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忠犬想撩我》 梨花未白天欲雪 暮春时节,围墙外头的春色虽已褪尽,可是在宁无忧的家中,却还是笼罩在一片片繁花之中。 在偌大的将军府深处,最为醒目的还是那几株高大的玉兰树,此时正散发着浓郁的花香。 “小姐,快看,你头顶那朵最漂亮” 树上的宁无忧转头看了一下树底下的人,又向头顶看去,果然,在她不远处垂下的那朵白玉兰,真的绽放得最是引人垂怜。 “看本小姐的” 她得意说完,又向着高处的树枝飞身,一时间,整棵树便晃动起来,因着外力的作用,玉兰花瓣像雨,纷纷袭向树底下的秋瞳。 “小姐,好香好美啊” 秋瞳在树底下追逐着玉兰花瓣,看她笑得那样欢快,宁无忧又故意摇晃树枝,引得地上的人又尖声大笑。 而半丈高的树上,宁无忧像只贪玩的猫,在树上不知疲倦地纵来荡去着。 她轻盈的身影,敏捷的四肢穿梭在玉花中,令树底下的秋瞳看得一阵阵炫晕,又在心中艳羡不已。 “忧儿” 两人玩得太入迷,竟不知不远处早已站着她那大腹便便的母亲崔锦素。 宁无忧向着母亲吐下舌头,赶紧飞身下地。 “忧儿,说过多少次不要爬树,你明年就及笄成年了,应该矜持稳重些才好” 崔锦素一手托住腰身,一手给宁无忧擦着汗涔涔的红脸,只觉得她的女儿与自己长得也太相似了,两人都是长眉杏眼,瓜子脸型,额上的美人尖将整张脸衬得纤瘦灵动。 崔锦素在心里低叹,自己女儿小小年纪就长得这长般出众,也不知将来会不会像自己一样,情路艰辛? “忧儿,过了年,等你及笄礼一过,就为你和枫儿举办婚礼。可是你一直这样顽皮,怎能配得上你城枫哥的英勇大气呢?” 宁无忧觉得自己娘亲也太唠叨了,果然一孕傻三年啊。 她对着娘亲扮个鬼脸,说道:“娘,亏您以前还是爽朗干脆的大将军呢!如今,这有了身孕,人就变啰嗦了” “我这德性不也是秉承您的习性吗?您的举止其实也并未有多淑女,可我爹不是照样爱不释手?再说了,城枫哥若是看不上我,我不会另觅良人吗?” “你这孩子,嘴上这么利,为娘可不知将来枫儿如何镇得住你” 崔锦素摇头,旁边的丫环婆子俱都掩嘴而笑。 “哼,他镇不住就让镇得住的来,哈哈” 宁无忧正说着,这时,迎面急匆匆赶来一个黑衣仆人,她正觉得此人面生时,那人对着崔锦素下跪,低着头急切地说道:“不好了,夫人,大公子在半路上遭遇歹人袭击,被人抛下悬崖,老爷让小的来通知夫人” 那人说完,竟然驾着轻功翻出围墙外,宁无忧伸手想要拉住他,那人却没了影。 “娘,您别信” 宁无忧心里第一个反应就是此人来路不明,而且,若是家里真的出事,父亲是绝对不会让怀有身孕的母亲担忧的。 此人居心歹毒! “娘,大哥没事的,您不能信,此人的目的就是要伤害您的” 虽然宁无忧一直劝着崔锦素不能相信那人说的话,可是崔锦素的脸色却急剧苍白,唇角哆嗦着,念叨着:“忧儿,快跟我去找你爹” 她边说着,一边不顾自己臃肿的身子,用力甩开丫头婆子们搀扶的手,迈开步伐,向着书房冲了过去。 “娘,您不能跑” 宁无忧拖着崔锦素的手,阻止她这样自虐的行为。 “啊,我要生了” 刚跑出几步,崔锦素就感觉腹部一阵一阵地收缩,接着,裙子被体内冲出的羊水浸湿。 “快去烧水” “快去通知老爷” “快去请大夫” “快去准备担架” 崔锦素身边的几个婆子立即化身稳婆,有条不紊地指挥着身旁的丫头们,那些丫头立即向着不同的方向奔了出去。 “娘,这是人故意要害你,你怎么这么笨啊” 宁无忧很气愤,自己的娘亲就是这点不好,为人太过耿直,容易轻信别人,她都能看出那人是外面的歹人混进来,故意要害人的,可是,娘亲竟然就信了。 “啊……啊” 此时崔锦素已经让人用担架抬进房中,雕工精美的花梨木大床上,在生产阵痛来临时,她的腰身不由坐起下落,又缓缓跌进身后软枕上,显出重重凹痕。 “忧儿,娘没力气了,娘真的生不出来了,你大哥失踪这么久了,有……有消息了吗?” “娘,您别说话,父亲和许多人去寻了,娘,忧儿给您擦汗” “是啊,夫人您要先稳住自己的心神,再按我们的口令出力,叫您用力您得使劲,叫您吸气时您要尽快调整呼吸。您已是经产妇了,按理说这一胎是很容易生的,可是您现在……唉!” 产房内,围绕床头床尾的稳婆有四个,都在摇头叹息着,将军夫人自晨间动了胎气,可拖到这午后的日头都快落山,可夫人的宫口才开了几寸,孩子的头怎样也露不出来。 这一胎,估计会难产,即使能顺利生的,难保不会出现大出血。 这女人生孩子都是在与死神赛时间,若是出现大出血,性命堪忧。 “再去端一碗催产药” 夫人的宫缩很无力,羊水流尽胎儿有窒息的危险。 身旁稳婆将端水的小丫头推出屏风,那小丫头立马奔了出去。 宁无忧拿着巾子,根本无法理解稳婆说的“使力,调整呼吸为何物”,她只是觉得自己娘亲崔锦素,身为北越国赫赫有名的常胜将军,在边关战场从来是骁勇善战,杀敌无数,可是在产床上,她却无法施展自己浑身的力气,使唤不了自己的身体来生下腹中这个孩子。 眼看娘亲额头汗水像门外飘泼大雨般流个不停,她却什么也帮不了,只能轻轻为她拭干,握着她的手腕,给她安慰。 那些端着水盆的女佣们进进出出的,无忧见着那一盆盆热水进,又一盆盆血水出的,真是看得她心惊肉跳。 生孩子好像很恐怖,以后还是不生为妙。 无忧心里发怵,又听见娘亲几声惨痛的叫喊,突然旁边稳婆着急地叹气说着,看来大人小孩只能保一个。 “不要,我要你们尽全力保我娘亲还有腹中小孩” 什么难产,什么保大人弃小孩?不要,通通都要救活。 无忧的心慌慌毫无着落,气急,便大声嚷嚷着说出她的意愿。 她指说稳婆们吼道:“我要保大人也要保小孩,你们给我用心点救人,否则,我杀你们陪葬” 宁无忧的眼眶红红的,她真的很害怕她爱的亲人一个一个地离开她,她的心此刻惶惶不安着。 “小姐,你要乖,不是阿婆们不尽力,实在是夫人腹中的孩子恐怕已经……已经,唉!” 稳婆们红了眼眶,喉中哽咽,“大公子和小姐可都是阿婆们接生的,夫人这一胎阿婆们还是很尽心的,可是为了夫人的性命……” 稳婆话未说完,崔锦素长久寂灭之后却骤然发出绵长的一声“啊”,然后又昏了过去。 “生了,夫人生了” “是个小公子” 守在床边的稳婆松了一口气,顾不得注意到孩子并没有发出哭声,只是惊喜地给孩子穿上婴儿衣。 产床上的崔锦素缓缓睁眼,她深深看着与自己眉眼相同的女儿,满眼哀伤不舍,哑声说道:“忧儿……娘要走了,你和你爹要好好活着,千万不要为我报仇” 她声音逐逐渐弱小,无忧只看得见她的唇角的嚅动着一个名字:“慕……仲……卿,你……” “娘,娘你醒醒,不要抛下忧儿” 无忧眼见娘亲永远闭上的双眼,急急地扑到床边,试图挽留着她。 当宁无忧的父亲宁永峻奔进房内时,见到的是面部脱色的妻子和大哭不止的无忧。 “素儿,素儿,我的素儿” 宁永峻俯身抱着妻子,她却已经没了生息。 “不好,将军老爷,小公子怎么也……” 在身旁稳婆惊叫之下,宁永峻转头,襁褓中的孩子也早已经没了生息。 “啊……啊” 宁永峻遭此变故,他的双唇颤抖,怒极攻心昏了过去。 “一日之间,害我宁家三人性命,我要杀了那帮南越贼人” 三日之后,宁无忧也催马上阵,跟在父亲后头,还有他身边的几百亲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入南越霞美关,生擒此次祸端制造者——南越霞美关守将李勇。 虽然年幼,可是第一次看到父亲亲自将李勇的首级取下,亲自悬挂于北越城门上方,她竟然毫无半丝违和不适之感。 之后,父亲一再派人前往霞美峰悬崖附近寻找宁无双的下落,可是几日过去,却都一无所获。 宁无忧眼见原本温馨阔大、笑语不停的家园,此刻变得荒凉无比,年幼的她,突然感到四周的危机正层层围绕着她,围绕着这个家园。 这一切无从看清的危险,都还只是个开始…… 烽火战场初相遇 虽然,导致家门不幸的凶手早已伏诛,可是宁无忧的心头仍然充满怨恨,好端端的一个温馨家园,顷刻让人毁得凄凉无比,宁无忧说什么也要再杀几个南越人解解恨。 宁无忧一日清晨醒来,听闻南越霞美城,又调来新任守将,她迅速收拾自己,将自己一头长发束成公子髻,又迅速打马出城门。 这一日,沐浴在暮春的阳光之中,远远看去,她穿着的一身银白铠甲,便衬得她小脸白晰,神情坚毅。 身下枣红色母马叫“花影”,是十岁生辰父亲送的礼物,如今四年过去,这“花影”马背高大,坐其背上,倒是显得她娇小单薄。 她刚出城门,身后便跟着聚拢出一支队伍,无声听候她的差遣。 马背上,她信心满满。 哼,凭着她从父亲母亲身上学到的这身武艺,此次定要将那南越新守将斩成肉泥,以泄丧母之恨。 “咚咚咚” 南越城门瞬间开放,紧接着飞奔出一匹高头大马,居然也是枣红色,来人在她身前一丈远停下。 对方身后跟着跑出的一队人马,在看清无忧容貌时,无忧听到那些人集体吸气的声音。 无忧放眼看去,此人脸色在身后一堆“黑碳”的映衬下,竟然称得上白晰,他前额宽阔,长鼻棱唇,长眉之下的眼神,让人看了,竟然盛有朗朗之气,那样的外表给人如沐春风,安全感十足,说什么都不像传说中杀人越货的坏蛋。 不知为何,无忧有些愣,有些不悦,为什么这个该死的敌国人长得这么俊?这些害人精不该长着一幅凶神恶煞的样子吗? 来人在她的注视之下也在观察她的模样,无忧被看得不悦,眼神一拧,说出的话也毫不客气: “来着何人?速速报上名来” 对方表情微顿时,嘴角扯过一丝玩笑不羁说道“来者无名无姓,却足够砍你脑袋” 无忧不欲欣赏他的“风趣”,便小脸一皱,眉目凛然,脆声叫道:“快叫你们守将出来受死,我不打无名鼠辈!” 对方一听相当不乐意,却只是嘴上回敬过去,“好大口气,你才无名鼠辈,你全家都是无名鼠辈!” 显然,对方让宁无忧的话噎得半死,想要与对方展开厮杀,可却又见无忧娇小,只能对着她的背后唤道:“小兄弟” 无忧转头,对方打马上前。 对方靠得这样近,无忧觉得浑不自在,那人铠甲的颜色和马的颜色都要跟她一样,这个敌国人真讨厌! 那人高踞马上,双手抱拳温然一笑说道:“南越守将慕清朗在此” 他的话音刚落,无忧便飞速调转马头。 “南越贼人看枪” 让无忧想不到的是,对方竟然不亮兵刃,只是用手抵额在认真观看她的容貌,心中肯定在腹诽:肤色白得能够渗出水来,脸如皎月,檀口红唇,眉目如画,这还是男人吗?况且那小身板都快淹没在马背上了,可如此娇小的人居然还敢上前叫阵,叫嚣着不打无名鼠辈! “你就是南越主将?” 无忧见他不接招,只好停下来才拧眉问道。 对方双眼微眯,嘴角有些玩味:“如假包换” 无忧又郁闷了,他竟然敢直直地盯着她看,而且表情意味不明,仿佛在想她身上未着寸缕的样子…… 无忧让他看得浑身不自在。 想到此,不由面色蕴怒地用眼光剜了他一眼。 似乎能猜出无忧所想,对方自嘲地对着她笑笑,说道:“小兄弟贵庚?你如此弱小,本将军舍不得伤了你,还是回到你娘身边去吧” 说完调转马头准备回去。 可他不说不打紧,一说到最后一句“回到你娘身边去”时,让无忧的情绪突然失控地奔了过。 她眼中蓄满泪水,盈盈欲滴,语气激动地怒喝道“我娘正是让你们这些南越贼人给害死的,我要杀光你们这些贼人为我娘报仇” 说着手中红樱枪已经快速扫过,带起一片璀灿的光芒,朝着他的后背直直刺来。 在枪头即将碰上对方的身体时,南越士兵的心都悬到嗓子眼上了,可是瞬间,幕清朗又把身体向左侧一歪,两腿挂在马上,两手抓紧缰绳,让整个身体倒向马的一侧歪倒,这才躲过那凝聚无边内力的一枪。见慕清朗又安然端坐马背,士兵们又集体“哗”地一声赞叹着刚才那招“马背斜挂”的绝招,太神奇了! “有两下子,小兄弟”,慕清朗躲过一枪后立即调整身形回归马背冲着无忧由衷赞叹道。 面对慕清朗的赞叹,无忧并不以为意,就在慕清朗一愣神间隙,刚才刺空的□□再次狠辣袭来,这次袭击的目标是慕清朗的腹部。 当然,慕清朗并没有给宁无忧成功的机会,当长、枪靠近时,他伸手握住长、枪的一端,用力一拽,将对方连人带枪地捞到自己坐驾上,双方的士兵见到这样的场面,一时间有些混乱;有起哄的,有奔上前想要保护的,各种表情都有! 无忧被他按在怀中,那细小的身板居然抱不够满怀,他拍拍无忧的肩膀说道:“小兄弟,我知道你娘永远离开你心中很难过,可是你比我幸运,你可以报仇,可我,却无从知道我娘如何死的,该找谁报仇,” 说完又叹了口气:“我五岁就没有娘了,可你是长到这么大才没有娘的,你比我幸运多了。再说了你就算生气,你娘也活不过来了,不如放下仇恨,你娘在天之灵也希望你快乐长大呢” 刚被搂到怀中时,无忧的小身子一直在奋力地挣扎着,只是听完慕清朗这样一劝说,瞬间便安静了,无忧停下不挣扎是想暗骂:此人好生啰嗦! 可她这瞬间乖巧的样子却让慕清朗觉得话有成效,不由有些喜色。 只是片刻,又听见“啪”一声,无忧对准慕清朗朗润如玉的脸上狠狠地拍了一掌,手上传来一片火热的麻辣,让她觉得此人的脸皮够厚。 只见对方神色一凛,仿佛在忍下掐死无忧的冲动。 这时无忧又奋力挣扎怒斥道:“傻子才信你花言巧语”,说完一个旋身,竟然毫不费力地飞出慕清朗的怀抱,脚尖顺势一点于马脖子之上,便又飞身落坐于自己的赤红马上。 她快马加鞭往回赶,想要离开这让人害羞的地方。 这个地方,多呆上一刻,心里便慌乱一刻。 “哗,好俊的身手”,这时士兵们又都发出一阵阵赞叹声,无忧定眼一瞧,原来那一群人中早已敌我不分地混在一处了。 是啊,主将都不打仗,改聊天了,大家不如放下兵刃看看热闹! 这也是南越士兵见到慕清朗上任的头一天,才过一个时辰而已,可他们却已经在心里欣赏起这个主将的魅力了,他那样不按常理出牌的打仗方式,既不损兵折将,又能消弥敌军的仇恨情绪,这样两全其美的方式是他们闻所未闻的!那兵书里不是常说:不战而屈人之兵,想必就是这样使用的! 这样一通折腾,早已是日上中天,初夏逐渐炙热的阳光正大喇喇地倾泻于宁无忧初上战场,初次遇见慕清朗的地方。 目送那小人儿入城门之后,慕清朗还未回头,肩头却教一人搂住,此时凌逸轻佻的话语在耳边响起“还在看那小哥?敢说你不爱男风?不过那小哥确实长得蛮周正的。” 一阵恶寒在心中掠过,他赶紧拍掉搭在肩上的爪子,嫌恶地说道:“去去去,离我远点,光天化日之下,公然与本将军勾肩搭背,成何体统?若知我者见之无谓,若不知者以为我喜好男风。” 慕清朗话语让不远处的士兵们掩嘴偷笑。 “啧啧,难道说夜间才可与将军勾肩搭背?也对,有些事白天做哪有夜间来得妙趣横生啊”,凌逸让慕清朗一副激起鸡皮疙瘩的样子逗乐了,桃花眼继续盛放桃光,他神色暧昧地“挑逗”他,接着又轻蔑地瞄了他某个部位一眼,大摇其头说道:“某人都二十挂零了,却至今还是个雏儿,啧啧,不会是某方面有隐疾吧?” “你才有隐疾,你全家都有隐疾!我竟不知你破处了!难道就你女人多?简直越描越离谱” 慕清朗白了他一眼,转身走开不再搭理他。 “诶诶,跟你守在边疆五年快闷死了,据说都城有个阅君楼,近日即将开张,到时别忘了请我去逛逛啊” 慕清朗懒得跟他扯,白了他几眼,只听见凌逸埋怨的声音又响起,“那小哥回去多久你就在此呆愣多久,如今日头这样烈你就让弟兄们陪你在此玩?反正我要回去了,今日这样一晒,回去不知要抹多少雪花膏才能白回来” 他说完惋惜地抚一下自己的手背,径自打马往回走,慕清朗这才打马朝前跑去。 “诶诶,我说刚才那小哥那肤色那身段还有那模样真真比我还不像男人” 凌逸回过头冲着慕清朗自我批评着,又说道:“不如改日把他弄来,咱俩一起玩玩,不知味道如何” 说完,又自顾自地咂着嘴品味着,仿佛他已经尝过那小哥的滋味似的。 慕清朗闻言,抬眼狠狠地盯着他,脸色饱含几分威严:“早日了断你那些花花心肠,男人做到如此份上,我都替你脸红” 语罢,不再搭理他,手中缰绳一紧,快速往城郊校场飞奔而去。 一见卿卿误终身 人来人往的长街过后拐过几个街角,宁无忧一身银白色披挂在阳光下,闪着耀目的光芒。 此时,她正快速地策马飞奔,她似一道闪电,瞬间便来到自家气势宏大的门口。 自打在战场上,从慕清朗的怀中挣脱而出,再奋力飞身回到自己的马背后,再直到停在自家大门口时,她的心口处仍在砰砰剧烈地跳跃着。 宁无忧的思绪纷乱,一想到那个雄壮男性强力渗热的怀抱,她的耳根处仍然热热发烫,一颗心惶惶然怦怦直跳。 本想着在战场上狠狠地将那个南越主将剁成肉泥为娘报仇解气,可是今日非但没能报仇解恨,还让自己落入敌方怀抱,简直是耻辱啊! 她飞身下马把缰绳和兵刃扔给守卫,气咻咻地大踏步往府内深处而去,她清澈的眸子环顾四周,所有廓檐都挂满白色的绸幔,廊檐下的灯笼都缠上了白色的纱布,使得整个将军府到处弥漫着一股隆重哀伤的气氛。 经过几个曲折的回廊,再走完一大片花园曲径,很快,她来到了一处阔大的客厅,那是她家平时用来招待贵客用的大客厅,此时屋檐各处以及大厅内,也挂满白色帷幕,为大厅凭添更加肃穆和难抑的悲伤。 大厅中间高大的红木桌案上摆放着香火供品,正中间摆着三尊牌位,左边牌位书写着:长子宁无双之位,正中间牌位上书:爱妻崔氏锦素之位,最右边牌位是:次子宁无痕之位。 那是宁无忧未曾睁眼见过人间,便已随母亲离去的小弟…… 只见男主人宁永峻一身缟素,正背着身形立在那灵位前,深深地沉浸在自己的悲痛中,浑然不觉身后的无忧已经怯怯地望了他好久…… 宁无忧望着诺大的客厅被渲染成如此隆重的灵堂,她懵懂地明白,父亲原来那么深爱着自己的母亲! 在白色帷幔随风轻扬的空气中,她望着父亲那因为悲伤而更加忘我地憔悴消瘦下去的身形,心中感到惶惶不安,不由难过得失声痛哭起来…… 宁永峻听到哭声,转身将羸弱的宁无忧揽在怀中,跟着失声痛哭起来,那眼里的泪滴像断了线的珍珠,一颗颗地落在无忧的发顶…… 年少的无忧感觉自己湿成一片的头顶,她能够体会得到,她的父亲,这样一个磊落刚强的男人,一时间经受大儿子落入悬崖,而且又顿时失去那个与他并肩纵横沙场的妻子和知音,他的日子不知该有多悲苦! 宁无忧突然停止了哭泣,仰起梨花带雨的小脸,伸手抚过宁永峻的脸颊,尝试着将他的泪抹干,她吸了吸鼻子,扁着嘴说道:“爹,你不能再哭了,这样会哭坏身子的,有人跟我说过,娘去了已经不会再回来,如果她在的话,一定不希望见到我们这样伤心的,所以,爹和我都要好好的,否则娘在天之灵一定会难过的!” 宁永峻闻言,心下震动,忙抹了把双眼,满脸惊诧地望望着眼前的无忧,又不由自主地滑下两行热泪,紧紧地将无忧抱在怀中,边哭边笑着说道:“忧儿,我的孩子,你果然懂事了,爹很惭愧,爹现在比你没用啊!” 说完,又将无忧推开,捧着她的小脸定定地望着她,可是,看着看着,从无忧的脸上又看到了过去的崔锦素。 看到了在那些开怀惬意的日子里两人共同编织着瑰丽动人的曾经…… “素儿,我的素儿,我的好妻子,我真的不能没有你!” 宁永峻本来决定不再哭泣的,只是捧着无忧与崔锦素如出一辙的小脸,他终于再也克制不住地失声痛哭起来…… 无忧见父亲又哭成那样,自己也忍不住跟着哭了起来,一时间,父女两个又伤心得抱头痛哭…… 夜幕又降临,宁永峻阔大的府邸显得特别荒寂。 长乐轩 宁无忧一直想挥去那个陌生男子怀抱的气息,却是难以奏效。 在梦中,一会是那人把她护在怀里善意的劝说,一会又是娘亲挣扎在血泊中的惨状,她无意识地摇头,心头却闷得她喘不过气。 “娘,救我,娘,你是哪里啊” 无忧在梦中的哭喊已经持续了几日,却都无人赶来将她从梦中唤醒解脱,这一次,却将黑暗中寻路的幕清朗吸引了过来。 第一次来这里,慕清朗在园中费了好大劲才找着通往大门的主路,正准备沿着主路出去时,不远处的院子却传来一声声挣扎般的呼喊,那声音……脆生生的! 凭着他过人的内力,想要找着那声音的来源处轻而易举,片刻功夫,他几个跳跃就飞身落进一个叫“长乐轩”院子里,四下无人,只有廊檐下的风灯闪着幽黄的微光像这寂夜迷醉的眼眸。 似乎那叫喊声更大了。 慕清朗也不及多想就推门而入地奔到床前,撩开纱帐,帐内两个稚气未脱的小女子并排而列,里侧的睡得太死,睡外侧正在梦魇的人…… 他心下激灵,眼下这张娇俏俏白嫩嫩的芙蓉脸,不就是几日前在战场上被他捞过来按在怀中的敌方小将么! “娘,娘,你在哪里啊,忧儿好想你……” 手下的小脸又惊又急,眼中热泪滚滚而下,双唇一张一翕吐出的字字句句,像极了天上失去母亲的孤雁在无助地盘旋哀鸣…… 慕清朗让她这一梦中的呼喊又震住了,于是捏着小脸的手也改为轻柔地安抚,轻轻地抚着她皱起的眉心,轻轻地抚着她不安挣扎挥舞的小手,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 无忧在他的安抚下逐渐放松,可是片刻之后,口中又喃喃自语:“慕清朗,你这个南越贼人,总有一天,我要杀了你” “哼哼,小兄弟,小家伙,小可怜,本将军随时恭候你来杀我,不过,在杀我之前,我可得先把你玩玩” 他俯下身,嘴角轻轻抽搐不停,伸手抚着她的小脸,心中暗道:“想我这叱咤风云的战神,差点让你这小东西给骗了,看来不好好玩你,你就不长记性” 说完,眼中又闪过促狭的笑意,两指轻轻捏住那小脸,惹得她不由自主地侧身躲闪。 慕清朗看着她躲闪不及的小模样,玩心大起,他似乎忘记这里可是敌国将军府中的闺房。 她成了他的俘虏 清晨的阳光染着花香,懒洋洋地洒进厢房里,带来满室浓香。 雕花屏风后头的纱帐内,宁无忧伸着懒腰,打个哈欠悠闲地睁开眼眸,似乎……自娘亲走后,她头一回,睡得如此香甜如此轻松! 几日以来,每夜惊痛的梦境都会一直萦绕在脑中,直到每天白日醒来,每天夜里她都要挣扎在悲伤压抑的困境中走不出来! 只是不知为何,昨夜不知从何处伸出一双温柔手,轻柔笃定地安抚过她的焦虑,让她得以安眠! “小姐,快起来” 门外传来侍女秋瞳的急切的呼叫,无忧皱着小眉头望向帐外,秋瞳正扯着小碎步奔到跟前,“小姐,城楼上有人给你这个”,秋瞳喘息未定,扑闪着水眸,脸上带着不解,向着无忧递上一个小折子。 无忧接过小折子一瞧,给她写小折子的原来就是上次与她交手过的南越主将,似乎叫……慕清朗来着,反正她也记得不是很牢! 他在小折子中表示,此番是来向她挑战的,只能两人单挑,而不准带救兵,他特别言明谁带兵就算谁输! 无忧将手中的小折子撕得粉碎,小脸通红,咬牙切齿地叫骂:“又是该死的南越人,快取我盔甲,我要应战,这回定要杀他个片甲不留”,说完赶紧跳下床铺,奔向屏风后悉悉簌簌地准备着。 当无忧策马奔出城门,来到两国城楼之间的平原上时,就已见到平原中间,果真立着一匹纯种赤马,马上高坐着银色铠甲的挑战者。 “小兄弟,今日精神不错,这身银色小铠甲衬得你肤光胜雪,清新可人!” 看着慕清朗意态闲闲地扬着嘴角,神采奕奕地看着前来应战的自己,他的眼中还闪过一阵促狭的光芒…… 那个讨厌的样子,无忧很想上前揍得他满地找牙,哼,自己不就是失败了一次么。 “在下肤色胜不胜雪,关卿底何事” 无忧觉得慕清朗的笑意太过放肆,到底没有出手,只是不悦地挑起眉头怒瞪他几眼以示警告。 慕清朗也不恼,恣意的笑依然弥漫在唇边:“看不出小兄弟年纪小小,竟然将‘卿’字运用得如此纯熟,想必‘红粉知己’不少啊!” 其实他说完这话时,他有种掐晕自己的冲动,因为最可笑的是他自己都二十出头了,居然连个“红粉知己”也没有,在却此讥笑别人! 无忧不理会他的讥笑,只是“哼”了一下,不屑地撇嘴:“莫非你在吃味?恐怕轮不到你管” 说完蓦地觉得自己耳根很烫,觉得眼前这人可恶至极,一见面就说这些浑话百般调笑自己。 于是,不想再与他啰嗦,摆开架式,直接挺起红樱枪向着他招呼而去。 慕清朗见她的架式与运,枪手法竟然和他大同小异,似乎……源自一处,心下诧异,在几个躲闪之间,将她的招数格挡开去,又把手中长,枪往地下一摁,眼神紧盯住对面的“小兄弟”说道:“快说,你这枪法从何处学来?” “难不成阁下管天管地还要管空气?偏不说,”说完,再次将长,枪一挺,带着凌厉狠辣袭击上来,慕清朗见势不妙,想要还手已然不及,只好拎起□□,两腿一蹬马腹,向着平原外的一处密林奔去。 哈哈,看看那个缩头乌龟,今天总算见识本姑娘厉害了吧! 无忧见他像个“贪生怕死”之徒般躲避着自己,一直避让而不敢与自己正面交锋,心下更加得意,于是斗志也愈发昂扬地纵马飞奔,向着慕清朗的方向疾驰而去…… 在她身后的城楼上,响起阵阵欢呼声、口哨声……这时,倚墙观望的一位年轻副将眉心拢着欣喜与焦急,他对着左手边上的一位络腮胡子拱手笑道:“连将军,你看这无忧小姐越发了得啊!把那敌军将领杀得个落荒而逃” “我看未必,无忧小姐初出茅庐,并无实战经验,不知何为欲擒故纵,何为诱敌深入之法,只怕此番讨不了便宜”,连将军抚着络腮胡子傲慢而又诡异地轻笑道。 “那手下悄悄前去跟着,以防无忧小姐遭遇不测”,年轻副将正准备转身步下城楼,连将军却在这时语气森严地发了话:“于扬将军,别忘了你是如何坐上这个位置的!不许前去跟着,本将军还嫌这乱子不够大呢!” 他那话中蕴含着隔岸观火的意味太过明显,让身旁的于扬副将不由一愣,他神情讷讷地退到一旁,望着密林深处的方向,双手紧紧地拧绞在一起,眉心处显露的焦虑不安更是越发地浓烈! 而站在南越城楼上的凌逸却以手抚额,眼眸紧紧地盯着早已远去的一大一小的身影,不悦地拧眉,手中折扇开了又合,扇柄重重地扣击在额际,不屑地轻“哼”一下,自言自语道:“慕清朗你这家伙,明里装得像个正人君子!暗处里却玩起了‘吃独食’,”说完,嘴边毫不掩饰地现起“邪恶”的笑意:“不过真是可惜啊!若是两大一小玩在一处,那滋味岂不更妙!” 宁无忧驾着她的“花影”,一路飞驰跟着闪进密林深处时,却发现她跟丢了慕清朗。 眼见形势有些诡异,也不敢再冒然上前,只好勒住缰绳,冲着四周一阵大喊:“姓慕的,你是不是害怕了?再不出来,算你输了” 她接连喊了三遍,四周不见动静,密林的光线阴暗,她心里发怵,于是调转马头准备回去,身后却传来马蹄疾驰的声音,想要回头已经太晚,来不及挣扎叫喊,她已经被身后的人长臂一捞,很快落入一个怀抱,口鼻不由自主地深吸了一些男子气息――还是上次那个清冽的怀抱! 未及她开口,一双手指修长的大掌按住她不安扭动的小身板,耳边的嗓音深厚:“小兄弟,你看我这守株待兔的法子用得可好?” 无忧见挣扎不开,也不再浪费力气,她仰头,眼里翻涌着无边怒意,敌视着头顶之人,语气凛然地说:“想用此法让我屈服?你太高估自己!反正如今落入你这敌手,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说完,手上悄悄拔下佩在腰间的金钗,准备见机行事。 那金钗是她特意佩上用来防身之用,一来可以见机插入敌人咽喉,二来,若自己败了可以插入自己咽喉,反正不能让敌人污了自己清白! 慕清朗见她摆出一副凛然不可侵犯的样子,有些好笑也有些佩服:面对强敌,她居然不讨好求饶!也不献媚求荣更无奴颜婢膝之举!果然虎父无犬女!小小年纪,傲骨风姿冰清玉洁的气度浑然天成!尤其是见刚才她手上快速拔下金钗,握在手中随时准备赴死的样子,莫名让他心中闪过一丝心疼! 他的双臂看似裹得严实,实则维持这个姿势很辛苦。 他嘴角抿着笑说道:“小兄弟,如今你落入我这敌手,你就是我的战虏,现在我命令我的战俘陪我去一个地方”,说完便催促赤马奋力冲出密林。 赤马突然迈开的前蹄让无忧身形剧烈摇晃,紧急之下她伸手扶着他的手臂稳住了身形,意识自己失态,她又迅速地放开手,仰头恼怒地瞪了一眼专心策马的人。 可是在她低下头的瞬间,却没有看见头顶的某人正悄悄勾起的嘴角,形成一个愉悦好看的弧度! 一晃神,赤马翻过一个山头,又走了一段山路,这才将共乘一骑的两人,带到一个掩映在一片树林之中的寺庙,还未近前,便已听见寺里传来钟声绵绵,梵唱幽幽。 “慈悲寺” 慕清朗口中念着寺名,下了马,无忧无视他伸过的手掌,自己轻松下马,见他左手正要揽上自己的肩头,急忙将手中的金钗狠狠抵住他,在她眼神凌迟之下,他悻悻松开了手。 “无趣” “想有趣去青楼” “小兄弟这话在理,改天请你上青楼玩玩,如何” “你找死” 见他不再逗弄自己,无忧这才随他迎着台阶拾级而上,进入大门,便见到两根巨大石柱子上分别镌刻:净心印月,无色无空见如来;慧海藏天,非人非尔观自在! 眼前石柱上两句偈语令人耳目一新! 无忧静立片刻,便步出偏门向着大殿走去。 无忧低头只顾自己走路,耳边传来他的声音:“本公子五岁没了娘亲,今日想在寺中给她立个牌位,念诵《往生咒》,希望她早登极乐,” 听他这样一说,无忧也想起自己娘亲,又听见他说:“如果你也想你娘早登极乐的话,就跟着我!” “我要立三个牌位,” 无忧红着眼眶,突然急急地跟上他,却收不住身子撞在他返过来的怀里。 “你……你的爪子往哪放!” 见他又要伸手揽过自己,手中的金钗便毫不犹豫地抵上他的心口! 慕清朗只得放开撞入怀中的“小刺猬”,继续朝前走着,他头也不回,只是不减嘴角笑意说着:“小兄弟,你这金钗又是哪位红粉知己赠与的?” 无忧闻言更加气恼不知作何回答,却只能拿眼朝着他的后背剜了无数下,如果她的眼神是冷箭的话,恐怕他的后背要被射出无数窟窿! 无忧用眼神泄恨完毕便不再理他,只是默默地跟着,两人一前一后地进入大殿,面对宝相庄严的满殿神佛,两人神色立即变得庄重肃穆。 他向身旁的沙弥说明来意,待准备妥当,便从沙弥手中接过两簇香,一簇放进无忧手中,与她并列而立,朝着他们所立牌位跪了下去。 无忧在小沙弥指引下,口中念念有词,心中想象着亲人已经登上极乐世界! 一炷香即将燃尽,两人也已念诵完《往生咒》,接着又是齐齐下跪,两人难得般协同一致的动作,让人恍然以为那是在拜天地,下一步便是将新娘送入洞房! 做完这一切,慕清朗见天色不晚,便转身拉着无忧的手,往大殿后边的禅房走去。 “你想带我上哪?” 无忧让他在这样大庭广众之下,随便地拉着自己的手,心中感到一阵愤怒,可是她用力挣扎都甩不开,只能忿恨地抗议。 她又如刺猬般竖起尖刺的样子逗得对方想笑又不敢,只好配合她冷下脸说:“你是我的俘虏,再多问,灭了你!” 无忧让他这样一说,手中不由攥紧金钗,以防止不留神真让他灭了口。 无忧被他半拉半拽着拖到一处禅房前停下,在进门的刹那,无忧望见头顶上方铭刻着隶书体“了心居,”那三个大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进了禅房大厅,慕清朗对着一间房门大开的禅房作了个揖,郑重地说道:“了心大师,晚辈又来叨扰,” 语毕,房内一位正闭目修行的花白胡子老和尚回了句:“慕施主快请坐,”话音一落,老和尚便缓缓地出现在眼前。 “这位是……”老和尚指朝着身边的无忧点头问道。 “这位是相识不久的小兄弟,不久前家中亲人为恶人所害,现下心中充满怨恨!” 慕清朗如实回答。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沧海大师双手合十,迅速念了一段两人也听不懂的经文。 宁无忧看着打哑迷般的两人,实在猜不出两人的用意,于是便又攥紧双手,双眸满含怨念地瞪着慕清朗,独自找了个位子落座便缩在角落里,静观其变着。 可是等了很久,两人似乎已经进入浑然忘我的境界,谈得异常投入,很多都是无忧闻所未闻的事情! 她百无聊赖便显得越发昏昏沉沉,在她想要打个盹时,又只听见慕清朗突然高声吟诵了句诗文:“出世之道,即在涉世之中,不必绝人以逃世;了心之功,即在尽心之内,不必绝欲以灰心” 他爽朗地笑完,又向着大师的方向神秘地说道:“大师,您说您躲在这‘了心居’当了一辈子和尚,可是大门两旁却又写着这二句,如此看来,您这可是搬起椅子来砸自己的脚啊” “哼……哼哼” 了心大师不知是开心还是兴奋,只见他笑得嘴角咧开快要看到后牙槽了,这才说道:“臭小子,都让你给看出来了!唉,这么多年过去,你可是头一人看出此中玄妙呢!” 说完,转头望向无忧,这小丫头都快睡着了! 他笑意不减,带着了然一切的神情向着慕清朗说道:“这小兄弟太累了,慕施主请先暂时回避” 无忧让老和尚这么一说,倒是精神了起来,慕清朗终于缓步离开这里,她的心悄悄放下。 现在感觉很奇怪,只要有他在,她都会感到莫名的几许威压。 “虐待”俘虏的浑蛋 这是慕清朗第二次来这慈悲寺。 自从与宁无忧初次“交手”之后,他便下令关起城门,将霞美关全军上下进行修整一番,把那些跟着李勇为害百姓的乌合之众遣散消解,甚至落狱斩首,短短时间之内,便将整支驻霞美关军队整顿成符合他治军要求的队伍。 现在,只要五更一过,霞美关附近的村民便可听到军营传来声声号角铮鸣,然后便是整齐划一的操练声响震动天际,让人相信,这支军队一定会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英勇之师! 待大军整肃完毕,有人便劝说他趁机发兵北越霞美关,一雪之前主将首级被取下挂在城楼之耻。 他并不为所动,按照常理他应该如此,只是冷静地想,他认为此事并非表面看起来简单,因此,在未弄清事情来龙去脉之时,他是绝不会出手攻占北越霞美关,即使是知道了事情的全过程,那又如何?或许这世间总是有人在玩螳螂捕蝉,麻雀在后的把戏!况且,即使夺下北越霞美关又能如何?反正,攮外必先安内,事情的轻重缓急他比谁看得通透! 闲暇之余,他便来到这隐在林中的“慈悲寺”。 当他第一次站在寺中时,便被寺中古拙雄厚的风格所吸引……后来,他有幸来到“了心居”,同了心大师说起了佛法,从交谈中他还得知,原来,这了心大师,俗家名字曾沧海,与九月山庄老庄主霍九天、逍遥谷老谷主萧赫是同门师兄弟。 因此,当他从交谈中得知眼前这位得道高僧便是同门师叔公时,他心下的喜悦难以言表! 后来,却不过慕清朗的诚意相邀,两人徒手又过了几招,最后只听得了心大师慈祥而笑:臭小子,看来霍九天那老小子对你倒是倾囊相授啊!不过也须得是你天资过人才能有此成效! 慈悲寺旁有一处比较险峻的悬崖峭壁,上面书写着四个笔力遒劲的大字“龙吟虎啸”。 慕清朗在心中回想着第一次见到此寺的惊讶以及与了心大师的际遇,不觉已站到悬崖上方一块巨大危石上,说那大石险峻,是因为它大体悬空“挂”在半空中,四周几乎全无依托,只有左右后两端各被下方岩石尖端托住,故而显得危险万分,如果站在危石上,便能感觉石体轻微晃动,因此,胆小之人若踩上的话,只怕会吓得脚软。 慕清朗脚下像生了根似的“扎”在巨石上之后,身体后倾便躺卧下来,双眼闭合,任秋日午后的阳光毫无保留地沐浴着他颀长的身躯,他深深地呼吸着深山之中特有的清冽之气,抬首望向左边的山崖,不远处峭壁上斜挂几株山中幽兰,此时正吐露着幽冷的芳香! “会当君子折,佩里作芬芳” 慕清朗望着前方随风摇曳多姿的兰叶,口中喃喃而出,语气中有轻怜有懂得:空谷幽兰自在香,岂因无人相闻而自伤! 这是怎样低微到尘埃里的一种活法! 这又是一种世间难寻的高傲,不争芳斗艳,只带着直通九天的凛然与决绝――不相闻,不相问,不相望,不相求,不相思! 慕清朗将眼光从那处峭壁挪开,心中蓦然闪过那张脆生生的小脸,那满含戒备,敌意又怨愤的眼神,似乎也掩藏不了她骨子里的清澈和明净! 仿佛又是冥冥中主宰一切,无意闯进树林遇见慈悲寺,遇见了了心大师,眼前的兰花,那脆生生的小脸,还有他这几日所遇见的一切,让他有些感慨,如果他不曾来到,也就不知生命中能够遇见如此曼妙的人和事! 如果他不曾来此,他此时还在边疆面对着莽莽黄沙,麻木地杀伐决断,随意决定着别人的生死,而这些生死,明明与他毫无相干! 没有所求,只是静静存在天地间的某一处角落,你来或不来,你遇见或不遇见,她都在那里,不退不进!悄然成长,日后将不知为谁绽放! 暮春阳光带着微微的灼热将他晒得肤色泛红,一阵困意袭来,他睡了过去,这也是自边疆从军五年来,最为放松惬意的睡意…… 山风习习,脚下山谷中云遮雾绕,在轻烟缭绕中,慕清朗神情散淡,嘴角轻扬地随意而卧,无意中把自己卧成了一幅人神共愤的美男归卧图。 几滴温热的液体落在脸上,让他从沉睡中警醒而坐,伸手碰触,再定睛一看,原来沾在手上的是几滴绿油油的鸟粪!洁癖如他,望着手中尚带体温的鸟粪,心中漫过一层层恶寒! 扔掉手中锦帕,这才发觉天已近黄昏,远处天边正残阳如血,往悬崖下俯瞰,山脚下的农舍阡陌更是处在一片渺远苍茫之中! 从远处的炊烟袅袅收回目光,他直接脚尖轻点便已纵身跃过那片危石,走出了那片悬崖。 当他停在“了心居”大门口正要仰望两边楹联时,了心大师已经和宁无忧一前一后地来到他面前。 慕清朗再次朝着大师拱手而笑:“有劳大师” “阿弥陀佛”了心大师双手合十,上身微倾还礼,接着缓缓说来:“天雨之大,不润无根之草;佛门虽广,不渡无缘之人” 慕清朗闻言,脸色肃然,朗声道:“弟子谨记,就此告辞” “还有,记得将此次酬劳二百两银子,换作银票投到添油箱里” “不会少了大师您的,不过看在九月山庄老庄主面上,能否打个折?” “抱歉,若是看在那老小子面上,得收四百两” “他在九月山庄吃酒吃肉还娇妻在怀享受人间乐趣。我却要在这荒郊野外清斋素菜做苦行僧,你说我容易么?反正我不想给他面子。” “哈哈哈” 无忧忍不住笑了起来,这老和尚,刚才给她摆事实讲道理,那“催眠”手法要多专业就有多专业,那神情要多严肃就有多严肃,可他转眼却向人索要起酬劳,她真的怀疑自己遇到一个假和尚。 宁无忧步履轻盈地来到寺门口时,慕清朗已经高坐马上,面容恣意打量着她,突然想起他还是自己要杀之后快的敌国人,不由斜着眸子白了他几眼,板起脸看见别处。 “小俘虏还挺倔” 慕清朗唇角勾起,心情大好的样子,迅速捞起无忧放在身前,调转马头向着来时路飞奔。 快速飞驰的马背将无忧颠得腹中翻涌不息,心口一阵阵难受,她忍不住仰起脸向着背后的人大声叫道:“浑蛋,慢点,你这虐待俘虏的小人!” 慕清朗让她的说词给逗得心花怒放,这俘虏真是可爱得太有个性,令人惊奇! 想比那些故作娇衿的贵妇小姐们,这小人儿确实令人耳目清新! 他忍不住将前胸紧紧贴上她的后背,虽然两人都身着铠甲,只是从他身上强力穿透的男子气息却火热地烧灼在彼此身体的贴合处,让这暮春黄昏中冷凉的空气带上些许温暖的蔚藉。 有一刹那的动容漫过无忧的心头,不是不感动的,尤其是慕清朗回避之后,了心大师对她说过的那一番话,更是深深地安慰了她,解脱了她。 了心大师给她讲了人的前世,今生和来世的种种因缘际遇,许多人的相遇不是巧合,也不是无缘无故,尤其是父母与子女前世与今世的相逢,情人之间的相遇,前世五百次的回眸,才能换来今生的擦肩而过,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虽然有的道理太深奥,她一时理解不来,只是她能够感觉到她听完那番话之后,心情轻松了许多。 真的,今日之行,虽然身为背后之人可杀可剐的俘虏,虽然手中紧握的金钗随时都可能强力出击,只是她感觉她内心某处角落已经开始柔软,因为她从来都不是那种心狠手辣之人,明明有机会击中他的软肋,然后逃离……只是她选择漠视这些机会。 对于那些该死的南越人的恨意,已经因为身后之人有所减弱,虽然她的心已经开始动摇,只是说不清的某种情绪,借着对南越人不能彻底释怀的恨意,她依然冷漠地缩着自己的身子,尽量与他拉开距离,避免他火热的靠近。 尽管他带着万千热情,想要把她从无底深渊救起,尽管他带着万丈阳光,想要挤进她冰冷强硬的心房,给她蔚藉,为她驱散冷意,她都本能地在抗拒着他的靠近,因为,他就是该死的南越人! 那些破坏她全家幸福的南越人都该死! 两人在马背上僵持着,身前娇小的身子一直向前屈着,回避着背后传来的热气,她整个人都快趴到马脖子上,僵硬的姿势让她执拗的脸上闪过几缕疼痛。 而身后之人,却有好心办坏事之嫌,他似乎怕她冷着,身体以护雏的姿势想要温暖她,却总是让她刻意避开,她的回避之举又惹恼了他,他的手强劲有力,带着不容反抗的强硬将她拉进怀中,威胁道:“小俘虏,再敢乱动,信不信把你丢下喂狼!” 听见他这样一说,下意识地环顾四周,果然,天黑之后的树林中,到处隐约有绿油油的光伏在草丛中,直视着马背上飞奔的两人! 扎坏命根你要赔 慕清朗的话音刚落,林中果然有异动传来,不过那不是狼群的异动,而是扑天盖地的箭雨,从林子四周穿梭而来。 “别怕,你只管抱紧我” 他说完便仿佛有了充分理由似的,揽住她的小腰往怀中一带,同时脚尖一点马背,以力借力迅速升上头顶的树干。 赤马受惊,没有硬闯箭阵,就往来时路飞奔。 “好一匹机智的马” 无忧本想骂他“登徒子”,却忍不住腹诽他的赤马。 树林黑暗,树下刺客便朝着赤马方向追杀而去。 “咻咻咻” 无忧无意垂下晃动的脚腹,瞬间就要被一支冷箭射中,却被他迅速夺下。 “叫你别乱晃” 无忧觉得他突然好凶,可她并不知道他突然着急,语气不善的意思是叫她不要乱晃双脚,一来是为隐藏自己,二来是这么好看的脚只能晃给他看。 “你猜刺客目标是我还是你,猜中有惊喜” “能有什么好惊喜?我宁愿不要” 无忧惊觉自己怎会说出这样的话,仿佛很了解他似的。可是他这样贴着她的耳际,呼出的热气叫她瑟缩。 “用脚想都知道是你,因为你这人就是欠揍,我是无辜受牵连” 她受不了他靠得这样近,她实在无所适从,推开他自己就会被刺客发现。 无忧看不清他怎样出手,底下传来几声闷响,赤马背后便是刺客倒地的声响。 他携着她轻轻落地。 “你方才说错!你看这箭,是你们北越国官炉所制,这批刺客的靴子样式统一,分明不是江湖人士所为,可见,幕后主谋是算着能将你杀死,所以才敢如此明目张胆地前来暗算你” 慕清朗教她识别利箭的出处和官方军人服饰的辨别方法。 “乖,你别害怕!我定会护你周全,不过你要随时让我……抱抱” “谁说害怕了?你要抱就抱你的马去啊!” 无忧让他轻松抱上马背,可是她实在不习惯,让一个陌生男子如此亲昵地抱在怀里,所以,她不安地挣扎扭动着。 想想这次自己逃过一劫,还是在这个敌国人的保护之下,尽管此时头皮有些发紧,尽管十四年以来她从未走过夜路,尤其没走过这种阴森森的林子,但是冥冥之中的一种有所依仗,让她放肆地扭动挣扎着身子。 哼,就是不想让他轻易俘虏,她才要这样辛苦逃避挣扎! 当再次挣扎成功脱离他的怀抱,把身子趴在马脖子上时,她的后臀却不经意地翘起,撞上了身后一杆坚硬如铁的地方,可是无知的她却不知那样意味着什么,又嫌那样趴着难受,于是又好死不死地坐直了身子,结果,后臀处的“坚硬”就被她生生地坐了下去,成了她的“坐垫”…… 那赤热的坚硬咯得臀下一阵不适,就在无忧想要挪开身子,换个舒适的坐姿时,“嗯”身后传来一声难受的闷哼,一双同样坚硬如铁的手臂缠上了无忧的身子,将她往怀中用力搂紧,两人再次紧紧贴合作一处,她可以感受到后背,传来某人的心跳剧烈地窜动。 身下的赤马很通情达理地慢了下来,黑暗中,慕清朗轻转她的头将她的下颌捧住,双唇想要吸住她的小口,可那骤然的亲密让无忧的心底强烈一颤,脑中闪过一个熟悉的场面:这样亲昵动作不就是小时候见过宁永峻与崔锦素玩过的亲亲吗? 心下激灵,啊……不要,这样会要生小孩的! 一阵慌乱的狂扭之后还是逃脱不开火热的禁锢,下意识地又举起金钗抵上他的咽喉,冰凉的刺感让慕清朗骤然清醒,他停下口中的需索,思绪仍在迷惑不已:何时自己变得这样急切地想要占有一个人? 离开那火热怀抱之后,无忧感到一阵冷风袭来,不由缩了缩脖子,手中的金钗仍然抵在慕清朗的咽喉处,她不屑地哼了一下说:“看不出,堂堂南越慕大将军竟然有断袖之癖!这要传出去,岂不为天下添了笑话!看来慕将军晚节不保” “小兄弟知道即可,可千万为我保密,否则本将军一世英明难保!” 慕清朗顺着无忧的话,低声轻笑“恳求”着,让无忧恍然觉得她掉进了陷阱里,因为紧接着,慕清朗又俯下身,以更强硬的动作侵占她了的口舌,直到彼此呼吸艰难,他这才放开她,摇头轻笑:“本将军就好小俘虏你这口” “你……有病!” 无忧怒瞪着他,伸手抚着已经肿得发疼的双唇,嘴角仍挂着两人口中流出的银丝,潮红发烫的双颊,让她羞忿不已,还好这黑暗能掩饰一切,否则她都没脸见人了! “你不是也很喜欢吗?小俘虏” 身后的慕清朗见刚才那一深吻,已经让她不自觉地放下了手中的金钗,他还感觉他衣服的下摆被她攥得几近脱落! 无忧被他这样一逗弄,顿时羞忿交加,她索性越过头身子,扬起手中的金钗往他的腿上一阵乱扎,如果不是他躲闪得及的话,估计他的腿要作废了。 “快住手,小俘虏!把我的腿扎坏了,你也出不了这林子,到时你可要陪我葬身狼腹了” 慕清朗按住她作乱的手,伸手揉着发疼的腿根。 “小家伙,那簪子若再往上,命根子被你扎坏了,你可没得赔啊!这可关系你下半生幸福啊!” 慕清朗嘴的话中意味深长。 “呸,不要脸!” 无忧又让他那话中有话臊得心慌,气得脸又不争气地胀红,不知说什么好。 “好,我不要脸,这虚名可不能白白担着” “啊,不要” 马背上,一个要亲,一个躲闪着不让亲,两人似虐又不虐的声响彻在树林里。 两人随意嘻笑仿佛在打情骂俏的样子,让人以为那是相处日久的夫妻,可是明明两人才真正相处第一日。 这样毫无间隙的相识令人感叹: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 不远处隐约闪烁的灯光让无忧抬头,原来是北越城楼遥遥在望,而离她所在林子的出口旁,她那忠心耿耿的赤马“花影”正低头吃草,一见她从林子中出来,“花影”便撒开蹄子,屁颠屁颠地迎向她。 “真是世间难寻的良驹” 慕清朗望着迎面而来的“花影”,由衷赞叹。 “不要你管” 无忧骤然一个旋身,马上从慕清朗怀中挣脱,便飞身坐上“花影”后背,头也不回撇下一句话:“姓慕的,今日落在你手中算我大意,北越对南越的仇恨不是那么容易解除的,他日战场上相遇,我必取你首级以雪今日之耻” 说完便绝尘而去。 “好说好说,区区一个头而已,我定要为你好生保养,以便恭候来取!” 慕清朗笑意不减,冲着赤马背上娇小的身子,施施然地回答道。 他在原地目送着娇小身子进了城门,这才继续上前右转回了南越城中。 当无忧像离弦的箭冲进北越城后,她身后的城门似乎专为等待她的回来,不消片刻,便又迅速合上,她永远都不知道,在她身后的城楼上,立着的那道槐梧身影,自天色大亮她离开到如今她回来之后的暮色四合,那身影都不曾挪开片刻,只为等待她的回归!看着她安然进城之后,那身影才悄然步下城楼,融入幕色之中。 无忧回到闺房正遇见秋曈,她正焦急不安地等她用晚膳。 “小姐,你这一战打得也太艰难了,以后还是别逞强了,我真怕你有什么三长两短,可就对不起老爷夫人。” “哼,谁说我艰难了?我才不会认输!王八蛋!” 想到那个登徒子双唇含着自己的小口,心里就来气。 “小姐,你低调一些不会少块肉。你可要安分地陪老爷生活,可别再到处跑让我担忧才是。” “是,你是大小姐,我听你的。” 秋瞳这么关心她,无忧是感动的。 可是仅仅两日过后,秋瞳看无忧的表情却变得讳莫如深起来。 当然,有变化的不仅秋瞳一个,就连整个将军府,也都发生了很大变化。 满园春色太刺眼 虽然无忧时时抚着自己微微麻辣的双唇,时时在脑中将慕清朗的名字骂了千百遍,不过她心思单纯,很快就沉沉入睡。 一夜好眠,便让秋瞳早早地叫了起身,今早要陪父亲用早膳,可是无忧见她几次偷偷回头,又匆忙转头勾上纱帐,就是没有说话的样子让她很是郁闷。 其实打死秋瞳她也不敢直接说,昨晚,慕清朗悄悄找到她,说只要她配合他的要求照顾着小姐,他保证让她成功嫁给蔚城枫。 天呐,她知道这个承诺之后兴奋得不要不要的,可是他是如何知道她肖想蔚城枫很久了?她的肖想真有那么明显吗? 宁无忧刚走出长乐轩,就见到一个人从厢房外的老树上飞下,那个陌生男子一身青色劲装,十七八岁的样子,她既戒备又诧异,故作镇定问道:“谁给你胆子坐在那棵树上?” 那人报拳作答:“是南越慕将军指令小的在此” 无忧本想将他赶走,又想起林中遭到所谓自己人的暗算,也就让他跟着,反正别想叫她付银子。 在通往锦时苑的花园和小径上,到处都是忙碌的人影。 那些人的服色都是青色,她也算是懂得那些服饰衣着意味着他们什么身份了。 那些青色的身影分工明确,有的站岗,有的在整理残枝落叶,有的则在洒扫庭院。 眼下,挂满整个府邸的白纱白帷布等等全都被取下,放眼四周,将军府更是焕然一新。 这就是他所谓的要“护我周全?” 路上遇见屁颠屁颠地指挥东指挥西的管家许阿贵。 “贵叔,是你把这些人领进府的?” “是啊,秋瞳说是小姐你吩咐的,你既然如此害怕没有安全感,要早日同贵叔讲,你看前几日贼人闯进府里,没吓着小姐吧?知道这事,贵叔今早就赶紧把咱府里懒散的下人全都发卖出去,又重新去人牙市场把这些人带来,你看,连服饰都配得这么统一,倒是省了咱一笔不小的银子” 无忧刚想敲着他的头骂一下“省你的头,整个将军府都住满南越人,到时你的狗头肯定第一个被拧下” 不过她想想也就算了,如果让他知道这些人都是南越姓慕的派来的,父亲肯定又要发兵攻打别人。 她如今很怕父亲出事。 当然,她所没想到的是,这批南越人并没有拧下他们的头,倒是潜伏在四周的“自己人”却时刻伺机想要拧下她的小头。 到了锦时苑,父亲正张开双臂,由着下人给他扣上衣扣。 以前,这些事都是娘亲所做,可如今他由着一个小丫环碰触他的身体总觉得有愧娘亲。 无忧走近一瞧,哟,什么时候负责庭院洒扫的小奴婢秋茗,如今正登堂入室碰触着主子的身体,而身旁的主子非但没有恼怒,还是一幅枯木逢春的神情。 呵呵,无忧心里冷笑。 眼前这尊北越战神以前眼中可是只有娘亲,下人是别想近身的。以前若是有谁冒犯,可是会当作居心叵测打死的。 “秋茗,你这小贱婢,主人内室是你能进的,还有主人的衣裳也是你能碰触的?” 秋茗闻主,不由想下跪,刚才正专心给宁永峻整理衣袍,并未发觉来人。 宁永峻扯住她,秋茗见主人如此疼惜自己,感觉裙,子底,下那个似火烧灼的地方也没那么疼了,想起昨晚种种不能向人描述的场景,她才明白,原来成熟男子用他的利器,给她猛力浇灌,雨露,恩赐的过程,是有多么让人回味。 她虽然做势低垂眉头,然而双颊却是止不住饱含,春,色,双眼更是涌进过层层娇媚。 “忧儿来啦,为父正有一事想跟你说说,” 他将秋茗推到跟前,郑重地说:“昨夜书房里爹醉酒,把秋茗误认为你娘,算我的错。不过爹就将错就错,明日为她开脸,往后,你要称她‘茗姨娘’” “爹,亏你是沙场老将,这小贱婢玩的伎俩你看不出?哼,莫非你们平时就眉来眼去?正好我娘死了,给你们……你们这对……腾地方,你知道不知道啊爹,我娘才走一个多月,你们就如此迫不及待?” 无忧本来想骂“你们这对狗男女”,可是觉得用那些词脏了自己的嘴,想想,算了。如今眼前这个宁永峻给人感觉很陌生,往日的充满温情的眼中全是他的私欲。 “忧儿,你也别太难过,你娘在天有灵也不希望我孤苦,你出去吧” “爹,你要为你今日的决定负责!还有,这小贱婢比我少一岁,你要我叫她姨娘,恕难从命,哼!” “还有即刻都给我滚出锦时苑,若是在我娘的房里苟且,我见一个杀一个,不死不休!” 无忧像是瞬间长大,像只受伤的小豹子,对着敌人咆哮完毕就忿然转身,到底硬生生地将眼底的泪逼了回去。 走在回去的路上,无忧的心起起落落,呵呵,人生最最讽刺的事莫过于,小你一岁的小奴婢转眼要取代你娘亲的位置,做你的继母。 明明昨日,她遇见你还要低头行礼唤你小姐让你先行,如今,她摇身一变,成了将军府中年幼的姨娘。 一天匆匆过去,将军府进入了黑暗中的沉寂。 夜色无边,有一道身影又悄悄地融进夜色,那黑色的影子犹如一只黑色的猫,敏捷地穿过长廊,跃上瓦檐,最后悄无声息地地伏在长乐轩某个闺房的后窗。 谁人将我纳羽翼 “秋瞳,你说女子为什么会来癸水?” 闺房内,无忧的心思还在想着今晨那件震撼心神的事,转头又问起和她躺在床上的秋瞳。 “小姐,这种问题不能在男子面前说,羞死人了!夫人说了,女子来了癸水是因为身子长成了,不再是小孩子了!也就是说,可以成亲生小孩!对了,我这次给你缝的布条用着可合适?” 秋瞳紧紧盯着对面的无忧,担忧地问着,接着又说:“其实这些我以前也不懂,是去年我初次来癸水时,夫人教我做的,她还说,来癸水要休息三天,不能生气发怒,来的时候腹部很疼,我去年那个刚来时,腹部就很疼,还是夫人使用内力帮我揉腹部,减轻疼痛!可惜,今年小姐初次来了,夫人却不在了,呜呜……” 秋瞳说着说着就哭起来了。 “啊!秋瞳,我现在腹部很疼,疼死我了,快帮我揉揉”无忧突然感到腹部一阵绞痛,额上渗出冷汗让她银牙紧咬地抚着腹部,眼神无助地望着秋瞳。 秋瞳马上止住哭泣,坐起身双手揉上无忧的腹部。 “还是很疼,”无忧的腹部快让秋瞳揉出血珠,却依然无济于事…… “要是夫人在就好了,她会用内力,不然我去叫老爷来帮你”秋瞳说完就要下床。 “别去,爹爹是男子,挺羞的,算了,我忍忍,你先睡吧!” “可是,小姐你这样疼我如何睡得着……” 她的话未说完,她便真的睡了过去。 无忧正在纳闷,她怎么说睡就睡,接着自己也变得浑身无力,若不是身上的绞痛干扰,恐怕她也睡去了。 她正要开口叫醒秋瞳,这时眼前闪过一道黑影,定睛一看,不由惊怒交加,想要喊人,却被他点上哑穴和麻穴,身子无动弹,话也说不出,只能睁着发红的眼,任由眼前的人,掀开锦被,伸手探进她的中衣找到腹部的位置,轻轻的由着顺时针揉捏起来。 腹部的绞痛症状正在他的揉按之下逐渐缓解,她紧绷的心这才微微放松,终于明白他的用意,虽然很不欢迎眼前的黑衣人,很不欢迎他这样不请自来的“伺候”,很不欢迎他这样随意伸手进入她的寝衣揉捏她的身体。 只是,不得不说,他双那练武之人的粗砺手掌,再动用内力,确实在短时间内消除了她的疼痛,令她紧蹙的眉头悄然舒解,也令她有些舍不得。 舍不得?舍不得他的手?无忧突然意识到此事不妥,他不但是陌生的男子,男女本就授受不亲,他还是该死的南越人啊!他们是不共戴天的仇敌啊!她怎么能如此心安理得地享受仇敌的好意呢?她应该奋起攻之,若失败后再以死明志才是啊! 无忧一边享受着他颇有成效的揉捏,一边用眼神一番番一遍遍地剜切着他全身上下,一边在心里用刀用剑将他灭了个千遍不厌倦……可最终,不得不说,她在他手掌舒适的蔚藉下,还是可耻地睡着了! 黑衣人见无忧缓缓地闭上眼眸,便将她身上的麻穴与哑穴解除,替她掖好被角,同时嘴角含着轻浅笑意,说了句“小俘虏身子长成了,可以成亲了” 想说的话说完,心里却又没有马上离开。 于是,又轻轻地坐在床沿,指尖轻缓地梳理无忧的发丝,倾听她轻浅的呼吸,可是看着看着,又见她紧闭的眸子,滚下几滴泪水。 那委屈的样子看得他心头一揪,其实堂堂北越老将宁永峻妻子尸骨未寒,却急迫纳姨娘的事他今早也知晓了,这事他能把那个小贱婢做死令她安心,可是只要宁永峻愿意,还会有更多这样的事出现,除非杀了宁永峻,可是无忧那样心地纯良,肯定也接受不了这样的局面。 他若有所思,手上轻缓地抚着她的背:她是那样小,很想很想,将她纳入羽翼,免她惊,免她苦,免她四处流离无所依...... 又是第二日的夜幕低垂,阴沉沉的天落起了小雨让空气更加冰冷。 在长乐轩的某个闺房中,两个女声又在低头私语,紧接着又传出一阵清脆的笑声: “小姐,过年后你就及笄了,到时城枫哥一回来便可与你成亲,嘻嘻!” 无忧闻言,突然含着促狭的笑意,出奇不意地地挠了下秋瞳的腋窝,惹得她惊声尖叫起来。 这时,无忧又翻过身来,附在秋瞳耳后,悄声说道: “秋瞳,我想让枫哥一下娶两个,我做他的大老婆,你做他的小老婆,好不好?” 秋瞳虽然让无忧那大胆的言词所震惊,不过一听到她可以做蔚城枫的小老婆,她两眼顿时充满喜悦的光芒。 她点点头,用力地“嗯”了一下,又听见无忧继续口无遮拦道: “好几年没见枫哥了,小时候我最喜欢让他抱抱,现在大了都不敢再让他抱了!也不知风哥现在怎么样了,好想去军营看看他” “好啊,好啊,过几日咱们就动身,要悄悄的,不让老爷知道,如今家里这么多事,老爷肯定不会同意咱们出去” “好闷啊,娘不在了,爹现在又宠幸了比我还幼小的‘姨娘’” 无忧嘟着嘴,小眼神望着帐顶发呆。 “秋茗那小贱婢胆子也太肥了,夫人没去多久,她居然爬上老爷的床,小姐,这种人不能让她得瑟,要不要我找人把她杀了” “没必要,爹今日有这个,明日就会有那个,你看着吧,到时让她们自己斗去” “过几日就是端午节,听说慈悲寺有个赏花大会,到时咱们可以去看看” 秋瞳说完,却又见无忧还在无精打采的样子,心里有些担忧。 这边,无忧的思绪却回到小时候缠着要蔚城枫抱的日子,感觉他的怀抱那么有力有安全感...... 突然有一道银白色盔甲和黑色夜行衣的影子,硬生生地挤进她的脑海,她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抚上双唇,仿佛那里刚刚又被他啃得红肿不堪,那样霸烈的侵占,让她心下不由缩紧。 突然意识到这样有些羞愧,不由喃喃地骂了句:“该死的,我才不会想你,我也不想嫁给你。” 无忧突然的自言自语让秋瞳大感诧异,她不解地盯着无忧的眼眸问道:“小姐你说你不想嫁给谁?” 无忧抚着双唇的手指决然落在锦被,身子同时慵懒地歪倒在秋瞳的身旁,可正要开口的回答,却突然变成有气无力又断断续续的呻,吟:“秋瞳,我腹部又痛了,快帮我揉啊” 秋瞳伸手按上无忧的腹部轻揉着,接着又是一阵困意袭来,她又率先沉沉地入睡了。 无忧有些气恼,是不是那个姓慕又要来了? 她忍着绞痛缩回床角静观其变。 果真,后窗又传来轻微动静,只见慕清朗一袭黑衣,抖落几滴水珠,出现在她的床前。 “小俘虏,这么紧张对身子不好” 来者又是笑吟吟地上前,想要把她拉到床沿。 无忧挣开他的手,突然迅速地将埋在枕下的短剑取出,紧接着剑芒一闪,短剑在灯光照映下,显出闪闪寒光。 一瞬间,剑尖决绝地抵上他的胸口! “不用你多管闲事,再不走,我可要杀了你!” “小俘虏,你性子这么烈向谁学的?嗯?等我帮你揉完你再杀也不迟!” 场面突然让他这样一说变得很是诡异:再次袭来的绞痛让无忧骤然倒下,可是手中的短剑却不曾离开他的胸口; 而他为了配合她的动作,只能随着剑尖俯下身形,单手动用内力为无忧揉捏着腹部! 通畅的血流将浑身的舒适惬意传遍四肢百骸,短剑无声落在枕上,无忧又在困意袭来之时,忘记了自己的身份立场和眼前想要杀之后快的的“仇敌!” 慕清朗轻轻地揪了一下无忧的嘴角,她的红唇一张一翕地嚅动着,惹人想要咬住那嘴上两点嫣红,轻怜蜜爱一番! “小俘虏,都等不及要做大老婆了!是不是天天想着及笄?还小老婆呢,那也得看看我愿不愿意!” 他修长的手指又轻轻地划着无忧的脸庞,虽然口口声声叫着“小俘虏,”可是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却觉得自己已经成了她的大“俘虏!” 他虽然俘虏过她的身子,但他却感觉她已经悄悄俘虏了他的心! 八卦路人也疯狂 端午节,位于城郊的慈悲寺游人如织。 无忧和丫环秋瞳,两人一身灰色小厮衣衫,混在观赏的太太夫人小姐中间,有着别样的风采。 “小姐,快看,这里居然有百合” 进了慈悲寺,秋瞳想摘一朵别在无忧的鬓角,可又见她一身男装,只好将百合放进她的手中。 无忧的兴致不高,她的思绪更多的是停留在那一日,她成了慕清朗的俘虏,然后两人共乘一骑,被他“捉”到这里。 旧地重游,对这里的感觉有些微妙。 两人往寺中小径缓缓前行。 “慕将军,您说我戴这朵百合好看吗?” 在一棵桂树旁,当听到“慕将军”这三个字,无忧就走不开步子。 转头,见着一个衣装华丽的女子,一手扶着一株三角梅,一手抚着斜插鬓角的百合,正一脸痴迷地看着慕清朗。 随着无忧转身,慕清朗与那女子的目光同时交汇在她的身上。 那女子见是一个身着灰衣灰裤的小厮,不由表情蕴怒。 而慕清朗则眼含热切,嘴角含笑,不过那笑,在此时的无忧看来,似乎很得意。 “哼,惺惺作态” 无忧对着一身昂藏的慕清朗,再看看那像是大户人家闺秀的女子,两人站在一处,再加上开得艳丽的三角梅,真真显得那两个一对璧人似的。 莫名,觉得自己不该出现在此。 还能见到更虚假的人吗?姓慕的,既然与别人如此卿卿我我,又为何要多管闲事。 她想起初来癸水,腹痛难忍的那几夜,都是在他掌心的揉捏之下得到缓解,可如今心里想来,他那碰触她腹部的手,如今再为别人簪花,觉得无比恶心。 两人在她眼前上演着郎情妾意,他还为她簪上百合花,意思那样明显,她会不懂那是什么意思? 百合,百年好合?哼,好假! 一旁的秋瞳见她双眉紧锁,并不明白自家小姐见到那俊男美女在一起,为何表情会那么丰富。 秋瞳的心思暗转,眼前之人可不就那夜找她“交换”的慕将军?看样子,慕将军并不与眼前女子亲热,冷静之人都能看出来啊!他一定是在试探小姐的心思,可是小姐的吃味太过明显,她都感觉空气弥漫着酸味。 看来这慕将军与小姐有故事。 不过,若是能让他们看出彼此的心意,看来,得带她去找蔚城枫。如若小姐对蔚城枫无意,那么,蔚城枫可就是归我咯。 “小姐,不如去大殿里为夫人上香” 与慕清朗并立的女子,见那两个灰衣的“小厮”正要走远,心中一阵得意。 她往后退一步,突然脚上一扭。 “哎呀,慕将军,我的脚扭伤了” 那女子一声娇呼,顺势坐在地上。 她双眼望向慕清朗,希望他能将自己抱走。 慕清朗却不为所动,他的眼光自无忧出现的时刻开始,便一直未曾挪开。 见无忧已经转身,慕清朗撩开步子正要跟上,不想,袍角却被那女子扯住。 “慕将军,我真的走不动,送我回家可好?” “请自重!你我素不相识,慕将军也不是你等随意叫唤” 慕清朗扯开袍角,五指轻轻用力,整个袍角下摆被撕碎,他生怕自己的袍角沾染别人的脂粉。 因此,干脆撕裂。 反正,洁癖如他,这件袍子也会丢弃。 他冷冽的眉眼让人望而生畏,可是内心里却涌动着喜悦。 “小俘虏吃味了” 他心里欣慰却又不舍得她难过。 他并不想让她为毫不相干的人吃味! 他紧随其后,看着无忧瘦削的背,无声而满足。 其实,方才那女子,他早有耳闻,只是懒得搭理。 那一夜,他得知,端午节这一日,无忧将要来慈悲寺赏花。 天未亮,他便已起身,早早地守候在寺中,守在那条必经大殿的小路旁,准备制造一场无意中的偶遇。 他正在为见到无忧而喜悦,不想,旁边却突然冒出方才那女子,她自己将手中百合簪在鬓上,却转头问他这样好不好看! 他根本不想回应! 反正,这世间女子千千万,她们的面容再姣好,衣裳再华丽,除了眼前的小俘虏,她即使是一身灰衣土布,在他眼中,却早已别具风情! 随即,慕清朗又深深汗颜,方才那一幕却让小俘虏见到并且误会了! 还好,这个误会立即消除了! 小家伙,不相干的人,千万别上心! ...... 一路上,无忧心思忿然。 秋瞳将手中的香递给她,便退出殿外。 无忧刚刚跪在蒲团上,正要将满腹的思念讲给天上的娘亲,却不想,身边挤过温热的男子身躯。 不用猜想,便已知悉那是专属慕清朗清冽的气息,此时正将她包围。 莫名,令人贪恋,她闭眼,装作不知,却偷偷地吸气,不想教他觉察 。 她不习惯两人如此亲昵,身体稍微与他拉开距离,却又让他的身躯挤在一处。 正想发作,耳边却响起他醇厚的低语: “娘,您在天上过得可好?孩儿好想您!” 无忧顿住。 “孩儿好想上天去找您,您能托梦给我,让我知道您住哪个宫殿?那个宫殿是不是很像从前咱们住的紫玉宫?如今皇宫里的紫玉宫天天有人打理,可是您却不来住” 这几句听不太真切,微微侧首,却见他棱唇紧抿,眼含悲切,有几滴泪悄悄充盈无忧的眼尾。 “娘,您什么时候能再来看看我?如今我长高有武艺在身了,可以保护你不受皇后欺负了,你要常来梦里看我,我的衣裳都破了也没人缝补......娘” 慕清朗絮絮叨叨着对他娘亲的思念,殊不知,身旁的无忧早已悄声哽咽着,她的双肩轻轻起伏着。 该死的慕清朗,你到底在闹什么妖蛾子! 方才桂树底下又是美人在侧秀恩爱,此刻又挤在身旁讲这些催人泪下的骟情话,到底是几个意思! 无忧自顾自地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直到肩头揽过的大手,让她骤然清醒。 “不要你管,假惺惺” 无忧鼻尖轻吸,迅速拍掉搂在肩上的“爪子”冲出了佛殿,再携手秋瞳步入寺中小径,几个动作一气呵成,相当利落。 在下山的小路上,游客越来越多。 无忧与秋瞳并肩而行,慕清朗则紧随其后。 这一幕正好落进不远处凌逸的眼中。 花树下,他正想搂住那个衣着华丽的女子,那女子,正是方才头簪百合花,想要勾搭慕清朗的女子。 此时,高大的凌逸正侃侃而谈,时不时引起那女子几声娇呼,柔软的身体似乎没长骨头,顷刻之间,就要歪倒在他的身上。 这时,慕清朗紧随着无忧的画面,让他顿时失去了耐性。 因此,他并没有顺水推舟地接住那女子的身体。 只听见一声轻响,走路的三人顿时见到树底下倒着的女子,和掉落在地的百合花。 慕清朗表情暧昧地看看凌逸,仿佛在说:你就如此饥不择食,也不看看那是什么货色!你的节操呢? 凌逸则是一派云淡风轻,仿佛不知这世间节操到底为何物! 他两眼放光,对着一身灰色的无忧,调笑不已。 仿佛方才差点对那女子所做的勾肩搭背,根本只是哥俩好的感觉而已。 “北越小哥,今日好雅兴,凌某这厢有礼” “公子客气” “几月不见,小哥越发风采过人” 无忧听闻,并未觉得自己真的有多风采过人,不过,听闻对方这样一捧,还真的无比受用。 偷偷瞄了一眼身旁的慕清朗,突然感觉眼前这样一个油嘴滑舌的人,看着就那么顺眼。 无忧转身,随即与凌逸并肩而行,他们一行人逐渐远离在那倒地女子的视线之中。 那女子见着渐行渐远的四人背景,她一边咬着帕子,一边万分郁闷:今日的赏花会,自己可是下了大血本的,就连这身华丽衣裳也是租的,把自己打扮得如此花枝招展,可不就是为了钓个金龟婿的么? 不承想,人家都偏爱小厮了,而且还是偏爱面色苍白的小厮。 如今,这世间,俊男们的取向真叫人不敢恭维。 ...... “自战场一见,北越小哥身手了得,凌某至今难忘.....啊,难忘!” “公子战场上表现威武过人,不想,战场下更是貌美肤白,也是令人过目......难忘” 其实无忧根本就见过战场上的凌逸,那时只顾着想杀死慕清朗,不想成了俘虏。 “小哥你更是肤如凝脂,沉鱼落雁” “哪里哪里,凌公子更是花见花开,鸟见鸟呆” “承让承让” “客气客气” 一路上,慕清朗走在无忧的后头,见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唱和酬对,自己竟然插不进话,脸色不由黑得如同砚底。 侧耳倾听,两人竟然是在互夸相貌,心下对凌某人的鄙夷加重几分。 他可不想一直这样被动地当着听众,无忧那样小,万一被那凌狐狸拐走咋办? 那凌狐狸可是凭着狡猾如狐,在军中立下威望的。 在边疆再狡猾强悍的敌人,只要碰上凌狐狸,从来都是死路一条。 因此,他是他手下的军师人物,两人在边疆的战功,可以一分为二。 如今,涉世未深的无忧就在眼前,仿若无人地与那只狐狸吹来捧去。 可是凌狐狸那语气,摆明了就是在调戏! 他硬生生地挤进前头两人的空隙,把“调戏甚欢”的两人隔开,俯下身,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 他说道:“小哥哪来的自信?人家说你肤如凝脂,你就真以为自己沉鱼落雁?” 你确实是肤如凝脂,沉鱼落雁,可是不许对着旁人! 我不允许! “......你!” 一时气急,无忧耳尖突现潮红,心底一颤,自己当然知道被人调戏,可是她也调戏了别人,好吗? 再说了,自己不过是想找个乐子,还要征得他的同意?他是她的谁? 什么都不是! 她不是他的谁,因此,方才他与那女子树底下的“郎情妾意”,她也无权过问。 慕清朗并不知难而退,其实他也觉得她今日的反常,不过,他还是很喜欢今日她牙尖嘴利的一面。 这也是一种对他的挑衅,不是么? 只要是针对他的,他都接受。 只要她开心就好! 说明她正日渐摆脱失去娘亲的痛苦。 说明她的心逐渐鲜活起来。 只要他施加给她的影响有一丝丝的用处,他就是欣喜的。 当然,他还是假装不明白,瞥了她一眼,继续不怕死地地说道: “说什么小哥风采过人,我看你就是呆蠢有余,机灵不足” 他的话音一落,得来的是无忧无情的对视。 不会哄人也就不勉强了,还要这样伤人! 哼哼! 这边被隔开的凌逸不乐意了,自己冒着天下大不韪,抛下了正确的取向,想泡个小哥,慕清朗竟然来作梗,明摆了就是要砸他的场子啊! 他调戏他的,关他什么事! 这北越小哥喜欢被调戏,他也喜欢被小哥调戏,这世间的男女□□,可不就是由双方互相调戏开始的么? 哪像他,整日绷着冷硬的脸,难怪这小哥不待见! 慕清朗这人俊是俊了些,可是有谁人会喜欢动不动对人甩脸子的俊男? 突然心中意识到什么,凌逸不由心下暗笑: 莫不是慕清朗见不得自己与小哥的卿卿我我,吃味了? 不可以! 虽然慕清朗对自己这么有意,虽然他真的觉得自己确实挺貌美肤白,终于也抛下了那叫节操的劳什子,想要与自己春风一度? 思及此,他不由某个地方一缩......切,怎么无意识状态下,自己老是受的那一方? 凌逸偷偷瞄过慕清朗对着自己那若有所思的眼神,后脊背突然冷汗涟涟,他用眼神顶了回去,心中说着:不要迷恋哥,哥只是个传说! 一阵风轻轻拂过,凌逸与慕清朗两人各怀心事,彼此的眼神隔着不远的距离,都埋藏着各自的深意。 恍然间,路人嗤笑的声音传来,三人这才发觉彼此靠得太近,三人行的诡异画面,引起路人的指指点点: “那位可不就是慕大将军么?” “可惜了,人这么俊,这么英武不凡,原来不爱女色” “你说这断袖之间的玩法,咳咳,到底谁要在上,谁在下?” 面对这三人行画面,路人纷纷为他们的夜生活操心起来。 唉!说起八卦之心,看来路人也疯狂呐! 无忧听闻,脸色刷白,赶紧拉过秋瞳的手腕,快步逃开。 慕清朗蕴怒地看了掩嘴而笑的凌逸,甩袖而去,很快与他拉开距离。 凌逸则盯着他颀长的身形,嘴角直抽显示心底大乐:慕将军,终于你也被我拉下水。 要和你羽化登仙 食过端午节的粽子,霞美城的天气这才真正炎热起来。 夜晚有些闷热,无忧待秋瞳把床铺厚厚的被褥换成薄锦被,又把细藤织成的席子也铺上,这才跳上床铺准备入睡。 虽然很痛恨父亲近日一直宿在“福茗居”,宠幸那个幼小的茗姨娘,可是想要出门找蔚城枫的事,还是想向他说明。 秋瞳放下床帐,转身走上去往“福茗居”的小径。 “福茗居”就在将军府书房后边一处偏僻的院子,不大,贵在离书房很近。 站在院子门口,秋瞳还是很鄙夷地吐了几口痰,一个狐媚胚子罢了。 进了院子,并无下人候着,只有左边厢房的门轻掩着。 还未走近,便已听见房内传出几声稚嫩的喘息。 那声音听得秋瞳的心突突地乱跳,她实在好奇,秋茗那小丫环平日里健康无损,可为何会这样喘,莫非身体突然不好? 她轻轻挪着小脚,趴上窗户,轻轻捅开窗户纸,只见卧榻上秋茗只着肚兜,她的双眼迷离两颊酡红,面容似缺水的鱼,檀口微张。 她被宁永峻抱在膝上,此时正被他的指尖弄玩着…… 秋瞳见状赶紧捂脸,想逃双脚却又似生了根挪不开。 耳边传来秋茗虚空地泣:“嗯嗯,老爷,奴婢……” 宁永峻喘息片刻,看着膝上他的小妾,声音微颤:“小贱婢,这么快就想了?” 他将指尖推进她口中,轻轻一笑说:“小贱婢,自己动。” 他话落,秋茗则顿时在他的身上坐了下去…… 秋瞳落荒而逃,到了院门口,秋茗的声音透窗而出:“老爷,您去过青楼吗?” “有你在就是青楼……” 回到长乐轩,无忧已经睡熟,秋瞳在另一头躺下,想睡,脑中却全是窗内那一幕活春宫。 她想像着蔚城枫也那样抚,弄自己,对自己讲那些荤腥话…… 无意撞见的那个场景成了她的心魔,想起蔚城枫,她一定要和他体验一番那一幕所见。 第二日清晨,日光隐隐,天气微凉,是个出行的好天气。 无忧携秋瞳各自背上包袱,还有叫上常常隐在院子外边大树上的那个青衣人,准备前往汀州,给蔚城枫制造一个惊喜。 青衣人自动当起车夫,两个小妞刚躲在马车里头,头一次自己出门,两人一会掀帘子探出头,一会笑个不停,两人像刚刚脱出笼子的鸟儿,说个不停好生热闹。 就连沉默的马夫也跟着嘴角现出两个弯弧。 马儿似乎理解两个小丫头的急切,一路飞奔,将许多客栈村庄抛在身后。 一路向北都是崎岖山路,车夫让马儿慢下,过了这片林子,就是汀州城。 过了午后,天气越发闷热,无忧和秋瞳都有些倦,啃完干粮,准备睡下。 “咻咻咻” 几支利箭破空而来穿进马车。 “啊,有刺客” 车厢里无忧与秋瞳抱作一团。 车夫迅速掏出一个物件往空中甩去,没有人知道那是什么。 “前面来人,识相的只要放下财物,山大爷我们便可饶你不死” 车夫利剑在握,伺机而动。 顷刻之间,马车跟前围着的人少说也有百来个。 “哪有山贼出来打劫,列队还如此井然有序的啊,可见你们并非专职土匪” 无忧挑起帘子,眼前这群山贼和想像中那种独眼龙络腮大胡子恶狠狠的样子不同,看那排列整齐的样子更像是守规则的小卒。 从小她常常跟随宁永峻去校场,所以看队列和神情感觉他们不像山贼。 “哈哈,这小兄弟有点意思” “这小兔崽子还挺在行的,如今山爷我有难处,这百号人等着吃饭,快把财物拿来,赶紧滚蛋” 在围观人的偷笑声中,为首的倾身上前,伸手想要捏住她下颌,却被她迅速拍下。 “本姑……爷我钱财没有,小命有一条,有本事就来单挑” 其实无忧说的不错,她身上根本没带银子,因为出行是自家马车,然后到了汀州城,只要找到蔚城枫,便让他管吃管住,身为将军府中的大小姐,反正她从不知出门得带银子这回事。 无忧说完还很实诚地抖开包袱,里面除了几件衣物,确实没有值钱财物。 “少他娘废话,这马车可是上好的金丝楠木制成,少说也值千金,那就把马车留下,你们滚” “不行,本姑爷还要靠这马车去找汀州城守将蔚城枫呢” “好哇,既然是蔚城枫的人,那山爷更是不能对你客气了,把这兔崽子拿下,叫蔚城枫来山上谈条件” “你们,你们光天化日之下竟敢绑架,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管你是谁,若是蔚城枫不放爷生路,爷还要撕票” 车夫至始至终静观其变,既然情势不利,他迅速冲到无忧跟前护着她。 “啊,小……公子,快救我” 两三个山贼钻进马车,要将秋瞳拖走。 无忧赶快将车夫推到秋瞳跟前说:“你保护她,我能行” 说完,从袖中拔出短剑,加入战斗。 一群山贼见无忧的剑法来势凶猛,套路满满,一时间都不敢上前找死。 可是和为首的山贼纠缠的时候,却突见他紧紧盯着自己,两眼一眯,神情很是得诡异。 无忧让他看得后脊发冷,又见四周的山贼都不敢上前,正想收剑,咽喉却被为首的山贼扼住。 她赶紧挣扎,车夫捞着秋瞳迅速跃起,又被百来人围住。 无忧被人拖着走,地上的碎石咯得她后背麻辣地疼,还有灌木丛中的倒刺将她的裤脚划开,把她的小腿割出血流。 她呼救,可是车夫却分、身无术。 “小娘们,演得真像,连爷都快相信了,刚才秀剑法,胸前这对蜜桃晃得爷都硬了” 无忧突然感觉胸前一凉,她的外衫已被撕开绑住双手。 她正要抗争,那人又快速褪下她的外裤捆绑她的双脚。 “爷我可是玉香楼的常客,还是花中老手,爷不仅不会让你疼,还会干得你爽翻天,从今之后,你更是会迷上爷的大柱子,赶都赶不走,啊哈哈” “哼,你的柱子有我家城枫哥的大条吗?