你,很爱很爱你。” 庄婉卿先是一愣,而后粲然一笑,回应他自己内心最真实的答案:“我亦然。” 不知何时开始,她对晏景舟上了心,心里眼里都是晏景舟,愿为他做一个贤妻良母,此后男主外女主内,细水长流过一辈子。 “卿卿,有你真好。” 晏景舟重新将她搂进怀中,嗅着她身上淡淡的馨香,心神逐渐安宁。 庄婉卿拍了拍他的后背,柔声道:“我会一直在的。” 晏景舟用额头抵着她的额头,笑问:“那时必须的,不然你想跑哪儿去?” 庄婉卿挑衅道:“天下之大,哪儿不能去?” 晏景舟神色一滞,而后惩罚性地在她脸颊上轻咬了一口,语气很是霸道:“那很抱歉,只要我还活着,这辈子你都没机会跑了,至于下辈子,最好别让我逮到你,否则也跑不掉。” 第三百四十六章 冯氏入狱 翌日。 吏部尚书晏宏宇休妻,且前妻冯氏及其身边的陈嬷嬷尚未回到冯家,就被官府缉拿归案的事传遍了京城,京城里都炸开了锅,就着此事议论纷纷。 冯氏主仆入狱,还是晏景舟和庄婉卿夫妻送进去,因为冯氏与陈嬷嬷谋杀晏宏宇的原配夫人,晏景舟的生母裴氏,之后还谋杀晏景舟未遂。 听说,晏宏宇曾经有个爱妾郑氏,这郑姨娘是个秀才之女,熟读诗书,深得晏宏宇喜爱,冯氏心生嫉妒,谋害了郑氏以及郑氏腹中未出世的孩儿,导致一尸两命。 当然,郑姨娘的事也只是听说,是不是真的他们也不知道,但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冯氏主仆为了能嫁给晏宏宇,谋杀晏宏宇的原配夫人裴氏。 提起裴氏,不少与裴氏年纪相仿的官夫人都认识,裴氏的父亲生前是吏部尚书,长得貌若天仙又有才情,当年求亲者众多,最后嫁给了还是新科状元的晏宏宇。 才子佳人,也成为当年的一段佳话,只可惜,裴氏福薄,英年早逝,不然现在就是风风光光的尚书夫人。 只是没想到裴氏竟然不是难产而亡,是死在冯氏主仆手里,死的好冤,丈夫还被抢了去,幸好儿子争气,十九年后终于能为她报仇了。 “冯氏再怎么恶毒,可也将晏大公子抚养成人,俗话说生恩不如养恩,他怎么就如此绝情?” “什么绝情?你没听说么?冯氏还曾谋杀晏大公子未遂,听说当时是晏三姑娘救了他,若不是晏三姑娘发现及时,冯氏就已经得逞了。” “真的假的?” “自然是真的,我有亲戚在晏家做事,消息假不了。” “若是真的,那冯氏有此下场也是活该。” “就算不是真的,冯氏也是活该,杀人偿命,不然裴氏白白死在她手上?” …… 除了冯氏,晏宏宇和冯氏所生的一对儿女,也是人们议论的对象,提起晏宏宇,大家只道一句有眼无珠,跟杀害妻子的凶手生活了十九年,也不知百年之后还有没有脸面去见裴氏。 而冯氏所生的一双儿女,不少人觉得有其母必有其子,做母亲的如此歹毒,那作为她的孩子,这对兄妹估计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现在晏景明是书院都没敢去,就算他能不在意那些人的冷嘲热讽,也没心情去,母亲还在大牢里,也不知里面是什么情况,他使银子疏通一下去见母亲一面都不行,那些人压根就不收他的银子。 晏湘云原本就被禁足,虽然听不到外面的流言蜚语,但也能想象别人在议论什么,憋了一肚子火却不敢发泄,怕惹恼了父亲。 陈嬷嬷刚进大牢,为了不受刑罚,迫不及待的就招供了,将事情事无巨细全盘托出,就连当初留一手保留的证据都拿了出来。 而冯氏清醒过来,发现自己身处大牢,面对主审官的审问,刚开始还能嘴硬,什么都是一问三不知,坚信爱面子的丈夫会来救自己。 