蔚城枫我可是睡过的” 无忧嘴上冷哼,心里却呐喊:城枫哥你在哪里,快快来救我啊。 那人听闻,心头一荡,这可是死对头蔚城枫的女人!天呐,天赐良机啊!俗话说得好,朋友妻不可欺,敌人的妻不欺白不欺。 “小娘们废话太多。来,先看看我的再比较” “给我松手,保证让你如登极乐,要死要活” “小娘们有趣,是什么仙什么死” 那人挠头,想半天也想不出那个词,干脆不想。 无忧长发已散了一地,她斜睨的眼梢,含着风情。 他想像眼前小娘子一双柔荑带来的柔柔触感,那感觉像要炸开,那人不由手颤声哑,“就知道小娘们深谙此道,先让爷舒服了,爷与你共同羽化登仙” 双手得到自由,很快被他攥住。 男子的腰带松开,眼看小手就要被拉进去,无忧也正准备五爪发力,捏碎他的罪恶的袋子,助他实现羽化登仙的美梦。 不仅要让他断子绝孙,还要让他再也见不到自己的子孙。 此生难得想要专心地杀个人,可是有人就是不让她如愿。 只听得“啊”惨痛大叫,眼前之人便双手捂脸翻滚出好远,无忧愣住,她可是还未出手呐。 她想看个究竟,却又叫人抱住放进石面上。 她以为又有人贼心不死想来采她这朵毒花,可是定睛一看,来人不是蔚城枫,是她讨厌的慕清朗。 此时他冷凝着脸色,手上却给她脚踝上敷药粉。 感觉初夏的空气突然变冷,明明头顶还是日头当空。 简直莫名其妙啊! 她杀她的采花贼,这人无故跑来捣乱不说,好像还很愤怒的样子,他不说话,可她却感觉头顶正酝酿着一场暴风雨。 无忧眼梢余光瞥那山贼,他却了无生息,只有两个眼眶,被刺入两枚飞镖血流不止,立即引来无数飞虫,正蜂拥而上钉在他脸上。 见无忧有此慌,慕清朗才捂上她的眼,手指摩挲她的脸颊。 感觉他冷凝的脸色,手上却亲昵的触摸,无忧将他挪开说:“放开,我与你不熟,谁让你搅我的局?我杀我的yin贼,你摆脸色给谁看!再说我又不是你家千金,一直蹭我,我喊非礼!” “嗯哼,还得理不饶人。我若来迟一步,你虽然能得手,也得陪葬,再说,敢碰触男子脏东西,小心我揍你” 她让他说得心虚,好像自己真的给他头上种绿草,于是心念一动,她挺身含上他的双唇,将他的怒气吃进腹中。 无忧的唇生涩,将他的嘴吃得专致且啧啧有声,某人见状,双眸顿时盛满愉悦,转瞬,由他主导,她的小舌被他的大舌卷住缠绕,她口中的每处角落都被他细致地扫过,她的每一滴香津都让他尝进口中。 长时间两人口舌交缠难解难分,直到她喘息不已,而他似乎更不好过,感觉他浑身无处不紧绷,可自己后背却让他大掌的轻抚之下,原先的疼痛顿时消失不见。 她能感受到他此时的隐忍。 后来,两人上了马,马儿将两人带去了一片高大茂密的林中。 她被他安放在一棵参天古树上。“先靠着,我去去就来。脚放好,不要乱晃” 他策马飞驰而去。 可是,他并没有去去就来。 眼下,林中变得昏暗,树梢不时有潜伏的暗鸟飞起落下,林中簌簌响动,更让人不安的是那些鸟的叫声,像人压抑凄惨的哭声。 孤身栖在树上,无忧开始七想八想: 他去这么久了,是不是回不来了?是不是中埋伏了?或者让那百来个山贼大卸八块了?他被大卸八块时会不会很疼?会不会流很多血? 无忧的惊慌与暗下来的树林一样,变得越来越暗沉。 身体力行教深吻 马啼纷沓,惊起林中宿鸟,无忧看不清来者是敌是友,心口猛地上提,直到闻着专属慕清朗的气息,她这才觉得有莫名心安充盈心间。 “你是不是被捉去大卸八块了?让我摸摸,若是山贼难缠早就该带上我,还有我的丫环你的侍卫呢?” “是有些棘手,那群人有作战经验非一般山贼可比,你不必担忧你家丫环的安危” “本姑娘早看出了” “啊,你身上好多的血,你受伤了?” 无忧触摸到他的前襟袖子全都湿透,并且腥味很浓,此时她最担心引来狼群。 “你在关心我?” 她的紧张愉悦了某人。 “哼,想多了,方才我主动亲你,让你占了便宜,后想想不对啊,我想嫁的是城枫哥,我才应该对他心虚的啊” “你要嫁给谁?再说一次试试” 某人缰绳一紧,马速慢下,空气又突然冷凝。 无忧郁卒,动不动就甩脸子,少年,实在无法愉快地聊天了! “抱紧,摔下去概不负责” 某人突然调转马头,催促马蹄,马背顿时颠得她腹内翻滚,她只得紧紧贴住他的腰身,可又觉得自己那两团柔腻实在碍事,一直在自己前胸与他后背之间挤着,好想把两个球扔掉。 “呜呜” “有狼”,无忧听到山间此起彼伏狼啸,头皮发紧。 在一个岔道口,慕清朗从身上扯下沾血外袍,用力甩进左边山路,他继续向着右边山路快速下坡。 “你带我上哪,这不是回家的路” “会会你的城枫哥” 某人答得万般痛恨却让无忧心下喜悦。 赤马像离弦的箭飞驰,终于在晨光熹微之时,抵达汀州城。 她在某人怀中睡得磨牙声声,引得他频频侧目,可她依然无意识地扯着他的衣领,让他抱着进了客栈,慕清朗时不时低头看着睡熟的人,感觉她像只温顺的小猪仔。 也不知过子多久,无忧发觉令自己一晌贪睡的地方,竟是在陌生的客栈,床头正坐着某人,在扯她的发梢扫她的脸颊。 见她醒来,某人这才收起方才一脸的戏谑,他指着床前一套同样月白的衣袍,冷着脸说道:“从一数到百,完成洗漱、穿戴、下楼、用膳” “职业病不轻,还发号施号呢,这不是在你南越军营,本姑娘不想遵命” “抗命不遵者,吃了她” 无忧虽然不愿意遵命却也真的在短时内穿戴完毕下楼,可是见到他的衣衫竟然与自己无异,心里万般别扭。 谁要跟他穿一样情侣衫? 她原本要坐离他很远的位置,却发现只有两碗面摆在他面前,只得又坐回去,对着其中一碗面大块朵颐。 可是吃着她却不好了,她怒瞪他喊:“谁叫你乱加葱,在府上谁都知我不食葱”,可是后又掩住嘴,呵呵,自己失态了。 她的叫嚷引来周围奇异的注视,他就在周围的窃窃私语中挑完她碗中所有的葱叶子。 “那俊男对他新宠也太好了” “嗯嗯,人前勿论人非,据说今早城门可热闹,连蔚城枫将军都惊动了” “出了何事,说来听听” 事关蔚城枫,无忧不由屏住呼吸,而慕清朗也是停住筷子,显得漫不经心的模样。 “今早城墙挂着副守将李生的尸身,他两眼还让人刺入飞镖,其死状凄惨” “你说这李生与蔚将军向来不睦,他又敢与西域人相互勾结,偷偷运送□□来毒害同胞,很快让蔚将军抓了现形,可是他人却狡诈趁乱逃掉,蔚将军出动军队搜索几日未果,不想,今早竟有神秘人帮此大忙” “这李生是死有余辜啊” “那神秘人可不就是你么?” 无忧趁抹嘴间隙将他拉起“走啊,找城枫哥领赏去” 慕清朗正要跟上,无忧却突然冲出客栈。 “城枫哥,城枫哥快停下,我是忧儿” 明明蔚城枫骑马的身姿从眼前晃过,可是等无忧冲到大街,哪里还有他的痕迹。 她失魂落魄的样子落进慕清朗眼中,令他无名火起。 她的手臂让他捏得生疼,他却还一直拖着她走过一间又一间的店铺。 “姓慕的,你是不是在吃味?反正我是一定会嫁给城枫哥的,收起你肖想我的心思,像你这样蛮横又小气的人,有人会嫁你才怪” “那依你之见,要本将军该如何做,才有人会嫁?” “你应该这样,眼神要含情脉脉,女子一般都抗拒不了对她温柔掠夺的男子” 无忧将他推到一堵墙下,用自己身躯将他“钉”住,往他唇上“啵”了一下,然后用眼尾抛出一抹流光。 她动作示范完毕也讲解完毕,正要退开,不想身子却叫他调换了位置,这次变成他用颀长的身姿用力“钉”住她。 “本将军一向好学,此刻就现学现用,” 说完,无忧的后脑让他捧住,双唇叫他堵住,两人的唇贴合辗转厮磨,啧啧有声。 “唔唔放开” “不放,我还没学到精髓” 正当两人沉醉其中,无忧的脚边被人扔了一双破了的鞋子,她才猛地推开他。 “哎,世风日下啊,如今断袖也这般猖狂” 无忧在慕清朗的掩护之下回了客栈。 她到底没见到蔚城枫就又被慕清朗捉到马背上。 一路上,无忧时不时地仰头偷看慕清朗,只见他心情愉悦,马速放得很慢很稳,可是好死不死,两人行到山间半路时却遇见落雨,无法,两人只好寻个山洞避雨去。 进了山洞正好天近黄昏,光线昏暗,大雨却未停歇。 无忧环顾四面,发现这里有很多枯枝,地上还留有炭灰,可见,这里以前有人光顾。慕清朗点上火折子,生起火堆,这才走出山洞,走进雨幕。 一碗茶功夫,却见他一身湿透,手中木枝却叉着三条鱼,另一手拎着两只山鸡。 无忧不自觉上前想帮他脱去湿衣,却被他按住。 “这么快就急着要宽衣解带?不过还是先果腹才有力气办事” 他见她要发怒,赶紧说”看我怎样烤山鸡河鱼” 无忧早被气得无语,只得默默见他双手忙碌一阵,居然将山鸡河鱼架到火上,闻着阵阵肉香,无忧这觉得自己真的饿了。 看着他在野外也能这样从容地寻到食物,甚至熟练地烘干衣物,突然觉得他很不简单。 她吃起他撕下的冒着香气的鸡腿,本想说声“多谢”,再夸赞一番他的好手艺,可是她却管不住自己的得意,好死不死说:“别对我这么好,我最终是要嫁给城枫哥的,那是我从小的心愿,你的鸡腿再好吃我也不会感动” 她说完,就被某人按进怀中,他的大舌强硬地撬开她紧闭的牙关,将她口中的鸡腿卷走,说:“哼,不嫁给我就还我鸡腿” 两人就这样用彼此的舌抢夺着鸡腿,整个幽静冷寒的山洞,瞬间充盈着笑声和某种亲吻所特有的水泽声,那响声,听起来,很是暧昧。 后来,他们吃饱,呃,是亲饱,无忧又听着他说起自己的经历。 “小东西,像你这般大,本将军早已在军营历练,凡事亲历亲为,若是上战场,通常遇见粮草不继,就得自己猎物生火,若是情况紧急,直接茹毛饮血也是常事” 无忧听得入迷,看她一脸向往,慕清朗揪着她的脸上红晕,说起自己的身世。 其实他是南越国三皇子,皇宫内的兄弟们很早就开始勾心斗角,相互算计,他五六岁时,母亲死得不明不白,他父皇怕他被人暗害,很早将他送往九月山庄学艺。 听着他那么小就失去娘亲,不由又想起自己也没了娘亲,突然有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不由红了双眼。 慕清朗见自己说这些竟然会勾起她的悲伤,不由歉意笑笑,将她拢进怀里,两人靠着火堆,相拥而眠。 回程路上,两人又共乘一骑,无忧看着他宽阔的肩背,有莫名的情愫升起。 进了将军府回到自己闺房,还未坐定,秋瞳指着她的唇暧昧而笑:“小姐,你的嘴叫谁啃成这样?” 无忧揽镜自照,又迅速掩面。都不敢见人了,该死的慕清朗,把自己啃成这样,早晚要找他算帐。 不过,秋瞳向她说起的另一件事——她的父亲宁永峻,这她出门的这两天又纳了厨房送饭的秋月为姨娘,更令她震惊。 听着秋瞳讲的那个过程,她不仅听得无名火起,同时还恶心不已。 最是人间留不住 从秋瞳绘声绘色的重述里,宁无忧清晰地知道了事情的首尾。 原来,在她们俩人山上遇见北越副守将扮山贼打劫她们的时候,宁永峻正在书房小憩。 本来秋月端着茶水准备返回厨房与赵兴继续幽会,哪知,宁永峻突然睁眼吩咐她去“福茗居”叫秋茗过来研墨。 可是秋月却转头说研墨之事她可以代劳,宁永峻见她自告奋勇,眯着眼将她上下扫视了一番,嘴角有了兴味说那就由你代替秋茗来研墨。 秋月走到书桌前,挽起袖子准备研墨,哪知,宁永峻却当着她的面松开腰带。 秋月见着脸红,她不明所以很是奇怪,为何老爷叫自己研墨却要在她面前作这奇怪动作。 她还在呆愣,却已被宁永峻按住后脑,接着她的口中被什么塞着,见那青筋暴突的样子,很是狰狞。 他的手劲太大,不容她挣扎,一直将自己器物推进又送出着。 她惊恐万状,泪落不止,他却越发兴奋呼吸绵长说,小乖乖,这就是秋茗常常为老爷做的研墨,既然你有这份心想给老爷研墨,老爷便好好疼你……你看你看,老爷这支像不像毛笔?你这上面小口中的水和老爷笔下生出的水,合起来可不就是墨水吗?哈哈! 最后,他还不放她走,居然又将她提到书桌上,用毛笔散开的狼毫扫着她的幽谷,最后,看到晶莹透亮的春泉从幽涧中缓缓流出,这才满意暗哑地俯身啜饮……然后又将她按在书桌上享受了一番。 本来,秋月是见午后无人,便假借洗碗清扫厨房之名,实为与赵兴幽会。 可是那赵兴见秋月去书房这么久还不来,便也跟着潜到书房,从书房掩开的门缝,便将宁永峻宠幸秋月的过程看去了。 事后,宁永峻一边擦着自己物事,当即就说收了秋月做妾,准备在“福茗居”后头,给她僻个院子叫“秋月阁”,让她下午自己先去住着,以后不用在厨房做事。 可是,秋月走后却一直哭泣,她觉得自己愧对赵兴,她是真的很爱外表斯文的赵兴。 赵兴追上秋月之后,他说他并没有生气,还一直羡慕她,只要躺着不动,既享受又不用当佣人干杂活,这世间几人能有她这样的福气? 秋月听他这样一说,自然气得扭头就走。 …… 宁无忧听完,气得无语,心口处的郁闷更是如山威压,让人喘不过气。 自己的父亲,一个沙场上的常胜将军,一个大义凛然的军、人,只因妻子离去,就沦落成如此污浊不堪的样子。 父亲两字,正在褪色。 无忧神色突然的肃静,镇住了原本表情暧昧的秋瞳。 “秋瞳,你说下人妄议主人的私隐,该当何罪?” 她突然起立,指着秋瞳说:“方才那些话你是听谁说的?看你这样描述得身如其境,可见这事在下人中间都已传开” “小姐,抱歉,是奴婢僭越了” “还不快去通知管家,封住那些人的嘴,还有你,再给我乱嚼舌根,这就是下场” 无忧指着地上四分五裂的茶盏碎片,继续发彪“整个将军府是越来越不成体统,看来,不杀几只野鸡,那些蠢猴子就不知什么是家法家规” “是,奴婢这就去” 秋瞳对着她屈膝,便奔了出去。 无忧觉得好疲惫,到了夜间却还是了无睡意。 她见秋瞳举止果然收敛了很多,变得小心了很多,不由苦笑,她也不想在她面前如此“作威作福”,可是,她把她当姐姐看待,自然对她要求高一些。 将近半夜,秋瞳已在屏风外小榻上睡熟,她在鼻口处系着块纱巾,她这才轻手轻脚地出门,对着老树上的青衣小子招了一下手,那人果然轻轻落下,随着她朝“秋月阁”走去。 夜风寂寂,天边的上弦月欲坠不坠。 虽是夜深人静,“秋月阁”却仍有微光散出院门。 还未靠近,无忧突然起跑接着身子轻轻一跃便坐上院墙,不管身后青衣小子如何咋舌,她又飘飘然落进院内。 青衣小子轻轻跟上。 院中,屋内烛光飘忽,接着是一阵桌椅撞击夹着人声传来:“唔唔,放开” 无忧知道那是什么声音,想到某人,脸上一辣。 “快放开我,我现在是老爷的人了,你不能这样对我” “我说月儿,你昨日这才两腿一张,可今日就这般无情。我可是一直爱着想着你的,你知道什么是饱汉不知饿汉饥吗?你快躺下,也让我尝尝那感觉,我想和老爷做个床,上好兄弟,就这一次” “兴哥,你太无耻了。说吧,今晚不止是来睡我一次的吧” “你真说对了,我不但要成为老爷床上好兄弟,还要让你受孕怀胎,若是生下的孩子让老爷以为是他的,我这后辈子可就发达了,哈哈” “想得美,没想到世上还你这种男子,幸好初夜给老爷了。其实昨日你明明看着老爷强要我,你也不生气阻止,甚至还羡慕我从此不用做下人,我就对你寒了心,你走吧,我是不会背叛老爷的,我们缘尽于此” “哟嗬,还真的把自己当人看了!哼,别以为住在这‘秋月阁’就真的成了主子,这回你不愿也得愿” “啊,救命……” 无忧迅速踹开房门,果然见那赵兴正在往秋月口中塞被子。 “大胆赵兴,身为下人却闯我父亲小妾屋内并行不轨之事,给我拿下” “来啊,只要小姐敢往前一步,我便捏死这贱婢” “好啊,正好送你们这对野鸳鸯去阴间给将军府腾地方,快捏嘛” “你……” 赵兴话未说完,额上便中了一枚银钉,他挣扎了片刻,竟然呜呼归西了。 “不中用的东西,丢我将军府的脸面,拖出去喂狗” 无忧连看也不看,便让闻迅而来的管家带人拖走了,那血流了一地。 无忧围着床头走了几步,打量着床上坦然而坐的秋月,她很奇怪,面对行凶者,秋月并没有表现出想像中的瑟瑟发抖,于是觉得她有些不一样。 “秋月你多大了” “回小姐,十九了” “嗯,确实挺老的,不过这样做我后娘刚好” “不过你可给我听好了,既然做了妾就得有妾的样子,刚才你们的话我听了,知道你是不情愿的,可是以后若是再私自放下人尤其是男子进来,被本小姐知道了,可都是一棍子打死的” “小姐,秋月是下人被老爷收了的,身份低微自己的命从不由自己,奴婢知道夫人过身不久,小姐心里不痛快,看谁不顺眼,可是呢,奴婢遇人不淑,做老爷小妾也做得不痛快,不如给奴婢一刀,就奴婢我从此痛快,怎样?” 秋月缓缓下床,赤着脚,走到无忧跟前,低垂眉头,轻轻跪下。 “哎哎,秋月你别这样,你太了解我内心啦!我也并不想让你死,我只是吓唬吓唬你的,生命可贵,不要动不动就想死啊” 宁无忧从未遇见一个女子会这样有骨气,见她这样将自己摆在尘埃里,竟然不忍心再说出那些桀傲不羁的话。 她突然觉得自己就是个遇强则强,遇弱则弱的人,她丢下一句“好好活着”便匆忙逃离。 小荷才露尖尖角 从“秋月阁”回到“长乐轩”要经过一片荷塘,如今初夏已至,远望那片水塘,小荷已亭亭。 无忧边走边打呵欠,可是借着上弦月的微光,却见水塘中有人立在水中,那人袖子高挽,身子歪歪斜斜,像是要倒进水中。 她顿时没了睡意。 “谁在那里” 水中人一个激灵,似被人从睡中拉醒,见是无忧,急忙说:“回小姐,是茗姨娘每日要用当天露水敷脸,每夜吩咐奴婢在此采集晨露” “你不会睡到天亮再来采?每夜你都没睡在此等候露水,岂不累死?” “每日晨露都要在晨光未露之时采集,日头出来后晨露会消失。茗姨娘的吩咐若不照,奴婢会被打死” 无忧看着面前小奴婢越说越低的眉眼,竟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气愤。 “怕她作甚么?起来,她也不过是个贱婢,竟敢对你们作威作福” 说完,竟将那小奴婢拖出水塘。 无忧越走越快,朝着福茗居走去。 还未到“福茗居”院门口,便已听到一阵剥核桃的声音。 无忧踹开院门,只见一个十五六岁的丫环手上剥着核桃壳,双眼紧闭,脑袋摇晃却不知有人走到身前。 她饶过去直奔厢房。 虽然初夏的夜晚有些热,可是秋茗穿的也太少了,身上只有肚兜盖住紧要部位,其余毫无遮掩。 她的睡姿又太随意大张四肢,一副任人釆撷的模样。 无忧上前将那个正为秋茗捏胳膊的丫头环赶走,然后一手下去,将秋茗横陈的玉腿一拖,她便滚到地上。 骤然疼痛让她未睁眼就大骂:“贱婢,敢算计我明日叫老爷把你卖到妓院” 可是,骂了几句却觉得不对劲,睁眼,原来是无忧正冷着眉眼看她泼妇骂街。 “秋茗,你这个贱婢,你原是为奴为婢,得脸后却不知教养,随意践踏我娘买的奴婢,我今夜就让你长长眼色” 无忧说着,两手更是轮流交替,直扇得秋茗的脸肿得如泡水之后的胖大海。 “我不敢啦,小姐看在奴婢尽心服侍老爷的份上,饶了奴婢这一次” “饶你这一次可以,可是从今夜开始,你身边这些奴婢我要收走,以后你的一切日常,请靠你自已双手,若敢给本小姐添乱,我就将你活活丢出去喂狗,和赵兴作伴” “是,小姐” 秋茗的脸一直埋在地上,她再也经不起无忧手掌的处罚了。 “再给你这贱婢一次机会,不要以为上了老爷的床,你就已经摆脱你骨子里的低贱” 无忧一个眼色,门外三个丫便静静地跟在她后头,回到“长乐轩”。 无忧的夜半“捉奸”并将那流言制造者和欲行不轨者赵兴除去,果然镇住平日里,妄图给宁府添乱的一些人。 尤其是秋茗,当她知道赵兴死去,还要被拖去喂狗时,她就再也不敢仗着宁永峻的宠爱,随意差遣身边同她一样小的丫头,给她素手剥山核桃,甚至也停止了让丫环夜半三更立在水塘中,给她采集晨露敷脸的行为。 当然,她变得这么收敛,主要还是惧怕于那一夜,无忧的教训和威吓。 她倒是知道看脸色,听着秋瞳的汇报,无忧冷冷地想着。 宁永峻也没有再出做出那种,随意收小妾的举动,他沉浸在秋茗和秋月给他的温柔乡里,坐享齐人之福。 可是过了不久,秋月阁的人来到无忧跟前,哭得稀里哗啦的,说是秋茗常常去秋月阁找秋月谈天,还经常送吃的给秋月,今天吃了秋茗送的马蹄酥之后,就一直呕吐不止,眼看人都快要被秋茗害死了,请她去救救秋月。 无忧听得火起,这个贱秋茗,看来上次的教训还不够深刻,竟还敢在眼皮底下惹事,要让她死得比赵兴难看。 不过当务之急,她还是叫人请大夫给秋月诊治。 “恭喜小姐,这位小娘子这是有喜了。妇人怀胎,反胃呕吐是常事,不必惊慌,这是在下的安胎方子,请派人去抓药。” 无忧听闻,愣住半天没有反应过来,就在那小丫环担心她要将秋月的胎儿掉时,却见无忧竟然激动地跑去书房,将这个消息告诉宁永峻。 她一路蹦跳着来到书房门口,像往常一样直接推门而入,不想眼底见到的却是好一片春景,她只得无奈转身。 宁永峻怀中正坐着的秋茗缓缓起身,她可以迅速整好松垮的衣襟,却无法迅速抹去脸色微薰的酡红,以及迅速平缓急促的呼吸。 无忧转过身时,正好对上秋茗娇媚的脸面,还有直视她的眼神,仿佛是种无声对峙,遣责她骤然闯进,坏了她和宁永峻的欢爱。 都长脸了,居然敢摆脸色给人看了,好啊! 无忧看着她就很想再扇她几巴掌。 宁永峻从容淡定地将秋茗推开,两眉微蹙:“忧儿大了,规矩却没了,以后进书房也要敲门。” “有了小妾就要跟女儿生分,你还想不想做我爹?还有,书房重地,你却在此白日宣淫,宁大将军,你堕落了,哼” “不论爹有几个小妾,我的女儿却永远是我的掌上明珠。可是你是大家闺秀,该有的规矩也要有。” 无忧见他神色一如从前,也知他教育的对,于是抺去泪痕,脸色稍霁。 “你又要当爹了,宁永峻大将军。” 无忧一扫方才的不快,高声宣布着喜讯。 “这孩子,咋咋唬唬的,走,爹带你去看看秋月,看来,忧儿很喜欢她的孩子” 宁永峻扫了一下秋茗,说:“你也回去吧,以后有需要,老爷自去你房里找你。” “是,老爷” 秋茗迅速福了身,跟在那对父女后头。 无忧挽着父亲手臂,恢复了欢快的心情,欢快地谈论着要给秋月的孩子准备什么衣裳,要给她乡下的娘家什么样的赏赐。 看着前面那对有说有笑的父女,秋茗的身心却经历冰火两重天的煎熬。 其实,在无忧推门的刹那,宁永峻的手正在她袒露的高耸上把玩,在衣衫遮掩之下,他的尘根正深深地扎进她蕊心,制造着一片炙热,融化着她的心神,其实只差一个撞击,她就已经可以升上云霄。 可是,前面那位尊贵的大小姐,毫无顾忌想来就来,让她尴尬地杵在他身上,上下不得。 虽然宁永峻立即将秋茗的衣领掩上,从她那里退了出去,可她从那时起,就知道自己深深爱上了他的身体。 她好想永远将前面那个男人时刻占有。 心里难受,自己退到一棵大树下,借着树干掩护,指尖隔着下裙,缓缓摩擦自己的幽密,弥补着方才的遗憾,自己将自己送达云端。 ...... 今晚,秋月阁的烛火轻轻摇曳,呈现出一面家的温馨。 虽然眼前只有父亲和他的小妾秋月在侧,可是这种温暖的感觉,却是自娘娘亲大哥去后,再不曾有过的。 今晚菜式很丰盛,无忧看着频频给她和秋月夹菜的父亲,感觉他今晚很有食欲,精神也年轻了很多,仿佛回到三十好几的样子。 无忧自顾高兴,竟不知不觉中,把自己碗里堆得如山高的饭菜鱼肉一扫而光。 看到这样不拘束的无忧,秋月竟然也含着嬉戏的笑,往她碗里添肉。 她笑得太明显,无忧也反应过来,于是反客为主,给她添了三大碗,命令她是孕妇,不许不吃完。 宁永峻则看看笑闹的女儿和怀了自己骨血的小妾,心有所感,竟偷偷转身,悄悄拭着眼角的水雾。 夜半谁送梅子来 无忧与秋月你来我往闹得正欢,却听见宁永峻发话:“忧儿过年也到及笄,等明年及笄礼一过,爹就让你和城枫订亲,同时举办婚礼。城枫这孩子一直在外头历练,如今也算事业有成,也早该成家了” 看着宁永峻笑得那样满意,无忧却一愣。 不过很快她恢复了正常,小嘴一嘟:“忧儿不嫁,忧儿在家要陪父亲还有月姨娘” “傻孩子,你小时候可是嚷着要嫁给你的城枫哥的。还有,枫儿无父无母,一直是我和你娘把他养大,你和他成亲不必搬出去,还是住你的长乐轩。” “即便如此,忧儿也还是不想那么早嫁人,还有,以前我不懂事乱说,如今长大眼光不同喽,忧儿得回去了” “哼,为父还担心你配不上枫儿这孩子呢,人家如今也是一方主将,现在整个北越国,很多关塞要处,都是他的人在把守。能嫁给这样出色的男子,我看你该偷笑” “反正本姑娘还不想嫁人” 无忧说完,逃也似的奔出了“秋月阁” “这孩子,越来越不像话了” 宁永峻看着无忧的影子完全飘出了门,这才伸手搂过秋月的肩头,将她一直抗拒的身子按在心口处。 “秋月,老爷知道你有心上人,不过却是个败类,你也看见了。知道那晚之事,老爷并不怪你,甚至还很喜欢你,因为你在床上的表现,很像夫人年轻的时候” “那时候的她,在床上也是不迎合不抗拒,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让人看不透,可是老爷我却爱得要死。还有,夫人也是十九年华就怀胎当娘。与你在一起时,我常常会恍然觉得是和夫人在一起” “好好养胎吧,把孩子生下来,老爷决不亏待你。到时候你若还想走,老爷甚至也不强留,还会给你一笔安家费” “老爷,您真会疼人,可惜夫人没有福气,呜呜” 秋月瘦瘦的身子,在宁永峻的怀里,抖得像风中的落叶,让宁永峻很是疼惜。 “嗯嗯,快别哭了,傻孩子,都要当娘了,还哭对胎儿不好” 宁永峻用帕子擦着秋月的珠泪,动作是那样温存小心。 秋月将宁永峻的手放在自己心口处,说道: “老爷,您是秋月第一个男子,也会是最后一个男子。其实秋月这里也已经爱上您了,秋月愿意给我的相公生孩子,以后还要生很多的孩子。” “真的?老爷我感觉自己又年轻了。” “真的!其实老爷在床上的表现并不老,您那功夫每次都弄得秋月飘飘如仙。虽然秋月在老爷心里,只是夫人的影子,可这也是秋月前世修来的福份,秋月知足” 听到此,宁永峻的成就感相当爆满,他的心怦然乱跳,抱起秋月直奔床铺。 “小心肝,你这泫泫欲泣的模样,看得老爷我心痒得很,你摸摸看,我家老二又想钻进你那蜜地去兴风作浪,喜欢它那样入你吗?” “喜欢” “嗯,小心肝,今晚老爷真是不想放过你,我会很轻很轻地放进来再送出去,不会惊扰我们的孩子” “老爷,怜我” 床帐落下,帐顶又是好一番细细簌簌的抖动。 …… 无忧出了秋月阁,才知道自己好死不死地吃撑了,连走路都觉得腿沉。 缓慢踱步而去,专心地想着宁府的未来,她竟然觉察不到有个人,手中提着不明物体,悄悄附在她身后,随她前行。 无忧是真的很喜欢秋月腹中的孩子。 不管是男是女,它都是将军府未来的小主人,对于身份,在无忧心里并无贵贱之分,因为那也是与自己有血缘关系的一种牵绊。 如今娘亲去了,大哥又下落不明,宁家,很需要迅速开枝散叶,而这任务,她很庆幸是秋月这样的女子来担当。 不知不觉就进了自己的闺房,可是一进门就发觉有一种木木的,带着酸又带着甜的味道,充斥在空气中。 秋瞳不知去哪里睡,绕过屏风,才发觉原来桌上放着一个篮子,上面堆满乌黑色泽中透着深红的,汤圆大小的果子,啊,好多杨梅! 不知是谁如此善解人意,知她积食,送来这些消食小能手。 无忧见状,不作多想就立即扑上,手上同时抓了一把颜色最是鲜红的杨梅,放入口中咀嚼起来。 啊!救命啊!好酸! “哈哈,笨蛋!哪有那样吃杨梅的” 无忧正被酸得直跳脚,她的床上某人的笑声,那样幸灾乐祸又充满嘲讽。 无忧想把这不请自来的某人赶出去,某人却捧起她的脸,双唇逼近,将她口中那些酸物尽数卷走不说,还用舌尖将另一些杨梅汁液渡进她口中,嘴上瞬间变得好甜! 整个过程太过迅速,无忧来不及抗拒,她口中又被他舌尖抵进好多好甜的杨梅汁。 “呜呜,浑蛋,非礼啊” 无忧感觉自己的舌尖被他紧紧锁住,那样紧密的触感令她的脑中眩晕,四肢发软,呼吸紊乱。 这个浑蛋根本就是在趁火打劫。 终于等到某人不给她灌杨梅汁了,身子后头却叫他双手拢住。 “小家伙,这些天你有在想我吗?” “有啊” “真的?慕某人表示很幸福” 无忧将他的头扳开,一直压在自己肩窝处,自己一颗心实在无法承受这样的亲密。 “你的幸福来得也太早了,我有在想你,不过是在想你何时从我眼前彻底消失” “真是够无情的,别人翻书都没你变脸快,明明吃我那么多甜杨梅。不过,从你眼前消失某人恐怕无力执行,抱歉” 某人嘴上说着抱歉,双手却越收越紧,几乎将她禁锢。 就在她要发作之时,他适时放开,却将她抱在膝上。 “来,某人免费教你如何吃杨梅才不酸” 无忧方才被酸得四肢无力,这才任他双臂环绕过她的身子,乖乖地任由他指着几颗长着长长青蒂的,颜色又是特别乌黑的杨梅,放进她的口中。 “吃杨梅并非色泽越鲜红越好吃,那些都很酸,恐怕只有孕妇受得了那种酸” 他说得那种酸,无忧听了心底一动。 “只有这种长蒂,色泽又乌黑的果子,才是香甜可口的” 无忧不想在这样寂静的午夜再跟他牵扯不清,于是下了逐客令:“本姑娘现在学会如何吃杨梅,感谢兄台诲人不倦,本姑娘要睡下,请回吧” 说完,打了几个呵欠。 “你睡你的,我看我的” 某人非但不走,还将她抱到藤席上,搂着她顺势并躺。 这人赶都赶不走,无忧只得示以白眼,转过头留给他一个无情的后背。 “听闻宁大小姐这些日子大展雌威,治理家宅,貌似颇有成效” 某人轻挠她的肩背,令她无名痒起,只好回过头与他对峙。 他忍住笑,继续掰扯:“像宁大小姐这样天姿国色,又善理家的人,正所谓上得了厅堂,治得了流氓,这样的人才寻遍天下,恐怕找不出几个” “你够了,回你的南越军营去” “没够,某人府上也正好缺你这样善于理家的女子,不知能否纡尊降贵光临寒舍,帮我打理打理那一堆烂摊子?” “没闲,有闲也不去” “某人名下酒肆楼馆,钱庄无数,真的不去败光它们你将来会后悔的” “过了年后,我就要嫁作他人妇,恕难从命” “你……好狠,哼,我走就是” 望着某人气乎乎的翻窗而出,无忧却躲进床壁,掩嘴而笑。 小样,还以为你真的刀枪不入。 又有美雏当后娘 无忧将剩下的杨梅送给了秋月,果然,几日之后,秋月的孕中反胃减轻了些。 某日,正想着去“秋月阁”看看秋月的缝制的小衣衫,不想,远远地便从荷塘边上,见到宁永峻携着秋月,正朝着她缓步而来。 无忧见着父亲与秋月犹如新婚夫妇般如影随形的甜蜜模样,心下很是动容。 想起那个午夜他所说的“大展雌威镇家宅”,感觉好贴切。 因为看着迎面走来的老夫少妻,再回想这个家园,正逐步回归温馨,朝着心中预期稳步发展,心中不免涌起无尽的自豪感。 “爹对月姨娘可真体贴” 此时的无忧是由衷地把秋月当成自己的亲人,虽然这个十九年华的继母,只年长她五岁。 “忧儿,今儿你城枫哥让人送来几筐红荔枝,为父正想给你带过去,从小你最爱吃荔枝了” “谢谢爹,谢谢枫哥,先孝敬孝敬二老,荔枝好甜好甜” 无忧顺手剥了几颗荔枝,一手一个迅速地放进父亲和秋月口中,自己也大吃起来。 虽是露天场所,可是三人在荷池旁大嚼荔枝的场景,并不违和。 “一骑红尘妃子笑,忧儿,吃过枫儿的荔枝,你该明白他的深意” 无忧听闻一愣,呵呵,前脚有人刚想趁机拐她去理他的家,去败光他的产业,后脚又有人托物传情请她当妃子,就是不问问她能否接受,有没有能力接受。 也不知这些人上赶着表明心意是为哪般。 她何时变得那样抢手? 不过心思如电转,她随即回道: “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自由是路人。爹,忧儿坚决不当妃子” “不出两年,忧儿你将会得到更多” “不好好享用你的荔枝,爹你也想得太多了,还是先好好宠爱你的小妻吧,忧儿失陪” 无忧顿时对那色泽鲜丽的荔枝变得兴致缺缺,转身就跑。 唉,只不过是想吃几颗荔枝,尝尝那甜中带蜜的感觉,可是又要联想得那么多那么复杂,太沉重了。 真怕会辜负城枫哥的深意。 面对无忧疾步而去的样子,宁永峻与秋月相视而笑。 可能是想起这几夜,在他身下,她为他绽放的娇媚样子,宁永峻忍不住俯身吻住她的耳垂。 “老爷不要,有人看着呢” “小心肝怕羞啊” 秋月扭怩地躲着,可是宁永峻却紧紧追索着,引来身后丫环不敢直视。 在小径后头,有人倚树偷窥着羡慕着将这一幕记在心间,她看着看着,眼神顿时变得疯狂而怨毒。 ...... 无忧一直觉得奇怪,以前自己真的很想嫁给蔚城枫。 可是不知从何时起,却越来越害怕嫁给他,越来越不敢面对他。 看来,自己并不是值得他托付终身的良人。 宁永峻宿在秋月阁,陪伴有孕的秋月已经好多日夜了,这让无忧很是欣慰。 无忧也时常前去秋月阁,看看秋月安静地穿针引线,为腹中胎儿缝制衣衫,莫名觉得秋月身上的母性光辉很是圣洁。 有时,无忧也会帮着打下手,给她拆毛线,或者传递布料,宁永峻则在床边的卧榻上,看着手上忙活的“母女”两人,含笑吃茶。 通常,无忧会在那里“蹭”饭之后,再回自己的闺房。 她以为,这种温馨的日子会长久下去,可是她终究想多了。 不出半个月,宁永峻竟然又收了三个十来岁雏雏的美妾。 那三个是外面别人送来的,而且都长得非常像自己的娘亲。 当听到这个消息时,无忧立即带上短剑,就要前去找宁永峻理论,或者将那三个小biao子就地了结。 一看就知道外人居心不良,可是自己的爹却鬼迷心窍,连这种小把戏都看不出,亏他还是历经沙场的老将。 宁无忧对自己的父亲产生了浓浓的失望。 秋月拉住她的衣袖,叫她别闹时,她恨得讥讽她说:“你不是口口声声爱你的老爷,可是他这才与你情浓似蜜不久,转头却又纳了三个妖精,对我爹这种水性杨花的做法,你可真是慈悲” “不许那样说你父亲。其实老爷很苦很让人心疼,每夜睡下之后,他总会叫夫人或大少爷的名字,表情很是痛苦。正因为我懂得他的悲伤,所以我心里对他有慈悲” “再说,一个人若是爱你心里有你,无论他身边来了多少人,他最终会回来找你;若是不爱你,怎样争都无用,所以我在此等着,专心养胎,不给他困扰” 无忧让她说得无法反驳,抱住她叹气:“你倒是看得通透” 无忧在秋月的劝说之下,心绪逐渐平和。 这一日,无忧和秋月带着点心,准备前往书房,顺带会会那三个像娘的雏妾,却又被告知,宁永峻在将军府深处的议事厅。 一路上,无忧遇见很多父亲手下的将领,刚好有几个叔叔她认得,小时候还让他们抱过,多年未见,她与他们有说有笑地前往议事厅。 抵达大厅门口,便看见里头坐满了人。 无忧从未见过自己家里会来这么多人,就连驻守遥远边关的几位叔叔也回来了,看这架势,她感觉心里怦怦地跳着,总感觉天下要变了似的。 大厅周围布满暗哨,无忧和秋月还未踏进厅门,也都被请了出来。 无忧准备往回走,便听到里头十几人同时充满歉意地说:“大将军,属下有愧,搜索了几月,竟然未能寻到无双公子的下落” 无忧听到那些人的歉意,不由心头一暖,原来父亲从未停止过对大哥的寻找。 她还以为父亲只会逃避现实躲在小妾温柔乡里寻找安慰。 接着是父亲疲惫的声音传来:“让兄弟们辛苦了,寻不着,证明双儿还在人世,总有一天会找着。现在寻找任务就交由陈将军执行,其余另有安排” 无忧听到此双目蓄泪,其实她真的很想大哥,虽然大哥一直在军营,每年见不了几次。 她一路恍惚惚地往回走去,并未专心去打听议事厅里的动静。 在议事厅里,宁永峻说完,突然失声痛哭:“我最担心双儿会落入两种人手里,一种是邪教手里,一种是丐帮手里” “邪教的人会摧残你的精神,让你变得如同傀儡,六亲不认;而丐帮的人则会将人手脚砍去,让他变成残疾人,躺倒在街中,博人同情,长此,也是一种生不如死的折磨” 宁永峻还来不及擦去泪水,耳边就响起一声粗犷的怒喝:“大哥,在此痛哭流涕给谁看?假惺惺!你若真有那么在乎双儿,在乎嫂子的在天之灵,你就不会在她‘五七’未过,就纳了小妾,甚至还让另一个小妾怀了你的新子嗣。还有,三日前你又收了外人送来的三个小雏儿,这算什么事?” “嫂子才去多久,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纳妾,宁永峻,你的血性你的良心呢?我算小瞧了你,他娘的,我先替嫂子揍你一顿,再脱离你这缺心肝的统领” 那粗犷汉子越说越激动,若不是身边人将他拦住,他早就上前找宁永峻算帐了。 “小李说得对,我宁永峻辜负妻儿,必不得好死” “今日起,大家便不要再来了,我们都散了,我也心灰意懒。有人不放心我军权握得太大,要我沉醉小妾的温柔乡,我不能不从。那个人既然如此放心不下,把我的人都削掉,那我们就另想办法” “念在我还称大家一声兄弟的份上,若你们也能看在昔日咱们一起流血流汗,一起开疆扩土的份上,散会后,你们拿我令牌,自去距此不远的汀州城,把你们的人马汇编进蔚城枫的队伍中,助他如虎添翼” “可是蔚城枫只不过是个毛刚长齐的后生,大哥会不会看错了?” “蔚城枫是不是当年太子的后人?” 一说起这个,人群顿时哗然。 “不瞒兄弟们,当年太子府火光冲天,我扮成家仆,混在人群中,只来得及将枫儿带出,太子府就已经坍塌。当年我对外宣称你嫂子产下的是双胞胎男婴” “当年的仁王不仁,连自己的亲兄弟都斩草除根,想当年他的大片江山,还是我等拼打下来的,不想他如今就要卸磨杀驴” “操他娘的,咱们另投明主” “是,即刻就去” “走” 人群中一呼百应,准备动身。 “去吧,弟兄们,不成功则成仁,本是我等军人天职,顺利的话,不出两年,等待大家的是封候拜相,登峰造极,愿我们还能在此聚首” “还有一事,与大家通个气,我此处所剩人马不多,霞美城军营我准备交给忧儿掌管,让她历练历练,到时,对枫儿也是一种助力” “但凭大将军作主,我等告退” “大家保重,后会有期” “将军保重” 议事厅里,人们井然有序地退散,人人脸色凛然,向着他们安身立命的地方飞驰而去。 长剑斩杀三后娘 几个日子以来,因为宁永峻一直与那三个十多岁的小美妾厮混,竟然不再前往秋月阁,无忧一直对自己父亲无情的行径怀有浓烈的怨恨。 虽然她一再打点管家,叫那些下人闭紧自己的嘴,不许他们私下妄议主人私隐,可是,风言风语还是还是传到她的耳边,说什么老爷有了新欢撇了旧爱不说,还每夜都要睡出新花样,比如,一夜御两女的睡法是三六九,然后三女同床的睡法更是天天有,不过这种花样也已经不新鲜。 如今,他一个大老爷们,无论白日或夜晚,他更是脱得赤条条的,让那三个小美妾用绳子捆绑着爬在身上戏耍,还美其名曰那是捆绑艺术,是闺房之乐! 无忧听闻之后她的脸那叫一个滚烫! 她都开始怀疑自己当初的投胎技术也太没水准了,怎会投生碰上这样毫无廉耻、毫无节操的爹,想想该上哪找块豆腐撞死自己算了! 无忧忿忿地想着,顺手将袖中的短剑拢紧。 哼,反正今日就是要做个了断,不能让这股脏污之气笼罩着这个家园。 一路上,花园中,小径上,凡是见着她的家仆们虽然表面客气着,可是那些猥琐的,奇异的眼神看向她时,却怎样也掩饰不了。 看来,那些妖精不除去,这宁府就不叫宁府。 无忧加快步伐,奔向位处将军府最西边角落的卧云阁。 她轻手轻脚地穿墙而过,再悄无声息地趴在主卧厢房窗前。 果不其然,在无忧眼底上演着的场景,与下人风传的描述完全一致。 厢房内的地砖铺着一面宽大的竹席,宁永峻赤身仰倒背对着窗前,似乎很受用地在闭目享受,任由三个小妖精赤着身子,在他身上爬来爬去的。 正面看去,其中两个小妾拉着绳子分在宁永峻的左右两侧,那两人正忙着给他捆绑,两人胸前的红果随着她们手上动作微微抖动。 另一个小妾则趴在宁永峻的身上,俯下双唇伸出丁香小舌,想要亲他,却被他笑着躲闪开,一直没吻着。 无忧并未注意到这样一个细节,她已经被那三个妖精的举动气得无语,她心下冷哼,这三个妖精除了面容还过得去,可身上并无傲人本钱,这种货色居然敢出来勾引别人的父亲! 这样的场景让无忧看得无名火起,屋内那三女一男若是都穿着衣服,那样的戏耍,人们会以为那是一个慈爱的父亲,在与三个少不更事的女儿玩过家家游戏。 可偏偏,他们都未着寸缕地玩着毫无节操的游戏,这事,可不能让他们继续下去,从而败坏宁府的声誉。 那也是父亲征战一生得到的声誉。 无忧感觉此时的心情,就像是在挽救失足少年般,内心充满着责任感。 绝对不能让自己父亲的声誉毁在那三个贱婢手上。 无忧站在窗前思考片刻,便提着短剑踹开房门。 与此同时,屋内的小妾则同时拉紧了手上的绳子,幼嫰的声音充斥着狠戾: “宁永峻,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中间一人见无忧奔了进来,立即从发上摘下金簪朝她飞射。 无忧偏头接过簪子,迅速还以回击。 那小妾以为自己射得准,不想自己的咽喉,瞬间便被那金簪无比尖锐的头部刺入,无忧见黑血很快渗出,流过那小妾的前胸直至腹部腿间。 金簪有剧毒。 另外两个小妾杀手则很专注地将手上的绳子越捆越紧,却并未对宁永峻造成致命威胁,看他那样子,一直闭目不动,老神在在的样子。 还有,不知何时起,他竟然能用脚趾将外衫夹起盖在身上! 他怎么还能动弹?难道他喝下的那些汤被他偷换? 那可是主人下了十足量的软筋散,几头牛都能软趴下去,怎么到了宁永峻这里毫无用处? 两个小妾狐疑片刻,决定先一致对付无忧,先把她解决了再说。 两人依然同时从发上取下金簪,无忧以为她们又要像方才那样飞射而来,做好了迎接的准备,可是那两人却叩动金簪上的小机关,金簪立即化身金丝,细细地向着无忧缠绕而来。 无忧从未见过这样精巧的武器,一恍神,自己手中短剑被金丝绕走,手无寸铁的她,只能一路躲闪着想对策。 那两人越逼越近,直把无忧迫到墙角,眼看金丝就要缠绕上她的颈脖,那两人金簪头部就要刺入她的颈窝。 情急之下她一眯眼,立即见到窗边挂着的那把长剑很眼熟,原来娘亲的“魅影”剑跑到这里来了。 未多想,向着窗棂一跃,当娘亲的长剑在手,感觉心里无比踏实。 长剑在手,便打开记忆的闸门,娘亲传授过的“九天揽月”剑法便悉数在手上施展开来。 那两支金簪化身金丝如同灵蛇那般轻巧灵活,虽然错过一次绝杀无忧的机会,可也是处处攻击着她的全身上下,令人分神不得。 不过,终是无忧的剑法更胜一筹,她手上的“九天揽月”如同金刚铸成的罩子,将无忧保护得密不透风。 那剑身更是用千年玄铁打磨而成,它能削铁如泥,所向无敌。 两个小妾眼见两人合力竟连无忧的一根头发都伤不了,不免有些急燥,露出的破绽便也多了起来。 而无忧却是安稳了心绪,只想着用娘亲的这把剑,从头到尾,将剑法施展一遍。 以前年纪小,人很懒,娘亲教她剑法时,她并未用心学,如今想要用心学,娘亲却不在了。 想到此,她突然泪流满面。 若不是身边有这样多的暗算,娘亲又怎会离开人世! “啊,娘亲” 无忧突然狂暴起来,口中恕吼,手上的剑法带着无比凌厉的声势,终于找到两个小妾的弱处,一剑一击,两人齐齐倒下。 可是无忧却停不下来,手中乱剑顷刻将两个小妾剁成肉泥,鲜血四溅开来。 “忧儿,留个活口” 这时一直装睡的宁永峻却突然坐起发话。 可他的举动引来无忧的长剑,无情地架在他的下颌。 “宁永峻,都是你害的,你这个臭男人,你还我娘亲” 无忧手上突然用力,剑下的鲜血流了出来。 “小姐,你快清醒过来啊,那可是你父亲” 疾步赶来的管家还很喘,来不及顺气,他用力将无忧拉开了。 “不好了,老爷,小姐,秋茗带着人在给秋月灌□□” 院子里跌跌撞撞跑进一个血流满面的丫环。 简单粗暴宁宅斗 一路凛冽如飞,无忧觉得自己肩上背负着宁家未来的安危。 可是走近“秋月阁”,却并无听到想像中打斗挣扎等声音。 会不会是秋茗那小贱婢知道她的厉害,临时不敢来犯? “小姐,快去看看,秋茗那贱婢也太毒了” 秋瞳早已候在门外,无忧被她拖着进了房内。 进了厢房,果然见到那坏人施暴过后的房中,凌乱得如同台风过境般凄惨无比,无忧顿时觉得自己十四岁的人生,突然怀着一颗四十岁饱经沧桑的心。 房中桌椅被掀翻,箱笼里的衣物被打落散了一地,地上的秋月已经奄奄一息,只有她的双手紧紧捂着腹部。 一切都透着死寂,唯有那只破碗流溢着药汁,冒出的热气透着诡异的乌黑...... 无忧的视线落在秋月那被人弄得脱臼的下颌骨上,还有她那张布满着纵横交错血痕的脸上,无忧再也止不住自己的泪水! 她无法理解,这施暴者得对秋月怀有多大的仇恨,才使得出这样残忍的手段。 这样的做法也太简单粗暴了啊! 秋茗已被人制住,旁边还蹲着一个面生的黑衣小厮,看样子是秋瞳带着两个青衣小子先来一步,将秋月救下的。 “秋茗,你找死” 没有多费口舌,无忧直接将秋茗踢翻在地,可是着地的秋茗并未出声,没人看见她的嘴角一直挂着得胜的微笑。 “还有这厮,先拖去柴房看着” 无忧指着地上的小厮,青衣人会意,将他拖了出去。 心口莫名郁闷,无忧对着秋瞳吼道: “快请大夫,你是死人啊” “已经叫人去请了” 秋瞳正说着,门外就见到上次那个大夫提着药箱,匆匆赶来。 他就地给秋月诊了脉,之后大摇其头又叹了一口气,想要将她的下颌骨扶正,却弄了许久才合上,他那无可奈何的神色,教无忧一颗心悬着无从放下。 看他意思就是秋月情况不容乐观,那大夫说道:“小姐,不是在下不肯尽心,实在是这小娘子的胎气动得厉害,先按这个方子服药吧,至于今晚能否醒来,胎像能否稳固,就看她的造化了” “还有,这张脸虽是救得及时,恐怕也会留下疤痕的。唉,造虐啊!” 无忧将他的药方接过,叫人即刻去小厨房煎药,同时示意青衣小子将秋月挪到床上。 那个大夫跟着走到床前,手上药酒擦着秋月脸上的血迹,自言自语地说:“在下先为她清洗伤口再敷药,可惜了这张脸” “大夫你一定要全力救她” “在下明白” 无忧转身,将地上的秋茗长发揪起,她极力想要在她眼中寻找看看,到底能否找到一种叫“良知”的东西,可是见到的却是她一副气定神闲,胜利在握的神情。 瞬间,她就被秋茗那种藐视的表情激怒了。 眼前这个十二三岁稚嫩未脱的小女子,多少人像她这个年纪,还只会伏膝于父母身上撒娇,可是她却都干了什么? 她虽是癸水未至,却已经成功勾搭并且爬上男主人的床,享受与男子的欢好交合,还学会了呷醋忌恨,行凶作恶。 无忧确实从未见过如此恶心之人。 看来以前教训得不够。 于是,手上的短剑毫不留情面地刻上她的面容。 “贱婢,敢毁秋月的容,本小姐就让你尝尝什么叫‘以你之道,还施你身’” 剑尖抵上颧骨传来入肉的轻响,引得秋茗攥紧扬起手中的钗子。 “小姐,快闪” 无忧的身子叫秋瞳抱住后,就听见她用力地“啊”了一声,很快就有鲜血滴在她的衣衫。 “很好,这么忠心,干脆让你见阎罗王” 无忧被秋瞳拖着倒地,秋茗手中的钗子又急急地刺了过来。 眼看那钗子的尖端又要顶进秋瞳的咽喉,却被无忧长腿一扫,掉落在地。 那大夫似是见惯了大户人家的内斗,波澜不惊地放下药酒,又顺势给秋瞳上药包扎,嘴里一直念叨着“作虐啊” 无忧迅疾起身,点上秋茗的麻穴,顷刻之间,秋茗周身僵直倒在地上。 “贱婢,小小年纪,心思却这般歹毒。” “哈哈哈,自古最毒妇人心。反正秋月脸毁了,胎也落了,看她拿什么和我争。反正从今往后,老爷只能上我,老爷终于是我的了。” 秋茗的眼角飘过一丝媚的风情,令无忧碜得心慌,于是手起剑落,瞬间,秋茗的脸上也多了几道与秋月同样的血痕。 “贱人,天未黑就做梦。我让你没脸见人” “割我的脸又怎样?反正我脸没了,可我的床上功夫是无可替代的,小姐,不信的话,可以去问问 老爷,我有没有侍候得他很舒服?” “住嘴,你这污秽的东西” 管家又化身救火人员及时来到,挥着手,让人将秋茗的嘴捂上拖走了。 “小姐,我不想活了” 秋月喝下安胎药,悠悠说着的话,听起来透着生无可恋。 “别说傻话,大夫你腹中的孩子很坚强,你可不希望他生下来,就没有娘亲,专心养胎,你的脸也会好起来” “可我实在没力气活下去了” “再说傻话我就......哼,你们一个个都来气我,我才几岁!我也不活了” “娘亲,您在哪?忧儿好想去找你” 无忧吼完,一路奔着向马棚靠了过去。 “我想去静静,不许过来” 身后的青衣小子也上马,却在无忧的怒吼声中退却了。 无忧手中的缰绳催得紧紧,赤马四蹄奔跑如飞,在大街上不是险些撞上行人,就是将路边摊子撞得鸡飞鸭跳的,引得路人纷纷抱怨。 不过,在她随手甩下一根钗子之后,街边又陷入一阵忙乱。 不知不觉,马儿将她带入了上次成了慕清朗俘虏的那片密林。 这样也好,去慈悲寺给上香娘亲说说烦心事儿,顺便去找那个喜欢赚银子的“了心”大师,听听他的佛法。 她太过专注自己的心事,以致于并未觉察到头顶上方撒下的一张弥天大网,将她从马上紧紧捆住拖离。 “你们是什么人?救命” 无忧l嗓子哑了都无人应声。 她陷入深深恐惧中,她后悔方才不该假装豪气随手将钗子乱扔,她后悔不让那青衣小子跟上,她后悔她本该时刻谨记,原来她的周围时刻潜伏着令她分分钟丧命的危机。 她被人装进布袋,马背颠得她五内翻滚,理会她的只有马蹄的的,向着她未知的方向前行。 她突然好想曾经也是在这个林子,有个人假装恶狠狠,口中扬言要灭了她,手臂却有力地护着她一起路走过的日子...... 人生首次在青楼 谢天谢地,宁无忧终于不用被扔在马背上颠簸,而是较为舒服地让人扛在了肩头上。 不过,布袋里很闷,还有她的四肢动弹不了,想说话,口中被塞了自己衣衫,她此时头昏脑涨,根本弄不清到底是白日或夜晚。 正在等待寻机出逃时,扛着她的人似乎驻足停顿,这时耳边传来一女一男在对答。 女声:“大漠孤烟直” 男声:“黄沙飞满天” 耳边响起了哄堂大笑。 女声:“李公子答错了,应该是长河落日圆,下一题” “身无彩凤双飞翼” “凤凰落毛不如鸡” 又听见人们哧笑声。 “李公子又错了,您只剩一次机会,再答错,即与今晚花魁无缘,请听题” “后宫佳丽三千人” “铁棒磨成绣花针” 人群中有人鄙视“哈哈哈,真有趣,现在才知道什么叫不学无术” “笑什么笑,我家先生这样教的。后宫佳丽三千人,难道粗壮的铁棒不会磨成绣花针?” “李公子确实答错了,正确答案是三千宠爱在一身” “哈哈” 听闻那男女的对答之后,无忧笑得浑身抖动不止,此刻终于明白,原来她已身处青楼。 “笑个屁,呆会见到要干你的人,我看会你爽得哭” 扛着人粗声粗气,伸手在布袋上拧了一把。 无忧在布袋里打个呵欠,顺便翻个白眼:呆会还不知谁让谁哭呢! 接着又是一番天旋地转,她被重力扔在席子上。 “宁大小姐,知道从今之后,你再回不去你的将军府,我也就放心了。本将军好心地顺便告诉你,我也算是你父亲部下,只因我家那婆娘一直肖想你父亲,每次与我那个时,都要喊你父亲名字,这还不算,那婆娘每次做之前,不仅嫌我小又短,还要奚落我无能,每次都说要让你父亲来代劳,气得我拿她没办法。哼,你说我也是男子,再小再短也是男人,我也有我的尊严……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所以把你捉来卖到南越这家青楼,所谓父债子还嘛,你说是不是?不过你运气好,南越太子会是你头一个恩客,接下会你就安心接客,不要想逃” “逃你个乌龟、头” 无忧在心底将那个男人鄙视了无数次,这林子大了,什么奇葩都有,她实在没想到,他自己婆娘嫌弃他没能耐,他却要将恨意发泄在别人身上,这个居然也能成为他寻仇觅恨的理由。 若是能活着回去,一定将那他拿出来千刀万剐。 北越的军营何时出现这种败类?还这样顺畅自如地私通南越太子,可见他做这种事,绝非初次,而她,被掳到这边,也不是初例。 她深深地为霞美关的军营感到担忧。 想着想着,她想伸展四肢却发现根本浑身无力,无忧脑中清明,双眼被蒙着黑布,无法看见屋内陈设。 “这该死的浑身软绵绵让人怎么逃” 人家上青楼是玩玩,而她首次上青楼,则是被玩。 又开始七想八想,呆会见到她的第一个恩客,要怎样让他无法得逞,这时,隔壁传来一声娇滴滴的女声,糯糯娇嗔:“哎哟,牛大人,您压在奴家身上都老半天了,怎么不动啊?奴家都等不及了,难受死了!” “哎哟哟,爷的心肝肉,稍安勿燥!本大人今年七十有八,年纪有些成熟了嘛!过去我可是硬着等,如今咱只能是等着硬!” “都抹三次‘神巾’了,牛大人到底行不行啊?方才让您又是嘴又是手一阵撩拨,如今奴家正浑身难受呢!不信你摸摸……牛大人到底行不行?奴家真真急死了!” “小妖精看你急的,本大人好不忍心呐!哈哈,行……了,本大人这就重振雄风,这就把我的美人送上天堂” “……” 无忧被隔壁那对活春宫逗得快要让自己口水呛死了。 隔壁老男人的喘息似乎上气不接下气,可是女的叫得也太夸张了,好像是为了取悦男人而发出的声音。 不管怎样,隔壁那个白发苍苍的老牛,在啃那个年轻多汁的嫩草时的画面,生动地再现了什么叫做“十八新娘八十郎,白发苍苍对红妆。鸳鸯被里成双夜,一树梨花压海棠!” “小美人笑得这样灿烂,可是知道你太子哥哥要来,故而这般开心?” 无忧还未笑完,双眼的黑布叫人扯下,眼前俯下一位身着大红莽袍的年轻男子。 “啧啧啧,这小美人果真是绝色,这眼珠子这水灵灵的,看得本太子心痒痒” 她的双颊又叫他的指尖一阵摩挲,引来她阵阵不适。 不知为何,眼前这人的指尖虽然温热的,可是那笑意却让人心底生寒。 “呜呜” 无忧抗议着,虽然她不敢奢望慕清朗还会及时赶到,为她解围脱困,可是此刻,她是真切地想念他了,他粗砺的指尖给她的感觉可不这样让人想反胃的。 可是她的挣扎却引来这个自称为太子更加直接的行动,他剥开了她的罩衣,解下了她的腰带,扇子挑开了她的下裙,眼看她上身就要赤果一片,他却停住了,他扇子拍拍着她无法动弹的脸颊:“别呜了,小美人,还是先省点力气,待本太子为你开、苞之后,你再用下边小嘴,用力地为我呜呜叫吧” “你说我是先宠幸你上面呢?还是先开发你下面呢?不过,上面下面的头筹可都是本太子的,谁也没那胆量来跟我抢” “据说你本是将军之女?还会骑射武艺?” “这样绝色又多才的小野猫,尝起来肯定带劲,哈哈,要不,本太子就委屈一次,躺下试试你的骑射功夫?” 那人竟然边说着,边两指用力扳开无忧的嘴角,往她口中塞进一粒药丸。还笑得奸侫地说:“只要吃了这个,再清高的淑女都会成荡、妇,来吧” 无忧听闻,想要吐出来却又被他一掌拍下,那药丸到底进了腹中。 她心底那个忿恨谁人会知? 她只能绝望地闭眼了。 耳边传来那人动作窸窸窣窣的,他脱衣解裤的耐心倒是十足的,两边寂静,只有锦衣面料相擦的声音,遮掩去了她心头的痛悔。 不消片刻,她开始周身散热却无力抗拒。 而太子的身影也早已笼在她的上方。 ※※※※※※※※※※※※※※※※※※※※ 求收藏,求评论! 为你不惧天下人 宁无忧的意识越发模糊,四肢无力,身子滚烫,早已不知如何抵抗即将来到的入侵。 头顶太子的身子却并未覆上身来,而是骤然倒地。 她又被人拢进怀中,那人带着她落在窗外的一片瓦檐之后,便迅疾飞奔。 身后传来太子气急败坏的指令“护卫听令,有刺客行刺,并抢走本太子姘头,给我搜,有抓到者,杀。” “是” 无忧恍惚中,听见身下的街道,陷入一阵马蹄嘶鸣,人群奔走的慌乱中。 “热” 恍惚中,无忧并未觉察自己的四肢,如今化为粘人的藤蔓,一直想要将眼前的人紧紧地缠绕。 她浑身燥、热交替,感觉手到之处,双颊磨蹭之际,都是他的衣袍冰凉的触感,带给她清冷的蔚藉,只是她觉得只有这些还不够,她一直想要更多。 那个黑衣人只能走走停停,不断地握住她作乱的手,不断地停下舒缓急促的呼吸。 在她无意识地交缠之中,她随着他又轻轻落在一处院落中。 她倒进一张床上,她的双手也顺势将他搂进身上。 “慕清朗,我要” 她正是懵懂半知的年纪,其实她也不知到底要什么,只是身上燥热,让她犹如迷失沙漠的人,想要从他身上讨得一缕甘泉。 她不再是平日挣扎不休的刺猬,她的小舌也不具平日里的刻薄嘲讽,而是小小舌尖染着红嫩,带着平日不曾有的热烈,印上他的心口,卷上他的喉结,描摩他的棱唇,钻入他的齿关,吸取他津液,挑战他的忍耐。 “忧儿,不要” 他的呼吸随着她小手的描绘变得轻重不匀,理智告诉他,应该推开她迷乱之时,施加给他的甜蜜酷刑,可心底却一直迷恋她…… 他如今也二十出头了,却从未领受过女子带给他心底的震撼。 不是他不想,而是从未有人能给他制造这样一场迷乱和紧张。 他越来越看不住自己的心。 “忧儿,快停下,你并不知我是谁……” 他口舌燥热,嗓子冒火,他的声音嘶哑,他想要制止她作乱的手,却又舍不得推开她。 他为以他的心和身,在此生会永如古井无波,却不想,身上这个没有意识的小人儿,轻易能在他心里和身上点上燎原之火。 他如今已经浑身紧绷,额上和身躯的汗,止不住地渗满衣襟。 他在艰难地忍受这场甜蜜的酷刑,可是她却浑然不知地扭动在他的怀中。 从未有过的怦然心动,他止不住的手抖,她肚兜之下,告知他的掌心,原来她平日束缚在一身宽松男装之下的规模......可是相当可观和丰饶。 他终究不忍心她的渴、望不得纾解,忍下心头悸动,以唇舌一一虔诚地膜拜。 他恨那个人给他的小人儿,下了这样的猛药,强行催生她不该有的热烈。 其实他并不要她这不明不白的初次,也不要自己的初次给她要得不清不楚。 终于,她如小荷初次绽放,以他之吻。 而他,也将自己人生初次的欢-愉,交代在她的手心。 “三弟” 慕清朗刚安置好那个小人儿,转眼,他的太子哥就找上门来。 慕清朗自认自己毫无破绽,放下锦帐,锦帐在他的脚边晃出一片天青色的涟漪,他随即迎上太子身前。 “不知太子哥驾到,三弟有失远迎” 他礼数周到,想把太子引到前厅,而太子却大喇喇地将双脚,翘在他床前的桌上。 忍下心头的万分不悦,心想着明日再让那工匠重制一张桌子。 那可是他让工匠连夜赶制的,和无忧闺房一模一样的新桌。 “他奶奶的,今晚衰运。到嘴的北越将军之女飞了,被人抢走,有目击者称,黑衣人正好进入你府上” “哥哥不如直说那黑衣人是我。” 他面容诚挚地望着太子虚浮的面色,虽然很想嘲讽他正是龙精虎猛的年岁,却要靠着抹上神巾,才能立起助兴。 方才救人时看得真真的,他那家伙即使抹了神巾,却还是无精打采歪歪斜斜的,这样破败的样子,居然还敢到处丢人现眼。 不过他并不想在此时与他多费口舌。 还有依他多疑的性子,自己先坦然承认,总比勉强辩解更令他信服。 “哥哥不曾亲眼目睹,不过你若是让我看看你那帐内之人,让哥哥明确一下,哥哥即刻就走” “帐内之人是我nan宠,哥哥你没听错,三弟我只对男子脖起” 太子听他这样一说,扇子即刻就要撩开锦帐,同时双眼放出狼光,嘴角“啧啧”有声:“你这一说,哥哥我更得看看,或许也是我的“下酒菜”” “哥哥可是未来储君,若是让天下之人知晓哥哥行为不检,男女通吃,秽乱床第,不知天下万民会作何感想” “算了算了,最烦你这类长篇大论,我走就是,不过,若是再有事让本太子生疑,你可别怪我不顾念兄弟情分,哼” 太子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面色阴沉正要走。 慕清朗却悠悠开口:“话也不可说绝,此次前往霞美城,父皇可是拨了二十兵马归我管辖,你说哪日我若是想让咱大哥出来透透气,助他拿回属于他的东西,也别怪我没提醒你,我的好哥哥” “很好,总算知道你的立场,不过哥哥很好奇,是什么 让从前那个谨慎持重低调的人,变成如今敢明确与我为敌的三弟?很好,今晚算是没有白来,咱们走着瞧” 慕清朗轩昂的身姿稳如青松,他的眼神不怒自威,含着往常不曾在人前闪过的戾色,迎接着自家太子哥阴沉的审视。 “随时恭候,慢走不送” 慕清朗紧绷的下颌弧线,表明了他的心里话:本想一直保持中立,可是自从你给我的小人儿喂了药,窥见她的美,从你今晚踏进这房中之后,公开与你为敌算是轻的,我甚至还想杀了你! 室内总算清静,慕清朗看那套新桌新椅却格外不顺眼,又叫莫问带人拖走,这样一通折腾,却已过子时。 纱帐内小人儿睡得呼吸绵长,虽然药劲过去,双颊却还潮红。薄薄的锦被又勾勒出她的曼妙,不自觉地那一杵又□□如铁,只好依着她躺下,又将自己送到她手中,喃喃低语: “忧儿,这一路,我定会护你无忧无虑地长大,即使得罪天下人,我又何惧” 他的心声得来她梦中的呢喃:“爹,我要长大,我要变得很强大。” 某人闻言顿时发冏。 “忧儿,是夫君” “爹” “秋瞳,热” 某人只得为她摇着扇子,本想拥着她眯眼到天明,看来又要受她差遣。 果然,又听见“水” 某人只得又给她端水…… 无忧是让心口沉闷压醒的,睁眼一看,果然有人两臂紧紧地将她拥着。 一夜昏昏沉沉,到底发生什么都模糊不清,但可以肯定的是,慕清朗这家伙终于有及时赶到,将她救下。 感觉自己身体并无异样,只是手腕处为何会如此沉重? 难道昨晚梦中一直握着的一枝棍子,确实存在过? 既然百思不得其解,干脆不解。 “慕清朗,你又救了我一次,你想要什么报答可以直说,但是偷偷摸摸上我的床睡我身边,我可要喊人了” “看清楚,是你上我的床才是,昨晚你特贪吃,一直要个不停,我勉为其难服侍你,当然,这羞人之事,我可不敢喊人!” 他说的好像不假,昨晚自己确实很想……无忧垂首,不敢直视某人。 “你瞧瞧我这锦帐,颜色可曾与你的相同?” “我帐子颜色是水红,料你这大男人也不敢用那颜色,哼” “谁说不敢?我是想留待成婚那日,由我娘子挑选” “哼,你都快成婚了,还让我上你的床?你要坐享齐人之福,做梦!” “反正我不会与人共侍一夫” 不知为何,一听到他快要有娘子了,还要与她同床,她的语气变得很激动,莫名间把自己的双颊染成红云。 她在他床上醒来 宁无忧委屈得想跳下床,却叫慕清朗搂住,然后他施以她又是好一番唇舌交缠。 “唔唔,你欺人太甚” “我说的娘子就是你啊,笨” “我不要做你娘子,你快停下” 某人停下,很期待她能说不做你娘子,就做你夫人…… 不想她却一脸娇羞,捂脸说:“那个,我觉得做你娘子对你不公平,因为,昨夜我梦见手中握住的柱子是城枫哥的,所以,我应该要嫁给城枫哥才对” 她还不死心,继续捅刀子:“你看,虽然昨夜你就睡在我身边,可我梦见的却是城枫哥,你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对不对?” “……” 某人瞬间脸黑。 明明昨夜很卖力取悦你的人是我好不好!!! 是我好不好!!! 结果,某人心情相当欠佳,她被他灌了三大碗粥,他自己给自己灌了七大碗!!! 她撑得不想动,却让他拖着逛了他的宅子。 夏日的清晨,两人在一片盛放的凤凰花树下,缓步前行,无忧时不时地跑到树下,摇晃着树干,引得一阵阵火红的花瓣落英缤纷,扑在她两人的发鬓肩头,炫目之极。 “慕清朗,你的豪宅好大,还有,你房中摆设与我相同,连花园的样式也是模仿我家,到底是何居心?” “你要说这是咱两个的窝,都同睡一床了,还分你的我的,太见外!这是为了给我娘子一个家的感觉,毕竟,以后她要给我管家,做得相同,方便她管理” 宁无忧感觉他很无聊,又突然指着不远处,有几十人在开挖一块空地,还有几十人在担着泥土离开的忙碌景象。 “那又是为何” “那一片是前几日刚刚从人家手上买下的地,想做个水塘,过几日种上荷花会很美,就看你要不要留下来观赏” 她鄙视了他好几眼,又在拐人! “你可不要说那些荷花,又要从我家池子里捞过来” “确有此意” “劳民伤财,还好你不是皇帝,否则,国库让你败光” “嗯哼,我的银库要是能轻易败得光,那就不叫银库” 无忧眼中闪着“看你得瑟样子”,又环顾四周,表情奇异地问道:“怎么不见你府中有女子身影?你日常连个近身伺候的丫头都没有?你这样大岁数了,却连个通房暖床的丫环也没有?” 说完,还狐疑地朝着他的某个部位瞄了几眼。 “不用色眯眯地看着我,本人那个零部件虽未曾开发,功能却好使着,不然,你若想要,现在当场就可以试验试验!” 他作势推推搡搡着就要将她办了,无法,她只好祭出白眼,他笑着停下。 “实不相瞒,你是我府上出现的第一个女子” 也是最后一个,当然,日后我们的小公主最好来几个,我不嫌多! “你的城枫哥府上有几个给他暖床的丫环?” “他一个都没有!要是他敢用暖床丫环,我一刀阄了他” “那我要是用了暖床丫环,你会不会也一刀阄了我?” “你想用就用吧,你跟我又谈不上什么,我又不是你娘子,管那么多谁管得完?” 她答得轻描淡写,他却听得五内翻滚,眼前这小家伙,自己对她掏心掏肺的,她倒好,字字句句都是要诛他的心剜他的肉。 “哼,你不是我的谁,你走” 冲着她吼完,居然还能吹出一声唿哨,无忧的“花影”不知从何处蹿了出来,身后跟着跑出他的赤马。 怎么说变天就变天呢? 少年,难道你也有“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的身体不适期? 她对他突然转变的态度感到不解,他却已将她拎上马背,马腿让他用力一踹,迅速奔了出去,身后,是他横眉冷对地端坐马背,令无忧感到后脊生凉。 在他们的身影消失不见时,凤凰树底下,却突然聚拢过来几个青衣男子。 为首的便是管家莫问。 眼看大家神色暧昧地朝他看来,莫问只好婉惜地叹气:“你说咱们主子也太素性了,不会哄人也就算了,还让对人家使性子,人家第一次来,话说,他第一次带女子来府上,可他倒好,几句话不合,就要甩脸子把人赶走” “你说他行动上,明明很会讨人欢心的,可说出的话,就是那么难听” “啧啧,没人受得了他那臭脾气” 大家听莫问这样一说,纷纷摇头叹气。 他们主子其实已到了婚配年纪,他却一再推掉宫里的赐婚,说自己已有属意人选,眼睁睁错过了好几桩门当户对的好姻缘,甚至还有好位名门闺秀都待字闺中,非他慕清朗不嫁,表明了她们就是给他做妾也甘愿。 本来,他们几个就躲在不远处草丛中,只为了看看他们主子与那小天仙处得是否恩爱缠绵,是否会在凤凰树下情不自禁地抱在一起。 却不想,他们等来的是,他们那素性的主子一言不合,瞬间把人赶走。 …… 宁无忧刚走进自家花园,便见到管家迎了上来,无忧感觉自己是否眼花,他的眼中竟然闪动着泪花,还惊喜地说:“小姐总算回来了,急死阿贵叔了,老爷都一夜未眠,正歇在书房” 她还未说话,他又告诉她,他连夜审问秋茗和那小厮行凶之事。 原来秋茗耐不住寂寞,勾搭了管马的小厮,趁着那三个刺客作乱时,两人潜到秋月阁,对秋月下了手。 不过那小厮和秋茗已经让人送到玉香楼去接客了,宁府总算少了这种腌臜之人,宁家总算能够安宁了。 他还安慰她说,秋月的胎目前虽然虚弱,将养一些时日也会好起来的。 无忧嘴角勾起一片嘲讽,宁家是否能得安宁,归根自己的爹,只要他不再“水性杨花”,“招蜂引蝶”,宁家还是能拾回往日的平静。 其实这个偌大的将军最终取决于,她曾经有个杀伐决断的娘亲,她以她的威严和巾帼本色,镇服了这府中百十号人口。 无忧站在父亲的书房门口,她决定像往常一样直接推门,她才不要遵守什么进屋先叩门的狗屁礼数,那是她的家,里头是她的父亲。 若是此次还让她见到什么活春宫,她决定找宁永峻算帐,反正此次被抓到南越青楼,也是拜自己的好父亲所赐。 不过,此次书房内并未见到少儿不宜画面,她推门而入时,宁永峻正端坐书桌后,他的脖颈包着纱布,看来那天,她的长剑确实没对他手下留情。 他身旁坐着秋月,她在为他研墨。 这回真的是在研墨,谢天谢地! 看到无忧安然回来,宁永峻和秋月相视一眼,面露喜色。 可是无忧却不想给他好脸色。 “宁永峻,本小姐在此郑重警告你,今日起私生活最好给我检点些,若是因为你没管好自己,让咱家又引来刺客或秋茗之流,我跟你没完” “拜你所赐,此次我被人掳走卖到南越青楼,凶手可是你的好部下” “你的军营出现了败类,而且还是私通南越太子的内贼” 无忧的话让宁永峻陷入沉思道:“南越太子,慕仲卿的儿子?” “还有,秋月怀胎那么虚弱,你却让她给你研墨” “小姐,别说了,老爷也很自责,我现在也好好的” 终于轮到秋月插话,听她那样维护宁永峻,无忧更加口无遮拦: “你住口,若不是你不争不抢,你的老爷何至于见一个上一个” 一直沉默的宁永峻示意秋月停住,他揉着眉心,说道:“确实是爹的错,一直沉浸在失去你娘的痛苦中,这才我的敌人钻了空子,让你和秋月跟着蒙受屈辱,爹一定要让那些人付出代价” “还有,经此一事,爹倒是更加坚定一个想法,那就是让忧儿你去替为父管理霞美关军营,若是做得顺手的话,为父将统领权交于你,顺便替为父揪出那些有异心的,造谣生事,潜在暗处准备对咱们家不利的一些人” “放心去做,你的决定就是爹的决定,放心地去杀你想杀之人,器重你想器重之人,若有摆不平的,爹会替你摆平” “去吧,孩子,你若学会强大你自己,对枫儿也是好的助力,对你娘亲的巾帼风采,更是一种延续” “你注定是翱翔九天的凤凰,而不是隐没于将军府中,只会与小妾之流讨论缝衣刺绣的小家雀” “你肩上的责任很重,你会是爹和娘的骄傲” 宁永峻的语气平缓,可是听着却感觉透露着某种沧凉,无忧再也听不下去了,她骤然转身,将手中的令牌紧握,它虽仍带着父亲的余温,可是无忧却在此刻,感受到了父亲内心的孤冷。 有几滴泪簌簌落下,迅速隐在书房的软陶地砖之中。 ※※※※※※※※※※※※※※※※※※※※ 看文的亲们猜猜看,慕清朗开挖那个池,种上荷花要做什么?哼哼,反正我保证你们都猜不到。 朗朗英姿掌军营(一) 一人一马,一前一后,宁无忧与她的“花影”,双双漫步在北越霞美城最繁华的大街上。 晨时的日头已经炙热,犹如她此刻昂然奋发的心境。 怀揣着父亲昨日所书“告全体将领书”,以及腰间父亲赐予的令牌,她正准备前往军营“上任”。 身侧两旁茶馆酒肆的招幡迎风轻展,显示着生意兴隆。 大街上人来人往,她一身天青色锦袍男装,衬得她如同清水出芙蓉般,清丽脱俗。 马儿温顺地随她前行,她那缥缈的神情,仿如遗世独立。 又与这人间众人格格不入的样子,引得路人为她伫足,纷纷扼腕欣赏不已。 此人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见! 她的思绪恍然,其实已经太久未曾去过军营,小时候喜欢一直去,是因为蔚城枫在那里训练。 那时她五岁左右,蔚城枫是十来岁年纪。 她时常去军营看蔚城枫练功,见他那时身量不高,却能稳站木桩,将一个个比他大的哥哥们打下木桩,那时她幼小的心灵,便觉得蔚城枫是这世上,除了父亲之外,最最厉害的男子。 那时起,她唯一的心思便是要嫁给他。 “军老爷,不要啊,我家媳妇即将临盆,您不能动她身子啊” “去去去,老货,用完她,爷自然还给你” 几声妇人的哀啼与几个士兵的吆喝,惊醒了无忧的沉思。 “求您了,她新婚的相公才出征不久,您就当可怜可怜他腹中即将出世的小儿吧” 老妇人的哀求并未能让几个士兵停手,反而被几脚军靴踹开。 那老妇人倒地不起,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年轻妇人哀哀切切地作着无用的挣扎,被那些士兵拖到巷子去了。 路上围观的人群不少有年轻力壮之人,却都充当了麻木的看客,见到无戏可看,便纷纷散去,连倒地老妇人也漠然视之。 这世风,这人心,唉! “我的儿啊,娘对不住你啊” 无忧走到老妇人脚边,她还在自顾自地哀啼着。 “大娘,您别担心,我去帮您救人” 无忧将老妇人扶起,迅速跟着闪进前头那条巷子。 离巷子不远有处民宅,无忧赶到门口的时候,见门前立着几个人,有老有少的,正在哀叹着什么这世风日下,连当兵的都这样明目张胆地抢人媳妇,占人宅子。 原来这些人是宅子的主人,而他们就是被那几个兵痞赶到门外,要等他们“办完事”,再让他们进去的。 该死的,这就是她父亲手下的士兵,以前可从未听过这样的丑事,何时他们变得这样肆无忌惮? 无忧越想心中的怒火越烧越旺。 这才上任头一日,既然有人想找死,那就别怪她手狠! 门内几声妇人呼天抢地的痛哭声,引得无忧加快速度赶到所在厢房。 “求求军爷了,放了小女子吧,我这有纹银几两,你们拿去玉香楼找姑娘吧” “他娘废话,爷几个就看上你了,就想尝尝孕妇,听说滋味很独特” “老大说的没错,这有孕小娘子两个奶、子手感特别绵” 几个兵痞不顾那妇人哀求,顺手将裳塞进她口中,又将她紧紧地按在榻上把轮流玩着,根本未曾见到,无忧已经落下的马鞭。 “几个渣滓,想找死,先尝尝本姑娘的鞭子” 那几个兵痞一愣的瞬间,他们脸上身上都不约而同被打上了鞭子。 “他娘的,这哪里跑出来的疯婆子?敢来坏爷几个好事,是活腻了吧!” 几个人摸着火辣辣的鞭痕,狠着脸,向着无忧破口大骂。 “敢在本姑娘面前行凶作恶,是你们活腻了” “啧啧,这小娘们够泼辣,不知经不经干,兄弟先解决她再一起上” 那几个兵痞同时使个眼色,表情猥琐。 “就凭你们,哼” 无忧迅疾出手,一支马鞭,让她舞得虎虎生风。 几个人见她如此凌厉,突然怯了场,本来摆开的架势只好收回,纷纷冲向门,伺机想逃。 无忧看在心里,暗骂:没用的东西,就只会披着虎皮,到处□□别人,原来都是群废物。 马鞭没有给他们逃走的机会,一晃神,几个人已经被那支马鞭“招呼”得只有趴下的份。 “姑奶奶饶命啊,小的们有眼不识泰山,饶过小的一命,小的们给你当牛做马” 方才还盛气凌人的几个人,如今却换了副胆小如鼠的嘴脸。 “不将你们打成残废,你们还会跑去害人” “啊啊啊,饶命啊” “姑奶奶快住手,我们都是军营当差的,你打死我们,无法向宁大将军交代啊” “那本姑娘可算打对了,如今军营都得听本姑娘的,打死你们” 瞬间,那厢房内又响起了杀猪般的嚎叫,直到那叫声渐次低了下去,无忧才让这宅子主人将这些祸害拖了出去,扔在大街上。 无忧头一日上任,就遇见这等腌臜之事,心情确实很不爽。 没想到,宁永峻才消沉了几个月,没管军营之事,手下的兵们就成了这个样子,看来不好好整治一番,这霞美城内的民众都会遭殃。 正所谓,老虎打个盹,病猫就作乱! 无忧在马背郁闷着,正路过一家酒馆时,又见门口几个穿着军营特有军靴的人,在同那个掌柜拉拉扯扯。 “军爷,小的做的是小本生意,请您先把前几次佘的帐结了,您这样喝酒不结帐,人人见了都会效仿。小的上有老,下有小,就指望着这酒馆养活一家老小,小的可不能就此关门呐” “本将军可是宁永峻大将军得力干将,保你们这些蝼蚁出汗出力,怎地,喝你几次酒,这就肉疼了?” “是啊是啊,老大说的没错,喝你几次酒还是给你面子” “本将军还真不想结帐,你能拿我如何?嗯?” 那自称将军的人一挥手就将那掌柜禁掀倒在地,又将他的军靴重重碾上那掌柜的头。 顷刻,街上传来掌柜痛苦的嘶嚎。 岂有此理,打着父亲的名号,这些人也太欠收拾了。 “贱人,受死” 宁无忧也不下马,手中缰绳一紧,快速朝着那行凶之人袭了过去。 那将军身手虽算伶俐,躲过马蹄的踩踏,却躲不过马鞭火辣的鞭打。 “兔崽子,敢袭击你军大爷,看我不打死你” 那将军和几个手下向上跃起,伸手要将无忧拉下马。 可是,他们未曾靠近,脸上纷纷被打上了好几个马鞭。 待他们还想还击,却见到无忧手中亮出的令牌。 “几个渣滓给我看仔细了,本姑娘奉命前来接管军营,即刻给我把帐结了,再给掌柜赔付医药费,再赔礼道歉,然后回营接受军法侍候,若是敢跑,捉到者,处凌迟之刑” “是,小的谨遵大将军令” “过几日本姑娘再回访,敢给我马虎应付,仔细你们的贱骨头” 几个人见到令牌,仿如见到宁永峻的威仪,顿时头皮发紧,纷纷如霜打茄子--蔫了。 宁无忧继续上马,连个眼风都懒得抛下。 眼看就要出城门,向着城郊处的军营进发,无忧却在此时抬眼望向城楼,可是城墙上为何空无一人? 只有炎日之下,北越国的军旗在微风中细细飘展。 眼下,这城门大开,可是城楼上却无人值守,若是被南越霞美城驻军看出破绽,或者让别有用心的本国人,突然发动袭击,打你个措手不及,那满城的百姓身家性命可就堪忧了。 她的心情又被搅得忿怒不已,她的步子却飞快地上了城楼,原来城楼上不是没人,而是那几个士兵躲在角楼里,都在饮酒行令,闹得正欢。 “五奎首,六六六” “来,兄弟,满上” 眼前那几个本该严阵以待,值守在本城最前方的士兵,现在却都喝得醉熏熏的,他们彼此勾肩搭背,做着哥俩好。 很好,霞美城驻军乱象,如今已经让她遇见第三起了。 毫无疑问,先让他们吃一顿鞭子再理论。 自然,那几人也是脸上被印上了火辣辣的鞭子,才清醒过来。 无忧先出示令牌,接着说:“知道你们犯了哪条军规?” “回将军,玩忽职守罪” “很好,心里还有军规” “你们知道玩忽职守的后果吗?” “知道,万一敌人入侵或有人叛乱,大家都死得很难看” “知道就好,你们将领是谁” “赫连平” “通知你们将领即刻前往军营见我” “是” “即刻起,先把城门关上,你们个个都到城墙处值守,也算醒酒。不到换岗,不许移动半步,不照做者,斩” “遵令” 此时,无忧才觉得天气热得心口太闷,看来,这驻军乱象的整治已经容不得拖延了。 可是,到了军营,却又遇见令她更为震惊的乱象。 敌国将领来参军 军营就在城郊,宁无忧一路想着心事,很快就到达了军营校场,可是当她置身于空旷无人的操练场地时,无忧很怀疑自己是不是到了一座假军营。 校场一切设施未变,就连以前蔚城枫站立过的木桩,也依然在东边角落,安静地接受着日头的烘烤。 可是,除了景致未变,这里,竟见不到一个人在操练,更别说从前见过的,一队队士兵列队过去的那种响声震天,充满勃勃生机的热闹场景。 她开始怀念小时候来过的校场,那时,这里可是挤满了忙碌操练的士兵。 几年没来,那些人都如水汽蒸发去了哪里? 带着疑惑,她打马穿过校场,准备前往议事厅。 “大……大……大” “小……小……小” 还未近前,议事厅里头却传出这样“押大,押小”的叫喊声音。 那声音里,可以感受到人们的狂热。 一路畅通无阻,无忧已经进入了军营最核心的位置,却不曾遇见一个士兵前来阻拦。 待她进了议事大厅,这才明白,原来充斥议事厅的,是这些人疯狂的叫喊声。 不知何时起,原本庄重肃静的议事厅,成了他们的赌场! 本该在校场上忙碌训练的人,本该在自己岗位值守的士兵,甚至,本该督促士兵各司其职的一些将领,居然都聚集在此赌博度日,骗取地方财政分发的粮饷。 也难怪刚走进校场会感觉死气沉沉! 因是夏日,这些博红眼的士兵个个裤腰松垮,赤着上身,他们的衣裳成了他们擦汗的巾子。 他们大都席地而坐。 不过,也有人一脚伸在主座上,另一脚踩在地上,正一脸兴奋地将赢下的银子装进包袱。 见到这样的场面,再想起自己一日之内,接连受到这样的震撼,她恕不可遏。 她无声上前,扬起马鞭对着那个脚踩主座的人,将他赢了的满满包袱的银子,打得四处翻滚。 然后又向着另外的赌桌,就是一阵猛砸,鞭子无眼,很多士兵都吃了许多鞭子。 赌徒们,哦不,是士兵们抬眼,怒视着立在他们眼前宁无忧,这些正搏杀得满眼红丝的神情各异的人,表情有愤怒的,有惊诧的,也有不解和婉惜的。 场面一时寂静,只有那些红了眼的士兵纷纷撸起袖子,准备教训一下这个突然闯入,打断他们做发财梦的小兔崽子。 有几个脾气暴燥的人,都已经准备上前教训宁无忧,却又在考量那马鞭的杀伤力。 无忧就在那些人的注视之下,高昂着头,挺拨的身姿轻轻落座于主位之上。 那是父亲宁永峻日常接见将领们的位置。 看她趾高气扬地“盘踞”于主位,看她两根青葱小指点于额上,带着上位者的优越感,俯视着他们,如同俯视蝼蚁一般的冷漠,终于激发了其中几个有“血性”的士兵。 有几人大步向前,冲着她高声怒喝道:“哪里来的野小子,宁将军的位子,岂是你等鼠辈能坐的?” 很好,还有心维护父亲的位置,还算有救。 无忧将手中令牌一晃,这时有人从外头急急起来,额上的汗滴来不及擦拭,便拱手说道:“在下于扬,不知大小姐光临,还望恕罪” “本姑娘今日前来,是替家父接管军营,你等,可要给我看清楚了” 无忧将宁永峻令牌和手令交给前来的于扬将军,他一看,顿时神色凛然,迅速将手令向着后头转了一圈,一时间,议事厅变得寂静无声。 “迅速召集各位将领,本姑娘有话说” “还有这些人,方才在议事厅聚众赌博的,先到校场思过,没有命令,不得移动半步,违者,斩!” “是” 不多久,宁永峻手下的将领们纷纷进入议事厅,无忧见着这些人样子,眉头不由拢紧。 这些匆匆来到的将领,他们还有军人的样子吗? 你看他们有的人虽然前脚跨进大厅,可是后脚的军靴,连裤脚都没收进靴子里面;有的人虽然衣衫勉强齐整,可是额上却发髻散乱,好像刚刚从哪个温柔乡醒来的样子; 还有更夸张的是,有的人脸上,颈上满满都是来不及擦去的女子口脂的红痕…… 这些人根本就没有她印象中,那种纪律严明的军人样子,感觉他们堕落得比宁永峻还严重。 “给你们一刻钟准备,若再有人衣衫不整,形容欠佳,直接开除军籍” 那些人纷纷转身,忙碌着整理自己的一身行头。 “本姑娘今日开始替父掌管军营,想必你们都看见令牌和手令” “在我上任的头一日,本来我怀着高昂的心情前来,可是一路上遇见的,却都是咱们军营的败类,在当街强抢民妇的,还有的喝酒不付帐伤人的,在城楼处守卫时,玩忽职守喝酒行令的,等等” “在座都是将军,有的还与家父一同奔赴战场,立过战功。曾经你们严于律已,可是没想到我宁家有事,父亲许久未来,你们也跟着松懈成这种样子,让人不忍直视” 将领中有几人被说得赧颜,不敢辩驳。 宁无忧环视底下各位将领,想要从他们之间找到那位私通南越太子的内贼,可不知是这些人太会装,还是内贼不在其内,她无法从他们身上发现端倪。 “宁大小姐今年恐怕未及笄吧” 场面一时寂静之后,有人发了话。 无忧让他慢悠悠的语气吸引,只见这讲话者体态肥胖,脸上长势茂密的的络腮胡子,快要将他那双小眼淹没了。 “那又如何?” “本将军赫连平,我要说这军营可是朝廷的军事重地,可是宁大将军却将这重地,随手扔给一个深闺小姐,这样做未免也太儿戏了吧!况且,要让我等堂堂三尺男儿,委屈于一个黄毛丫头之下,宁将军欠我们一个合理解释,如此又将我等脸面置于何地?” “我等不服” “不服” 在那络腮胡子的带动下,底下人迅速分成两派,服与不服。 “很好,小女子我确实涉世未深,也未曾建功立业,众人不服我能理解。” “正好,不服者,咱们校场较量,输者,可要任人处置。” …… 校场重新充满人气,焕发生机。 只不过,无忧被那些士兵和将领们围住。 很多人,都带着复杂的心态,做个等着看笑话的看客。 第一位与无忧交手的是赫连平的手下。 无忧仔细一瞧,看出此人就是方才酒馆门口赖帐又打人的军官。 敢第一个向她挑衅,想必是要以这个合法理由给他自己报仇了。 那个人接过赫连平递过来的眼风,向着无忧摆开架式,“你可以使兵刃,否则呆会输了会觉得不公平” 宁无忧亮出长剑,“魅影”剑在日头照耀下闪着寒光。 “不必,赤手空拳对付你这种小丫头,足够了,开始吧” 说着还假装很大度地让无忧先出一招。 可是,那个人很快就为他的轻敌付出了代价。 他仗着自己人高马大,又是浑身有劲,可是,他那一身劲头,在灵巧的无忧面前,简直蠢笨无比。 无忧还未舞完第一招,他已经被削掉了三支手指,而且还是无忧急急收剑,否则…… “‘九天揽月’剑法,第一式本姑娘没使完,你就输了,先回去保住小命要紧” “本姑娘现在有新想法,这‘九天揽月’共九式,若有人接下全部招式,并毫发无伤,军营便由他统领,本姑娘一定退位让贤,决无二话” 人群哗然,很多人都想上阵一试,很多人都想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野丫头打败,赶出军营。 有此想法的人太多,只好排成长龙。 可是这些人与无忧的战况持续到日落西山,都未有人能接下三招,有的人甚至被长剑吓得不敢再作声。 赫连平原先不相信这鬼丫头真有如此了得的剑法,或许是她剑法好,或者运气好罢了。 如今,他有些也不得不承认她的命实在很好。 她居然还有命回来,而且还能回来当他们的统领。 自他在密林中将她网住擒获,再卖到南越阅君楼,将她初夜送给太子,他可算不出,她还有何能耐活着回来。 看来,这一次得将她剁死,以绝后患。 心里想着,手上也发狠地舞着大刀,向着宁无忧的要害砍去。 可是他连无忧的衣角都碰不到,更别说砍她要害了。 无忧才使到第三式,他的满脸胡子便被无忧削了个精光。 因他前后形象差距太大,引来众人哄笑。 宁无忧与赫连平一战胜他之后收敛,轻轻擦拭着剑锋,眉眼淡淡地说道: ”经此一试,本姑娘终于看清你们的实力实在令人堪忧,你们说这要是南越人突然进攻过来,你们恐怕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吧” “本姑娘要对军营重新洗牌,还要打破父亲在时,你们这些将领的称号和待遇。我觉得,这世间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也包括这里。咱们得靠实力吃饭,我虽然身为将门之女,可是一样不能例外,方才大都数人都与我交过手,到底有没有人能胜我,你们有目共睹” “明日开始,你们所有人都要进行对抗比赛,我还要对你们考核,再重新选拔将领。同时,我还要征召新兵,再统一进行文试和武试挑选人才” “以后,这里的规则是,要根据每人平日的表现和所取得成绩,凭此来领取奖励和进行升职” “我等不服,我们的军衔本是赫连将军授予,你无权擅自更改” “你的官衔多大?” “九品少尉” “我看你还是先打羸你的手下,或打羸我再说” 那人哑然,自然选择与他的手下对抗,胜算会大些。 方才宁无忧的剑法虽只舞到第三式,却已让他看得眼花缭乱。 …… 几日以来,无忧吃住在军营,经过她深入了解又发现,其实有的士兵不仅不会武,体力也是差得惊人。 比如说,让他们在操练场上,扛着木桩进行徒步绕校场走一个时辰,居然有人晕倒,无忧对他们的体力,实在不敢恭维。 甚至还有很多人其实根本没那个当兵的能力,他们这些人原本家境不错,很多是托关系买通招兵管事的,先混到军营,再花银子买通升职主管,然后再捞个军官来当的。 了解到这里,无忧心下骇然,以这种乌合之众组成的军营阵容,根本经不起南越士兵的突然袭击。 而且是姓慕那个家伙统领下的南越军。 怎么不知不觉想到他了? 自进入这军营几日以来,无忧都数不清自己到底说了几次南越军营了,自己不是在几日前还灰溜溜地让他赶回家的么? 不想他了,坚决不想! 无忧更坚定了要对军营重新洗牌。 她经常让他们比武力,比策略,比团体协作能力。 还经常让他对阵互攻,可是一通结果下来,这里很多人都累萎靡不振的样子,如同得了肾虚。 这样一试,无忧才知道,原来除了宁永峻原先最核心的那几百亲卫之外,北越霞美城的驻防烂如淤泥。 她要招募新兵,重新演练士兵。 宁无忧的召号令一发出,便有人持当地介绍信前来报名。 这些新人虽出身不高,但有人会识字,还有一身气力。 他们都是冲着征召令上说的,只要通过文试和武试,就可当上军中将领,至少也能当个小队长。 所以,他们都来试试运气。 这些人中间,有一个人相当醒目,他虽然立在人群中没有言语,可是他身上的龙姿凤章,那样的气度,却惊艳了很多人的眼珠子。 见到他来,宁无忧赏他好几个白眼。 他是对面敌国守将,却要来她的军营参军,说是要给她当手下,宁无忧根本不想理他,他要来当奸细还差不多。 作为一个有责任感,有爱国主义情怀的新一代,北越国少年系守将,她是不会拿自己本城老百姓的身家性命开玩笑的。 虽然她上过他的床,他也上过她的床。 不过,既然他敢来,就派个任务给他做,看看他还能否笑得如春花烂漫,开满整个军营,简直要晃瞎她频频抛出的,当然不是秋波,是白眼! 两个情敌要打架(蔚城枫来袭) 宁无忧懒得理会。 前几日让他情绪突然激动地赶出他的家门,这日又对她笑得如此灿烂,若要说起变脸比翻书快的人,慕清朗这厮当之无愧! 若不是看在他救过她的份上,她才不会答应让他留下呢。 因为她觉得,她目前的威胁其实还是来自本国同胞,那些围绕自家暗处,伺机要置她死地的暗算,她一定要将那些人连根拔起,否则宁府不宁。 他留下住在她隔壁,说是如此方便她随叫随到,每日端茶送水,半夜为她摇扇,甚至暖床都行。 他说得她脸颊发烫,莫名想起她在他床上的那个夜晚,虽然知觉模糊,可是身体的感官却很敏锐,他用唇舌取悦了她,将她送上云端,她都明白。 这该死的人,到底是来应征,还是来叫她回忆那个夜晚? 好在,军营因为有他的加入,许多制度而变得更加合理完善,他似乎也把他在自己军中的那一套治军的做法,应用到这个军营之中。 宁无忧暗自感受着他给军营带来的变化,在这样一个良好氛围中,许多士兵的精神面貌都变得热烈积极。 如今举目四望,校场呈现一派生机。 虽然军营各处运作良好,她还是要经常派发任务,让士兵进行实战演练,而他们攻打的假想敌就是对面的南越军营。 当他听到她的指令时,果然脸色一黑。 不过,这次他没有甩脸子,而是按她的要求,真的把所有士兵分成两队,进行演练。 而她见他那“强颜欢笑”的样子时,她常常露出胜利的微笑。 小样,我的军营可不是你想来就能来的! 后来,她还四处巡查,发现军营各个部门都有士兵把守,城楼城门内,城墙上,重新布置了岗哨值守。 霞美城内,再也见不到士兵或军官披着一身虎皮,到处去欺凌百姓的例子,因为发现一例,无忧便处死一例。 无忧完成这一系列整顿之后,已经临近中秋。 据说,每年中秋是北越国都城上京举行一年一度“武状元”选拔赛的日子。 经过挑选,有十来个士兵脱颖而出,无忧叫上慕清朗,两人带着十来个新兵,踏上去往上京的路途。 路过汀州城,无忧特意去蔚城枫的驿馆,看看能否碰上他。 当她将手中一把桃木簪子,递给一位与他年纪相仿的军官时,那人却鄙夷地扫了她和簪子一眼,随即说他不在。 他还很好心地说:“姑娘,如今这汀州城仰慕我们蔚将军的女子如过江之鲫,人家最起码都有送地契的,我们将军都没放在眼里,你看你这破簪子,更不会入蔚将军的眼” 那人语气轻淡,却不知,当他明白那簪子的意义之后,他终究为此歉疚了一生。 此次,寻不到蔚城枫,宁无忧并无失落太久。 一路向北,到处都是崎岖山路,马背颠得她后股生疼,无忧决定停下来歇上一日再走。 她让这十来人各自散去狩猎,看谁的猎物多,看谁更能在野外觅食。 这一次,虚心向他请教如何如何狩猎野物。 他教她静候,等待野免出现,再悄悄拉满弓弦,迅速出击,等野兔倒下,便可上前收获。 他还教她采集野果子,采集花蜜。 在他引导下,她学会很多技能。 她首次觉得自己充满活力。 他们将猎物去毛,架在火上烧烤,她还学会如他娴熟地烧烤食物。 她在火堆边上走来走去,林子充满她欢快得意的笑声。 “忧儿” 突然有人大声喝叫,她一看,惊喜不已,原来她寻觅不得蔚城枫就在眼前。 几年未见,没想到再相遇会在这荒郊野外。 她对他笑着,没想到,曾经稚嫩的彼此,都已经迈进人生的成熟路途。 他却对她冷着脸,她的双肩叫他按着,他眉头皱得紧紧,沉声说道:“忧儿,谁叫你不好好在家,出现在这茺山野岭,若是让狼叨走怎么办?” 听到这,无忧莫名地转头看向慕清朗,仿佛那是自己安心的所在。 而慕清朗则迎着他露出宠溺的笑。 “枫哥,你是不是上天了?要见你一面比登天还难” “还有,不要一见面就凶巴巴的” “你在此作甚?为何与这些男子出现在此” “这是我的手下们啊,我等准备前往上京参加武状元大赛 ” “枫哥你还未恭喜我当统领呢!我爹把位子让给我这贤能者啦,我还整顿军营呢” 无忧说个不停,见到蔚城枫,她实在开心。 “你跟我走,让这些人自己去,我们找个地方叙叙” 眼看无忧就要被蔚城枫拖走,她的另一手则被慕清朗扯住。 这个画面,咳咳,无忧首次觉得为难,“那个,枫哥,我是统领,不止是宁大小姐,哪有抛开手下自己跟人跑了?我得保护他们安全” 那几个人很配合点头。 “我派人保护他们,我也要带人前往,顺便看看如今都出了哪些人才” 顺便拐回去。 “一起走” 他们将烤好的食物带上,无忧却等不了,直接在马背上开吃。 她此举引得慕清朗掩嘴偷笑,蔚城枫无奈扶额:说好的端庄守礼的金枝玉叶宁家大小姐呢? 说好的,他的未来的王妃呢? 一路上,蔚城枫对慕清朗的举动很不爽。 他这样也算是一个手下该有的礼节? 简直越轨了。 哪有她才吃完野物,他立即给她递上水囊,又递巾子的?甚至还在他的眼下,光明正大地给她擦脸的,而她,居然也不觉得有何妥,一幅理所当然的样子。 他的忧儿实在是傻孩儿,以后要好好说她,不得与除他之外的男子举止亲昵。 那小子也太大胆了,他那样威严地怒瞪他,他居然回以怒瞪。 那小子不但不退却,依然我行我素! 他看无忧的眼神,还充满一种该死的宠溺。 可那种宠溺是他蔚城枫才能行使的权利,好不好! 一路上,蔚城枫与慕清朗将各自的眼神化为利刃,向着对方讨伐无数个来回,可彼此并未占到便宜。 进了上京,两方共计二十来人,包下一间客栈,两人都以护她安危想与无忧住同一间房,却都被无忧赶出去。 两人只好在选择在她的一左一右的房间,都住在她的隔壁。 北越都城上京属于中原大陆最北方地界,中秋时节,若是在霞美城还只能是秋风凉爽,可是这里却已经秋意浓烈,秋风冷彻骨。 一年一度的“武状元”大赛,正式拉开帷幕。 场上前来围观的百姓络绎不绝,场外甚至还有人在投注赌外围。 无忧见此,深觉人的劣根性,就是天生懒惰好赌,总想着不劳而获。 这次比赛共有五个分类,比试这几种武艺,如刀枪剑棍拳赛。 而且得到总项目状元者,将得到国主景奕然的接见。 感觉那两个人都分别前往不同赛场比赛,耳根清静了很多,心里也轻松好多。 那两人气场太强大,总是给她莫名的威压。 宁无忧坐在朝廷专为各地守将而设的观礼席上,看着两人已经分别战胜了各自对手,此时两人正朝着总决赛的台子前来。 虽然仅仅只是一场比赛,可无忧心底却感觉自己的不安。 这边厢无忧在心对那两人不安着,那边擂台上,蔚城枫与慕清朗一刀一剑,骄傲地指着对方,用彼此才能看懂的唇语,在互相揭露彼此的“画皮” “北越先太子后人景城,别自以为隐藏得够深,还不是照样让我挖出来!” “哼,算你有眼力,你就是南越三皇子慕清朗” 这二人能这样快就揭露对方身份,这得归功于昨夜各自收到探子的密报。 “说,你一个敌国人,却潜伏在忧儿身边,到底意欲何为?我家忧儿涉世未深,识相的给我滚开,否则,别怪我刀剑无眼” “人家根本不曾看上你,不要人前人后自称我家的,一厢情愿的暗恋,可真是一种病得不轻的情感” “忧儿有看上你吗?你不也是病得不轻?” “蔚大将军,这一路忧儿对我很是依赖,你眼拙看不出啊,先回去治病再说” “敢对我家忧儿存非分之想,我先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蔚城枫就是感觉慕清朗那老神在在的样子太欠揍,好像忧儿本来就是他的专属似的。 心中有恨,于是,手上大刀带起一阵幽冷的寒光,一招一式,带着狠戾绝决,向着慕清朗全力砍去。 而慕清朗却巧妙地避过对方如泰山压顶般的重力袭击,接着迅速转身,向着对方露出的弱点猛然一击。 虽然蔚城枫迅速避开,却让台下的人看得倒吸冷气。 这两人,一刀一剑袭向对方的,都是带着致命招数的。 虽然两人的攻防吸引人群屏息而视,可是无忧却仿若未觉。 哪有这样比赛?那招招致命,这分明是一场仇人之间的屠戮,好么! 宁无忧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想之中。 其实从小对蔚城枫是一种水到渠成的感情,他对她呵护对她关爱那是自小形成的习惯,她也已经觉得理所当然。 可如今遇见了慕清朗,她却对蔚城枫心怀愧意,虽然,他们并未有任何约定。 可是,若是不曾见到慕清朗,她认为自己与蔚城枫注定要成为夫妻的。 可如今,她要如何向枫哥开口,表明自己的歉意? 观礼台上,无忧沉浸在自己的两难抉择中,直到人群中暴发出一阵阵激烈的呼喊,无忧这才知道,原来那两人打成平手,那些评委都觉得两人是难得一遇的武学奇才,临时决定,武状元改成两名。 也就是说,蔚城枫与慕清朗都是本年度的武状元。 他们都可以前去面见国主,接受他的封赏。 可是,两人却都无意于此,面无表情地走向宁无忧 。 两位武状元走下擂台,路过人群,便见到来自四面八方的鲜花,帕子,香囊,对他们投掷个不停。 “啧啧啧,真是宋玉再世” “两人都好有型,两人我都爱” “要是能与他们春风度一宵,我死也值了” 人群中,那些闺秀娘子高声兴奋地对他们表达心意,只有人群中,一个斗笠下垂着黑纱的人,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似是心有所感,慕清朗匆匆一瞥之后,觉得那个宽大斗笠,掩盖下的身姿主人,可不就是自己失去太子之位的大哥慕清 沣? 可这是北越国的武状元选拔,他来此是为了哪般? 待他再想回首细看,那人却已不在。 “姓慕的,还有枫哥,你们以后别这样比赛好吗?太吓人,你们下手太重,像是在杀人,我不许你们这样” 两个男子分别互瞪一眼,绷起脸看向别处。 “忧儿,我送你回去” 无忧的手臂拢上蔚城枫的手掌,另一手也迅速拢上慕清朗的手掌。 无忧就是夹在中间,两头为难之时,有人匆匆朝着蔚城枫耳边说了几句话。 这时,蔚城枫充满歉意地向无忧说道:“真是不巧,益州城内乱,我的人镇不住,忧儿,枫哥只能先行离开” 无忧莫名轻松几分,说道“枫哥你有要事在身,先去处理,咱们就此别过” 这时,蔚城枫突然有些激动,眼中盛满离别的无奈和不舍,将无忧紧紧揽进怀中,蹭着她的前额,悄悄说道:“忧儿好生保重,不要答应别人。只要再等我一年,我要让你做这天下最尊贵的女子,也是我唯一的妻子,答应我” 无忧伸手欲意抚平他紧皱的眉心,想要跟他说出自己的决定。 可见他这样感伤,却又说不出口,毕竟两人共同拥有十几年的少年情分,正要寻找恰当的词语来与他话别,肩头却被另一个扳开。 “忧儿,光天化日之下,与男子搂搂抱抱,当我是死物?” 没想到一向朗润如玉的慕清朗,发怒之后眼神会是如此森冷,周围的十几人都莫名感到冬天提前来临。 “慕清朗,宁无忧今生只能是我妻子,你再乱说,下一个就是倾覆你的南越,狗命即将难保,还有闲心管旁人?” “蔚将军,你的城门已经失火,还是先回家救急吧” “本将军还真不去救急,先让它烧个彻底,反正本将军还有其他城池。可你呢?你凭什么来觊觎我的忧儿?再缠着她,就先教训教训你这斯文狗再说” 蔚城枫冷笑不止,他就是觉得太过蹊跷,他的益州城内乱肯定是眼前这厮做的手脚。 眼看两人又要动手,无忧气得跳脚。 当即,她自己领着那十人打马回程。 ※※※※※※※※※※※※※※※※※※※※ 本来是6月11日晚上十一点半发文的,可是又改错字,结果就成12日更新。还有,蔚城枫终于出场了,有看文的亲亲,能否说说对他的感觉? 同沐星光共夜游 无忧心头始终横着一根刺,虽然这几月她扎根军营,认真打理军营事务,改变了军营颓废消沉的面貌。 可是出自军营的内贼她还未揪出,潜伏暗处想要暗算宁府的危机并未解除,那些敌人还混在她的营房逍遥度日,可身在明处的她,却还不知对方是圆是扁。 为此,她想出了一个揪出内贼的土办法。 白日,她依然紧紧地盯住士兵的训练,好不容易捱到夜晚,她早早地熄灭烛火,假装睡下。 凭着手中所掌握的那些将领宅府方位,她要准备一家一家地去寻找,去收集信息,用以证实心中的某种猜测。 中秋过后的夜晚,夜露已经逐渐深重,而她,却头顶星光,披着黑夜冷凉的晚风,来到位处校场最昏暗偏僻,最防守薄弱的一个角落,在围墙底下,身子向后一倾一跃,便轻轻跳上足有她三人高的围墙之上。 她手脚轻灵,正准备飞身下落,可是,脚踝却缠上一双温热的手掌,那突然而至的触感令她身体瞬间僵直,令她突然心虚。 她暗道不好,该不会是让值守的士兵发现,要把她当成奸细,准备将她拖去暴打吧? 或者自己的“出墙”行为若是让士兵发现,自己身为统领,却带头翻墙偷溜出去,这可如何向他们交代? 不过,身后的一声恣意的轻笑却让她回头,原来是慕清朗这厮在搞鬼。 心下的警铃解除,她心里虽轻松,面上却赏了他几记白眼。 很快,他松开她的脚,嘴角笑意未停,也跟着跳上围墙,声如清泉淙淙流淌:“这夜黑风高的,又让宁小将军悄然出动的,不知是哪位将领,又荣幸之至地让你记心记肝?” “要你管,不在你的营中呆着,趁无人到处刺探我方底细,小心军规伺候” “军规有说,出门在外,在下若是未能保护你这个主帅的人身安全,那也是渎职大罪” 他说完,人已经翻落在外头,仰望着她,举起双手,做好将她捧住的姿势。 “你只管放心跳下来,我会接住你” 宁无忧却不领情,瞥他一眼,自己一纵一滚,身子安然落在草丛上。 慕清朗见状,不由长眉轻扬,嘴角笑意愈深:“原来宁大小姐在内是持家有道,在外亦能掌管军营。这暗地里,居然还会翻墙,宁大小姐的举止实在令人惊艳” 她白他一眼:“想骂我毫无女儿家的矜持就直说” 他没再说话,只是面上依然含着笑,湛亮的眸光紧紧缠绕着她。 她若无其事地瞟他一眼,瞧见他眼底黑白分明的,像是盛满了某种吸人的魔力。 她自己也不由痴住,然后佯装扭头,不想与他对视,嘴上不耐烦说道:“看什么看?” “你,好看” 宁无忧闻言愣住。 没想到,他先前一直伶牙利齿语气流畅的,现在却说得有些扭捏,让她除了耳根烫,还有不习惯。 她突然不习惯两人这样安静地行走,自己连忙大步跑到前头,与他拉开距离,掩饰自己越来越不齐整的心跳。 身后的人倒是不紧不慢的,大长腿几个步伐,又与她并肩而行。 他拉住她的手腕,笑眯眯在她手心挠了几下:“急着去哪里,我会吃了你吗?还不敢和我走在一处” “谁怕谁?” 她扭头瞪他。 “是我怕你” 他又笑,他觉得好奇怪,自己是不是真如他的情敌,蔚城枫所说,病得不轻?现在,只要见到她,动不动想笑。 以前的他是除了动不动对人冷若冰霜,还想杀人。 “深更半夜不睡觉,跟在我后头做什么?” 她的眼光透着她这个年纪不该有的镇定。 她真的很不明白他为何要一直跟着她,她来接管父亲的校场,他二话不说来替她打理;她想去察看军中内贼,他也跟着。 其实两人国别不同,她的家事虽然棘手,可是她可以自己解决,他完全可以不伸手,可以做个事不关己的看客。 他又笑了,面上像是开了一朵神秘的白色曼陀罗。 “秋日虽是万物即将收藏的季节,可我却恰恰相反,我正好到了机体勃发的时节。呃,因此,一到晚上,一个人总是睡不踏实。” 宁无忧好像给呛着了。 “你不会说你就像猫在发、情吧?说得遮遮掩掩的,慕将军何时学得如此含蓄?” 她气得腮帮鼓鼓的,两颊控制不住热辣起来。 他调整自己的步伐,与她一致,斜过头,瞄着她:“呃,原来你懂猫发、情的缘故啊,说来听听?” 无忧真是要被他气死了,伸出手指,掐着他的腰际,可是他的腰线太硬,她掐得自己的指尖生疼,呲牙咧嘴地甩开手。 “仔细手疼” 他没躲,还含笑受了,一双凤眸盯得她止不住心乱气喘。 她赶紧看向别处,不再看他:“浑蛋,你发、情睡不踏实去找玉香楼啊” “所以,我就来找你啊!我要一直跟着你,还要跟一辈子” 浑蛋,他这是在表明心意吗?他就这么不分场合的随意表白,还说得她心慌气短,差点横死在夜半无人的路上。 无忧感觉自己整个晚上都不好了,迈开步伐,赶紧离开这条有他在的是非之路。 他看出她的慌乱,却不说破,只是长眉染上宠溺的笑意,深深地将她的身影凝在眼中,随着她,一路向前。 他的步伐优雅自信,昂藏的身姿悠闲自得,在星光下,他像只从容淡定的豹子,静静的跟在猎物后头。 她不时回头,见到他的笑,心头一悸,急忙又转头,继续前行。 夜风静袅,刚刚出现天际的弯月,透着微光,注视着默然前行的两人。 宁无忧要寻找的那些将领宅府,其实就在校场附近。 十几年前,宁永峻刚刚调任此地守将时,因为跟随将领众多,为方便进出校场,就由他出面,向朝廷申请在周围开垦荒地,修了几百亩地,为每个将领统一建置了宅府,很好地安置了这些将领及家眷。 后来,虽然有些将领出任外地守将,那些空出的宅子,就作为朝廷公房,用来安置新升迁或新调入的将军家眷。 半个时辰之后,宁无忧和慕清朗两人出现在一片样式统一的院墙后头。 她本来还在计较着该从哪里入手,才能爬上人家屋顶,可是身子突然一紧,她被他搂住,并迅速地向上飞升,原来他将她带到了人家屋顶上。 “小东西,你到底想做什么,快跟我说说” 他说完,迅速俯身,在她唇上讨回了报酬。 “斤斤计较” 她用衣袖擦着双唇,又瞪他一下。 “就只和你计较” 某人不以为杵,面有得色。 脱离他的掌控,她顿时向四周环顾,她其实并不知那个将领的屋子在哪,只是这乌压压的瓦片中,只有一处的天窗透出的光线实在突出,她只好向着那片光芒,手脚利落地轻移过去。 他见她神秘兮兮的,只好带着不解的目光,跟随她移到那片光芒所在。 宁无忧趴下,迅速朝着天窗往下一看,果然不负所望,这个屋子是主人的卧房。 她正想撤离,可是底下却在此时响起男女情动时的呢喃,让她不由往下看,那场面顿时让她羞得脚下一滑,眼看身子一空,人就要跌落下去…… 结伴屋顶探私密 自然,身旁的慕清朗又迅速出手,将她拽起,两人又一同趴在天窗上。 天窗下正在上演着活色生香,印在宁无忧的心底,她的两颊现在正火烧得滚烫,慕清朗心有所感,也跟着探头往下看,他终于明白她为何反应那样激烈。 “小东西,原来你想学这个,跟我直说就是,为何还要大费周折地来偷窥?” 不待她反应,他的唇印上她的耳垂,他的热气呼在她的颈侧,引得她身体如同受过雷击,周身瑟索不已。 “看来,小家伙长大了,也想了。这种事我愿效劳,以后可不许听墙角?嗯?” “放手,不是你想的那样” 宁无忧急忙辩解,她真怕两人会弄出动静,惊动屋内的人。 其实屋内的男主人并不是她的答案,她真的想快快撤退。 可是,天窗底下的男子却似乎专与她过不去,一直在制造很大的动静。 听到这,宁无忧感觉自己遭受着酷刑,她想走,可身旁的他却将她紧紧搂住,他的双手正取悦着她。 现在她真是哭笑不得。 可偏偏身旁这个油盐不进的慕清朗比她更不好受,他已经迷乱不止,声音已经变得相当暗哑说道:“小东西,底下正热火朝天,你忍心让我难受?” “真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正在办正经事,我要察看这人是不是军中内贼” “没有比咱们这样更正经的事了,小家伙,其实你也想要,对不对?” 他的手探进底下,令她不知所措地捧着他的头。 “其实你记得那一夜,是我取悦了你,嗯” “不……要,求……求你,今夜我只是在公事。你要这样对我,可我并未准备好,心里很乱,我真的不知如何是好” 她在他的手上抖得不知所措,虽然呼吸绵长,却又紧张得染上哭腔,令他分不清她的难受,到底为了哪般。 “我等你准备好,可是你一定要回答我,那一夜,你记得是我在取悦你,对不对?” 他始终很在意他的付出,还有她的心思。 “嗯” 她朝他点头,却不敢看他,只好将脸埋进他的怀中,他能感受她的心跳如鼓,阵阵敲击他的心房。 “小东西,害我难过好几日。” 他还是不放过她,将她的手按在自己身上说道:“这火由你燃起,接下来看你的表现。” “我不会,你实在想,玉香楼的姑娘会令你满意的” “小家伙,又在剜我的心” 他又让她气怒了,他决定不轻易饶过她…… 这回,宁无忧是真切记起那一夜,她握住的……是谁的了。 事后,她揉着酸酸的手腕,恨恨地瞪着眼前这厮,心想,这个小气又记仇的人,以后要 他好看! 宁无忧汗颜,身旁的他在“兴风作浪,”她都分不清到底是谁在探谁的私密。 宁无忧为了得到心中的答案,就这样辗转在一家又一家的屋顶上,陪伴她的是,心情越发灿烂的慕清朗。 转眼,已经过去了二十来天了,她却还一无所获。 这一夜,她又早早地趴伏在人家瓦檐上,身旁还有这个怎样都无法甩开的人,他与她一样,都是屏息,与她并排趴着。 此时他正无所事事,他将她的发带取下,用他的手指在给她的发尾转圈圈。 宁无忧冷冷地横了他几眼,他却连收敛自己的意识都没有。 不过他这样玩她发梢的行为已经算很收敛了,起先的几夜,他可是一副色中饿鬼的模样。 有几次,他实在受不了,还弄出了动静,惊动了屋内的人,幸好,他身手好,将她迅速带离那些屋顶。 否则,若是让那些将领知道,那个趴在他们家屋顶,偷窥他们房事的人,是眼前这个落落大方的宁大小姐时,他们将不知作何感想。 有时,宁无忧实在阻止不了他突然的疯狂行为,几次都被吓得僵直,后来,为了得出自己的答案,她也只能让他一逞“口舌之能” 之后的每个出来的夜晚,她已经习惯了身后有他在身后不紧不慢地跟着,习惯两人并排趴在别人屋顶上的画面。 两人亲密无间地一起走过这二十多个夜晚,这是她此生第一次与一个男子长时间共处的夜晚,她发觉,她的心变得宁静从容,因为有他而心安。 有时,在赶往下一个目的地路上,无忧会偷偷回头,看看他颀长的身姿,在漫天星光映衬之下,竟像是集满人间的万种风华,清朗无双。 后来的每个夜晚,她和他竟似有默契,总是不约而同地出现在围墙之下。 虽然,今晚是最后一次,要执行这种见不得人的任务,不管结果如何,她竟然不觉得遗憾。 眼见这个府宅的烛光突然变得昏暗,身下的屋内开始传来女声的斥责,那毫不留情的语气,带着日久月深的幽怨:“赫连平,早说法说过你根本不行,你别在我身上费气力” “老婆,再让我试试,这是南越太子赏给我的“神巾”,听说专门用于男子短小又不举” 耳边是那女子不耐烦的呵欠:“你都抹三次了,还是像根软茄子一样,算了,我这辈子要是能和你那风流倜傥的宁大将军颠鸾倒凤一次,让他用他的大家伙给我止止痒,只要一次,就是让我即刻死去,我也甘愿” “因为啊,哈哈,和你这样外表粗壮,底下却软弱无力的人在一起,可不就是如同死人一样么?” 眼下之人可不就是自己要找的内奸么? 无忧正在感到欣慰,不想身旁的男子却笑得颤动不止。 屋内那女子也太刻薄了,不过,能让她如此刻薄的,应该是他那中看不中用的男人造成的。 屋顶上,两人已经达到目的,轻悄悄地准备撤离,天窗下却骤然传来那女子的嚎叫,还有男子暴燥的怒吼,“贱人,贱人,一心只想让人干的表子,我赫连平虽然床上不称你心意,可也是堂堂将军,我也立过战功,我还养活一家老小,还你这贱人的母家” “你想让宁永峻干你,我还不让你去呢!” “赫连平,你这乌、龟,我要和你和离” “我偏不和离,我他娘的就是要拖死你,就是要让你守活寡,你种来杀了我” “我刺死你这没用的乌、龟,啊,救命啊,赫连平要杀人啦” “贱人,敢用剪刀行刺,你是活够了” 无忧在慕清朗的怀中轻轻落下赫连宅子的后窗,他屋内的男女死命缠斗的声音更响亮了。 突然,她让慕清朗拖着隐进了灌木丛中。 片刻,从院门口跑进几个持着风灯的人,将屋内两人分开,瞬间,整个院子只剩女子指天骂地的哀嚎。 期间,无人劝阻,似乎那些人都见惯了男女主人的开撕戏码。 “走,不要让这些渣滓污染今晚的星光” 某人终于开了金口,并说出这样诗意浓浓的话语,让无忧想偷笑。 ※※※※※※※※※※※※※※※※※※※※ 女猪爬墙这个梗,让我想起读书寄宿时半夜爬铁门偷溜出去玩。没想到多年后会写到这个,哈哈。 十四天真四十狠 第二日,宁无忧精神抖擞地坐上主座,一见赫连平走进议事厅,便准备要将他拿下,不管他认不认罪,反正他就是将自己卖到南越青楼的黑手。 她轻轻挥手,身旁几个士兵悄然走近,正要动手,却又被慕清朗一个眼神喝住。 宁无忧只得先将心里的愤怒压下,这时许多将军,对赫连平一身狼狈样子,似乎早已司空见惯,并没有露出她想像中的惊讶。 “赫连将军,你这一脸的爪子印怎么回事?到底招惹哪只野猫,将你伤成这样?” “可不是嘛!本将军昨夜前来巡营,正是不巧遇见几只发情的野猫,将我抓伤,本将军正好前来申请工伤补贴” 宁无忧盯着他肥嘟嘟的嘴唇,越发觉得此人长相滑稽,本来,他这种肥厚的脸庞,一般会令人以为他是雍容大度之人,不过事实正好相反,经过了解,他这人实际上心胸狭隘,猥琐苟且。 她心下冷笑,若不是昨晚亲睹他那不成器的熊样,此时还真会让他蒙骗过关呢! 也好,再继续看他还能弄出什么鬼。 事后,宁无忧找到军营管帐务的陈老先生,向他说起赫连平申领工伤补贴一事,那老先生毫不奇怪地说,赫连将军申领工伤补贴并非奇闻,这几年来,他每月都要申领十几次,每次都说是巡夜受伤所致。可是,他那些伤口看样子,并非猫爪子抓伤的痕迹,而是女子的指甲所为。 老先生还很担忧地说,他这种行为也该管管了,不然长此下去,校场的财务 早晚要让他掏空。 听到此,宁无忧更加坚定了一个想法,那就是要找机会将他做掉的决心。 既然慕清朗让她稍安勿燥,那她也就静观其变,因为她还要继续跟踪,到底他是怎样私通南越太子,用什么交换,还有无同伙等等。 此时,万勿打草惊蛇。 其间,她通过明察暗访,发现,赫连平确实有私通南越太子的嫌疑,可是,跟着跟着,很多线索虽然都指向南越太子府,可是线索却也从此便中断,也可以这么认为,真正害她家三条性命的真凶出自太子府。 可是,她心底无限纳闷,他们一家与太子素不相识,因此更谈不上结下仇恨,这背后到底是另有隐情,还是本来就是自己同胞的栽赃陷害? 宁无忧继续“看着”赫连平每日在她眼皮底下,不间断地“制造”伤口,不间断地申领工伤补贴。 每次他得手后,无忧总在心里跟自己说,早晚要让他吐出来,他吃得越多,就让他吐得越多,还要让他连本带利地吐回来。 时机终于等到了。 这一日,晨练结束之后,宁无忧宣布,为赏赐士兵们勤奋操练,这个月底开始,不仅要给他们加菜一次,而且每月月底,都要给他们加菜。 宣布之后,上上下下,一时间都仿佛过节般,沉浸在喜悦之中。 要知道,这个校场自成立以来,就连宁永峻在时,都不曾有过这样体贴士兵的举动。 那一日终于来临。 夜慕刚刚垂下,虽然秋日的夜微凉,可是整个校场充满的热火朝天,却让士兵们感觉如同得到春日的温暖。 他们纷纷敞开自己,喝酒猜拳,讲荤段子的响声,无所不有,人群中不时曝出哄然大笑,令校场充满着勃勃生机。 无忧在主座上,欣喜地看着大厅里,校场上,到处坐满士兵,他们兴高采烈的样子,也深深地感染着她。 她不胜酒力,最终躺回床上。 正要睡去,可是又是一阵口鼻憋闷,让她警醒。 她悲催地发现,她又让人绑了。 “宁大小姐,你又落在本将军手中了” 来人就是赫连平,他一上来,就扇了她一掌,“你说,你一个女流之辈,好不容易从南越逃脱,不在家躲着,又出来管什么军营?” “看来,这回得将你直接送到公猪圈,让那些公猪好好享用你” 他笑得太过得意,以致,他并没注意到,他身后突然伸出的长腿,在他还未反应过来之时,他便已被一脚踢翻在地。 来人一条黑布罩住他的头部,让他失去翻身的机会。 等他醒来,他早已被投进之军营大牢。 虽然身处监狱,他并没有惊慌。 因为,他很快又被自己人,给他换成住在一个单间,并且,狱卒又很快给他送来好酒好菜,他虽是坐监,却又像是来度假。 这时,隔壁有看守他的狱卒在小声议论,虽然声音刻意压低,他竖起耳朵却听得很清楚:“我这几日又听说了件奇事” “什么奇事?快说来听听” “这可是军事机密,是我好伙伴在地牢值守,他说他今早看见我们的士兵,押着南越守将慕清朗,并将他关押在地牢” “真有此事?我们宁大将军的大小姐就是厉害” “大小姐没那能耐,是宁大将军的亲卫,据说偷偷潜到对面南越,连夜将人绑来的,不费吹灰之力” “嘘,小心隔墙有耳” 等赫连平还要细听,那两人却都缄口不言。 他那个急啊! 这样的好消息,说什么也要让有关的人知道。 于是,他假装腹痛,要上茅房,叫来狱卒,将他送到监狱犯人专用茅房。 他轻轻“咕咕”几声,便有他的鸽子飞到他头顶。 他将写好的字条塞进鸽子脚环,便让鸽子飞了出去。 可是,回到监狱,还未坐稳,宁无忧便带着那个教官出现在他眼前。 “赫连平,这回你知罪吗?” “哼。本将军何罪之有?你们这样对待朝廷有功之臣,朝廷很快会发兵剿灭你们” “赫连将军还是先顾好自己的小命再操心别人不迟” 宁无忧说完,将一张纸条扔到他脸上,他一看,原来是方才自己送出去的纸条。 “尊敬的太子阁下,我这有好消息要向您汇报,您的好弟弟慕清朗被我方擒获并关押在 地牢,若您想要,请速速前来劫人” 白纸黑字,宁无忧一字一句的语气,仿如尖刀,一下一下刻在他的身上。 初次审敌不手软 虽然白纸黑字在宁无忧手上抵赖不得,可是赫连平还是满脸不屑,语气轻蔑地说: “那又怎样,这监狱可都是我的人,只要我一声令下,你们谁也别想踏出半步” “我看未必吧,赫连将军也太高看自己了” “来人,速速将这妖女和这来路不明的野男子拿下” 赫连平自认为自己的人,应该潜伏在四周,可是,他又高声重复了一次,周围并没有人出来响应他的命令。 “认罪吧,赫连平,若是你能如实回答我几个疑问,我会考虑给你留个全尸,也不迁怒于你的家人” “口气好大,你算老几?敢威胁本将军的人还未出生” “死到临头还嘴硬” “来人,用刑” “你敢,臭娘们,我可是朝廷功臣” “啊……啊,臭娘们,打死我也不说” 最终,赫连平的血肉之躯,扛不过大牢中的各种刑具伺候,他招认,是他把宁府的日常动静报告给南越太子慕清泷,甚至还很详尽地将宁无忧的大哥,宁无双往返家中与边关的路线情况出卖给慕清泷。 宁无忧听着赫连平毫无隐瞒的叙述,他是如何出卖宁府一家的行踪,导致了家门蒙难惨遭祸害的下场,虽然这悲惨的家事,已经过去了大半年。 可是,如今再听他这样一说,仿佛自家的不幸又重演了一遍,娘亲挣扎在血泊中,最终难产逝去的场面,仿佛就在眼前,宁无忧终是止不住的失声痛哭起来。 好在,身旁有慕清朗及时将她抱住,她才不致失态跌倒。 她迅速调整了自己,双眸充满着坚定的信念,并在心里立誓,她一定要把那些幕后黑手一个个揪出来,以其之道还施彼身,以此慰娘亲在天之灵。 她真的不甘心,她这样小小年纪,原本还可以藉着年幼,可以娇声软语地扑进娘亲的怀中撒娇,可就是因为这些渣滓的迫害,她温馨的家园如今落得凄凉无比,她也只得迅速成长,只得接受这凄惨的结局。 她好恨! 虽然娘亲最后的遗言要她好好活着,不要报仇,虽然她也听过慈悲寺“了心”大师的开导,不要沉浸在仇恨中,误了美好光阴。 可是她实在无法做到,明知仇敌就在自己身边,她却要视而不见。 她做不到若无其事。 她要将那些伤害过她和家人的凶手,一个个拿出来,挫骨扬灰! 她眼神突然疯狂起来,用铁夹夹起烧得正红彤彤的烙铁,对着赫连平的身体熨了过去。 一时间,整个刑讯室,充满着人体皮肤烧焦和赫连平剧烈挣扎的惨叫声…… 昏死过去的赫连平今生无比的后悔,他实在不应该小看,这个连及笄之年都未及的小女子。 他更不应该去做讨好慕清泷,而去出卖宁永峻一家的事。 昏迷之中,他又捆绑塞进一条布袋之中。 深秋的天气早晚温差很大,明明,晨间还是凉飕飕的,可是到了午间,日头又热得如同夏日。 赫连平这次被绑在校场的攀爬木架上,他垂着头,不敢看昔日自己的众多手下,可是他的众多手下却一直盯着他,表情复杂。 “众位,你们眼前捆绑之人,想必不用我说,你们都清楚他是谁” “大家一定想知道他为何被绑在此处,你们先看看这个” “没错,他要向南越太子通风报信,让他前来劫牢” “你们说,像此等犯罪行为应该怎么称呼?” “通敌叛国” “要怎么处罚?” “凌迟,凌迟” 士兵们激动起来,是啊,这样的渣滓,身为朝廷将军,他自己却带头通敌叛国,这样的人太可怕。 “好,就按将士们的吩咐去执行,赫连平,通敌叛国罪名成立,为平众愤,即刻行凌迟之刑,还有,答应他不祸及他的家人跟着死罪,但是他的所有家产和财产必须全数充公,以服人心” “我不服” 赫连平没想到他会死得这么快,虽然四肢被绑得牢牢的,却还是高声嘶叫着。 “赫连平,一人做事一人担,你的奸情既然败露,早就要想好有这一天,还是省点力气找阎罗王给安排一下,让你投个好胎吧” “行刑官听令,送赫连平上路,三千六百刀,刀刀不可少” “是” 赫连平被拖走了,场面一时寂静无声。 将士们都没人先走,因为此刻,宁无忧居高临下的样子,让人觉得威严无比。 谁也想不到,她只有十四岁,她如今身子还很单薄,可是她的手段,她的威严,却给人感觉她有四十岁的老辣。 就连慕清朗,此时隐在校场某个不起眼角落,他的唇角勾起魅人的弧度,他的双眸因她此时的威严,而灿若星辰。 军营的形象在城中百姓的心中,如今有了彻底的改观。 军营那些等着浑水摸鱼的人,终于不得不重新认清一个现实,那就是,烂芋充数的时光一去不返了,若是再不付出十万分的警醒,做好自己职责的事,有可能,下一个被修理的就是自己。 很多将领士兵,甚至再也不敢因她是一介女流,又年纪轻轻而轻视她。 公开料理了赫连平,相当于对军营的军心是一次全方位的整肃,让某些蠢蠢欲动,伺机出卖国家利益,或者潜伏在暗处,随时准备对宁无忧和宁府出手的某些人,是一个很好的忠告。 至少,在他们想要加害眼前这位看似天真无邪的小小女子面前,也要先掂量掂量自己,是否有那个命,来承受被她捏在手心慢慢撕碎的后果。 校场通往刑讯室的小径旁,慕清朗无声跟在行刑官后头。 “此人交给我来办” 他接过行刑官手中的薄刃,示意他退出门外之后,对着赫连平的厚唇划了一刀,“说,慕清泷为何要暗害宁府” “啊” 赫连平“嘶”的一声,他实在没想到,眼前之人虽然生得玉润倾城的模样,可是,他下手的手法也太阴毒了些。 “我不知道,该说都说了,是君子的话,就给个痛快” “我几时与你说过我是君子?在临死之前,不想知道我是谁?” 赫边平的眼中闪着求知欲。 “我就是你所说的慕清朗,你没听错,我就是对面南越守将” “你……你……该死,原来真正通敌之人是宁小姐” 未等他说完,慕清朗又好整以暇地出手,将他的舌头切了下来,然后又慢条斯理地继续着凌迟之刑所必须的步骤。 看他那样施施然的表情,仿佛他面对的是他多年的老友,可若是看他手上的刀法,就知道,他处理的是不共戴天的仇敌。 “我会让所有欺负过她的人,付出惨烈百倍的代价” 两三个时辰过去,直到赫连平早已寻不到他原有的样子,慕清朗这才起身,轻尖轻轻翻转,顷刻,一条洁白的帕子就将他手上擦得纤尘不染。 …… 处理掉一个恶心之人,宁无忧并未感觉有多轻松,回到自己屋内,身子竟然迅速旋转起来,她眼中的屋顶也在迅速地转动,她感到一阵阵眩晕。 她突然有一种幸福的眩晕。 自小到大,还从未有人这样将她抱起旋转。 这种幸福来得太突然,她舍不得闭眼,睁着眼看着头顶的他,竟然也红着双颊,笑意清湛地与她对视着。 “厉害了,我的忧儿” 不知为何,听着这厮的赞扬,她心里竟然也很受用。 他突然停了下来,空气好似变得不同,她伸出手,指上捏住他的棱唇:“敢在军营搂搂抱抱你的顶头上司,小心把你缝上” 本来那样动作只是警告他这是军营重地,不可失了分寸,可谁知,手腕却被她握住,掌心传来阵阵的痒。 “你一定属狗的!” 这厮居舔她的掌心。 “如此说来,不在军营就能搂抱我的头顶上司?” 这厮也太巧舌如簧了,宁无忧感觉自己给自己挖了大坑,就是含着热泪也要往下跳。 你去哪我都顺路 九月三十日,这一日,晴空朗朗,秋光璀璨。 这一日是九月山庄老庄主霍九天的七十大寿。 宁无忧听从父亲的嘱托,从校场门口上马,准备与拨冗前来的蔚城枫,一同去往九月山庄,代表宁永峻给老庄主贺寿。 可是蔚城枫未见人影,却等来了慕清朗。 因为不想见到两个男子因她而动手,所以她不想让他知道她的去向,也不想让他跟着。 可是,他却似乎知道她的行程,高居马背,斜过头,噙着笑,等她跟上。 “你走你的,我与你不顺路。” “你去哪,我永远都顺路” 说着,自己先打马走上她要走的那个方向。 她并不想跟他同路,只好拉紧缰绳,不让“花影”前行。 可是她的“花影”却突然反水,自从他的赤马出来之后,就毫不矜持地贴着他的赤马,两匹马,一公一母并肩朝前奔跑。 “好你个见色忘主的花影” 宁无忧气得腮帮鼓鼓的,连连甩了几个白眼给慕清朗。 “嗯哼,你应该为你的马儿,终于找着良配而庆幸。我的马同它的主人一样高洁,可不是随便什么母的都能接近的。” “哼,你的马同它的主人同样得了一种病叫做自恋” 她就是看不惯他又在得瑟的样子。 一路上,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征讨对方,不觉已将前往九月山庄的路途行了大半。 待她惊觉,却已来不及回头找寻蔚城枫,只好作罢。 九月山庄位于南越北越交界处的深山之中,是一个有着上百年历史积淀的老山庄。 待她俩进入山门,便已见到庄主一身红色绸衣绸裤,携着夫人江映月,身旁跟着庄内一大批徒子徒孙,等候在山庄门口。 不过片刻,便有客人络绎不绝地往门口赶来。 慕清朗和宁无忧下了马,并肩朝着门口走过去。 “师公,师婆” 一见到门口立着的老庄主夫妇,他不由高声大喊,他几个脚尖点地,一晃神便“飘移”到老俩口面前。 “阿朗”老庄主见着闪到面前的慕清朗,和蔼地笑着,满意地抚上自己花白胡子。 “臭小子,都长这么高了!身体比过去更结实了!” 江映月几年不见慕清朗,今天乍然一见,感觉他像吹气一样又长高又结实了。 她那兴奋地尖声大叫,好像唯恐天下不知慕清朗已经长得玉树临风似的! “阿朗,你居然成亲了,也不让师婆知道?” 江映月突然指着宁无忧,尖声大叫。 “阿朗好无辜,忧儿,见过师公师婆” “见过二老,其实小女子我也是你们的徒孙” “家父家母乃北越将军宁永峻、崔锦素” “原来是那对俊男美女的千金,难怪师婆眼熟,你长得天仙似的,正好与阿朗相配” 江映月朝着他们二人挤眉弄眼的,令在场的人看着他们,眼中都有了喜气。 “不是您说的那样,我与他不熟” 宁无居急着撇清,谁知,众人的眼神就是表明他们不信。 “当然不是她说的那样,我今日就让所有人知道就是这样” 猝不及防,宁无忧的身子被慕清朗搂住,也不顾她的扭捏,嘴上唇红也叫他迅速含着。 众人纷纷睁大双眼,看着这对璧人在秀恩爱。 “哈哈,阿朗真是豪迈,颇有师公当年的风范” “身为男儿,就该大方主动些,方能抱得美人归” 一时默默看着的老庄主霍九天爽朗大笑,一边赞叹慕清朗对宁无忧的宠爱行为,一边吐露他的追妻秘笈。 “切,当年你羞涩得像只兔子,一见我就躲,哪有什么男儿风范?大方主动的是我,好不好?” 旁边江映月不答应了,因为老庄主根本就是在为自己贴金。 身旁众人又不作声了,眼含期待地看向那对老夫妇,希望他们多多挖掘过去的猛料。 谁知,江映月却一把挽住慕清朗,双手想要像往常那样搂住他的双肩,可是如今他实在太高,搂不到了。 一阵失望让江映月不由撅起嘴角,脸色皱成一朵硕大的波斯大丽菊,好不委屈地抱怨:“阿朗,谁让你长那么高的!看我都搂不到你,怎么办啊!” “凉拌!” 老庄主见江映月那老小孩的样子,一直霸着慕清朗就来气,阿朗又不是她一人的好不好! “女人六十四,不是十四,该矜持!” “你管了老娘六十年了,今日偏不让你管” 江映月说着,掌风向着老庄主肩头一动,大有将他当场“办了”的架式。 她手上动着,嘴上也不闲着:“老娘学了六十四年,就是还学不会矜持,你别逼我,你再逼我,我马上换夫君!” 江映月手脚并用,嘴巴亦是相当凌厉地发出一枝枝“冷箭”,让老庄主又好气又好笑地陪她“玩”着! “不知羞,都六十四了,当年你的护花使者们,如今恐怕也被黄土埋光了吧,你还想上哪找新夫君换去啊?” 一旁的慕清朗及宁无忧等人听他这样一说,都纷纷笑得抚着腹部,都是一副快被笑死的模样! 这老俩口还有个不良癖好,明明前一刻,他们还认真严肃很负责任地教着一个新招式。 可是,两人说着说着就变成打情骂俏了,徒弟徒孙们见他们说得太过火,纷纷转过脸去不忍直观,可是老俩口却不肯了,说什么眼神不一直盯着他老俩口的一言一行,新招式就学不会! 老俩口毫无顾忌当着后辈打情骂俏的样子一如当年,许多人笑着笑着,熟悉的场景丝毫未变,有变化的是老俩口鬓发斑白了,许多人的面容苍桑了,想着想着,许多人又突然忍不住地偷偷滚下热泪! 听到老庄主这样一番“奚落”,江映月不甘示弱,似乎早有准备般,从人群中拉出一个身着佛门缁衣的人。 慈悲寺的老和尚! 年少痴狂只为你 宁无忧定睛一瞧,真的是那个爱赚银子的老和尚,想到那天他突然的索要钱财,那表情,分明是视财如命的人。 可这会子,这老和尚在一身佛门僧衣的衬托之下,自上而下呈现着无比的沉肃庄重,令人肃然起敬。 他前后的形象对比太过强烈,令无忧一时无法转换心情。 江映月的双眼一眯,眼眶处的皱纹如绽开的雏菊,朵朵饱含着得意欢快的笑意,朝着老庄主高声叫道:“霍九天 ,瞧我当年护花使者在此,你若是敢轻视我,我立马和沧海一夜成双。反正,又没有谁说僧人不可还俗!是不是啊?曾沧海,如今你确实是硕果仅存哦!” 江映月哈哈大笑之后,又嫌不够,接着又扑闪着满是皱褶的眼眸,对着大师神秘小心地人探询道:“曾沧海,你真的是因为我才入的佛门吗?自从你皈依之后,我可是对你好生思念好生不舍哦!你那法号叫啥来着?了心?” “阿弥佗佛,师妹说笑了!” 大师听她一番“噼里啪啦”的言论之后,脸现欣慰之色,他的这个小师妹爽朗干脆,还是一点未变。 往事历历在目,旧日的痕迹浮上他的心头,他再也绷不住平静无波的脸色。 突然,他很爽朗地大笑出声,他的笑声充满着雄厚苍劲,仿如一位年过古稀的习武男子,积累了一生的深厚的底蕴,让人无法与一位出家人联系在一起。 他感慨地说道:“小师妹的风采还是一如当年,真是令沧海挂怀至深。哼,霍九天你这老小子,若再敢欺负我心心念念的小师妹,我可要和你争到底!反正,我能够出家,自然也做得到还俗!” 他的话掷地有声,令在场的人无不听得心底一顿。 宁无忧也是在心下感叹,此人心中有他的江映月,只是他的月,却一直映在江心,见而不得。 只见霍九天向着曾沧海投之鄙视的眼光说道:“你还要惯着她一辈子!小师妹如今花甲之年,还如此不知天高地厚,这,可都是拜你所赐!” 江映月听闻满脸不乐意,挑衅般拉着曾沧海的灰色袍袖,对着霍九天撇嘴道:“曾沧海,我们找个地方叙旧去!” 说完,两人并肩而行,抛下众人朝着山庄内走去。 慕清朗对着老庄主晃出暖融融的笑颜,回首向宁无忧示意跟上,他扶起老庄主的肩头,向他说起这几年的边关见闻。 在日光下,呈现在宁无忧眼前的是一幅世间好景,白发苍苍却形容矍烁的一株白杨古木,身边陪伴的是一株华盖满枝,树形挺拔的青壮楠木。 宁无忧承认,那一刻,她的心内被撼动。 慕清朗与老庄主一老一少的身影,相互扶持,相得益章,画面无比和谐,这是一对没有血缘关系却比有血缘关系更亲的祖孙俩。 看着他们水到渠成般的融洽相处,宁无忧感叹,这世间,有一种缘分上天注定,无需刻意经营讨好。 她在心中对慕清朗又有新的认识。 宴会设在晚间,客人们在庄内弟子的引导下各自回到客房休息。 慕清朗没有回去客房,而是带着宁无忧直奔后山的方向前去。 宁无忧的手腕让他的掌心紧扣,她见四周无人,也就安心跟随着他,两人进入一个越来越僻静的小山坡,可是他却带着她在一个充满泥泞的沼泽地停下,她不由有些疑惑。 “忧儿,让你见识一下,当年我才七、八岁的时候,每日要站在这木桩上,使出浑身本领,才不致让师兄们的拉下去” 他虽然语气淡淡,可是当她听他说起,这个沼泽地未曾变化,一直竖着几十根木桩,小时候练功时,他的身体平衡感很差,经常还没站稳木桩,就被人打落下去的情景,她还是为他心惊和心疼不已。 那时他才七、八岁啊,正是在承欢父母膝下的懵懂小孩,可是,他却已经没了娘亲,他的父亲又是皇帝,后宫自然女人众多,那些女人为了争宠或家族利益,想要暗算他的人大有人在。 原来,他自小就从未体验过人间的亲情温暖,他仅有的温暖,也是来自老庄主和那个老小孩似的江映月所给予的。 因此,见他与老庄主和老夫人如同亲祖孙那样亲热,也就不奇怪了。 听他还在絮絮说着过去苦练功的日子,宁无忧的心间绷得紧紧。 可是当听他说起,他每次要从满是泥泞的沼泽地爬出来,等他“灰溜溜”地出现在众人眼前,他已经成了一只泥熊时,宁无忧又被他逗得笑不合拢嘴,原来他也有吃鳖的时候。 宁无忧还未笑完,身子一轻,她被他抱着站到木桩上了。 “陪我练练,让我再回味回味” 宁无忧刚稳住身形,慕清朗的掌风便已擘到,宁无忧灵巧躲过,又快速反手一勾,眼看就要拉住他的胳膊,只要用力一扯,他肯定会掉落沼泥之中,重现当年他所说的,滚成泥熊。 可是,慕清朗却顺势放低身段,顺手就要将宁无忧推下泥沼。 瞬间失了平衡,眼看自己就要掉落下去,变成传说中的泥熊,宁无忧吓得尖声大叫。 虽然对木桩她不陌生,小时候,经常看蔚城枫玩过,看他站得轻松,可是换成自己站在这上面,又让他一推,自己并无把握站稳。 她的双脚已经发软,可是想像中的下落并无发生,她又被他拢在怀中。 这家伙,总是喜欢将她拢住,那样对她细心呵护,好像她是个弱小的生命似的。 一时间,想到他那样小心翼翼的拢紧自己,她的心也跟着怦然直动,前所未有过的心灵悸动,瞬间漫上她的心头。 看着越来越低的俊颜,沉浸在他英气又清雅气息的笼罩之中,她乖乖地闭上双眼。 果然,她的小舌叫他的棱唇含住,他宽大的舌面相当轻柔,细细地卷着她口中美好,他宽大的手掌,紧紧托住她的腰,她的心在他的撩拨之下开始融化,她的四肢越发无力,全身发软,至始至终,他成为她的主宰。 她闭目享用他为她盛放的温柔,她也决定不再抗拒挣扎,不做那只常常惹恼他的 刺猬。 她决定,从今往后,只做他温柔的小人儿。 “忧儿” 正当她放开自己,准备迎接他心意的时候,耳边却响起一声暴怒的吼叫。 原来是蔚城枫来了,她睁眼,迅速推开他,立即见到蔚城枫也跟着跃上木桩。 横刀立马还为你 蔚城枫见到慕清朗和无忧拥抱在一起,怒不可遏,他也跟着跃上木桩。 宁无忧顿时感到脚下的木桩一阵阵摇晃,可知蔚城枫脚下用了多少力度,使得她几乎无法稳住身形。 随即,她被拖进一个熟悉却又陌生的怀抱。 是的,那种熟悉感是从小相处得来的亲切感,可是她明明与他自小相识,可他身上这种陌生的成年男子气息,却时刻围绕着她的感官,令她产生陌生之感。 是啊,城枫哥成年了,他变得健硕粗壮了,他的气息却也变了味。 莫名,时空已经隔开了她和他。 她不抗拒也不挣扎,能让城枫哥抱着,本就是从小的形成的习惯。 她突然发觉,他的气息和大哥宁无双的气息是一样的。 “枫哥,你听我说” “忧儿,你什么都别说” “先让我解决这个败类再说” 宁无忧还未再说什么,就已经被蔚城枫放到木桩外面。 “来得正好,我也正想先解决你这个绊脚石” 两个长得风光霁月的男子,说变脸就变脸,想开打就开打。 两人我敬你一拳,你踢我一脚,一瞬间,整片木桩上响起了拳脚相撞的磨擦声响、还有怒吼嘶叫的声响,声声震动山巅,回音不绝于耳。 “你们快停下,我不要你们为我这样” 眼看那二人大有你死我活的架式,宁无忧看得心惊肉颤,可那二人却任凭她怎样哭喊,俱都不停下。 那片摇晃的木桩已经不够两人发挥了,眼下,整片山坡以及通往山庄的平原,成了他们彼此杀戮的战场。 方才的赤手空拳甚至不足以表达他们的愤怒,趁着同时腾空飞身的间隙,两人手上又同时亮出长剑。 长剑相击的铿鸣声,交错撞击在这片山坡上,那剑锋相撞飞溅而起的光芒似火星四射,看得宁无忧一阵胆颤心惊! “九天揽月剑法” 你们居然也会! 宁无忧冲着越战越勇的两人大叫,她根本阻挡不了两人决一死战的步伐,干脆心下一横,两脚跟着战场的转移跑前跑后,她的态度由方才的惊慌阻止,变成冷静观战。 不管你们了,若是你们谁死在对方剑下,可别奢望我会为谁流泪。 宁无忧心里狠狠地想着,边抹着眼泪,边跟随着两人的身影奔跑着。 其实若是抛开两人带目的的打斗方式,他们的那些绝杀招数还是很具观赏性的。 她放开自己,追着他们你来我往的身影,看着那二人的剑法在眼前如行云流水般畅然而过,她竟然有一种酣畅淋漓的畅快感。 “呵呵,好小子,打得真是痛快” 几声爽朗的声音,将宁无忧的视线牵回去,原来不知何时起,她身后这条通往山庄的小径,已经挤满了前来观战的人们。 为首的是老庄主夫妇,“了心”大师以及其他宾客。 “敢和我阿朗动手,看我不敲断他的狗腿” 江映月最为护短,她虽然手无寸铁,却叉着腰,眼神一拧,踏步上前,要给慕清朗助战。 “站住,你上去只会添乱,你可别小看阿朗” 霍九天喝住江映月,示意她沉着观战,其实那两人实力无穷,这不仅是一场巅峰对决,更是一场精彩表演。 慕清朗和蔚城枫两人同时舞出的那套“九天揽月”剑法,原本出自他和江映月所创,可是,如果再仔细观看,就会发现,其实很多原来招式经过他们临场发挥,都已经失去本来面目。 据说“九天揽月”剑法,最开始叫做“九幽剑法”,原是三百多年前,由一个叫玄冥教教主夫妇所创立,这三百多年间,许多人拼尽一身心力,都想练成那套剑法,都想因它而称霸武林。 可是许多人却都达不到炉火纯青的境地,最终不是半途而废,就是因为急于求成而走火入魔。 因为想要达到最高境界,需得是练剑双方心有灵犀,心神合一,心无挂碍,不为世俗牵绊才能至臻化境,勇往无前。 而这最近一百多年来,在这个世间,成功练成剑法的只有霍九天夫妇,后来他们将一些招式经过改进,减去许多伤身以及太过残忍杀戮的招式,将剑法重新命名为“九天揽月”,再后来他们将此剑法,传授给庄内的弟子们,当时,双人合璧最成功的典范是宁永峻崔锦素夫妇。 老庄主没想到,仅仅半日功夫,慕清朗与蔚城枫两人虽为情敌,却能在顷刻之间,心领神会对方所想,两人一招一式,一攻一守,就已经将双剑合璧的最高境界演绎得淋漓尽致! 如今放眼望去,那两人的招式更充满霸气,许多对对方的杀招,被他们夸大,因此,此时的剑法所催生的气场,一般人难以靠近。 就连他这种毕生沉迷武学之人,本身内功深厚,也都被他们两人制造的气流,冲撞得微微撼动。 老庄主将其他人赶离这个现场,只有他和大师两人缓步走进那二人剑锋交错所营造的天地里,一时间,只觉得飞沙走石,狂风大作。 两位老兄弟虽年已古稀,却还是身形轻如飞鹤,一转眼,一人一手,同时将缠斗的两位情敌隔开。 “真是雏凤清于老凤声,两位后生实力可喜也可畏” “这是老朽我此生收到的最为贵重的生辰贺礼,多谢两位后生的精彩表演” 慕清朗和蔚城枫听闻,同时停下,顾不得先抹去额上汗水,两人皆是抱拳,谦逊而笑:“雕虫小技,让师公见笑了” “是让师公开眼界了” “天色已晚,都回去用餐吧” 众人由老庄主引领,宁无忧的手腕让江映月挽着,一起向着庄内走去。 这一路,无忧听到江映月讲了许多关于慕清朗成长的事,引得她总是忍不住自己,频频回首,却正好可以见到他也眼中含笑,望着她。 莫名,她又让他盯得不自在,不由白了他几眼,继续低头看自己脚尖,可是,她的身子却差点撞到树干上。 “你这孩子,光顾着看美男都不会走路了。我家阿朗很夺目吧,哈哈” “我在看山中美景” 宁无忧被说中心事,却不敢承认。 “忧儿” 蔚城枫上前拉着她,在她耳边低声说道:“很抱歉,枫哥又不能陪你用餐了” “枫哥快去吧” 宁无忧欲言又止,接着又说“枫哥,过了年是我及?之礼,到时你一定要来,我正好也有一些话要跟你说” 这么多年过去了,关于幼时的渴望已经变淡,我真的很想有机会,让你听我说说话。 蔚城枫对着她了然而笑,“枫哥一定会到,正好我也有很多心里话要跟你说,我走了” 他说完,回头冲着慕清朗的方向,深深看了几眼,嘴角扯出一抹戾色,身后这个祸害,始终横亘在自己和忧儿之间,形成一根刺,早晚要除去。 似此星辰非昨夜 寒露过后,霞美城的天气虽然冷凉,可是在城郊的校场上,却上演着一片火热朝天。 这样的清早,虽然是例行演练的平常日子,可宁无忧却又感觉与之前的日子有所不同,这种焕然一新的感觉,自九月山庄回来之后,她的感觉越发浓烈。 她觉得慕清朗这家伙让人看着越发顺眼了。 当然,仅仅只是顺眼而已,她可不想让他看出,她独自面对他时的那份耳热心悸的感觉。 她也不想让他轻松地围着自己转,她还是像往常一样,将所有人马分成两例,一例为我方,一例为敌方,敌方当然还是对面南越士兵。 她喜欢让士兵们时常演练这种军事上的团体作战能力。 养兵千日,用在一时嘛。 她可不敢放松戒备,其实潜在暗处的敌人可不是一两日就能消除尽的。 其实还有一点就是,通过这样的军事演练,她也从中学到很多排兵布阵的常识,好在,慕清朗这家伙对她倒是毫无保留,让她学习到了很多带兵知识。 这些知识,是通过这几个月的演练得来的,而不是兵书背下的,也不是纸上谈兵的空洞理论,是实实在在,生动的例子实践,得来的经验总结。 秋阳高照,金风冷凉,此时遥望天际,正是万里无云万里天。 眼看校场上的青草,此时依然绿色如茵,草地上,两匹赤红战马时不时地交颈厮磨,却又迅速分离,而马背上两个同样银白色的影子,在秋日阳光的沐浴之下,展露出的是同样倾倒众生的绝色容颜。 慕清朗时而对宁无忧闪现坏坏的一笑,激得得她气恼万分,迅速催促马蹄追赶着他,并且扬言要将他擒获,然后大卸八块! 她和慕清朗两个银白色身影在校场上大战得忘乎所以,那些被分成两队,正在“厮杀”得难解难分的士兵们,时不时地听到两人笑闹的声音冲上九霄天阙,士兵们不禁疑惑:这宁无忧小姐与他们的新教官,虽然都美得如妖魅,可他们冲对方笑得也太郎情妾意了啊! 这两人到底是在打架还是在打情骂俏? 当蔚城枫来到校场时,呈现在他面前的便是这样一派琴瑟和鸣的场景,看着他的忧儿和慕清朗已经变了味的打斗,他的面色变得更加冷沉,原本,那样的欢乐和谐的场面只能是他和她共有,可如今,能让无忧笑得那样尽兴却是他! 想到此,他紧握剑柄的指间已经泛白,一双龙眸更是黑沉得如同暗夜星空。 虽然天气有些泛冷,可是他依然感到身上的灼热,一直烧得他烦燥不已,校场上士兵们攻防有序的表现,还有无忧那一身银白色的披挂,以及她灿烂的笑颜,清脆的笑声,已经深深地刺痛了他的心! 忧儿,到底我要怎么做,你才不会离我越来越远!十年的牵挂,问这世间,谁人能像我如此执着如此专一? 十年的光阴,一切本该是水到渠成的啊,可谁会想到,它如今已经成了通向你的障碍!忧儿,你袒露给他的“无忧”笑颜,让我这十年的坚守变得毫无意义,你让我情何以堪! 蔚城枫正自出神,突然校场变得安静起来,他不由一愣,抬眼望去,原来交战双方的人马已经停下手来,伫足围观起慕清朗和宁无忧的剑术。 远远望去,两人手中长剑铿鸣,一身银色光芒晃得两人恍如谪仙下凡。 “九天揽月” 蔚城枫没想到,仅仅半日功夫,慕清朗与宁无忧居然无须刻意,便能心领神会对方所想,两人一招一式,一攻一守,就已经将双剑合璧的最高境界,演绎得淋漓尽致! 难怪,身在忘我之境的两人,完全沉浸在谁也侵扰不了极乐世界; 难怪,原本纷扰的战场厮杀,也要为他们止住嘈杂喧嚣,就连天地,也都为他们屏住呼吸,停下脚步...... 蔚城枫感受着天地间安静得只剩下自己沉重的呼吸,他的面上闪出浓稠一片的苦涩:那是他命定的青梅竹马,未来妻子,此时,她却正与敌国将领心神合一、如痴如醉地演绎双剑合璧! 他很想上前斩了那个欢笑制造者慕清朗,可是宁无忧的欢快笑颜却让他止步不前,此生,他头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做挫败。 校场外,他的身影沉静如石雕,可无人知道他内心的翻涌不息,犹其是想到几日前的夜晚,他发兵攻打了南越军营,可是得到的结果却让他郁闷不堪, 虽然自己损失不大,可是从未有过的羞愧感觉却时刻萦绕着他! 那夜自九月山庄先行走后,他便趁着夜黑风高的好天气,让预先埋伏在南越军营山林的士兵,以雷霆之势攻占南越军营,准备打得慕清朗一个措手不及! 可是,看着那些像散沙一样作战的南越士兵,一个个被自己的骁勇之师杀光砍光之时,他便有些得意,心想,用兵如神、功勋着著的南越战神也莫过如此! 只是当他知道事情真相后,才发现自己被人牵着鼻子走了。 原来刚开始的那一场小规模作战,慕清朗连最低等级的军士都未出一个,参与作战的全是太子慕清泷与前任守将李勇的原班人马,那些人原本被关在牢房,整日受着酷刑伺候,一有机会得到自由,谁都想着逃命,哪里还会拼尽全力应战! 后来在他的兵马将那些散兵游勇,杀得片甲不留的时候,慕清朗的手下却不给他的士兵喘息之机,那人带着他的人马,手持弓箭和火石居高临下,将他们围了个水泄不通,若不是他亲自打开个缺口,只怕他这次可就成了人家的瓮中之鳖了! 后来,他才得知,原来这位狡猾的“鸟人”叫凌逸!他算是记住了这个名字! 临走之际,那个“鸟人”凌逸,还好整以暇地居高临下,向着他的后背传达慕清朗的“口谕”:没想到此等小打小闹,竟要劳烦蔚将军亲力亲为,可见将军治军无方嘛!顺便告知本将癖好,本将若想要偷袭,也要对方有同等价值,想到蔚将军又让人摆了一道,本将深感同情! 听完背后的那番嘲弄,蔚城枫只觉得气血上涌,事后想想,其实他只要稍加冷静分析敌情,自己完全有能力气定神闲地搞定对手的啊! 原来,他是被来自情敌之间的仇恨蒙住了心性。 慕清朗,算你狠!咱们来日方长! 校场内,士兵们将两个“打架的妖精”围在一处,谁也不知,校场外,有个健硕的身影悄然来了又去,他的神情不辩喜怒,可他的身影,却透露着落寞,透露着孤寂。 落霞与孤骛齐飞 又是崭新的一日,秋日冷凉,慕清朗与宁无忧却热情如火,每日的操练都充满着恣意的欢笑,不知不觉之间,两人已经从暮春走过盛夏,转眼,金秋的时光也将近尾声,他们坦然地迎接冬日的来临。 过去演练的日子,如今想来已是回忆,那校场上的一幕幕有趣的事,是他们共有的记忆,直到许多年后,他们分开两地,在各自遥望和回想,两人曾经一起走过日子,他们的眉眼都会闪烁着灿烂的的光华! 那一日,依然是金秋之中最为寻常的一个黄昏,士兵们许是战得太过投入,竟然不曾注意到,混杂在人群中的慕清朗像往常那样,佯装不敢恋战,偷偷地“溜”出了交战大军。 而宁无忧见状,依然像往常那样秉承“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的孤勇,很是豪迈地追了出去…… 两道银白色影子在黄昏的夕阳下,一前一后地追赶在金灿灿的稻田边,给这秋日的乡村田间增添一抹亮色,两人又如风一般穿过一片白桦林,卷起阵阵落叶飞舞在风中,蔚然成景! 宁无忧全力以赴,直到来到山脚下的树林中,她这才停下茫然四顾着,她知道慕清朗那狡猾的狐狸不知又躲在哪里“守株待兔”! 突然身子又是一阵悬空,宁无忧毫无意外地又跌进一个温热的怀中,她白了他一眼:没创意! 慕清朗带着得逞的笑意,也不说话,将她拥紧,低头看她身子挺得笔直,不敢过分“招惹”他的样子,他无声地笑了! 突然有一种柔软怜爱的情怀,在他心间悄然疯长着! 如今想想,大半年以来,这是他与她第二次共乘一骑,与前次的抗拒逃避相比,这次的她,“乖巧顺从”多了,似乎也更柔润了! 正在一阵神思恍惚之际,慕清朗的赤马已经把他们带到山顶一处悬崖峭壁上,看着它在秋风中直喘气,慕清朗拍着它的脖子以示安抚。 “它叫什么名字?” “风动,好听吗?” “好听,我的红马叫花影” “风动花影移?这么巧?忧儿,我们早该相识了,是不是!” 慕清朗忍不住将她拥在怀中。 “这里好美!慕清朗快看” 宁无忧答非所问,她拖着他的手腕,两人都被眼前的黄昏夕阳所吸引了。 遥望着不远处天边霞光万丈,远山处寒鸦点点,宁无忧显得异常兴奋。 “这是哪里啊?我太喜欢这里了!” “霞美山霞美峰” 看着因为这样意外发现又如获至宝的宁无忧,慕清朗的眼底涌动着丝丝宠溺。 “好一个霞美峰,难怪这里的晚霞这么美,原来先人早就领会到这里的晚霞之美了!” “千年前,这里本就叫霞美了,看这景致,仿佛它是佛祖遗落人间的一件袈裟,金光闪闪,锦绣无边” “落霞与孤骛齐飞” “秋水共长天一色” 无忧惊喜交加指着山崖下面的一条河流,兴奋地答上了一句,慕清朗循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山脚下的那条河流,此时在夕阳的映照之下闪闪粼粼波光,那是一道残阳铺水中的黄昏之美…… 山顶风大,一阵秋风袭来,把宁无忧那一头青丝吹开,吹散了飘在风中缭绕着,发梢轻轻地拂起,缠绕在慕清朗的脖颈,倚在身侧的宁无忧此时正如痴如醉地遥望着满天红霞,落日霞光映衬得她的脸色如同染上绯红的胭脂,把身旁的慕清朗也跟着看得如痴如醉。 慕清朗心下一动,他的双臂不由收紧,把她揽进怀中,他俯下身捧起她的脸,四目相接,两人的心底都猛然颤动,随之,两对温热的唇不可自抑地含在一起。 两人的神色痴迷又狂热,在秋风中,在夕阳西下的霞美峰上,两个妖娆若仙的银白色身影紧紧地拥在一起,他们的唇舌相互交缠,相互嬉戏在一起,浑然忘了今夕何夕! 宁无忧气喘心动,当他温柔的在她口中翻卷之时,她不再像以往被动承受,她也学着他的样子,用自己的丁香小舌,对他施以回应,感受着她明显变化的慕清朗,他的眼中闪过一片欢喜。 “小家伙真的长大了,看来某人这半年的□□,成绩喜人” 他的话,得来的是她的白眼。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吻得累了,这才放开了对方,慕清朗始终在嘲笑着自己,原来与爱人深吻也是种体力活,比起行军打仗,这样抱着爱人的深吻确实已经累得他四肢酸痛! “忧儿,你准备何时嫁给我?我已经等不及了!” 两人褪下一身沉重的铠甲,慕清朗倚在岩石上,让宁无忧躺进他的怀里,他的手指轻柔地绕着她的发梢转着圈儿。 看着宁无忧酡红的双颊,慕清朗忍不住又低下头“啃”了一下。 “忧儿你何时能嫁给我?我等不及要做你的新郎” “不必等,你此时就是我的朗。哼,相识多久就要我始嫁给你,我不要” “那你要什么?” “我要你的首级,哈哈哈” “忧儿,你……这样顽皮,我喜欢” 山顶上,又响起两人追逐笑闹的声音。 不觉之间,此时,月上青天,天色早已换了另一幅颜色。 宁无忧不由停下环顾四周,暗自感叹,霞美峰的山顶风光真是美不可言。 比起黄昏中的彩霞满天,金光万丈,这样明月映照之下的霞美峰,真是别有一番澄明透彻。 从山顶往悬崖下腑瞰,四周在月色映照之下呈现的是一派天地祥和的宁谧。倾耳细听,几丈远的地方有处更高的悬崖,从那悬崖顶端便有水声传来,她兴奋地起身,近前观之,见到呈现于眼前的是一幕瀑布从更高山崖顶端倾泻而下,在水雾氤氲缭绕而成的天地犹如人间仙境,置身其中,令人迷恋得沉醉不知归路。 霞美峰是位于南越边关城楼不远处的一座山峰,山的正面对着两国,呈弧形的姿态环抱着整片平原,极目遥望,视野开阔。 山下有两三人家屋舍俨然,屋前阡陌纵横交错,在今晚月色清辉笼罩之下,遥遥望去倒是别有一番韵致。 此时她恍然明白朝廷为何重兵把守,甚至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此地据为己有的目的。 民间有句传闻:得霞美者得天下。 想来此言不虚。 当然,有此目的的同样也有南越国主。 于是,几十年来,两国之间打打杀杀,为的就是要将这片广褒肥沃的平原收入囊中。 好在这几十年来,宁无忧的父亲一直镇守在这一方土地上。 一直以来,宁永峻威名在外,也从未让南越国讨得了便宜。 为了不辜负这满怀月光,宁无忧忍不住亮出魅影长剑,此时的她,白衣胜雪,衣袂和长发随风轻扬,宛若九天仙女降临凡间。 褪去了那身冷硬的铁甲,此时的她显得柔弱妖娆,清丽无边。 她那遗世独立地沉醉在月光下的模样,成了某人心中难忘的一处美景。 “忧儿真是好雅兴” “休得啰嗦,看剑” 宁无忧直接身形一掠,剑光冷寒,朝着慕清朗欺身前来。 慕清朗也不慌,跟着纵身一跃,身形避让,应对着对方凌厉而来的剑锋,却时时不肯出手。 他怀着兴味的笑容,欣赏着眼前挥剑而来纤纤如仙的身影。 看着月下舞剑的宁无忧,慕清朗很是迷醉。 他真的觉得眼前的她,真的是他相识已久的故人。 仿佛带着前世的记忆,她于他有着很深的熟悉感。 虽然两人曾经是身份立场南辕北辙的敌国人,可是在初见那时,他对于她,并没有非要置对方于死地的绝决。 他犹然记得,他那时一见弱小的她,更多是心下太多的不忍。 几个月以来,他对她的眷恋,早已让他越过两国之间的敌对身份,在他心中,她是他的对手,是他的知音,他的爱人! 望着慕清朗怔愣的表情,再看着他因为沉思,而显得动作有些僵硬,从而躲闪不及,甚至几次她的剑尖,已经擦过他的心口,他却依然视若无物。 宁无忧也被月下这一幕所打动,她看着眼前已经进入忘我之境的人,不由悄然驻足观看,她觉得今晚月色如水,也觉得唯有这般的月色,才能不在这样的男子面前自惭形秽、失了光华。 剑若霜雪,周身银辉。 虽是长剑如芒,气贯长虹的势态,却是丝毫无损他清俊英武的气质。 就像是最安谧的一湖水,清风拂过的刹那,却只是愈发的清姿卓然,风月静好。 天色变暗了,此时她不想久留,心下有些慌乱,有些事,她真的还没有心理准备让它发生! 因此,她只得又像个乌龟一样缩进龟壳,不敢面对他已经灼热的双眼,逃也似的,在山顶上转着圈儿,想要找到她的赤马。 可是在山顶上转了一圈仍不见花影,于是只得又折回他立着的地方。 只见等在原处的他,脸上促狭一笑,他伸出两指对着双唇用力一撮,便听到一声巨响直达天际。 果然前方竹林深处,走出来两匹亲昵无间的马。 慕清朗见此情景,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他笑意晏晏地说:“看来我的好兄弟‘风动’与忧儿的好姐妹‘花影’极是有缘!古人有诗云‘风动花影移’!你听听,这两马合成的名字,竟是一首极美的诗啊!” 宁无忧牵过“花影”跨上马背,回头催促着:“天色不早,回去吧!” “忧儿,今晚是我有生以来最开心的经历,无论我走到何年何月,我会一直记得今晚你我月下舞剑” 慕清朗拉着缰绳与宁无忧并驾齐驱,两人乘着西斜的月光,进入一片淹没马蹄的草丛,缓缓地向着山下走去。 “我也会一直记得……啊……” 宁无忧的话还未说完,草丛中一条长蛇迅疾窜入路旁的岩石缝中,同时她身下的“花影”好像受到什么攻击,突然迈开前蹄,发狂似的往山下冲去…… 愿我如星君如月 “花影”发疯地冲了出去,同时也激起“风动”的热情,慕清朗看着两匹狂奔的战马,心中涌起某种不详的预感,于是跟着翻上马背,紧紧随着“花影”疯狂而去的方向怒奔。 就在“风动”即将追上“花影”的时候,慕清朗惊恐地发现,原来被蛇蛰伤的“花影”,因为刺痛根本停不下来。 此时已是夜深,山路本就崎岖难行,于是慌不择路的“花影”,眼见要被突然挡在路中的山石绊住前蹄,为避免撞上山石,它又立即顿步,扬起前蹄…… “忧儿” “阿朗” 此刻,山路寂静,只有慕清朗的一声厉喊,还有宁无忧情急之下的呼唤,响彻辽远长空。 慕清朗怀着焦急又喜悦的心情,纵身飞跃,终于把即将落地的宁无忧纤腰搂住,可是山路太过陡峭,两人落地后又一路翻滚,最后才被一棵枯树拦了下来。 宁无忧本就身形纤弱,遇上这突然的一阵翻滚,虽然她一直在他怀里,可是她还是被路中凹凸不平的石块,震得晕了过去。 顷刻之间,血从宁无忧的后背渗出,显得触目惊心。 “忧儿!” 慕清朗从未见到她这样浑身是血的模样,高声喊着她的名字,声音充满着惊痛。 虽然他自己双臂和膝上也被石块剐破流血,他并不曾在意,因为他久经沙场,甚至杀敌无数,流血受伤对他来说已是家常便饭。 可她是娇养深闺的小人儿,他怎能如此无用,让她受这样的伤!望着眼前因为他而受伤的她,他真的很懊悔。 情况紧急,他忍住满眼的慌痛,急急地将她抱上马背,催赶着赤马快速地朝山下奔去。 进了自家城门,慕清朗不敢过多停留,又一路飞奔来到自己位于城内的一处别院。 夜深人静,当凌逸见到眼前这个从不近女色的男子,居然会在半夜带回受伤的宁无忧时,他难以置信地瞪直了他的桃花眼。 慕清朗并不理会他那暧昧不明的眼神,也不解释,只是急忙吩咐他用信号弹,请金花谷神医萧越前来。 紧接着他又急切地抱着宁无忧,三步并作两步地奔回自己的寝室,并小心翼翼地将她安置在自己的床榻上,为她换衣擦拭身躯。 宁无忧俯趴在床头,她早就醒来,方才慕清朗给换衣裳时,他的指尖碰触着她的后背时,她感觉她的身周疼痛并紧张着。 她清醒却不敢睁眼,虽然两人已经口唇相亲无数次,可是,真正这样赤呈在他面前,将身体的秘密展现在他面前时,她是紧张得不敢呼吸。 有个人比她不好过,她听见来自背后,突然粗喘的呼吸,空气顿时变得灼热,这时,房门让人从外头打开,她的身上立即覆上锦被。 凌逸虽然狐疑,行事风格却还算高效,不消片刻,就见他领着一个白衣翩然佳公子萧越,来到慕清朗的房前。 萧越将药箱往案桌上一放,来到床前,示意慕清朗拉起宁无忧的手,用手上一条金丝帕阻隔, 为她把脉。 同时,又示意慕清朗拉起宁无忧的一截寝衣,而后查看了伤势。 萧越见他眼光奇异得太明显,语气冷淡地解释:“本公子素来有洁癖,从不碰任何人肌肤,嫌脏” “正好,本姑娘也有洁癖,不想给那种野路子江湖郎中看病” 宁无忧并未回头,却不客气地回应萧越。 慕清朗却安抚她不必在意有些人的怪癖,询问道:“萧公子,不知我家娘子伤势如何?可有大碍?” 听完慕清朗说出的“我家娘子”,凌逸心中顿时直冒冷气,他陪着他长大的,几时见过他的夫人? 萧越也并无与宁无忧抬杠的意思,沉吟片刻后说:“夫人伤势确实严重,所幸救得及时,加之她是练武之人,并未伤及心脉。本公子带了些伤药,请先为夫人上药!” 萧越说完将几个小瓷瓶递到慕清朗手上。 接着又语气冰冷地吩咐道:“本公子再开些调理的药方,先用活血去瘀之药,然后再是补血补气之药,请按药方到就近医馆抓药。要小心伤口感染,或者发热。如遇发热,可用药酒擦拭身体,只是七日之内不可下地行走,一月之内不可骑马动武,公本子告退。” 他说完又将一张药方单子放在桌案上。 “另此次医治需付诊金一千两银子,请一并支付” 萧越依然带着淡漠的神色等待着慕清朗掏银子。 “哈哈不贵不贵,慕将军的夫人就该值这个价” 慕清朗凌厉的眼神制止不了凌逸的唯恐天下不乱。 萧越并不领情于某个人的赞同,依然冷淡地笑笑:“我可不是江湖赤脚郎中随便卖狗皮膏药。主要是用过我的药,下次若是碰上刀枪袭击或意外堕地,都不会再受伤。因为,我的药有独特功效,可以在伤者身体内形成防护膜,此药可大量应用于沙场士兵,可保他们刀枪不入。” 凌逸仿佛增长了见识般,一双桃花眼再次煜煜生辉。 慕清朗也是毫不犹豫地对凌逸说道:“到帐房开一千两银票给萧公子!” 说完,起身朝萧越诚恳相邀:“萧公子妙手如春,本该值这个价,慕某有个不情之请,请萧公子到我军中来做个军医,如何?报酬随你开” 萧越依然不为所动,“我很贵,只怕你请不起。再说,萧某有个规矩,一年之内只答应别人做一件事,我今年已经答应北越蔚城枫将军做事。因此,此番前来,也算是为慕将军提个醒,我今年无法效命于南越,可是,你可以买我此次新研发的伤药”,说完拎起药箱准备离去。 “这世间怎会有这样毫无廉耻的墙头草?这两边赚钱的手段,可真是生财有道啊!” 宁无忧非常生气,他在蔚城枫和慕清朗之间穿梭,不但赚取自己的利益,还能令他们二人斗得你死我活,此人心思实在太过阴险! “这世间无人会跟银子过不去,不知廉耻的是你这个祸水,天下两个最优秀男儿,都要折在你手上” “你!” 宁无忧挣扎着就要下床,却被慕清朗按住。 见慕清朗对宁无忧和萧越两人都不敢发作的样子,凌逸瞬间心情大好,甚至连欠人家一万两赌债都不成压力了。 他就喜欢看慕清朗那怂样。 送走了萧越,他返身推门而入,却被慕清朗一声怒喝: “入房不会敲门吗?我这有女客,你懂些规矩!” 他却不理会慕清朗的怒视,放肆哧笑道:“啧啧啧,慕将军何时变得如此讲究了? 宁无忧正凝神细听,那人却只是绕着她转圈,他伸手撩起她的长头发,却被慕清朗挡了一下,这人怒了,冲他说道:“你就为个来路不明的女子与我生分?” “她你不能碰,她是我女人。” “我更得看看” 宁无忧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插足了他们的世界,嗯嗯,慕清朗和这人,会不会是传说中的断袖啊 正想着,身子一轻,她被他搂住,却触动了伤口。 “嘶,有你这样对待伤员的?” “你是那北越小哥!” 来人情绪更激动,来人突然扯开宁无忧覆面的长发,突然情绪激动。 “是又怎样?她就要嫁给我了” “好啊,原来你们早就相好” “我不干了,原来前几次你让我去蔚城枫地盘上,给他制造混乱,敢情就是你与人家在争风吃醋?” “哼,你在谈情说爱,我却在为你打理军营,为你卖命,还没有假期,更没有加薪。现在就把军营还你,我也要休息半年,上阅君楼去放松放松” 凌逸气怒之下,口无遮拦,说着人似风儿一样冲出门外。 “你还欠着我五弟一万两赌债,你休息后,上哪赚银子还他?” “那是阿澈出老千,我不还” “人家出老千你都看不出,说明你该输得心服口服。再说,你该去打听打听,这世间,有谁敢欠皇帝儿子的银子不还?” “我不休息了,还不行吗?这辈子最大的失败就是遇见你们慕家这些狐狸精!” “自己比我狡猾,还敢骂别人狐狸” 慕清朗低笑,宁无忧实在忍不住笑了,可是牵扯后背伤口,却让她疼得呲牙咧嘴。 “叫你笑,不怕疼死” “原来你是男女通吃啊,方才他幽怨的语气,仿佛在控拆你对他变了心” “没有的事,我俩情如兄弟,他这人就是嘴利,其实心思单纯善良” 凌逸这个心善?呵呵,多年后,宁无忧见识了他在战场上的手段,才明白他的心善,简直是慕清朗对他这个兄弟的宽容。 慕清朗刚刚为她上完药,却见到本已走远的凌逸,又从门外折回。他一把将他从床上揪起,“你惹的风流债,自己去解决。你的情敌蔚城枫此刻正在攻城” ※※※※※※※※※※※※※※※※※※※※ 我新书的男主就是本章里的神医萧越,先带他出来遛遛,跟小可爱们见个面哈。 新书的大致文案:听说天下最能把死人医活的萧神医得了一种病,无论他怎样吃药都医不好自己,因为他得的是相思病! 他若是相思个寻常女子也就罢了,可他相思的却是天下最臭名昭著最见钱眼开的头号杀手,若是那个杀手也相思他就好办了,关键是,两人就是欲置对方于死地的死敌。 虽然萧神医很想杀死这个死敌了却心愿,可是,他却更愿意用男人的方式,让她死! 她是他的解药! 恨君不似江楼月 慕清朗刚刚为宁无忧上了药,却见到本已走远的凌逸又从门外折回,他一把将他从床上揪起,一双桃花眼满含着幸灾乐祸,“慕将军,你的情敌蔚城枫此刻正在攻城,你惹的风流债,自己去解决吧” “让我去吧,枫哥只是想我回去,他不会为难你们的” 宁无忧要下床,却又让慕清朗按住。 “小家伙,你这话又在诛我的心了,你说如今我会眼睁睁看着你跟他走?再说,我何时怕过他为难?好好安睡,我去去就来” 慕清朗瞪了她一眼,又将凌逸扯出去,掩上房门。 “让我出去,我去叫枫哥撤兵” 可是,任无忧如何叫喊,别院里只剩一片安静。 这时,屋顶传来轻微响动,宁无忧抬头便见到瓦片被人移出一个缺口,上面跟着迅速飞下一个高大的影子,她定睛一瞧,原来是蔚城枫来了。 “忧儿,你受伤了?该死的,他把你害成这样?还要把你拘禁在此?快随我回去” 不等她说话,蔚城枫已经冷怒地将慕清朗讨伐无数次了,片刻之后,她又撞进他坚硬的怀里。 “枫哥,我不值得你为我这样大动干戈” 无忧诚挚地望着头顶自顾生气的他,她很想将心里的话表达出来,可是,蔚城枫指尖却掩上她的唇,说道:“天晚了,先回去再说吧” 然后,又飞快地将她搂紧,带着她向着天窗飞身而去。 深秋的夜,冷意袭人,宁无忧缩着四肢,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后来,她睡着了,待她醒来,早已是在自己家中,她睁开了双眸望了望头上的雕花碧荷帐顶,眼前的熟悉感让她忍不住想直起身,可是后背传来的痛感却让她不得不侧过身子继续躺着。 一抬头才发现有个人趴着睡在床头,刚要出声,那人却先于她睁开眼抬起头,冷肃着脸色,关切地问着:“忧儿醒了?身上的伤怎么回事?若是那厮欺负你,可不能掖着,枫哥这就去荡平他的南越国” 听到他动不动就要为她出兵,她急忙说:“不是你想的那样,是今日上霞美峰观光,结果夜间下山时摔下马晕倒了,他把我救起的!” 宁无忧继续笑眯眯地望着眼前蔚城枫,依然坦荡地回答着他的疑虑。 “忧儿,你怎能与他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再说他与你我身份敌对,你就不怕中了他的奸计?” 蔚城枫攥着锦被的五指收紧,语气激动。 “好了,枫哥,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他有君子之风。况且我自有分寸,一夜过去,我还不是完好无损地回来?不过还得谢谢你照顾了我一夜,你也去睡吧” 宁无忧抬头望着某人越来越黑沉的脸色。 “忧儿,你已经像变了个人,你居然还替那敌国人说话?他到底有没有非礼你?” 某人怒气沉沉着地握着她的手,根本不想罢休。 “枫哥,你想得太严重了,我不知如何作答,你也累了,去歇息吧” 宁无忧有些头疼地抚额,轻声劝着他。 “忧儿,你知不知道,我突然感到很害怕,害怕你会离我而去。害怕你会将我们这十几年相识的情份抛诸脑后” 蔚城枫有些心绪不宁,说着俯下身去直视着宁无忧的双眼,同时又将那带着灸热的唇,急切地要印上她的双唇。 此刻,她这才明白,爱情确实有先来后到之说,她确实地感到她的情她的心,已经系在她喜欢叫他“阿朗”的那个男人身上。 从此之后,心底再也无法将自己的情分给除他之外的男了,并不是为了表明自己有多忠贞,只是,她真的不习惯穿梭在两个男人之间。 所以,面对蔚城枫认为理所应当的热烈之唇,她只得回应他的是轻轻地转过脸,无形地躲避着他的唇,同时也推开了他的头说:“枫哥,我真的累了,等我伤好了再说好吗?” 说完拉起锦被蒙住将自己与他隔离并沉默着。 是的,这样的沉默与无声的抗拒,想必不用言明,他也明白,虽然我们相识很早,虽然我们已经有着十几年的少年情分,可是那时,我们都没有感受到爱情来过的悸动。 再后来,我的生命中闯进了那个魅惑人心的男子,他唤醒了我心灵的生机,我的生命因他而熠熠生辉。 稍稍平静下来的蔚城枫感觉到自己的失态,于是站直了身体,拉开了蒙住宁无忧头上的被子,凝视片刻之后,说:“忧儿,无论你走到天涯还是海角,你始终在我这,此生不渝!” 说完将宁无忧的手从被子中抽出,抚上自己的心口按住不动,之后又将她的手重新放入被中,带着一脸坚定和不舍迈出了宁无忧的厢房。 宁无忧默默地听他说完这一番“表白”,心中又是感动又有些无奈。 如果,如果年初,自己的家门未曾遭遇不幸,自己的娘亲顺利生产,自己的家依然沉浸在温馨喜乐的氛围里。 如果那妖孽般的男子没有出现在两国之间的平原上,如果她没有遇见霞美峰月下,他那翩然若仙的身影,她想,此番表白会让她觉得一切都是水到渠成的,毕竟,他们有着十几年共同成长的相伴时光。 纵然,不曾心动,可是两人如璧人般的身影一经合璧,也会是人生中最美妙的一道风景! 纵然世事变迁,他也会是她这一生中,最渴望与之白首不相离的人。 可是,一切都只是如果,她的年纪虽轻,可是短短不到一年,她的生命却经历了如此多的变数。 而与他的相恋,更是她这一生,最大的变数! 也不知,这样的不告而别,那个人会不会放心不下?这样想着,突然又一阵困意袭来,紧接着她又进入沉沉的梦乡。 在梦里,她又见到那身姿如飞鸿,如九天谪仙下凡的影子,他带着朗润清澈的笑声向她飞身前来。 突然,他手中翻转,一把长剑正朝她面门袭来,眼看躲闪不及,本能地打个激灵她睁开了双眸,就立即见到梦中那张绝色如妖如孽般的俊颜,此刻正以手支颐,侧着头噙满促狭的笑意,另一手食指轻轻地刮着她小巧的鼻梁。 盈满一室的兰草之香,夹杂着某人一身的阳刚气息,盈盈充满于鼻端。 于是,人还未反应过来就先“阿嚏”了一下,只见这个噙满笑意的恶作剧者,虽然被喷了满脸星星点点的鼻水,却仍然不躲不避,只是含笑俯身直视着卧倒于眼底的宁无忧。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宁无忧脸色一红,赶紧拉起被子把自己蒙起来,瓮声瓮气地说:“哪里来的登徒子,敢私闯小女子闺房,该当何罪!” “好心前来探视我的小家伙,本将军何罪之有?” 来者不紧不慢地坐于床沿,手指捻起她的一缕发丝绕着圈儿。 “哼,公子走错了门,这儿没有你的朋友” 宁无忧嘴里冷冷地哼着,心下却悄然愉悦着。 来者直接无视她刻意的冷淡,他甚至从中感受到些许愉悦,忍不住笑出声来: “还未报答本将军的救命之恩,转眼就如此无情,这小丫头变脸比翻书还快。” “谢谢慕将军的救命之恩,您的大恩大德他日定会登门酬谢。只是今晚你在此只能给本姑娘徒增烦恼,因此请立马离开” 宁无忧下起了逐客令。 “哼,若是本将军不走呢?你会怎样?本将军都不觉烦恼,你有何可恼!” 慕清朗语气不善地回应。 突然,他身形一震,脊背僵直着凝神倾听着什么,宁无忧见他脸上闪过一丝戾色,正自不解间,就已见一身黑色劲装的蔚城枫,满脸不豫地立在门口怒视着房内的“不速之客”。 容不得慕清朗开口说话,蔚成风就已一手紧紧揪起慕清朗的衣领,另一手挥起拳头带着狠狠的怒意砸向他的脸部。 慕清朗猛地一偏头,躲过袭来的空中一拳,脸上凝起无边的戾色,怒吼着:“蔚城枫,先把话说清楚,突然偷袭,这是小人行径!” 说完也挥起一拳正要对蔚城枫还以颜色,就听到宁无忧急声喝道: “住手,两人都不许动手” 宁无忧说着也不顾背后的疼痛,挣开被子挣扎着直起身就要下床,想要前去阻止发生在眼前的争斗,她的双手无助地扯着被角,浑身颤抖地偎着床栏先让双脚落了地,怎奈双脚多日不动,如今更是软绵无力,她依然勉强支撑着要扯开纠缠在一起的两个男人。 她手足无措,楚楚可怜地望着面前,那两个不应该同时出现的人。 挥动的双手又无力地垂落下来,虽然勉力站着,此时却觉得自己突然像一团棉花就要落在地上,眼疾手快的蔚城枫却将她扶到床上。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忧儿,你告诉我,他为什么会在你的房间?是你让他来的?忧儿,你让我情何以堪!在你心里,你把我把放在什么位置” 蔚城枫面对突然出现的不速之客,情绪失控地快步奔到宁无忧的床边,抛出一连串的逼问,直直地凝视着她的眼底,好像要看看到底她的眼中有没有自己的存在。 真的,局面会变得如此不可收拾,是她从未想到的,可如今,她又不知如何面对这个局面了。 “慕某算是领教了,原来堂堂蔚大将军只会偷袭、只会为难一个小小女子。” 慕清朗眼见蔚城枫对宁无忧的步步紧逼,嘴上轻描淡写地说着,手上却恨不得上前,将他一“爪”掐死! 不过,一见今晚这突如其来的失控局面,想来自己的功劳不小。 “这是蔚某和忧儿之间的事,轮不到你来置喙,想当年蔚某和忧儿两小无猜,你还不知在哪” 蔚城枫带着满脸的不屑与嘲讽冷冷地回头说着。 “哦,如此说来,蔚将军与忧儿倒是青梅竹马,感情深厚咯!只不过,将军所说的感情深厚,应该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的感情深厚吧?” 慕清朗施施然地从坐榻上站起,悠闲地在房内踱着步子。 不是听不懂慕清朗那满嘴的讥讽,只是懒得再跟他废话,于是猛然一个转身,抽出腰中长剑直直地朝着慕清朗这边刺来。 眼见长剑又要袭上慕清朗,宁无忧的心里突然抽紧,眼中不禁滚落几滴热泪,大喊着:“不要,你们都住手” 说完又要下床去阻止他们。 而慕清朗并未让长剑近身就已轻轻避开,只听见他怒喝着:“蔚城枫,你不要欺人太甚!我如今把话说清楚,对于忧儿,慕某不会放手。无论你口口声声说你有多爱她,我也告诉你,此刻,我也有多爱她,只是我从不轻易说出口!” 慕清朗稍微停顿接着又说:“既然世间只有一个宁无忧,既然这是男人之间的斗争,那咱就用刀枪来定输赢,有空沙场上多见见,请别再为难忧儿,慕某告辞!” 慕清朗一脸鄙夷地用眼角余光扫视了一眼站在床边的蔚城枫,步步生风地走出房间,刚出门口,就听背后传来一阵冷冷的讥笑:“本来这就是男人之间的斗争,本来就应该在沙场上解决,可某些人就是硬往人家闺房钻,这才是最无耻的小人行径!你的出现,才是对忧儿,对我们最大的打扰和为难!” 背后传来蔚城枫红果果毫不客气的语言攻击,让本来一身清风不染尘的慕清朗听得那是气血尽数往心上涌来,他突然顿住将要离去的脚步,玉树临风的身形在月光下浸满泠泠清辉。 他凛然回头,冷冽地扫视着屋内那个同样长身玉立身着黑色劲装的身影,反唇相讥道: “十几年青梅竹马又如何?近水楼台又当如何?这些年,恐怕某些人明明有机会,天天往人家闺房钻,却怎样也钻不到人家心里去吧” 说完,仰头,长笑,纵身,飞跃,踏月,而去。 “你……” 慕清朗的毒舌终于也让蔚城枫尝到了什么叫气血上涌,只可惜,他刚欲追出门外一雪刚才羞辱之耻,那个与他同样妖孽绝色的情敌却已飞身而去,消失得不见踪影,徒留下一身怒气无处发泄的他。 他狠狠地挥起铁拳狂怒地砸向院中的石桌,那大理石质地的石桌在他的铁拳之下顿时开裂出一条难以缝合的裂痕,那条开裂的痕迹赫然在目,让人惊心,也让人不得不由衷感叹:此人好强大的内力! 屋内的宁无忧听到了某人铁拳般砸在石桌上发出的沉闷声响,犹如上天沉重的叹息,她心中不由一颤,深感无力地靠着床栏,双眸紧闭,腮边泪痕犹在,接着又无奈地摇了摇头。 她深深地叹了气:都说此生能与那两个男人其中的一人白头偕老是件赏心乐事,可是同时出现的两个如此优秀男人,都想着要与她携手白头,她却只想到要逃避,因为,两个人对她的爱太强烈,强烈到快要令她窒息。 不知过了多久,那站在院中的黑色身影很是惆怅地望了望天,惊觉又是月影西斜,心中想想那一句:恨君不似江楼月,南北西东,南北西东,只有相随无别离! 他踩着沉重的步伐,不舍地回头看看一灯昏暗的厢房,转头离去。 明月不谙离恨苦,斜光到晓穿朱户。 看来,这清泠寂静的明月夜,又将成为某人的不眠之夜…… ※※※※※※※※※※※※※※※※※※※※ 感觉这几章那三人状态太胶着,不过,这也是必要的过度,再过几章,就结束这种揪心的局面,把忧儿美美地嫁出去。 老去形容虽变改 每到初冬,北越霞美城大多是晴朗干燥的好天气,可是,这一日清早,可能是为了显示宁永峻暴怒的心情,好端端的天上突然浓云翻滚,黑云压顶。 在南越北越之间的平原上,此时宁永峻正高踞马背,他身后城门大开,远远望去,真是好一幅“乌云压城城欲摧”的沉重景象。 此刻,他阴沉的脸,正如头顶的天色一样,仿佛在酝酿着一场风暴! 当慕清朗英姿勃发的身影,远远地出现在宁永峻的视线时,他的心神不由被对方牵引,依然是那一身银白色披挂,依然是那银白色的头盔,看到此,宁永峻不由感到心神俱颤:那一个崔锦素一生都不想再提起的名字――慕仲卿,差点让他宣之于口,眼前这个后生,简直就是当年慕仲卿的再现! 眼前之人,那英挺的眉眼,那昂藏的身姿,那睥睨众生的气度,他,无须刻意模仿,一切浑然天成! 几日前,如若不是蔚城枫前去抢人,无忧在霞美峰受伤的事,还让眼前这小子包得严严实实。 更令他气愤的是,趁着自己的沉溺失意,短短一年时光未到,自家女儿竟然被这小子迷得是非不分,差点成了抛弃自己国家的罪人! 昨夜,他去了无忧的闺房,本想证实一下,她是否真的与这小子搅在一起,若真的是,要及早收心,反正她这辈子只能嫁给枫儿。 可是,没等他与女儿面谈,却见到她在睡梦中欢笑,还一直叫着要慕清朗抱抱! 看到自家女儿在梦中痴迷的呓语,他真是感到万分震惊,真是想不到,自己涉世未深的女儿,何时懂得这些男女之间的情爱? 他的心神彻底凌乱了,他的冷静也被摧毁了。 他感到既羞耻又愤怒,明明两军敌对,女儿娇养深闺,可是那小子是到底是怎样勾搭上自己年幼无知的女儿?看着女儿梦中痴缠的表情就知道,她和眼前这人模狗样的后生,两人相识肯定已经有一段时日。 如今,他感到后怕,自己若再恍然不觉,说不定,过不了多久,这小子有可能给自己造出一个讨厌的外孙,那他这辈子就无法原谅自己。 宁永峻自嘲地摇头:老天到底在成就着什么孽缘,他抢走了本该属于慕仲卿的女人,可如今,慕仲卿的儿子,却要从他手中夺走女儿! 哼,反正,只要和慕仲卿有关联的人,他一律视为敌人。 同时,他也在心中暗暗发誓:无论如何,一定要制止此类“荒唐”的事情发生,一定不能让这小子如愿! ...... “想必您就是北越宁将军,晚辈这厢有礼了” 慕清朗这是第二次见到宁永峻,感觉他的眼神比以前更加阴鸷。 “别在此假斯文,前几日我家忧儿如何受伤,今日便来取你狗命!” 宁永峻哼了一下,催马近前,直接抡起长、枪,对着慕清朗便是一阵讨伐。 “是晚辈无能护她不周,还望将军见谅,在下今后定会更加小心呵护!” 想起那个虚弱苍白的小身子,慕清朗的神情顿时黯然。 “你放肆!不要以为长得几分姿色,就想引诱我家忧儿。哼,只要本将军活着一天,一定不让你这厮如愿!” 慕清朗以为宁永峻还在耿耿于怀无忧的伤势,因此,心下仍是一片歉疚,他迎面而上,两人□□交接之处传来“铿”的枪鸣声,接着又各自变换招式,迅速纠缠在一起。 见到慕清朗那杆长、枪舞得虎虎生风,令宁永峻有些应接不暇,他冷眼瞅着慕清朗,冷声说道: “你这枪、法可是师承霍九天?可有名字?” 慕清朗见他这样一说,心下并不讶然,他如实回答:“霍九天是在下师公,本枪、法名叫‘九天飞鸿’,不知将军有何见教?” 宁永峻并没有回答慕清朗的不解,只是自顾在心里忿愤不平着:果然,师父你还是偏心,还是有所保留啊! 宁永峻一意孤行地在他的臆想中怨恨着别人,却不承想,这套“九天飞鸿”虽出自九月山庄,却是慕清朗独自加以改进之后,使之更适合沙场作战的一套绝学。 其实他更不知道,霍九天偏心的缘由,在九月山庄学艺八年的慕清朗那年十三岁,即可与一生都沉迷武学的霍九天大战三天三夜,直战得事后他抚着花白胡子大笑;快慰平生也! 慕清朗与宁永峻很快又缠斗在一起,不知为何,对于眼前的失意之人宁永峻,他始终控制着手上的力度,从他身上,慕清朗似乎能见到当年自己父皇曾经年少的样子。 而宁永峻招招狠辣,从慕清朗身上,他一直想着年少时,他作为当今国主景奕然的陪练,陪他在九月山庄学艺的日子,还有当年慕仲卿那讨厌的样子。 …… 慕清朗与宁永峻在平原上交手的事,很快被人密报传到北越国主景奕然耳中。 他反应平淡,相对于宁永峻能否斩杀慕清朗,他更希望后起之秀蔚城枫与慕清朗两败俱伤。 毕竟,蔚城枫曾经是他一统天下的虎掌之爪,可如今,他却是他一统天下的眼中钉。 想来就有气,蔚城枫在三、五年之间,便迅速掌控了北越国三分之一重要关塞要处,就凭着他这样过人之处,景奕然浓眉深拧:看来,是时候拔掉这颗肉中刺了,否则,等到他羽翼丰满了,到时整个北越国将落入他手中! 于是,一道圣旨便连夜从盛京发到汀州城,要求蔚城枫三日内奔赴霞美城任副守将,听从宁永峻调遣。 职务上虽是被降为副守将,不过,蔚城枫却觉得此道圣旨来得及时,反正,放眼整个北越国,如今只剩江北皇城未曾拿下,其余的城池,只等自己一声令下,到时便纷纷改旗易帜,另辟新纪元。 他终于可以停下脚步,去完成人生的另一件大事:拥抱他的忧儿,风光迎娶他的忧儿。 曾经不识愁滋味 正月初一,举世欢庆的日子,也是宁无忧的生辰之日,因着崔素锦过世不久,无忧的及笄礼并未大肆操办。 宴席上,只有宁永峻父女,蔚城枫,还有曾经驻扎霞美城的几位将领。 这夜,宁府在冷寂的夜色中显露着喜气,此时宁永峻坐于大厅中间,他那时常黑沉的脸,此时正布满着喜悦与生气。他的眉眼含笑,注视着坐于他对面的蔚城枫,面露满意之色。 如若不是为了顾念刚过身未及一年的妻子,今晚,他就要同时为他和忧儿举办婚礼。 宁永峻正思念着天上的妻子,这时,管家阿贵上前躬身说了声:“将军,可以开席” 外头几声鞭炮炸响过后,宁永峻这才起身,他朝着身后崔锦素的牌位举起酒杯说:“素儿,今日是咱们忧儿及笄之礼,相信你在天之灵也会感到高兴,”说完,将酒杯对着上天举起,再倾倒而下,酒在瞬间没入地砖之中。 身后的蔚城枫及众将领纷纷起身,跟着举起酒杯对着上天喊道:“愿夫人早日安息,愿来世再逢夫人!” 好些将领在倒酒之后趁势抹了把眼眸,这才随着随着宁永峻落座。 酒席的氛围顿时沉默,虽然都在夹着菜,喝着酒,可大家的思绪却都沉浸在过去的回忆中,在座将军们很多都是追随着宁永峻一路从皇宫侍卫,边疆守将,直到今日的霞美关将军。 那时候,大家都在血气方刚的年华里遇见了崔锦素,他们共同目睹了那时候莽莽黄沙中,最爱一袭红装的崔锦素,英勇杀敌,豪迈不输任何世间男儿。 她那一抹亮丽红色已经在十几年的军旅生涯中,成为他们梦中挥之不去的记忆,她,是他们这一生膜拜的女神,虽然许多人也娶妻生子,可是,他们的心中却都偷偷地为她开辟了一个安放的角落…… 与那些将军的心思有所不同,蔚城枫则是对着那些捧着菜盘的青衣小厮们,眯起双眼。 感觉这些人,虽然干的是杂役,可是他们却不是普通人,从他们悄然无声的走路姿势,还有沉稳的下盘可以看出,这些人,平时训练有素。 宁无忧早早地从酒席上“溜”了出来,刚刚一杯黄酒下腹,此时的她,正满脸通红地趴在凉亭中的美人靠上,口中吐着酒气。 “忧儿,”无忧闻言抬眸,不远处走来的蔚城枫,几年未见,如今的他身体更高大槐梧,看起来身形更加健硕强劲,一对浓眉衬得一双狭长的龙目炯炯有神。 见到她无所遮拦地趴在冷风中,黝黑的俊脸不由更加冷沉,他解下身上的黑色披风,三步并作两步上前,用披风将包裹住,皱起眉头说道:“夜里风冷,都不知道多穿点?秋瞳呢?” “枫哥,你还记得我曾说过,要在今晚宣布我的决定吗?我现在就告诉你,我今后想嫁给慕清朗,所以,未来不能陪你,你要保重。” 宁无忧坦荡荡的水眸,直视着蔚城枫。而蔚城枫则紧挨着她坐下,从袖中取出一支黄玉簪子帮她插进发中,定睛将她看了一会,拉起她的手放进大掌中包握着。 “忧儿小时候最想嫁给我,现在又改成要嫁别人,我知道,你这是小孩子心性。我不在意你今晚的决定,我今生也决不会让你嫁给别人。曾经我未曾说娶你,是因为我要给你一个惊喜,让你得到这天下最尊贵的礼物,如今我终于给得起这个天下至尊之位” 蔚城枫此时也直视着她的眼睛,郑重地说:“忧儿,嫁给我,只要你点头,明日我便杀过江北,将北越皇宫的凤印捧到你眼前” “枫哥,你疯了,我不要凤印,你说这些可是大罪,而且,我从来都没想过要那么多。我只要一个人的心中有我就够了” “所以,枫哥,我今晚才郑重地宣布,我今生只想嫁给他,希望你成全” “我确实疯了,自从年少之时遇见你就疯了。忧儿,我知道荣华富贵不入你的眼,可是为你夺取凤印,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最直白的爱意。我若成全你,可是谁来成全我?” “所以,忧儿,别说傻话,你只能嫁给我” …… 绕来绕去,又回到问题的起点,宁无忧真是有口难言,难而,她又实在不习惯两人突然的亲昵,微微侧过身子,小手缓缓地从他的大掌中抽出,她抿着唇,水眸汪汪地看着蔚城枫诚恳地说道: “枫哥,男女授受不亲,不要靠我这么近,会让下人闲话” 蔚城枫见她如此生硬地拒绝着他的靠近,心中也是相当的不习惯:“忧儿,我记得以前你可是时常吵着要我抱的,如今却要跟我生分了不是?你这样可是在怪我离开这么久?可我若不出去历练,如何当得起你今后的依靠!” 蔚城枫说完,伸手搂住她的头部让她靠在自己宽阔坚实的肩头,继续扯着他那低沉浑厚的嗓音温柔地说道:“忧儿,你如今及笄了,不要再跟我说男女授受不亲,你可知道,等你这天我等了十年!” 蔚城枫侧过身躯,把她拉入铜墙般的胸膛,粗砺的指尖抬起她的下颌摩挲着,他的双眼带着酒后的潮红,款款注视着她柔声说道:“你知不知道?等你这天等得我何等煎熬何等难受?我真想今晚就娶了你,让你真正成了我的人!” 他也不容她再推拒和躲闪,灼热的唇热切地印了下来,暧昧潮热的气息让无忧的脑中一片空白,在一阵地覆天翻的迷乱之中,有一片银白色的影子又该死地晃到眼前,宁无忧一阵心颤,双手大力地推开那双坚实的臂膀,直起身走出凉亭,她不敢再回头,只是抛下一句满含歉意的话:“枫哥,对不起,我真的不适合你!” 蔚城枫猝不及防让她推得身形有些不稳,跟着站起身立在原地,龙眸眯起,眼光冷沉地目送着她离去的小身影,手指留恋地按住余热未消的双唇,脸上闪着一抹孤傲与志在必得的绝决,仿佛立誓般喃喃低语道:忧儿,只有你才是我想要品尝的味道,穷尽此生,我不放手! 宁无忧抚着慌乱的心口,一路疾走,远处大厅里依然灯火通明,隐约传来喝酒行令的声音,让这沉寂的府邸增添几分生气。 她怀着对蔚城枫满满的歉意,将他那黑色的披风拢紧,伸手扶着他给她插在发上的簪子,心中闪过几分不忍,相识十年了,她与他两人这算是人们口中的青梅竹马? 除却五年前懵懂的岁月,如今再见一身沉稳刚劲的他,若说没有心动是不可能的,况且她也早已习惯了他的呵护,习惯了他温暖的手掌牵着他的小手,习惯了他默默注视着她温柔地拂过她的发丝…… 如若,那个该死的银白色身影从未出现,与他从未交集,那该多好! 如若他不曾硬生生莽撞撞地闯入她的心海,她与蔚城枫的一切都是水到渠成般的和谐啊! 她真的说不出那些狠戾的话来拒绝蔚城枫的情意,毕竟两人共有了十年的感情,谁也不会想到两人之间会骤然生起这样的变数! 宁无忧越是接近到房门口,越能感觉到空气中飘浮着某人发散出的冷香味道,那样霸烈地流动在这举世欢庆的夜晚,同时在提示着他如今已经无处不在地充斥在她的生活中。 那样的冷香像极他与她口中交缠的香津味道,想到此,宁无忧的心下没来由地感到无力和烦燥。 推门而入,房内立即传来某人施施然流淌而至的声音:“可算舍得回来了?方才两人亲热得可真投入!” 宁无忧让他的声音吓得赶紧闫上房门,伸手抚着心口让自己快速平静下来。 奔进屏风后,只见那一身银白色的人,正慵懒地卧在她的床上,见到她不自然地抿着双唇,明亮的眼眸顿时紧紧眯起,抿起的棱唇让眸色又暗沉了几分,眸中放出危险的光芒。 他趋身上前扯掉她身上宽大的披风,正欲拔下她发上的簪子,却被无忧死死护住。 “你喜欢这簪子,还是喜欢送簪子的人?” “慕清朗,你无理取闹!我喜欢枫哥送的东西,这是我的自由” “不准!我看着碍眼!你只能喜欢我的东西!” 慕清朗的语气像个得不着疼爱的小孩子,语气霸道地拒绝身前这个小身板的要求。 “我再说一次,蔚城枫陪着我一起长大,我们相识了十年,你不能如此蛮不讲理!我无法拒绝他的心意,他是父亲捡来的孤儿,从小身世可怜,我们一直亲如兄妹,若你没出现,今晚可能我们已经成亲了!” 慕清朗听到无忧口口声声说着她与蔚城枫的过往,尤其是最后一句让他醋意横生,他的眸子眯得更加危险,他冷冷地自嘲而笑:“也是,拒绝不了相识十年的人,那就轻而易举地拒绝相识不到一年的人?宁无忧,你可真说得出口!” 慕清朗拉起她的手抚上她自己的心口,语气冷沉地问道:“你自己扪心自问,霞美峰之颠,你我唇舌交缠,你那一脸的陶醉与沉溺是什么意思?小小年纪,你倒学会玩起新欢旧爱的把戏!宁无忧,我算认识你了!” 他冷然昂起的下颌骨充满着骄傲,他的一番冷冷的质问,又搅得她惊恐万状,急怒之下她捂住自己的双耳作驼鸟状,摇着头尖声喊着:“别说了,不是你想的那样!” 一番话喊完,见他还是要走,又紧紧地拉住他的袖子急切地表白:“阿朗,我喜欢的是你啊” 虽然终于从她口中得到一句“喜欢”,可是方才的醋意根本未曾褪去,他继续追索着:“是不是刚才蔚城枫也用这样的手段得到你的一句‘喜欢’?说,是不是!” “你不信我?” 无忧的自尊心被他挫得低入尘埃,她脸现不可思议的神色,瞪大了盈盈秋水般的眸子,随后咬牙切齿怒道:“好,姓慕的,你滚,从此刻起,我不喜欢你,我喜欢他,我要嫁给他,还要与他不羡神仙羡鸳鸯!” “你敢!若真有那一天,你等着我来毁天灭地!” 慕清朗那可怜的自尊与理智彻底让宁无忧最后一句话摧毁,冲动驱使着他的“爪子”扼上她的脖子,偏生,眼前这小冤家在他五指之中,表情是那样的视死如归。 她又再现当在密林深处俘获她时的倔强眼神,虽然身量不同,她要仰视于他,可是她的骄傲同他一样,她这样凛然不屈的样子彻底激怒了他,可是他却又舍不得使力,倒把自己气得额上青筋毕现。 他突然甩开手,从怀中掏出一个锦盒,用力往床上一摔,两脚一迈便落荒而逃般跃出后窗,转瞬间不见了踪影。 宁无忧望着他翻窗而出的身影,身子死死地倚在墙上,双手虽然扶着屏风,可是每个指尖却止不住的颤抖,可是,她不想叫他看出她的异样,嘴上仍是厉声冲着他的后背叫着:“滚得越远越好,从此桥归桥,路归路,别指望我会想你” 她大力喊完,身子却突然像是被抽空了一般,顺着墙壁颓然滑下坐于地上,她双手捧着双颊,面容埋于双膝之间,双肩起伏抖动,她在无声哭泣:“娘,我好 而今始信别离苦 正月期间,宁无忧虽然时常去“秋月阁”与父亲和秋月用餐,可是,她寡淡的神色,令她身上充满着不同寻常的冷清,这不仅令秋瞳小心翼翼地服侍她,更令她父亲大加赞赏,说她及笄礼之后,终于有了女子的矜持。 她未置一词,只是好奇地盯着秋月的肚子,感觉她的肚子撑得像个球,随时有爆裂的危险。 “忧儿,下个月,月姨娘就要生了,你希望这胎是小弟还是小妹?” “忧儿觉得都好,不用我说,爹你肯定是重男轻女的” “你这样小看爹?其实爹觉得,要是再生下的小妹,像你这样伶俐,爹也会很喜欢” “那就预祝爹得偿所愿喽” “忧儿的祝愿,为父笑纳了” 饭桌上,又响起了笑声,看着宁永峻与秋月越发默契的相处,宁无忧突然有种解脱感,或许有一天,她离开了这个家,父亲还有他将来的孩子,也会生活得其乐融融吧。 可是想到这,她又在心底自嘲,如今他都退出她的天地了,何来今后她会离家之说呢? …… 慕清朗走了,彻底地从她的生活中消失了,可是,从那一夜起,她的心底却印满了她和他之间的每个过往,那些他逗她欢笑讨她欢心救她护她的每个瞬间,一直萦绕着她。 就连他生气咬牙切齿的样子,在她心底,也有着别样的风采。 原来,两人相识未到一年,可是她却觉得与他像是曾经相守了一生。 冬夜,她在温暖的床上辗转反侧,殊不知,屋外有个黑影,一直立在屋檐下,无视冷寒的夜风,每次都要等到屋内火烛熄灭,他这才挪开脚步…… …… 一大清早,宁无忧特意让秋瞳给自己化了淡淡的妆容,她依然是一副无拘无束的样子,与蔚城枫并肩走在草地上,校场又恢复了以往的演练,自蔚城枫接手之后,校场上的士兵比以往多出一倍以上。 耳边是这校场上的人声鼎沸,这些血气方刚的士兵,以他们的热情,驱散了冬日的冷寒。 宁无忧置身在这没有了他的校场上,虽然感觉自己的魂魄也像他一样,离开了自己,可是,她并不想叫蔚城枫看出她的异样。于是,校场上,她飞起落下,起伏腾挪的身影,便又成了一抹亮色。 蔚城枫怔愣片刻之后,便脸现欣喜之色,也跟着挥剑迎战,两人如行云流水般配合,便引来士兵伫足围观。 宁无忧拼尽全力,将所有心思投入到与蔚城枫的双剑合璧之中,她所不知道的是,校场外头,有个银色身影,已经在此站立多时,与校场的喧嚣相比,他的神情却太过冷寂。 他的眼神虽然盯着校场上一男一女双剑合璧的身影,可他的思绪却一直停留在大年初一夜,他和她坚守各自原则,同时骄傲地转身,又从此不相往来的画面。 他一直记得,其实当他刚刚转身翻窗时,他就已经为方才的行为感到后悔。 从前在军营,他可是说一不二的,不然怎么能让将士们心服于他呢? 可是,自从遇见宁无忧,他觉得自己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 就比如此时吧,他的内心相当懊悔,她是那样小,那样娇,本该是放在手心让人好好疼爱的年纪,却因为夹在蔚城枫和他之间,不仅两头为难,还要受到他的冷嘲与质疑,想想自己到底有多混帐,才说得出那样的话? 冬日的风带着这个季节所特有的冰冷,扑打着他玉石般雕铸成的俊颜,收起往日朗润的笑意,此时的他,神情显示的更多是落寞与孤寂。 是啊,其实没了他,她照样与她的竹马出双入对,在众人面前双剑合璧,羸得众人欢呼。 她的生活中没有他,她的神情更加放松,脸色比以往更加红润,主要是,她此时与蔚城枫真真称得是一对璧人。 想到此,他觉得自己心中无比酸涩。 其实她的摇摆不定,如今细细想来,他也能够理解体会,因为她的那个竹马是如此优秀,如此不逊色于自己,像他这样出众的人物,就连他这个情敌都忍不住佩服,更何况刚刚怀春的她! 可是不论如何,既已迈出了第一步,心也已经毫无保留地放了出去,那岂是就收就收得回来的?他如今还如何能回头! 沉寂了二十年的心湖因为她而起的涟漪,还能回到从前一平如镜的日子? 不能!终其一生,决不! …… 再过几日就是元宵佳节,此时的慕清朗正在自家城楼上,他极目眺望,心下暗自奢望,她会不会来找他? 正当他暗然凝神细思,突然不远处一道浅黄色影子,驾着她熟悉的枣红色马,如闪电般快速地向着上次的密林飞去,他的心中一个激灵,不必多想,他也跟着飞上马背朝着她的方向狂追…… 他全力以赴地追赶,迅疾的气流带起猛然涌动的风,狂烈地拂落道路两旁的红梅花,只见花瓣不堪风的撩扰,纷纷飞在空中,飘散在他的身后,远远望去,策马狂奔的他,在梅花飞舞的小道上成了一幅绝美的画卷! “阿弥佗佛” 慕清朗刚迈进大雄宝殿,便听见耳边传来了心大师慈祥的低语,见到一身嫩黄的宁无忧正双手虔诚地将一炷香插进香炉。 见他进来,了心大师向着他点点头,接着说道:“小施主,如今你的神色轻松多了,记住,要学会放手,放得越多,心神便越发了无挂碍!” “多谢大师教诲,小女叨扰了,”宁无忧朝着大师躬身行礼,转身出了殿门,至始至终都不再看向旁边的慕清朗。 “施主慢走” 慕清朗在了心大师的声音中拱手抱拳,转身大步离去,了心大师朝着两人一跑一追的身影,摇头轻笑。 “忧儿,听我说几句” 慕清朗刚坐上马背,却已见宁无忧的影子即将消失在道路的尽头,他只得奋力狂奔,终于在刚来时的梅花林中与她并驾齐驱。 见他追上,宁无忧又狠狠甩了几鞭子,慕清朗迅速伸出长臂,将宁无忧“掳”到身前,被困在怀中,他久违的气息,再次冲击着她的心神,令她的心忍不住为他颤动。 宁无忧不想与他亲近,又一阵狂扭,两人身形不由一阵趔趄,眼看双双就要跌下马背,慕清朗只得搂着她身形跃起,两人弃马落地,几个脚尖点地,他终于带着她稳住身形,同时将她抵在梅花树干上,强大的气流,加上突如其来的震动,树上的梅花纷纷受不住抖动,纷纷扬扬在他们的头顶上飘起了梅花雨,那一刻,两人如仙的身姿,在花瓣的缭绕之中显得绝美出尘! “忧儿,你还好吗?我真的好想你!” 慕清朗按住宁无忧狂扭的双肩,对她吐露着思念。 “我好不好关你何事,放开!” 宁无忧不肯配合地扭动,想要逃出那个“讨厌”的怀抱! “忧儿,我错了,我不该不相信你,我不该明知你喜欢我,还那样逼迫你,忧儿,你不理我还不如杀了我” 慕清朗放低身段,语气掩不住丝丝恳求! “哼,堂堂慕大将军何错之有?错在于我,如今我有错即改,请放开我!” “不放,你是我的” 说完低头把脸埋进她的肩窝,温热的气息洒落下来,令她的心似被人揪得紧紧,多日的委屈和孤单让她再也绷不住自己,终于她也把脸埋进他的怀中,两手狠命地捶打着他的胸膛,放声大哭: “慕清朗,你好坏,你不肯信我,就不要再来招惹我,你好坏,你明知我抵抗不了,你还要在我眼前晃!你给我马上滚!” “我错了,不要叫我走,我无法忍受没有你的日子” 两手搂着她剧烈抖动的双肩,听着她的哭诉,慕清朗只觉得自己心中一阵阵酸痒,一阵阵心疼!他低下头,双唇含住她汩汩而下的泪水,最后含住她颤抖着的朱唇,将她的委屈孤单和满口香津一并吞入腹中。 曾经不识愁滋味,而今始信别离苦! 宁无忧的粉拳砸累了,双手便无力地垂在身侧,可是又承受不住他唇舌猛烈的索取,她又只能紧紧地攥住他的衣襟才稳住身形。 “忧儿,你只能嫁给我,此生,我也只想娶你” “阿朗,我也只想嫁给你” 宁无忧软软地偎在他的怀中,由着他双臂收紧,由着他宣示着主权般,狂烈地将她圈紧,倾听着他低醇嗓音呢喃低语…… 正当两人怀着失而复得的心情,互相倾吐着彼此的思念的时候,身后的树干及脚下的土地却突然下陷,猝不及防,两人一齐陷入一道深坑…… 父亲的愤怒之箭 突如其来的下陷,引得宁无忧的尖声大叫响彻深谷,可是当她被他大力向上抛出,滚落在山路时,她听到土坑内也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闷响,她知道,他一定伤得重了,无法自己飞身上来。 “阿朗,你受伤了?” 宁无忧很快爬到土坑旁,却惊恐地见到,他的肩头被人射中一箭,染、血的部位迅速变黑,他清俊的面部顿时脱色。 “阿朗,你中毒了” 这个该死的,每次在危难之时,总是先将她护得安然无恙。可是他却并非神仙,这一次,他就难保自己安全了。 “阿朗,你怎么这么傻,你坚持住,我这就拉你上来,帮你吸出来” “别管我,快走……” 其实这个土坑并不太深,也就一人来高的样子,可是慕清朗已经浑身脱力,可见那支箭不仅淬了剧毒,还加了软筋散。宁无忧边抹泪边拉起他的手,却显得很吃力。 “忧儿,你果真和这个敌国小子搅在一起” 宁无忧的身后传来宁永峻一声怒吼,还未转头,脸上又挨了一巴掌。她猛地怒视来者,正是她父亲手持弓箭,正黑沉着脸色,刚刚打过她的手掌,微微颤抖着。 “忧儿,你这样不清不楚和这个敌国人厮混,你将枫儿置于何地?” 宁永峻指着深坑下的慕清朗,厉声训道。 慕清朗闻言,虚弱的眼眸充满不悦,他回道:“宁将军,是我缠着忧儿不放,请勿怪罪于她。” “哼,想不到你小子也有让人打倒的一天。还有,我家忧儿年幼无知,以后请你自重,莫再引诱她,否则,我定将你挫骨扬灰” “想不到宁将军居然有偷袭雅好,也罢!若是晚辈吃你这一箭,能让岳父大人消消气,小婿我虽死无憾” “不要,阿朗你不能死” 宁无忧听到他把死说得这样轻松,心里恐惧更甚,她赶紧蹲下,将他护进怀中。 “你放肆!死到临头还花言巧语有何用?哼,为了让你死得明白些,顺便告诉你,我为何对你心狠,这只能怪你是慕仲卿的儿子。反正这天下只有蔚城枫,才配得上做我女婿。” 宁无忧突然明白过来,原来是自己的好父亲要置慕清朗于死地,她发疯似地扑到宁永峻身上,搜索着他的袖子,想看看他是否带解药,却一无所获。 “别找了,爹是不会给你解药的。这小子一日不除,你和枫儿的婚事,就多一层波折” 宁永峻边说着,边拖着呆愣的这宁无忧往前走。 “我不走,宁永峻我警告你,若是他死了,我也不活了,若你心中还有女儿的话,就给我解药” 宁无忧再次对宁永峻身上别的部位进行搜索,还是没有解药,她感到一阵绝望,突然又扑向土坑,要将慕清朗拉上来。 “好啊,没想到我的忧儿,竟然把这个敌国人看得这样重,他更加该死” 宁永峻眼见自家女儿使出的浑身力气,已经将慕清朗上半身扶到土坑外,他更加气怒,话刚说完,就拔出长剑,对着慕清朗的上身展开讨伐。 “爹,我爱他,你要杀他,不如先杀了我” 宁无忧用自己身体阻挡着宁永峻的剑锋,若不是他控制着力度,好几次,剑尖险些刺到她身上。 “忧儿,让他杀了我,不要管我” 慕清朗虚弱的身体躺在土坑边沿,看着这个小家伙,身子娇娇小小,精神却气势如高山。她与自己父亲据理力争的模样,甚至还口无遮拦地承认“她爱他”,还有她刚刚将他拥在怀中,像护雏的小母亲,充满着大无畏的战斗精神,令他心中充满着苦涩的欣慰。 曾经在战场上,他有过面临九死一生的惨淡局面,却不曾有一次如今日这般,心中充满感恩知足,还有对一个人的依恋。 “不要,要死一起死” “走,这次不走也得走” 宁永峻改变了主意,他不顾她的挣扎,将她扛在肩头。 他实在震惊,看着自家女儿与慕清朗在自已眼前上演着什么叫做生死与共,他一口老血卡在喉中,吞吐不得。 什么时候起,自己的女儿竟然对那个敌国人痴迷到这种地步,而他,却还懵然不知! “将军,算了。不要为难忧儿,给她解药吧” 远处驶来一匹快马,蔚城枫迅速掠过,将宁无忧接过,顺手塞给她一个纸包。 “枫儿!你这妇人之仁要不得!那个人可是你娶忧儿的障碍!” “蔚某向来坦荡,我宁愿沙场一较高下,也不愿同一个死人争。再说,他若是死了,才是我和忧儿之间的障碍。” “去吧,忧儿,你先去救他,来日我再找他算帐。” “谢谢枫哥” 宁无忧抹把泪眼,对着他由衷而笑。 蔚城枫看着她急切的背影,心下苦涩一片:我就是见不得你伤心,见不得你落泪,即使不是为我落泪,我也舍不得! 他深深吸气,突然撒开步子,远离了这片恼人的山谷。 …… 当凌逸赶到这片山谷时,宁无忧正好言好语地劝说慕清朗“啊”张嘴,手上又费力地掰开他的双唇,可是慕清朗就是不肯配合,死死地咬紧牙关,宁愿死,也不服下那颗药丸。 “一边去” 看着宁无忧那笨手笨脚的样子,心中就来气。他对她实在激不起任何好感,肤色虽然长得比他白,可是全身上下就是长着祸水样,偏偏只会吸引慕清朗这种狂妄自大男子的保护欲。 从前,未曾遇见宁无忧这个祸水的时候,慕清朗是个睿智冷静的大将军,可是,自从在战场上遇见了她之后,他就被她那种祸水气质所吸引,以致做出了许多疯狂的犯傻举措,实在令人瞠目结舌。 比如,身为堂堂一城之守将,他为了保护他的小情人和家人,不仅派出自己最得力的青衣卫,居然还放下了自已的校场,前去北越给她当手下。还有,为了不让蔚城枫与她多碰面,他居然叫他去北越捣乱,让他的情敌抽不开身…… 而为了他的心愿达成,他凌逸也不知前世欠他的,今世居然沦落到要跟在他屁股后头,给他当狗头军师…… 想想就来气,这不,他这一次为了这祸水,又要将自己的小命交代了,他居然不吃情敌的解药,想想,他更气了。 “反正我有的是办法让你服解药” 他最是厌恶他这股要死不死的傲娇样,心中发狠,一把将宁无忧手中药丸夺下,正要放进口中,却瞥见宁无忧震惊的眼神,只好将药丸改放进她口中。 “你先服,再喂给他,反正你俩亲都亲了,他肯定巴不得多吃你的口水” “你闪开” 宁无忧没想到这颗药丸入口即化,眼下,她也只能用他说的这个方法让慕清朗服解药了。 待凌逸退开之后,她急切蹲下,将口中和着口水的药丸渡进慕清朗的口中,处于昏迷状态的他,根本不知药丸的缘由,只是凭本能吞下她渡过来的药水。 不用宁无忧等待太久,慕清朗已经睁眼,他的脸色迅速回归正常。可是看到不远处正好整以暇等他醒来的凌逸,他不由怒了。 “谁叫你救我的?多管闲事” “哼,不把你救活,你还指望我给你当牛作马守城?想得美,我看你前世一定是个当和尚没见过女人的傻子,不然怎会为了这个小妖精,连命都快玩掉了,你也该醒醒了” “我还要娶她呢” “人家还有个竹马呢,你还不识趣要横插进去,哼,果然是奇葩一朵。不管了,反正我要休假,今日起,自己守城” 凌逸实在不想再面对这个为了宁无忧而一再犯傻,差点连命都玩掉的慕清朗,抛下狠话,自己头也不回地走了。 火树银花上元节 “亲爹:当您见此留言时,您的千金我已经随他踏上前去南越皇宫的路途。千万别攻城,首先是您打不过,其次是扰民。至于此次您为何能伤到慕清朗,您心中有数,再说,他也是为了救我,才会吃下您的偷袭之箭。 虽然,看不起您的偷袭行径,不过,为了尊重您爱面子的习性,我是不会把您偷袭的事捅出去的。当然,若是您再想暗算他,则另当别论。 本次我主要是想去会会您心中的死敌、我未来的公公慕仲卿到底好不好相处。我一直有个疑问,为何您那么憎恨慕清朗,一直想置他于死地,他又同你毫无瓜葛,想必这个问题您也不想同我讲,我只好自己去寻找答案。 另外,不要拿您那套所谓的礼义廉耻来说教,反正,我的婚姻我作主,我的夫君我来定,记住:我是有感情的人,不是由您摆布的死物。最后,顺祝上元节愉快。您的忧儿敬上” 今日正月十五,上元节。 午后的日光带着些许耀目的温热,宁永峻来到前厅,他本想先解除宁无忧的每日罚跪,让她好好装扮,然后陪蔚城枫去街上看花灯,不想,偌大的前厅空空荡荡,原本,认真接受罚跪的女儿不见影子,只见手上这封留言信。 “混帐,简直是胡闹” 看完留言,宁永峻气得双唇哆嗦。 到底是从何时开始,原本虽有些顽皮但却娇俏识大体的女儿,越来越不受自己掌控,说什么自己婚姻自己作主,自己夫君自己来定!自古以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像她这种尊贵人家的子女,自己的婚姻从来都是父母包办的。还有,她还想去会会自己未来公公?这天下,哪有像她这样不知羞耻的人,这还未定婚呢,就这样明日张胆跟男子外出见他父亲的? 宁永峻越想越气,不自觉地五指攒紧,手上纸张很快化为粉末,他感觉自己老脸都被她丢光了,自己若再不对她严加管教,她肯定能做出更多惊世骇俗的事体来,到时,蔚城枫即使再宽宏大量,也无法接受她的这种出格举止。 不行,这次不管怎么样,也要把她和枫儿的婚事办了,这样她就不能到处野了。 ...... 黄昏时候的风,夹着些许冰凉,轻柔地吹拂着一匹赤马的鬃毛,它呼在风中的气变成白色,很快飘散在风中。 宁无忧倚在慕清朗的怀中,随着马儿停步,她抬首,这才知道,原来南越国都瑞京就在眼前。 原本雀跃的心情,突然有些紧张,她仰头,循着他过份突出的喉结,见到了他低下的眉眼,此时噙着笑,正等着与她来个四目相接。 她不禁双颊变红,转头轻哼,这家伙,何时变得这样恰到好处地调情了? “嗯哼” 他轻轻扯住她的脸颊,率先说话,“欢迎忧儿,来我南越国作客,我们先去个地方”,说着将她扶下马。 慕清朗右手牵马,左手与宁无忧十指相扣,两人一马很随意地漫步在帝都城的街头。 宁无忧睁着好奇的眼眸,望着身边汹涌的人潮,只见两边商铺、酒肆、茶馆早已挂上各色花灯,在灯光渲染之下,人们驻足围观的脸,洋溢着十足的喜气。 这是一幅百姓安居乐业的样子,彰显着南越国的繁华与富庶。 人来人往中,她觉得有些恍惚,却又倍感亲切,虽然她不曾来过这里,可是她却仿佛觉得,已经在此生活多年。 或许这就是传说中的爱乌及乌…… 当他们走到一处捏糖人摊子前,慕清朗有些迈不开脚,从小到大,他没有尝过这玩艺儿,他五岁之前一直深居宫中…… 娘亲在他五岁时离开了人世,而后来他便也离开都城直到长大…… 一直以来,他从未像今天如此有闲情地走街窜巷,更无从知道,原来大街上有这么多好玩的好吃的! 他不知道他这种“嘴馋”迷恋的小心样子,让宁无忧觉得可爱又心疼,说实在的,这种糖人她早吃得腻了,以前大哥在家时,他时常会带她出门买这买那的。 带着了然的笑意,宁无忧很快从捏糖人手中,买下两支糖人,拿一支放进他的手中,两人相视一笑,扯开嘴吃起糖人,两人边走边吃,很快宁无忧吃完了手中的糖人,可他却还在小心翼翼地吃着,好像很舍不得的样子,让宁无忧又是一阵感慨:眼前这小心吃糖人的男子,会是世人口中传诵的南越慕大将军? 见宁无忧嘴边粘着几缕糖线,慕清朗掏出锦帕为她擦拭着,很快两人目光一碰触,便又流露出温柔绻绻的神情,心神一颤,突然又感到一阵不自在,两人又迅速别开眼眸,看向别处假装欣赏起花店门口摆放的盆景。 两人时而依偎着欣赏街边的花灯,时而牵手伫足流涟在摆放工艺品的小店,一路上两人绝色妖娆的模样,引得路人纷纷围观赞叹:真是一对佳偶天成! 一路上,慕清朗心情大好,欣然将这一路上人们毫不掩饰的惊艳和由衷的赞叹,全部笑纳在心中。 眼看一条长街即将走完,慕清朗领着无忧停在一家饭馆门前,仰头一看招牌,上书黑色大字“仙人也买醉” 宁无忧让这招牌逗乐了,真是好大的口气! 可是一进大堂,宁无忧却感到哭笑不得,招牌上分明写的名字,看起来应该是环境清幽的,可是,眼前所见却与想像中大相径庭: 人声鼎沸的一楼膳食厅,只见食客们正扯开嗓门地大呼小叫,那些震耳欲聋的喝酒行令声音,看样子就要把头顶的楼板给震裂了! 尤其是最中间那一桌,几个行走江湖大汉模样的人,扯着杀猪般粗大的嗓门,正与邻桌几个镖局的镖师拼酒…… 宁无忧从未见过如此豪放的喝酒方式,只见输了猜拳那几个江湖大汉,直接捧起酒缸往嘴里倒! 他们的豪迈之举,引得旁边几桌掷骰子的人,纷纷凑过来围观,好几个人嘴里大叫“好,好!英雄海量!再来几大缸,不醉不归!” 宁无忧把一楼这热火朝天的场面看来过于着迷,很快,她的脸被旁边的人一手转过,他不悦地说:“几个粗俗不堪的人,也能让你看得入迷!那再来几个美男子,你不是看得蠢蠢欲动,四肢无力,欲罢不能?不许看!从今往后你眼中只能看我!” 无忧显然讨厌却拗不过,只好撅起嘴随着他走上楼梯,到了三楼,两人刚走进一个叫“天字甲号”的厢房掩上门,慕清朗便急不可耐地搂住她想要 “撒娇”一下,不料,身后房门一闪,背后跟着挪进一个蓝色掌柜服的男子。 见那人也不吱声,手脚又如此麻利地挤进来,慕清朗不悦地向后挤出一个怒目而视的表情,可来人却无视他的不悦,嘻笑着脸色说道:“三哥,这么快就带嫂子来了?还说你不喜欢女色,这辈子只想守住兄弟几个,看样子你简直是瞎、扯、淡!” 随后,他又把口唇张成大大的圆圈,双眸瞪得似铜铃,以示对眼前这位嫂子的惊艳,他这夸张的表情引得她眉头皱了一下,心下却被逗乐了几分! “哼!五弟,枉你贵为皇子,难道现在还没搞清,进别人房间要先敲门?” “哎呀,三哥,你从前可不是这般讲礼数的人呐!净给我装模作样!让俺好生不习惯!快说,这位可是三嫂?” 来人阔唇浓眉大眼,笑意盈盈的样子,让人觉得他的日子,每一天都沐浴在灿烂阳光下。 “知道是你三嫂还不客气些?忧儿,这是我五弟慕清澈!” 宁无忧听他这一介绍,微微露出一个得体的微笑:“见过五皇子!” 原来这就是凌逸口中会出老千的阿澈?想到那晚,他气急败坏却无可奈何的样子,她忍不住嘴角微勾。 “行了,三嫂子,我最不喜欢这些虚礼,若不急着叫我五弟,叫我阿澈也行!” 慕清澈生怕怠慢了她,赶紧摆摆手纠正她,可是他这样爽快的纠正,却又让无忧无奈地摇头。 慕清朗见他大大咧咧的样子,不悦地皱眉,不过很快,他又露出赞赏的笑容说道:“最近酒楼生意火爆啊!” “这得归功于三哥你改的招牌,自从改成‘仙人也买醉’之后,连平时不露面的江湖人都往这汇集了,咱这招就让他们此间乐,不思蜀!” “阿澈,晚膳得劳驾你亲自下厨喽!一来让忧儿见识你的厨艺,二来,罚你方才不敲门之过!” “得嘞!乐意为三嫂子效劳!” 慕清澈闻言,马上搓着双手,一个旋身,风儿般又出了房门,楼道的尽头响起“砰砰”直响的脚步声。 “慕清朗我算小瞧你了,你不仅上得了战场,还赚得了银子” “那是!你夫君可是棵摇钱树呢” 无忧就是看不惯他吹嘘的样子,于是,粉拳砸在他的胸膛,状似怒嗔地横他一眼说:“老天不公!这世间好事都让你占尽了!” 慕清朗听她这样一说,笑容更加璀璨:“忧儿,那些都是身外之物,只有拥有你,才是这世间最甜蜜最美好的‘占尽好事’!” 很快,房门外又响起慕清澈风风火火的脚步声,宁无忧赶紧拍掉搂在自己肩头的“爪子”。 “尝尝我的手艺!” 宁无忧要说话,慕清澈便已提着食盒进了屋内,三下两除五,桌上摆满各色菜式,他笑嘻嘻地搬过椅子,那一脸的灿烂,晃得宁无忧心下温暖无限。 相比坐于身旁的某人,慕清澈的心思犹如他的名字一样,简单明了,有着一眼望穿的清澈! 这次慕清澈显露的拿手好菜有:鱼香肉沫烧茄子,姜爆乳鸽,红菇龙骨汤,清蒸桂花鱼,清蒸龙虾,宫保鸡丁,佛跳墙,淮山炒木耳…… 一桌子的家常菜,让慕氏兄弟与宁无忧吃了近一个时辰,席间,慕清澈对着宁无忧大献殷勤,频频夹菜,再加上他口无遮拦,没心没肺的样子,很快便与她成了无话不谈,称兄道弟的“小伙伴”! 面对这两个心思浅显又迅速打成一片的“小伙伴”,慕清朗也看得满心满肺的无奈,就知道自己这个五弟啊,简直是人来疯,人来熟,没想到,连宁无忧这样说话犀利的人,都能轻松“搞定”! …… 暮色如同打翻的墨砚,顷刻将窗外的远山斜阳抹去,只余天边一片微微“挣扎”的霞光,在向满天繁星作别。 楼下几处人潮汇集的地方,又传来此起彼伏的的吆喝声,叫卖声和人们的说笑声,让宁无忧频频往下望去,不远处有个茶楼,说书先生正慷慨激昂地再现:当年慕清朗如何以五千精锐,力克西塞国五万大军的包围,并手刃西塞太子宇文星的光辉事迹,那人惟妙惟肖的模仿,引得看客们不时爆发出阵阵叫好声。 眼看两兄弟正喝完最后一杯酒,地上已经横七竖八的躺满酒坛,这时,慕清澈起身,摇晃着有些踉跄的脚步,移到慕清朗的面前,扯着有些打结的舌头说道:“三哥,再来一杯……不醉……不归哈!” 慕清朗推开他的手,揉着自己有些发肿的眉心,冷声说道:“行了,阿澈!再喝下去,你要醉了!你先睡下,我带忧儿回去。” 慕清朗说完,便将慕清澈扶到榻上,帮他拉上锦被,又打开房门,让门外守卫收拾一番,便牵着宁无忧向着楼下走去。 正月十五晚上的大街,此时正沉浸在一片花灯璀璨的天地里,慕清朗感受着身边娇小柔软的身子,像只听话的小美猫,依偎在自己的身边,慕清朗觉得一切恍然若梦。 他看着她犹如坠落人间的精灵,随着他穿梭在人海中,他心中升起深深的渴盼:但愿此生,来生,他都能拉着她的手,与她依偎着走过每一个花灯光如昼的上元之夜。 宁无忧一路上都没有言语,她甚至已经觉得,她和他之间,有时无须太多言语,因为一起走过的这将近一年时光,两人灵犀相通,她可以轻易地知晓他每个眼神,每个动作所蕴含的意思。 人来人往的街头,繁星的微光神秘地遥望仙人般的俩人。 无忧依然睁着好奇的眸子,扭头四处观看。 在他身边,她感到异常安心,而这种安心随意无拘无束,都是因为他的宠溺他的给予! 她安心地把手放进他宽大的掌心,任由他带着她走过汹涌的人潮,她甚至感叹,即使他牵着她走遍千山万水海角天涯甚至上刀山下火海,她都愿意跟随! 两人走过几片热闹的街市,再走过一条寂静的巷子,很快,她在他的引领下,来到了一处阔大的府邸。 见慕清朗不说话,眼中只是含着神秘的眸光看着她,她只能不解地抬头仰望,便见到朱漆大门上方匾额写着:慕心于天。 她指着匾额,带着难不倒我的神情了然地笑道:“你这豪宅的名字取得有意思!” 她虽然来过一次,可是那次他生气,把她赶得太匆匆,根本未曾见过他宅子的外观。 “我的忧儿果然聪明!不过你就要成为我的人了,今后可不许再说什么你的我的,要说咱的豪宅!” “啰嗦!大庭广众之下,你唯恐无人知晓你我之事!” 宁无忧又让他的话臊得慌,白了他一眼,顺手招呼上粉拳,砸得某人又在大门口抚着心口大呼小叫: “娘子饶命!” “你……色鬼!” 宁无忧快让他嘴里的胡言乱语气晕了。 “好了,忧儿,不逗你了,以后可不许动不动就皱眉头,你这样等于在说你夫君无能,才会让你一直皱眉!不过你夫君到底能不能,不如今晚就试试,嗯?” 随着慕清朗俯下、身把脸凑近,他沉魅的嗓音,和温热的呼吸洒在颈侧,引得她心底一颤。 宁无忧见他故意曲解自己,却又懒得再争辩,这时慕清朗上前,伸手揽住她的腰,带着她走下台阶,悄声说道:“我带你如同鵾鹏展翅那样‘咻’地飞回家,这样才显得有意思!” 说完,揽在无忧腰间的手上用力,两人瞬间一跃,同时踩上自家的瓦檐上,这时无忧扭头对他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身轻如燕,在下拜服!” “那是!若本将军身重如山,只怕你家的瓦片都早已毁在我脚下!” 宁无忧的话让慕清朗忆起往昔夜间穿梭在她家屋檐上的情形,他的嘴角不由勾起得意的弧度。 这是她首次与他穿梭在屋顶上飘着,心思电转间,突然想起江湖上传闻的那个词“雌雄双盗”,其实就这样与他做一对江洋大盗,从此前尘两消,自在江湖也是种快意人生。 很快,她让他带着,轻飘飘地如同一片落叶,悄无声息地落在一处闪着灯光的院子里。 两人轻手轻脚地闪到灯光处,轻轻地趴在窗棂边,慕清朗的脸上显示的不悦到达极点,他带着无边的愠怒,很快戳开窗纸,可是当他看清屋内的一切时,他的脸上一凛,神色变得极其复杂…… 死生不见隔永世 宁无忧的五指突然被禁锢在慕清朗的大掌之中,痛感强烈,她很纳闷他为何突然变脸,失态,忍住满心疑惑,她随着他推门而入。 一阵强大的气流从她身旁散发,只见屋内幕帘轻动,灯影闪闪。 “父皇” “阿朗,是父皇在此,让你惊讶了!” 正倚在榻上,神情专注地凝视着一幅肖像的人,听到声响,扭过头,见到突然出现在眼前的慕清朗,神色有些尴尬。 正要解释着什么,可是当无意瞥见与慕清朗并肩而立的宁无忧时,他的情绪却突然激动起来,顾不上什么,也忘记自己此时的身份是这南越最高统治者,他像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一样,一闪身,就直接晃到她的跟前。 双手不知该往哪放,只是反复交握着,眼中盛满失而复得的惊喜,对着宁无忧喊出了崔锦素的闺名: “素素,素素” 他的声音听起来竟然有些嘶哑颤抖,说道:“素素,你回来了!我错了,你愿意回来看我了!” 说着,伸出双手,脸色充满着渴望,随即就要把宁无忧抱进怀中。 “父皇!她不是你的素素!她是我的未来妻子宁无忧!” 原来这就是慕仲卿! 宁无忧一直忘不了娘亲临去之前念着的名字,可乍然一见,又见他如此失态,她不由有呆住,还未反应过来,她迅速被隔开,顷刻被慕清朗护在怀中。 她让眼前的慕仲卿震撼了,思绪不由有些恍惚,刚一进门时,便发现墙壁上挂着那幅美人图,可不就是她的娘亲崔锦素?她为此纳闷,为什么慕清朗的寝室要挂着她娘亲的肖像? 可现在慕仲卿为何见到自己却又叫自己素素?她彻底凌乱了…… “父皇,阿朗再说一次,这是我即将过门的妻子,北越宁永峻将军之女宁无忧!” “什么?她……她是宁永峻和素素的女儿?” 慕仲卿很快恢复了冷静,可是仍然掩不住满腔的惊诧。 “父皇,她确实是北越宁永峻的掌上明珠,忧儿,见过父皇!” “见过皇上” 无忧的神色仍有些不自然,勉强地对着慕仲卿福了一下身子。 “不必多礼!刚才是朕失态了,希望不要吓着你!既是阿朗之妻,今后也该称我父皇了!既然就要成为是一家人,朕也得叫你忧儿才是!” “皇上您随意” 宁无忧快让他绕晕了,她语气淡淡,直视眼前已经恢复帝王之威的慕仲卿,她指着墙上美人图,问道:“这里怎会有我娘的画像?” “这是我娘的画像,我亲手挂上的,”慕清朗好笑地看了她一眼。 “呵呵,你娘与我自小一起长大,我们一直很友好……后来,她与我一起上九月山庄学艺,在那里与你爹相识!” “我娘去年春天过世了,是让你们南越人害死的!” 宁无忧想起家中遭逢变故,想起娘亲绝望地挣扎在血泊之中的惨状,此刻仍然心绪难平,眼眶突然发红。 “素素一年前走了?她一直身体康健的,好端端怎会突然过世?” 慕仲卿完全无法置信,惊叫一声突然起身奔到慕清朗身前。 “宁夫人确实一年前过世了。父皇您记不记得去年宁永峻发怒攻城,砍下李勇首级,导致霞美关告急这件事?后来还是父皇您调我前去救急并驻守的。” “朕以为是宁永峻想吞并咱们的霞美城,没想到是素素让李勇这帮人害了” “那帮人太坏了,先是害我大哥失踪,又害我娘亲难产,造成我娘一尸两命” 慕仲卿唇角狠狠地抽搐着,他在极力平息着怒火。 “父皇,虽然表面看起来是李勇做的,可是我却怀疑幕后的主使是太子及皇后那一伙人!这些年,李勇在太子和皇后的纵容下,在霞美城劣迹斑斑,我也一直在收集证据,总有一天,我要重拳出击,弹劾他的太子之位!请父皇恕罪!” 慕清朗语气坚定地说着,一想到李勇那伙人在霞美城留下的烂摊子,语气不由更加激忿。 慕仲卿从慕清朗口中证实了以上消息确凿,他的脸色突变,五指骤然攒紧,手握成拳,一手狠狠地砸在书案上,一手狠狠地砸着自己的心窝处,两颗硕大的泪珠急速涌出,他的神色悲苦:“素素!苦命的素素!是我对不起你,是我们慕家愧对于你!是全体南越人愧对你们崔家世代骁勇,满门忠烈!” 眼看着慕仲卿脸上布满的追悔悲痛和伤心欲绝…… 宁无忧为他感到动容,这样毫无遮掩的情绪,毫不掩饰地表露他哭泣的就是他深爱多年的爱人,他对她那样的割舍不下!这样的悲伤丝毫不差于宁永峻分毫! 她已经被他那样的悲伤所浸染,于是,顷刻间,嘤嘤嘤,她也跟着啜泣起来…… 而慕清朗更是却被慕仲卿的行为震撼得哑口无言,原来,宁无忧的母亲崔锦素是南越人,原来崔家满门忠烈都命丧于南越人的手中,曾经那一段过往,他并未曾耳闻…… 他能感知慕仲卿的“心苦”:当崔锦素已经离世的真相,在今夜毫无预兆地挑开,对于慕仲卿来说,这该是怎样的一种撕心裂肺! “父皇,人死不能复生,望节哀!孩儿不知崔家曾经遭受过怎样惨烈的毒害!唯今之计,就是找出幕后真凶并连根拔除,杜绝今后再有忠良惨遭祸害之事发生!” 慕清朗的话语犹如一针镇定剂,很快让慕仲卿回归理智,他突然自嘲地摇头:自己是有多无用!多失败!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又如何?身为睥睨天下的南越统治者,他却连自己的心爱之人也照顾不上! 直到如今才得知她已经丧失性命,而他是这天下最后一人才得知了真相! 看来自己活着是有多悲催,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虽然大权在握,虽然可以决定所有人的生死,可到头来,还不是照样决定不了有些人的生死! 就连悲伤,也只能在这个酷似崔锦素女人所出的孩子面前才能袒露! “忧儿,你娘原是我南越世家――崔氏望族之后,崔家世代骁勇,能征善战,尤其是你外公崔闻松将军,在几十年前,更是独自撑起整个南越的一片江山,可惜的是……” 慕仲卿在心情大恸之后,突然决定不再躲避现实,决定将过往一切血淋淋的事实,对着眼前的后辈坦城剖开,娓娓道起崔氏一族的兴衰成败,以及他与崔锦素曾经的恩爱纠缠…… 宁无忧从慕仲卿悲凉的语气中缓缓得知,原来自己的外祖母,崔锦素的母亲叫宁雨薇,是越州大陆首席美人,据说十五及笄之年便已因美貌名动天下,未笑倾城,与当时南越战神崔闻松将军一见倾心,喜结连理。 四十几年前,崔闻松将军是慕清朗祖父慕赫煊征战沙场的搭档,两人多年出生入生,情同兄弟,若无崔将军的一臂之力,慕赫煊根本不可能当上皇帝,后来,若没有崔闻松将军的东征西讨能征善战,也就没有南越的诺大江山,煌煌天下。 甚至还可以这样认为,如果说当年的慕赫煊是南越龙袍加身的皇帝,那么崔闻松将军则是南越的无冕之王! 只可惜慕家人作了孽,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恶,慕赫煊当上皇帝之后,有一年,趁崔将军外出平定蕃王之乱时,霸占了自己多年好兄弟――崔闻松将军的妻子宁雨薇…… 此事后来让崔将军知晓,生性磊落耿直、毫无防人之心的崔将军,只身进宫想要为妻子报仇,反被埋伏在皇宫中的乱箭射死。 据说崔将军孤身一人在箭雨中支撑了三天三夜,仅凭一人一刀便杀光砍光皇宫中所有弓箭手,最后因为伤势过重,体力不支,倒在血泊中! 他浑身上下被射得没有一块像样的皮肤…… 直到最后倒地而去…… 他死不瞑目! 那一天,因着他血溅皇宫,所有跟他交手的人都陪着他奔赴黄泉,正好那天下起的飘泼大雨,将他们身上的血和着雨水汇成了一条血流,而血流潺潺地奔向宫外,染红了天恩城整条护城河! 那天之后,慕赫煊对外宣称崔闻松功高震主,狼子野心谋反未遂,被朝廷处死,崔氏满门抄斩! 那时因崔锦素在九月山庄学艺,幸免于难。 本来,慕仲卿与她已有婚约,下山之后准备成亲,可是,那天他们两人下山之后,还未进城门,崔锦素远远便见到迎面驶来一队人马,高声大喊捉拿崔氏余孽,同时快速向她靠拢,准备将她就地斩杀。 强烈的不安与不好的预感中,崔锦素满怀疑惑,死死盯着慕仲卿的脸,过后,迅速掉转马头,秋风中她无比悲愤,凛然孤决地掷下一句话:慕仲卿,此生与你,与慕家与南越,死生不复相见! 她悲怆决绝地策马,向着北越的方向一路飞驰…… 当时慕仲卿让她盯得无地自容,见她调头,本能想要拉住她,却只来得及碰触她的衣角,她便已化身流风,仅仅留下一把沧凉,一切已然不及…… 他只能满腔愤闷地望着她孤身离去的背影,至始至终,他未来得及说上什么! 一切都已经无需说什么,不是么? 而那远远的,遥不可及的一望,便是他和崔锦素的一生…… 那一望之后,他和她,便注定了死生不复相见! 人间有味是清欢 已到夜深,上元节的月色却琼华如练,散发着的璀灿光芒,透过天窗,映照于天青色锦帐之下,迟迟不肯入眠的慕清朗,转头一望,见到的就是满地的银霜。 这个夜,终归因他父皇的离开而变得平静,可是,他的心绪却难以平静。 他的脑中一直回放着慕仲卿似被抽干力气的神色,那样垂眸喃喃自语的神色,仿如邻家阿伯在絮絮低语。 他的耳边一直响着慕仲卿哑声的叙说:忧儿,也幸好你娘逃得及时,投奔了你爹。否则,今日今时,你也不可能坐到朕的面前!阿朗,如今你可知晓你父皇心里的苦痛?这二十几年来,我无时不刻地在想念素素,我追悔一生,我负疚一生!素素是我一生都无法抹去的伤痛!虽然父皇如愿坐上皇位,可为父至今才明白,这皇位其实就是是牢笼,困住了为父。 “你们不知为父有多羡慕宁永峻,羡慕他可以携手素素,从此并肩沙场,走遍天下。不像我,一生都如困兽,挣扎在这牢笼之中” 后来,慕仲卿留给他们两人的背影,在墙壁烛光的映照之下,被拉成寂寞绵长、孤冷苍凉的影子。 那影子,让人见之心下怆然…… 原来,情之一字,毁人至深…… 直到此刻,他才明白父皇厚爱于他的缘故! 如若没有今夜这番“奇遇奇闻,”这辈子恐怕无法知晓事情的真相。可是当真相撕开之后,他却又觉得事实相当残忍,像一把无形的刀刺进他的胸膛。虽然事实自他一出生便已注定,他也无力改变什么,可是他还是感到心口疼痛不已! 果然,这世间没有无缘无故的爱! 更没有无缘无故的父爱! 墙壁上挂着自己娘亲的画像,却让无忧当成了她的娘亲崔锦素! 原来是因为自己的娘亲酷似崔锦素,而他是酷似崔锦素女人生下的孩子,他才能得到异于旁人的疼爱! 而慕仲卿一夜的“哭诉”,更让他心头沉重! 原来,他深夜造访自己的书房,来看娘亲的画像,却只是在透过那画像,想念着崔锦素! 至始至终,他觉得娘亲和他都像个局外人! 而他的娘亲至死都不明白,自己短暂的一生,都只是别人的替身,别人的影子! 娘亲那低微的样子,一直萦绕在慕清朗的思绪中,他微微地叹气,直到五更天才沉沉睡去。 终于不再听到慕清朗微微叹气的声音,宁无忧这才睁开她的双眸,侧过身,注视着身前这个沉睡都眉头紧皱的他,指尖轻轻将他的眉头抚平,看着他大男孩般,任性地裹挟着她的身躯,再将他浑身的热气,紧紧包裹着她,为她驱散冬夜的冷寒。 