可当得知自己已被晏宏宇休弃,即将上邢架被严刑逼供,她活到这岁数都没进过大牢,更别说要上邢架受刑了,既然崩溃又害怕,哆哆嗦嗦地招供画押。 按照我朝律例,谋议者徒三年,已杀伤者绞,已杀死者斩。 意思就是说,如果有预谋但是未实施的,犯罪嫌疑人就坐三年大牢;已经实施,但是受害者受伤没死的,犯罪嫌疑人就要判处绞刑;已经实施并且受害者已死的,犯罪嫌疑人就要被斩首示众。 冯氏和陈嬷嬷谋杀裴氏,至裴氏惨死,后又谋杀晏景舟未遂,按照我朝律例,应判秋后处斩,若遇上什么国之大喜事,皇上大赦天下,她们或许不用死,但要继续坐牢。 不过,前有宜宁县主庄婉卿施压,后有庄国公府施压,作为前夫,晏宏宇对冯氏不闻不问,刑部尚书就知道如何做了,冯氏与陈嬷嬷行事恶毒,判三天后午门斩首示众。 这一天对晏景舟而言,可谓是双喜临门,大仇得报,又遇上会试放榜,他夺得头筹,是这次会试的会元。 晏景舟先前中解元,这次是会元,不少人猜测他很有可能会在殿试中状元。 * 皓月轩。 庄婉卿见他从外面回来了,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青年脸带淡笑,眉眼间是藏不住的喜悦,看着意气风发的他,与有荣焉地笑了起来。 忽然,她想起另一件要事,等晏景舟走近了,急切地问:“夫君,沈明煦可有榜上有名?” 晏景舟听罢,好气又好笑地捏了捏她的脸颊,问:“卿卿,在你夫君面前,你却关心别的男人是否榜上有名,是不是有些不妥?” 庄婉卿嗔他一眼,道:“不是说好了的,等会试放榜,就跟三妹妹说此事吗?你也找沈公子说说,他们若有意就找个机会见上一面,若是互相喜欢就定下来。事关三妹妹的亲事,我这做嫂嫂的自然要上心。” 晏景舟不由有些憋屈,眼巴巴地望着她,问:“是这样没错,但你夫君的你就不关心了?” 见他委屈了,庄婉卿强忍着笑意,无辜地眨了眨眼:“你不是中了会元吗?全京城都传遍了,我早就知道了,所以不必问你。” 晏景舟眉头轻蹙,怪异道:“我中了会元,你怎么就这反应?” 庄婉卿反问:“不然你想要什么反应?” 晏景舟被她这话噎住,半晌才开口,语气更加委屈了:“你这反应也太平静了,若是别人家的娘子,都笑容满面,喜上眉梢了,你怎么好像不太高兴?” 庄婉卿这才忍不住笑了出声,笑弯了眉眼,伸手揪着他的衣襟,示意他弯下腰,而后凑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句:“谁说我不高兴了,你不是说想要个小闺女吗?等你殿试结束,给你生个闺女奖励你要不要?” 晏景舟听了,整个人愣住,回味着她的话,眼神登时就亮了,喜悦之情溢于言表:“这个奖励为夫很喜欢。” 第三百四十七章 进宫觐见 “你喜欢就好。”庄婉卿放开他的衣襟,又将话题绕回去,笑眯眯地问,“沈公子这回是否榜上有名?” 晏景舟被这奖励砸得心花怒放,正满心欢喜着,倒也没再纠结她关心别的男人可有高中,回道:“他也中了,名次也靠前,排在十五名。” “真的?”庄婉卿欣喜地瞪大双眼,而后又接着道,“你去问问沈公子有没有这个意愿,我也去跟三妹妹和薛姨娘说说此事。” 沈明煦是一表人才,品行不错,家世清白,家里也没什么糟心事,但若没考取功名,还真配不上尚书府的三小姐,即使是庶出的,就算三妹妹愿意,公爹也不会愿意让女儿嫁的,毕竟次女嫁了个不中用的,幺女怎么也得嫁个像样的。 现在沈明煦会试榜上有名,前二十名,参加殿试,如果发挥得好,很有跃进前十名,前十名的卷子都会呈到皇上面前,运气好的还有可能被皇上看中,一甲及第,若没进前十,再不济,也是进士及第。 晏景舟瞧她难得对某件事如此上心,含笑道:“我今日见过沈公子,也跟他提过此事,他想殿试后和三妹妹见上一面,说想见一见小小年纪就勇救兄长的姑娘是怎样的。” 庄婉卿愕然,仔细斟酌了下这话,很快就明白了,沈公子很有可能是听到三妹妹从冯氏手底下救了兄长,看中了三妹妹的善良,才想见一面,若是没有此事,沈公子或许会婉拒。 善良的姑娘运气都不会太差,这大概就是福报吧,有了这件事,人人都知道晏三姑娘是个勇敢善良的姑娘,即使没有沈明煦,也有很多好人家看中。 须臾,庄婉卿疑问:“可他先前不是见过三妹妹吗?就是你出贡院的时候,我和三妹妹去接你那时。” 晏景舟道:“当初也就匆匆一瞥,他是男子,怎能盯着姑娘家瞧?” 庄婉卿点了点头,道:“那到时候我带三妹妹去庙里上香,让沈夫人也带着沈公子一起去,然后让他们见上一面。” 晏景舟颔了颔首:“卿卿做主就好。” * 三天后,冯氏与陈嬷嬷被推出午门斩首示众,晏景舟没有去刑场观邢,只与庄婉卿一起去了裴氏的坟前上香,把这个好消息告知裴氏的在天之灵。 就连冯氏的一双儿女,在晏宏宇没有阻拦的情况下,也没去刑场送冯氏最后一程,龟缩在家里,没有勇气去面对那些流言蜚语。 晏宏宇散值回到家,问了管家几个孩子的情况。 管家回道:“老爷,二少爷和二小姐今日都没有出过门,倒是大少爷和大少夫人出去了,去给夫人上香。” 他口中的夫人,指的是晏宏宇的原配夫人裴氏。 晏宏宇听了,脸色更加阴沉,也不知该为次子和次女听话与冯氏断绝关系感到高兴,还是该为他们的无情感到心寒,冯氏对不起别人,但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他们兄妹的事,且还为了他们兄妹俩精心谋算。 管家忐忑地唤了声:“老爷?” 晏宏宇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没事了,你去忙吧。” 管家应声退下。 接下来的日子,晏景舟几乎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只为不久之后的殿试作准备。 庄婉卿管着府中中馈,偶尔与薛姨娘还有晏湘玉闲谈几句,晏景明和晏湘云出奇的安分,她也省心不少。 殿试如期而至,经历过会试,晏景舟丝毫不紧张,他是会试的首榜,他有信心即使在殿试没有进一甲,那至少也是二甲进士出身,最终名次倒不会拿不出手。 殿试只有一日时间,应试者自黎明即入,历经点名、散卷、赞拜、行礼等繁琐礼节,然后颁发策题,开始答卷。 殿试结束后由八位读卷官评卷,经过三天的反复阅读,然后选出前十名的卷子呈到皇上面前,皇上召见这前十名新科进士,从中选出状元、榜眼、探花。 庄婉卿觑了眼躺在软榻上,单手撑起脑袋,另一只手时不时往嘴里塞一块水果,深情惬意的晏景舟,奇怪道:“听闻那些贡士考完殿试后,都紧张的吃不香睡不着,你怎么半点紧张都没有。” 晏景舟为她吃了一块苹果,笑道:“都考完了,担心那么多也没用,总归不会落榜的,就算运气不好,也是三甲同进士出身。” 庄婉卿愕然,继而道:“你倒是想得开。” 