看他把头扎在她的颈窝,呼吸间,仿佛在深深吸取一种安慰,一种力量。 他的双手紧紧将她拢进怀中不肯放手的样子,其实是心底害怕孤独,害怕自己度不过这个知道真相后,对他打击至深的冬夜。 想到此,她心底满满都是疼惜。 谁说他年纪轻轻官至一城守将,便不可以有心灵脆弱的某个时刻? 谁说他在沙场所向披靡战无不胜,在生活中便不可以有片刻的情绪低落,需要一种依偎,一个怀抱,一片温暖的笑意? 她知道今晚慕仲卿一番毫无遮掩的剖白,其实对眼前这个大男孩,就是一种深深的伤害。 虽然听完慕仲卿满含悲凄的叙说,她已经无声哽咽,泪湿衣襟。 原来,自己的娘亲一生是如此多舛,她经历的过往是如此撕心裂肺如此生不如死! 原来,自己的父亲与深爱的娘亲相爱了那么久,却不知自己的妻子只是因为家门蒙难而投奔于他,原来他什么都不知道! 比起负疚一生,爱而不得的慕仲卿,宁永峻才是这天下最幸福的男子! 父亲娘亲还有慕仲卿他们这三人之间,虽然谁对谁都情深不渝,可是最终,受到无形伤害的却是慕清朗! 不多久,门外又响起一片紧密的叩门声。 “三哥,日头照屁屁了,快起来” 门外响起慕清澈敞亮的笑声,令床上两人如行军打仗一般,很快仪容整洁地打开房门。 “没想到一向勤勉的三哥也会懒床” 首先映进眼帘的是这位浅粉色衣裙的圆脸妹子,她见到宁无忧后,便掩饰不住惊艳的眼神,呆住了。 “这是我六妹慕清欢。欢儿,这是你未来三嫂宁无忧” “见过六公主” “三嫂好绝色,哼,只有我最丑” 怎么她见过的这些小姐姐,小嫂子个个都赛天仙似的,她怎么看都有种相形见拙的感觉,慕清欢情绪止不住低落起来。 “公主不必灰心,你的名字就很美,人间有味是清欢,大家这是各美其美” “是啊是啊,凌逸哥哥也常常这样夸我的名字。可是,凌逸哥哥除了说我名字美,从来没有说我长得美,唉” 又是一个心思透澈的小孩子,宁无忧心底又喜欢了几分。 这时,慕清澈拢过慕清欢的肩头,手中从黄色绸袋抽出一封信,眉开眼笑地说道:“恭喜三哥三嫂!瞧瞧这是什么?这可是父皇修书给北越国主的一封信,父皇要邀请他,为你和三嫂赐婚。” “三哥,我很荣幸当了信使。当然,速度可快可慢,关键看你的心意表现哦” “我的心意就是建议父皇为你和李丞相三女赐婚喽” “不要,快饶了我。那个好吃懒做又花痴的肥婆,还是留给你当侧妃。” 这时慕清欢不忘火上浇油:“三哥你可要做好接纳准备哦,父皇为你赐婚圣旨一出,到时整个都城一品以上官员的待嫁女,肯定蜂拥而上,等着做你的侧妃” 不过,慕清朗眼中的五弟六妹就是一对童言无忌的小孩子,他除了一直盯着那封修书,显得兴致缺缺:“管他呢!反正我只要我家忧儿足够” 说完,还不忘朝宁无忧送个秋波,宁无忧则飞出眼刀,狠狠刮了他一眼。 “哇,三哥三嫂要秀恩爱,要撒甜糖,也得先考虑我等是否有承受能力啊,凌逸哥哥你快来救我于水深火热啊” “三哥的秋波真是酥得我不要不要地,现在浑身发软,没有力气送信去北越啦” 眼看慕清朗的五弟六妹大呼小叫闹出的动静,虽然吵闹声抵得上树梢的那一窝鸟叫,可看在宁无忧眼中,她却体味出别样的人间乐趣。 还未入他的门,心却已经喜欢上他的家人。 为了不叫她的一片赤诚落了空,慕清欢叫嚷着的凌逸终于现身。只不过,当她看见他很自然地把手放在一个佳人的腰肢上时,她清亮的眼底顿时黯然。 她的失落不过瞬间之事,很快,她又和慕清澈笑成一团。 而宁无忧前一刻还跟着笑得忘乎所以,下一刻,便朝着凌逸身后的一个黑色锦服,梳着公子髻的人,扑了过去。 “大哥” ※※※※※※※※※※※※※※※※※※※※ (崔锦素番外) 曾经他们毫无距离,亲密得耳鬓厮磨,恨不能日日贴作一处,而那一日那一刻她掉转马头之后,她与慕仲卿之间便相隔着一个遥远的距离叫……死生不复相见! 满怀孤愤却不敢随意停歇,崔锦素纵马飞奔,在进入北越国土之后,几天不眠不休的她这才敢投靠在一家小饭馆,胡乱地吃些食物充饥。 就在她百思不得其解为何南越官兵称她为崔氏余孽时,身旁议论纷纷的几个食客,都在摇头叹息着,说起了南越国崔闻松将军一生英勇无敌,精忠为国,却不幸妻子被占,最后只身也落得血流成河不得善终的结局! 原来如此! 崔锦素听闻之后,这才知道这就是她家门遭遇荼毒的原因!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崔锦素不记得她是怎样走出那家小饭馆的,她只觉得周遭冷寒无比,苍凉无比,她扯着一个比哭还难看百倍的笑容,却又想,也不知要笑给谁看。 事情的经过真是无比讽刺,就连不同国门的百姓都知道,崔闻松将军忠心为国,最后却落得不得善终满门无辜丧命的下场。 可国门那边,那些所谓的自己人,那些南越人却满口铄金,积毁销骨说什么崔家谋反未遂,说什么功高盖主狼子野心! 她满心怆然,满眼欲哭无泪,一人一马脚步凌乱,神色木然地在北越都城的大街上,四处打听着宁永峻的住处,终于在好心人的指引下,让她如愿以偿地找到了宁永峻。 当宁永峻急匆匆地赶到她面前时,还未等他从惊喜中回过神,更未及解释什么,体力不支的她,便晕倒在他的怀中…… 后来……后来的后来,慕仲卿便从密报的口中得知,崔锦素与宁永峻结为夫妻,两人共赴边疆,双剑合璧,两人生儿育女……两人如胶似漆,两人日子过得如同神仙眷侣快活自在! …… 思来起去,还是决定给崔锦素一段番外,为不影响阅读界面,就把这段话放在评论这个区域吧。 大哥大哥你好吗 宁无忧扑到那个黑衣人面前,不管不顾身旁几人惊讶探究的神色,将他紧紧抱住,“大哥,原来你还活着,你为什么不回家?” 大哥的脸依然英俊白皙,他的胸膛一如过去宽阔坚实,他周身的气息未变,只是原本温馨圆满的家园,如今却回不去了。 一时间,她百感交集,任凭倾泄而出的泪水,打湿了他的衣襟。 而被她搂住的黑衣人,则身体瞬间变得僵直,他并未如过去那般,将她搂进怀中,只是身侧的五指攒紧。虽然背着众人,可是谁都能得瞧出,他僵直的身子在微微发抖,他的正在极力平缓急促的呼吸,显然他不想在众人面前失仪。 “进去说” 慕清朗上前,将自己代替了宁无双,把宁无忧抱进客厅。 画面变化太快,慕清澈与慕清欢不再嘻笑打闹,而是默然跟着众人来到客厅,一人一边,同时合上大门。 “忧儿,你怎会在此?” 情绪已经恢复平静的宁无双,像往常一样将她抱在膝上,疑惑地环顾众人,又低头凝视着自己的妹妹,她一个闺阁小丫头,怎会跟南越这些皇子搅在一起? 还未等宁无忧回话,慕清朗直接将她抱回自己膝上,并郑重地说道:“忧儿长大了,虽然自家大哥不是外男,可也不能如此亲近” 宁无双白了他两眼,又将她抢回膝上,“切,我的妹妹,不要说她才十五,她就是到了五十,在我这个哥哥眼中,她永远只有五岁,懂?” “忧儿,你怎会和这帮南越皇子搅在一起?” 宁无双本来与老爹宁永峻长得相像,当他说这话审问无忧的时候,简直是宁永峻的再现。 “行了,我的大舅哥。不要以一副审、判、者的伪善面目,来说什么通、敌、叛、国,这会吓着忧儿,她能和我搅在一起,说明千里姻缘一线牵,你看我俩是不是很有夫妻相?” 慕清朗将宁无忧抢回之后,第一个动作就是将自己与宁无忧的脸相贴,这样亲密的举动,又让众人为之侧目。 慕清澈适时抖开明黄绸袋里的信,在宁无双眼前一晃,得意地瞟了他两眼,“看仔细了,你妹子就要成为我三嫂啦” 看着宁无双变黑的脸色,他继续加把柴,“他大舅哥,生米即将煮熟,生气无益,我看你还是想想要准备多少嫁妆吧” 凌逸和身旁佳人相视而笑,慕清欢则瞪着圆圆的水眸,瞬间变得更加乖巧地垂下头,不敢再看对面的郎情妾意。 这恼人的冬日何时变得这样炎热了? 宁无双的眼中滚烫起来,他霍地起身,瞬间逼近慕清澈跟前,粗声吼道:“我不同意,要娶我家忧儿,先从我身上踏过” 慕清澈则在他的迫视下,逐步后退,实在无路可退,他苦恼地忘向慕清朗,“三哥,救命啊!你自己欠的桃花债,你好意思让我帮你还?” 啧啧啧,这顽固作派,与他老爹如出一辙。 不待慕清朗说什么,一直盯着自家大哥的宁无忧起身,先把泪抹干,这才走到宁无双身前,惦起脚跟,疼惜地抚着他青白交缠的发丝,诚恳地说道: “大哥,先说我要嫁人这事。反正,在你不在的日子,我与他一步步走过来,娘亲去世后,若是没有遇见他,我可能就是赫连平箭下亡魂了。又或者此时,我会被他卖到这里的青楼,送给太子赏玩。真的,大哥,自你失踪后,家里发生很多事,是他支撑着我的。今后,我的命中不能没有他” 因此,你说我怎会与他搅在一起,是以身相许也好,缘份天定也罢!总之,我从未有过像这一刻如此想嫁给一个人,那就是他。” “哇哦,三嫂这样煽情,真是把我棵老光棍虐得不要不要的。” 宁无双的眼神对着慕清澈放完冷箭,这才转头,“赫连平那猪狗不如的东西,倒是懂得趁人之危了,待我回去,一定扒了他的皮。还有,娘亲和腹中胎儿没活下来?” “赫连平已经让我们铲除了。那一日,娘亲得知你失踪后,动了胎气,导致难产而死。大哥,既然活着,为什么不回家?父亲派陈叔叔他们好几位将军,正满天下在找你呢” 慕清朗替他作出回答,“有时候,一个人若是不想回去,他有着千百种方法教人找不着。忧儿,大哥回不回去,一定有他的理由。日后你会懂。” “先不说这个了。阿澈,去叫人把松雪斋准备好,看来我大舅哥从北越辗转到南越,可不是单单为了和忧儿的偶遇。因此,我也知道,大舅哥只身来此的目标与我今后要出击的方向一致。凌逸,去厨房洗菜切肉,我要亲自下厨,中午好好招待我的大舅哥。” 慕清朗又转身,看向凌逸身边的那位丽人,又向着凌逸抛去一个暧昧的眼神,“不知这位佳人如何称呼?” 那位丽人随即轻轻福身,“回慕将军,在下阅君楼苏妙颜,今日登临贵府,确实是受我们楼主委派,前来与将军商议合作开办钱庄事宜” “好说,具体流程,你与他商议即可” 慕清朗轻笑,指着他对面的凌逸,示意他可以将她领走。 …… 一行人又沿着青石板路,走出了前厅,宁无双走在宁无忧的身侧,他虽然不清楚自家小妹因何会在他失踪的这一年时光里,迷恋上不同国的慕清朗,可是感觉慕清朗对小妹的好,是那种发自内心的宠溺,他也讲不出反对的理由。 他俩一个是男未婚,一个是女未嫁,能够相恋也是天经地义,可是,他对蔚城枫却充满惋惜和歉疚,于是,他想再试着劝劝无忧,看她是否能回心转意去找蔚城枫。 “忧儿,你小时候的心意你忘了吗?你一直想嫁给城枫的,你这样不管不顾的出来,城枫怎么办?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做很伤他的心?” 谁料,他刚刚说完,走在宁无忧另一侧的慕清朗,即刻对他投来警告的一瞥,并说道:“下不为例。今后若再忧儿面前讲起蔚城枫,你住的松雪斋要收租” “大哥别怕,他的就是我的。他收你多少,我还你多少” 宁无忧偷笑,她挑衅地迎上他:慕清朗你幼稚你活该! “忧儿你还未入我的门,就想要谋我的财,你让我情何以堪?” 慕清朗无奈扶额,怎么感觉自己在引狼入室? 然后,宁无双继续毫不示弱,“尽管收,我付得起。反正,你收多少,我就从忧儿嫁妆扣多少!” 嗷嗷,小心脏受不了! 怎么感觉眼前这个大舅哥不像是一盏省油的灯? 走在前头的凌逸听完他们互怼,立即开心得掩不住笑声。 其实,他最大的乐趣就是看慕清朗碰钉子的模样。 可是,他很快知道他的行为有多短视,因为,慕清朗马上朝着他吼道:“再笑,取消你的休假。用过午膳,给我滚去守城” 于是,凌逸立即将脸上未及收住的笑意,变成不甘和抗挣,“不服,你这是以权谋私。我抗议” “抗议无效,不服者,军规伺候” 哈哈哈,一直情绪低落,远远地跟在众人后头的慕清欢突然止不住大笑起来,虽然知道自己这样笑很不淑女。可是,呃,管他呢! 眼下开心最重要,反正她装淑女也无人欣赏,不如,想笑就笑! 一进厨房,凌逸就对着案板上的菜,一阵乱切,仿佛那些菜就是慕清朗的首级,瞬间就被切成菜泥。 虽然身旁有佳人作陪,令厨房增色不少,可是因他的心情欠佳,也就觉得厨房的菜和肉,仿佛都在和他作对似的,面目可憎。 想想实在郁闷,他不就是太过兴奋,笑得有点大声嘛,谁想会立即被姓慕的剥夺假期,以致午膳过后就要与佳人分别。 可他还未与佳人好好缠绵,她可是瑞京阅君楼的头号花魁呢! “啧啧啧,想不到,堂堂的霞美城军师,如今竟沦落到洗菜切肉了哦” 正在对着那堆菜和肉、泄愤的凌逸,耳边响起慕清澈故作惋惜的话音,他不由回头白了他几眼, “想不到心性直率的阿澈,如今也要落井下石了吗?” “并不是。三哥让我通知你,欠我银子的另一半由他还,也就是他帮你减免了一半债务,说是赏你带来他的大舅哥” “哼,先给一顿棍子,再赏一颗糖。谁希罕?” “某人明明心中满意却嘴硬。不过三哥又说,你切的菜和肉都成了泥,不合格,要重切” “转达完毕,我撤” 慕清澈这才步出厨房,身后就传来一阵暴怒的吼叫。 朱颜辞镜花辞树 上元节这一趟南越瑞京之行,实在是让宁无忧喜忧参半。喜的是,她终于得知大哥宁无双安然无恙地活着,虽然二十出头的他,发丝已见白霜……可是不管怎样,他还活着,这是个值得庆幸的好消息。 忧的是,原来自己的娘亲崔锦素,曾经是未来公公慕仲卿的未婚妻,她的一生经历太过凄苦悲怆,却只能逃到北越忍气吞声地活着,她的过往无人知晓,而她,在人前,却总是一副利落直爽的样子…… 还有,慕清朗知道了他父皇厚爱于他的目的,仅仅只是因为他的娘亲酷似崔锦素。 虽然慕清朗并未在此事上坦露他的不满,可是他越是不说,就越令人觉得心疼。 回霞美城的路上,宁无忧一直在想着,如何说服自己的亲爹,让他消除对慕清朗的敌视,不要把他们那一代人的怨气,施加到慕清朗的身上,其实最终,他才是最无辜的人。 可是刚到家门口,却被等候多时的秋瞳告知,蔚城枫遇袭昏迷不醒,她的父亲如今去了校场。 当她见到慕城枫面目乌青,唇色乌紫,身形孱弱地躺卧在床时,她的心底更是为他揪疼不已。他这是受人荼毒暗害,才会变得这般凄惨。可是像他那样强大的人,这天下到底谁有那样大的能耐,才伤得了他? “枫哥,谁把你害成这样的?” 宁无忧惊叫着扑到蔚城枫床边,脸上却骤然教人“啪”地扇了一掌。不用看,这一掌肯定又是出自亲爹的手掌。 心底瞬间生起无边怨气,动不动就打脸,到底是不是亲生的? 宁无忧抚着麻辣的脸颊,眼中燃起火光,直直地迎向宁永峻。而宁永峻也用燃烧火光的眼神,居高临下审视着宁无忧。 “忧儿,这下你可满意了!枫儿让谁害成这样,你应该比我们更清楚才是”,他说罢,她的双膝在他的横扫之下跪在地上,继续听到他怒训道: “这巴掌是爹替你娘打的,从小到大,你是爹娘的掌上明珠,可也把你宠得不知天高地厚!把你宠得如此没有羞耻心,这是我们作为父母的失败!你说你一个未出阁女子,居然跟着野男人到处跑!而这个野男人,还是我们不共戴天的敌人!” 当宁无忧一听到他话里话外骂的都是慕清朗是个野男人时,宁无忧彻底怒了,“宁永峻!请收起你道貌岸然的嘴脸,爱一个人没有错!况且我与他男未婚,女未嫁,没什么可羞耻的!还有,你所说的不共戴天的仇敌,恕我难以苟同,我只想说,这辈子若是不曾遇见他,我如今只怕还挣扎在仇恨中无法解脱!因此,他对我的意义,是未来夫君,更是救赎者!” “你!好啊!还未出阁就口口声声一个夫君,你简直没有廉耻!宁无忧,爹快让你气死了!爹养你这么大,就是养你来气我的?” “将军,算了,不要再为难忧儿了” 床边这对父女争执的声音,还是把沉睡中的蔚城枫震醒了,他挣扎着要起身,却又被宁永峻按住。 这时,门外传来尖细嗓音喊着“圣旨到”,宁无忧让宁永峻拖着迎到门外下跪,只听到太监念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有霞美城宁永峻将军之女宁无忧,德贤聪淑,慕言慎行……赐封为长乐郡主,为显我北越圣意,愿与南越国永为交好,恩准长乐郡主于本年五月十六日,与南越国三皇子慕清朗结成秦晋之好,以此边疆永固,钦此!” “好啊,有能耐啊!居然联合外人来压制你的爹了,看我不收拾你” 宁无忧这才听完圣旨内容,她的脖颈立即抵上一把剑,耳边是老爹暴怒之后,极力克制的声音,“你只要答应嫁给枫儿,爹可以不追究你的南越之行,否则杀了你这个孽障” “哼,不要将你的偏见加诸旁人,即使没有圣旨,我依然只嫁给慕清朗。我们一起经历过什么,反正说了你也不会懂。此生我非他不嫁,你想杀了我,就快动手”,宁无忧高昂着头,虽然剑锋锐利,她却依然毫无动摇。 宁永峻怒极反笑,“很好,忧儿,爹今日不仅大开眼界,现在,爹还要大开杀戒。既然枫儿得不到你,谁也别想沾染你,你就去见你娘吧”,宁永峻见他实在改不了女儿的意愿,心下发狠,手上正要转换方向,想把剑尖重新抵上她的咽喉,可是手腕却教踉跄而来的蔚城枫扣住。 “将军息怒吧。我并不值得你这样维护我,忧儿还小,不要为难她了。” 这时,旁边一直无声而立的太监却表情惊怒,上前扶住蔚城枫,尖声道:“老大,你……这到底谁干的?” 蔚城枫却并无回答他,只是任由他搀着,粗砺的指尖宛惜地抚过宁无忧脸上的指印说道:“快进去,先敷药,否则这脸就难看了!” 进到房内,拿起去瘀活血的膏药,帮她敷在脸上。 宁永峻见到蔚城枫对宁无忧关怀备至的模样,心想,他那样雄浑大气之人,却对着女儿显出一副温柔怜爱,小心呵护的样子。那样子,像极了丈夫呵护小妻子的关怀体贴…… 他的心下不由感到一阵酸楚,背过身,缓慢地步出营房,任由眼中老泪纵横而下…… 苍天,到底在造什么孽,这样完美无缺,刚柔并济的蔚城枫,守了十几年,却怎样也守不到宁无忧的心! …… 有过片刻的沉默之后,宁无忧仰脸正色道:“枫歌!谢谢你,可是我心意已决,我选择他,这辈子,无论生死贫富,我都不后悔!所以,只能跟你说抱歉了!” 蔚城枫并没有立即答话,坐在床边,温热的手包住她的小手,为她驱散冷寒,直到她的双手带着他的体温,他才更加郑重地说:“忧儿,不论你做什么决定,那只是你的决定!而我的决定是,无论你在哪,我都要和你在一起!” “枫哥,你这又是何苦?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在我棵树上吊死!” “对,十几年前,我已经把自己吊死在你这棵树上了,现在说什么也晚了!” 蔚城枫见她又要流泪,只得说道:“先回去,等我伤好再去看你” “枫哥,我去见过他的家人,我们同睡一床了,我已经不值得你这样对我好了” 当蔚城枫听到她口无遮拦地说出那四个字--“同睡一床”之时,他便觉得,自己此时孱弱的身躯,仿佛又再让人刺进一把的利剑,剑锋无情地抵进他的胸口,那种说不出的疼痛瞬间漫过周身,令他身躯一震,五指死死地扣住床栏,强自收敛心神,才不致让自己发狂! 忧儿,为什么?为什么明明是我先遇见你,也明明你对我也有情,明明,最该和你“同睡一床”的人才是我!可如今,是谁 ,让这份情变了模样?是谁,让我对你的爱,变得可笑又多余! 又是一阵无言的静默之后,蔚城枫已经从方才的震撼平静了下来,只是,他瞬间变得更平静了,只是那平静里,有无言的悲伤,有自嘲,也有太多的情愫,他闭目,朝着她的背影,以一种更加决绝的口吻回道:“忧儿,我说了,无论你做过什么,即使是你如今已经珠胎暗结,可你生只能是我的人,死亦是我的鬼” 走在门口,宁无忧并未回首,只有两行清泪无声滑落,宁无忧哽咽着悄声自语: “对不起,枫哥,是我负了你,来生让我先爱你” 明知他受了重伤,受不得刺激,可是,宁无忧还是死死地克制着转身去安慰他的冲动,其实,她也不忍心看他伤心失望的啊!那是她的亲人,十几年一直依赖的亲人啊! …… 眼看着离圣旨要求宁无忧和亲的日子还四个月,宁永峻对着明黄圣旨,深感烦燥。 期间他也上书国主,禀明宁无忧与蔚城枫自小青梅竹马,感情深厚,也将在不久为两人操办婚事,望国主不要拆散鸳鸯为是。 很快,北越国主回了话:为家国大局着想,宁无忧小姐和亲南越如期进行。 宁永峻让那样的答复,气得连举兵造反的心都有了,反正这一生,就是拼死也不会让自己的女儿,嫁到他所深恶痛绝的南越去! 他甚至也不再征求宁无忧的意见,就连民间请媒婆问名纳彩等礼仪都免了,他对外放了话,说是蔚城枫将军不日将和宁无忧小姐大婚,之后就让管家着手去办理,就按国主要求的送和亲郡主的规格办理,婚期也定在五月十六日,也就是宁无忧和亲的这一日,他倒要看看,只要在那一日,他在自家地盘上玩个偷梁换柱,慕清朗那厮就休想如愿把无忧带走! 想她不是两三天 宁无忧的身影从营房门口消失了很久,蔚城枫也朝着房门看了很久……久到,空气陷入一片死寂,犹如此刻,他的心情亦是陷入无边死寂。 “老大,你这孱弱的样子,估计三岁小儿都能伤你,到底是谁干的?” 方才那位宣读圣旨的太监并未离去,蔚城枫如今的模样,实在颠覆他的认知,他实在无法放心地回去上京向皇帝复命。 蔚城枫仍然敛目,并不作答,太监以为他睡着之后,他却又说:“龙椅上那只老狗为何突然发出这道圣旨?用意何在?” 太监不假思索,即刻答道:“这道圣旨一下,无忧小姐和亲了南越,那老东西即可得到南越霞美城,如此一来,南北越霞美城一合并,就会产生新的驻、军统领,到时候他的人马一来,你在霞美城的行动会受到监视,这对老大您的大业是个障碍” “那只老狗最近有何动作?” “老大,这也正是小的我一直所担忧的。自从几个月前,老大您退居此地,在全、国、的军、事行动不再那样强劲之时,那老东西已经实行反扑,如今在您躺下的这几日,他的人更是疯狂占据很多城池,长此以往,您会前功尽弃” “老大,虽说您爱着无忧小姐,可是她似乎无意于您,她居然敢说她……她和别人同睡一床,而这样不贞洁的女子,您居然还把她当宝”,太监说完立即捂嘴,之后,他继续说了下去,“……小的恳请老大不要再为情所困,多想想与您一起战斗的兄弟们吧,如今那老东西来势汹汹,您若再不出面,兄弟们会招架不住的。” 他的话令蔚城枫深深地动容,想起那些为他的大业出生入死的属下们,他是真的很感激。 可是,当听他说到的宁无忧并不想嫁给他这个事实,他似乎被抓住软肋,瞬间似被扼住了呼吸。只是,他真的无法放弃对宁无忧的爱意,所以,他并未听从他的劝说,而是继续强硬地梗着脖颈,横了他几眼,示意他闭嘴。 有些心里话即使同他讲,他也未必能理解。因为余生很长,如若他的生命没有宁无忧作陪,别说是复仇夺回属于自己的江山,即便是一统天下,没有她并肩而立,人生又有何乐趣? 自小,她的笑她的容颜已经长驻心间,深入骨髓,如同呼吸,不可中断。 因此,他认定的事一定要做到,他认定的人便不会更改,即使上穷碧落,下黄泉。 至于,她说她已经与别人“同睡一床”,一定是为了叫他死心,才说出这样绝决的狠话来的。 空气又陷进死寂,这时,营房内急匆匆闪进副将许昭,见到房内都是自己人,他便也直接切入主题: “主子,属下无用,一直查不出毒害您的幕后真凶!” “不必自责,此次动手的不是朝廷的人,那是个女子,她擅长用、毒,应该和江湖上一个杀手组织有关!” 蔚城枫以拳掩唇咳嗽两声说道。 “可是您和杀手组织并无过节,想必是那狗贼雇佣的!” 许昭和太监脸现焦急之色。 “哼,此次是我大意了,让那老东西钻了空子!” 蔚城枫眼中闪过鄙夷,五指攥紧被子询问道: “你可听说过南越阅君楼?” 骤然说起阅君楼,许昭对于蔚城枫态度的转变有些惊喜,心想,主子活得够累的,看来是不想为难自己了!再说了,只要自家主子愿意去那种地方放松消遣一下,他怎么还好意思推三阻四不奉陪? 想到此不由喜上眉梢,咧嘴一笑,不想自己这么快就激动得险些失了分寸,只好赶紧“咂吧”下嘴说: “那是南越最富盛名的青楼,将军终于想开了?不过主子想去,也得等伤好之后,我再安排下行程,听说那个头号花魁苏妙颜可是个绝色哟!就连楼主也是当仁不让的美人呐……” 看着许昭那掩不住的笑意,蔚城枫额头黑线连连,赶忙打断他纠正着说: “许昭,你想得也太多了!如今我大仇未报,大业未成,你说我几时有眠花宿柳的心思?” 蔚城枫怒瞪了许昭一眼正色道: “不过你说对了一半,人人只道阅君楼是最富盛名的青楼,其实内里它才是江湖上最大的杀手组织,如今整个越州大陆的杀手全都挂靠在阅君楼。许昭你该反省,跟在我身边多年,你到底在想什么?竟然连这些都不自知,以后如何协助我创下大业?” “属下知错了,请主子责罚!” 许昭闻言低头惭愧不已。 蔚城枫抬眸看了下许昭发红的脸颊,眼中闪过的恨意经久不散,他咬牙切齿地说道: “即日起前往南越探听阅君楼楼主楚弦歌的底细,如有必要,倒是应当让狗贼也尝尝,如何叫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属下即刻前往” 许昭身形挺直正要抬步离去,耳后又传来蔚城枫说道: “明日再去也不迟,传令给天机阁,刺杀行动改为监视,切莫打草惊蛇,去吧!” 蔚城枫喘了口气,疲惫地揉揉前额,准备歇下。 许昭和太监两人收起嘻笑的神色,回望蔚城枫一眼,点头领命而去。 …… 南越霞美城,清苑 夜晚,慕清朗几笔线条游走,很快勾勒出宁无忧的一幅全身像。这时,一阵冷风吹起两壁的烛火,烛火在风的侵扰下明明灭灭地变幻着光影,在那光景交织而成的影像里,慕清朗恍然又看到宁无忧似嗔似怒,又娇又俏的小脸正对着他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他怔愣地对着烛光,眼神变得越发迷离,他不由猛地摇摇头,嘴角扯出一抹淡笑,想要让脑中恢复一下清静,却发现怎么也清静不下来,心中不由带着些甜蜜的无奈! 如今,他才知道,自从遇见了她,每每夜深独自面对孤灯冷壁,心中总会悄然升起“一日不见兮,如隔三秋”的感叹! 是的,每日想她,这是个甜蜜的无奈! “号外,号外,有个来自你情敌蔚城枫的消息,不知某人是否愿意收买?” 房门又教凌逸迅疾推开,带起灯影幢幢,华光璀灿。 “你的条件?” “帮我还清另外五千两赌债” “哼,成交” 凌逸见有利可图,于是将手中字条交给慕清朗。 “北越蔚城枫伤重,金花谷神医萧越前往救治。宁无忧小姐匆忙前往探视,宁永峻更是亲手照顾,视如亲子。” “你的情敌伤重,这个消息对慕将军可是大大利好哦” 慕清朗虽然惊讶却不为所动,他在书案旁踱了几步,接着又喃喃自语道:“蔚城枫伤重……那厮平日武艺高强,如今怎会如此不堪一击?” 突然又想起什么,接着又朝着凌逸瞥了一眼,“其实他伤重,对我其实最为不利,到时忧儿和他亲爹一定认为是我做的,会因此更恨我。” 如若宁家对此事进行幕后真凶排查,那么慕清朗就是最大嫌疑!因为他与他们身份敌对,如今两人又是情敌,所以说慕清朗对蔚城枫背后偷袭是毫无悬念了。 想到此,慕清朗不由感到后背冷汗涔涔,不用说,他还挺佩服那幕后真凶的用意,如若他和他两败俱伤倒下了,到时他们这些环伺四周的犲狼,可是会对他和他狠狠撕咬扑食的。 这时,难得正经的凌逸也觉得惋惜,“蔚城枫此人,在北越民众心中口碑甚好。只可惜,他这一倒下,他这几年夺回的江山基业,又要被龙椅上的那个人抢回去了。那个人阴狠起来,手段也更是层出不穷,如今,为了给蔚城枫致命打击,那个人居然穷兵黩武,并联合西域人,要瓜分他的地盘” 听闻凌逸这样一说,慕清朗彻底坐不住了,“传我手令,潜伏与北越交界的兵马提前出动,可以打着北越通州守将韦文忠的名号,向上京围拢,先端了那老家伙的老巢,缓解南边的压力。反正,我不会眼看着我中原大地落入西域人手里” “你居然暗搓搓地将通州守将策反了?是你睡服他的吧?快讲讲你是如何开采他的□□花……”凌逸围着慕清朗转圈子,手中折扇掩嘴而笑,接着他又蓦地冷下脸色,“你要动用那支先、遣、队?那可不行。那是咱一统天下的王牌,你提前用了,到时拿什么支撑你的野心?再说了,你以为你动用了你的人马助他改朝换代,蔚城枫就会对你感恩戴德?别忘了,你俩之间隔着一个宁无忧” 慕清朗白了他几眼,思绪陷入回味,“在未曾遇见忧儿之时,我确实有一统天下的野心。可是,我未曾想到的是,北越的先太子原来还有后人。” “反正,他得江山,我得忧儿,” “你即刻起程前往北越通州,与韦文忠秘密会合,并共同制订行、动计划。韦文忠的父亲是先太子的侍卫,他掌握一条进宫秘道。此秘道就连龙椅上的老家伙都不知晓。” “你看你,其实你一声令下,北越即刻收归囊中,可是你却要拱手还给蔚城枫。所以我说,萧神医根本没有骂错人。宁无忧就是个祸水,把你迷得连雄霸天下的野心都没有了。” “北越江山本就是他的,我若是强行夺来,北越人也会怨声载道。还不快去会合韦文忠?敢跟本将军讨价还价,看我不睡了你的苏妙颜!” “你敢!哼,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你在讨好你的情敌,我却要跟着疲于奔命” 凌逸态度强硬抗争着,却也是一路碎碎念地催马上路,前往北越通州方向奔去。 ※※※※※※※※※※※※※※※※※※※※ 行文到此,有的亲一定看出,这个文最受虐的是蔚城枫,他深爱女主,死都不放手,可是女主却琵琶别抱无法继续幼时的心愿与他同行。 是的,我这里确实在刻意制造一场人生中的阴差阳错,一种眼睁睁看着与思念的人失之交臂的痛悔...... 慕清朗与宁无忧越是恩爱默契,就越发显得蔚城枫的落寞孤寂...... 其实虐蔚城枫,就是在虐我自己。 纵使相逢应不识 南越皇宫御书房 在巍峨连绵,在红墙碧瓦的宫墙之下,皇后殷宛如一出轿子,头上的五凤朝阳金步遥便相互碰撞,叮当作响。虽然她的步子稳重整齐,可是步子的频率却显示出她急于走完这段长廊。 到了御书房门口,她也不让人通传,直接推门步入书房。 殷宛如在琼罗的搀扶下,刚进书房门,便与书案后头批折子的慕仲卿四目相接,两人彼此都能从对方的脸上,感受到施加给对方的肃杀威仪,令这个倒春寒的二月天里,浸染着无尽的冰寒。 许是多年夫妻无须客套,许是慕仲卿给予的特权,又许是殷宛如的心情愤怒,以致连面见皇帝该有的礼仪都忽略。 “慕仲卿,你好大的手笔,为了迎娶那贱人之女,你居然将霞美城无条件让给北越,你可真是舍得” 这样疾言利色的皇后,是慕仲卿所陌生的。从来,她呈现在他眼前的,都是一幅温情脉脉、善解人意的样子,今日之前的她,所有举止都完美得堪称南越第一贤妻的表率。 想着从前她温婉动人的模样,又看看今日她如泼妇骂街般的行止,他这才醒悟,原来从前是她隐藏得太深,教人看不出她的内里。可如今,因着崔锦素的女儿即将和亲南越,她这是坐不住了。 看来,慕清朗所怀疑的,她是害死崔锦素的幕后真凶,是有根据的。 想到宁无忧所言,自己娘亲崔锦素因为难产最后死得凄惨的场面,她的一家三条人命,就是出自眼前这位“母仪天下”的皇后的手笔,他不由摔了手中朱笔,朝着她,怒极反笑,“素素是我未婚妻这个事实,不因时空变幻而改变。她的女儿要和亲来此,别说是一个霞美城,就是整片南越江河,她想要,我都肯给,因为这一切,本就是素素的” 殷宛如似乎不惊讶他的回答,只是眼神轻蔑,“只可惜,再怎样倾国倾城,如今也只能一怀黄土掩风流了,哈哈” 她这样肆意的笑,终于刺痛了慕仲卿,他随即扼住殷宛如的脖颈,怒喝道:“殷宛如,一年前,霞美城大乱,幕后主使可是你和泷儿?” 殷宛如急切地吸了口气,“皇上为何有此一问?一年前是我那不懂事的外甥挑起事端,事后他也得到报应” “明人不说暗话,那起祸乱就是你主使” “皇上说是就是吧,反正死的又不是你外甥” 殷宛如虽然生死就掌握在他的手中,可是,她还装作若无其事地扯着帕子,面色无波的仰头,直视着慕仲卿回道。 “你……你好歹毒的心肠!为了达到你的目的,你果真是什么人都舍得牺牲!”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当年皇上能坐上龙椅,不也是靠着这个信念才得以实现?彼此彼此!” “你放肆!当年我父皇背信弃义,霸占功臣之妻,又污人谋反,我这是替天行道!” 慕仲卿一想到当年之事,呼吸有些不畅。他停顿了一下,接着说:“殷宛如,你心肠歹毒,挑起霞美城祸端,导致素素一尸两命,再陪上她的长子,一家三命,这个帐我不和你算,就对不起素素的在天之灵!” 慕仲卿心下大恸,手中用力将殷宛如掼倒在地,只见,皇后的金步摇立即摔了出去,接着,她的大红宫装包裹住的前胸便踩上龙纹靴子。 多年来,一向相敬如宾的这对帝后,如今撕破脸的场面,令身边的宫人吓得纷纷趴在地上,他们身子抖如筛糠,谁也不敢出气,更无人敢抬头观看。 “皇上息怒” “哈……哈哈!” 殷宛如被“龙脚”死死踩着,她干脆放弃了挣扎,当听到慕仲卿的那番话,便仿如听到一个天大笑话,之后她放声大笑,笑得头上的钗环叮冬作响。 突然她又止住笑,脸上带着得意和嘲讽,看向慕仲卿,“皇上,你如今顶着我夫君的名义,却可笑地要为一个罪臣之女,通、敌、叛、国的女人找我算帐?你确定你这样做合适?” “慕仲卿,你知道那贱人为何该死吗?因为你时常在梦中叫着那贱人的名字。更恶心的是,你我赤呈相对,你趴在我身上的时候,还是叫着那贱人的名字,慕仲卿,你说我该不该杀了她?她可真是阴魂不散啊!被赶出南越,她还能得你这般挂念,慕仲卿,你将我这个正牌妻子置于何地?我不甘心!” “住嘴!虽然这些年你为我生儿育女,你当了皇后,可你不配是我妻子!在我心里,只有素素才是我妻子!殷宛如,你好大的手笔,一家三命,只为你的醋意和变态的欲望!你就不怕夜深人静时,素素找你追魂索命?” “崔锦素想要索命尽管来索啊!反正跟一个死人也没什么好计较的!” 殷宛如的神色带着扭曲的疯狂,诡异地迎着慕仲卿笑着。 “皇后心肠歹毒,陷害无辜,即日起,虢夺皇后之位,打入冷宫!” 慕仲卿已经气得浑身颤抖,只凭着毅力将命令说完。 “你敢!慕仲卿,你别忘了,当年你向我殷家借兵,那借条还在我大哥手中,只要你动我后位,当年你弑父杀兄的丑事立即曝光天下,到时,只怕你的皇位也保不住喽!哈哈!” 皇后□□裸地威胁完,仰天发出一声凄厉得意的长笑。 慕仲卿刚刚嫌恶地转身,走到门口,听到这样一说,不由身躯一震,心下略一计较,只得又改口:“哼,别以为你用这样手段‘送走’了素素,你就能得到我。即日起,我不会再碰你这毒妇!想想过去与你的每次接触,如今想来,都令朕感到无比恶心。今后,如宫凤便是你的冷宫!” 皇后听完,四肢彻底摊开在地,然后又伸手抚着心口,微微松了一口气。 …… 残月影迷乱,寂夜长未央 临近子时,东暖阁依旧一派歌舞升平。 慕仲卿手持酒壶,醉眼迷蒙地凝视着眼前歌舞缭绕的景象! 今晚的歌舞阵容很是特别,因为眼前的这些卖力地舞动腰肢,撩动琴笙,唱响曲子的全是他的妃嫔们,除了皇后,所有他的女人全都在此。 不管曾经宠幸的,未曾临幸的,位份高的低的,全部集合在此! 为给皇帝留下美好印象,一时间,所有的女人浓妆淡抹,婀娜袅袅,衣香鬓影......只是不知为何,妃嫔们越是卖力献艺,皇帝的浓眉却锁得越紧,他醉眼迷离,眼眸凝着他的女人们,想要从中找出崔锦素的影子,他的身姿显得卓尔孤单! “皇上,敬事房的人来了,该翻牌子了” 虽然身旁的张公公轻声提醒着慕仲卿,可是离得近的妃嫔们还是停了下来,纷纷眼含期待地望着慕仲卿作决定。 慕仲卿身形未动,神态略显疲惫,指尖揉着眉心说道:“玉贵妃留下,其余散了” “是” 妃嫔们对着慕仲卿福了身子,纷纷朝着门外款款而去。 “臣妾伺候皇上更衣就寝” 玉贵妃温言软语,纤纤玉指正欲扶着慕仲卿步下卧榻,可是却被突如其来的力道扯进怀中,猝不及防的身子倾斜让她“啊”地惊叫一声,口唇立即被浓烈的酒气浸满。 “素素,素素” 慕仲卿毫无知觉地喃喃自语,双手也不闲着,滚烫的热度卷着玉贵妃的曼妙之处,让她的心尖顿时处于一片冰火两重天的境地! 又是素素,又是该死的素素,每次都这样! 玉贵妃黯然承受着慕仲卿一浪接一浪的需要索取,那强力的需要,让她很想尖叫出声,可是每次达到畅快的顶端之时,耳边总会响想起慕仲卿那一声声充满刻骨思念,摧人心魂的“素素”,玉贵妃总感觉自己的心已经死过千万次了! 随着慕仲卿重力停顿,气喘不已地直接覆在她的身上睡了过去,口中的酒气依然浓烈,混夹着龙涎香萦绕在这迷乱的夜,欢好的感觉如此蛊惑人心,可身上这人赐予这样的欢好,却又让人感觉生不如死! 这样的夜,如此让人迷恋又如此漫长! 这是一个折磨人的夜! 三更将近,身上的皇上已经沉睡多时,玉贵妃却依然了无睡意,她的眼角珠泪暗垂,心中哀怨不已:也不知当年抛下相恋十几年的青梅情郎,转头入宫承宠,到底是不是个错误?虽然如愿得到了想要的锦衣玉食,荣华富贵,可是,又有谁知道,她其实只是又一个像极了那个叫素素的女人,她一直只是别人的影子! 慕仲卿,是不是自你的素素走后,身边的女人都成了她? 慕仲卿,是不是身边女人这样多,却怎样也凑不成一个你要的素素? ※※※※※※※※※※※※※※※※※※※※ 下一章,忧儿终于要出嫁了! 双龙娶一凤,嫁谁? 五月十六日,黄道吉日,宜嫁娶。 宁府内 宁无忧生平第一次乖乖地坐在镜前,从镜中瞥见秋月正给她敷粉,她趁势看向门边奶娘怀中那双乌溜溜的小眼睛,正软萌萌地盯着镜中的她,宁无忧不由对着他眨了几下眼睛。她是真的很喜欢秋月生的这个男婴,如今已经三个月大了,他头部已经能够直起,此时正吃着小手,东瞧瞧西看看呢。 宁无忧的脸又让秋月扳正,继续上粉,描眉,画唇红等动作,接着,她的满头青丝被秋月盘起,插上簪子,当秋月把那套新娘头饰装点上她的发髻之后,一个秋水出芙蓉般的新娘就在镜中呈现。 终于披上了她的嫁衣,一切就绪,就在红绸布即将覆面之时,宁永峻正好掀帘而入,见这火红嫁衣映衬下的女儿,心神终是恍了一下,他生生忍住,不将“素儿”的名字叫出来。 宁无忧起身,对着宁永峻深深叩拜。不管之前,她在为嫁给慕清朗如何据理力争,这却不妨碍她在心底,对这个至小宠爱她的亲爹产生出的浓浓不舍。几滴泪滚落于绣鞋面上,她止住哽咽,“爹,忧儿即将远嫁,此一去,山长水远,忧儿未能尽孝,请您保重。忧儿感谢爹和娘这些年的养育之恩,请受忧儿叩拜” 宁无忧对着宁永峻拜了三拜,这才由秋月覆面搀扶着走向大门。 宁永峻哼了一声并未立即说话,只是,当宁无忧转身之时,这才悄悄地将充盈在眼眶的泪,逼了回去,并对着她的背后说道:“也不必把话说得太早!” 爹是不会让你嫁到山长水远的那个地方去的,就算慕仲卿发圣旨来压人,也不会让他们如愿! 闺房到大门的这条小径曲折却并不长。今日,宁无忧一直克制着自己的脚步,不忍把这段路很快走完。感觉时光匆匆,倏忽间,她长大就要离开这个家。 想起今日也是蔚城枫迎娶秋瞳的日子,她为他欣喜,同时也很感慨,想起小时候的自己,心心念念就是要长大,要嫁给他。可如今回首,却觉得幼小时的可笑,正因为幼小,所以百无禁忌,口无遮拦的,那时幼小的自己并不知何谓情爱,更不知如何去情爱。 可是,后来长大了,遇见了慕清朗,他在瞬间闯进她的心海,唤起她的觉醒,催开她的意识,并令她催生出此生非他不可的念头。 她真切地感受了来自心灵的悸动,这才惊觉,原来很多女子,至少在出嫁之前,心中都曾经想过两个男子,一个陪伴她走过懵懂无知的年幼时光;一个是最终陪伴她走过一生的良人。 一个女子,生命中会遇见的两个男子。 许是心灵感应,在经过一棵玉兰树时,她停了下来,撩开红绸布,这是一年前自己爬上的那棵玉兰树,只见它在庭中兀自葳蕤,可是娘亲却已不在了。 想到此,她顿时泪流满面。 一年前,娘亲就是在这树底听到大哥的噩耗难产而逝,可是如今大哥还在,她却不在了。 她竟然见不到女儿出嫁,无法亲自为女儿披上嫁衣,叮嘱女儿进了夫家,应该怎样体贴心疼自己的丈夫。 她才四十出头,那本是人生收获美貌收获家庭欢乐的美好年华。可是,她却让人陷害随风而逝了……而制造这起祸端的凶手却还逍遥幕后,这如何能让她没心没肺地活着? 娘,此去南越,我一定要揪出那个幕后人并为您报仇,以告慰您的在天之灵! 宁无忧面上流着泪,心底在立誓。 宁府外 五月十六这一日,整个霞美城的民众都知道,这是宁无忧小姐即将和亲南越慕清朗的大喜日子。 这一日,同时也是北越战神蔚城枫娶亲的大喜日子。 这一日的霞美城,惠风和畅,天朗气清。 清晨,在和煦轻风吹拂之下,整个明艳艳的初夏,为霞美城渲染出一幅节日般的喜庆画卷。 城门一打开,城门外便迤逦过一队长长的迎亲队伍。 十里红毯铺就,十里红妆砌成。 城内的百姓紧紧地拥在长街的两边,交头接耳的样子充满着对慕清朗的好奇。 人们只闻其名,知道他是令西塞各国闻风丧胆的战神,可如今,又将见其人,这样的场面确实令人期待。 随着迎亲队伍的临近,人群便骚动起来。 随着慕清朗润朗倾城的容颜出现在视野中,人群中的女人们便发出一阵阵惊艳的喟叹。 他一身大红喜袍高踞于马背,深邃五官,睿智前额,凤眸生辉,棱唇丰润,嘴角噙着清淡的弯弧,一抹若有若无的笑,荡在嘴边,远远看去,那样朗润倾城的样子,是一个令万千女子白日做梦的男子! 人群中,又有人在叹息:慕清朗要迎娶的无忧小姐,这亲事可能要泡汤! 因为,蔚城枫将军与宁无忧自小熟识,感情深厚。 还有人知道,蔚将军仪表堂堂,身形健硕,与那一笑能倾倒众生的无忧小姐相当般配。 若是郎才女貌的两人站在一起,那真真是一对当世无双的璧人。 许多人嘴上在赞叹着慕清朗出色的样貌时,心里也是暗暗为他担忧得紧! 长街的另一个转弯处,这时也优雅地逶迤着一队敲锣打鼓,鞭炮轰鸣,人人身着大红色喜服的迎亲人马。 远远看去,只见蔚城枫一身红袍加身,胸前一大团红色丝绸攒成的大红花将他麦色的俊脸映衬得越发英气迫人。 走在身侧的副将许昭平日里见惯他冷峻着一张脸,心下却也由衷地觉得,蔚将军今日这样喜形于色,看着更让人暖心。 两队娶亲的人马就这样交汇在宁府门口。 两个绝色的新郎官同时翻身下马,这时围观的人群又发出一阵阵娇呼! 人群中,女人们为难了,到底该选哪个新郎官春风一度呢? 眼前的两个男人都很抢眼,好不好! 可其实,两个新郎官都不会为她们停留的好不好! 慕清朗一见蔚城枫的那身红袍,嘴角的笑意深深,似嘲讽。 而蔚城枫则回瞪他冷怒的眼色,“别以为你不染指北越江山,我就得拱手让忧儿。两者都与你无关,都是我的!” 他冷哼,冷漠地率先进入宁府。 慕清朗并不落后于他,嘴角勾出冷嘲的微笑,“蔚将军似乎胜券在握,只不知,谁给你这样的自信?” 蔚城枫转过脸,头一次认真地打量着慕清朗,见对方也昂首直视回来,这才收回目光,收起身上的威严,“不管之前如何争执,这次还是感谢你助我缓解南边压力,只是这样轻易得来的胜利我不要。再说,我只想宰了龙椅上那只老狗。不如,我先退出北越疆土,你退出你我和忧儿之间的三人局面,如何?其实你最初并无意忧儿,你只想通过通州夺取北越,你只想当北越皇帝,你把忧儿还给我,到时,整个北越所有未出阁女子都是你姓慕的” 这样诱人的条件,还有蔚城枫难得一见的诚恳,慕清朗却并不为所动。他的嘴角嘲讽愈深,“蔚将军自以为是的毛病何时能改?果然年纪越大,人越固执。我看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你退出北越疆土之后,你就更配不上忧儿。连自己立锥之地都没有了,你何来底气保护忧儿?” 蔚城枫眼角眯起,略去他脸上的嘲讽,“不要动不动就展现你可怜的高贵,我蔚城枫出了北越,同样游刃有余,你退不退出?” 慕清朗摇着头,不再嘲讽,却显现出比嘲讽更深的慈悲,显得很怜悯,“蔚将军这又是威胁又是利诱的双管齐下,真不知把忧儿的心置于何地?她喜欢我,我也喜欢她,我们两情相悦,够了吧?恕难从命!” 慕清朗的一句“她喜欢我”终是将蔚城枫刺痛,他突然呼吸急促,伸手就要扼上慕清朗的脖颈,而慕清朗也正准备还手。 这时,小径上传来宁无忧和身旁人的轻轻的说笑声。 蔚城枫见状,急步上前将宁无忧抱起转身就走,宁无忧并不挣扎,只是掀开红绸布,向着身后唤了句“阿朗”,她的这一声低唤,虽然轻微,可听在蔚城枫耳中,却仿如千斤大锤,重重击打着他,令他感到无力。 “蔚城枫你放开忧儿,你抢走忧儿的身,她的心却在我这” 蔚城枫脚步一顿并未放下宁无忧,后头是慕清朗的声音,“忧儿与你自小有情我不否认,我也感谢你疼她宠她。如今你舍不得她走,我也理解。可是,我只想问一句,如果你觉得你还有理由不放手,我无话可说。” “宁夫人宁无双遇害,忧儿如失群孤雁在夜间哀鸣梦魇,你来安抚了吗?她在林中险些中箭遇袭,你来救人了吗?她被赫连平卖到青楼,险些失身受辱,你出现了吗?她初次掌管校场,许多人等着看笑话,你来帮她了吗?等等,这些是劫数也好,是考验也罢,请问,若是我袖手旁边,你的青梅还能好端端地在你面前粉饰太平?” “优儿对我是以身相许也好,两情相悦也罢。自从遇见我,她这一生只能以我的姓氏过门。” 蔚城枫愣住了,是啊,我在哪里呢?我在想着复仇大业,我在忙着掠夺资源,我要送给忧儿一个最尊贵的礼物。 可是,对她来说,最尊贵的礼物其实是最及时的保护和给她最体贴的安慰。 蔚城枫突然失神,之后连慕清朗掷地有声的宣布主权,他都不曾听见。 秋瞳提着裙摆,从后头疾步而来,向慕清朗使个眼色,示意他将宁无忧接走。 宁永峻得知蔚城枫并未抱走自家女儿时,赶紧奔去门口阻止,他本来的意思就是让秋瞳冒充无忧嫁给慕清朗,反正两人盖着红绸布很难辩认,而且他还让秋月先把无忧带出去,这样就能遇到先进门的蔚城枫,可谁会想到,慕清朗这厮竟然熟门熟路地进了宁府,与蔚城枫同时见到无忧。 不行,无论如何,决不能让忧儿嫁到那该死的南越去。他走得满身是汗,却终究迟了一步。 他刚刚抵达门口,却只来得及见到自家女儿与慕清朗同乘一骑绝尘而去的背影。女儿的新娘服衣袖裙摆随风摇曳,仿如一只展翅而飞的彩蝶,随风蹁跹而去。 “素儿,我有罪。我没有看好咱们的女儿,让她去了你的伤心地” 宁永峻心中闪过对崔锦素的歉疚,不过片刻之后,他才对着身旁的青衣卫大吼,“还不去追!若追不回,提头来见!” 可是,那些从来有令必应的青衣卫们这次却不为所动,只是齐刷刷地向他拱手,“我等奉主子之命保护宁府的期限已到,即刻告退,望宁将军保重!” 不等宁永峻有所表示,青衣卫的身影早已隐入南越迎亲队伍之中。 ※※※※※※※※※※※※※※※※※※※※ 我有罪,前几天贪吃龙眼上火咽喉肿痛又感冒了。 休息几日,我胡汉三又滚来码字了。虽然这文人气惨淡,也没有看文的小可爱出来和我打声招呼,不过我还是会认真写完哒。 温馨提示:洞房在下一章。 与他同赴红尘约 赤马飞驰,宁无忧的心情却并不如身下飞扬的马蹄,一路奔跑得欢畅。 虽然是名正言顺地在和亲,可是她却感觉像是与慕清朗在私奔,这一路,她一直闭着眼,双手颤颤揽住他的劲腰,不敢回望来时路。 许是感觉她的异样,慕清朗停下,紧声问道:“忧儿,可是身上不舒服?” 宁无忧闷声回道:“阿朗,你说我是不是在跟你私奔?我真担心我爹会派兵将我捉回去” 原来是小家伙担心这个,慕清朗也顿时放松,扬眉而笑:“嗯,你确实在与我私奔。凡是不被娘家父母祝福的爱情,都是一场私奔” “不过,忧儿,我们是彼此的良人。相信,这场私奔,你我永生难忘!” 慕清朗舒朗的笑意鼓舞了她,宁无忧不由挑开红绸布,凝视着身前的他。 慕清朗也同时俯身回望,见他的小妻子素日青涩的眉眼,今日却变得娇媚,忍不住将她抱回身前,捧着她的肩,棱唇热切地印上她的红唇,许是太久未曾这样亲热,又许是这山间美景美色令人沉醉,宁无忧双眸紧闭,双手攀住他的脖颈,任他在她的口中恣意翻涌,两人气息交缠,喘息萦绕,彼此忘记此时身在此山中…… 直到,身后又有马蹄接近,同时传来掩不住的笑声阵阵:“哇,此时风月正情浓嘛!看来某人快憋出内伤了,都等不及了哈”,接着一片哄笑之后,慕清澈戏谑的笑声跟着煽风点火,“哦......哦,眼前虽是少儿不宜。不过三哥三嫂请继续,阿澈不怕长针眼。” 人群里笑声此起彼伏,感染了羞红脸的宁无忧,可是慕清朗却及时将红绸布遮住了她,这才回头朝着凌逸、慕清澈等人白了几眼,抹下额上的汗,继续催马上路。 到了慕清朗的宅子早已是华灯初上,因她的满头珠花和红绸布早已不知遗落何处,因着夜色的掩护,她让他抱着,巧妙地躲过他府中的一双双眼睛,提前回到他那布置得到处一片红的房中,那里早有喜娘候着,很快又将她盛装,这才又让他抱着去了前厅。 “阿朗今日笑得很是灿烂” “阿朗倒是很会疼人,素素的千金有福了” 宁无忧刚刚站定,在低垂的红绸布之下,耳畔传来的是皇帝慈爱的声音,以及他身旁一个妇人轻缓柔和的声音,想必她就是皇后。 宁无忧并未见过皇后,不过,从她方才说话的声音里感觉,皇后一定很随和,很容易亲近。 这时,司仪开腔宣布拜堂开始。 “一拜天地” 宁无忧有些紧张,一双小手正不知如何安放之际,却适时地落进慕清朗的大掌之时,令她感到安心。 由着他的牵引,她与他双双向天跪拜,这时,红绸布之下,她的双眼无声蓄泪,娘亲,看到了吗?忧儿终于牵手良人,与他向您跪拜。 可能是感觉她的不自在,她的肩头又教他搂住。耳边是慕清朗歉意地笑着说:“忧儿一路颠簸,确实累了” 皇帝听闻立即说,“那就快快拜完送入洞房” “遵命,父皇” “臣妾竟看不出,原来阿朗是如此会疼人的,皇上你看,他这才成婚,就如此爱护妻子,看来,臣妾回头也要说说咱们的泷儿” “泷儿同他的太子妃也是琴瑟和鸣” “是啊,咱们泷儿与他的太子妃也是很恩爱” “想必,泷儿会是父皇的得力助手” 原来,上次青楼里,差点将她侮辱的太子慕清泷是皇后所出。皇后不说则已,一说这就让宁无忧心下冷笑,如若太子真如帝后所说与他的太子妃实在恩爱,会是皇帝的得力助手,可他又怎会在青楼里,随意霸占欺侮别人? 看来,若不是太子装得很好,就是皇帝的眼珠蒙了尘。 宁无忧心下失望,耳边都是皇后轻柔的话音盘旋着,这时,场面静了下来,司仪看着帝后相敬如宾地谈论着他们共同的儿子慕清泷,似乎不敢打扰,迟迟没有念出下一句。 宁无忧与慕清朗的拜堂不着痕迹地停了下来,这时,满厅的来宾和皇子皇亲们都在观看皇后与皇帝的育儿经。 宁无忧站着,身子却让慕清朗扶着,虽然不累却感觉有些讽刺。原来皇帝与皇后这样恩爱,可他上元节那夜所显示出对娘亲的爱意牵挂,又是什么意思? “泷儿,还不快快前来谢过父皇” “慢着。皇后请看清这是阿朗的客厅,阿朗的拜堂之地,岂能由着别人做不相干之事!” 慕清朗指尖缠紧宁无忧的手掌,不等司仪宣布下一句,拉着她向着皇帝的方向跪了下去,司仪这才急忙唱出:“二拜高堂” 人群中的太子变了脸色,却也向着皇后摇了摇头。 皇帝看着慕清朗与宁无忧跪拜,似乎想起什么,急切起身,扶起宁无忧,“忧儿让你受累了”,他向着满厅的来宾,语气平缓却掷地有声地宣布,“眼前这位宁无忧虽出生北越国,却是朕的故人之女。她如今是朕的儿媳,其实朕更愿意将她视为朕的公主。” “列位没有听错,她是朕的公主,因此,她可以自由出入朕的皇宫每一处角落,甚至自由出入朕的御书房” 皇帝的话音一落,场面齐齐响起深深吸气的声音。 皇后看起来比方才更加欣喜了,“应该的,素素与皇上青梅竹马,臣妾觉得皇上这个决定很是应该” “阿朗与忧儿感谢父皇” 不知为何,皇帝这样当众宣布对她的疼爱之举,宁无忧并未觉得开心。相反,心里有些不安,她朝着皇帝下跪,“忧儿感谢父皇的疼爱,可是忧儿自感无德无能,受不起这份隆恩,请父皇收回决定” 慕清朗将宁无忧扶起,“忧儿,这是父皇的心意,你受得起这份疼爱” “夫妻对拜” 宁无忧与慕清朗相对下跪,虔心而拜。同时在想:这一生这样的一见倾情,终于在此刻把心安放。 愿终生所约,永结为好。 愿琴瑟在御,岁月静好。 愿煌煌天下,执子白首。 “各位请入席,容我送我妻子前去新房” “阿朗快去,忧儿确实确实累了” 宁无忧的身子又轻轻落进慕清朗的怀中,耳边是他清朗的笑声,身后是客人们有说有笑地走向宴席的声音。 ※※※※※※※※※※※※※※※※※※※※ 汗汗,洞房真的在下一章! 我爱你一世一生 宁无忧让慕清朗抱着进入他们的新房,刚刚坐定,头上的那些繁琐的珠钗便教他卸下,她顿时感到一阵轻松。 接着,他又从盖着大红喜布的桌上端起两杯果酒,放在她的眼前。她捂嘴想笑,这家伙也太心急了啊!合卺酒不是都要等宾客散去才一起喝的吗? 慕清朗让她这样一笑,突然脸上发热,“忧儿,我等不及了,我真恨不能此时就是宾客散尽之时。咱们先把这些世俗的程序做了吧,决省时间……” 宁无忧接过他递来的杯子,却斜了他一眼:“慕清朗,你不会现在就想洞房吧” 慕清朗心思被她说中,却并没有退缩,继续伸出手腕与她缠绕,“忧儿,都是你的错,谁叫你这样美?看得为夫心间发颤?其实,为夫不止现在想洞房,方才在山中就已经很想了,不信你摸摸!” 宁无忧让他滚烫的目光盯得心慌,小手怎样也挣脱不了他大手的包握,引向他的昂扬奋发之处,那样灼热滚烫的触感,令她手心颤颤,不知所措。 “色胚” 她的妙目染羞,急急地嗔了他几眼,与他举杯双双饮下合卺酒。 慕清朗眼角眉梢处的灼热更是掩藏不住,“忧儿,你我终是夫妻了。阿朗从未有一刻像此时这般开怀幸福” 宁无忧的小手抚上他的心间,感受到的是他的心跳如鼓,他的心意热烈赤诚,她想起过去由他护佑走到的今日,不由心有所感,身子扑进他的怀中,“阿朗,今生能做你的妻子,我也感到很开怀幸福” “嗯哼。接下来我要做令你更开怀幸福的事了” 宁无忧的身子又教他抱起,绕过屏风,水红色锦帐为她与他营造出一片独有的温馨天地。 本来会以为眼前这个眼神迷醉的新郎会按捺不住自己,对她做尽疯狂之事,所以,她一直闭眼。可是,宁无忧却感受到他只是在为她宽衣,换上他为她准备好的水红色中衣,虽然覆在她的身子上方,他却自己将双臂撑起,不给她身体上的负担。 “虽然为夫很想现在就与忧儿合二为一,不过想想忧儿一路颠簸,还是决定先让你睡会,待会为夫宴客完毕,你才有力气同为夫狂欢” 说完,对着她眨眨眼,为她放好大红锦被。 宁无忧让他这样一说,莫名的紧张骤然解除,同时也感觉自己确实很想睡,不由真的在他的注视之下渐渐睡去。 慕清朗从抱新娘入洞房到前去大厅的路上,脸上都是一派喜滋滋的样子。 皇帝皇后早已离去,大厅的宾客一下子变得放松,大家放开了自己高声谈论,或者猜拳行令,声声不绝于耳。 本来这种喧哗只是最正常不过的宴会场面,可是见到太子身处的那个角落的喧闹不已,他的好心情顿时打了折扣。 他正要走向太子那个酒桌,太子却率先走过来,揽住他的肩,两个同样身长的人为来宾们摆出一派兄友弟恭的温馨场景,可是太子的嘴角和眼角却同时弯起一个轻蔑的弧度,说道:“三弟,二哥记得你曾说过你只对男子脖起,可见,这北越来和亲的将军之女,只怕你想开发她,却也是有心无力。不如,你将她今晚的初夜让给二哥,让二哥替你施展雄风,替你将她弄个要仙要死,如何?” “哈哈哈” 场面在片刻的寂静之后,与太子同桌的人都发出了一阵阵狂笑声。 与那片放肆的哄笑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与凌逸同桌的慕清澈愤然起身,“二哥,这是三哥新婚之夜,你这个当太子的兄长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这番话未免太过放肆了吧?” 慕清澈说完,他身后几个身披战甲的将军也霍然起身,挽起袖子准备上前,却被慕清朗眼神制止。 慕清朗的面色不辨喜怒,他甚至拉住太子的手,朗声说道:“各位看看,这就是我南越国未来储君的为人之道。先不说他怎样在他的弟弟的婚宴如何高声喧哗惹人生厌,就说他当着所有来宾的面,如何羞辱他的弟弟,像这种丑恶嘴脸,日后若是当上南越国的最高统治者,这岂不是我南越众生的噩梦开始?” 人群中大片代表赞赏的拍手声响起,慕清朗突然将太子的手臂反转,接着迅速将他的头按向身边的汤盆中。 “唔唔” 太子身子极力挣扎,怎奈,头部却被慕清朗死死固定在汤盆中,顷刻之间,太子的的脸皮被滚烫的汤水浸得红肿不堪。 “各位来宾,各位皇兄皇弟皇家亲戚们,慕清朗在此表明立场,即刻起,本人与太子势不两立, 并且断绝兄弟关系!本人不与墙头草交好,请在座各位深思选择你们的立场” 他这表明立场的话落,在场的宾客竟然一个个地起身,准备追随太子离去。这似乎是慕清朗早就预料到事,他并不为所动,同时显示出极其大的耐心,缓慢地擦拭着手上每根手指,眼眸眯起,同时深深审视着每一个与太子裹挟着离去的身影。 就在太子以及拥护他的人群即将散去,这时,又折返出他的大哥慕清沣,就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只见他笑吟吟地上前,很是亲热地揽住慕清朗的肩头,极为好心地劝道,“三弟,何必发这样大的火?况且咱们太子也只是随意说说而已,你却把他当成对你羞辱。唉,自家兄弟可不能为了个外人破坏了手足之情。你今日先消消气,太子那边我也去劝劝,你可别往心里去” 慕清朗长年在外,除了一直主动与他亲近的慕清澈与慕清欢,其实他与其他的这些兄弟们接触很少,根本不知自己这个大哥原来是这样的能说会道。而且,他曾经也是太子,可是却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太子之位被皇后用手段换成了慕清泷。 他的大哥真的是位宠辱不惊不争名逐利的大哥吗? 他长身而立,对着慕清沣后背说声“有劳” “慕将军干得漂亮” “说得好,早该这样给太子颜色看看了” “来来来,大家继续喝酒,不要让无关人等影响了心情” 太子以及他的人走后,客厅里恢复了清静,眼前剩下这些并未追随太子而去的人,虽然稀稀落落,显示出了客厅的空旷与冷清,可是所有人的心情却变得轻松,他们都认为身旁的人都与自己一样,真诚地在为慕清朗庆贺新婚之喜,所以都感觉松了一口,因为太子以及那些恶心之人终于不在此添堵。 慕清朗也是心底突然感觉轻松,其实很久以前就想公开与太子为敌了,今日他的行为正好是个契机。 呼出一口浊气,他手持酒樽,拎着酒坛,向着每一桌的客人走去。 整个宴会的氛围,每一桌,因为他的到来而充满热烈的气息。 看着管家莫问对着女宾席上的苏妙颜大献殷勤,惹得凌逸频频回顾,最终又只好提前离席将苏妙颜带走的时候,慕清朗悄悄对着莫问露出赞许的神色。 慕清朗再将眼光投向他的五弟慕清澈,他与凌逸这两人方才还在神神叨叨的样子,此时,没有凌逸,慕清澈的身边却坐上了李丞相三女儿李小巧。 这李小巧虽然已经年方十六,脸上却保持有一片婴儿肥,身子也是肉嘟嘟的。此时,李小巧正扯着慕清澈的袖子,要与他不醉不归呢。 慕清朗偷偷向着李小巧伸出大拇指,鼓励她放心大胆地缠着慕清澈,两人一定要不醉不归。 夜深了,宾客们纷纷扶醉而去,慕清朗示意莫问将慕清澈扶进客房,这才放心地向着新房走去。 走过屏风,却见宁无忧已经倚在床头捧着他的一本书在看得入迷。 “忧儿,为夫来了” 慕清朗将她手中的书拿走,又抱起她的身子走向泉室。 宁无忧虽然此前来过慕清朗的房间,却并不知原来隔壁间是他的泉室。她被飘浮在池水中的大片的玫瑰花瓣所震撼。 一切太曼妙了。 在冷热适宜的泉水中,两人已是赤裎相对。 宁无忧明知成婚之后夫妻两人必须面对的情景,可是她还真的不敢直视他的身子。 她让他抱着,两人坐在台阶上,她闭眼任由他为她梳洗,任由他为她洗去脸上的脂粉,任由他为她擦拭身子,为她洗去一路的尘垢…… 她虽然闭目,却感觉他手中的巾子一路擦过她的峰峦,经过她平坦的腰腹,最后停留在她的幽密之地。 在这里,他竟然……他竟然弃了巾子,直接用他的手指勾挑辗转…… 一股陌生的情潮从心间奔涌下来,直入溪谷…… “阿朗” 身子在他的揉抚之下,感觉正在苏醒,可她却不知如何应对,只好返身抱住他的双肩。 “忧儿,咱们开始吧” 慕清朗稍稍平复急促的呼吸,他又抱着她离开泉室。 水红色锦帐之中,慕清朗深深凝视着身下的宁无忧,“忧儿,睁着眼,看着为夫如何爱你” 他的话似有魔力,宁无忧果真睁眼迎上他的凝视。 很快,她的双唇让他的棱唇锁住,他的大舌在她的口中嬉戏,直到她感觉呼吸不畅之时,他这才放开她。 她虽然不知应对,可是,她感觉得到他的唇,他的舌,带着深深的眷恋,吻上她的心间,她的锁骨,停在她的山峦轻咬,引起她的颤抖…… 甚至……甚至,她身下的花朵竟然在他的轻吮之下,提前绽放。 就在她蜷着脚趾想要放松之际,他却就着她刚刚释放的春水奔涌而入! 身下有异物入侵的微微刺疼,却并无不适,她突然落下几滴珠泪落下,娘亲,忧儿终于是他的人了,终于是他的妻子了! 她让他充满着,严丝合缝,满满当当,仿佛与他的契合,天经地义。 她“握住”了他,身心交融;他“占据”了她,一世一生。 ※※※※※※※※※※※※※※※※※※※※ 写到第47章,总字数正好141313,正好是两人成亲之际,因此,此章标题就是:我爱你一世一生。 金风玉露一相逢 慕清朗不知该如何形容心中的狂热与欢喜……而本人这个十八线以外的扑街作者实在是懒得再次回顾两个新婚小夫妻的洞、房之夜…… 因此,此处省略2000字,请各位客官自行脑补,或者在评论下方帮我填上此章节。 蟹蟹! 不用蟹! 比翼连枝当日愿 一夜累并欢悦着,不多久,敞亮的天光从纱窗外铺陈而来。 宁无忧感觉胸前有些异样,不由睁眼一瞧,原来昨夜生猛如狼的慕清朗,整个身躯以及四肢如同藤蔓,自她身后将她紧紧缠绕。 他又将她收拢在怀中,他们的身子沿着各自的形状,紧密地镶嵌在一起,看着他在睡梦中,那样依恋着她,她的心中是满足和欢喜的。 可是再仔细看,他的两个手掌又在“兴风作浪”……她逐渐臣服于他的撩拨,她又不可自抑地软在他的怀中。 “嗯,阿朗,不要” 身后的人却并不放过她…… 直到宁无忧的后颈传来某人深沉的喘息,她转头,对上他促狭的笑意,才知道原来某人一直装睡。 她白了他几眼,慕清朗却在她的回眸之中笑了起来,对着她的娇艳的红唇吸了下去,“舒服吗?小东西这样敏感……” “……” 宁无忧实在汗颜,她怎么也想不到,原来人前冷淡疏离的慕清朗,在床、上的言行会是这样的色、情。 可是,不知为何,他虽然在她眼前色、情,她还是觉得这并无损于他在她心中的形象,相反,她其实也很喜欢他对她色、情。 比如方才,他轻轻碰触了她,她的心就为他怦然直跳,她的呼吸为他急促。 她此刻才明白,她已经不知不觉地爱上他,只要能与他一起,无论他对她做什么,她都会毫无保留地敞开自己。 随着宁无忧发出的一声娇吟,她很快追随着他一层层地飞升上天,她的全身肌肤逐渐泛红,她的眸光迷醉,为他生出别样的神采。 慕清朗看着宁无忧因他迅速起伏,而变得更加娇艳,不由也是心下感叹,原来,男人充满爱意的雨露润泽,就是女人上上好的胭脂水粉。 这不,去年与她初见,她还只是个青涩得难以下口的酸果子,可是这才经过他为她洗礼的昨晚,她就迅速为他蜕变,为他绽放,为他娇艳。 她如今是一朵初初绽放的百合,是他心间无人可替的合欢花。 晨起的蝉鸣透过纱窗,为慕宅增添几许夏意,可是,在新房内,扑籁抖动的水红色锦帐,以及,宁无忧与慕清朗两两相悦,彼此情动迷离欢畅的声音,却令时光仿如回到了春日。 若不是想起今日要去如凤宫给皇后敬茶,慕清朗实在不想步出房门。 他只想着趁这几日休假,趁着不用参加早朝,与宁无忧尽情地缠绵。 自从霞美关作为聘礼让给了北越之后,慕清朗就将他的兵马聚集在与北越交界处,只等着皇帝下一步的调遣。 慕清朗收回心神,伏下身子将无忧搂在怀中…… 他抱着她平复着急促的呼吸,宁无忧感觉自己丢失的魂魄正在回归,不由睁眼,见到身上的慕清朗此时的眼眸与双颊竟然红得像是她昨日出嫁之前,秋月为她染上的胭脂一般,红艳夺目。 她承认,这一刻的慕清朗真是美得令人惊艳! 通常世人都以为婚新女子在接受男子滋润之后,神色姿态都会显示如同玫瑰般娇艳欲滴,其实,这个说法同样适用于男子,别的男子宁无忧不清楚,可是,身前的慕清朗却是具有别样的风采。 “忧儿,再看我,就再次把你吃掉” 慕清朗让宁无忧呆愣的凝视看得有些不好意思。 “不要啦,慕清朗,你真是个貌美如花的狼” 宁无忧忍住腰上的酸软,趁着他松懈之时,赶紧“逃”离他的禁锢。 慕清朗让她那个“貌美如花”用词给愉悦了,身为堂堂男儿,若是旁人这样说自己,他可是不赞同的,那样未免太……娘娘腔。 可是,方才他转头,匆匆在衣柜旁竖着的银镜,瞥了一眼,果真,今早的自己确实是容光焕发神采绯然的。 他不由靠近她,从她身后掀开锦被,吻住她绯红的耳垂,“为夫这样貌美如花,不知我家忧儿喜不喜欢?” 宁无忧的颈侧让他火热的呼吸喷洒,虽然身子绵、软,肌肤又不可自抑地被激起栗粒,不过,她掩唇忍住笑,“喜欢,不过你不能长得比我美,否则被人拐走怎么办?据说你成婚这夜,京城里万千少女少妇都无眠了呢!” 慕清朗听闻,不禁哑然失笑,有些心疼,这小家伙也太缺乏安全感了,这才新婚第二日,她就操心起这个了! 容易缺乏安全感是不是每个女子成婚之后的通病?慕清朗突然觉得这其实是男人爱得不够深的表现,才会让女人产生这种心理。 他也不急于承诺,而是执起她的手,放进自己宽大的掌心,用他温暖的热情感染着她,将她的扳回与自己对视,“忧儿,自从去年你我战场初遇,你的小小身影已经深深印在我的心间,那时起,我就想照顾你一生一世了;自从昨晚你的身心交付与我,”,他将她的手按在自己的身上,并郑重地说,“自从昨夜品尝到了欢畅,它就已经认主了,今日起,它只认你,你叫它往东,它可不敢往西。” 宁无忧让他突然的又是郑重表情,又是表白心意,然后又是叫她抚上他的“小阿朗”的这些举动惊到,她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随意的玩笑,竟让他产生这样郑重的急于表明心态的举动,一时间,她也是很心疼的。 不过想想,终于能见到他变得像乖乖仔很小心的模样,也算是今早的福利,要知道有时候,他摆在她眼前,可都是一幅酷得要死的傲娇样。 想到此,她背过身,大笑不止,而慕清朗也让她的笑意感染,突然间意识到自己也太小题大作了,突然有一丝羞赧爬上他的面容,令他伏在她的身上跟着大笑起来。 锦帐内的画风突变,原来暧、昧的空气突然充满他们的笑声,两个身无寸缕的新娘新郎相拥大笑,想必,这个场景会是他们一生的美好记忆。 “该起身了,今日要向皇后敬茶,也不能去得太晚” “咱们早早去,就能早早回来继续做你我的快乐之事” 宁无忧本来听到第一句已经立即起身,只是听到第二句后又抚额,她白了他几眼“慕清朗,还好你不是皇帝,不然,我该让人骂成耽误君王不早朝的祸水了。” “让他们骂去,忧儿,你担得起这个骂名。” 狭路相逢太子妃 宁无忧因为记挂着要给皇后敬茶,便不敢在与慕清朗在床上耽搁太久,她急匆匆地想要下床,可是脚一沾地,身子却软了,还好,慕清朗及时将她抱住,这才没有落在地上。 听到头顶传来他神清气爽的偷笑,她瞪了他一下,可是这家伙却从身后变出一身簇新的衣裙,为她披在身上,俯身,璀灿而笑:“还有力气瞪我,看来为夫今晚得再卖力一些” “……” 宁无忧双颊红透,无奈闭目,心中那个羞忿啊,原来这家伙整日里想的都是这些情、色啊!可是,以前她怎么都没看出来?原来她是叫他这昂藏的身躯和清朗的容颜给误导了。 “忧儿,该你了” 慕清朗给她的腰上束上锦带之后,便张开双臂,示意她给他披上他的绛红色锦袍,宁无忧接过他递来的袍子,刚一碰触,手上感受的是浓浓的丝滑质地,心里就不可救药地想起他的腰上肌肤,不由脸上一热。 这种柔滑的感觉像极了他的腰腹,趁着给他环上玉带的间隙,她偷偷地在他腰后深深地吸气,以平复此时不可抑止的脸热心跳。 她甚至在担心,如若他此刻又将她按在床上再索取一回,她都已经连说“不”的力气都没有了…… 就在宁无忧暗自在腹诽他的锦袍以及他昨夜的带给她种种迷乱的感觉之时,她的指尖却不自觉地摩挲慕清朗的腰腹,令他顿时呼吸急促,浑身紧绷…… 他愉悦轻笑,“忧儿,你真是只迷人的小妖精”,受他笑意感染,她回道,“那你就是迷人的大妖精” 两个连穿衣也能擦出火花的新婚小夫妻,突然间又不可抑止地抱作一处,彼此不敢看对方的眼,却吸气沉沉,平复着紊乱的呼吸。 …… 宁无忧与慕清朗在新房歪歪缠缠了半晌,又是让他以体恤她“昨夜受累四肢乏力”为由,让他抱在他膝上喂食红枣百合粥,就连出门,他也要给来个“公主抱”,甚至,坐在马车里,他也要将她拢在怀中,手上时不时地检阅她的身上肌肤,惹得她羞窘万分,只能用眼神娇嗔来抗议,却不敢出声。 坐在外头赶车的是莫问,其实他也才十八、九岁的年纪,未识人事,可是,不知为何,今早的他,却总是觉得自己脸热心跳得厉害。 并不是他有意偷听,主要是他的主子慕清朗与他的小忧忧在里头,两人虽然没有说话,也似乎都是坐着的,可是,里头的那种悉悉簌簌衣料摩擦的声音,很难不令人想到什么,还有,小忧忧一直在小声说什么,不要啦,你好坏,啊,我不理你了,等等,然后又是慕清朗的低笑…… 明明,他并不想听的啊,可是这两人在车里那些细微的动静和对话,却总是引得他乱想,明明,他还是很纯很白的,好不好? 车里的暧昧气息流淌出车外,看来这都是他的主子煽的风,点的火,这个人前高端正气凛然的人,原来,人后却是个假正经。 看来,年幼无知的小忧忧落在大灰狼慕清朗手里,一定只能是被吃干抹净的份! 莫问一手拉着缰绳,一边在心里替小忧忧掬了一把同情泪,不觉之间,庄严气派的皇宫到了。 皇后殷宛如的如凤宫位于皇宫的正东边,单单看这碧荷亭亭,又绿荫环绕的所在,便也知这应该是皇帝整个后宫中,地理位置最为优越的地方。 从东角门落车之后,看着周遭宫女们来来往往的,宁无忧怕太过招摇,这次不敢让慕清朗抱着。 可是没走几步,她的两腿因为最晚让他激情四伏的,又是折起又是下压的,现在走得很不自然, 最后,看着他笑吟吟地蹲在石板路上,她只能忿忿然,爬到他的后背上。 这次,她的双臀又落进他的手掌,更是便宜了他的大掌,路上宫女太监虽然都低头匆匆而过,可是却也会偷偷地侧目,看这对标新立异的小夫妻在人前秀恩爱。 宁无忧心下更是羞忿交加,为了制止慕清朗这样出格的举动,她的双脚时不时地踢在他的膝上,过了许久,她感觉脚上一空。 “快停下,鞋子掉了” “好,你先坐着,我去捡” 宁无忧坐石板路边的木椅上,目送着反身向后去捡绣花鞋的慕清朗。 她太过专注,竟不知她的背后正急急冲过来两个侍女服饰的丫头,外加一个身着宝蓝色宫装的妙龄女子。 这三人见着宁无忧居然无视她们的存在,脸上显出的是一派气急败坏。 “哪里来的贱婢,敢大胆无视我们家太子妃!” 宁无忧闻声扭头,正在错愕,又听见另一侍女怒喝,“见了太子妃,还不下跪?谁给你的狗胆?” 那侍女说着,张开五指朝着宁无忧的脸上劈去,居于自身对危机的警觉,宁无忧根本不会令她得逞,正准备还手,可是有人的动作却比她更快,她只听见“啊”的一声惨叫,眼前这丫环的影子一晃,就已见那丫环身子倒地并快速翻滚……直到撞到不远处的宫墙脚,这才停下,那人昏死了过去,只听见耳边响起另一个丫环惊恐的尖叫。 不就是昏过了么?这尖叫也太夸张了,宁无忧正感到不可思议时,慕清朗已挨着她坐下,并将她的双脚搁在自己腿上,给她穿上绣鞋。 而旁边一直怒目而视却不作声的太子妃殷雪倩,见到眼前这对小夫妻居然无视她的存在,也顾不了自己的身份,向着他们怒吼:“三弟你好大的胆子,你无视本宫的存在也就罢了,可你竟敢随意处置我的丫环,你这样也太目中无人了吧,哼!” 慕清朗听闻,这才淡淡瞥了她一眼,随即挪开,嘴角勾起,似乎在笑,可笑意却不达眼底,说道,“怎么,太子妃难道忘了,昨日我已宣布同你家太子断绝兄弟情份,我和我的妻子也就不必跟你行礼了吧?” 殷雪倩昨夜听到皇帝宣布将宁无忧视为公主并可以自由出入皇宫时,她早已气得坐不住,趁皇帝不注意时,偷偷离开宴席了,她其实并不知眼前的慕清朗竟然已经狂妄到敢当众宣布与太子断绝关系的那个地步。 “哼,你再怎么与太子无关,可你还是属于这皇宫里的皇子,本宫日后可是要做皇后的,日后,这皇宫里的所有人还是要归本宫管的,你就不怕你今日这般狂妄,日后落在本宫手里,性命难保?” 宁无忧听完,心里想笑,果然,有什么样的太子就有什么样的太子妃,你看这横行跋扈的性子,真真与太子好生般配。 慕清朗听闻起身,颀长的身姿无形中制造了无边的压力,他再次将宁无忧放在背上,径直掠过殷雪倩的身前,面上挂着的笑意掩不住地含着嘲讽,“我看太子妃还是先等你家太子坐上龙椅再说吧,可是父皇还身体康健呢,皇后也还正母仪天下呢,你这样叫嚣着要当皇后,岂不是对父皇母后的大不敬?你真是等不及了吗?” “你……哼,皇上是我姑丈,皇后是我姑母,他们最了解我的为人,他们才不会信你挑拨离间” 殷雪倩朝着慕清朗的后背高声叫嚷,却一时忘了,眼前的慕清朗可是皇帝的亲儿子,她也不想想,皇上更了解自己儿子的为人。 她怒目圆睁,眼看着那抹昂藏身躯趴着的纤细身影,心中羡慕又忌恨不已。 如若当初自己不鬼迷心窍,耍手段如愿以偿当上太子妃,如今趴上那堵宽厚的后背,享受着他万般怜爱的该是自己。 是的,即使他无意自己,她也有手段叫他娶了自己。 想想这成婚两年来,虽然如今的地位已是万众瞩目的太子妃,可是,太子对待自己的种种行为,却是令人心寒的。 这两年来,与太子的夫妻关系其实是有名无实的,因为太子自成婚第二日起便不再碰她,也就是说,这两年来,她一直是独守空房的。 其实她今早到皇宫里来,就是要来捉歼的,因为,昨晚太子又夜不归宿,据说又睡了一个小宫女,看看,如今连小宫女都敢和她争太子枕席了,长此以往,她的太子妃头衔是不是得拱手让人? 她再也无法装作不知情下去了,她必须要反击,敢睡她太子妃的男人,她要抓一个杀一双。 本来心情愤怒,再加上今日巧遇慕清朗与他的娇妻,看着两人脸上一直洋溢着他们彼此知晓的隐秘幸福,殷雪倩的心下翻涌过一阵阵怒意,反正自己过得不好,别人也休想过好! “走着瞧,到时一定叫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手中的帕子绞了又绞,明明那两人早已走远,她还是朝着他们远去的方向,狠狠地发誓。 等闲识得春风面 走了许久,宁无忧悄然回头,那个金尊玉贵的太子妃,竟然还立在原地,目送着她与慕清朗。 如若不是方才见识此人可憎的面目,此刻让她这样目送着,宁无忧会是感动的。 按礼节,她与她是妯娌,她本该称她为嫂子,只可惜的是,人与人之间,并不是总是能结善缘。 她实在不明白,她的出现,为何会令这个地位高尚的太子妃脸现那样深的戾气。 很快,“如凤宫”三个鎏金大字赫然在望,她很快将方才的意外抛在身后。两扇朱漆大门早已无声敞开,似两位威严的守卫,俯视着她和他。 她与他含笑对视,眼眸含着两人才能知晓的隐秘欢愉,向着正殿而行。 当两人十指相扣缓步进入大殿之时,正殿内本来有说有笑的场面突然沉寂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这对新婚小夫妻的身上。 许多人的目光变得复杂,甚至有的人在悄然比对自己和宁无忧的面容……怎会这般像? 虽然在座的女人们在辈份上应该是她的长辈,不应该这样直直地盯着人家,可是止不心底的好奇和疑惑,她们只好屏住呼吸,等待解开疑惑。 