晏景舟耸耸肩:“想不开也没办法,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庄婉卿瞧着如此乐观,抿嘴笑:“荀弋先生的关门弟子,即使没能进一甲,也能位列二甲,就算不相信你,我也得相信荀弋先生不是?” 其实,她打心眼儿里就相信晏景舟能得到不错的名次,晏景舟的努力她都看在眼里,这段时间几乎是废寝忘食。 功夫不负有心人,两天后,皇上的口谕降到晏家,宣晏景舟进宫觐见,能被皇上召见的,都是前十名的新科进士,至于具体名次,等皇上召见过之后再决定。 皇上召见这十名新科进士时,只问了一个问题,让他们回答,其中九人回答,也只有三名进士的回答能让皇上多看两眼,算是入了皇上的眼。 最后到晏景舟回答时,皇上诧异了下,他的想法大胆,没有想其他人那样循规蹈矩,瞧他看起来眼熟,不太确定地问了句:“你是吏部晏尚书之子?” 晏景舟恭声回应:“回皇上,正是学生。” 皇上听了,倒也不奇怪,晏尚书的长子当初是京城第一纨绔,作为国子监学子直接参加乡试,考了第一名也无人敢相信这是晏家小子的真才实学,当时他还亲自召见,考过学问的,的确是个人才。 皇上赞赏地看了他一眼,道:“你跟你爹倒是完全不一样。” 一个循规蹈矩,一个敢于创新。 晏景舟纵使聪明过人,也不知道皇上这是满意他还是不满意他,斟酌片刻才回道:“旁人皆说学生长得像家母。” 皇上听了这回话,意味难明地笑了笑,但也没再问什么问题,便让十名学子退下。 第三百四十八章 圆房之夜 殿试放榜。 晏景舟还真让那些人说中了,连中三元,乡试时中了解元,会试时中了会元,殿试时中了状元,这让押他中状元的人赚了一笔。 状元游街当日,热闹非凡,街道两旁人满为患,就连茶馆、酒楼靠窗的位置都被人订满了,都来目睹新科状元、榜眼、探花的风采。 晏景舟短短三年时间,变化翻天覆地,由第一纨绔成为新科状元,加上家世优渥,长相俊美非凡,且年轻有为,自然备受瞩目。 甚至还有人想塞个庶女给他做妾的,但想到他是庄国公的女婿,淮南王的外孙女婿,瞬间灭了心思,谁敢惹庄国公和淮南王? 于是乎,众人把心思放在榜眼和探花身上,榜眼是个二十几岁的年轻男子,听说为了能专心读书,至今未娶妻,不少人心思就活络起来。 以往探花郎都是模样最俊俏的,今年的探花郎模样倒是别致了些,五官是周正,可皮肤黑黝,身材壮硕得不像读书人,听闻家里还有悍妻,那些人得知他的情况,也暂时歇了靠联姻拉拢的心思。 庄婉卿早就让人订了在酒楼靠窗的位置,这回正把头探出窗外,目光定定地看向缓缓前进的队伍。 她一眼便看到为首的俊美青年,身着红色状元服,骑着高头大马,风姿落拓,人们看青年的目光都带着欣赏,她嘴角上扬,与有荣焉地笑了起来。 晏景舟似乎感受到庄婉卿的目光,抬眼往庄婉卿的方向望去,视线交汇的那一刹那,他温柔一笑。 隔着人海相望,庄婉卿仍能感受到他眼眸中灼热的爱意,在他绽开笑意时,宛若一束温柔的光,照进心田,心房的种子瞬间发芽,迅速成长,开出了花。 她身边的绿萼也注意到晏景舟的目光,欣喜地拉了下她的袖子,道:“县主,县马爷在看您,他肯定发现了您。” 庄婉卿含笑点了点头,等队伍走远之后,她才道:“我们回府吧。” 绿萼刚要本能地点头,可想到今日的任务,她马上提议道:“县主,我们好不容易才出来一趟,不如再逛一逛,晚些再回去?” 庄婉卿想着晏景舟不会那么快回府,估计傍晚才回回府,便点了点头:“也好。” 今日的绿萼似乎特别爱玩,庄婉卿好几次想回府,都被绿萼拉着吃喝玩乐,她一直对身边的两个大丫鬟很好,只要不过分的都纵容着,也只当绿萼是闷在府里久了,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想玩个尽兴,便没有回去。 可到了后来,庄婉卿终于察觉出不对劲,感觉绿萼是有意不让自己回府,但绿萼素来对自己忠心耿耿,不会害自己。 她黛眉轻蹙,狐疑道:“绿萼,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你以前可没玩得那样疯的。” 绿萼忙道:“县主,奴婢哪敢瞒着您什么事儿啊?便是瞒着也是好事。” 庄婉卿一听,便知绿萼是真的有事瞒着,不过还有心情玩,应当不是什么坏事,估计是晏景舟吩咐的,除了她和晏景舟,没人能让绿萼如此听话,沉声问:“到底什么事?他竟让你支开我一整天。” 绿萼嘴巴严实得很:“县主,真没事!” 庄婉卿知道问不出什么来,心里好奇,直接打道回府,回到府中,已经夜幕降临,刚进府门便加快了脚下步伐,想着快些回皓月轩,找晏景舟问个明白。 却没想到回到皓月轩,还没有看到晏景舟,就被赵嬷嬷和张嬷嬷推着进了净室沐浴,这让她倍感困惑,特别是沐浴后还穿上大红色寢衣,她更加懵。 庄婉卿眉头紧皱:“张嬷嬷,晏景舟究竟在搞什么鬼?” 张嬷嬷打开净室与寝室相通的那道门,暧昧地笑了笑,道:“县主进去就知道了,县马爷在里面等着您。” 她是真没想到,都成亲一年了,县马爷还搞这种事,大抵是今日是大好日子,想来点闺房乐趣助助兴,毕竟高中状元,正是春风得意之时。 庄婉卿被张嬷嬷推着进去后,刚想再问一下,身后的门就被关上,室内光线明亮,感觉光线都泛着红色,她懵了下,穿过屏风一瞧,登时愣住。 入眼皆是喜庆的红色,房内一双红烛垂泪,似乎是洞房花烛该有的布置,而晏景舟也穿着红色寢衣,正负手而立等着自己。 庄婉卿纳闷:“晏景舟,你在搞什么?怎么把房间弄成这样?” 晏景舟移步到她身边,握住她的柔荑,温声问:“卿卿,我们做了一年夫妻,是不是还缺了点什么?” 庄婉卿茫然:“缺点什么?” 晏景舟回道:“我们还没有圆房。” 庄婉卿一愣,想到自己答应他的,殿试过后给他生个孩子,最好是他喜欢的小闺女,又瞧了瞧房内布置,瞬间明白过来,这是要跟自己圆房了,可圆房需要这样布置? 晏景舟瞧她仍有些费解,便解释道:“卿卿,我们来到未来时,婚礼已结束,而我们也不能再成亲一次了,但当初还没完成的洞房花烛夜,我们可以补回来。” 庄婉卿愕然,而后不满地瞪了他一眼:“之前就可以圆房的,是你自己不乐意。” 这人太讨厌了,便宜占尽,可就吊着她没给,每次都没有进行到最后一步,现在忽然说要补偿给她是几个意思,早干嘛去了? 晏景舟低头亲了亲她光洁的额头,而后又用额头抵着她的额头蹭了蹭,抬手抚上她的脸颊,眸光温柔地凝视着她的眼睛,柔声道:“傻姑娘,之前我除了晏家大公子的身份和钱以及一些庄子铺子之外,就一无所有,而且这些还都是我的父母给我的。” 他说着顿了顿,又道:“就连给你的聘礼和婚礼也是未来的我准备的,我什么都没有付出,这样的我,怎么配得上我们家小县主?” 闻言,庄婉卿心神一颤,整个人愣住,呆愣愣地望着晏景舟,半晌后讷讷道:“我又不在意,未来的你给的聘礼和婚礼,那也是你给啊,你们都是同一个人。” “可是我介意,未来的我是未来的我,不一样的。”晏景舟轻轻摇了摇头,又凑近亲了亲她的眼睛,温柔的语气里带着藏不住的宠溺:“我的卿卿值得最好的,新科状元勉强配得上我们家小县主,状元娘子的身份,这是我目前能努力到的最好的聘礼了,希望小县主不要嫌弃。” 