宁无忧也悄然环顾四周,这些女人全是皇帝的妃嫔,她们衣着华丽,环肥瘦燕,身姿虽然各异,只是面容却令她惊叹,这些女人全部或多或少在某个方面像极了她的逝去的娘亲崔锦素! 她永远无法忘怀自己初见这些妃嫔的震憾,恍惚之中,她甚至想要扑进她们的怀里娘了。 这时,皇帝出声了,他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他的目光透过眼前自己的儿子儿媳,一个像极了自己的慕清朗与另一个像极了慕锦素的宁无忧,仿佛看到年轻时的自己与年轻时的崔锦素,仿佛,她并没有离开他,而是与他携手进入新婚蜜月期……看着看着,他心中满意,无声而笑,指着左下边两个空座,“阿朗,忧儿快坐” 他起身朝着分列两边的妃嫔们说道:“各位爱妃,昨日是阿朗忧儿新婚之喜,朕有说过忧儿是朕的故人之女,虽长在北越国,可朕却愿意视她为失散多年的公主。朕今日召集各位前来,就是想请各位知道,她在朕心中的分量,望各位爱妃今后也同朕一般,将她视为己出” “若爱妃们都无异议的话,请与朕一同饮下这杯茶” “谨遵皇上之命” 于是,正殿之内,以皇帝皇后为首,包括慕清朗宁无忧,在座所有人一同举杯,共同饮下一杯茶。 其实也这样也好,省去逐一敬茶的繁琐,宁无忧心中如是想,不然,眼前这么多婆婆,她还真不知如何去应对呢。 眼前的婆婆虽多,可是却没有一个是自己真正的婆婆,也就是慕清朗的生母早已西去,此刻并没能像这些妃嫔一样端坐其间,满脸慈爱地看着儿子儿媳给自己敬茶。 宁无忧突然觉得自己很自私,老是沉浸在自己失去娘亲的伤感中,却忘了,他其实也是会想念自己生母的。可是,他却总是一副笑吟吟的样子,从不在她眼前表露出他的伤感或者对生母的想念。 看得出他其实是个不善表达内心情感的人,因此,此刻她的心中才闪现缕缕的心疼。因此,她决定等出了如凤宫之后,她一定要同他去祭拜他的生母。 “想不到素素的女儿会是这般标致,臣妾觉得眼前仿佛又是当年的素素回归,一切仿如她未曾离开过我们,皇上您说是不是?” 皇后殷宛如搁下茶盏,向着宁无忧招手,示意她坐到她的身边。殷宛如执起宁无忧的手,当她的指尖和嫩滑的手掌碰触到宁无忧的手腕时,她的心神顿时被一阵冰冷凝摄,明明,殷宛如的笑容是那样的绵柔,那样的令人如沐春风,可是,不知为何,她的手却毫无温度,甚至充满着要将宁无忧拉下深不见底的冷寒深渊而去。 宁无忧不着痕迹地抽出自己的手,将桌上的茶盏双手奉上,眼眸澄澈不染尘,“皇后娘娘请用茶” “忧儿,你该称她为母后” “是,母后请用茶” 虽然表面上宁无忧很恭敬地改口叫了母后,也敬了茶,可是她心下更想建议皇帝在这样的场合说一下对慕清朗生母的怀念,哪怕是片言只语也好,就算是安慰一下自己儿子的心情。可惜是的,皇帝根本无法与她心有灵犀,她也只好作罢。 皇帝一直含笑看着宁无忧乖顺地坐在皇后身旁,慕清朗虽然不发一言,却紧紧盯着皇后涂满大红蔻丹的手,仿佛万一有何不测,他会第一时间出手,不叫宁无忧受到一分一毫的伤害。 皇后饮了茶,眼泪也说来就来,她得体地用锦帕轻轻拭过眼角,以免影响妆容,这才叹了气,“真是可人疼的孝顺孩子,也不枉本宫当年与素素的姐妹情深” 她的心绪似乎有些激动,稍稍平复之后,又对着下边嫔妃们说道:“各位姐妹如今也知道素素是谁了吧?素素就是皇上心头念念不忘的故人,如今,你们也终于知道,正因为你们长得像素素,你们才有今日皇上赐予的锦衣玉食,虽然你们都只是素素的替身,可这也是你们的荣幸,不是么?” 皇后此言一出,下边各嫔妃虽然没有出声,可是大家的面色却是青红不均,气氛有些僵硬,皇帝却对着皇后颔首而笑。 宁无忧听皇后这么一说,觉得后背有些冷,虽然外面天气有些闷热。 她赶紧离席朝着皇后下跪,“母后真是谬赞忧儿娘亲了,娘亲何德何能,深得母后如此挂心,忧儿感恩在心。不过有忧儿看来,在座列位长辈俱是风姿不凡,深得父皇金眼,绝不是忧儿娘亲所能左右,望母后明鉴” 慕清朗也是第一次见皇帝将所有女人集中召见的情形,其实纵观全殿,他也忍不住神思恍惚,见这些嫔妃相似的样貌,他也想起自己的母妃。 他觉得皇后这样当众褒扬无忧的娘亲,却不留情面地抑眼前这些嫔妃,甚至还说什么“做别人的替身也是你们的荣幸”之类的话,这其实是一种拉仇恨的行为。 这样欲将无忧置身于所有嫔妃仇恨的深渊之中的歹念,连皇帝都品味不出,这种明面上充满挂念和关心,暗地里却充满着欲置人于险境的高明做法,他都忍不住要为皇后点赞。 正所谓“夺命不用刀血刃”,若是无忧应承下皇后对崔锦素的褒扬,那么她将会被皇后推上风口浪尖,迎接这些嫔妃明里暗里的伤害。 想想后果就觉得惊悚,他起身,眸光深深迎向皇后描画精致的脸,拱手朗声说道:“儿臣感谢母后如此挂念我的岳母,想毕,岳母泉下有知,定当感激涕零” 皇后许是有感而发,突然以帕掩面,声音细细哽咽,“阿朗有所不知,素素与本宫本是闺中好友,与你父皇同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后来……后来,本宫的好姐姐实在命苦啊!” 宁无忧仰望皇后那充满真挚的哀思,心下动容,她不禁想推翻之前的判断,或许害得娘亲难产而死的凶手另有其人,虽然曾经收集的证据都指向太子府,可毕竟不是自己亲眼所见,罢了,就暂且相信她真是娘亲的好姐妹得了。 娘亲的死,若是太子所为还好办,毕竟,她方才见识过太子妃的为人,像这样破绽百出的人,其实要找个突破口是不难的。 难就难在若是幕后之人是皇后,那可就犹如登天了,她实在想不出,皇后有何动机要害死娘亲,说到底,太子就更没有理由了。 她决定静观其变。 宁无忧正想着要不要安慰皇后几句,这时,皇后却已迅速敛去悲伤的神色,笑道:“阿朗忧儿快入座,本宫方才失态了,各位姐妹见笑了。” 她朝着下边各位妃嫔展颜而笑,可是无人回应她,她又看向无忧,“忧儿,虽然你娘亲走了,本宫未有机会表达哀思,幸好,忧儿你来了,今后如凤宫就是你的家,本宫就是你的娘亲。” 宁无忧正要起身谢恩,却又听见皇后说:“忧儿长得这般纤细,母后真是担心阿朗血气方刚不知节制将你累坏” 皇后以帕掩唇,温润一笑,“母后这就作主,准许王侍郎长女王诗诗,次女王敏敏,李丞相长女李灵巧嫁给阿朗做平妻,为忧儿分忧” 这时,慕清朗蓦地起身,眼中毫无温度,朗声说道:“谢母后美意,阿朗心领。只不过,阿朗的妻只有忧儿一人,阿朗的心中容不下其他人,望母后体谅” 这边厢,皇后见慕清朗如此执意拒绝自己的好意,脸色稍纵即逝闪过一丝不快,不过,她很快又笑容盈面,继续晓这以理动之以情地劝说他接纳几位大臣之女…… 另一边,在如凤宫的东北角,有一处太子的寝阁叫“水泷轩”,正上演着太子妃捉歼不成反被歼的戏码…… 有缘嫁娶不须啼 太子妃本以为自己这次捉歼一定会成功,不想,太子本就对她婚前的欺骗行为反感。于是,她被太子狠狠地“玩”了一宿…… 太子妃面对这样冷落无情的太子,莫名想起了方才路遇慕清朗和他的小妻子,感觉自己的际遇与宁无忧真是天壤之别,可她是尊贵无比的太子妃,别人怎么可以过得比她好? 是的,她好恨,恨太子,恨慕清朗以及今早趴在他背上的那抹纤细身影,她要毁了这一切! 心里某些歹毒的念头闪过心头,眼神突然变得无比坚定,就连身旁的男人和女人正在制造的热辣场景,都已经无法令她失控。 其实,这两年来,她到处捉歼也捉得相当得心应手了,许多不知天高地厚的想要接近太子的女人,一个个都成了她的手下败将,或者手下亡魂,反正她就是要让那些觊觎她太子妃之位的女人们知难而退,甚至将那些不该有的觊觎之心掐灭在萌芽之中。 可是她虽然积极地想维护自己的地位,想用这种方式向太子表明,她有多么在乎他,爱他,可是,却又似乎离太子越来越远了,这种日子不知何时是个尽头? 一寸冰寒一寸心 如凤宫 方才还是衣香丽影充斥着的大殿,随着皇帝、慕清朗夫妇以及众嫔妃离去,如今显得空旷幽静了许多。 凤座之后的熏香炉,此刻正散发着袅袅轻烟,为正殿萦绕出一片暖香。 与皇后只有一座之隔的玉贵妃,细微地吸着鼻子,手中团扇轻摇,看着皇后眸色戏谑,“从未见皇后娘娘熏这样浓烈的香,闻起来倒是透着一股暖意,也是啊,外面天气愈是热,便衬得心底愈是冷,连素日一直用着的冷香,今日也不敢用了。此时并无外人,说说看,皇后娘娘您到底在害怕着什么?” 虽然身为贵妃,位分比皇后低了一截,可是听听这语气,却大有不将她放眼里的气势。 突然之间,皇后滴水不漏的内心似被撕了一个小口,可她也不想恼,更不想怒,因为,这么多年了,每次她接受完嫔妃们请安,玉贵妃总要留下与她针锋相对一番......她,其实挺也享受与她这样的“战斗。” 收回放在门口的目光,悄悄然,稍稍走失的心神已经回归,面容在和缓之中,已经做好严阵以待的准备。 “连贵妃都闻出这香暖,可见方才见了咱儿媳心中有多冷。你看你再怎样得意,再怎样与皇上笙歌夜夜,终究也不过是人家娘亲的影子罢了,这么多年你乐此不疲着当替身,难道不累么?” 皇后以帕掩唇,虽然朝着玉贵妃面带笑容,可是笑的内容却充满蔑视,她继续补刀,“本宫猜都猜得出,皇上虽是搂着贵妃你,可叫的人却是素素吧,嗯?” 贵妃闻言,脸色有刹那的惨白,却又很快得意地笑“皇后娘娘果然有自知之明,知道皇上意乱情迷时想的不是您,而是素素!不过呢,皇上爱叫谁那是他的自由,可是真真切切享受愉悦的却是臣妾。哪像某个人,表面母仪天下高高在上,私底下却在活生生地守寡,”贵妃学着皇后以帕掩唇,低低一笑,也跟着补刀,“女人如花,没有男人雨露恩泽可是会枯萎的,扑再多粉都无济于事,皇后娘娘您说是么?” 她的话令皇后感觉心中的口子又被撕裂了一寸,拢在袖中的指尖狠狠地刺、进掌心,仍未感到疼痛。她双眸冰冷地直视贵妃,心中告诫自己不要动怒,她正色说道:“本宫今日心情不畅,不想与你战” 贵妃脸上依然挂着笑意,起身,朝着皇后前进两步,“皇后娘娘也有心情不畅的时候,真是百年难得一见” “不要再说这些有的没的,本宫今日与你谈话,可是带着十足的诚意” 贵妃挑眉,兴味盎然,“洗耳恭听” 皇后已经平复心绪,“先抛开你对我多年的怨恨不说,不管这多年皇上如何将你当成崔锦素那贱人的替身,也不管你心中作何感想,本宫只想问你,愿不愿联手?一起除掉那贱人这个女儿?如今,她敢来到咱们眼鼻底下,这其实是一种挑衅,你难道还能当替身当得心安理得?所以,那些碍咱们眼的花枝也该修剪修剪了,你说呢?再说,慕清朗在朝中又没有势力,泷儿又是储君,未来的南越之主,咱若是得手之后,他也不能如何。” 贵妃一直盯着皇后轻启又合上的红色唇瓣,她的眼眸幽深,心中冷笑,就是这张自以为是的红唇,曾经鼓动朝中大臣以她这个生母出身平民,地位微下为由,甚至罢朝威胁皇帝,将原本属于她儿子,也就是大皇子慕清沣的太子之位,换成如今她的儿子慕清泷。 那时候她心中那个“恨”啊,简直是罄竹难书,可是,又迫于人家是皇后,她的娘家殷氏一族又把持着朝政,这才不得不低头,被迫接受太子之位落入慕清泷手中的事实。 可是自那以后,她的情绪转变,再也不想与皇后保持明面上的客气,因为,她心底隐隐知道,皇帝在皇宫中所纳的嫔妃,一个个面目如一的原因,而这些面目之中,除了故去的慕清朗的母亲,只有她是最接近皇帝心中所念的那个崔锦素。 她终于知道皇帝皇后只是表面的相敬如宾。 是的,她如今是皇帝的最偏爱,如此,她才敢于对皇后有恃无恐。 她并不想与皇后联手,更确切地说,她觉得她没有必要,从方才皇帝对宁无忧面露慈爱的神情,她就知道,这世间谁也无法转变皇帝对崔锦素的心意,即使杀了宁无忧,到时皇帝震怒,皇后有的是手段,让皇帝相信下手之人就是自己,到时候,自己为皇后为这后宫中所有女人做了嫁衣不说,自己还会落个身首异处的下场,想想,就觉得代价太大。 反正不做这件事,她也有把握成为这后宫之中最后的赢家,她只要等。 反正,这么多年过来了,皇帝每次趴在她上叫着崔锦素的时候,她心中也一直在想着当年被自己抛下的少年情郎。 反正,她与皇帝这种状态应该可以叫做两不相干,两不相欠吧。 她已经从最开始的生不如死变得坦然处之,这样悄然应对着皇帝,日子也就没那么难熬了,甚至还有了些盼头。 有过短暂的寂静,空气中似乎有些僵硬,玉贵妃很快敛去面上的怔愣,对着皇后的调笑之中带着讽刺,“皇后娘娘也太高看臣妾了,对杀人这种事皇后说做就要做,似乎很是得心应手,臣妾失敬了。不过呢,你说那个宁无忧,人家可是才十五,长得花儿一朵,你确定你下得去手要将她掐掉?她也不过只是一朵无名小花,可皇后娘娘您是雍容华贵的牡丹呢,这样容不下一朵小花,未免小题大作了吧” “在本宫眼里,不管什么花,只要是碍眼的,都得除去,否则,我这后宫之主当得也太无趣了” “皇后娘娘您随意吧,臣妾就不奉陪了,臣妾告退” 玉贵妃对着皇后福了身子,终究转身离去。 皇后不意玉贵妃会这样直接拒绝与她联手,她居然敢这样嘲讽她小题大作,看来,她的贵妃之位坐得也太久了。 皇后越想越生气,是的,自当上皇后之后,感觉自己看什么都不顺眼,什么都想除去。 就连方才宁无忧给她敬茶的杯盏,如今看起来也是这样的刺眼,于是,她咬牙切齿地骂了声“贱人”,顺手抄起杯盏就往门口砸去,只听见“啊”的尖叫一声,门外跌跌撞撞冲进她的侄女殷雪倩。 “皇后姑母,您可要为倩儿作主啊!” 殷雪倩忍下额上的巨疼,狠狠撇下婢女的手,带着哭腔,进了门之后便扑在皇后的膝上,皇后本来不宁的心神被她这样一晃,身子差点向后倒去,还好,身边的绫罗扶去了她。 皇后见她额上红肿一片,却装作不知,眼中厌弃的眸光微露,她实在不想与殷雪倩保持这样亲密碰触,不由伸手将她的手挪开不悦道:“倩儿,出了何事,起来说话” “姑母,”殷雪倩嘴角抽搐着,突然声泪俱下控诉着:“太子表哥好过份!昨晚他又夜不归宿宠幸一个小贱婢,今早我去劝他,他……他居然让我与那个贱婢同时服侍他,还把我等同青楼女子!” 皇后总算明白她的哭诉,面色无波地说道:“本宫还以为天要塌下了呢!这就是倩儿你不对了,如今放眼天下,哪个男人没三妻四妾?再说,当初可是你用尽了手段才做了太子妃,况且你不是不知,太子本就钟情于你庶出的若水妹妹,难道,你生生拆散了人家,如今却又想反悔了?” 殷雪倩让皇后问得哑口无言,又见皇后面目冷淡,森严的语气中甚至在处处袒护着自己的儿子,不由觉得再坚持下去对自己也无甚益处,只得悻悻地行礼告退。 空气骤然清静下来,皇后瞥了一眼忿忿然离去的背影,她的心情冷然,觉得这个亲侄女为当上太子妃所用的那些手段,像极了当年的自己。 也因此她其实是极其忌惮着殷雪倩的,她与她都是那种为了心中的某个欲望,可以牺牲任何人的人。 她们都是那种可以使用任何手段达到自己目的的人,两人在这一点上,姑侄血脉相连,本性相通,真是体现得淋漓尽致! “娘娘”,身旁的绫罗伸手为皇后揉按着双肩,语气担忧叹息道:“侄小姐这脾性再如此骄纵下去,只怕不好,大婚将近两年多,太子府上姬妾便已所剩不多,据奴婢打听,这都是这大小姐的‘杰作’,昨晚太子不过多宠幸了几回安秋玲那小奴婢,她竟跑到宫中来争风吃醋,她如此没有容人之量,以后怎可母仪天下?” 皇后在她的揉按之下,心情稍稍敛去些许烦燥,听闻嘴角扯出冷冷的笑意答非所问地说道:“绫罗,难道你看不出倩儿最像当年的我?正是因为她像我,反倒令我厌恶,其实太子妃的人选,本宫最中意的还是若水那孩子,可惜倩儿一个偷梁换柱,竟让她与玉贱人的孩子琴瑟和鸣!” 绫罗闻言,马上安慰道:“娘娘的心意奴婢自是瞧得明白,也是二小姐自己没那福份,奴婢只是担忧太子殿下,以后他可是一国之君呐!” “放心,她再骄纵,本宫谅她翻不起多大的浪!” 皇后说着,突然对着门口抛出一个凌厉的眼神,吓得门口走来手捧茶汤的小宫女手上一抖,手中托盘差点翻落在地,那小宫女惊得一阵脚软,不由捧着托盘下跪,口中一直说着:“皇后娘娘恕罪,奴婢不是有意的!” 皇后纤眉微微拧起,绫罗见状,狠狠地拿眼剜了她几眼,极其不悦地训斥道:“又不是头一回伺候,如今竟还是毛手毛脚的,还忤着作什么?”说完,便有其她宫人上前将那个惊惶失措的小宫女拖了出去。 很快,绫罗亲自将那托盘托起,将茶盏捧在皇后的眼前,安顿好皇后稳坐凤位,绫罗又来到立于殿门口的婢女吩咐道:“把那宫女底细给我查清,若对咱皇后娘娘不利的,直接办了” 那婢女带着了然的神情,习惯地应和道:“姑姑放心,奴婢知道怎么做!” 说完便朝皇后福了身子,转头出了殿门。 皇宫门口 殷雪倩在身旁侍女的搀扶下,迈着焦燥不安的步子,气咻咻地出了宫门,正欲步上轿子,却又心有不甘地回头望了身后巍峨雄伟的宫殿,忿忿地骂了句:“老妖妇,既然不把本太子妃当人看,那就休怪我无情,走着瞧,你也会老,到时,再收拾你不迟!” 身旁的扶着她的两个婢女马上接口道:“太子妃娘娘,您说得对,咱们这叫小不忍则乱大谋,来日方长!” 殷雪倩听闻之后却并未再出想像中的笑容,反而脸色寒霜骤起,突然伸手各自狠狠地扇了两人一个巴掌,双眼狠绝地眯成一条线,怒叫道:“你们两个贱人少在此拍马屁,都给本宫警醒点,找个机会,把昨夜那小贱婢毒死算了,如此,方能解我心头之恨” 那两个侍女各自抚着火辣辣的脸颊,低下头,齐声应了声“是”,再也不敢说话,然后一左一右地分开在轿辇的两旁,随着轿辇离开的方向,快步跟了上去,向着太子府方向前行。 一缕痴缠一心殇 马车辚辚,碧草连天,寂静山间前行着的马车里头,慕清朗板着脸,宁愿闭目也不愿搭理他的小妻子。 他实在太气了,他不想要皇后硬塞给他几个大臣之女,明明已经将自己的心意表明清楚,可是,身边这个小家伙居然敢给他作主,答应皇后让那几个大臣之女进门。 他很想问她,你是不是不爱我?为何想都不想就答应让那些外人来分享他? 不过,他觉得不必问,毫无疑问,她肯定是爱他的,从昨晚她十分动情地攀住他,怕增加他的负担累着双腿不敢缠得太用力,还为他抹去额上的汗……他知道,她很爱他。 可是,既然她爱他,可她为何还要让别人来分享他?哼,不理她,他越想越气,干脆闭目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自出了如凤宫,宁无忧就知道他在生她的气,虽然他还是很体贴地将她抱着坐进马车,可是却不和她说话。 “还在生气?” 宁无忧将他的脸扳过与自己对视,见他双眸依然眯起,觉得他冷冷的,酷酷的,实在迷人,不由主动吻上他的棱唇,双眼偷偷地观看他的神色,指尖在他的胸膛画圈圈。 “小家伙,都快被你气死了,你还来招我” 慕清朗让她的指尖撩得心间一颤,他哑声说完,很快反客为主,一手将她抱在怀里一阵搓揉,另一手捧住她的后颈吸住她的小舌,与她进行口中嬉戏……直到两人呼吸不畅,马车内气温攀升。 “好了,你气也该消了,听我说吧” “方才答应皇后眼都不眨,你真舍得别的那些女人来沾染我?嗯?” 慕清朗明明知道她有她的用意,却装作不知,想要看看她小小眉眼充满算计的样子。 “阿朗,我一直在想,我娘亲一生英勇,爽朗利落,若是看谁不顺或别人挑衅时,都是直接刀枪说话,根本没有防人之心,很多敌人都会慑于她的威名不敢公开挑衅,可是她还是受到潜伏暗处的敌人算计难产而死。因此,我终于知道,这世间你对别人磊落爽快,却博不来别人对你善良”。 宁无忧仰躺在他的膝上,指尖描绘着他的脸形,“而如今我嫁给你,来到娘亲生长的国度,我如今在明处,但是难保有人伏在暗处想害我” “有我在,无人能害你” 她的指尖来到他的唇上,被他轻轻含住,有些痒却舍不得挪开,“我们都处在明处,不可能时时防得了来自暗处的加害,今早皇后给你塞几个大臣之女,这个举措,不管她存的什么心思,我总不能因为不想接招而躲避,再说,你目前羽翼并未丰满,或者还未做好与她反目的准备,因此我们只能先接招,我要用别的方式让那些想要凑上来的女人,还有那些抱臂看戏的人知道,我宁无忧虽来自异国,‘举目无亲’,可是我要她们见识到,我就是这样的宁无忧......你这次就等着看好戏吧”。 慕清朗抱住她,埋首在她肩窝深深地吸取她的气息,“忧儿,你会不会后悔嫁给我?这才新婚次日,就要面对如此恶心的人和事,”毕竟,她若是嫁给蔚城枫,日子可就简单得多,相信,以那人的实力,他的身边是决不会出现有人强硬给他送女人的事情。 宁无忧叹气,红唇一嘟,故作委屈,“是啊,谁让我傻里傻气奔到战场想去杀你呢?结果,人没杀掉,反倒招惹到你,如今还得为你操心,还要给你娶小妾” 慕清朗含住她翘得老高的红唇,哑着声喃喃说道:“我的忧儿好委屈,回家为夫一定‘用力’补偿你” 在慕家皇陵,宁无忧见到了她的婆婆之墓,那是隐没于妃陵角落的一处墓位,墓碑上只有区区“李氏之墓”四个字,看样子,她的婆婆并没有封妃,没有任何位份,这样立在群墓之中,显得有些尴尬。 她与慕清朗执香,并肩下跪,之后,两人席地而坐,慕清朗此时已经红了眼眸,他说:“忧儿,每年清明节,无论多忙,我都会回来祭拜娘亲,以前,她是这世间我最牵挂的人,如今,又多加一个你。” 宁无忧心下一缩,他真的很孤寂。 她偎在他身边,与他无声相依。 在回家的路上,宁无忧一直在想,慕清朗的娘亲没有任何位份却被安葬于妃陵之中,就那样隐没在皇陵之中,显得孤单却又很特别,虽然只有简单的“李氏之墓”四个字,表面上显得慕仲卿对她绝情,不够重视。可是往深处想想,或许,他要用这种方式将她与别人区别开来,又或许,她已经刻在他的心上,无需太多笔墨渲染,对于婆婆,在皇帝心中应该有着一块别样的墓碑。 回到家中,宁无忧环顾四周,除了门窗上贴着的“喜”字,表明这座宅子刚刚办过喜事之外,再也感受不到昨晚宾客盈门的热闹气息。 其实,这样清静的所在,一直是她所钟爱的。 未到午时,两人又换上出行装束,各自上马,朝着北越霞美城的方向而去,宁无忧不敢“回门”,想到出嫁时她抱住慕清朗时,她父亲那愤怒的神色,她就不敢再出现在他眼前。 她与慕清朗准备前往南北越交界处的九月山庄,虽然新婚那日,老庄主有叫人送来贺礼,却并没有同老夫人出现在他们的婚宴上,因此,他们这一次是去给他们敬茶的。 当路过霞美城时,两人又去了崔锦素的墓前,宁无忧仰首看着那棵长势良好的玉兰树,红了眼眶。 那棵玉兰树是娘亲的最爱,她叫人移植过来的。以前她常常爬上去摘玉兰花给娘亲戴,或者娘亲没有怀小弟之前,她的身手也是相当敏捷的,也经常会爬到树上去捉她,母女俩就经常在树上飘来荡去的,你追我赶,好不热闹。她们的笑声常常引得宁永峻赶来围观,脸上装满幸福的笑意。 如今娘亲长眠于此,她想让这棵玉兰树从此陪伴娘亲的周围,以免她寂寞。 宁无忧无声哽咽,肩头叫慕清朗拥住,直到她平复了心绪,两人这才点香下跪。 在宁无忧与慕清朗下跪的瞬间,远处山头上走来蔚城枫,宁无忧若是回头的话,一定会叫他那黯淡憔悴的样子所惊到,本来,他性子已经很冷僻了,如今,峭拔的身形又充满着落寞。 蔚城枫远远看着慕清朗与宁无忧双双下跪,那和谐恩爱的样子,心中涌上阵阵难言的酸涩。 这时耳边传来慕清朗中气十足的嗓音,“岳母大人在上,今日小婿携忧儿前来跪拜。很庆幸您在天有灵,将忧儿交给我,小婿一定不辜负您的厚望。小婿愿倾尽一生,只对忧儿一人好,愿携她之手,与她白头”。 这种深情又挚爱的话,本该是他蔚城枫来说的,可如今,一切都变了样。 原本,除去复仇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再携手忧儿共同走过一生,一直是他所能想到的有关幸福的模样,可是,这幸福的模样却让眼前这个叫慕清朗的人轻松拥有。 自成亲那一日宁无忧让慕清朗抱出了宁府以来,蔚城枫的心绪便一直燥郁不堪,直到今日亲眼又见那两人恩爱幸福的样子,又听到慕清朗悭锵有力的誓言,他的心绪郁结便达到最高点。 感觉眼中雾气渐起,深浓的挫败感充盈心间,仿佛有只无形的手要紧紧扼住他的脖颈……呼吸突然急促起来,如若在此多呆上一刻,他就要被那无形的手扼杀于此,他只得深深地吸气,这才转身。 本来,他都已经上马,准备前去攻克那个顽固的皇城,可是又听人来报说宁夫人墓前来了两个人,突然的福至心灵,他还是亲自上山来看看,果然不出所料。 新婚那一日,在宁府他听到慕清朗的那番话,说什么“你抢了她的身,可她的心在我这”,还有宁无忧对慕清朗的依恋程度超出他的想像,那一刻,他突然失去了争抢的力气和理由。 他在浑浑噩噩之间,让秋瞳拖着回到了宁永峻准备给他和宁无忧的婚房,他虽然呆呆愣愣的,却顺手闫上房门,他并没有同秋瞳拜天地。 从那夜开始,他将自己关在房内,一直枯坐,脑中一片空白,最想要的人已经去了南越,他的灵魂仿佛也随她而去。 直到副将许昭强行撞开房门,说北越皇帝正在反扑的势力实在强大,已经将他们本来夺回的城池又占了回去,而且那股势力又朝着霞美城逼近,汀州城也已被占去一半,他若是再不出去的话,他们都撑不住了,蔚城枫这才多多少少清醒了些。 当他迅速清瘦,充满落寞的模样出现在众多手下面前时,他们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将士们都知道他要和宁大小姐成婚,却不知道这才两日不见,他就已经变得这般孤冷憔悴。 并肩作战共笑语(一) 慕清朗长年驻守边疆,从未参加过早朝。 当他第一次步入金銮殿时,早已等候在大殿中央的大臣们纷纷朝他行注目礼,有几位眼尖的大臣认出了他,齐齐朝他拱手,喊了声“三皇子殿下,”算是对他打了招呼。 他点头致意之后,他的父亲慕仲卿也坐上了龙座,见到立于大臣中间显得卓然不群的他,便朝着他颔首,“阿朗也来了,忧儿还好吗?” 慕清朗微微一怔,慕清朗正要回话说点什么,这时,太子打着呵欠揉着腰侧,松松垮垮地站到慕清朗的左边。 见到第一次参加早朝的慕清朗,不由转头似笑非笑地打量着他。 慕清朗不想理会,他的长眉皱起,时间早已过了寅时,按理说这个时段才开始的早朝,已经算得上是皇帝的体恤了,可是,他的太子哥居然还一副没睡饱的样子。 皇帝与大臣们却都是一副见惯了的表情,这时,慕清朗的肩头搭上了太子的手,他的眉头皱得更深,不着痕迹地将太子的手拂去。 他实在不习惯,在这种决定一国民生大事的庄重场合与人勾肩搭背的。再说,新婚那日,他那样羞辱他,他已经奋力回击并当众宣布与他断绝兄弟关系,他实在找不出说服自己的理由来忍受他的碰触。 这世间,除了忧儿,谁也别想靠近他,哼! 他冷凝的面色并未让太子罢手,太子依然笑嘻嘻的试图再次搭上他的肩头,想要做出一副他与这个弟弟很友好的样子,仿佛慕清朗新婚那日的绝交宣言只不过是两人之间的一场游戏,当不得真。 龙座上的皇帝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却不辨喜怒,他一如寻常地继续着昨日的话题,“众位爱卿,城郊双阳县春旱,民众三餐难以为继,纷纷上路乞讨,据说,皇城外头就聚集了不少灾民,你们想出对策了没有?” 慕清朗闻言挑眉,难怪,这几日与无忧前往北越霞美城,一路上见到都是乞讨的人,想必是发生了何种天灾。 这个双阳县就在皇城郊外,是连接南越皇城瑞京与北越霞美城的重要关隘。 其实,他今早是有打算将他的发现说出来,没想到,朝中正在讨论这件事。 “那些人真笨,三餐不继就食肉糜啊,非得上路乞讨,累都累死了,你说是吧,阿朗” 太子觉得那些灾民实在不长脑子,太气这样热,肚子饿了没米下锅就煮肉吃啊,干么非得出来受罪? “太子殿下,恕老臣直言。如今春旱导致夏收无望,灾民连米都不见影子,哪来的猪肉可食啊!还有,那些灾民正朝着皇城涌来,如今城门处挤得到处都是人呢” 丞相李元魁见众人对太子的言论隐约有着讥笑,赶紧出来救场,却不想,皇帝继续发问,“太子,那依你之见,城外那些灾民该如何安置?” 太子听闻,挠挠后颈,说道,“那些灾民烦死了,怎么像蝗虫一样,无法驱赶呢?不如,父皇您一声令下,咱们派兵,直接将他们‘咔嚓’,如何?” “太子殿下使不得啊,您要爱民如子。灾民也是人,怎能说杀就杀?会逆天!” 群臣一听太子要杀掉那些灾民,纷纷下跪求情。 皇帝不知是因为习惯了太子这般思维,还是根本不指望他能说出有见地的想法,他表情淡淡,只是深深地看了太子一下,说了声,泷儿,你何时才能长大? 气氛有些僵,太子又习惯性地看向列于右侧的自家舅舅,收到他求助的目光,殷国舅这才出列,走到太子身侧,朝着皇帝拱手道,“皇上,依臣之见,今春发生旱灾,说明天相大大不祥,如今又导致大量灾民涌来围困皇城,这便是人、祸。皇上若不及早处理,引起人心晃动,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皇帝听闻,朝着声音来源处深深凝视,感觉他今日身着这样耀目的红色朝服很是刺眼,神色不由在不觉之间变得冷肃,“殷国舅为何有此一说?” 殷国舅虽说练武出身,站姿挺直,可是,立在太子身侧,身形却矮了一截,叫人看了觉得反差太大。 不得不说,皇帝慕仲卿的基因足够强大,他的这些儿子如大皇子慕清沣老二慕清泷老三慕清朗老五慕清澈,他们虽然面容并不相像,可是个个身形却都秉承他颀长的姿态,个个身高都异于常人,犹如人中龙凤,光风霁月。 殷国舅状似无意环顾四周,高高昂起的下颌看起来傲慢又阴鸷,他冷笑道,“皇上,您仔细想想,那些灾民可都是从我南越与北越霞美城交界处的双阳县方向而来?” “是从双阳县而来,双阳县位处内陆,往年时常旱灾” “双阳县虽说时常旱灾,却从未见灾民上路乞讨,今春是首次,更是首次围困皇城。皇上,这如果不是人为的阴谋,只怕也是上天罚我南越的天意。至于如何破解,就看三皇子慕将军舍不舍得将那个北越来的女人交出来!” “交出来怎样?嗯?” 皇帝紧声而问,下意识按向腰间佩剑。 “烧、死、祭、天,安、抚、民、心” 殷国舅脸现狰狞之色。 慕清朗猛然回眸,殷国舅的这番话意思太过直白,令他听得眼中寒芒翻涌,他的脚步迅疾站到他的跟前,审视着他,越是心间冷酷阴寒,语气越是从容轻缓,“不愧是国舅,手段够狠!你知本殿这才新婚,就敢将双阳县多年的旱疾嫁祸到我女人身上。听闻国舅爷领过兵,却从未听说打过仗,看你这孬样,也就只敢对女人下手” 什么是朝堂?本以为朝堂就是居庙堂之高,为君王分忧。可是今生的第一次朝堂之行,面见的却是有人欲陷害自己的忧儿,要将她推入罪恶的深渊。这样的腌臜之事,慕清朗实在无法对这貌似威严的场合生出庄重的态度。 很好,明枪总比暗箭好对付。 “殷国舅,你好大的胆子,你竟敢质疑朕与北越的联姻,你到底是何居心!” 见慕清朗与皇帝都变了脸色,殷国舅面上一颤,却很快掩饰过去,他冷笑着说道:“不管皇上与慕将军是否愿听,那崔锦素本就是崔氏余孽,她的女儿一到南越,那大批灾民就跟着涌来围困皇城,难道不是天意罚我南越?” “你!阿朗说的没错,你就只会对一个女孩子出手,朕就问你一句,那些灾民是不是你手下组织的?若是那些人安生还好,若是出现暴、乱,朕拿你是问!” “皇上,那些灾民食不裹腹,他们已经在传言是那崔氏余孽之后挠乱天相在祸害他们,那个罪孽之首不除,臣可不敢保证他们会安分守已” “父皇,儿臣不才,无力阻止这天相不吉带给双阳百姓的危害,可是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三弟妹被烧死……阿朗可是舍不得呢。因此,儿臣可以去找个替代品烧给那些灾民看” 眼看皇帝与殷国舅之间的神情很是微妙,大有剑拔弩张的气势,一直左右察颜看色的大皇子慕清沣突然出列,说出了他的想法。 慕清朗双拳攒紧,冷眼扫过殷国舅那施施然很是得志的样子,还有慕清沣一副和事佬的无辜样子,心中闪过一阵轻蔑。 他转身朝着皇帝朗声说道:“父皇,此事交由儿臣处理”,他转身朝着众大臣说道:“殷国舅妖言惑众,无中声有想陷害本殿妻子,此事说明他想与本殿为敌,本殿接招就是。但是众位大臣都是有识之士,知道当务之急就是解决双阳县灾民粮食问题,而不是在此扯皮推诿。因此,本殿宣布带头捐款白银十万两,希望各位大臣紧随而来,大家协同一致,为双阳县修兴水利,解决困挠多年的旱疾。” “启用阿朗这个救灾方法,即日起成立慈善筹备组,由阿朗监察,若有人胆敢敷衍塞责,决不轻饶。” “李丞相,王侍郎,不知两位大人将为灾民捐款多少?还有大人将为令千金筹备多少嫁妆?” “这……回去得和夫人商量” 面对慕清朗的笑问,丞相李元魁与侍郎王唤之相视一眼,都没有说具体数字。 “反正大人既有意与本殿修好,捐款数额至少不能低于一万两吧?” 两位大人又是沉默,片刻之后,李丞相略一思索,点头称是,顺便问道:“不知三殿下何日迎娶我家小女,希望给个具体日期,臣也好准备张罗” “这……回去得和本殿妻子商量,本殿惧内,不敢擅自作主,况且新房正在修饰之中” 这回轮到慕清朗吞吞吐吐的,其实他不敢直说不是他要娶他们的女儿,而是他的忧儿要娶他们的女儿,而且只是娶进慕宅隔壁人家,做给皇后看的。 “其实本殿并不是要贪图两位大人家的嫁妆,而是建议两位大人将令爱的嫁妆直接送往慈善筹备组接济灾民,至于两位令爱今后的生活……肯定是‘丰衣足食’的。” “本殿知两位大人为官清廉,一下拿不出那么多银子,不过,本殿的天下钱庄可以为两位大人,甚至为所有大人分忧,你们可以前去借银子。” 慕清朗问两位大人的捐款和嫁妆,其实是要让他们拿不出那么多银子,只得去他的钱庄找他借银子的,仅仅只是想利用这两个位极人臣的大臣一下啦。 一想到那日马车里,宁无忧给他说她的用意时,他现在还想笑。那小家伙说,当然不会让那三个女人见到他,更别说碰到他的一片衣角,想都别想。 宁无忧要将隔壁人家的屋子租过来借用,然后把那三个女人困在那宅子,让她们自力更生,自己烧火做饭劈柴打水种菜…… 呃,不得不说,他的忧儿处理皇后塞给他的女人,这种手法实在新颖别致,古今难得一见的有趣,着实令他期待…… 他现在真的很期待那三个女人进门之后,哦不,是进了隔壁别人家的大门之后,她们自己动手打水劈柴生火做饭的场面会是怎样?比起宫里头那些动不动就要夺人性命的阴毒女人,他的忧儿可是有趣多了,他真的好 并肩作战共笑语(二) 六月的晨间,蝉鸣声声此起彼伏,开启一天闷热的开始。 宁无忧的小手叫慕清朗的大掌紧紧包握。两人相携而行来到自家门口,慕清朗要去处理他的灾民事务,还要亲赴双阳城监察水利修建事宜。 而宁无忧则要前往隔壁宅子,迎娶皇后指定的三个大臣之女。 自从成为慕清朗的妻子到如今已过了半月有余,宁无忧逐渐体会到了为他妻子的甜蜜感觉,不仅夜间要容纳他感受他对她如火浇灌的热情……每到天光亮起,她更是喜欢为他更衣,为他梳头盘发,然后坐在他膝上享用他喂食的早膳,之后两人相携出门。 每日,她立在门口看着他端坐马背,而他则回眸与她倾情对视,然后两人目光又不自觉地绻缱缠绕......通常,就在宁无忧的身子在他的注视之下正要酥软之时,气氛总是会让他的一句唇语“晚上一起洗身”或者“晚上先洗白白再床、上等你亲夫”而变了样。 每次,她听闻之后总是让他惹得妙目娇红再白他几眼,然后转身,留给他一个纤妙的身影,让他目送自己走远。 当然,她并未无所事事,比如她亲自租下隔壁这处宅子,每日亲临现场,看着工匠把宅子做成她想要的样子。 今日就是皇后指定的迎亲日子,宁无忧用指尖挠着慕清朗的手心,仰头对着他狡黠而笑,“阿朗,今日可是你的大喜之日,真的不留下来看看你的三位美妾?” 慕清朗一脸的无所谓,捏着她的耳垂,“小家伙,你明知道我的娇妻我的美妾只有你。嗯哼,还有力气取笑为夫,看来今晚小阿朗得‘加大力度’才行” 慕清朗俯身迅速在她颈间吮了一下,看着宁无忧又羞红了耳根无处躲藏的样子,他这才满意地昂首,“这些女人就送给你玩玩,不必太客气,凡事有亲夫担着。夫君有事先走,今晚咱们不在床上见,而是去荷池泛舟赏月,到时会给你‘别样’的刺激哦” “讨厌,快走” 宁无忧实在怕他在大门口讲这样的话,虽然门口的青衣卫早已自动隐身,可是她还是急忙将他推走,自己则抚着慌然乱跳的心口,急急地向隔壁宅子走去。 据说,她租下的这处宅子主人也姓慕,是位长年戍边的年轻将军的宅子,因与朝中王侍郎不睦,被他一封折子弄得举家搬迁,留下这宅子空着。 其实,她初来乍到并不知这些事,只是管家莫问那小子,得知她要租宅子娶小妾,就极力向她推荐租下这里。 正想着,门外的敲锣打鼓的声音近了后又戛然而止,然后又听到一阵争吵的声音,走出一看,原来莫问让几个送亲的轿夫扯住在逼问新郎的下落。 “快去请三皇子出来,我们家小姐可是他的平妻” “哪有新娘入门,新郎不来迎接的,假如我们将此事上报皇后娘娘,她肯定会为我们家小姐作主的” “是不是那个北越来的女人在搞鬼,拖着新郎不让他出来?” 一身男装的宁无忧望着这几个叫嚣着的轿夫和这些女客们,从这些人语气中感知,原来自己这个北越来的女人是这样的悍妒小气又无聊卑鄙;而慕清朗在这些人眼中的地位是真的无法与太子相比拟,他们觉得他们家的小姐是下嫁给慕清朗的,即使他是皇子,可是这种一眼望穿未来的皇子,真的还不如他们家丞相、侍郎在朝中的地位。 可是,明知慕清朗如此不值钱,这三个女人却都同意皇后的赐婚,其背后的目的,就不能不令人三思了。 思想不过片刻,宁无忧捏着自己的嗓子,争取不让自己的声音太女气,“三皇子奉皇上之命,前往双阳城安置灾民去了。” 她说完,“哼,”眼眸扫了一眼人群,“你们说要将此事上报皇后娘娘,然后你们以为皇后娘娘会置朝廷大事于不顾,再帮你们将三皇子拖回来娶小妾?那皇上的旨意岂不是一句空谈?嗯?” 宁无忧搬出了皇帝的旨意,这些人就没作声了,只是提醒她,“我们家小姐是平妻不是妾” 天气火热,宁无忧有些耐不住这样的热气,于是高声说道:“是妾不是妻,如果不愿意进门的话,就请回。反正这个家归我管,由我说了算” “三皇子没空拜堂,你家小姐若是真心想入门,就不要拘这些俗套” “你……你不过一个小小管家,敢却擅自作主,你这是活腻了” 三个花枝招展的喜婆撅着嘴还是不依,可是日头的热气烤得人想发昏,这时,喜轿内有人发了话,“奶娘,先入门再说吧,” 她的话轻轻的,仿如一缕清泉,注入其余人的心中,那些抬轿之人也就仿佛得到一缕荫凉,跟着前面的人将帘子掀开,由着喜婆将新娘搀入慕府。 可是随着莫问的指引来到一处小院,她们这才发现,原来她们家的小姐,也就是三个新娘都要挤在这处小院里,而不是一人一处大院子。 而宁无忧看也不看她倍添失望的脸,给她们的回复是:方便我管理,更方便这三位小姐日后的团结,增进她们的友情,以免日子寂寞难捱…… 那三个喜婆听她说的话,莫名脊背有些凉,明明这是六月天,额上还冒着汗,可是心里却冷冷的。可是既然已经进了人家的门,哪有再让轿子把新娘抬回去的? 话虽是说得不太好听,阴阴凉凉的,可是,宁无忧也不想在一开始把事情做绝,她还要观察和打探清楚这三个女人入门的用意,到底她们只是受皇后摆布不得已做了棋子,还是她们真心想嫁给慕清朗,她还想弄个虚实。 因此,除了没让她们和她们以为的新郎拜堂之外,她还是请人好好地招待了这些女人的陪嫁亲人,该有的礼数,她一样都没有亏待她们。 随着门外鞭炮声声炸响开来,屋内喜宴开始了,大厅内共摆了五桌,看来送亲的队伍还是挺壮观的。 宁无忧看着这些人对她请来的厨子大加赞赏,不由生出几个想法:她要开一间能够包揽运作整个帝都所有婚丧红白之事的铺子。 慕清朗每日参加早朝,有时还要出门执行任务,她也不想自己守着那么大的园子,整日无所事事地等着夜晚他来“宠幸”自己,想到这,她的脸不禁热了一下。、 她若是要弄清楚太子府的人,为何要派人去北越挑起娘亲一尸两命的祸端,她就必须走出家门,以自己为目标,引出她的猎物,从而得到她的答案,即使过程是付出生命的代价,她也无所畏惧。 所以,她要开个铺子,她要网罗一批人,借助这些人,去会会这南越对她友善的,或包藏坏心的所有的人。 一叶扁舟载多情 六月初的夜,幽蓝的天幕犹如上好的锦缎,上面散落星辰几颗,遥望天际,西边有一弯细细淡淡的上弦月,彰显着今晚是个宁静详和的夜。 静谧的夜空之下,慕清朗倚着舟沿,一手轻摇木桨,一手赏玩着着宁无忧垂落在肩头的发丝,眼中盛满宠溺的笑意,“喜欢这一叶扁舟吗?” 宁无忧听闻,换了坐姿,将身子紧紧偎进他的怀中,仰脸向他眨眼,,“更喜欢舟到江心这种远离尘嚣,又无处可依的感觉” “远离尘嚣是必须的,可是亲夫又怎会令我的小家伙无处可依呢?亲夫可是一直都在,每时每刻,长长久久,生生世世都要护你疼你呢!” 瞧瞧这信手拈来的情话!宁无忧实在又对他刮目相看,是不是每个沉浸爱河,被情愛滋养的男子天生脑中自带情话功能,在心爱的女子面前,都能无师自通地情话连篇? 他的话充满无尽的情意,令宁无忧心中温暖,她还未嗔他嘴巴抹了油,她的双唇已却已叫他衔住,口中小舌同时叫他嘬然含紧,随即她的神思让他带到九霄天上。 小舟轻轻前行,直到舟行江心,她还有一种恍然若梦的感觉,如今她这才明白,原来去年夏日里,她见他买下周围这些地,又叫人挖出这个超级大坑引来了水流,种上了荷花是用来做什么了。 她突然有种上了贼船的感觉。 可是,他的吻太热切,他煨在她后背的温度太过灼热,让她的心神无暇顾及旁的。 宁无忧如今已经懂得如何回应他的深吻,虽然她的小舌叫他缠绕,貌似叫他束缚,可是她知道此时正是他最为沉迷的时刻,她只须抵住他,再轻轻扫过他,便能叫他沉醉不已。 宁无忧正在为自己的发现暗自得意的时候,却见到她的衣裙不知何时已经挂在他的臂膀…… “小家伙,这里又大了些,看来亲夫几番‘劳作’,成绩还是可喜的啊!” 这家伙的话......不过她听着,虽然在羞冏之余怎么又觉欲罢不能呢? 他的手似乎带着让人沉溺的魔力,宁无忧捂脸,“别……阿朗,不要在这里” “乖,别担心。这里不会有人,今晚放他们去吃喝,所有人都不会再来,今晚天地只剩你、我,这一池荷花只为你我芬芳、这一池水只为你我荡漾,而我将取悦于我的小家伙,我的小家伙也将只为我娇艳!” “你亲夫为这一日等了一年!去年夏日,亲夫立在池边,就时时想着该怎样享用我的小家伙这道美餐呢!如今品尝之后,小家伙你的味道果真是令人难以自拔,亲夫也就干脆不拔,希望日日夜夜都要沉迷!” 慕清朗哑着声音安慰着她,将动听的情话萦绕在她耳朵,灼热的气息洒在她的后颈,引起她难以自制的颤抖和瑟缩。 他听着她的声音实在曼妙,明明是在制止他的进一步行为,可是那颤动的声音却仿佛是一种邀约。 “小家伙真是心急啊!亲夫这就前来侍候” 荷池里舟身自横,静待催发的那一叶扁舟因着激烈摇晃竟然被驱策前行,终于在一阵狂乱晃荡之后,急速地使进这一池荷林深处。 因此,宁无忧在迷乱之间却还担心有人窥见,其实大可不必。 因为天地昏暗,而天边的弦月因为天际遥远只显示出它自身的皎白明亮,可是却越发衬得周遭光影朦胧。 因着昏暗,她倚进慕清朗怀中,坐在他的腿上,彼此的容颜显得朦朦胧胧,只有彼此灼热的呼吸相闻,感受着彼此呼吸的颤动。 可是却因为四周幽暗,看不清彼此,可是感官却特别清晰。 宁无忧被他的火热煨烫得已经绵软融化,口中咿咿唔唔的曼声奇语细细地穿梭在荷梗之间,有几片荷叶不堪小舟的滋扰,纷纷飞离荷梗,只见粉的,红的,白的花瓣向着小舟内堆叠一起、身子碰撞而又起伏不止,同时陷入狂乱迷醉的两人飞身而来…… 小舟激烈晃动连带着池水激荡不已,荷池跟着波澜涌动,此时若是有人向此间望来,一定会怪那水中游鱼太过狂傲,竟然搅扰得荷花荷叶池水摇曳不休,不肯给天上寂月一个安宁的夜晚。 夜色幽黑,天地静默,只有荷林深处有人狂猛摇撼,惹得本已遮天盖地的荷叶纷纷向四周摇曳,轻易教那皎皎寂月,偷偷窥见这一场人间秘、事…… “阿朗,好厉害啊!忧儿要上天了!” 宁无忧感觉已经无力,只有他的手他的胸膛是她的依托。 “小家伙,舒服了就叫出来!” 终于两人同时抵达彼岸,两人的灵魂同时飞升,同时忘却此身在于何处,同时忘却今夕何夕。 “在小舟上确实是一种别样又极致的体验。这真是悠然心会,妙处难与君说啊!” 慕清朗虽然通体大汗淋漓,却也感觉畅快淋漓,他逐渐平息着呼吸,让她的娇软的身子趴在自己身上,指尖刮着她的秀气的鼻子。 “阿朗,我愛你!” 魂魄回归的宁无忧刚刚从方才的震撼中舒缓过来,便俯身在他身上吻了一下。 “小家伙,你学坏了,不过亲夫喜欢” 慕清朗擦着她嘴角,眼中满是惊喜。 不过,很快他又说:“呃,你爱我是肯定的,不过总归还是我爱你比你多,以此为证。” 呆愣的宁无忧还未反应过来,便感觉自己被他抹了一下,她知道自己早已“水漫金山”了…… 瞬间,她明白过来,天哪,他竟然拿这个来比较,宁无忧又羞又恼,她实在无语了! “慕清朗,你是色胚你娘亲知道吗?” “哈哈,我亲娘不知,想必我的皇帝亲爹更不知。可是只有我娘子知道,这便足够!” “好啦,不逗你了。我家娘子害羞。来,亲夫为你穿衣。” 慕清朗将她的衣裙穿好又咕哝着,“早晚要脱,方才出门就什么都别穿。” 宁无忧心里那个气啊!她的男人不仅让人甜蜜,也让人酸酸、庠庠,爱不释手。如今,放眼天下,唯他一人! …… 今晚是皇后指婚那三个大臣之女入门的头一夜,是她们的新婚夜,慕清朗没有现身,宁无忧也推说身子不适早早睡下,就是为了制造假象,给人感觉她很小气无法忍受三个女人进门的结果,从而伤心得躲在房里不敢见人。 当然,慕清朗让莫问带着宅子里的护卫们前去吃喝,就是为了给皇后所谓的交代,更重要的办这场宴席,所有费用都由宫里拔银子,而厨子则是来自他的酒楼“仙人买醉”,他采用无忧的想法,把自家酒楼的名声推广出去,目前宫中出银子给他办酒席这就个很好的开始。 两人在小舟默默地温存了片刻,慕清朗又将小舟向着荷池的尽头划去,宁无忧让他一个“公主抱”带到小亭里。 环顾四周,这湖中小亭居然挂起薄纱帐幔,置身其间,感觉遗世而独立,宁无忧心下真是服了身后这个给她快乐的男子。 为了与她度过这美妙的夜,他竟然提前准备了这么多...... “阿朗,这里很别致,快看,外面很美!” 跪身于“贵妃靠”的软枕上,宁无忧撩开纱帐,拉着慕清朗望向亭外的风景,两人肩靠肩,齐齐轻嗅夏日晚风送来的清新荷香,目极遥望,天上皎月更加明亮,有丝丝影像和岸边垂柳倒映水中,令人心生怜爱。 今夜的荷香与亭外景致教两人看得痴迷,可是看着看着,不知是谁突然转头碰到了谁,只有天上明月孤光独照,望见亭中两个纯白身躯又紧紧靠在一起。 而宁无忧这种跪身的姿势,因她一直在扭头观看亭外四周景色,所以动着动着……也就时不时露出她那莹白的腿心,这种莹白因着昏暗的衬托,显得格外的柔嫩,而慕清朗早已将眼光从亭外的水景转回她的身上多时。 是的,良辰美景,不及她的清灵与妖娆。 看着看着,他的眼眸又浓稠灼热起来,感觉又是一阵阵喉间发紧。 “忧儿,我的小家伙,你又在惹火,挑起亲夫的念想了” “可我明明没有惹你” 宁无忧无辜地嘟唇,感觉委屈,明明她只是乖乖跪身于软枕上赏月好不好? 可是慕清朗却说,是的是的,就是你没有做什么,可是你的身姿却时刻在惹火! 他从她身后将她拢住,捧起她脸寻到她的唇,将她紧密地按住,手掌沿着裙摆一路向上…… 而跪身于软枕上的她本就弯成一张弓的样子,更是彻底激发了他的性致,他只需俯身相就,便可达成心愿。 “阿朗,快停下,墙外有人” “墙外就是你租的宅子,还有你为我办的酒席,守卫们都在那里吃酒行乐,亲夫这不是在卖力感谢你为我做的‘好事’吗?” “思想不集中,看来是亲夫不够努力” 慕清朗封住她的檀口,腰上发力,将她细碎的曼声吟唱存封于两人的口中心中…… 万紫千红我独秀 三日之后,宁无忧收到宫里的通知,说是皇后要在宫中设宴,要求是所有皇子正妻侧室以及宫中所有妃嫔都要出席。 说实在的,自从给皇后敬茶之后,宁无忧就很不喜欢去女人多的地方,明明吧,那些宫中女人见她之后,虽然表面对她保持着距离远远地看似恭敬着,可是她们的眼神全无神采,表情冷淡,更有不想掩饰的,脸上都写着对她的怨恨,明明,她并未惹到她们啊。 还有皇后,她也真的懒得与她说话,因为她说的每句话每个字,一定要小心应对,如若不细心应对,说不定就会被她推入万丈深渊去。 她实在不想再去面对这些人,其实她想推辞,可是一想到自己下定决心要以自己为铒,引出幕后害她娘亲一尸两命的真相,她就欣然应约了。 其实还有一点就是,她作为慕清朗的妻子,她并不想固守后宅对什么都一无所知,她应该走出去,看一看,听一听,哪一些人对他们是善意的,哪一些人则是带着敌意的。 宴会设在如凤宫偏殿,宁无忧一出马车,便也见到三日前被她代替慕清朗娶回来的三个女人,她与她们彼此对视,她毫无情绪,因为不想与这三人为敌。可偏偏,那三人却高昂着头,显然很是不吝于将她们的倨傲,呈现于她这个来自于北越的女人面前。 看得出,不仅载她们前来的马车是宫里的,就连她们熟门熟路进了宫门,就知道,这三人是宫里的常客,她们以前经常前来参加宫里的活动。 在偏殿,皇后已经端坐主位,所有女人集齐,整个皇宫的女人齐齐跪在她的身前,甚至位分低微的人还要匍匐于地,行叩首礼,就在宁无忧低头的时候,皇后的眼神却牢牢地盯着她,在无人觉察的瞬间闪过的那一阵狰狞,是谁见了都会觉得惊恐的。 是的,宁无忧此时并不知晓,在面对众多下跪行礼的女人,端坐主位的皇后并无喜悦之感,相反,她的心里恨极。 是的,她的心里恨极,因为这些女人无论俯或仰,那些姿态都像极了崔锦素。 她们拼成一个崔锦素,就像是一种无声的讨伐与炫耀。 趁着所有人都未曾抬头,皇后狠狠地在心中叫骂:崔锦素你这贱人真是阴魂不散啊!不仅宫里有的,宫外如今也来了一个你的翻版--宁无忧。 天啊,突然间,皇后感觉头皮发紧,眼前晃动着的全是崔锦素的影子! 她的心震怒了,是啊,这一生,何时变得如此悲屈如此郁闷! 竟要生活在崔锦素那贱人的阴影之中。 明明,她已死去! 明明,她只是个死人! 哈哈哈哈,对,死人! 对,只有死人才不会出来让人烦心! 我要杀了这贱人的翻版,我要杀了宁无忧! 皇后出离的愤怒情绪不过转瞬,就在所有人跪拜完毕渐次起身之时,她面上已经布满和煦的笑意。 “众姐妹,众皇子妃们都入座” “往后咱都是一家人,大家都不用拘礼,往后每月初十夜就都来本宫这里吧” “是,皇后娘娘” “是,母后” 宴会开始了,面对这些精致美味的佳肴,宁无忧却没有胃口。 因为她的左边坐着太子妃殷雪倩,她这次竟然不似初见时那样跋扈,而是对她很友好的笑笑,甚至还要主动起身要为她布菜…… 不过,宁无忧觉得这样的受宠令人心惊,也就轻轻地谢过她的好意,却不动筷。 她不想知道这个衣着相当艳丽的太子妃为何会转变态度对她友好,反正她对她就是没有好感,因为第一印象将她归结为不好,她就不想再与她有何纠复。 还有,她想起那句话: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她的右边是个粉衣宫装美人,眉眼与太子妃有些像,却显得柔和温顺,宁无忧看到这样鲜嫩的粉色,她突然觉得挺想六公主慕清欢的。 那个说话像快乐小鸟的孩子,也是用这样白皙的好肤色与这粉嫩的水红色相得益彰。 “皇后娘娘,妾愿为大家奏曲助兴” 那三个“小妾”齐齐跪向皇后,见皇后允了,立即归位,很快,大殿响起美妙的古筝……她们娴熟的技艺引来皇后的赞赏,接下来是太子妃的舞蹈,没想到,太子妃的舞姿还是挺养眼的,再然后就是身边这粉衣美女的琵琶弹奏…… 一个时辰过去,几乎所有女人的表演走了一圈,就只有宁无忧没有起身表示什么,众人的目光变得微妙,尤其是那三个“小妾”,看向她的眼光更是充满着不屑。 这时,皇后发了话,她的声音让人听起来觉得体贴安慰,“大家就别为难忧儿了,可怜的孩子,可能是长年跟着你爹娘打打杀杀的,不会歌舞并不是你的错!” 众人听闻,看向她的眼光更加怪异,原来她的爹娘都是粗人啊,原来她没有受过才艺教育,难怪不会这些高雅的技艺。 也就是说,她不是淑女! 许多人已经掩嘴嘻笑了,宁无忧郁闷了,谁规定女人一定要掌握那些技艺的? 宁无忧轻轻摇头,哧笑,“谢母后体恤!我宁无忧虽然琴棋书画不通,可是我从不觉得遗憾,更从不觉得这是我爹娘的错。相反,我对他们把我带到这个世间而心怀感恩”,宁无忧从袖中抽出一把短剑,“我娘曾经教会我一套剑法,既然今日大家对我的才艺如此挂心,那我就舞剑助兴吧。” 当皇帝来到如凤宫时,映入他眼帘的是他曾经所熟悉的“九天揽月”剑法,以及舞动舞动剑法的人,她的身姿随着招式变幻着形态,时而旋转如凤,时而腾空如飞燕,教他仿佛又见到了十七八岁的崔锦素,他的思绪回到了他们在九月山庄学艺的日子…… 眼前舞动“九天揽月”的人,除了酷似崔锦素之外,她时常腾空跃起的姿态,使她更像是九天之上的仙女在随风而动。 皇帝的表情有片刻的痴迷,可是长年深居皇宫的警觉,他虽然没有过分放任自己沉溺在过去,可是他的眼神显得肃然。 “三皇子妃快停下,本宫早就说过,好端端的女孩子舞什么粗俗的剑法,你看,惹得皇上龙颜不悦,你该当何罪?” 皇后见皇帝的脸实在冷肃,于是用“三皇子妃”这个很官方的称呼,而不是平日里叫着的“忧儿,”她叫停了宁无忧。 刚刚纵身腾空的宁无忧也是第一次听见皇后用如此严厉的口气叫住了她,她只得几个脚尖轻点才稳住身形停了下来,在安全着陆时,她还是有些后怕,还好她知道怎样缓冲,方才若是急着停下,她的脚踝就会受伤,她的脚筋有可能会震断,好个厉害的皇后! 见皇帝趋近了自己,宁无忧悄悄吸气,随即向他下跪:“参见皇上” “快起身,以后不许动不动就跪,朕的公主应该衿贵,不必向任何人下跪,对皇后只需鞠躬,”皇帝将宁无忧扶起,“以后叫我父皇,皇上这称呼让别人去叫。” “谢父皇” 皇帝在玉贵妃身边入座,眼眸看见宁无忧,“朕有多年未见这套‘九天揽月’了,忧儿方才的施展相当娴熟,想必,你娘教得很尽心。” “回父皇,其实忧儿也不是舞得很好,说来惭愧,从前,娘亲在世时,忧儿学得并不尽心,真是枉费了我娘的一番心血。” 皇帝对宁无忧的话题很感兴趣,整个如凤宫顿时寂静一片,都在聆听皇帝与宁无忧的交谈。皇帝时不时问起宁无忧娘亲在北越的生活情况,时常为宁无忧与娘亲的快乐互动而大笑不已;而宁无忧也有学有样,向皇帝打听起娘亲在南越生活过的点点滴滴…… 皇后的脸色再也找不出宴会开始时的温暖和煦,而是显得阴沉无比,许多人见状,都适时低头,只有玉贵妃眼角含笑,好整以暇地看看皇帝,又看看皇后,嘴角勾起一片嘲弄。 这时,宫人匆匆来报,说是大臣求见,皇帝这才意犹未尽地起身离去。 皇后的脸色发青,对着太子妃的方向微微点了下颌。收到暗示,太子妃起身,捧起宫人备好的茶盏,倾身向着宁无忧说道:“三弟妹方才真是好剑法,二嫂长见识了。二嫂敬你一杯茶,请用茶!” 宁无忧并未接茶,却回以礼节的笑意,“多谢,太子妃谬赞了。” 皇后见宁无忧不接茶,就说道:“忧儿的剑法确实令人大开眼界,而且又勾起皇上对往日的回忆,真是好本事。你看连太子妃都自降身份要敬你饮茶,忧儿可不能恃宠生骄啊!” 宁无忧赶紧回话,“岂敢?忧儿自知宫里有宫里的规矩,只是这茶水还有些烫,请皇后容忧儿稍等片刻再喝,如何?” 宁无忧说完,对着皇后眨眨眼,就是不碰茶盏。 “本宫乏了,你们随意吧。” 皇后再次看向太子妃,然后起身往她的寝殿走去。 偏殿的气氛因着皇帝皇后的离去变得活跃了,宁无忧却准备回去了,出来这么久,她可不想让慕清朗等太久,她真的想他了,只有他的怀抱才是令人安心的。 这时,她右边那位粉衣美人朝她眨眼,她朝她靠近。 原来,这位美人叫殷若水,是太子妃的妹妹,她是大皇子慕清沣的妻子。这位美人声音柔柔的,语气相当温柔,而且很爱脸红。 宁无忧心下有些感动,这是她来到南越之后,对她和善的第二个女人,第一位是六公主慕清欢。 可是她还是觉得有些无聊,在这皇宫之中,女人聚集的地方,除了比歌舞,比容貌,比刺绣,比谁更深得自家男人宠,再也找不出什么有新意的玩法了。 她真的要回去了,回到慕清朗的“朗窝”里了,想起他给她和他住的新房取的“朗窝”这两字,她真是觉得又酸又甜的。天知道,在“朗窝”里,她被他这头不知疲倦的狼吃了多少回? 她嘴角翘起,她的笑掩不住了,就她在思想着如何脱身之时,突然身边的殷若水举起杯盏,将本该宁无忧要饮下才能离去的茶水一饮而尽,算是替她解了围。 太子妃见饮茶水的是自家妹妹时,不由愤怒地瞪向她,可是见到的却是自家妹妹得意的挑衅,太子妃不由气得牙痒,却不敢发作,只好眼睁睁地盯着宁无忧随她的妹妹出了如凤宫。 “我扶你去歇歇吧,” 在门口,宁无忧见殷若水双颊酡红,眉眼更加艳丽,实在有些担心她的状况。 可是这位美人却谢了她的搀扶,自己向着东北角落的一处宫殿走去。 宁无忧放心不下,只好悄悄地跟在后头,直到见她进了一间厢房,正准备反身回去,却听见里头娇软的声音充满着祈求透窗而出,“太子哥哥,阿泷,救我!” 然后就是一阵器物扑地的声响传来…… 大皇子慕清沣的妻子却躲进了太子慕清泷的房间,求他救她…… 用脚跟想,都知道里头在发生什么了,宁无忧的脚突然像中生了根。 明明,在北越军营,为了查清潜伏的叛徒,她早就干过爬人屋顶,看过别人春宫的事。 可是这回,是这位美人替她挡了一劫,本该是她的恩人,她到底要不要留下一探究竟? 要不要留下来观看这位外表柔弱行为却相当大胆的殷若水与太子,也就是嫂子与小叔子到底要发生点什么…… 她到底要不要留下来看看? 暮雨朝云去又还 宁无忧弯着腰身躲在盆栽之后,头顶是“水泷轩”三个字闪着金光,她突然不想回去,既然有幸光临太子在宫内的居所,说什么也得好好参观一番才是。 她迅速脚尖一跃,又借着院墙的助力飞上了屋顶。 夏日的夜风沁凉,院墙内外绿柳扶风,与外面清凉的天地形成对比的是,天窗下的太子房中却是一派热火朝天。 “阿泷,不要急,水儿一直是你的。” “水儿,我的水儿,我终于得到你了,”太子深深吸气,他的声音带着失而复得的狂喜,“水儿,你果然是独特的,你真的和那些女人不一样,你让我感觉我很勇猛。” 太子此刻才明白,他为何会对殷若水以外的女人使用神巾,是因为他根本不爱她们。 今夜,明知自己送上门的她来得蹊跷,可是,见她酡红的媚态,还有她娇声软语求他,那种焦急,他实在无法置之不理。 毕竟,她是他从小盼望迎娶的女人,她是他真正属意的太子妃人选,虽然,成婚那日被殷雪倩摆了一道,太子妃的位置被换成了殷雪倩,而本该嫁给他成为他的太子妃的殷若水却成了他的大嫂......虽然天意弄人,从此他只能远远地注视,可是他看她的目光却更加灼,热了。 如今,水儿就在他的身上,诉说着她的渴念,发,泄着药力,他真的不想去深思这到底是对或是错,即使是要下地狱他也认了,此刻,他觉得自己所向披靡…… 他感觉自己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宁无忧这是第二次趴在屋顶观看别人的活春宫,按理说,面对这样活色生香的场面她应该很震撼才是,可是她却一点都不激动,因为身外是危险的环境,稍有不慎被人发觉会被宫内侍卫当成刺客围剿,这样会给慕清朗或者皇帝惹来麻烦。 还有就是眼下的男主角不是她想要的慕清朗,所以,眼下正上演的情,爱大戏,那是别人用身体在讲述他们的情,爱故事,恕她难以共鸣,更与她无关。 今晚,她是冷静又理智的看客。 不过,眼底下那个殷若水的放,浪,形态实在颠覆她的认知,这个柔婉贤淑又爱脸红的粉衣女子,原来在床,上,会是这样的放,荡,虽然有一部分原因是药力的催促,可是,她那种焦、渴的表现,却让她更像是一头刚刚出笼,又被饿了多年的母狼,她那样急切地扑食…… 宁无忧想得太过投入,直到耳垂传来阵阵ma,庠,她这才猛然反应过来,耳边又是熟悉的清冽气息,在他手掌的作乱之下,她无力地捶了下他的胸膛,就没有出息地软进他的怀中……只有这一刻,只有他的气息,才能叫她安心……慕清朗! 天窗下,在人前温顺如小绵羊的殷若水,此刻,在太子(按辈分他是她的小叔子)的床上,一直是任谁也想像不出的另一番豪迈放,荡的模样,从头至尾,她一直在太子的身上。 而太子似乎也已进入癫,狂状态,道德上,身上这个女人其实已经不是他所能染指的,曾经她是他梦中的情人,而如今他该称她大嫂,这种不能逾越的禁,忌,关系如今被他冲破,于是,他更加无所畏惧地享用着大嫂带给他全身心的愉悦快.感...... 是啊,这世间,有几人能像他这般幸运,能与自家亲哥的女人来个负、距、离接触,能有几人能够shui到自己的大嫂! 天窗上,原本高度紧张的宁无忧却因为慕清朗的到来而放松了自己,眼下,两人已经对天窗底下剧烈上演的床戏失去兴趣,就在慕清朗的手掌准备伸进宁无忧的衣襟时,突然天窗底下的的镏金木门叫人从外头推开又迅速合上。 天窗上的两人不由屏住呼吸…… 只见来人对着床上沉迷得不知天地为何物的两人拍起手掌,“啧啧啧,太子弟弟真是威猛,想不到床,上,功夫竟是这般了得,把我的妻子讦得好不快活,”来人拾起地上的粉红宫装,颇有风度地披在殷若水的肩上,一边很细心地为她的肚兜打个漂亮的蝴蝶结,一边深情款款地对着殷若水笑着说道:“水儿,真是想不到我这人前胆怯懦弱的妻子,在太子的床上竟是这般豪放,真不愧是我南越国的床上巾帼啊!” “为夫觉得,你在床上这般豪放,阅君楼的头牌都该为你羞愧而死!” 来人轻轻地,像是带着无比怜惜的力度抚过还在怔愣中的殷若水侧脸,接着又说:“瞧瞧方才我家水儿那般卖力的表现,看来对太子绝对是真爱。” 太子很快反应过来,“大哥见笑了,实不相瞒,水儿与我自小有情你也不是不知,还要多谢大哥成全。” “正因为知道水儿与你有情,所以她虽然成了我妻子,可我却从没拆封过!” 太子挠着后颈,轻轻叹气,又点头,“大哥既然这般大方把妻子原封不动送给我,肯定也不是为了助人为乐吧。有话直说,你有什么条件?” “太子弟弟真是爽快,既如此,大哥也就直说了。我的条件是把城北的看守换成我的人。” “这个……城北早就由我舅舅把控,他有一些生意往来,我也不便过问。不如这样,每月初一亥时我会巡查,你可以在这个时段做你的事,我当做没看见。” “也行。不过立个字据吧” “这是我的玉佩,底下的人会鉴别。作为交换,每夜水儿来陪我过夜,你得亲自送她过来,以免有人起疑。” “嗯,这个自然。好了,你们继续吧,大哥就不打扰你们恩爱了。一个时辰之后我来接水儿回家” 来人接过玉佩之后,看着自家妻子并没有要随他离去的意思,于是将玉佩举起,将底部的穗子轻轻扫过殷若水的xiong,满意地笑着说,“水儿,为夫这样成全你和太子,你还满意吗?如若想要感激我,那就把太子侍候舒服了,可懂?” 看着殷若水至始至终默然地看着他,慕清沣终于在转身的刹那,在心底狠狠地骂了句“贱人”,这才毫无留恋地离开这间充满腥.浊气味的厢房。 一场交易就在天窗上静默的两人眼下轻松完成,只见慕清朗眉头深蹙,神情凝重,宁无忧更是久久缓不过气来。 实在太震憾了,简直是重新改写了她的三观。 宁无忧实在佩服大皇子慕清沣的胸襟和手腕,他见到自己的妻子□□地在太子的床上,他不仅不怒不恼,他甚至还能语笑晏晏,还细心地为妻子的肚兜打个漂亮的蝴蝶结! 他还能气定神闲地夸太子的床,上功夫好,把自家的妻子弄得很满足,还与别的男人讨论自家妻子的身体......甚至还能斯文大方地与太子讲条件,而且很有修养地请床上那对野鸳鸯继续做他们的事……宁无忧觉得,要说文明捉歼,慕清沣是古今第一人! 她突然觉得这人很恐怖! 而一直冷凝着脸的慕清朗,在慕清沣疾步而去的时候,迅速拉起宁无忧轻轻跃出太子的“水泷轩。” “大哥有问题,跟上!” 两人沿着慕清沣远去的方向一路跟进…… 西风愁起碧波间 子夜,天边弦月欲坠不坠,月的清影倒映在潺潺溪水之中,为这子时的旷野增添几缕清幽。 这里是宫外的一处空旷野地,宁无忧依在慕清朗的怀中,他们隐在溪边巨石之下,一直沉浸在各自的思绪之中,虽然月影西斜,两人却似乎没有动身离开的意思。 天地寂静,慕清沣早已离开多时,而宁无忧就是被他的今夜的行为震憾得久久回不过神来。 讲真,慕清沣在今夜的所做所为已经超出宁无忧对一个正常人的认知,令她感到震憾的不仅是他在太子房中的捉歼的言行,更有方才他在溪边的所做所为。 方才,两人跟着奔出了皇宫之后,又一路随着慕清沣进,入了一片密林,当她看到慕清沣像拎(真的是拎)小鸡一样,两手各自拎着一个宫女朝前飞(真的是在飞)驰的时候,跟在他后头的宁无忧惊叹不已,因为慕清沣的身形与慕清朗相差无几,只是更为瘦削,可是,偏偏他那瘦削的样子,此时轻松地拎着宫女飞驰的样子却令她刮目相看。 听着他在一路狂吼着的样子,还有在他手上两个宫女毫无声息的样子,宁无忧在心里替那两个无辜的宫女揪心不已。 出了密林就是一条不深的溪流,宁无忧叫慕清朗按在怀里,两人隐身于一面巨石之下。 “贱人,贱人,贱人” 两人刚刚坐定,就见到慕清沣一边骂得咬牙切齿,一边将扔在沙地上的两个宫女揪起并列摆放在石头上。 “贱人,随便一只母鸡都比你干净” 慕清沣骂骂咧咧着,将自己的外袍随意一扔,并拉开自己裤头,以犬类的方式侵入宫女的身体,那被入侵的宫女虽然被制住身体无法动弹,可是,宁无忧却见到她一直在颤抖,当然不是因为身体的欢愉产生的颤抖,而是那种身体受到损害而产生的痛苦发抖。 “该死的渣男” 此情此景真是让宁无忧怒火翻涌,她最见不得这种渣男人倚仗自己身体优势对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进行侵犯。 她是有经历□□的人,她认为男欢女爱是美好的,但要建立在男女双方都彼此意愿的基础上,如果女方不愿意,男方还强迫的话,那是令人无法容忍的。 就比如她在太子屋顶上见到的一样,如果当时那个殷若水不愿意,可是太子还是强上她的话,作为旁观者,宁无忧肯定会出手相救的。 “气死我了” 当看到血流延着宫女的腿上流下之时,宁无忧再也按捺不住直起了身子,她要去将那行凶的恶棍打死救下那个频死的宫女。 “别动,大哥已经入魔了!” 宁无忧的身子叫慕清朗按进怀中,还好,慕清沣是背对两人的,而他又沉迷在自己仇恨的情绪中对周围并未有多少警觉。 “你救不了人,去了只能送死。” “快看”,一直默然观看的慕清在她耳边低语,宁无忧顺着他的手指看向慕清沣的后背,只见一条青色的龙附着于慕清沣的后背,那青龙随着他越来越猛烈的耸动身子而跃跃欲飞。 “一条龙” 宁无忧低呼,这场面实在太吸人眼球了,她从未见过这么栩栩如生的龙形胎记附着于人的背上,好像随时要振翅腾飞的样子。 就在宁无忧与慕清朗面面相觑的时候,慕清沣已经将身前昏死过去的宫女扔在地上,接着又后入了另一个宫女的身体,并再次发起新一轮的“进攻”。 …… 宁无忧气得腮帮鼓鼓,看着她那憋屈的样子,慕清朗觉得她实在可爱,于是揪着她的脸颊,低声说道:“觉得自己武艺傍身,心里就膨胀着女侠精神?亲夫劝你这种思想要不得,亲夫可不想你做无谓的牺牲。你别以为大哥只是在欺负女人,其实他在练功!而且他已经入魔,以他目前的武功,凭你亲夫再加你的竹马蔚城枫联手,都未必是他的对手!” 宁无忧让他这样一说,又转头去看越来越疯狂的慕清沣,不由砸舌,原来这天下确实有连慕清朗加蔚城枫联手都打不死的人!而且这人就在眼前做着男女之事行着练功之实!原来这种打不死的人就是眼前这样一个陷入疯狂的人?这样的人不是疯子是什么? “一个疯子?” 见宁无忧呆呆愣愣又惊讶的样子实在好玩,慕清朗突然心情大好,就连方才见慕清沣疯狂举措带来的压抑感也突然消失了。 “对,一个不好对付的疯子!” 就在两人相视而笑不再去管慕清沣并心领神会准备来一个深喉之吻的时候,就又听见慕清沣“啊”的怒吼一声之后,感觉眼前飞过两团黑影,只见不远处的一棵大树被那两团黑影拦腰撞断,之后,那两团黑影竟然又像被投射出去的飞镖,最后被射进了溪边的石缝之中…… 天哪,宁无忧捂着嘴,心里为那两个宫女恐怖遭遇暗暗默哀。突然又觉得五内翻涌不止,这场面她看得实在是毛孔悚然。 “哈……哈哈哈” 就在宁无忧抬头看天之际,慕清沣突然双手合十,手上发力,直接保持着盘脚坐姿从地上升起并飞离他的作恶现场…… 天地终于回归安静,可是宁无忧的心却久久无法回归平静。除了一声叹息,此时她愣在慕清朗的怀中,实在挪不开自己的身子。 而慕清朗也一直没有挪动自己,想起自己的这个大哥,说到底,他与他其实从未接触,对他的印象停留于他一直在扮演“好人”的形象,他总是一副文弱的样子,从不公开与人为敌,不得罪任何人,而且能说会道,瘦削的身形,看似弱不禁风,可是如果没有今晚的见识,他根本无从知晓,自己的大哥藏得这样深! 如今放眼天下,最最厉害的人应该是自己的好大哥了吧,说他与蔚城枫联手都未必是他的对手,这话根本不是抬举他的意思,是他对他最真切的估算。 也不知大哥是如何沾染了江湖上失传已久的“葵花宝典”,据说练这种邪教武功必须自宫才不会走火入魔,可是正因为大哥没有自宫,所以他身上的人性已经被魔性所取代,看着他练功时暴露出的残忍手段,人的性命在他的手上如同草芥,就知道他已经没有人的--心! 目前大哥仍只是在他的权力范围之内做他的事,可是慕清朗心下还是隐隐不安,如若大哥要做出危害天下百姓的事,真不知他有几分把握来与之抗衡? 如若这天下已经无人能够与他抗衡,那么这个天下到时肯定就是一派生灵涂炭的样子了! ※※※※※※※※※※※※※※※※※※※※ 实在不知该给慕清沣练的武功叫什么名字,那就用金庸大侠的“葵花宝典”吧,蹭一下他老人家的热度啦! 拟把疏狂图一醉(一) 接下来的日子,宁无忧表示她忙着并快乐着。 清晨,她与慕清朗双双出门,她陪着他前去城南外看望灾民,看着虽然天气越发闷热,可是因为他颇为人文关怀的处理方式,那些人看起来倒也安分守己。 人潮缓缓流动,向着煮粥的帐棚涌来,看着粥棚内忙碌施粥的场面,宁无忧与慕清朗相视而笑,两人自发地接过杂役手中的汤勺,怀着雀跃的心情,为人们舀粥。 许是不耐这夏日晨间的热气灼人,又突然想到这些村民宁愿忍受日头烘烤也不愿动身回乡,不由眉头直皱。 她觉得这些人实在太懒了,如今他们歇在朝廷为他们搭建的帐篷里,每日有得吃有得喝的,简直把皇城外边的野地当成他们的家乡了。 他们这样未免也太乐不思乡了吧! 而且这些人吃喝的费用还是慕清朗带动一些官员捐的银子,其中大部分银子是自家出的,想到自家银库里抬出那么多白花花银子用来养这帮懒民,宁无忧就无端的肉疼! 以前她是不知世俗艰难的宁家大小姐也就罢了,如今,嫁给了心爱的男人,知道他每个银角都是凭本事挣的,而且他的摊子也委实太大,万一有个经营不慎将会变得一穷二白,到时她向谁去哭诉? 宁无忧翻搅着手中的大汤勺,一边忿忿地想着心事,抬眼望见身旁的男人早就停下手中的动作,此时正噙满笑意看她入迷。 她不由横了他几眼,嘟起嘴角不满说道:“你拿你辛苦赚的银子用来养这帮懒人?你倒是舍得!” “那依娘子之见,亲夫要怎么做,才能让咱们家的银子,花在它该花的地方?”慕清朗让她的话愉悦得唇角勾起,朝着她眨眼问道。 “正好我要开个婚庆铺子,需要大量人手,不如咱们就从这些人去挑选如何? “亲夫完全赞同!举双手双脚地赞同你的想法。虽然亲夫更希望你每日逛街血拼来败光亲夫赚的银子,不过,娘子想要凭本事赚银子,亲夫可是会全力支持的哦!回头我会让莫问给你银票作为启动资金,再让他当你助手,随时听候你差遣” “阿朗,你太好了,”宁无忧很高兴他会这样理解和支持她的想法,一手仍然拿着汤勺,倾过身子将他的脖颈扳下,很快速地在他的脸颊印上一吻。 宁无忧的忘情之举很快得到慕清朗的回应,他顺势反客为主,吻住她的耳垂,“没想到小家伙这样容易知足,可是亲夫无以为报,只好晚间再卖力一些哦!” 宁无忧让他的话噎得睑红,虽然很快将他推开,可是眼神却频频含娇带俏地向他睇睨而去。 她实在无语了,这家伙,这么多人注视着呢,可他倒好,也不看看场合,总是话中有话地教她陷入回忆,教她回味两人一起做过的隐秘之事! 就在两人悄悄地用眼神传递着彼此隐秘的幸福之时,隐在人群中等待施粥的一个人突然冲了出来,她很快亮出一把尖刀,朝着宁无忧刺了过去。 突如其来的袭击让宁无忧四肢僵硬得有些无措,说实在的,她虽有些武艺傍身,可毕竟并无多少实战经验,她比较能驾驭的打斗方式其实还是面对面的较量,像今日这种毫无征兆的袭击完全超出她的意料的。 周围的空气似乎被凝固了,等粥的人们更是瞪直了双眼,眼睁睁看着亮闪闪的刀尖裹挟着死亡的寒芒,刺进了他们眼前这位貌美如花的少女身上。 “啊,有刺客!” 人们抛下粥碗踩着破碎的瓷片向着周围惊慌四散,只有几个胆大的继续驻足围观,只见千钧一发之际,慕清朗已经将宁无忧抱起,并且长腿横扫,瞬间就将那行凶之人踹翻在地。 “你他娘的找死!” 虽然方才的凶险让他火速掐灭,慕清朗仍然感到后怕。若是自己迟上一些,说不定怀中的小家伙就已经香消玉殒了。 想到此,他脸上的柔情蜜意倾刻无存。此时阴沉和狠戾正布满他的容颜,他甚至还爆出了人生中第一个粗口。 很快,他的青衣侍卫聚拢过来,侍他们取走横陈于地的那把尖刀,他的鞋尖这才迅速抵上那人的咽喉,他双手紧紧抱住宁无忧,其实他这个举动已经给足了她足够的安全感,可他仍嫌不够似的拢紧她,生怕她会再遭不测似的。 “说,幕后主子是谁?说出来,留你全尸” 宁无忧扭头,当看清了地上之人的样貌时,她整个人都不好了,她甚至一度怀疑自己的眼神,这人不就是原来她们宁府的丫环秋茗吗?去年她因为在宁府勾搭小厮想要给后娘秋月灌堕胎药,被她抓住之后,已经让管家阿贵发卖到北越玉香楼了。 那么到底是谁把秋茗带到此地,并且混在灾民里头准备对她行凶的? “秋茗,你这贱人!到底是谁指使你来害我的?你不说,我就杀了你,”宁无忧俯身,正准备送给秋茗这贱人几个巴掌,手却被慕清朗扯住了。 “忧儿,此等下贱之人不值得弄脏你的手,你先歇着” “哈哈哈,宁无忧你这贱人不就是会投胎么?先是有个英勇的爹,然后又将那个痴情能干的蔚城枫勾得失魂落魄,现在你的蔚城枫宣称要改朝换代,如今北越变得兵荒马乱可都是拜你所赐,可你却仿若无事地转身投入这个俊俏郎君的怀抱,要说狐媚和妖贱,你是第二,这世间就无人敢自称第一!” “你说我受谁指使?我受我自己指使不行吗?要杀要剐来啊!宁无忧,我恨你!我本来跟着老爷好好的,都是你破坏的!我恨你!” “秋茗你这贱人,你胡言乱语中伤我,我要杀了你”,宁无忧听她这么一叫板,气得五内翻滚, 蹲下来准备两手左右开弓,可身子又被慕清朗抱了回去。 “忧儿乖,冷静一下,别上这疯妇人的当,”慕清朗示意她稍安勿燥,连看也不看地上的秋茗,其实他是想说给围观的灾民听,“你这疯女既然如此忌恨忧儿会投胎,那本殿绝对会成全你的心愿。只不过,你说错了一件事,想置我的忧儿于兄妹、乱、伦之境地,本殿可是不依的。当年宁将军已经对外宣称,他的宁夫人产下的可是双生子,蔚城枫其实是忧儿的兄长,一个兄长对妹妹的关爱却让你说成不、伦的男、女之恋,就凭你造谣生事这点,本殿就可以将你挫骨扬灰让你永世不得超生!来人,既然这刺客不肯说出幕后主使,那就按行刺皇室成员的罪责将她投入刑部大牢”,慕清朗一个眼风扫过,几个青衣卫和刑部官差将地上的秋茗绑了个严实。 