听罢,庄婉卿的心轻轻颤了颤,被人如此珍视着,说不感动是假的,双眼微微泛红,眼里有了水光,用实际行动告诉他自己并不嫌弃,且很喜欢。 庄婉卿伸手抱住他的脖子,踮起脚吻住他的唇。 晏景舟微愣,旋即反客为主,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拖住她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 这一晚,庄婉卿比任何时候都热情,还任由食髓知味的青年予取予求,幔帐内的旖.旎春.光到了后半夜才慢慢谢幕…… 新书《沈首辅的掌上娇》已上架,也是一本甜宠文,属于细水长流的类型,团宠+甜宠+伪禁忌。 新书简介:定国公府世子沈延卿对晚辈温柔可亲,特别是对世交永安侯府的三姑娘江锦璨,比对旁人耐性好,且更温和。 好友调侃他是不是喜欢人家小姑娘,想拐回去当媳妇。 沈延卿肃容道:“莫要胡说,我又不是禽兽,怎能对小侄女下手?” 后来,沈延卿又改口说:“我想做禽兽了。” 第三百四十九章 岁月静好(完)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眨眼间六年过去。 此时正值秋季,宜赏菊,庄国公府世子夫人秦氏办了赏菊宴。 大嫂办的宴会,庄婉卿自然捧场,一大早就去了国公府,陪着大嫂说了会儿话,她就去找自家二嫂兼闺中密友周月婵。 再晚些,其他宾客也陆续到来,周月婵也没了空,得帮着秦氏招呼客人。 庄婉卿也没闲着,有不少夫人找她说话,她得提起精神应付着,以前晏景舟没当官,她参加各家女眷办的宴会,都没多少人找她搭讪,如今晏景舟入朝为官,得到皇上重用,就不一样了。 六年时间,晏景舟已升了几级,由翰林院从六品修撰到正五品学士,做翰林院学士,还兼任其他事务,之后便能顺理成章的进入内阁,不少人都猜测等孙阁老致仕,晏景舟会入阁。 孙阁老没有儿子,就只有一个独女,嫁到江南,孙阁老祖籍也是江南的,如今上了年纪,早已有致仕,与孙夫人回江南与女儿女婿团聚的打算。 孙阁老现已递交了两次致仕奏章,但皇上惜才挽留了孙阁老两次,听说最近孙阁老又准备上奏,都说事不过三,第三次仍然坚持致仕,九成是会允许的。 庄婉卿应付着她们,应付了好一会儿,等秦氏让丫鬟将各式菊花搬出来供大家观赏,她才闲了下来,忙移步到周月婵身边。 周月婵见逃命似的躲到自己身边,含笑问:“那么多年过去了,卿卿你还没适应?” 庄婉卿无奈地摇了摇头:“她们太能说了,这阿谀奉承的口才都不知道在哪儿学的,应付起来真吃力。” 周月婵低笑,不动声色地瞥了眼那些侃侃而谈的官夫人,道:“这是家学渊源,她们自幼便受长辈教导,懂得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庄婉卿耸了耸肩,而后问:“翘翘呢?今天怎么没粘着你?我都好一阵子没见她了,带她出来玩玩?” 翘翘是周月婵的小女儿,国公府孙辈有五个孩子,世子夫人秦氏生了两儿一女,周婉盈生了一儿一女,翘翘是家中最小的孩子,才两岁,粘人得很。 “那你今日来得不巧了,她跟你二哥出门玩了。”周月婵说罢,低声揶揄道,“那么喜欢小姑娘,怎么不跟妹夫再生一个?熙儿都五岁了,你们再要一个也不怕照顾不过来。” 庄婉卿轻叹道:“我倒是想再要一个闺女啊,可是他死活不乐意,我也没办法。” 说到底,还是生熙儿的时候吓到晏景舟了,那时候她胎位不正,若不是外祖母想快点抱上曾外孙子,提前进京,得知她难产又马上进宫求太后,太后赐的稳婆经验丰富,帮她将胎位矫正,她恐怕凶多吉少。 犹记得那天晏景舟煞白着脸冲进产房,抓住她的手,眼睛像不要钱似的往下掉,哭着求她不要抛下他,那是她第一次看到晏景舟害怕成这样,堂堂七尺男儿竟会害怕得掉眼泪。 那时她隐隐有种感觉,若她死在产房内,晏景舟大概也活不下去了,幸好稳婆及时赶到,帮她矫正胎位,最后母子平安。 生完熙儿,就算出了月子,身子已经养好了,晏景舟都不敢碰她,怕她再度怀孕,再经历一次鬼门关,又不想她喝凉性对身子不好的避子汤,干脆忍着不碰她。 之后某天忽然碰了她,足足折腾了她半宿,问起怎么又不害怕了,她才知道这是晏景舟问太医要了绝子药,以绝后患。 一个大男人吃绝子药,就为了不让她再受生育之苦,除了晏景舟,这世上没人能为她做到如此地步。 周月婵并不知道他们夫妻间的事,疑问道:“妹夫不想要孩子?” 庄婉卿含笑点头:“他说有熙儿一个就够了,我生熙儿的时候估计是吓着他了。” 周月婵愕然,但也替她高兴:“妹夫对你可真好,心疼你,熙儿这样聪明,一个顶十个,一个就够了,孩子嘛,在精不在多。” 庄婉卿笑意更深:“是这个理,刚开始我是有些遗憾的,特别是看到你们家翘翘如此可爱,现在我也想开了,没有闺女,有侄女也挺不错。” * 下午,宴会即将散场,各家夫人也准备打道回府,忽然有小丫鬟来禀报说县马爷来了,各家夫人羡慕不已。 宜宁县主和晏景舟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感情深厚,结为夫妻后也是鹣鲽情深,俩人成亲多年,晏景舟仍然待宜宁县主如初,甚至越来越好。 只要宜宁县主出门,晏景舟总会抽空来接,珍宝阁里有什么新出的珠宝首饰,晏景舟总会给宜宁县主买,每天散值后就马不停蹄赶回家,从不在外逗留,应酬也是能不去就不去,生怕耽误了自己回家陪娇妻。 如果说宜宁县主是京城里最幸福的女人,那晏景舟便是京城里模范丈夫的典范,把娇妻宠到骨子里,让全京城的女人都羡慕他媳妇。 庄婉卿听说他来了,马上向两位嫂子请辞,然后离开花园,穿过抄手回廊,出了垂花门,她就看到夫君和儿子的身影。 六年过去,岁月眷顾晏景舟,没在晏景舟脸上留下什么痕迹,他依旧俊美无双,经岁月沉淀后,他越发沉稳有魅力,现在的他已然成长为妻儿稳重的依靠。 五岁的晏熙与他穿着同色系的宝蓝色袍子,长得粉雕玉琢的,婴儿肥的小脸酷似晏景舟小的时候,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倒是那双眼随了庄婉卿,又大又亮,黑曜石似的。 “娘亲!” 晏熙看到她的身影,忙撒开爹爹的手,奶声奶气地叫唤了一声,然后向她小跑而来。 “熙儿,慢点。” 庄婉卿快步上前,蹲下身子抱住儿子,在软乎乎的脸颊上亲了一口,而后柔声问:“熙儿今天乖不乖?有没有听先生的话?” “乖!”晏熙点头如捣蒜,而后扭头看身后的父亲,咧嘴笑着,“不信您问爹爹。” 晏景舟摸了摸儿子的脑袋,对庄婉卿道:“今日先生说他进步很大,也没有闹脾气。” 庄婉卿心里高兴,在儿子的小胖脸上又亲了亲:“熙儿真乖。” 见状,晏景舟瞪了眼儿子,而后弯下身子,将自己的脸也凑过去,眼巴巴地望着庄婉卿,意思很明显。 