围观的灾民静默无声,自动让出一条路,眼看秋茗就要被拖出去装上囚车,这时,她又尖声大叫起来:“哈哈哈,真是好一幅恩爱的场面!可惜她就是个妖女,乡亲们你们没听错,她就是从北越前来祸害你们无家可归的妖女!你们今年颗粒无收,背井离乡都是拜这个妖女所赐!啊……” 秋茗的嘴被青衣卫塞了一条破布,她的声音很快消弥了下去。可是,围观的灾民却受到盅惑一般,变得骚、动起来。 不知是谁起了头,人群中传出这样的声音:“妖女,处死这个妖女”,“我们要雨水,要粮食,都是这个妖女祸害我们无家可归……” “够了!双阳城的旱疾长年存在,往年更有饿孚遍地的状况发生。而本殿肯替朝廷花钱只是为了消灾,为了博我心上之人一个笑颜,既然你们也这样不辨是非要诋毁她,那就别怪本殿不客气” 慕清朗长腿一勾,将身后木凳踹向高空,那木凳越过人群,远远飞了出去,随后撞在城墙之上立即被撞得四分五裂。 很好,终于有人等不及要出来制造、恐、慌了,他想起多日前朝堂之上,殷国舅话中有话地影射忧儿就是妖女,看来,这个秋茗回去也不必审问就知道她是受谁主使了。 看来,下一步要做的就是引蛇出洞了。 只是,不知秋茗这个小棋子够不够得上让蛇出洞的分量! 人群中有人暗暗吸气,接着又听到慕清朗压抑着声音肃然说道,“因为本殿心情不畅,即刻起,收回所有救济物资。并且命令所有非本城民众即刻撤离此地,否则,就地格杀!” “还有,双阳城的水利也是本殿出资兴修,你们回归本乡后若是安守本分,本殿绝不计较你们今日的冒犯,会继续给你们派送福利;可若是有人受人挑唆,还敢继续与本殿作对,可要仔细有人会摘下你们的舌头喂狗!” 方才还闹哄哄的人群立即变得沉静,只有不远处的大树上传来声声蝉鸣,预示今日是个相当炎热恼人的天气。 慕清朗怀抱着宁无忧步上人群分开的那条小道,在众目睽睽之下正要离去,一直默不作声的宁无忧却脱离他的怀抱。 她将小手放进他的掌心,这才感受到他的手心全是冰冷的湿气,她看他一直在隐忍着怒气,突然很心疼他的样子。 原来,他这样爱她!他这样心疼她,花这么多银子还替朝廷包揽那个双阳城的水利兴修,只是为了堵住悠悠之口,不想让外界对她不好的风闻传进她的耳中,扰乱她的心情。 “慕清朗你真是个十足的傻子!人家爱说什么让他们说去啊,白花那么多银子资助这些白眼狼,你要心疼死我啊!” 有泪的雾气漫布在她的眼睫,她吸吸鼻子,相当努力地不让泪珠滚落下来。为了不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像哭腔,她一直在竭力地深呼吸。 终于,在她调整好了情绪之后,她这才优雅转身面向两边的灾民,“你们方才都说我是妖女?你们可终于说了句人话,看来我家这数十日的米粥米饭没有白白喂养你们。大家说的没错,我确实是妖女” 人们没想到宁无忧会这样爽快承认自己就是妖女,纷纷看向慕清朗,仿佛在说,看吧,她终于自己承认了嘛! 宁无忧不等他们交头接耳,紧接着又说,“本人宁无忧是不甘忍受寂寞的女妖,在一年之前,看上了你们南越骁勇无双的慕清朗将军,从此将他勾缠,如今得偿所愿,只愿与他日夜厮守。我在此承认我确实是妖女。不过,我是只想祸害他一人的妖女。至于有人说我是祸害你们整个双阳城的妖女,恕本人没有这个心也没有这个力!” “大家听清了没有?我爱慕清朗,我只想祸害慕清朗一生一世,希望大家放过我,放过他,感谢你们的成全!” 哈哈哈” 人群中爆发出阵阵笑声,原本压抑沉闷的气氛变得松快,人们重新注视着这个俏丽的女孩子,她与她爱着的慕清朗是那样的恩爱。她是那样的率真,那样的坦荡,那样大方地承认她因为爱着一个人,所以只想祸害他一人的想法。 是的,人在做,天在看,即使天、灾再严重,也不能让自己失了良心,让它变成一场人、祸! 慕清朗眉眼不自主地扬起,他的眸光湛亮,方才他一字不落地记下她说的,她看上他,只想勾缠他,想与他厮守,只想祸害他! 这可是她的情话,虽然她平日里不说,可是当她在公众面前这样大方地坦城她的爱意时,他感觉他的灵魂已经止不住地颤抖了,这是一种心灵直达四肢的畅快体验…… 慕清朗的心头瞬间注满了甜蜜,方才的怒火已经消散,他果然没有看错,他的忧儿就是好样的!他知道她并不是个哗众取宠的人,也不是只会花言巧语女子,她是一个充满神奇力量的人,是一个会力挽狂澜的小女子! 拟把疏狂图一醉(二) 宁无忧深感意外的是,在三日之后,慕清朗受到了皇帝亲爹的嘉奖,他被册封为“慕王”,而她则成了“慕王妃”。 同时,皇帝召集所有皇室成员,还有朝廷品阶高悬的文武官员,在宫里的“怀仁堂”为两人举办了一场宴会。 十五过后的傍晚,天际湛蓝透亮,不染纤尘。 当宁无忧首次置身于“怀仁堂”,环顾着四周金灿灿的墙壁,还有雕梁画栋的穹顶,感觉“怀仁堂”是那样的金碧辉煌。 眼前是宫廷式笙歌曼舞,周围一大片身着正装面容静肃的陌生面孔,还有一大批宫人捧着美酒佳酿鱼贯而入的场面,让她觉得这就是传说中的“皇家体面。” 耳边的步摇珠串感觉很碍事,虽然自己不动,可它老是轻轻摇晃着撞击着耳后的肌肤,令她总是有个错觉,是身旁的慕清朗在偷偷附在她的耳边“马蚤扰”她,可明明,他身姿笔挺面无表情地地直视前方。 这一身绣金翟青色王妃正服虽然很衬皮肤,让自己看起来肤光胜雪,可也显得太过成熟。明明自己才十五年华,如若娘亲还在,她还想扑进她怀中撒娇......呃,如今只能在慕清朗怀中了! 她偷偷地转眼看着身旁一身黑色绣金蟒袍的他,感觉黑色将他衬得端肃威仪、生人勿近。 她的眼角余光又逡巡着四周,还是能感受到许多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注视,在那些目光里,有着一闪而逝的怨毒。 其实,前几日遇见秋茗袭击自己这件事,她并不觉得自己受到什么样的伤害,毕竟,她也借机站在那些想要诋毁她的人们面前,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可是,她没想到皇帝会因此为慕清朗和她进行了册封,据说,南越国自开国至今一百多年了,皇位的传承实行“立嫡立长”的原则,因此,历代以来并未有皇子被册封为王的例子。 所以说,慕清朗身为普通皇子,却被自己皇帝亲爹用自家“慕”姓冠以亲王名号,并载入皇家玉碟,这份尊宠,除了太子,这是百多年来慕家任何人所不敢想像的事。 金碧辉煌的皇家宴会中,宁无忧与慕清朗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也因此,宁无忧能够感受到坐于对面的太子妃,她的目光几欲喷火。 对着太子妃那毫不掩饰的忿恨注视,宁无忧莫名想起天窗下,太子慕清泷与嫂子殷若水的那一幕激、情四溢的春、宫、图,不由心下叹息。 左手边坐着的是大皇子慕清沣殷若水夫妇,他是那样好脾气地对他的妻子殷若水关怀备至着,如果没有几日前天窗下所见到的那一幕,宁无忧一定会被他那样优雅体贴的外表所折服,同时也一定会觉得,遇见这样的好郎君,殷若水实在很有福气。 太子的目光状似随意地往她脸上逡巡而来,如若没有那一幕,宁无忧也一定以为太子在偷看自己,其实她心里清楚,太子看的是谁。 宁无忧微微含笑,突然抬眼迎上太子妃,将她看了个转眼不及,只见她嘴角轻搐,摆出一副傲慢的姿态看向别处。 心里正在腹诽自己与太子妃的眼光交接是否持续下去之时,只见坐于上首的皇帝朗声说道:“众爱卿,朕今日与诸位聚集一堂,只为一事。近期我儿清朗在安置灾民,出资修建双阳城水利取得的成效大家有目共睹,朕决定特封阿朗为慕王;阿朗之妻宁氏则册封慕王妃。” “今夜请大家饮下此杯,共同祝贺。” “皇上仁慈” 宁无忧对着慕清朗一笑,正准备与在座所有人饮下手中的酒,可是,酒未到唇边却已让他转了方向,变成了他替她喝了。 他眨眼不说话的样子甚是调皮,她掂起脚尖想要扯他的脸,耳边皇后的声音让她藏起指尖,皇后的声音充满着温婉关切:“慕王妃,听闻几日前有歹人袭击于你?不知伤势如何?” 第一次见皇后这样冠冕堂皇地称呼并询问她,宁无忧立即起身行礼回话:“谢皇后娘娘挂怀,不过虚惊一场,孩儿无碍” “到底还是年幼了些,如今已经是王妃,万不可轻易抛头露面,有失皇家体统。” “皇后娘娘,孩儿与夫君结伴同行,况且所行之事只为城外灾民施粥。” “慕王妃体恤灾民,与慕王同施恩德,这是我慕家之幸。慕王妃快请起。” 皇帝看了皇后一眼,温和地伸手,对宁无忧做个手势。 “谢皇上” 皇后继续说:“如今阿朗已经封王,忧儿得正妃之位,可也不能冷落了他府中三位佳人,冷了李丞相和王侍郎的一片为国为民之心。” “传本宫懿旨:即日起,李丞相两位闺女与王侍郎千金即为慕王侧妃,并且慕王与三位佳人十日之内圆房。” “慕王妃,本宫的旨意你不会有意见吧?” 皇后话落,周围立即有人窃窃私语。 不想皇后会这般大庭广众地说这种事,宁无忧感觉自己的耳边发烫。她摇头不说话,眨着大眼睛习惯地看向慕清朗。 他将她的手包在掌心,两人起身朝着皇后走去。 慕清朗直视皇后,凛然回话:“皇后娘娘,儿臣记得曾经在给您敬茶时表明过心迹,我此生只和慕王妃白首不相离,其他女人不入我的心。至于您非要给我送三个佳人,不知到底作何考量?儿臣至今未曾消受,您若是怜爱三人,想给她们荣华富贵,想必送给太子二哥岂不更好?或者,就此献给父皇,与您姐妹相称,从此娥皇女英,也可以谱写一段人间佳话。” 周围笑声轻轻传来,皇后被噎得脸色发青,皇帝作势掩唇咳嗽,扫了下面一周,见李丞相王侍郎缄默摇头,似有无奈,随即发话:“阿朗,不得无礼。” “事已如此,既然阿朗无意,也不可牵强。不知李爱卿与王爱卿有何想法?” “但凭皇上作主” “既如此,朕明日派人问问三位佳人的意思再做决断。” 皇帝说完,皇后就说乏了,先行告退。 皇帝也说要去批奏折了,然后整个宫宴就宣布收摊了。 避开文武百官涌上的宽阔路面,宁无忧让慕清朗牵着手,从一条僻静的小径款款走向西南角偏门。 在路上,她的脑海一直浮现着皇后那张描画精致的脸,在被慕清朗与皇帝的回应怼得终于闪过一丝丝裂缝,宁无忧的心中就莫名充满着畅快之感。 也谈不上哪里不对劲,宁无忧就是感觉皇后每次见了她,总要说一些话来让她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 皇后那种高高在上的威仪,或者说过分显示的庄重贤淑,让她隐隐感觉,这个皇后的内心并不太喜欢自己。 想到此,宁无忧对自己的感觉不以为然,哼,我又不是上头印着慕仲卿头像的大额银票,自然无法做到人见人爱花见花开鸟见鸟呆! 与宁无忧沉浸在自己思绪中不同的是,慕清朗虽然不曾回首,可是手上状似随意地抚着腰间剑柄的流苏,两耳却专注地在倾听两边假山亦步亦趋的脚步追随。 可是,那追随的影子却只是追随而已,直到进了自家朱漆大门之后,那几个黑影才隐入无边黑暗。 那些脚步的主人似乎不太担心自己是否暴露行踪。 宁无忧听到之后转头寻找,身后已经无迹可寻。 ※※※※※※※※※※※※※※※※※※※※ 实在不好意思,此文从开文到现在已经一年多了,时间跨得太久,久得我都很不好意思再写下去。 因为期间孩子还小,白天要上班,在晚上有时等孩子睡了之后,终于可以坐在电脑前,可是我也很想觉觉了,于是,本文就一拖再拖喽。 说实话,我现在的状态离那些文思如泉的作者相差太远。 不过,我真的要努力……好吧,硬着头皮码完吧。 这个文也是我写网文经历的首篇文,期间很多地方也写得很不好,不过,我觉得我的第二篇文在理论上会写得更好。 加油哦!给自己一个大大的么么哒! 拟把疏狂图一醉(三) 又过了几日,天气越发炎热。 好在,宁无忧与慕清朗的“朗窝”四周是由一大片高大的凤凰树所环绕,身处那密密匝匝的华冠掩盖之下,竟也能感觉到炎炎夏日之中难得的荫凉。 还有凤凰树上火红的凤凰花时不时地随风飘洒,宁无忧触目所及,她与他的“朗窝”,简直美不胜收。 本来,慕清朗成婚之前,这个宅子没有名字,他也未曾回来居住过。 据他所说,他每次从边关回到这里,都是住在四弟慕清澈经营的“仙人买醉”酒楼里。 直到如今迎娶了她,真正安家在此,他这才亲手为两人住的这片宅子题了个匾叫“清忧苑”。 可是有一次两人缠绵了整宿之后,宁无忧揉着酸、软的后腰,嘟着嘴直说自己进了狼窝,叫眼前这貌美如花的狼给吃干抹净了。 慕清朗听闻之后,抱住她将她的脸“啃”得口水横流,说她又教他想到一件有趣的事,那就是再把宅子的名字改成“朗窝”。 自从改名之后,慕清澈凌逸等人每次前来,都纷纷对着宁无忧投去同情的目光。 可不是么?小白免宁无忧进了“朗窝”之后,岂不等于把自己送上大尾巴慕清朗的嘴里,等着被吃的命运? 宁无忧估算着慕清朗下朝的时间,准备前往大门口去迎接他。 她沿着荫凉的抄手游廓,先是来到荷池边上。 看着眼前这片碧梗亭亭,粉荷吐蕊,犹如女子初尝、情、事之后,那满颜的娇羞兴、奋,宁无忧想到了自己,不由耳边发烫。 遥望对岸边上的亭子,再想起半月前的月下一幕幕,她周身更是止不住地颤、抖着。 那一次,慕清朗伏身将她拢住,从后、面……这种方式让她的感官无比的清晰畅然。 感觉自己已经被他征服得足够彻底。 时隔多日,如今一再见到那个白纱掩映的小亭,她的心还是止不住地怦然直跳,身子更是莫名地发、软,呼吸不稳。 在宁无忧忍不住回味着成婚之后他施予她的一幕幕“消、魂、摄、魄”时,她的脚尖抵、在了一堵墙下。 抬眼,原来她不知不觉走到了隔壁住着三个“小妾”的一扇门下。原本自家园子与隔壁慕宅完全凭着一堵墙隔离开来,是她当时租下时特意让工匠留出的,就是为了方便察看那三个女人到底会不会利用这扇门搞出什么动静出来。 除了见识到那晚三个女人在皇后宫殿里炫耀了一下她们的技艺,知道她们想要凭此嘲讽她这个北越来的“粗俗”的女人之外,到目前为止,倒是没有听到她们做出什么对自己不利的事情来。 宁无忧本来还想着,若是这三人不安份守已惹恼了她,她可是要断了给她们吃食,让她们自力更生去解决问题的。 正想着,双眼教一双清凉的大掌蒙住,她突然觉得脚酸,吃吃笑着偎进他的怀中。 “在想亲夫吗?这么入神。” 蒙在眼上的手游移到其他部位了,唇上又印了他的吻。 “唔……没有,在想隔壁那三……” “还有力气想那些有的没的,看来是为夫昨夜不够热情。” 其实,昨夜他到底够不够热情,只有宁无忧如今还酸、软的腰肌知道。 “唔……不……要了,太进去了,阿朗,不要啊!” 就在两人激、吻得意乱、情迷的时候,隔墙之外传来器物碎裂的声响,随之的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宁无忧愕然抬头正对上慕清朗潮红的眼眸淬满冰寒…… 果然,午膳之时,宫里的公公前来传话,说是问了隔壁三个女人的意思,她们都不想撤回与慕清朗的联姻,也就是无论他如何对她们怎样无意,她们都没有要回去的想法。 不知为何,宁无忧得知她们的想法之后,脑中突然闪过一个词叫:狗皮膏药。 夜幕降临,宁无忧与慕清朗晚膳之后,门厅外走进一位阿麽,五十来岁的样子,她将两人用过的碗碟筷子收拾之后放食盒,正准备走,突然又朝着慕清朗吱吱唔唔地比划着。 原来她是个哑巴。 虽然宁无忧不懂手语,可是从她比划的方向也猜得出,是隔壁那三个女人中的一个较高身材的人,将送进去的午膳和晚膳都摔在地上了。 意思是有人伤心吃不下,要慕清朗晚上去看看,安慰一下有人受伤的心灵。 “哇,都吃不下饭了,真是我见犹怜哦。” 宁无忧掩嘴朝着慕清朗眨着眼睛,歪着脑袋,暧昧的形容让他很着急。 他眯起双眼,朝着阿哑巴阿麽吩咐了下去:“很好,仗着亲爹是当朝丞相侍郎,还有皇后的撑腰,都敢和本王叫阵了。既然吃不下饭,那就别吃。明日起,只给隔壁送两份。” 阿麽对着两人点头,退了出去。 如今只剩一道考验,如果她们通不过,那就别怪他们不客气了。 两人相视不语,对着八仙桌上放着的一把刻有“刑部”字样的钥匙凝视片刻,随即,带上一盏桔色风灯,两人相携走出他们的“朗窝。” 两人又走向了那片荷塘,还未近前,便已闻到夏日晚风中吹来的幽幽荷香。这次两人没有驾临一叶扁舟,而是沿着水岸向着白纱亭走去。 进到亭子将风灯挂起,两人并肩而坐,因为等着得知一个结果,慕清朗这次的行为极为规矩。半个时辰之后,管家莫问摸黑前来禀报说,钥匙不见了。 果然!宁无忧与慕清朗的脸色前所未有的严肃。 “很好,有人果然是前来当细作的。可惜,也不掂掂自己几斤几两,哼!” “备马,去刑部地牢” “是” 莫问领命而去。 …… 宁无忧与慕清朗共乘一骑来到刑部的时候,便已见到通往地牢的大门、洞、开着,她的心底极为不悦,到底是哪个贼人,胆敢如此嚣张,明目张胆闯进刑部地牢也就算了,居然进了之后还放任门扇大开,这样目无、国、法的行为能有好下场吗? 与刑部大牢不同的是,刑部地牢专门用来关押一些重犯,或特殊罪、犯,而今夜的地牢其实慕清朗已经作了布置,这里只关着秋茗一人,只为了验证一下到底她幕后的指使之人是谁。 慕清朗举着火把,一手扶着宁无忧沿着台阶拾级而下,越是往下,空气里的霉味越浓,还未近前,便已听到里头一阵阵属于男、女、情、动特有的的喘、息声传来。 在这潮冷发霉的地底牢也能成事,这……这到底是有多饥、渴多迫切啊! 宁无忧顺着声源瞥了一眼,哇,居然是女、上位。 是秋茗那贱人骑、在人家上面,底下那男的居然还一副享受的样子。 唉,这年头,太子喜欢在他大嫂的下面,如今这地牢闯入者也喜欢下位,看来,男人也有喜欢被虐的感觉…… 她挤眼看了一下身旁的夫婿,可他却对她的小九九了若指掌,横了她一眼,悄悄地说,哼,你夫君即使让你上位,我也是攻! 两人静静笑闹一阵,里头却还是的热火朝天的没有停下的意思。 秋茗这贱人yu、火也太大了吧! 她们的行为引得宁无忧与慕清朗阵阵恶寒,没错,是六月飞霜的那种感觉。 只见慕清朗蹙了一下眉头,看也不看里头,只说:“男的是皇后的侄儿,殷国舅的嫡子殷梓轩。” “来人,去把那jian夫yin妇提上来。” “是” 拟把疏狂图一醉(四) 刑部审案大堂 敞亮的空间,高高隆起的穹顶令刑部大堂显得高深莫测。同时,更因着慕清朗与宁无忧肃然在位,等待狱卒将他们所要提审的犯人带到这里,整个厅堂有一种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门外传来叮当作响的铁链拖动声,期间夹杂着骂骂咧咧的碎碎念,“我爹是国舅,你们这帮贼人,最好给本少爷客气点,若是胆敢对我不敬,我爹会让你们死得很难看。” 这样仗势压人的叫骂,令慕清朗嘴角勾起冷嘲的弧度,他看向垂立一旁的刑部侍郎王唤之,向他轻轻摇头,笑着说道,“如今,人人以拼爹为荣,为何本王却觉得可耻至极呢?” 他的话令王侍郎感到羞愧,他挽袖擦着额上的冷汗,脸朝着慕王惭愧地自嘲而笑。 说来确实可笑,这个天下最有资格拼爹的人却说拼爹可耻。可是,自己的两个女儿表现呢?还有今晚的殷国舅的儿子殷梓轩的所做所为呢? 看来,今晚把刑部地牢锁匙偷拿出来送给殷梓轩的如果不是李丞相的女儿,就是自家的两个嫡女,反正,协助殷梓轩私闯地牢的人,与他脱不了干系。 而自家女儿胆敢这样行事,还不是像殷梓轩一样怀着“反正一切有我爹替我摆平”的想法,这种幼稚又蔑视国、法家规的行为,正是当今一切“官、二代”所具有的通病。 偷拿刑部牢房锁匙,私闯刑部牢房或者偷放刑部关押罪犯,这些可都是触犯律法的杀、头大罪,更严重的,还会给家族带来灭族之灾。 皇帝并不过问此事,可是他又册封了慕清朗为慕王,其意思是相当明显的,就是要赐予他杀伐决断的权力,而不必经过皇帝的首肯。 这样的疼爱,究竟是因何而起无人知晓。可是,殷梓轩,还有自己的两个愚蠢女儿,这样明目张胆地给慕王和慕王妃使绊子,肯定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可是,这年头,皇后也以势迫人拉拢着他加入她的阵营,这才是令他感到两头为难哪! “啪” 随着惊堂木发出沉厚的声响,慕清朗冷沉的声音说道:“殷梓轩,你潜入本王居所窃取刑部地牢锁匙,接着又私闯刑部地牢私通外敌刺客,如今证据确凿,你可知罪?” “哈?你算老几?本少爷即使有罪,也轮不到你来定夺!” “来人,用刑,直到他认罪。” “啊!快放开我,你们……你们玩真的?” “啊……疼死我了” 随着棍棒拍打皮、肉的声音传开,殷梓轩的叫声由最初的惊慌变为最后的凄厉嘶喊,“我姑母是皇后,我爹是国舅,胆敢对本少爷用刑,我皇后姑母还有我爹不会放过你们的……” 大约打了五六下,殷梓轩突然脸色煞白,双目紧闭,双唇乌紫,他的声音逐渐变得轻微,慕清朗示意狱卒退出,这才凑近他的耳边,只听见他的口中又在自语着,“慕清朗你这孙子,我爹手上有……有皇上姑父的把柄……到时他生气……晾了出来……只怕,只怕……皇上姑父当不了皇帝……你也死定了,哈哈……啊……好痛……我要睡了……” 事关皇帝的声誉,慕清朗审慎地环顾四周,见整个大堂只有他和殷梓轩,自己的小妻子不知何时起,就已经将王侍郎扯出了门外。 殷梓轩的脸被按进水盆中,严重的气闷让他挣扎着睁眼,见到的是慕清朗肃然的逼问,“说,我父皇有何把柄掌握在你父亲手中?” …… 殷国舅府上。 夏日的夜深更凉起,四周寂静异常。 书房内烛光昏黄,殷国舅满脸的自得之色,手中摩挲着一件明黄色纹龙袍子,正欲将其穿在身上。这时,门外传来急促扣门声,“老爷,不好了,少爷私闯刑部大牢让慕王抓了现形,已经上刑了。” “备马,前往皇宫。” 房门开启,殷国舅匆匆往大门外疾行而去。 …… 御书房内,御案之后的皇帝面对着分例两旁的皇后和她的大哥殷国舅陷入了沉默。 听她两个说明来意,无非就是让慕清朗无条件放了殷梓轩,同时很委婉地提醒他,如今他向殷家借兵的借条还捏在殷国舅的手中。 若是放在以往,自己那些子女还未经世事,自己倒还是有些忌惮的。 可如今,他的阿朗在边关历练有成,并且娶到了心爱的女人,还有城西阿朗手上的二十万兵马随时待命……虽然,他殷家布在京畿周围也有二十来万兵马。 可是,他的阿朗就是能在无形中给他说“不”的底气……明明,他也已经多年未曾见过自己的儿子。 皇帝懒得去理会皇后与她大哥施加给他的无声威胁,他的双目一直停留在奏章之中,就连批阅奏章的笔也不曾停歇。 “梓轩这孩子如今也二十五六了吧?多少人二十五六已成家中顶梁柱,可他却能做出私闯刑部地牢且私通敌国刺客此等目无法纪之事。” “朕可以不追究谁人将那敌国刺客带入皇城,甚至也可以不再追究那刺客yu图刺杀阿朗妻子之事……” “朕当年因情势所迫不得已向你们殷家借兵,如今你们也都各自得到想要的富贵权力……朕只想请皇后和大舅子行个方便,大家都得饶人处且饶人,你们归还借条,朕即刻让阿朗放人,如何?” “慕仲卿你休想!一旦没有牵制,你就可以为所浴为了是吗?到时你就可以随意更换储君,将我的泷儿拉下,再将你的阿朗还有那贱人的女儿捧上高位了是吗?” “说到底,你还是可以为了那贱人的女儿,可以双手把江山和皇位都奉上,只为博崔锦素那贱人高兴,虽然她已经死了……慕仲卿,我不会让你得逞的,你不放人咱们就走着瞧!” 今晚的皇后相当失态,她近乎歇斯底里,美妙的妆容掩不下她扭曲的五官……她出离的愤怒发、泄之后,就冲出了御赐书房。 而她的大哥殷国舅则漠然地剜了灯下批阅奏章的皇帝一眼,慢悠悠地离开了御书房。 …… 当听完御前公公的传话之后,慕清朗与宁无忧双双受到震撼,两人无言相对,有莫名的惊悚袭上两人的心头。 是的,之前,也就是一个时辰之前,被水浇醒的殷梓轩竟然说皇帝有张借兵的条子捏在殷国舅的手中,他认为,凭此借条的份量可以让皇帝松口放了他。 可是,方才传话公公前来传达了皇帝的意思,说是殷国舅自已认为殷梓轩私闯刑部地牢且私通敌国刺客此等目无法纪之事,已经触犯国、法,作为一名明事理的朝廷官员,自己应当率先垂范,大义灭亲。 令慕清朗与宁无忧感到惊悚的地方在于,殷梓轩可是殷国舅唯一的嫡子,未来殷家的家主! 可是,殷国舅居然主动放弃自己的嫡子,这……天底下居然会有这样大义凛然的父亲? 总算是长眼了! 为了确实自己听到此言非虚,慕清朗还特意询问了传话公公的意思,那公公说,皇上的意思是,此案全权交由慕王自行裁决,既然殷国舅有心大义灭亲为全朝官员做好表率,那就不能辜负他的一番心意。 “那就结案吧,至于怎样做,王侍郎可一定要好好执行圣意。” “是的,慕王殿下。” 并肩作战共笑语(三) 子夜,宁无忧与慕清朗双双踏进府中,彼此又忍不住双双打了个呵欠,然后双双相视对笑。 自相识到成婚以来,两人已经多次夜间同进同出了,每次双双回家,宁无忧都会生出“你在,我在”的那种愉悦感。 这是一种并肩看天下的奇妙体验。 这次,她纤长的手指将他的手指紧扣,在经过自家一墙之隔的那个小门时,宁无忧顿住了脚步。 她朝着候在树上的人招手,她的眼前便晃下一个黑影,她挽着慕清朗的手臂,对着他看了一下,他也朝她点头,她这才对莫问吩咐着,“明日起,断了那边的饮食供应。就照我说的这般做,既然她们赖着不走,就让她们自力更生吧……咱们慕王府可不养奸细。” “是。” 莫问转头准备跳回树上,又被慕清朗叫住,“把这个发给姓慕的。” “好的。” 莫问回到树上,随手捉了一只信鸽,那信鸽叫他扰了清梦,居然也不挣扎,任由他将布条绑在它的腿上。 而莫问借着挂在树梢的风灯,随意一瞥,只见布条上写着的内容是,你的老婆我帮你娶回来了,再不出现,到时我可就先睡了! 莫问知道,自家主子叫他发信息是要送到边关,要发给一个叫慕远山的将军,那个人与自家慕王是一同叱咤边关的好兄弟。 今晚,莫问被布条内的信息震住了,他的慕王,做事怎会如此不羁,原来他明面上娶侧妃,暗地里却是替他好兄弟娶的妻子啊。 宁无忧与慕清朗回到“朗窝,”两人进到泉室进行一番梳洗,趁着他给她擦拭的时候,她居然将他按到矮榻上,在他微微怔愣,然后瞬间明白她的意图的时候,她双颊虽然红透,身子却灵巧地对着他坐了上去…… 她一边笨拙地辗转碾磨,一边说,她也想试试这款姿势,为何大皇子妃喜欢坐在太子身上,还有秋茗那贱人也坐在殷梓轩的身上,她们都扭得那样疯狂,那样……取悦了她们身、下的男人…… 既然这样能够取悦自己的男人,那她为何不也尝试一下呢? 她边说着边学着她们的样子也尽情地扭动…… 那一夜,慕清朗让他的小妻子取悦了,他不仅感动于她连这方面也诚恳好学态度,更加欣喜于她的心意。 虽然,到最后,她累得香汗淋漓,娇喘不已……以致让他反客为主,掌握了主动权…… …… 殷梓轩被判“通敌”,刑部决定秋后连同北越来袭击宁无忧的秋茗一起问斩。 虽然要将这两人问斩,可宁无忧的心中却激不起任何波澜。 毕竟,她幕后之人是谁,她是如何找到南越并混入逃荒的人群来袭击她的,这些线索到如今都没有浮出水面,因此,他们的死,并不在无忧心中留下痕迹。 宁无忧曾经想开个婚庆铺子的愿望,如今她要让它成为现实。 清早,宁无忧与慕清朗双双出门,他去参加他的早朝,而她则坐上莫问驾驶的马车,准备去往慕清澈经营的“仙人买醉”。 在路上,她挑起帘子准备看看大街的风景,却意外地见到身着粉色衣裙的慕清欢。 她一时错愕,一个金枝玉叶的娇公主,此时竟然独自徘徊在街头,似乎在专注地等待着什么。 她不忍她一人在街,就叫停了马车。 她问公主愿不愿意与她一起去看看她的铺子,没想到,娇贵的公主答应了。 说实话,无忧虽见过公主一面,却不熟,今日偶遇,竟然觉得她很好相处。 宁无忧听从慕清朗的建议,把她的铺子设在酒楼的一楼。 ※※※※※※※※※※※※※※※※※※※※ 再次回到这篇文时,已经时隔好几个月了。我在此向关心这篇文章的小伙伴道个歉。 因为我中间开了个小差去写了个同人,所以拖着这文到现在没写完,实在抱歉。 这是我的第一篇文,我倾尽极大热情的文,我现在开始,要把它写完。 在此,我灰常灰常感谢对这文不离不弃的小伙伴们,谢谢! 拟把疏狂图一醉(五) 在酒楼,慕清澈热情地接待了宁无忧与慕清欢。 虽然慕清澈从未接触过这种给人承包所有结婚流程的婚庆铺子,他实在不清楚他的三嫂子明明可以坐着享用三哥的所有,却为何还要“抛头露面”来开铺子。当然,他还是积极地与慕清欢向宁无优提出了很多建议。 他说,“既然三嫂子想要亲自走到民间来体察民情,四弟我肯定会倾力相助的。比如铺子我请人来布置一番,还有需要的人力我也可以去伢行买几个过来。” 慕清澈刚刚说完,慕清欢就急不可耐地插了话,“唉,三嫂子想法确实很新鲜别致,依我看,以三嫂和三哥这般绝色,可以请画师将两人画在一起,大小就要画个真人那般高的相,只要往铺子门口一摆放,就绝对能取得很好的推广效应哦。” “对啊,五妹人虽小,这鬼点子却很好啊。你是怎样想出来的?” 慕清澈觉得甚是奇妙,忍不住拍着桌子站起身来。 “因为我以后若是有了附马,我也要请画师那样给我们两人画个真人高的相。四哥,我快及笄了,不小了。” 慕清欢撇着嘴瞪了一下慕清澈。 “哦,原来五妹心里在想附马了。可是,你就是小,你还不能想。” “我不小。” 宁无忧看着眼前这对兄妹刚刚还在滔滔不绝说着自己的看法,如今却在为了一句话争执不休,宁无忧抚着额头,心下感叹,两人都是这样直率又坦诚的小孩子心性。 虽然,她的年龄比慕清澈小两岁,只比慕清欢大一岁。 在与这兄妹二人的相处中,宁无忧可以这样得出结论,在她见过的慕清朗的几个兄弟中,大皇子慕清沣,二皇子慕清渊的气质有个共同之处,那就是他们浑身散发着让人感觉无比阴寒的邪气,而慕清澈却真的如他的名字一样清澈透明,身上带着少年男子的天真豪气,而慕清朗是他们兄弟之中的另类。 很快晌午到来了,慕清澈招呼宁无忧与慕清欢到三楼雅间用膳。当他刚刚给两人布好筷子的时候,却又见到慕清朗也进来落座了。 他不由取笑慕清朗,“三哥还真是一时半会都离不了三嫂呢,连用个午膳都要跟着呢。” 慕清朗则施施然,待给无忧和慕清欢各舀了汤,这才抬眼白了他的四弟一眼,说道,“去,小孩子也敢管大人的事。等你日后成了婚,你说不定比我更粘人。” “以后再取笑三哥我,三哥就立马向李丞相家的三小姐说你在思春。” 慕清澈听闻,表情相当的嫌弃,立即大叫,“啊,三哥饶命,我再不敢取笑你了,以后你怎样粘着三嫂子我都装作没看见。” 宁无忧与慕清欢纷纷被逗笑了,感觉这样有说有笑的氛围,真的很有家的感觉。 慕清朗似乎很忙,陪着自己的小妻子和弟弟妹妹用了膳,立马又离开了酒楼。 而慕清澈也打着呵欠朝着楼梯走去了。 待雅间只剩慕清欢时,宁无忧终于说出了早间见她一人在街头守候的疑问。 而此时,慕清欢也感觉宁无忧是个值得倾诉心事的人,于是,她跟她说,其实她十来岁时就喜欢上了慕清朗身边的凌逸,而她这几日都很早去街头守候,为的是制造与他的偶遇。 因为据她所知,凌逸自从霞美关归来之后,便经常去往那个叫阅君楼的青楼,并且时常宿在那里,直到天明才出来,因为,她自己不敢前去阅君楼,便只好在街头等他归来。 宁无忧听闻,心下为她疼惜。 说起那个凌逸,对他的印象是,除了长得聪明秀气些,剩下的就是油嘴滑舌了,她是真的看不出他有什么值得人眷恋的地方,更不想,他那样滑腻的腔调竟然得到了眼前这位五公主的痴爱,而且是十岁就开始的痴恋。 她劝说她断了这份念想,因为她与他的性格确实不搭配。 并且,据她仅有的恋爱经验来看,如若一个男人真的也对你有意,与你心有灵犀,他是不会让你一人孤身守候街头来制造偶遇的,他会早早寻到街头,将你拥入怀中,再温柔地送你回家的。 反正,她的阿朗是从不会让她孤单守候的,她记得每次出行,都是他早早守候在路旁,说她去哪里,他都顺路,并且像只忠实的犬一路倾情相伴。 这样的让人轻易感受得到他倾囊付出的热情,才能称之为爱情,不是么? …… 夏末初秋了,空气已经有了些清凉。 眼看着殷梓轩被关押在刑部大牢已有半个月了,这段时日,宁无忧虽然表面忙着出门前往“仙人买醉”酒楼,可内心她是提防着的。 感觉殷国舅的反应也太平静了吧?难道他就这样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嫡子被执行秋后问斩? 还有皇后,她是天生冷血毫无亲情的人吗?为何自家侄子即将被问斩,可身为皇后,她却没有什么动作? 八月初,早膳过后,无忧与慕清朗坐到马车内,刚刚又接到皇后传话,说是有事商议,请到如凤宫坐坐。 或许去如凤宫又要面临一场无声的“战争”了吧,毕竟,皇后肯定恨不得将她与他拆骨入腹呢。 她与他的手紧紧相握。 她与慕清朗进到正殿时,皇后殷宛如已经端坐主座。 她的下首处则已经坐上了太子夫妇,大皇子夫妇,他们的身后还坐满了一些皇室宗亲。 因为殷梓轩的事,宁无忧一直悄悄留意皇后及太子妃等人的反应。 可是,这几个与殷梓轩有关的人,除去她特意迎上太子妃的目光,只感觉她怒目了一瞬之后垂下了眸子,而其余人却表情平静得如同未曾发生过这件事的样子,令无忧心下莫名悚然,难道,殷梓轩不是殷家亲生的嫡子? 皇后那滴水不漏的样子也就算了,怎么连一向跋扈的太子妃也反应平淡呢? 按那个太子妃蛮横的作派,她与慕清朗准备将她的亲弟弟殷梓轩拉去斩首,作为他的亲姐姐,她不应该立即冲到她面前来,扇她几个耳光么? 可是,超出宁无忧的预料,太子妃她没有。 正纳闷着,皇后温婉的声音招呼过来,“阿朗,忧儿来了,快坐,上茶。” “是。” “谢母后。” 宁无忧入座后,宫女的茶碗也递了过来,接着是一碟油炒的点心。 不知为何,闻到这个油炸的味道,宁无忧突然腹内翻涌了一下,然后是莫名的呕吐物即将冲出喉间。 慕清朗感觉她的异常,伸手挠了一下她的手心,而她则蹙着眉轻轻摇头,示意他安心。然后她又轻轻咬唇,生生将心头的呕吐感觉死死压住。 这时,耳边传来皇后越发温婉的声音,“众位宗亲,今早本宫把孩子们都叫来,为的就是商议一下几日后的中秋节。依本宫提议,不如,今年中秋日,咱们来场秋猎,如何?以往中秋都是听戏看杂耍,想必,你们都腻了吧?” “就按母后说的办,我早就想去山上活动活动筋骨了。” 太子嘴上赞成,眼光却不经意地扫过大皇子妃殷若水的面上,却见她拿出帕子擦着唇角,眼光却悄悄斜了一眼,算是回应。 皇后虽然用的是商量的语气,可是宣布的决定却不容异议。其实也无人想异议,慕清朗也讲不出异议的理由,于是也算是默认了安排。 待众人都出了如凤宫并且远去,皇后身边的绫罗则匆匆命人合上宫门。 她转身来到皇后身后,双手为她按着肩膀,问道,“娘娘,您方才不是要说今年中秋要举行夜宴,然后将她送入皇上寝殿吗?却为何临时改成秋猎?” “因为今早本宫才发现贱人的女儿竟然有身孕了。她方才虽然掩饰得极好,可本宫看出,她要呕吐。关键是,她的娘早死,她并不知这是早孕反应,她肯定以为她是早膳吃坏了。” 皇后闭着眼又睁眼,“本宫觉得,与其嫁祸给皇上,不如让她自己骑马奔驰吧,到时候不必本宫动手,让她自己折腾自己,让她一尸两命才好。如此,方能解本宫心头之恨。” 皇后眯着眼睛,到最后,竟然将手中木制扇柄生生折成两断。 猎杀 宁无忧与慕清朗回到马车,面对他所担忧她是否身子不适,宁无忧对他眨眨眼示意他安心,并说了声“无碍”,她表示可能是今早皇后宫中的点心炒得油了些,不信回去就做些不油腻的吃食,她肯定不会产生呕吐感。 想想也是,鉴于她不喜油腻,慕清朗回去后则吩咐厨子将膳食做得清淡些,此举果然换来宁无忧的好胃口,她的食浴果然比以往大了些。 虽然她终于肯多吃几口饭,比往常更有胃口令人欣喜,可是,慕清朗却还是觉得有些异样,但就是想不出异样之处在哪里。 两人成婚已近三个月了,这三个月里,每夜他与她都热情如火,两人毫无节制地彼此需索、抚、慰着对方,虽然每回她都热情投入,令他身心畅快,可是,他还是能感觉他的小忧忧,最近其实是有变化的。 比如,最近以来,她似乎容易疲累,而且每回疲累之后,都是直接入睡,似乎不似刚刚成婚那几日,每每亲密之后,还能嬉笑着与他讲些笑话。 慕清朗还记得,七月初一那夜,他刚刚与她结束一场大汗淋漓的欢好,他为她清理了身子之后,却发现她已经睡着了。也就是因为她的很快入睡,他才终于不必担心,她也要跟着他前去城北冒险,他才可以独自动身前往城北一探究竟。 毕竟,以他当时月下所见识过大哥的功力,他的小忧忧最好不要前去,否则难免多了一份暴、露的危险。 自从两个月前的某个明月夜,慕清朗与宁无忧趴在太子的厢房上方,窥见了大哥与太子二哥的交易得知,他的大哥在每月初一亥时,不知将要进行怎样见不得人的勾当?而太子的舅舅也一直在利用太子身份的掩护,这一年不知在城北从事着怎样的勾当…… 所有这些,都引得他想亲自前去查探。 可是,他实在不想自己的小妻子也参与其中,毕竟,这些都只是他与自己兄弟之间的事,说白了,就是有关他未来存亡的大事,他不想她跟着涉险。 后来,他借着黑暗的掩护,在亥时之前赶到城北时,他看到了令他震惊的一幕: 城北的街道行人被清空,空旷的街上密密行走着一队长长的马车,那一队马长摆起的长龙,从城门入口处一直向着城内远处延伸…… 他伏在街道上方的屋顶,看着那一车车没有遮盖,没有细分袋装的白花花大米,他悚然一惊。也终于知道了,为何城南处会有大批灾民,因为家乡闹饥荒而聚集了。 看着这一车车的来自民间各处搜集而来的大米,慕清朗越想越愤怒,这个殷国舅的用心实在险恶,人说民以食为天,若是经年累月,整个南越的所有郡县乡村的大米,都被殷国舅搜集一空的话,到时候,说不定,南越就会闹出更大的饥荒,甚至整个王朝都会因为饥饿而产生动荡…… 而他殷国舅,到时就等同于他可以将整个南越王朝的国民命脉拿捏在手中,而皇帝……也会成为他的傀儡…… 更可恨的是,明明是这个该死的殷国舅私自搜刮了民间的大米,以致城南外的双阳县百姓无米可买,这才举家逃荒逃到城南处,想引起皇帝的重视。 结果,却被殷国舅说成是因为他的小妻子宁无忧是北越来的妖女嫁临,这才导致的当地百姓颗粒无收的旱灾。 说到底,是殷国舅这人居心险恶,关于他滥用权利控制南越的大米交易,以及污蔑忧儿是妖女的这笔帐,到时,他一定要好好清算。 慕清朗越想越怒,也越想越后怕,如若他不曾窥见太子与大哥的交易,这一夜不曾亲眼所见这明目张胆这一幕,那他也就无从见识殷国舅可怕的用心,如若他真的成功了…… 那晚虽是七月初一,一年之中最热的夜晚,可慕清朗却想得后背处冷汗涔涔而下…… 就在他怔愣的间隙,他一车车运载大米的马车早已走远,接下来,眼下是另一番景象:只见有一批人,有的骑马,有的骑骆驼,向着城内不紧不慢地前进着。 这批人的装束令慕清朗看了更加生气,因为他的大哥竟然私、通西域人! 虽然慕清朗趴于高处,可是仔细辨听他们的吐息,他还是能隐隐感受到这一批上百个的西域人,个个都是武力高强的好手。 眼下,这一批西域人正大摇大摆地行在北门大街上,从他们高傲的藐视一切的神情中,似乎能看出,他们正沉浸在,他们将这一片中原土地,征服在脚下的畅想之中…… 待这批胡人走远,慕清朗这才转头,悄悄尾随跟去。 …… 八月十五中秋日,举国欢聚的日子。 这一日,碧空万里,天朗气清。 清早,慕清朗与宁无忧各自穿上骑马装束,各自英姿飒然,准时出现在皇宫门外,与各位皇室成员汇聚在一起。 为防止出现意外,就在昨夜,慕清朗亲自检测了他的“风动”与宁无忧的“花影”,直到确认两匹马均无异常,这才特意为它们的全身刷上防毒药水。 就在今早,他又重新检查了这两匹马,觉得有了万全的把握,他这才与宁无忧双双跃上马背,双双朝着皇宫而去。 这次秋猎的地点位于南越瑞京、城西的子规山,距皇城约三十里路远。 到了子规山,皇后再次重申此次的玩法,就是可以自由组队,两人为一小组,在三日之内,以该小组猎到的猎物数量最多,该组就是优胜者。 因为皇后宣布的这种不同于以往由临时抽签决定搭档的做法,显然让许多小夫妻脸上都有了神采,他们纷纷找个平坦之地,脸上带着彼此熟知的隐秘笑意,开始安营扎寨。 其实,脸上开心笑意最最无法掩去的当属五公主慕清欢了,一见凌逸急切地在人群中找寻着,她立即上前挽住他的手臂,眉开眼笑地仰望着他,软糯地叫了声,“凌逸哥哥”。 虽然凌逸很客气地回了句,“五公主好”,然后不着痕迹地拉开她紧握的手,可是慕清欢的一颗心仍然“怦怦”直跳。 他很客气地与她保持距离,却并未拒绝她找他组队的请求。 慕清欢虽感觉凌逸已经不知从何时开始,变得对她这般客气疏离。可因为此次又能与他一起狩猎,她也就暂时将那些失落的感觉抛下,然后打起万分的精神,期待着午后与他的独处时光…… 与慕清朗一起扎营的宁无忧,远远望着慕清欢追随凌逸而去的身影,想起她说的对他的痴恋,悄悄地为她感到不值得。 因为,纯真的她,无法唤醒一个装睡的人。 …… 过了晌午,日光正烈。 慕清朗与宁无忧双双手持弓箭,双双扬鞭飞奔,随着所有人向着山林进发。 因为隐隐感觉此番参加秋猎,皇后一党一定会对他们做点什么,所以,宁无忧始终与慕清朗并驾而行。 起初,因为怀着太深的戒备,宁无忧一直在瞻前顾后放不开手脚,可是随着眼前野兔山鸡等猎物多了起来,她也就放开自己,时不时举起弓箭,对着猎物就是一番“咻咻咻”地讨伐着,她玩得越来越投入了。 而慕清朗手中的弓箭却形同虚设,他的眼眸始终冷清地环顾周遭,随时保持冷静的心神,以应对意外的发生。 虽然越是深入山林,拥有的是更加幽静的天地,可是,慕清朗的心神却更加专注,因为越是平静的表象之下,其实悄悄在蕴酿的危害就越大。 于是,慕清朗一直紧绷着情绪,紧张又警惕地守候在无忧的身旁。两人沿着山路向着更幽静的山林前进,直到来到一片湖泊,却让眼前所见震得瞠目结舌…… 看着倚在山石那两具不着寸缕,在烈日之下显得白生生的躯体,在毫无顾忌地起伏缠绕……宁无忧这才明白,原来当日太子在皇后宫中所说的,他要到山上来活动活动筋骨……所包含的具体内容就是这样的了。 她对太子与大皇子妃殷若水这样公然偷、情的行为实在无语,他与她都顾及到双方家人的感受了吗?虽然,她对他们各自的家人并无好感,也生不出所谓的同情之心。 可是,她就是觉得,像太子处于这种尊位的人,是不是该做些与自己形象相衬的事?如果一个国家的未来储君做出让人觉得“德不配位”的事来,那么,这个国家的未来还有希望吗? 而身旁的慕清朗则面无表情地“哼”了一下,立即拉起无忧的手,调转马头,向着来时路折返。他的内心更加愤怒,正就因为上个月偷偷尾随,他这才终于得知,正是因为太子掩护纵容,如今,不仅他的殷国舅手中把控着整个南越王朝的大米供应,还有大皇兄与西域人勾结,偷偷将城北作为西域人进入皇城的缺口…… 如今两件偷偷进行的勾当都事关重大,稍有不慎,都将是倾覆南越王朝的大祸。 而纵容这些大祸在皇帝眼下发展壮大的罪魁祸首,就是眼前在大皇子妃殷若水身上起伏冲撞的太子二哥…… 猎杀(二) 宁无忧与慕清朗原路返回到了山岔口,觉得天色尚早,此时回去营地不就是在告诉皇后等人,他们对她始终怀着戒备之心,因此不敢走出营地么? 这样就等于暴露了自己的内心所想,其实并不利于今后的防范。倒不如走另一个方向的山路,看看皇后等人会不会有什么的行动再说。 慕清朗根据他着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之后得出的结果,他们的身后并无尾随者。 再退一步讲,如若皇后派人追踪或者埋伏,他身后也有随时增援的人手。 比如,与六公主组队的凌逸就在附近,还有,暗地里的影卫,会循着他留下的记号找到他与无忧。 想来,以皇后故作温婉的表面,她不会贸然行动,与他的人来个正面冲突吧。 虽然,每年秋猎都是皇室成员之间相互除去眼中钉的好时机。 “忧儿,你看上哪些猎物,尽管放心去追。有你亲夫在此,无人敢来找死。” 慕清朗看眼着自己的小家伙一连错过瞄准的好几只猎物,却不敢随意上前追逐的那种小心翼翼,看得他实在心疼。 连自己的女人在身边都不敢尽情地玩耍,那他这个当男人的,岂不是成了摆设? 有自家男人的鼓励,无忧也明白自己方才太拘谨,她欢喜地回予他一个开心的笑颜,立即两脚蹬着马腹,欢畅地朝着她的目标飞奔去。 而慕清朗身、下的“风动”也大受染,追逐着前方“花影”的身姿奔去。 宁无忧此次追逐的目标是一只纯色雪白的狐狸,她从未见过真正的狐狸,如果将它打下,再请师傅将它的皮毛做成一件狐裘,一定美妙极了。 她跟着狐狸上蹿下跳的方向,朝着一处低洼地带的的峡谷极速前进,直到来到一处谷底,无忧勒马停下,峡谷的冷风吹拂着她的面容,无忧突然感觉下腹处传来些微的下坠感。 她在深深吸了一口气之后,感觉腹部下坠感得到缓解,这才环顾四周,却早已不见了狐狸的踪影。 慕清朗策马奔到她的身边,不由皱眉,他怎会随着小家伙奔到这处偏僻又不见日光的所在,这种幽黯所蕴含的诡异,令人没来由地感觉后脊骨很冷。 空气隐隐有难闻的膻腥味充斥鼻端,不好的预感令慕清朗拉着宁无忧立即转过马头,他不想让她在此多呆片刻。 宁无则也顺从他的指引,准备随着他从此处撤退,可她回头还想着再看看那只纯白的狐狸,却见到一双苍灰的眼睛正幽深地盯着她。 “阿朗,快看你后头,这是狼还是狗?” 宁无忧指着身后惊喘了一下。 “肯定是狼,而且是狼王。” 慕清朗虽然不用回头,单凭闻着后头的味道,便已能判断出后方是头怎样的狼,可是,他还是用眼角余光,顺着她的指尖轻轻瞥了一眼,果然,身后头顶的山石耸立着一头体态庞大的苍狼,此时正安静地俯视着他们。 “阿朗,它是不是皇后派来的?咱们会被吃掉吗?” 得到他的确认,宁无忧瞬间头皮发麻,心中的第一猜测是这头狼一定与皇后有关。 “傻姑娘,皇后何德何能,如何差遣得动这头山中狼王?是咱们闯入它的领地了。” “哦,原来咱们闯入了真正的狼窝?那咱们快撤吧。免得惹怒了它,唤来更多的狼,咱们两个肯定不够分的。” 宁无忧一想到家中的匾额也上书“朗窝”,如今听他一说这里就是真正的狼窝,她觉得还挺新奇的。 可是,此狼窝实在凶险,确实非家中那个“朗窝”所能相提并论,因此,她觉得还是早早撤离为妙。 “嗯,小家伙知道怕了?方才追那只狐狸追得那样忘我。都将亲夫抛下了,难道说亲夫还不如那头白狐狸?” “你还有心玩笑?呜……万一你先被吃掉了,我也绝不独活,我一定要主动爬进它嘴里,叫它把我也一起吃掉。” 宁无忧的粉拳捶在了慕清朗的心口。 “放心,有亲夫在,咱们谁都不会被吃掉。” 相反,我还能将这头野狼大卸八块。 慕清朗抚着她的后肩,其实这野生恶兽根本不入他的眼,人说野狼狡诈凶残,可是,再狡诈凶残的野兽,如何敌得过人心的狡诈凶残? 想想皇后,殷国舅,大皇兄,这些人哪一个不是狼视耽耽地候在周遭,只等着找出他的弱处,然后如同野生恶狼齐齐扑上来撕咬吞食? 因此,这样一头野狼,即将是狼王又如何? 根本不足为惧。 “忧儿,你听亲夫的话。” 慕清朗揽着宁无忧的肩,悄悄为她调转马头。 他叫她先走,慢慢离开野狼的视线范围,然后再慢慢沿着来时路走上山坡,先返回那个山岔口等他。 野狼此时无声候在头顶与他们形成无声的对峙,此时,最忌风吹草动,如果它以为它受到了侵犯,那么它一定会凶猛地扑过来撕咬。 因此,他叫她缓缓移动,而他则立在原地不动,就好比做个样子,留下来给狼王当人质。 他要等她安全脱身,才能专心地对付眼前这头野狼王。 “阿朗,我不走,我不能抛下你自己走,我要留下来同你一起对付它。” 宁无忧又将马头调转过来,说什么也不肯自己离去。 “乖,听话。为夫自己对付它绰绰有余,你在此反而会令我施展不开。” 慕清朗边说着,边拿出五支箭羽并列架在手中的弓红弦上,并将箭头对准头顶的野狼。 “我还是不想独自离去。我先退到路旁,我要看着你怎样对付它。” “你再拖拉真的会走不了,这里越来越腥臭,我已经听见奔跑的声音,快走啊,可能已经大批野狼朝这里涌来了,再不把它解决掉,可能连我都走不了……快走……” 慕清朗急了,他觉得再拖下去,他们两人都会葬身狼腹,决定先打破这个平静的对峙,手上弓弦未动,脚尖却踢起一枚石子,那石子瞬间击中宁无忧的“花影”,它吃疼,便撒开马蹄,带着宁无忧疾速朝着山坡狂奔。 慕清朗悄悄松了一口气,双耳凝神倾听四周的动静,感觉四面八方的动物奔跑声正在向此处汇集,就在他毫不犹豫地向着野狼王射出手中的“五连箭”,而原本静立山石上的野狼王,却一跃而起,迅疾飞过他的头顶上方,向着宁无忧奔跑的方向追去。 那野狼动作实在太快,慕清朗手中的五支箭羽,有四支落了地,只一支正好射中它的后腿,此时,那狼王的后腿血流如注,狼血沿着这条山路一直向山坡上延伸…… 慕清朗追了出去,看着前方后腿中了一箭却依然疾速追赶宁无忧的狼王,他不得不佩服这头野狼的韧性。 空气的膻腥味相当浓烈了,在山路的两旁甚至已经有几头狼蹿了出来,他迅速又射出了一次五连箭羽,这才将那几只蹿出来的狼射杀。 就在他又要追上那头狼王时,两旁又围过来了好几只狼,还好,这几只狼被迎面赶来的影卫接手了。 有了援手,他终于可以全心去对付那头狼王了。 待他急速冲上山坡又俯冲而下一段山路,在即将抵达山岔口时,他被眼前的一幕惊悚得不能呼吸,甚至心尖发颤…… 他的小妻子虽是高坐马背,她的周边依然有几十个影卫将她保护在安全的中间。 可是,放眼整个山岔口,却是围拢着密密匝匝数不尽的野狼,而方才那只狼王,它没死,依然拖着残腿蹲在最前头,继续瞪着幽冷的狼眼,与前面的人类对峙。 “突围。” 慕清朗不及多想,便破空射出一支利箭,那利箭朝着狼王的身后直直刺入它的后脑,只听见它“嗷呜”了一声,便栽在地上。 “忧儿,快走。” 众影卫见狼王已被射杀,顿时士气大增,纷纷拔刀侍时朝着扑上来的野狼砍上一刀。 “阿朗。我错了。” 宁无忧流着泪,回头看了一下慕清朗,这才让影卫裹挟着往营地退去。 “忧儿,别怕。如今群狼无首,并不具威胁。咱们先回府去。” 慕清朗纵马奔到宁无忧身旁,用衣袖擦去她的泪滴。 “嗯,我不想再玩了,回府去。” 宁无忧跟随着慕清朗,只有此刻,内心才是真正的安定下来。 两人走后,身后的影卫也渐渐跟随在他们左右,护卫着他们朝慕王府而去。 在他们身后,一块巨石之上,则出现了一直不曾露面的大皇子慕清沣。 只见他面目冷邪地朝着营地方向看去,嘴边展露一片阴寒,“真是想不到啊,这民间失传已久的‘五连箭’射法,竟然流落到我那好三弟的手中。而且居然能射杀得了我的狼王,看来,这笔帐我得先记上。” 他说完,在片刻后,接着朝另一个山道,吹起一个哨子 顿时,脚底原本追逐着慕清朗的群狼又转变了方向,纷纷朝着山间湖泊涌去…… 因着此次无意闯入野狼领地,以致遭遇群狼围攻,慕清朗与宁无忧两人虽无大碍,却也失去了初初参加围猎的任何兴致了。 慕清朗遣人前去向皇后禀明情况,便独自带着宁无忧直奔王府而去。 揣着成功突围的那种劫后余生的震撼一路狂奔,虽然自家府门遥遥在望,宁无忧的一颗激湍似奔流的心,仍在扑扑乱跳。 这样狂猛的奔逃躲避狼群,以免无故失了性命的际遇,宁无忧再也不想来一次了,她一张纤细的小脸依然惊慌得煞白,止不住回头瞄了一下慕清朗,只见他的脸色也是煞白,可眼眸注视的却不是她眼睛,而是一直盯着她的后臀,若有所思。 突然,他策马奔了上前,声、色紧张地问道,“忧儿,你可有不舒服?那些狼可曾攻击你?” “不曾受到攻击。” 宁无忧很是诧异,她当时让身下的“花影”带着狂奔,虽然感觉后面的狼王也追了上来,可是山道两边及时赶来了影卫,他们一个个轮流对付那狼王,硬是将她保护在中间,她不曾受到任何攻击。 不知他这样紧张又脸色煞白是为何故? 慕清朗与她并列伸手一探她的马鞍,却摸到盈满手掌的鲜红时,他的声音都惊悸得变了调,“忧儿,你怎会流这样多血?” 宁无忧侧过头看向他的手,双颊不由红透,“啊,这是我来月信了?我竟然不知道……啊,我腹部好痛……” 她话未说完,突然腹痛难忍,浑身脱力,身子摇晃着,已经无力支撑继续坐在马鞍上,看眼着要 坠落下马。 “我这就抱你回去,你先睡会。” 慕清朗眼疾手快将宁无忧横腰揽起,抱到自己身前,腿上一蹬,向着不远处自家府门而入而他怀中的无忧,下裳处,已经洇满血渍。 “阿朗,我好痛。” “亲夫很舍不得你疼。你说你来月信?是像你从前在宁府那样来了月信?还有今年住在我身边,我记得你五月、六月出现过的那种会出血却不致命的月信?你那时好像不曾腹痛难忍。” 往事历历在目,慕清朗记得很清晰,他记得当时她初来月信腹部还会绞痛,然后还是他夜间闯入她的闺房帮她揉按才好的。可是那时虽然有帮她缓解绞痛,却不曾见识过原来女子月信要出那么多血,而且每次出血要持续三四日才好的。 他到现在还记得初次见她来月信的心情,他见她流了那样多血,以为她生病了,一直要叫人去宫中请太医的,可是,她却很平常地告诉他,她虽然会出那么多血,可是,她以前的腹部绞痛却已经消失了。 “我也很奇怪,明明我五月六月来月信时,我的腹部是不疼的。” “也就是说,你平日的月信都不会产生疼痛吧?” 进入自家府门,慕清朗下马,又以双手将宁无忧捧起,他极力同她讲话,想以此分散她对疼痛的感受。 “嗯,是的。呜……阿朗,现在更加疼痛了,怎么办?好像下面的血流更多了。” 宁无忧忍不住涰泣,她如今腹部疼得实在无法忍受,同时又感觉下腹处似有什么在逐渐流出,感觉下、身处的裤子已经完全湿透了。 “还是请萧神医前来诊断了。” 心中某种猜想呼之浴出,慕清朗从袖中抽出一个讯、号、弹,向着空中一掷,那讯、号、弹顿时在高空中爆发出一阵巨响,然后又化为一阵浓烈烟雾。 “我带你回房。” 慕清朗不敢耽搁,两个脚尖点地,抱着宁无忧跃起飞到树上,直接轻点树干,他顿时化为一阵迅疾的风,很快又脚尖点在水榭廊道,转眼之间,两人已出现在自家厢房门口。 就在他将宁无忧放入床榻,为她盖好锦被时,门外也已出现了一个着牙白袍子的冷峻男子。 “萧神医有请。” 慕清朗朝着来人展露星目一笑,可是,来人却不与他客套,看也不看他朗润的笑意,伸手扣上宁无忧的手腕,一手指着蜿延了一地的血渍,依然以冷淡的语气,很直接地说道,“你的女人血崩了,如今滑胎,恐怕胎儿都流尽了,你还笑得出来?” “?!” 慕清朗霍地起身,上前揪起萧姓神医的衣领,“你确定?” “你再说一遍!” 相濡以沫与相忘江湖 慕清朗手上青筋暴起,狠戾的掌心紧紧揪住萧越的衣领,心中某个答案急待他的确认。 而萧越则眼见自己的衣领让人这样粗鲁地侵犯,不由伸出手肘将他一推,却没想到同样身量昂藏的慕清朗居然被这轻轻一推,跌坐在地。 “本公子再说一千遍,也是如此。” 萧越从袖中取出一个瓷瓶,“呯”的一声掷在桌上,又指着脸色已经惨白并陷入昏迷的宁无忧,俯视着慕清朗说道,“这是保命丹,快喂她服下。” “多谢。” 慕清朗立即抢过那瓷瓶,将里头的药丸全部倒在掌心,正准备全部放进口中嚼碎,萧越看见了,立即皱眉制止他,“喂,这药性、猛烈,一次一丸足够,多了你会害死她。” “好,” 慕清朗这才又将其余的药丸倒回瓶中,口中专注地嚼着一粒药丸。 “本公子今年已经为你做了此事,今年之内,我不再答应你的任何请求。” 萧越“哼”了一下,“没想到我堂堂金花谷传人,我的这身医术没有用到沙场上救那些该救之人,却居然沦落到为你这等权贵来医治你家女人的妇科病。” 他转身,拂拭衣袖,仿佛那衣袖沾满了灰尘,实则是一片牙白,他继续说,“今后再有妇科问题,请劳驾宫内太医。” 萧越刚刚步出房门,却听见身后慕清朗“哧”笑了一声,“人说医者父母心,在你这父母心的眼中,其实我女人的命与那些沙场上的命是同等的,不是么?不知萧神医为何怨气如此之大?若是慕某没猜错的话,应该是你的女人楚离觞生下那对双胞胎不是你的吧?” “你……这与你有何干系?” 萧越被他说到痛处,不由勃然变色,他回头,却见到慕清朗已经俯身,将他自己口中的药丸渡进宁无忧的口中…… 这样的场景,不由让他感叹,这世间,原来真有一种深情,叫做“相濡以沫”…… 眼前的慕清朗如此细致地照顾着宁无忧,这情深的一幕,真是令他动容。 如若,他的楚离觞,也愿意给他这样“相濡以沫”的机会,那么,他在内心发誓,他一定会做得比慕清朗更好,更深情。 只可惜,他的楚离觞,不仅连“相濡以沫”的机会都不肯施予,甚至还要将他相忘于江湖! 萧越心下动容,突然止不住地快步上前,又从袖中取出一罐瓷瓶,“方才你喂她服下的药,是我只替你保住她的性命,可她今后性命虽保住,却是不容易再生育了。我这里还有一瓶药,你再喂她服下,也许你的这个头胎还能保住。只有生下这个头胎,你的女人今后才不会习惯滑胎。” “你方才为何不一次说完?” 慕清朗颇为不悦。 “你又没要求保胎。我此时是看在你对你女人如此赤诚的份上,才大受感动的。毕竟,这世间,已经难寻你这样专情的人了。” 如同这世间难寻像我一样专情的人。 某神医自傲的想着。 萧越将第二瓶药递到慕清朗手上,继续交代,“若想保命又保胎,即日起,必须卧床直到生产。” “有劳,大恩不言谢。” 慕清朗当即咬开瓷瓶木塞子,迫不及待地将药丸倒口中,轻轻嚼碎之后又渡进宁无忧的口中。 这时,耳边又传来萧神医恨铁不成钢的叹息,“本公子看你也是心大,你女人这都怀胎近两月,可你这个当男人的,不懂体恤也就罢了,居然还带着她参加秋猎。女人怀胎头三个月内宜静养,若再去骑马奔波,那还不要了她的命!” 慕清朗让他一番质问,说得哑口无言,他愧疚叹息,赤红着眼眸,若有所思。 他终于知道了两三个月以来,他所感觉到她的异样,来自何处了。 原来他的小家伙两个前就有孕了,也就是两人成婚一个月之内她就有喜了,从那之后,她才会容易疲累,嗜睡。 可是,他却除了感觉到她的异样,却什么都不会做,更不会替她提前做好防护,说到底,是因为他的无知。 还有,那一日在皇后宫中,他的小家伙突然抚着心头,表情似在极力忍受某种恶心的感觉,其实,如今想来,那是她的第一次孕吐。 他觉得自己实在该死,竟然眼睁睁地着了皇后的道,居然还在猎场,傻傻地东张西顾,做着可怜的防范,可明明,到了真正应该防范的地方,他却让人钻了空子,以致他的小家伙要遭受这样的罪过。 说来可笑极了,如今细细一想,可以肯定的是,其实皇后早就看出无忧那一日的举动是想要孕吐,可那个阴毒的皇后,身为长辈,不仅不如实告知无忧有孕的事,还将此事大加利用,甚至鼓动无忧是将军之女,到了猎场要更加放开去追逐猎物…… 如今想来,皇后的用法相当歹毒,她就是要看着宁无忧因为马上颠簸而致血崩……甚至一尸两命! 说到底,事情是因他而起,因为他要斩杀殷国舅的嫡子殷梓轩,惹恼了皇后,所以,皇后这才出击,却连累了他的小妻子。 如今皇后的目的达到了…… 看着依然沉睡的宁无忧,慕清朗眼现戾色,很好,既然皇后已经伸手,那他岂有不迎战之理? 三日后,宁无忧悠悠醒来,她看到床边守着的慕清朗,只见他垂头闭目,神色落寞,发髻散乱,衣衫还是当日山中狩猎的骑马服…… 这样憔悴黯淡的慕清朗看得宁无忧心中作疼,她想要伸手抚上他的脸颊,却发现举到半空却再也生不出任何力气,只得作罢。 “阿朗,我睡了很久了吗?你……” 她指指他的身上,“你快去洗洗吧。” “忧儿,你醒了?你真的醒了?” 慕清朗执起她手放到自己脸上,双手很惊喜的摩挲着。 “阿朗,出什么事了?” 她很疑惑地看向他,明明她只是来月信,腹部疼痛,又弄湿了下裳而已,正好人很疲倦,就睡了过去,可是慕清朗却为何有一副失而复得的神情? “忧儿,你有孕已近两个月了。” 他向她忏悔,明明从前那些容易疲乏嗜睡不喜油腻有恶心感都是有孕的症状,可是为夫却因为无知,不知怀胎头三个月要让你静养,也正因为为夫太蠢不懂得保护你,这才让你着了皇后的道,去参加所谓的秋猎,这才导致血崩,如若没有萧神医出手的话,有可能会是一尸两命的结果…… “阿朗,你是说我要当娘了?而你要当爹了?” 宁无忧朝他笑笑,指尖抵住他的双唇,示意他打住。她看他这样自责内疚得差点撞墙的样子,她心疼极了。说到底,他也个毛头小伙子,身边自小没娘在身边指点,就如同她一样,都没有亲娘在身边指点着,哪里懂得她那是怀胎的症状? 其实也是她自己不当心,明明月信都两次没来了,她也不警醒,还每夜都与他不知节制地纠缠在一起,其实最该愧疚的人是她才对。 “嗯,忧儿,你我的情爱如今结了果,就在你腹中。可是却因为我的无知,差点让皇后那恶妇害了你,害了我的孩子。” 慕清朗将她的手按在自己的心口,“忧儿,以前是我无知,经此一事,我绝不会再让人有隙可乘。” 宁无忧的手心传来他心间的跳动,那样坚定有力。她迎上他的灼灼上眸光,俏脸一热,“嗯,我也不会让人有空可钻的。” 她突然看着他异常突出的喉结相当不顺眼,突然玩心大起,便以指尖描着他的轮廓,正玩得想兴。 不料,他倾身而下,口中咕哝着,“这个萧神医,看着面冷,其实却是心热的”,说完,他的唇便擦着她的脸颊,印上她如今苍白着的双唇,伸出他的舌尖,探到她的口中,追逐着她的小舌,并与她亲昵地嬉戏…… 空气又变得灼热,直到她所熟知的他身上又起了某些反应,她这才推开他,示意他去洗漱。 他这才绵长着呼吸,恋恋不舍地起身,“也是。如今我该克制,否则会伤到我的女人我的孩子。” 他意犹未尽地捏着她柔嫩的腮边,直到呼吸平稳之后,才转身走向隔壁间的泉室。 而宁无忧却在感叹,想想如今她所遭受的这一切,她其实后怕不已,如若她真的一尸两命永不醒来,她的阿朗将不知会怎样面对没有她日子?他将不知会做出怎样毁天灭地的举动来撕裂皇后等人?可皇后也不是吃素的,硬碰硬的结果,就是两败俱死。 再想想当日在皇后宫中,因为她极力忍住要冲口而出的呕吐,已经被皇后看出来,并被她加以利用了。而皇后的目的达到了。 说到底,再怎样怨恨与自责都无济于事,毕竟,姜确实是老的辣,而她与他,也确实是技不如人。 想想这些,宁无忧突然感伤,她与慕清朗的亲娘都已不在人世,身边没有至亲之人的教诲于指点,许多事难免考虑不够周详。 如今她其实也是涉世不深,正需要亲娘指点的时候,亲娘却已不在。可宫里的那位所谓的“娘亲”,却是时刻都恨不得他们立即消失在世间…… 既然如今皇后用她的手腕表明了她想为敌的立场,那么,宁无忧已在心底做好接招的准备。感受着自己刚刚从鬼门关逃了回来的的无力感,虽然可怜自己的无知,却也不得不佩服皇后的手段,她就是那样一个看似平常甚至无懈可击的安排,却起到了杀人于无形的效果。 而慕清朗却将自己灼热的身躯泡进冷凉的水中,待体内某种酷热消散之后,他这才走起擦身,同时在心里计划着,过几日,他一定要好好地督促刑部侍郎,让他好好审审殷梓轩,看看能否再挖出些有关殷国舅曾经做过哪些有损家国利益的事情来。 他还真不怕,严刑逼供之下,他会套不出他想要的线索。 虎毒与人性 直到如今,慕清朗算是基本清楚了,哪些人在对他与宁无忧心怀恶意,为了不让宁无忧面对那些所谓“善意”的关切,他只好搬出皇帝的命令,说是她需要静养,替她挡去了许多不必要的应酬。 五公主慕清欢时常前来慕王府与宁无忧讲天说地,慕清朗看着她与宁无忧相谈甚欢,也就鼓动她干脆在王府住下,因为白日他需要外出,这样宁无忧卧床静养的日子也不会太闷。 宁无忧在慕清欢的陪伴下,加上日日补药滋养,就这样过了十来日,她这才摆脱惨白的面色,神色总算恢复了正常的光泽红润。 八月底,慕清欢带来一个消息,说是中秋秋猎的那一日,太子慕清泷在山中遭遇狼群围攻,幸得大皇子妃殷若水路过舍命挡在他身前,直到侍卫前来救护,两人这才脱离危险,太子感激殷若水的救命之恩,就征求大皇子意见,将殷若水纳为太子平妃。 也就是说,南越王朝的东宫,如今有两个太子妃…… 听到这个消息,宁无忧更加无语了。太子与他的大嫂躲在密林深处的湖边偷情,却遭遇了狼群,明明他俩干着违背道德伦理的缺德事,可是,他却能将承欢于他、身、下的殷若水说得那样大义凛然,清新脱俗。 这两人是把她与慕清朗这两个见证者当成空气了吗? 宁无忧哧笑不已。这样劲爆的消息,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皇室秘辛? 可是,之后,她却反倒平静了。 这太子其实还是真够情深义重的。不管他为人怎样,看在爱情的份上,她其实很佩服他对心爱女人的执着,甘愿为她做出这等惊世骇俗的举动。 可是,就是不知,以那夜月下,偷偷见识到的大皇子慕清沣那种恐、怖行为,他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妻子,就这样被太子明目张胆地据为己有吗? 他咽得下那口气么? …… 慕清朗说到做到,果真命人好好“招待”刑部地牢的殷梓轩,起初,他还能咬紧牙关死撑着,绝不透露有关殷国舅的任何事来。 可是,架不住慕清朗的手段,更重要的一点就是,更令殷梓轩心寒的是,他的好父亲,这个南越王朝的堂堂国舅,自从他被关押在刑部地牢一个多月以来,身为父亲,他不仅没有亲自前来探视,更没有派人前来探视,种种迹象表明,他已经将他彻底抛弃了。 其实,他本来并认识北越某个青楼的秋茗,是他的父亲殷国舅吩咐他前往北越去找那个秋茗的。他的父亲并没有透露为何要找那个女人,他也没有问,就带着人直奔北越去找人了。 后来,那个女人被他找到了,也不知秋茗那女人心里在想什么,当他说明来意,那个秋茗竟然很顺从地被他带到家里去了。 他也懒得问他的父亲在书房里跟那个秋茗在说什么,只记得,后来,看在她还有几分姿色的样子,他竟然将她睡了。 一回生二回熟,他就从此迷上秋茗那女人了。 其实,他的父亲也交代,若是秋茗被捉捕之后,他就应该找个机会将那女人杀了,可是,他竟然舍不得杀死他,不仅没有照他父亲的吩咐去做,甚至还说动李丞相的女儿去偷地牢的钥匙,为此,他暴露了自己从而被慕王擒获。 在临刑前五夜,殷梓轩拖着一身残破的身躯,气息奄奄地仰躺在稻草堆上,回想自己纨绔了二十几年的人生时光,想不到,自己最终活得清醒的时刻,竟然是在这地牢阴冷潮湿地地面上。 想想父亲叫他做的事,再想想父亲对他如今的抛弃态度,还有慕王咄咄逼人的气势,他越发感觉南越王朝要变天了…… 若是真正从殷氏家族的立场出发,不论父亲所做的事是为他自己或者为了皇后姑母,并且不论对错,殷梓轩感觉自己毫无把控局势的能力与担当。 甚至,他不想卷入这场不见硝烟的争夺,他对权势毫无迷恋之心,那些财物也只是身外之物,如若要搭上性命去抢夺,他还不如不要。 他只要秋茗那个女人,说真的,她在床第之间的功夫,真的伺候得他…… 想了半宿,殷梓轩终于叫来狱长,说出了他想要交换的条件。 …… 慕清朗收到了殷梓轩给他画的一份殷府书房布局图,他说,去了他家的快书房,肯定能见到他感兴趣的物品。 当然,他的条件是,他要带秋茗远走高飞。 他说他倦了这种纨绔度日的生活,其实更害怕接下来京、城所要发生的刀光剑影,他只想做个平民,即使是贩夫走卒也好。 慕清朗惊讶于他的迅速成长,不由同意了与他的交易。只是,秋茗这个贱女人不能让他带走,因为这女人心思歹毒,而且极度自私,说不定,待他俩人自由之后,她反而会谋财害命,让他怎么死的都不明白。 后来,慕清朗还给了他一笔银子,叫人将他放出城西,说到底,比起他的父亲,他这人并非十恶不赦之人,除了为人纨绔生性好享乐罢了。 他与他并无深仇大恨,而且如今他主动退出京、城去做一个平民,他也就给了他一次生的机会。 到了行刑日,“殷梓轩”同秋茗被斩首,并且一同挂在城南处的城楼上。许多百姓纷纷前来围观,人们议论纷纷,根本未曾注意到,有个黑衣人,头戴宽大的草帽,他在现场朝着城楼上挂着的两人,静默良久,随后悄悄离去。 殷府管家接到消息,立即激动地冲到书房门前,因为太惊喜,也就忘了敲门,“老爷,少爷没死。” “不可能。” 殷国舅眉头深深皱起,放下手中的笔。 “老爷,府里小厮去看过了,城楼上挂着的根本不是少爷,因为少爷脖子有一大片胎记,可是那挂着的人没有。而且,那小厮还说,他看见少爷身穿黑衣裤,就在围观人群里头,看了一会儿就出城南走了。” 管家激动地搓手,“慕王到底手下留情,并没有真心取了少爷性命。” “慕王最阴毒,肯定是轩儿为了活命,与他达成交易,出卖了我。快,派人去追,见到轩儿,直接了结,我就当没有这个儿子了。” 殷国舅愤恨地在绕着书桌走来走去,他暴怒的神色看得管家心底直哆嗦,连牙齿也打着颤,“是……是……好……的,老爷。这……这……就……去……” 管家见了鬼似的,脚步跌跌撞撞地转身出门而去,说实在的,要教他亲手了结少爷的性命,他是不敢的,毕竟,少爷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 可是,老爷的命令他又不敢不从。 管家的热情如同被冷水浇透,只好硬着头皮,专门派那些与少爷不曾交集的家丁去追殷梓轩。 殷氏的家丁骑马一路追到半夜,这才在一处荒山截住了殷梓轩,并将他杀了,同时也将他身上的一袋银子抢夺一空。 可怜的殷梓轩,到死也想不透,他最终没有死在与他的家族为敌的慕清朗手中,反而,是生他养他一直纵容着娇惯着他的亲生父亲,最终了结了他二十几年的人生。 近日,慕清朗收到两个消息。 一个是来人禀报了殷梓轩死于他父亲的手中,听闻之后,他惊讶得久久无法回过神。人说虎毒尚且不食子,可是身为人的殷国舅呢? 二是,皇后身边的绫罗前来传话,因体恤宁无忧养胎辛苦,夜间侍奉慕王之事,改由三位侧妃替代。 也就是说,三日内,慕清朗必须同三位侧妃圆房。 三日之后,皇后要查验结果。 娶老婆的报酬 夜晚,与慕王府一墙之隔的慕宅门口,迅速停下一匹快马,紧跟着,一个身着铜甲的年青男子,迅速跃下马背,他仰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宅第,并未进去,而是急匆匆地向着邻墙的慕王府疾步而去。 他就是之前慕清朗叫莫问发送讯息前往边关的年轻将军慕远山。 只见他轻车熟路地来到慕王府书房前,见门廊下立着的慕王清朗,此时正等着他,他不由大笑着冲上前去,一掌拍在他的肩胛,随后跟着慕清朗进入书房内。 “回得挺快的,果然,李丞相二千金面子够大。” 慕清朗倚在红木交椅靠背,冲着慕远山挤挤眉眼。 “嗯。” 慕远山其实也才年方二十,有人说中他的心思,当即红了耳根。 “就要心愿达成步入你的洞房了,等过了今晚,明日你小子就可向李丞相叫板喽。” “哦不,你得三日后再向李丞相叫板。” 慕清朗的脸上写满,为他扬眉吐气的欣慰,虽然目前,李丞相的二千金,还是他名义上的侧妃。 “为何要等三日后?我明日一早就要去‘回门’”。 慕远山疑惑地说道。 “因为皇后指定给我三个女人,其中包括你的女人,此中还有你的大姨子,更有王侍郎的嫡女。她说三日后要查验结果,当然得是你帮我去‘做’了,这就是我帮你娶老婆的报酬。” 慕清朗突然像是卸掉了心中的烦腻,神情轻松了许多。 “嗯,也行。虽然其他那两个我不爱,但养着她们,也是不成问题的。” 慕远山很爽快答应了慕清朗的请求,一想到过去种种,他的脸色变得愤恨,“李丞相这老王八蛋,过了今晚,我看他还敢不敢再猖狂,以前处处阻拦我去见李灵玥也就算了,居然还动手脚,将我打发去边关,我三日后有他好看。” “关将军还好吧?” 慕清朗转移话题,不想看他再生气的样子。 “很好。只是他的千金很不好,据说整日不思茶饭,并说非你不嫁,盼你能否娶她,无名无份也愿意。” 慕远山朝他暧、昧一笑,意思是他的艳福不浅。 慕清朗见他笑得这样意味暧、昧,也不恼,只是解释道,“关将军的千金确实美艳,只不过,这样的艳福还是留给你小子去享受吧。我如今已经寻到良人,她已经为我孕育胎儿,我如何能够答应旁人的‘非份之想’?” “好吧,放着关将军那娇滴滴的千金不娶你可是会后悔的。还有,我路上所见一事,觉得很不妥当。” 换了话题,慕远山神色变得严肃。 “说。” 慕远山将他在玉门关外所见到的一幕讲给慕清朗听,他说,在尘土飞扬地大路上,有一大支骆驼队伍从关内往关外运载硝石、硫磺、火、药等易、燃、物,而那些押送那批物品的人都是一些西域人装束,为此,他总觉得心里有些不稳妥。 他的这番话也让慕清朗听得眉头紧拧,他一想到一个月前所见到的,他的大皇兄偷偷与西域人勾结的事。 这样一大队骆驼运载那些易、爆、物品,明目张胆地走出玉门关,他很难不将此事与他的大皇兄联系在一起。 他拧着眉心,朝慕远山挥挥手,“你先去办你的事吧,我要静静。” “也好。” 慕远山拱手而退。 …… 三日后,及近晌午。 丞相府内,当慕远山与李家二千金李灵玥,双双出现在李丞相的面前时,他瞪直了自己的双眼,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他的二女儿不是已经嫁给慕王了么? 并且皇后已经下旨这三日内要同慕王圆房的,可是,眼前这个自己并不待见的小子,公然无视慕王的存在,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携自己的二女儿来到自己眼前,这也太张狂了吧! 慕远山并不给李丞相太多时间腹诽,他与李灵玥十指交扣,双双朝着丞相跪拜, “岳父大人在上,请受小婿一拜。” “请受女儿一拜。” “你……你们这是为何?谁是你岳父?” 李丞相看着眼前这一幕,不由怒火狂燃,他指着自己的二女儿,怒不可遏,“你,你身为慕王侧妃,竟然背着慕王与野男人私相授受,你……你不要脸,我没你这样的女儿。” “爹,不是你想的那样。” 李录灵玥想到这两个月在慕宅所过的日子,终是忍不住泪如雨下,她拉着自己的父亲,挽起袖子,让他看看自己一双粗糙的手,再讲起这两个月在慕宅所经历的一切,让他的父亲听得目瞪口呆。 原来,他的两个女儿在慕宅一切生活起居不仅无人伺候,而且连喝的、洗衣、沐浴用的水都要自己从井边打起,再提进房中木桶里。 她们没有饭食,还要自己动手种菜……她们甚至想出门上街采买都不得自由。 李丞相执着自己女儿粗糙的手掌,再看看她凄苦的面容,竟然觉得她因为两个月的劳作,此时像个乡村妇人一般。 他的心底狠狠抽痛,天哪,堂堂南越王朝丞相的千金,竟然沦落到此等地步。 可是,如若今日她没有让眼前这小子带出来,他还以为他的两个女儿都锦衣玉食地住在慕王府,享受着人间荣华呢。 “爹,我不愿再见那个慕王了,还有他的王妃,两人都是蛇歇人物,太狠了,就是他们两个将我们姐妹的一切饮食断去的,爹,我不愿再去慕王府了。” “好,爹准你不去。可是,你也不能再跟着这小子。走,我们这就去找皇后娘娘评评理,当初可是她为你们姐妹赐婚的。” 看也不看静立一旁的慕远山,李丞相拉起自己的二女儿转身就走。 “丞相大人,你的千金已经是我的女人了,你敢带她去宫内丢人现眼?” 慕远山冷睨着丞相。 “是啊,爹,我昨晚上才见到他,我已是他的人了,你就成全了我们吧,不要再去皇后跟前说什么了。” 李灵玥也攥着自己的父亲,不随他出去。 “说什么傻话?你如今贵为慕王侧妃……昨晚一定是这小子强迫你的,别怕,一切有皇后娘娘为你作主。” “丞相大人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吧。如今灵玥已非完璧,凭什么说她还是慕王侧妃?慕王是何等人物,他会留着这样一个身心皆不属于他的女人做他的侧妃?