庄婉卿嗔了他一眼,捂住儿子的眼睛,飞快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却忘了自己身后还有丫鬟跟着。 绿萼和绿韵已经嫁人了,现在她身边的大丫鬟叫雪芝和灵芝,是绿萼和绿韵出嫁前培养的接班人,俩人看到两位主子亲密的举动,忙低下头。 安抚完吃醋的丈夫,庄婉卿才放开儿子的小身子,站起身来牵着儿子的小手,道:“走吧,我们回家。” 晏景舟颔了颔首,拉着儿子另一只手,夫妻俩配合着儿子的步伐,慢步离开国公府。 庄婉卿忽然问:“今年年底,三妹妹一家回来,应该能留在京城吧?” 五年前,她的小姑子晏湘玉嫁给沈明煦,婚后夫妻俩琴瑟和鸣,已育有一子,三年前沈明煦外放为官,晏湘玉也跟着一起去。 晏景舟回道:“八成可以留下。” 庄婉卿嘴角上扬,勾起一抹浅笑:“三妹妹去了外地,我说话的人都少了,日子真是无聊得紧,他们能留在京城真好。” 冯氏被斩首示众后,晏湘云倒是学聪明了,嫁给覃二公子后,一门心思都在覃二公子身上,想方设法留住覃二公子的心,虽然婆家人都嫌弃她是杀人犯的女儿,但有覃二公子护着,她如今在覃家过得还算可以。 而晏景明三年前考取了功名,让晏宏宇疏通了关系,带着新婚妻子到外地为官,大概是不会回京了,就算回京,也是等晏宏宇百年之后才回来,两兄弟好分家分府。 晏景舟这几个兄弟姐妹,冯氏所出的一双儿女与晏景舟从此井水不犯河水,只有三妹妹晏湘玉还跟他一如既往的亲近。 晏景舟听了她这话,眼巴巴地望过来,语气哀怨地回道:“卿卿,为夫每日都有陪你说话的。” 晏熙也道:“娘亲,熙儿也有陪您说话的。” 庄婉卿微愣,旋即便明白这父子俩醋了,摸了摸儿子的脑袋,“熙儿真乖。”说着,她看到晏景舟眼含控诉地看着自己,又忙补充一句,“夫君也很好,有你们陪着我也不怎么无聊,只是三妹妹若回来那我也多了个人说话。” 见父子俩皆露出笑容,她默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父子俩真是祖宗,时时刻刻得哄着,不允许别人在她心里越过他们半分。 但,她却很享受这种哄夫君和儿子的乐趣,微微侧头看着一大一小两个男子汉,只觉这一生都圆满了。 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她想,他们一家三口会一直幸福下去的。 至于她与晏景舟当初为何一觉醒来就到了未来,两年前他们见过慧释大师,慧释大师说他们会一生喜乐平安,她便没有再纠结过这个问题,若将来有什么变故,那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夕阳西下,斜阳照在他们一家三口身上,在他们身上镀了一层淡橘色,地面上也留下悠长的影子。 雪芝和灵芝跟在他们身后,看着主子一家三口温馨和乐,心里也跟着高兴,主子过得好,她们做丫鬟的也跟着好。 (完) 本书已完结,推荐本人新书《沈首辅的掌上娇》,团宠+甜宠+伪禁忌。 新书简介:定国公府世子沈延卿对晚辈温柔可亲,特别是对世交永安侯府的三姑娘江锦璨,比对旁人耐性好,且更温和。 好友调侃他是不是喜欢人家小姑娘,想拐回去当媳妇。 沈延卿肃容道:“莫要胡说,我又不是禽兽,怎能对小侄女下手?” 后来,沈延卿又改口说:“我想做禽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