既然丞相大人如此一意孤行要站队皇后一族,那在下也就如实相告了……” 慕远山朝着刚刚成为他妻子的李灵玥坦然相告,“慕王早已知晓你同我的私情,就在皇后下旨赐婚之时,他就已经替我将你迎进我的宅子。也就是说,目前灵玥你所住的慕宅其实就是我的家,你其实已经入我家门。” 他挠挠自己的后脑,对着妻子歉意地笑笑,“我父母去得早,我自小与慕王熟识,我们情如兄弟,他是我大哥,他给我娶媳妇,其实对我是一种关照。灵玥,你方才骂慕王与慕王妃是蛇蝎人物其实我颇不赞同。因为,至始至终,灵玥与姐姐,还有王侍郎之女,你们并未与慕王及慕王妃产生任何关联,除了你们自己一厢情愿地认为,你们嫁给了慕王作侧妃,可是,你们其实并未进入慕王府,你们并非他们的什么人,他们早前有供应你们的一日三餐,其实是看在我的份上并未把事做绝。可是,自从上个月你们中间有人帮助殷梓轩偷了刑部大牢的钥匙,慕王这才下令断了你们的饮食供应,你们自己扪心自问,他们这样做,有何不妥?” 慕远山一番话说得李灵玥与丞相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他本就不擅言辞,说了这样多,接下去就不知该讲什么了,想了许久,最后才红着脸补充了一句,“……就连昨夜,与你们圆房的人都是我……” “放肆。你算什么?你出去,丞相府没有你的立锥之地。” 丞相让慕远山的话震惊了,他气得直哆嗦,指着慕远山咆哮着,什么叫做“……与你们圆房的人都是我?” 他的女儿虽然是被抬进慕宅的,即使没有进入慕王府,可是,名义上也是皇后娘娘下旨的赐婚,就等于公开宣布,他的两个女儿无论住在哪里,都是慕王的女人。 此事绝对不能就这样不了了之,他也绝对不会便宜了眼前这小子,他要去找皇后给个说法。 皇后听到李丞相说明来意,也是诧异得脊背莫名发寒,就派了身边的绫罗,随李丞相前去探个究竟。 不多久,她得到的说法,真的就是李丞相的两个女儿,与王侍郎的嫡女确实是住在慕宅,可是却并没有住在慕王府内。 绫罗也已经查看过了,原来慕宅与慕王府虽是一墙之隔,却不是同属一个人的宅子。 通过查看,皇后与李丞相如今才明白,那三个女孩子住了几个月的慕宅,根本与慕清朗扯不上任何关系。 皇后怒了,却又无法向慕清朗表露出来,只好继续下旨,称那三个女孩子如今是慕王侧妃,理当入住慕王府。 慕清朗迅速派人回复,那三人已非完璧,希望皇后不要侮辱人。 皇后不死心,眼看着李丞相的两个女儿,与王侍郎的嫡女都成了废棋,也就装聋作哑,任由慕远山“接手”了这三个女孩子。 几日后,皇后手上又收集了几个适龄女子,她继续指婚别的官员家里的闺女,可是,许多官员皆已知道李丞相与王侍郎之女的境况,又隐隐听说了慕王与慕王妃的手段,许多官员纷纷表示自己的闺女都已经与人有了婚约。 皇后眼看着,想要动用手中权力,给慕清朗塞几个女人,不仅可以当自己的眼线,同时这些女人进入慕王府,若是足够厉害些的话,说不定还能争得慕清朗的宠爱,同时还可以给宁无忧添堵……这些打算,如今竟一个个的成了泡影。 这还不算什么,更可气的是,除了李丞相王侍郎面上仍然对她言听计从,其他的许多官员,竟然开始客气地拒绝她对他们的要求了。 想到这些,她的心中止不住的气愤,同时又夹杂着慌乱。 是的,莫名的慌乱,这种心底没有着落的感觉,就连得知她的侄子殷梓轩的死讯之后都未曾产生的感觉,此时此刻,端坐在如凤宫主座之上,虽然秋风未冷,可是,在眼睁睁地看着她下旨赐婚三个重臣之女给慕清朗作侧妃,本想煞一煞他与宁无忧的恩爱,却不想,让他们反摆了一道,如今成了大小官员之间口耳相传的笑话。 虽然那些官员都掩饰得极好,还有宫内这些皇帝的妃嫔也都一如从前保持对她的恭敬,可是,她却从芳贵妃的眼神里看到了轻蔑。 这些还不算什么,更可气的是,她要利用中秋狞猎,以此让宁无忧那小贱人自己在马背上奔跑追逐,让她自己折腾成一尸两命的结果,如今这个心愿竟然也落了个空。 她真的好气愤,明明她温言软语的提议让他们去秋猎本就是不错的安排,可为何,宁无忧那小贱人不仅没有死,如今还能够安然地躺在慕王府安胎! 而且,那该死的慕清朗如今将宁无忧保护得密不透风,就连苍蝇也无法飞进去一探究竟,更别说她派的人能够近前去“探望”她了。 一想到她堂堂的王朝之母,本应心想事成,事事顺遂,可如今,自从慕清朗与宁无忧这来了这里之后,她就得无声地吞下这些挫败感,她的指尖就止不住地发寒发颤。 她如今有深深的危机感,她如今还是小瞧了慕清朗,想不到他阅历不深,却具有如此心机与手段,将她一次次杀招轻松地格挡开来。 如若,他有倾覆朝堂的野心,那么,她的儿子慕清泷,岂不就是他砧板上的鱼,任他宰割? 皇后在无人时,依然端坐得如同一尊慈眉善的佛,可她的心底,却起伏翻滚得厉害。一想到这些挫败,她的脸就止不住地发赤,仿佛叫人以手左右开弓的打脸,脸颊边竟然能感觉到有一丝丝的疼…… 他的美色当前 秋风吹拂,气温虽然转凉,可是时不时轻嗅着轩窗外浓郁的桂花香味,宁无忧却感觉她的岁月正处于一片温热、静好之时。 十月底的南越王朝虽然即将步入冬月,可是因着地处中原的东南端,这里的某些高大乔木依然有着盛夏之时的繁茂。 此时,宁无忧已经有孕四个多月,她的胎像已经稳固,下腹部有微微隆起。她在慕清朗的专门“饲养”下,身体丰腴了很多。 卧床安胎的这两个多月,虽说身子被固定在床无法出门,可是,白日有五公主的相陪作伴,夜间则有慕清朗的温存体贴,她的心底充满着温柔与满足。 自去年战场与慕清朗初遇,到此时自己成了他的妻,如今又在懵懂的日子里为他孕育了胎儿,她的心底既感新奇与倍感幸福。 尤其每次,慕清朗的大掌抚着她的小腹时,她的内心都会产生一种“相依为命”的感觉,她与他都是没了娘亲的人,虽然在有孕初时,她与他因为无知而险些酿成危及性命的大祸,好在,他凭他的智慧,及时挽救了她与胎儿,并且迅速消除了环绕周身的凶险。 也正因为通过此次的遇险,她与他这才真真切切地看清了,原来,还真有人对她恨之入骨,而且是宫内那位看起来无比和蔼温婉的皇后。 宁无忧终于见识了什么叫做敌人的猎杀,她以差点丧失性命的代价,领略了皇后手段的辛辣,因此,她更加依恋慕清朗,同时,她也感受到了来自他心间,他对她的依恋,他对她腹中胎儿的依恋。 她与他,终于要生儿育女,她与他的情爱终于要开花结果,她与他的生命即将开枝散叶。 虽然,她目前尚不明白,为何皇后会对她怀着这般刻骨的仇恨,可是,既然皇后已经伸出毒手,那么,她已经在心底生出无尽的力量,时刻准备着反击那些居心叵测之人。 虽说她涉世不深,尚未懂得如何辨别人心善恶,只是,她如今愿意去学习去领会,她要做一个有能力保护腹中孩子的小母亲,虽然她自己也还是一个孩子。 就在宁无忧轻抚腹部,满怀对美好未来的憧憬时,在朝堂上的慕清朗,却听到了一个令他惊讶的讯息。 那个讯息来自他的父皇慕仲卿手中的一封折子,那封折子是有人一大早送到金銮殿时,在列位大臣的注视之下亲手交到慕仲卿手中的。 慕仲卿看了看折子的内容,皱着眉头才说道,驻守玉门关的关良将军称,有一支来自西域诸国的联合军队,目前已经同我朝军队交手,眼下即将入冬,为了保证这场战事的胜利,现请求粮草支援。 慕清朗听到这个讯息时,他的心情起初是无比震惊的,后来,他深吸一口气之后,让自己逐渐平静了下来,如果猜测的没错的话,那些西域人以玉门关为突破口,首先攻打南越王朝以转移视线,之后,他的大皇兄就会带着那批西域武士在南越瑞京将皇宫包围,此举是为了与攻打玉门关的联军进行里应外合。 连享誉天下的南越江山守护神关良将军,都已经看出了此次交战会是持久战,那就说明,此次西域联军的规模十分庞大,因此,几十年来,从未请求朝廷支援的关将军,此次也不得不提前做好后勤保障了。 当然,从这封折子也可以看出,他的大皇兄已经迫不及待地,要将他的父皇,赶下南越王朝的龙座了。 “父皇,关将军请求的粮草支援就由我去押送吧。” 一想到事态不容乐观,慕清朗主动出列,想要承下这个差事,再交由凌逸前去一探究竟。 “三弟这可不行,还是让二哥我去吧。上次城南安抚灾民之事是由你抢先执行,如今你可不能再抢功劳,好歹也让二哥表现表现吧。” 慕清朗左侧的太子慕清泷红光满面的,他一直在揉着后腰的手突然停下,又像上回很是亲密地揽住了慕清朗。 “你们两个都别争,就让大哥我去吧。自小我还从未去过玉门关呢,听说那西边之人的烤羊腿可香了。” 一直静默的大皇子慕清沣突然侧身,满脸诚恳地看着眼前的两个弟弟。 慕清朗正要坚持,却听见慕仲卿说道,“就让沣儿去吧,太子如果太闲,从今日起,到父皇书房来协助批阅奏章。” “听凭父皇吩咐。” 慕清沣与太子同时向皇帝跪拜。 “父皇……” 慕清朗不死心,他真的有种不好的预感,他的大皇兄绝对来者不善。此次他若是没有离开京城,肯定会与城内的西域人包围皇宫;如若让他前去玉门关,那么他在玉门关就会同西域人里应外合。 那么,到时候,玉门关就会沦陷,落入西域人之手,一旦此事成为事实,那么,不仅南越王朝,即便是整个中原大陆,都将会惨遭西域人的铁蹄践踏。 虽然到时他一定能够挺身而出顽强抵抗,并且有信心将西域人赶出中原,可是中原的千万百姓却也难免跟着遭逢劫难。 “朕意已决,散朝。” 慕仲卿瞥了一眼慕清朗,率先离开龙座。其实,他何尝看不出他的大儿子慕清沣心底的那些弯弯绕绕?就是因为看得出,所以才要将他放出去,看看他的底线在何处?才能看清楚他到底要对南越王朝,对他的至亲,对天下黎民要使出怎样的手段? 如果他的大儿子虽然只是心怀不轨非常急切地想要将他这个父亲踢下皇位,但是却对天下苍生,对他的所有至亲心存善意,那么,他这个作父亲的,肯定会成全于他的。 更重要的一点就是,他的阿朗与忧儿才新婚不到半年,想想两人正是浓情蜜意的时节,他怎会教他去往玉门关,而让忧儿独守空闺? 突然又想起,与他天人永隔的宁无忧的娘亲崔锦素,心下暗暗叹息之时,他又发誓,无论怎样,他一定要让他的阿朗与忧儿,这一对后生幸福无忧。 慕仲卿怀着心事渐行渐远,而他身后的慕清朗却一动未动,他看自己父皇远走的背影,心中郁闷不已。 他突然很懊悔,为何不早些将大皇兄,与西域人暗中勾结的事,向他禀明呢。 慕清朗回到“朗窝”,步上台阶,正好见着专门负责送餐的哑巴嬷嬷立在廊下,她比着手势,说是给王妃送的点心。 他接过食盒,眸光审慎地盯着眼前的嬷嬷,问她半路上是否有人看过食盒,待嬷嬷摇摇头,他才转身推门而入,便见到宁无忧靠在榻上小憩。 他轻手轻脚地走到桌案边放下食盒,身后却传来宁无忧带着睡眠的鼻音,“阿朗,你下朝啦。” “嗯。离午膳尚早,先用些点心。” 慕清朗打开食盒,取出青花瓷碗,很熟练地用碧色玉勺,将白玉钵中的琥珀色汤水,舀进青花瓷碗中,然后先用白玉汤匙舀起汤水凑近唇边试了试,觉得温度适中,这才将琥珀色汤水送到宁无忧的面前。 若是往常,一见慕清朗这个喂汤动作时,宁无忧会很配合地张嘴饮汤,可这次,她却将眼前的美景看呆了…… 慕清朗今日身着一身暗红色绣金线蟒纹朝服,再加上他肤色俊白,因此,当他修长的白皙的五指,在方才又是托起这个青花瓷碗,又是碰那柄碧色玉勺,然后又拿那把白玉汤匙的动作,简直是一幅美不胜收的画。 就在宁无忧看得痴迷忘记张口之时,慕清朗却邪魅一笑,他以白玉汤匙点点她的唇,又转了方向,将琥珀色汤水饮入他的口中,然后顺势揽住宁无忧的头,将他口中的汤水渡进她的檀口,怕她有所遗漏,又很好心地以自己的舌尖,将全部汤水抵入她的喉中,并且以自已的大舌顺势卷起她的小舌嬉戏一番。 他将她直勾勾的凝视,看作是一种无声的邀请…… “啊……阿朗,慕清朗,你敢‘趁人之危’。” 宁无忧口中让他狂肆的扫荡闷得呼吸几近窒息,这才赶紧咬了他一下,趁他松懈,这才说出话来。 “哈哈哈……这可是你在邀请我啊,否则,你愣着看我那么久,都不饮汤。” 慕清朗喘息着紧紧将她抱住,棱唇啄了她的红唇一下。 “我哪有?我邀请你作什么?” 宁无忧睁大双眸瞪着他,眼中尽是清澈的无辜。 “你有,你每时每刻都在邀请我这样……” 慕清朗眸光灼灼,包握着她的小手,抚上自己只对她‘深入’的骄傲之上……接着,又对着她的红唇啃了一下。 “色胚。” 宁无忧指尖触上一片滚烫之上,却并没有撤回自己的手指。她睨了他一眼,总算明白他的所指,不由绯红了双颊。明明是她受不得他美色当前,只顾痴迷看他,可是,她却不告诉他,她方才已经醉倒在他的美色之前。 否则,他一定会笑话她,说她心思不纯,然后到了夜间,就会执起她的手,放到他的小腹之下,说她要补偿他,然后她的手腕总是让他特别持久……弄得酸软不已。 …… 每每下朝,慕清朗总是将朝堂所见之不愉快暂且抛开,然后再偷得浮生半日闲,与他的小忧儿尽情享受属于他与她的闺房之趣。 直到冬月下旬,有一封“玉门关守将关良将军战死”的边关奏报,正加急送往南越皇宫…… 守护心爱之人 “你的女人已经怀胎五个月,如今胎像稳固,周身无碍,胎儿也已成型,她可以在院子里走动了,但落地仍然不宜超过半个时辰,以防万一。” 在“朗窝”外头,走在前面的萧越神医,头也不回地说着宁无忧的身体状况,仿佛身后一直侧耳凝听的慕清朗是这冷凉的空气一般。 “遵命。萧公子妙手回春,慕某感激不尽。” 慕清朗身姿高昂,朝着前方同等身量的萧越拱手,朗声答谢。 “哼,本公子今年不再为你做事。虽说如今你的女人身子好转,可以在你身、下承欢,但你也不可太禽兽,否则,到时她再出现意外,那你们就自求多福吧。” 走在前头的萧越,依然冰冷着语气,吩咐了慕清朗一些注意事项之后,便脚尖一跃,纵身飞出慕王府高耸的围墙。 而慕清朗似乎能够接受他一贯的冷淡,并不过多关注前方翩若游龙的身姿,而是思绪一直沉浸在一种喜悦之中。 他的小忧忧腹中胎儿已经成型了,如此说来,他们的孩子用不了五个月就要出世了…… 还有,禁浴了三个多月的火,总算可以纾解了。反正,到时他一定会很轻柔地进去,他一定不会让忧儿感到任何不适,他才不是萧越所说的那种只顾自己舒爽的禽兽呢。 慕清朗面带喜色,急急返身进入院子,向着寝房而去。 “王爷,慕将军传来的边关急报。” 慕清朗刚刚步上青石台阶,身后便传来莫问的声音。他转身,便见到莫问递上来的布帛。 慕远山自那次回府,同他的女人圆了房之后,便又立即赶回玉门关。如同往常一般,他接过并打开布帛,入目便是这样的一行黑字:关良将军战死,大皇子押送的粮草有问题。慕。 一向骁勇的关将军战死了?叱咤南越王朝几十年的战神,真的说没就没了? 突如其来的冲击令慕清朗脸色煞白,心头狂乱不休。虽然他曾经有过不好的预想,他的大皇兄去了玉门关,会与西域人里应外合,只是,万万没想到,他的预想来得这样快,并且他一向敬重、视同父辈的关将军,就这样折损了。 背着莫问,有几滴泪禁不住盈眶而出,慕清朗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只见他的左掌瞬间用力,掌中的绢帛顿时化为阵阵碎片,飞扬在廊下的风中,看着片片飞舞的帛片,他觉得自己的内心,也仿如这飞扬的碎裂布帛,顷刻间,再也拼凑不成原来的样子。 犹嫌不够,他的右拳又一掌击在粗、大坚固的圆木廓柱上,只见柱身立即凹陷下去。 慕清朗忍住喉间即将涌上的血、腥味,他勉强稳住心神,将脸埋进自己抵在廊柱上的臂膀,哑声问身后的莫问,“此信何时送达?” “此时刚刚送达,小的取下之后,那鹰又飞去了。” 莫问转头看着蔚蓝的午后晴空,突然很是担忧自家王爷的情绪起落得这样厉害。 “下去,加强府中巡防。” “是。” 慕清朗将脸埋进自己臂弯,保持一动未动的姿势,一直在廓下,从午后站到了天色黯淡。 直到房门从里头头轻轻开启,再传来宁无忧小心翼翼的脚步挪动轻响,他都懵然未察。 “阿朗,出了何事?” 宁无忧缓慢地挪动脚步,终于靠上慕清朗的身子,自后头揽住他的腰身,并将小脸埋进他的后腰。 “忧儿,关将军去了,我失去了我的一位良师,我父亲般敬重的人物。” 慕清朗转身俯下来,捧住宁无忧的双肩,将自己的脸埋进她的脖颈,任由之前一直隐忍的泪水流入了宁无忧的后肩。 想起过去的种种,他特意将“父亲”两字咬得特别重。 有一阵的心疼与怜惜涌上宁无忧心间,想不到,慕清朗也会有这样伤心哀恸的时刻,感受到了后肩有温热的液体打湿了她的衣裳,她轻抚他的后背,听他絮絮说起他的那段不为她所知的过往…… 慕清朗说,他四五岁时不见了娘亲,便让父皇送到九月山庄学习武艺。在那里,他学到的一身武艺来自老庄主霍九天的倾囊相授;在他十四岁时,他带着一身武艺离开九月山庄去了玉门关,在那里,又得到了玉门关守将关良将军的倾心厚爱,他的用兵作战本领,便都是承蒙关将军的倾力传授,他才能纵横在无情的沙场之上。 他在玉门关六七年,从军中寂寂无名的小卒做起,直到如今独挡一面的青年将领,在那几年中,他自从被关将军慧眼识出之后,便日日追随关将军左右。 关将军视他如子,在军中对他严格要求,他教他如何排兵布阵,教他如何克敌制胜,如何以少胜多,在生活上,却又对他多加照拂,在玉门关的那几年,他心里一直缺席的父亲的影子,便都由关良将军占满了…… “阿朗,你去玉门关吧。” 关将军对你那样重要,在你的人生之中扮演着这样的角色,想来他是位可敬的好人。 宁无忧转到慕清朗的身前,仰起头,只见他的眼眶依然一片赤红,心中揪疼得厉害。 “我不能去,忧儿,我已经失去了娘亲,也失去了关将军,我怕……我只有你了。” 慕清朗俯下双目,神色忧伤地凝视着宁无忧。 “阿朗,你的悲伤我能体会,可是,关将军对你意义非凡。” 宁无忧扶着他的双臂劝说着。 “忧儿,这时节我不能去。大皇兄就在玉门关兴风作浪,我担心眼下南越皇城,还有你……我进宫一趟,有些事我不想再藏着掖着了。” “嗯,我们先用晚膳吧。” …… 夜晚的御书房,在灯影幢幢里,慕清朗见到了潜心批阅奏章的皇帝慕仲卿。 慕清朗说明了来意,慕仲卿也递了一份折子给他,他这才知道,原来,那折子上头也写着关良将军战死的消息。 也就是说,皇帝可能比他更早知道关将军的死讯。想到此,慕清朗不由怒了,清俊的眉目染上一片赤红,他的声音仍然有些哑,但却夹着凛然的气势“父皇,你早就收到关将军的死讯,为何仍然如此平静?你也知道,玉门关对南越甚至对整个中原的重要性。” 慕清朗越说越激动,几个跨步,身子忍不住冲向御案,双手撑在了慕仲卿的面前,逼视着眼前的皇帝,“如若当日让我押送粮草前去玉门关,关将军何至于丧了性命?说来说去,就是大皇兄通敌叛国,我的人也传了消息,说他押送的粮草有问题。” “父皇,并不是我捕风捉影,也不是我没有手足之情,有些事我得在此禀明您,大皇兄他勾结西域人,你要早点决断,否则,南越要亡。” 慕清朗姿势未动,紧紧盯着自己的父亲,索性将他之前的夜间所见一一说出,同时也说了太子帮殷国舅打掩护,殷国舅在暗中做着足够倾覆南越王朝的事。 本以为,爆出了大皇兄与殷国舅做的这么多足够令南越王朝倾覆的暗事,他的父皇会大惊失色,可是,慕清朗却失望地见到,他的父皇仍旧一副不足为奇的模样,令他顿时心意冷凉。 “阿朗,你僭越了。这些事我会派人去查去处理,你说一个是我大儿子,一个是我大舅子,都是我的至亲,我也不能听你一面之词。” 慕仲卿极力不让心间的急促的怒意散发出来,他何尝不知道这些人的狼子野心?他只是不想他的阿朗卷入这场危机之中,他得置身事外,才能保护好宁无忧。 “很好,我的父皇。若您觉得我在污蔑您的大儿子与大舅子,那么您就自己慢慢去发现吧。反正南越要亡就亡了吧,至于那些叛国者,您都能够容忍,儿子也就没什么不可容忍的。” 慕清朗强力忍住心头暴躁的怒火,他在强怒之后,又嘲讽地笑着说道,“可是,您的皇后,她明明看出忧儿已经有孕,却仍然安排她去参加秋猎,害得她差点一尸两命,这个仇,我可是一定要报。我之前未必急着动手,是想让忧儿安胎为腹中胎儿积福,不想让她过早面对那些血腥之事。” “忧……忧儿,有孕了?” 本来一直默然在批奏章的慕仲卿听他一说,立即双目炯炯迎上慕清朗的眼珠子。 “是啊,您就要当祖父了,可是您的皇后不但不想当这个祖母,甚至还要了结我妻子的性命,您说,她对忧儿为何会怀有那样大的怨恨?貌似,忧儿从前并不曾见过皇后,更别说得罪于她了。” 慕清朗双手抱臂,身子一缩,落进了御案旁的交椅上,修长的双腿直直地伸到地砖之上,神色不解地注视着慕仲卿。 “皇后这个贱人。” 慕仲卿突然“啪”地将朱笔扔在御案上,他当然知道皇后为何要置宁无忧于死地,只因,她是他怀想一生的崔锦素的女儿啊。 “父皇,孩儿今夜每一句每一字都非无中生有。我在此表明我的态度,我愿为南越负起我的担当,我敬重关将军,本来,得知他死讯,我想立即前往玉门关捉拿大皇兄,可据我分析,如今南越城内也潜藏着一批西域武士,这些也是祸患,望交由我来处理,否则,危及皇宫指日可待。” 慕清朗说着起身就往镏金木门走去,身后却听到慕仲卿说,“不用,这边我自会派人铲除。阿朗,你动身前去玉门关,一来,为了当年关良对你的情意,二来,你在那里领过兵,你说得对,玉门关不能落在西域人的手中,否则,天下生灵涂炭。顺便替我将沣儿那个逆子带回来。” “不,父皇,我不能去。我得守护忧儿,我不想像您一样,等失去了至爱,才用一生的时间去追悔。” 慕清朗没有停下,很是决绝地开门而去。 帝、后一双 慕清朗离开御书房之后,他的父皇慕仲卿却再也无心批阅奏章,当即着人传召皇后前来。 当皇后身上浓郁的暖香扑入鼻端之时,慕仲卿便毫不掩饰地用御案上的奏章扇了几下,接着开门见山地说,“忧儿有孕,你让她去秋猎?” “皇上这才知道此事?未免太晚了吧。” 皇后迎上皇帝冷怒的注视,用帕子点点红唇,表情讥讽。 “是朕恋恋不忘她娘亲,与她无关。你有怨气何不冲着朕来?” 慕仲卿激动地起身,引来御案上灯火闪闪,他的身影映在皇后冷笑着的脸上,形成威压。 “臣妾如今已是皇后,我能有何怨气?我只不过是做一个皇后该做的事,为这皇宫修剪一下碍眼的花枝。” 皇后似乎已经懒得伪装,间接承认了她对宁无忧下手的事。 “殷宛如,你……” 皇帝快步绕过御案,上前揪起皇后的衣襟,他已经气极,额上瞬间青筋凸起,就在他狠狠地直视着眼前这个恶毒的妻子之时,他又迅速冷静了下来,还好宁无忧已经脱离险境正在慕王府安胎,否则,他此刻就要让如凤宫的上方鸣起丧钟,他要皇后为忧儿陪葬。 皇帝迅速平复了呼吸,突然放开了皇后,引得她不由向后退了几步,险些跌倒在地。 皇帝背过着的身子突然回转之时,他已经换了一张笑着的脸,他说,“你说的没错,你如今贵为皇后,实在不必要心怀怨气。朕如今再向你说个喜事,我就要当祖父了,是阿朗争气,如今忧儿已经怀胎五个月,用不了半年,我的第一个皇孙就要出世。如今,我要同你分享子孙带来的喜悦,可是,看着你曾经的手下亡魂,如今她们的子女,就在你面前开枝散叶繁花似锦,恐怕,你心如刀割吧?” “慕仲卿,你……” 皇帝的一番嘲讽已经让皇后彻底失去了温婉的表象,她也是气极,指着皇帝的手指颤抖不止。 不过,很快,殷宛如也迅速冷静了下来,“说到底,皇上也是个爱而不得的可怜人,不是么?虽然,眼皮子底下,又来了一个崔锦素那贱人的女儿,那又如何?她能够怀胎五个月又如何?能生得下来,也并不说明一定能养大成人。” 殷宛如的眼神刚闪过一缕轻蔑,耳边便响起皇帝暴怒的声音,接着她的衣领又被他狠狠地揪起,勒得她脖颈生疼,“殷宛如,你最好收手,如若,忧儿有任何不测,朕拿你殷氏一族陪葬。” “那也要我殷家二十万兵马是否答应。很好,为了那个死去的贱人,你心怀愧疚了一生,如今又要向我开战。当年如若没有我殷家相助,你当年就已是你父皇刀下鬼了,慕仲卿,你这个过河拆桥的小人。如果不念在我当年真的爱你,我绝对不会说服我大哥助你的……你这个心里想别人,却只会利用我的小人。” 殷宛如狠狠地迎视着皇帝,冲着他不甘示弱地说着。 “我才不稀罕你这贱人的爱呢。手段那么歹毒,这宫中只要长得最像素儿的女人都被你害死了,甚至当年陷害素儿一家谋反,也都是你的手笔,我才不要你这般歹毒变态的爱。为了不让你再去害人,即日起,没我宣召,你不得步出如凤宫。” “你敢。” “来人。” …… 冬月底,慕清朗被封为护国元帅,还是带着大军前去增援玉门关了。 他的心底相当的无奈与不舍,虽然皇帝已经将皇后禁足,并且派出宫中最得力的羽林军守卫在慕王府,他还是难以释怀。 虽然关良将军对他恩重如山,他理应前去玉门关为他报仇。 可是,眼下他的小家伙又有孕在身,他真的很想将她一起带往玉门关,却又怕她的身子受不了长途颠簸动了胎气,可是,就这样将她孤伶伶地放在府中,他真是十万分的放不下。 虽然临行前的一夜,她给了他无尽的温存,并极力劝说他应当以家国为重,她说,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如若玉门关真的落入西域人手中,那么,中原很快也会遭遇一场劫难,因此,他更应该为家国负起自己的担当,而她,也才更有底气,安心地在后方享受这份安宁的时光。 她虽然初次当娘亲,可是,因为有皇帝加派了人手在此守卫,她也正想着通过此次契机,学习如何做一个成熟稳重的娘亲。 她说得那样赤诚,令他感动得眼眶潮红一片,后来,两人最终抱在一起默然洒泪,相拥一起到天明。 临行,他抱着为他送行的小妻子舍不得松手,他若无旁人地磨蹭她的发鬓,她的脸颊,对她依依惜别,对她的一切进行了千般交代,万般叮嘱。 而她则双颊赤红,手中抚着他锃亮的银色铠甲,很是乖巧地听着他的唠叨。 “王爷,时辰已到。” 莫问红着脸,在院子门口提醒着缠绵不休的慕清朗。他实在汗颜,他的慕王,人前是那样冷肃疏离,可人后,在他的小妻子面前,原来却是这般马蚤话连篇,话多得犹如猫儿身上的绒毛。 “忧儿,我要出发了。为夫还是那句话,努力加餐饭,冷寒多添衣。我去去就来,要每日给我传信。” “嗯,放心吧,阿朗,我会好好的。” 宁无忧放开了慕清朗的手臂,执起他的手掌在他手背上印下一吻。 “这里也要。” 慕清朗低下来,指着自己的棱唇。 “好了,给你。” 宁无忧嘟着唇,在他唇上迅速点了一下,正准备松开,双肩却教他搂住,然后她的红唇又教他吸住。 “唔……” 宁无忧让他吻得直到透不过气来,这才拍拍他的后肩,示意他得启程了。 两人在院子里耳鬓厮磨所发出的声音,充满着令人耳赤心跳的暧昧怀想,令院子外头静默候着的莫问羞赦不已。 以前,慕王还是三皇子之时,伺候他的日子是清汤寡水似的,可如今,他有了慕王妃,如今他得时时候在外头,可是里头的一些声响难免传到他的耳中,他又觉得立在外头,突然成了一种酷刑。 他的慕王,真是太血气旺盛了。 莫问正在暗自腹诽自家慕王时,突然眼前闪过一片银光,原来是慕清朗已经从他的身前闪过,并踏上了通住大门前长廊。 宁无忧抚着微微隆起的腹部,她立在院中,指尖轻触自己的柔唇,那里刚刚教慕清朗急切地啃咬过,如今留下一片轻微的麻痒。 她的阿朗终于还是暂时与她分别了,前去更重要的边关守卫家国的安全,她心底应该为他自豪,可为何,一直不肯落下的泪,在他转身出门的时候,此时却汹涌得如同山洪暴发? 纵有千般不舍,她还是得放他前去,明明,她离不开他。 他会尽快回归的,不是么? 宁无忧突然心底空落落的,转身回到寝房,正要躺回榻上,门外便闪进了一个女子身影。 “三嫂子,三哥出发了,如今我来陪你了。” 五公主笑嘻嘻地奔到宁无忧的面前。 “嗯,五公主终于可以讲讲你的心事喽。” 宁无忧又将话题切到五公主一直心牵的凌逸身上,两人又开始了一番长谈。 五公主是个藏不住心事的小女孩,这让宁无忧很快听出了她的心意,虽然这几个月凌逸并未与她接触,仍然宿在阅君楼,可是她的心意对他仍然未改分毫。 这令宁无忧心疼又无奈。 有了五公主时常从外面带回一些话题,宁无忧也很快适应了没见慕清朗的不适感。 眼下,已是隆冬时节,过几日便是新春将至,虽然慕清朗没在家中,宁无忧却不想让这个年过得太冷清,于是,吩咐莫问张灯挂彩地布置一番,让慕王府充满节日的喜庆。 与周围一片过年喜庆不同的是,一向活跃说个不停的五公主,今日却异常的沉默。 宁无忧心疼地想,这个五公主对凌逸那个油嘴滑舌的人,还真是痴心啊。 可是,真到半夜,一直郁郁不言语,看着她却又眼神躲闪的五公主终于回头看了她一眼,却什么也没说地转身,回去她了的院子。 后来,在半梦半醒的宁无忧,见到眼前出现的人之后,她明白,原来,五公主那临走,对她投来担忧的一瞥,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原来,五公主知道了慕清朗在玉门关战败又不见踪影的消息。 无忧之城 宁无忧睡到夜半,突然感觉腮边传来某种陌生的触感,令她觉得烦腻,不由伸手将其挡开。 她睁眼,借着案上昏黄的灯火,看清了夜半进入她寝房的人,是大皇子慕清沣之时,心底不由的“咯噔”了一下。 他此时不是身在玉门关了吗? 还有,他深更半夜无视男女大防,独自前来她的寝房,到底意欲何为? 宁无忧睨了一下来人,他似笑非笑的脸背着烛光,显得幽深阴诡。 她又想起曾经与慕清朗在月下屋顶,见过他在太子厢房里捉歼自己的妻子与太子暗通款曲的场面,还有他在溪边一手将一个宫女投进对岸溪边巨石的巨大威力,想想他这些诡异的功夫就头皮发麻。 她尽量让自己冷静,将锦被拉高并倚在床头,情绪无波无澜地问道,“这是慕王府,大皇子走错路了吧?” “大哥就是专程来陪三弟妹的呀。” 见宁无忧已经认出了自己,慕清沣索性大方地踩上脚踏,坐于床沿,并且迅速掀开宁无忧的锦被,令她隆出的腹部失去了遮掩。 “啧啧啧,三弟妹原来是有喜了,真是可怜了我那三弟。” “请大皇子自重。” 宁无忧带着锦被往床内挪去,躲开了慕清沣的掌心。 “自重?三弟已经战败被俘,三弟妹还要自重的话,恐怕余生会很凄苦。不过,你命好,如今有大哥愿意疼你,你今夜先陪大哥玩个尽兴。” 慕清沣居然皂靴未脱,就势挤到宁无忧的枕边。 “慕清沣,我敬你是阿朗的皇兄,此刻请你出去,否则,我一定到皇上面前讨个说法,我一定让你身败名裂,你可别指望我会忍气吞声。” 宁无忧虽极力劝自己忍住不能发怒,可攥住锦被的手却止不住地颤抖。 “贱人,看来你是敬酒不吃想吃罚酒了。也好,既然对你客气无用,本殿下就不费口舌了。我还不信,我驯服不了你这北越来的妖女。” 宁无忧一番义正言辞并没有震住慕清沣,反倒令他更加无所顾忌,她很快就被点上了麻穴,四肢瞬间无法动弹。 “啊哈哈,弟妹这有孕之躯简直是丰韵诱人,真是大合我的胃囗。原本大哥只是想来探个虚实,不想,我却捡到了乐趣。” 慕清沣制住了宁无忧之后,双手也就百无禁忌地将她的锦缎寝衣剥去,就在剥得她只剩肚兜之时,宁无忧绝望地闭上双眼,同时眼角悲凉地涌出了眼泪。 慕清沣见此顿住,居然还很好心地揉着她的腮边,“哎呀呀,这泫泫欲泣、楚楚可怜的小模样,再加这丰腴的身子,简直是艳煞大哥我了。” 慕清沣边说着,边褪去自己的衣袍,双眼紧盯着宁无忧冰白面容,得意忘形地说,“啧啧啧,真是人前显贵,床间妖冶。原来剥光之后,三弟妹会是这般风情,真是个妖精,难怪我那可怜的三弟,再也不想看别的女人。来,放松,张腿,让大哥好生品尝你这妖精的滋味如何?” 他自顾自地在拉扯他的一身碍事的衣物,却没有注意到,他身后的轩窗已经印上了一个黑色的身影。 就在他欺身伏上宁无忧上方的时候,轩窗外闪进一道迅疾的暗影,那暗影在落地之时,手掌便带着摧魂夺命般的凌厉,袭上了慕清沣的头骨。 下方的宁无忧眼见那掌风迅猛,而慕清沣的后脑似乎生着双眼,他只是稍稍偏头,竟然生生躲过一劫,同时他也反应迅速,只是侧过头,便已出手,对着后方的暗影反手一击。 来人在避让的同时,似乎放弃了取他性命的想法,直接以掌拍击慕清沣的麻穴。 “忧儿,走。” 这道暗影捧起宁无忧的身子,便又如同闪电,向着床边轩窗退出一丈开外。 “……” 见来人是蔚城枫,宁无忧又惊又怕,可是口中无法言语,眼中却只能流泪不已。 外面冷风像刀割,直让宁无忧耳边冻得麻木。 她的身子让蔚城枫护在怀中,他带着她一路飞跃,直到他在一处院落中央落地。 宁无忧睁眼一瞧,原来她被带到了仅仅一墙之隔的慕宅,她大感诧异,蔚城枫似乎对这里不陌生。 她眼看着他推开一间无人的厢房,她教他放在一张床上。 “忧儿,你……” 你这么小就要当娘,可你自己还是个孩子,蔚城枫指着她的腹部,神色意外。 他感受到前襟一片湿意,不由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衣襟,这才发现她的眼泪将他的衣袍浸湿了,他盯着自己衣袍片刻,视线又转移,与她的眼神对视,深邃的眉眼充满着许多情绪,有思念的,有怜惜的…… 将近一年未见,没想到再见之时,却是她委身于别人身下,即将遭受一场□□,这……让他情何以堪。 他真的后怕,如若他来迟半步,他会恨死自己。他所牵绊的人,以后又将如何自处? 他想质问她当时执意选择慕清朗的决定是否错误之时,可却又怕她难过,因此,许多思念和反问的话,便无法宣之于口。 “忧儿,你过得不好!” 蔚城枫执起她的手,放在掌心搓揉着,想要将她冰冷的小手焐热。 他的话又引来宁无忧更多的眼泪,这才觉得她变了许多,她竟然只会流泪,而不像从前那样伶牙俐齿地反驳他了,这让他很是失落。 可是,又见她一动未动,四肢僵直得厉害,这才发现她被人点了麻穴动弹不得。 蔚城枫点上她的麻穴,为她解除了四肢只能僵硬的困境。 “枫哥,你怎么来了?” 宁无忧得到“自由”之后,仍像从前那般,坦然地与他对视,手却轻轻地从他掌心脱出。 “姓慕的死了,我要接你回去,这次我不会再放手。” 她的这个划分界线的动作,让蔚城枫倍感受伤,不由手上用力,大掌将她的手包得更紧。 “连你都这样说,可见阿朗是真的战败身死了。” 宁无忧总算反应过来了,为何五公主今晚一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她肯定也是听说了阿朗的死讯,只是怕她难过,不敢直接说出来。 宁无忧双手紧紧抚在腹上,那里突然轻轻地蠕动了一下,让她心中大为悸动。 据身边的稳婆说,那是孩子在胎动,她好想把这个惊喜说出来,却发现眼前的人虽说对她心意赤热,但并不一定会接受她想要分享的惊喜。 可是,她想说给合适的人听,可耳边却充斥着他的死讯。 想到此,宁无忧心中涌上悲凉,抚在腹上的两手颓然落在身侧。 她的泪又止不住地从眼角溢出,喉间哽咽地说,“枫哥,谢谢你的心意。我如今已经怀着阿朗的孩子,我生死都是他的人,我不会跟你走。” “不,忧儿。我一定要带你走,你腹中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 蔚城枫急切俯下头,紧张地直视着她,要她安心地依靠他。 “枫哥,我真的不想和你走。我不信他会死,我要去见阿朗,不论如何,我要与他生死同穴。” 宁无忧挣扎着要起身,却教他按住,“好,都依你,但你先同我回去北越,先把孩子生下来,否则你承受不起长途颠簸。” “我不回去,我要在这生下孩子。” “我得到消息,太子要谋反。或许慕清朗的死是他们的阴谋,他们的下一步有可能要害你,你在此并不安全。” 宁无忧最终答应同蔚城枫离开慕王府。 当即,蔚城枫带着她从慕宅最偏僻的一处角门出去,从那里登入停靠着一辆马车之内。 在城西,因为城门早已紧闭,宁无忧出示了慕王府的令牌,并吩咐值守官员,天明之后,应当前往“仙人买醉”酒楼,将她西出城门前往北越之事,禀报给四皇子慕清澈。 出了城西,宁无忧高悬着的心终于放下,虽然身子疲惫,却因为挂念着慕清朗,脑中始终清醒,她了无睡意,只能半躺在软垫上,倾听着外头凛冽的冷风。 马车外时不时响起蔚城枫甩下马鞭的声响,自小与他熟悉,可坐他亲自驾驶的马车,还是此生头一回。 马车辚辚转动,宁无忧最终还是睡着了。 待她的耳边传来几声高亢的“皇上”呼声,还有她的身躯教一双大掌捧起,她才反应过来,她已经离开南越了,此时此刻,她已经身在她的家乡北越霞美关了。 她睁眼,天光大亮,入目是蔚城枫玄黑的锦袍。 “枫哥,我自己走吧。” 宁无忧拉一下他的袖口,示意他放下她。 “快到了。” 蔚城枫边说着,已经抱着她踏入自家门内。 “皇上,您这是……” 进入长廊,迎面走来一个年轻将军,他指着宁无忧发出一声惊叹。 虽然他的行为被蔚城枫赏了一个白眼,但他近前看清宁无忧之后,立即又是一声惊呼,“原来是宁大小姐。” “多嘴。” 蔚城枫大踏步地避开,又将宁无忧的头按进自己怀中,回头赏给那个将军一个更大警告。 “枫哥,你……谋反成功,如今成了皇帝?” 宁无忧皱眉问道。 “这个皇位本就是皇上的,他拿回他的皇位,怎能说得谋反?” 身后的将军追上来,他还说,“宁大小姐,皇上对你真是太痴情了,他如今不仅没有后宫嫔妃,他还将咱们这个霞美城更名为‘无忧城’呢!” 她的一腔孤绝 “枫哥,你明知我心有所属,你这样做……我承受不起。” 宁无忧听到身后的许绍这样一说,心头觉得异常沉重,她双脚落地,再也不想自欺欺人地以为,她只是将蔚城枫视作兄长,此时,她怀着身孕,行动不便,他想要抱着她,便让他抱着吧。 可是,直到许绍这样一说,蔚城枫将她与他共同生活过的霞美城,更名为无忧城。 以她的名字命名的城池,这份心意所蕴含的深情,她如何会不明白? 就是因为太明白,她给不起他任何回应,她的心已经归属于她的阿朗,她不想看着他在三人追逐的路上,愈陷愈深,因此,就在此刻,他将她捧在怀中,她也是要刻意避讳的。 不,这世间,除了阿朗所给予的,她能够坦然接受之外,任谁再对她如此用心,她也是不能够泰然接受的。即便是与她自小一起成长的蔚城枫,也不能够。就连以她命名的城池,她也不能接受。 “忧儿……” 蔚城枫转头冷怒地剜了一眼身旁的许绍,待他退开。 他这才冷沉地说道,“我曾经说过,无论你与谁在一起,我都不会放手,因为你本来就是我命定的妻子,是我看着你长大……” “枫哥,都是过去了……终是我对不住你,爱上了慕清朗。我们还是兄妹相称吧。” “忧儿,我自小将你看作妻子,你却要我们兄妹相称!” 蔚城枫气怒了,他上前一步将宁无忧揽住。他的力道大得宁无忧无法抗拒,便也不再挣扎,只是抿了一下唇角,便仰脸,坦诚地看着蔚城枫,“对不起,是我负了你。我想我不能住你这儿了,也不想回宁府了,不知能否麻烦你,叫个人送我去九月山庄?” “不,忧儿,你哪里都不能去,就在这里住下,如今我有许多的时间陪着你,我还有许多的心里话要同你讲,包括我的身世……你不能走,不能抛下我……” 蔚城枫听到她要离开这儿前去九月山庄,他便急了。他请求她住下,低沉的语气里夹着某种孤独的殇感,令她的双脚再也迈不出离开的步伐。 还有,他要同她讲他的身世,她也正想听听,毕竟,她自小便见到他也出现在她的生活当中,可她与他却并非有血缘上的关系。 宁无忧不着痕迹地离开了蔚城枫的怀抱,令蔚城枫心下苦涩不已。 是啊,自从她有了慕清朗,她便时时都在与他划清界限。 可是,她知不知道,她越是这般急于撇清与他的联系,他便越发地怀念过去两小无猜的彼此。 宁无忧既然决定在他这里住下,便转身向着她记忆中,他平日用来待客的院落走去,而他,便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的身子,跟着缓慢前行着。 “枫哥,等产下这胎孩儿,我会前往玉门关寻找慕清朗,我不信他会死,你信么?” “我也不信,慕清朗那厮在沙场上是出了名的阴险狡诈,还有,他若轻易死了,他也不配同我争夺你。我推测,整个中原纷传他的死讯,说不定是他故意放出的风声。忧儿,西北战事无论怎样,自有姓慕的顶着,你一介女子,凑什么热闹。” 蔚城枫皱眉,睇了无忧一眼,面露不悦。 他算是从心底服了慕清朗,竟能放下怀孕的妻子,跑到边关去建功立业,难道,他的心里,妻儿性命竟比不上家国天下。 “枫哥,这点你确实小瞧了他,边关危及,家国有难,他是这世间唯一能够主动挺身而出的人,他就是因为顾及我的身子,才不敢随心而……当然,我了解他,我才催促他做出这样的选择!还好,等我生产之后,我也会前往边关去寻他的。” “忧儿,你疯了!你这是拿性命开玩笑!我不允许!我决不放你走,别忘了,你在我的地盘。” “你的地盘?枫哥,难为你睿智过人,如今怎会看不清楚这天下局势。你以为慕家天下被毁,你如若不坐收渔翁之利,至少也能明哲保身?你错了,据说连南越战神关良将军也已战死,若是他也战死,南越被吞并,只怕,下一个遭受战乱之国将是北越,你以为你能保全自己?” 宁无忧的一番分析听得蔚城枫无从辩驳,看着她依然青涩的容颜,口中吐露的却是这般的深明大义,再看看她如今微微隆起的腹中已经怀胎五个月,她终究长成了…… 他如今才悲哀地发觉,他不仅错过了她亭亭如玉的风采,更加错过了她由青涩到娇妩的褪变,而这些,都教那个本不该出现在他们生命中的敌国之人慕清朗,掠去了…… 是的,他命定的妻子,他自小便寄托无尽梦想的忧儿,还有他这一生的关于幸福的希望,都教慕清朗夺去了…… 如果,能够重来,他不会急着去拿回属于自己的皇位,他会放慢脚步,将所有的目光专注于她的身上,与她共享她成长的美好年华。 可是,这世间没有如果,只有后果与结果。蔚城枫望着前方款步前行的宁无忧,满目的眷恋与悔恨夹杂心间。 宁无忧住下的当晚,她的父亲宁永峻便来了。蔚城枫叫人备了晚膳,与宁氏父女共进晚膳。 与自己的父亲将近一年未见,她犹然记得,她出嫁的那一日,她终于抱住慕清朗的腰身,如愿与他共乘一骑,奔向城门的那一刻,她瞥见父亲的失望愤怒,他甚至已经狂怒失态,挽弓对准她与慕清朗的场景…… 她还记得,她从未见过父亲那种拉满弓弦所带着的,想要将她毁灭的狠绝气势,她当时都已经闭眼了…… 席间,甫一入座,宁永峻的面色便非常难看。他瞥了一眼宁无忧隆起的腹部,勉强挤出的笑容带着讥讽,“忧儿,你可真是我的好女儿,放着枫儿这样好的男子不嫁,居然敢违背你爹的心意,如今,姓慕的战死了,你不也是要乖乖地回来?” “将军,是我主动去接她回来的……” 蔚城枫给守无忧布菜的手顿住了,他抬眸,朝他摇着头。 一旁的宁无忧听闻,也只是自嘲地笑了一下,连自己的父亲也认为慕清朗战死了,甚至还带着幸灾乐祸的语气,宁无忧也不反驳,低头专注地吃着蔚城枫给她布好的菜。她在心中做好了万千准备,准备接受父亲对她的怒骂,毕竟,她与慕清朗的婚姻,他并不接受,他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将蔚城枫当作是他的佳婿,因此,当她再次返回这方故土时,她是有心理准备接受父亲的痛骂的。 就看在他养育了她,给了她锦衣玉食的青春年少,她就让他多骂几句吧。 见她不吭声,宁永峻很满意,便略过蔚城枫的示意,继续说,“如今姓慕的也让西域人杀死了,正好了却为父的一桩心愿。忧儿,你也别难,你更该庆幸,枫儿还眷恋着你,你看他如今都不设后宫,甚至还将你之名镌刻城楼,并诏告臣民,他的皇后就是你宁无忧。因此,依为父之见,你产下孩子之后,你不能再离开此地,你的孩子我可叫人送归南越还给姓慕的,从今往后,你就尽心服侍枫儿。” 听到这,宁无忧忍不住了,她的父亲也太自以为是了吧?起先他对她骂也骂了之后,她没有反驳,就是看在他生养她的份上,不想与他弄得太僵。 可是,此刻他竟然得寸进尺地要求她生下孩子之后,表示要将孩子送到南越还给慕清朗,甚至还叫她不能一错再错,不能再离开北越,从此之后,只能留在北越,全心全意当蔚城枫的皇后。 当听他这样一通自以为是的安排之后,她不由怒了。 如此说来,依他宁永峻的意思是,他蔚城枫不嫌弃她的蒲柳之身,还愿意将皇后之位留给她,那都是看在他这个父亲的面子之上,她理应感恩戴德。 想到这,宁无忧怒极反笑。 她生平第一次对生养自己的父亲生出了烦腻之感,她很不客气地回道,“爹,我再叫你一声爹,是看在你养育我多年的份上叫您的。可您方才的那番话,我不接受。首先,我已嫁鸡随鸡,并且乐此不疲。我很爱慕清朗,也很爱腹中胎儿,绝对不会生产之后弃之不顾,而去坐所谓的皇后之位……至于枫哥的皇后之位,那还是留给需要的人吧,反正,我受用不起。” “我再说一次我的心意,择一城终老,与一人白首,我如今有慕清朗,便已足够。至于您眼中的皇后之尊,于我而言,便是多余,您活了这辈子,难道还不明白么?” 宁无忧“啪”的一声,放下筷子,身子缓缓离开交椅,接着说道,“如今整个天下都在纷传阿朗的死讯,您这个当岳父的,不仅没有怜悯同情却还在这边幸灾乐祸。您怎么就不想想,您也是位久经沙场的将军,您难道看不出,南越国的战神关良将军都已经战死,说明西域人的联军此番来势汹汹,若是此次连阿朗也战死了,玉门关落入西域人手中,到时南越国沦陷了,恐怕,首当其冲的就是咱们北越吧?” “您不去关心一下天下局势,不关心一下战火何时燎原到您的眼下,您还有闲心来庆幸阿朗的死讯,还奚落您女儿此时的无依,您不觉得可笑么?” 一餐饭父女俩吃得不欢而散,宁无忧眼中含着坚毅,冷冷地睨了一眼自己的父亲,便在宫人提着的宫灯照映之下,缓缓回了自己的厢房。 只留下宁永峻与蔚城枫在灯火中愕然相对。 自此,直到她生产之后,她再也不曾见到自己父亲露面。 宁无忧带着一腔孤绝,表明了自己的心意,而蔚城枫除了叹息几声,倒也从未表露过类似宁永峻那般的□□来强留她。 他想要她过得舒心,也并不想带给她烦恼,他甚至还召来秋瞳,要她如从前那般尽心服侍宁无忧。 见到秋瞳,两人相视而笑,有了秋瞳的陪伴,宁无忧亦感觉自己的日子仿佛又回到从前。 虽然秋瞳还像过去那般尽心为她做好一切,只是,她却莫名觉得,秋瞳看她的眼神有些凝滞,神情中带有一些疏离,甚至,她有时不经意寻她的时候,她都看到秋瞳在对着房门口发呆,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是的,秋瞳变了。 宁坎忧细心地发现她的变化主要体现在,蔚城枫每日下朝之后都会前来看看她,与她说说话,那到他出现在门口,秋瞳的眼神会变得很有神采,而且很积极地为他俩斟茶,传递瓜果糕点之类的吃食。 每到此时,宁无忧总是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她想取笑一番秋瞳,或者当着蔚城枫的面,说说几句撮合他两人的话来,可是,她的心思被蔚城枫识破了。 那一日,蔚城枫将秋瞳打发了出去,就直截了当地说,“这个秋瞳我不喜欢她,虽然她自小服侍你,算是尽心。你也不要想着撮合我跟她,哼。” “枫哥,秋瞳真的不错,人也长得伶俐清秀,你就纳了吧。” “忧儿,是不是说,我纳了她,从此你就心安理得与姓慕的双宿双飞?” “枫哥,无论你纳不纳她,我都与慕清朗双宿双飞,不是么?我只是看在你我自小一起长大的份上,不忍你孤独一生。” “忧儿,收起你假惺惺的关切,你若真不忍心看我孤独一生,你就该如宁将军所说,弃了姓慕的,回到我身边,让我做你腹中胎儿的父亲。” 两人又是一番唇枪舌剑,蔚城枫不想两人又陷入僵局,率先起身离开了宁无忧的院子。 …… 冬去春来,在春暖花开的三月底,宁无忧临盆生产了。 产床上,虽然阵痛频仍侵袭,起先宁无忧还是能够经受的,毕竟,她自小习武,虽然练功并不专心,可是身体耐受能力还是比寻常人好些。 可是后来,她的嗓子干渴得厉害,便接过身旁秋瞳递过来的一碗姜汤,她捧起姜汤喝了个滴水不剩,这才继续听从稳婆的指挥,一会深呼吸,一会用力的节奏来配合着身体内的宫缩阵痛。 接下来,她的生产并不顺利,虽然身体忍耐力会比平常女子强一些,可到底毫无经验,于是,在几番阵痛的催折之下,她越来越力不从心。 经过三个多时辰的挣扎,孩子仍然不肯出来。宁无忧从自身那种濒临死亡的感觉,再回想当年自己的娘亲,也是这样浑身脱力徒劳地挣扎在产床上,即使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仍然无法将腹中的胎儿顺利带出世间,她便知道,她如像娘亲一般,也遭遇了难产。 她甚至已经在弥留之际,听到了匆匆奔跑的脚步声,然后又是几句这样的问话:“难产,保大人,保小孩?” 接着便是一句狂怒的答复,“都要,否则全体陪葬。” 接着面上又感受到了一阵风,就在她面色苍白浑身脱力感觉就要死去之际,身后却突然感到一阵强力的热源,在源源不断地输入自己的体内,那股热源给了她无尽的希望……最后,在几声婴儿的啼哭声中,她感觉自己解脱了。 后来,她在的昏昏沉沉之间,听到稳婆喜悦地说道:“恭喜皇上,是个小皇子。” 那一刻,宁无忧骤然惊醒,原来身后的热源是蔚城枫输送的,还有,这里的稳婆把她当成蔚城枫的皇后,把她与慕清朗的孩子当成了蔚城枫的孩子…… 她感觉无地自容,虽然慕清朗前去玉门边保家卫国也是她催促的,可这一刻,孤身在蔚城枫的宫内,他代替着慕清朗行使着丈夫的责任,她的内心却忍不住漫上无尽的酸楚。 几滴泪无声地滑进鬓边鸦青发丝中,她在心中悄悄唤了一声“阿朗”,口中便止不住地呜咽起来…… 就在宁无忧自怜自艾想要反驳稳婆的时节,身后的蔚城枫却将所有人打发了出去,他替她掖好了被角,同时附在她耳边悄声说道,“忧儿,我知道姓慕的不在你身边心里难过,可是,这里一切有我,就让我来照顾你吧。就让她们误会孩子是我的吧,我心里很喜欢。忧儿,你看看,今生我错过了你,我竟然只能在这一刻,只能在人们的误会中,感受到了幸福与喜悦。忧儿,带着孩子留下吧,求你。” 蔚城枫絮絮地倾诉着内心的喜悦,可是,宁无忧却抵挡不住产后的疲累,昏睡了过去…… 宁无忧醒来之际,已是第二日午后,她一睁眼,便见到床边坐着的蔚城枫,她的目光没有停留,便又无声地扭头,她一直在寻找着她的孩子。 自从孩子出世,她这个亲娘都未曾见过一眼,也不知长得像她,还是像慕清朗? 蔚城枫见她醒来,连忙传唤候在外头秋瞳,叫她去将孩子抱来,可秋瞳却眼神躲闪着,瞅了一眼床上的宁无忧,接着便支支吾吾地说,孩子教宁将军送走了。 孩子被送走了 三月底的晚风依然夹着冷,此时的天际突然乌云乱滚,像是在积蓄着一场豪雨。 此时,宁永峻疾行在通往后头的一条花园小径,他虽然气息不乱,可疾走的脚步却彰显出他的急迫,他快步奔进后头另一处小院门内。 当他循着几声妇人逗弄婴孩的声音进到厢房时,便见到几个稳婆手捧着襁褓,此时正围在一起,眉飞色舞地夸赞着孩子的相貌。 宁永峻“哼”了一声,便步入房内,几个稳婆听到声音,便都静下来,并将孩子递给身后矮榻上坐着的乳娘,这才齐齐向他福身行礼。 宁永峻摆摆手,示意她们退到一边,他走近榻前,那乳娘抱着孩子也朝他低下头,算是行礼。 见宁永峻摆手,她这才将孩子抱在怀中,准备喂奶,而边上另一个乳娘见状,忙俯身过来帮衬着托住孩子的头,教孩子怎样吸食。 宁永峻上前,看着孩子双眼未开,只是小嘴在笨拙地进行着吸食、吞咽的动作,眼前的小东西刚刚出世,他是如此的弱小,如此的不谙周遭险恶……小东西笨拙的样子,看得宁永峻心下柔软一片,以致方才积郁于心的怒火,此时散去了不少。 他曲起指尖,描画着小东西的脸侧,心下正在计较着,要不要将这个身上流淌着,他的女儿宁无忧的血脉,同时也流淌着他的眼中钉慕清朗血脉的小东西,带出去送掉的时候,许是觉得气氛太过冷沉,这时,一直候在门边的稳婆满脸堆着笑说,“老爷,您看这孩子长得实在俊俏,将来必定是气宇不凡的。民妇当了一辈子稳婆,一出娘胎就如此周正的孩子根本少见。” “哦,那你说说,他像娘还是像爹?” 宁永峻听稳婆这样一说,便来了兴致。 “虽说孩子出世不过一个时辰,民妇也说不出所以然,不过,民妇一眼就觉得,这孩子与他娘亲并不像……” 稳婆声音小了下去,其实打死她,她也不敢说出下面这句话,这孩子更不像他的父亲,也就是不像当今的皇上啊。 “够了,你们都出去。” 宁永峻突然气急,指着门边的稳婆们吼道。 他觉得稳婆的话似乎很有道理,在将她们赶了出去之后,又转头将乳娘怀中的孩子抢了过来,对着孩子的脸仔细地端详着。 这样近距离地看了孩子之后,这才觉得,确实,这小孽障长得确实不像他的女儿,瞧这宽阔的额际,高挺的鼻翼,如星的眉目,更是像极了慕清朗那个斯文败类。 他看着着着,心中狂怒不已,突然又对着两个愣在边上的乳娘吼道,“你们都滚。” 两个乳娘不意会出现这样的情形,纷纷小心地缩着身子退了出去。 宁永峻将孩子裹挟在手,让人去叫了秋瞳前来。 他看着襁褓之中仍然双眼未开的小东西,一想到稳婆说的那一句,“长得很周正,却不像娘亲”的话,心中的柔软荡然无存。 虽说,这是他人生中第一个外孙,可一想到,他像极了慕清朗,他便觉得心中如同长满尖刺一般,无法忍受。 以后,他的忧儿是要留下与蔚城枫共度一生的,而眼前这个像极了慕清朗的孩子,如若不送走,那便会如同一道鸿沟,深深地横亘在她与蔚城枫之间,令他们永世不得快乐。 “小子,莫怪我心狠,要怪就怪你投错了胎,不该是慕家的种。” 宁永峻指尖捏住小家伙细小的脖颈,心头闪过一丝狠绝之后,秋瞳便来到他的眼前。 “老爷,给您道喜了。您当了外祖父,心里很欢喜吧?” 秋瞳朝着他福下了身子。 “这不是城枫的孩子,我并不喜欢。叫你来,就是让你将他送走。” “这……小姐会跟您急的。” 秋瞳双手接过襁褓,依言转身出去,可在门口却又折回。 “你若还想待在城枫的身边,就按我说的做。等忧儿与他有了夫妻之实,我会劝他纳了你。快去,我不想再见这孽种。” “是。” 秋瞳静静听完宁永峻的承诺,狭小的眼梢也是倏地发了狠,脚下更是生了风一般,飞奔了出去。 …… 天色微明,此时轩窗外突然响起一声惊雷,宁无忧在昏睡了几个时辰之后,便教那一声闷雷叫醒了,她来不及睁眼,便感到腹中一阵饥饿。 她一睁眼,便见到床边坐着的蔚城枫,她的目光没有停留,便又无声地扭头,她一直在寻找着她的孩子。 自从孩子出世,她这个亲娘都未曾见过一眼,也不知长得像她,还是像慕清朗? 蔚城枫见她醒来,连忙传唤候在外头秋瞳,叫她去将孩子抱来,可秋瞳却眼神躲闪着,瞅了一眼床上的宁无忧,接着便支支吾吾地说,孩子教宁将军送走了。 “我的孩子……” 宁无忧顾不了产后身体撕裂的疼痛,挣扎着落下地,可双腿却发软,差点跌倒在地。 蔚城枫眼疾手快,及时将她护住,又转头冷厉地瞥了一眼秋瞳,说道,“我昨晚明明去你那里看过孩子,如今不过隔了几个时辰,将军怎会送走孩子?” “我的孩子,你快说,我爹把孩子送到哪里了?” 不等秋瞳回话,宁无忧便眼含热泪,拉起她的袖子询问着她,得到的却是秋瞳紧抿着唇角,沉默地朝着她摇头。 “好,我去找我爹。” 宁无忧放开秋瞳的袖子,踉跄着脚步奔了出去,可是,身上撕裂得厉害,留下的疼痛令她不得不停下缓缓。 “忧儿,我带你去。” 蔚城枫狐疑地盯视着秋瞳,冲上前扶住宁无忧的肩头。 “来人,备马车。” “是。” “不,枫哥,我得骑马。” 宁无忧挣脱蔚城枫的扶持,坚持着往门外奔去。 “不,忧儿。你身上不方便骑马,再说外面电闪鸣雷,我保证马车的速度够快。” 蔚城枫蹲下来,将宁无忧放到背上,然后向着门外飞奔出去,无视身后的秋瞳双眼饱含怨恨。 到了宁府门口,天上的大雨突然倾泻而下,白色石阶便迅速流淌积水。 宁无忧顾不上许多,便自己撩开帘子奔出马车,向着一年未进的家门冲了进去。 身后的蔚城见她如此,心中对她则充满着怜爱又无奈的感觉。他一边感叹着羡慕着,一边撑着伞,向着她的身后追了过去。 慕清朗那小子到底何德何能,竟能得忧儿如此孤注一掷的深爱? …… 得知宁永峻在书房,蔚城枫便将宁无忧背到了那里。 刚刚推开书房门,宁无忧边说着边向宁永峻奔了过去。 “爹,快把我的孩子还给我。” 宁无忧呼吸急促着,顾不得擦去脸颊边上的湿意,她红着眼眶,忍住眼中即将滴落的水珠。 “那是慕家的孽种,爹容不得他在眼前。再说,我送走他,你就可以好好当城枫的皇后,我这是为了你与城枫着想。” 宁永峻看着自家女儿哭红的双眼,不为所动。 “爹你太过分了。我早说过,这世间我只爱慕清朗,我不想当枫哥的皇后。快把我的孩子还给我,我还没见他长什么样。” “忧儿,城枫这个皇后,你不当也得当。不管你从前爱谁,从今往后,你只能待在城枫的身边,至于那个孩子,你就不要想了,你今后好好服侍城枫,你们也会有孩子的。” 宁永峻手中依然不疾不徐地写着字,他甚至无视宁无忧气怒的双眼。 “将军……” 门外的蔚城枫出言制止了宁永峻的言辞,他并不想看到眼前这对父女因他而起争执,可是,宁无忧听闻自己父亲的话语之后,已经无法压抑心头熊熊燃起地怒火了。 她环顾了一下,终于找到了纱窗边上挂着的一把剑,她冲上前,双手握住剑柄将剑抽出剑鞘,剑尖指着自己的父亲,怒道,“宁永峻,你欺人太甚。女儿虽说自小蒙您养育,您有恩于我。只是,我不是您的私有物,您想随手转赠谁我就得承受。我的终身大事我作主,我由不得您来干涉。快说我的孩子你放在哪里了,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好啊,我家忧儿有出息啊,居然为了敌国那个小子,还为了他的孽种要取你爹的性命了。” 宁永峻低下头看看自家女儿的剑关抵上自己的心头,终于怒极反笑,“你说你爹我要是不把孩子交出来,你就要取你爹我的性命?” “爹,你这是要逼死你女儿啊!很好,既然你容不下我的孩子,那我就了结我自己……” 宁无忧悲愤地跺着脚,在感觉一阵头昏眼花之际,终于吃力地将剑尖转换了方向,抵上了自己的心头。 “忧儿,不可。” 蔚城枫将手中伞柄一挥,便听到“咣”的一声,宁无忧手中的剑便被击落在地。然后是他迅速冲上前来,将摇摇欲坠的她扶在怀中,见她面色苍白,赶紧将她抱起放进交椅中。 而宁永峻则被眼前这一幕气得身躯震颤,他在心底发出悲凉的感叹,苍天到底在造什么孽?明明,他的忧儿与眼前的蔚城枫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为何,中间又要蹿出个慕清朗来搅乱他们的良缘? ※※※※※※※※※※※※※※※※※※※※ 唉,自己挖的坑,含泪也要跳下来填满。真的好想快快更完,只是又不忍为了快而写得太粗糙。 再也无法将她挽回 “父亲,忧儿求您了,快把孩子还给我吧。他还未睁眼见过我这个娘亲呢,稚子无辜,您若是有气就冲着女儿来。” 宁无忧在将一盅乌糖红枣姜饮了见底之后,虽然面色依然苍白,下腹依然疼痛不已,可是她总算恢复了几丝力气来坚持着向她的父亲讨要她的孩子。 “忧儿,自从你违抗爹的意愿执意嫁给姓慕那小子,当时爹恨不得将你们一并毁灭……如今你又回来,爹可以既往不究,爹还可以替你将这个孩子送还慕家,可是你得留下当城枫的皇后。你自己扪心自问,他如今是北越之王,他想要这世间多少女子那还不是轻而易举之事?可你也见到了,他为你空置后宫,为的就是等你归来,只因他实在爱你。” 宁永峻停下手中笔墨,缓缓走到宁无忧的身前,无比专注地俯视着自已的女儿。其实他心内相当失落,不知从何时起,他一向娇俏听话的女儿,如今已经脱离了自己的掌控。 就在他准备以长辈之姿镇摄他的女儿之时,却不想,方才一直以一副苍白虚弱之姿,紧靠着蔚城枫的宁无忧突然挺直了后脊,她收回了方才的祁求表情,说道,“爹,择日不如撞日,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女儿实在想不透,为何您对阿朗怀有那样大的成见?如果我揣测的没错的话,这一切只因为他是您的情敌慕仲卿的儿子?” 宁无忧见自己的父亲面色有片刻的不自然,心中长久的猜测也就得到证实,她接着说,“让女儿想想,这一切皆因为我的娘亲而起,对吧?爹,女儿知道您深爱着我娘。可是,您知道吗?我的公公慕仲卿对我娘的深爱比你更甚。” “当我亲自去往南越皇宫之时……” 她深深地为她所见而震撼,那个南越皇宫之内,除了皇后,所有妃嫔全部是娘亲崔锦素的再现,尤其是那个芳贵妃,简直与娘亲不差分毫,还有挂在慕清朗书房内他娘亲的肖像,她曾经还将她错认为画的就是自己的娘亲呢。 当然,她也是在那个上元之夜,亲自遇见慕仲卿趁着无人去往慕清朗的书房,为的是透过那幅他娘亲的肖像画,来怀想她的娘亲崔锦素。 “爹,其实阿朗也是个可怜人,你看他的娘亲也是因为像极了我娘亲才得他父皇垂青,而且他四五岁就不见娘亲了……前几年,我娘亲去了那一日,我到对面城楼找他们本想是要杀死几个南越人为娘报仇的,却不想不仅无法得手,还得他安慰,说他比我早几年就没了娘亲,我比他幸福,还说我娘虽去,肯定也希望我好好活着,不要心怀仇恨……” “那又怎样?论起可怜,城枫的身世比他可怜千倍。再说,你娘亲教南越人害死了,难道我们不该心怀仇恨?我们不该敌视南越人?忧儿,爹真的想不到你会变成这般没有家国情怀,而且你居然还爱上那敌国人,你还为他说好话?归根结底,就是你年纪小,教姓慕那小子油嘴滑舌骗了。” 宁永峻恨铁不成钢地睨着宁无忧,可是他的摇头叹息却换来宁无忧的哭笑不得,“爹,归根结底应该说这是你与我娘亲,还有我公公三人之间的情怨纠葛,可这与我们这几个后辈又有何干系?再说,我娘死了那几日,您也只是前去杀几个南越人泄愤,再将那守将首级挂上城楼而已。其实,娘亲的死因并不简单,因为据我后续在咱们军、营追查,害死我娘的人,可以追溯到太子府。我很怀疑皇后有这个动机,毕竟,我公公将整个皇宫的妃嫔,换成我娘亲的样子太过疯狂。” 宁无忧的话教身后一直默然倾听的蔚城枫站起身来,他扶着她的双肩,极力在压抑着怒火,“忧儿,这就是你弃我选择姓慕的原因?你想为夫人报仇,为何不与我说?我在你眼中就那么不值得信任?还有,既然你猜测夫人之死与皇后相干,所以你就想嫁给姓慕的,然后深入南越后宫?可是南越的皇后是出了名的险恶阴毒,你为何要这般涉险?忧儿,听你这样一说,我绝不再让你返回南越,不管你爱不爱我。我会亲自前去杀了那个殷宛如,提她首级为夫人祭奠。” 宁无忧不着痕迹将双肩缩起,脱离了他的禁锢,“不,枫哥,总之我很抱歉。我如今对你的信任一如从前,只是,这是我要代我娘亲所做的事,我要殷宛如身败名裂以死谢罪,并且要将殷氏一族连根拔起。” 宁无忧想起娘亲因为皇后的陷害,而挣扎在难产的血泊之中,再想起,过去一年在南越皇宫遭遇皇后所有的迫害与嘲讽,尤其是她有孕之初所受的那种不动生色的暗害,如今再想起,依然觉得毛骨悚然…… 到时一定要让皇后和她的整个殷氏家族,血债血偿,想到此,她的眼中浮起坚定的光芒。 几句话,令原本强硬□□的宁永峻反正驳不得。看看他的女儿,虽然初为人母,可是面容依然依然青涩,更令他可叹可敬的是,她这青涩皎好的容颜之下,怀着的是一颗坚毅果敢之心。 她已经褪去小女儿的懵懂无知,拥有了剔除一切险恶的智慧与雄心。 宁永峻想不到宁无忧虽然率直剔透,貌似不拘小节,可是却始终对娘亲为人所害之事耿耿于心,甚至将幕后之人想得更加深远,这一点,他确实自叹不如。 在明了她的心意之后,也就不再强行要将她留在蔚城枫身边,他叹了一口气,对着宁无忧挥挥手,说道,“忧儿,你如今出乎爹的意料,你变得这样有决断,爹心有愧疚,你娘的事,你竟然想得比爹深刻。既然姓慕那小子能帮你做点什么,爹不再阻拦就是,虽然我更加喜欢城枫这孩子。” “枫儿,实在抱歉,我一向视你为我的佳婿,可如今……” “无事,将军,枫儿蒙你教诲,已是毕生之幸。” “爹,你……” 宁无忧想不到她爹突然会如此转变,当即激动立起身,却听到她的父亲说,“你的孩子在秋瞳手里,你去找她吧。” “谢谢爹,女儿走了。” 宁无忧惊喜地看了一眼自己的父亲,转身推门而去。 可是,当她好不容易见到孩子时,她的心感觉都被震碎了。 她一定要杀了秋瞳这贱人。 他要替慕清朗付出丈夫的责任 漫天飞雨中,疾驰的马车,终于停在了北越皇宫的东角门,此时早有软轿候在此处,在蔚城枫的扶持之下,宁无忧坐进了软轿之中,她终于又回到了她住的院子。 自昨日生产到此时已过了七八个时辰,坐在厅中交椅上,因为未见孩子,宁无忧内心空落落的,眼下已过了早膳时光,她也没有心思再去用膳,便立即着人去传秋瞳。 “秋瞳,你把忧儿的孩子藏在哪里?” 秋瞳提着食盒刚刚出现在前厅,蔚城枫便冷厉地质问于她。 可是,秋瞳却没有作答,她仿若从前一般先是看了一眼蔚城枫,然后又别开双眼,照着从前的样子,安静沉默地做着餐前准备。 宁无忧看着她例行公事般忙碌的身姿,恍然觉得她的性情变了太多。从前,她其实是很爱与她说笑的,那时候在宁府,宁无忧在心底,其实是将她当成一个知冷知热的小姐妹一般相处的,那时候,她与她其实并无明显的主仆之分。 可如今,自她离开宁府嫁到南越也不过一年时光,秋瞳却变得稳重内敛不苟言笑,她到底经历了什么?她不觉得她变成这般冷淡很无趣么? 只是,她变得不爱说笑不爱搭理人也就算了,今日竟然还对她撒谎,明明是她将她的孩子藏起的,她却叫她去找她父亲。 反正,敢将她的孩子藏起还对她撒谎这件事,她一定不能就这样算了。 “秋瞳,我不知你居心何在,我父亲说孩子在你手上,可你方才却不肯说实话。” 宁无忧实在不想浪费时间再看她若无其事的演戏,所以对她的语气也就一改之前的和气,“秋瞳,你把我的孩子藏在哪里?” “你的孩子确实在我那里。不过莫急,你未用早膳,来,先喝这个。” 秋瞳终于发了话,她的语气淡淡的,看不出喜怒,随手从桌上端来一碗药汤。 宁无忧接过眼前这碗深琥珀色的汤汁,鼻端立即充盈着此前闻过的某种味道,她记起了,昨日生产过程中,她因为嗓子渴了,便是喝下了她递给她的这种味道的汤药,她模糊地记得,她喝过之后,突然腹中收缩得更厉害,以致她的四肢变得乏力…… “你还叫我喝这种汤药?我昨日喝过的,我记得这个味道。” 宁无忧以小指沾取些许,放进口中品味着,便疑惑地盯着秋瞳。 “这是益母草汤,大夫说利于产生调理。” 秋瞳见宁无忧变得小心翼翼的样子,突然轻笑了一下,手上的碗朝着她的唇贴过来,坚持着要让宁无忧喝下汤汁。 “够了,别装了。你在拖延时间,孩子若有闪失,我让你九族陪葬。” 只听得“哐”的一声,秋瞳的碗并未沾上宁无忧的唇,便让对面一直冷眼旁观的蔚城枫夺下,并摔在地砖之上,裂成了无数碎片,然后,她的下颌也被扼上男子粗砺的指节。 气氛突如其来的僵冷,一如帘外潺潺流动的雨水所带来的冰冷。 “枫哥。” “枫哥。” 宁无忧看着凶狠起来的蔚城枫,生怕他手下太用力会将秋瞳捏死,不由担忧地叫了他一下,没想到耳边也传来秋瞳同样的叫唤。 就在她大感诧异的时候,只见蔚城枫眼神更加凶狠,手上又加大了力度,他不屑地纠正秋瞳,“我与你不熟,枫哥不是你能叫唤。” “是,皇上,我不配。” 感觉呼吸很困难,虽然秋瞳教蔚城枫扼住了咽喉,可是她却仰脸,死死的贪婪的盯着上方的男子,感受着他近在咫尺的男性气息,心中涌过那么一瞬的错愕,令她看清了自己的痴恋竟是错的。 看他这般像是教人触碰了逆鳞般狠戾地扼着她的咽喉将她提起,她这才明白,原来她在他心内的轻重,根本未及一根鸿毛。 他满心满眼都只有眼前的宁无忧,即使她已经嫁为人妇,可他却可笑地要将她留下,甚至要做她孩子的父亲,要替慕清朗付出丈夫的责任。 秋瞳深深吸气,终于承认自己确实是一厢情愿地在妄想于他。 可是,她又很不甘心,接着便又说道,“我知道我不配,但可笑的是,眼前这个配的人,心里却没有你。她不爱你,可是你却还要为了她,为了她的孩子,要诛我九族,她如今还有相公,你却将人家接到宫中,并替她接生,这样做就不怕天下人耻笑?” “秋瞳……” 宁无忧睁大双眸,表情难以置信,真不知她为何要说出这番话来。 “这是我与忧儿之间的事,轮不到你来置喙,你算个什么东西!” 蔚城枫拖着秋瞳的下颌,手上猛力一挥,只见秋瞳便如同废弃之物跌进尘泥。她五体着地,身后磕到冷硬的地砖,疼痛无比。 这时,蔚城枫皂靴又抵上她的咽喉,并居高临下问道,“孩子你藏在哪里?你不说,是吧?很好,来人。” “在。” “将这个贱人衣物扒了,拴上铁链,拖出去游街。” “是。” “皇……皇上,我说。孩子就在‘净身堂’”。 “秋瞳,你……” 宁无忧异常震惊,蹭地奔到秋瞳身前,内心气得连呼吸都不够顺畅了,她抬起的脚尖正准备踩上去,却又颤抖着收了回去。 一想到她出世不久的孩子就被眼前这个情同姐妹的人送到“净身堂”那种地方,她内心既悲愤又悲恸,她指尖哆嗦着指着地上的秋瞳,“没想到你是这般恶毒的东西,你最好即刻念佛保佑我孩子平安无事……” 说完,眼中的泪再也无法收回,便纷纷淌过两颊滑进衣襟,宁无忧愤然转身,从身旁侍女手中接过一柄伞,自己撑起向着院子外头一步一步地走去。 “先把这贱人绑了,关到柴房,严加看管。” “是。” 蔚城枫吩咐完毕,向着宁无忧追了出去。 “净身堂”位于城中最繁华地段,因着雨天,这里行人并不多。宁无忧与蔚城枫赶到时,“净身堂”外头已经围满了官兵。 宁无忧与他并行双双跨过高高的门槛,进入前堂,蔚城枫将宁无忧扶着落座主位,接着他自己也在旁边落座,他刚刚审视了一圈这是里的陈设,这时,从里头廊下急匆匆奔过一个中年男子,来不及擦拭满头大汗,他先将手中捧着的襁褓交给许绍,这才向着蔚城枫下跪。 “皇上饶命,小的有眼无珠,冒犯了小公子。” “我的孩子……” 这边厢,宁无忧见到孩子,急着要离开主座,许绍见状,立即长腿一迈,将孩子交给宁无忧。 而宁无忧一接到孩子,便急切地打开襁褓察看了起来。 “嗯……哈……” 许是母子连心,本来一直安静沉睡的小家伙一到宁无忧的怀中,便突然扯开嗓门,高亢激越地叫喊了起来。 “嗯,嗯,宝宝乖,娘亲在此,娘亲对不住你……” 宁无忧仔细地察看着孩子细小的身子,待觉得并无异常之时,一颗忐忑的心也才终于平复下来。 她重新将孩子包好,抱起孩子亲吻着,突然感到心间一阵酸楚,她的泪又涌出两颊,流淌在她与孩子的两腮之间。 在座的人无不为眼前的舐犊情深所感染,尤其是蔚城枫,他看了一瞬便立即别开眼,不忍再看宁无忧悲伤流泪的哽咽。 他起身,抬脚将一直跪着的中年男子踹翻在地,这才来到宁无忧身前,将她扶起,准备向着门外走去。 经过地上的男子时,蔚城枫抛下一句命令,“许绍,将此人杖毙,并烧了这里。” “皇上饶命,小的并未伤害小公子,夫人您可以叫大夫来检查,小人句句是实。” 地上的男子浑身抖如筛糠,口中不停地求饶着。 “枫哥,算了,孩子才出世,就不要见这些血腥了。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这些人每次收买人家一个孩子,便对每一个家庭产生创伤,还要要彻查一下,这门给人净身的生意,是否存在强迫。” “嗯,说的是。许绍,这里所有人押送刑部。” “是。” …… 午间的雨逐渐停歇,回到自己的院子门边,宁无忧对默然相送的蔚城枫特别交代,秋瞳先押着,等过几日她要亲自去找她“算帐”。 蔚城枫答应之后便转身离去。 宁无忧抱着她的孩子回到了院子,此时两个孚乚娘已经在等候了。 她急忙将孩子交给孚乚娘喂食,而她就在旁边看着孩子笨拙地吸食着他的粮食。 这时,侍女提着食盒进来并将午膳摆好,闻着汤水的香味,宁无忧这才觉得自己确实饿狠了。 宁无忧让两个孚乚娘住在她的厢房里,她再也不敢让孩子与孚乚娘单独住另外的院子,就这样休养了两三日,宁无忧的身子逐渐爽利了些。 可是,就在她准备去找秋瞳“算帐”的时候,两个孚乚娘惊慌失措地将孩子抱到她的眼前。 她接过孩子一看,原来孩子此时面色晦暗,精神奄奄的,嘴角的女乃汁是蜿延流进颈间,他已经不复几日前的精神饱满。 宁无忧慌了,赶紧着人去请大夫,可是请来的大夫见了之后,也不把脉,便摇着头,提着药箱走了。 宁无忧更加惊慌无措,不由抱着孩子失声痛哭。 蔚城枫闻讯赶来,见了孩子的面色,也是一惊,立即想起只有神医萧越能够救治孩子。 又见神医 “萧公子请。” 神医萧越很快来到蔚城枫的宫门前,见到了亲自前来迎接他的蔚城枫。 “不知北越皇帝如此急切邀请在下,不知所为何事?” 萧越与他并列而行,疑惑地看了一眼蔚城枫。 “是我很重要的一个人,她的孩子很是危险。” “哦,快去看看。” 萧越随着蔚城枫急骤的步伐,带着他皇宫后头的院子前去。可是,当萧越见到蔚城枫动用他的机密讯号将他请来,为的就是医治宁无忧的时候,他整个人都郁闷了。 去年在南越,他亲眼目睹慕清朗对她心心命命的倾心呵护,一个大男人,竟然沦落成了一个端茶送水的丫环,而且还对她事事亲历亲为,都快将她宠上天了; 可如今在北越,这女人又来享用蔚城枫同样的倾心呵护,如果不是他早就知道这个女人怀的是慕清朗的胎,生的是慕清朗的种,再见到蔚城枫如此这般用心地呵护她的孩子,不知情的,恐怕会以为这个女人怀中抱着的,肯定就是他蔚城枫的种呢。 萧越在见到宁无忧之后,轻轻哼了一下,又在心里骂了句:妖女。哦不,是妖妇。 “你居然服用红花?你这是嫌命太长?” 萧越一进前厅,就能闻到空气中弥漫着红花的味道,他毫不客气地指着桌上的一盏汤药,冷着脸数落着宁无忧。 “我哪有?听说这汤药是调理产后的益母草汤。” 知道萧越要来,宁无忧今早特意叫人备上这碗汤药,与前几日秋瞳为她准备的完全一致,她是想着稍后,请萧越帮着检验一下这汤药是否有问题。 没想到,萧越一进来,便直接了当地说出这碗汤药有问题。 宁无忧转头看看盏汤药,嘴上轻轻回应着,可是却在心里暗暗叫骂,秋瞳,你这个贱人。 其实宁无忧再见萧越,她也是怀着一种有口难辨的复杂情绪,明明吧,她也是去年在南越刚刚吃了他开的安胎药,这才保住自己与腹中孩子的性命。可如今,她又出现在北越蔚城枫的宫中,而且她的孩子如今的状况,还需要他的诊治,明明,她也并不想再见他,省得让他误以为她是个脚踩两只船的轻浮女人,可是,如今并不是与他逞强的时候。 “喝了这些药,看来你已经打算绝育了。” 萧越冷哼了一下,并不与她再多说,目光便集中到她的孩子身上,他上前轻轻掀开他细小的眼皮,便诧异地问道,“你生产时难产?这孩子症状是当时难产导致的窒息,因为没有及时处理留下的后遗症。” “啊,请萧公子救救我的孩子。” 宁无忧一听,内心顿时充满惊惧,立即抱着孩子落下交椅,要给萧越下跪。 “忧儿,莫急,萧公子会出手相救的。” 蔚城枫上前将宁无忧扶到交椅。 “回答本公子,你出现难产?” 萧越见宁无忧哭哭啼啼的,不耐烦地加大了声音。 “是的,萧公子。” 宁无忧停止了哭泣,哽咽着回了话。 “可是,去年在慕王府,你男人请我去救你,给你服下的药,都是给你保胎,甚至保你顺利生产的,你是不是在生产过程服用了红花?” “我记得我当时生产时,起先是很顺利的,可我嗓子渴,就喝下了秋瞳给我的一碗汤水,后来就腹中收缩得厉害,以致我四肢无力,最后变成难产了……我记得那个味道,如同今日这碗。” “哼,生产时还敢喝红花,你没有赔上一尸两命,本公子只能说阎罗王眼睛瞎了。” 萧越觉得不可思议,从袖中掏出一个瓷瓶,拔开木塞,从里头倒出一丸药,吩咐道,“此药兑水化开,用纱布将药汁渗进口中,每日三次,连用七日,状况会好转。” 他说完,便看也不看宁无忧,转身以手掸掸衣袖,向着门外走去。 “好的,多谢。” “多谢萧公子。” 本来听到宁无忧说秋瞳给她喝的药里有红花,才导致她难产差点一尸两命,他的眉间便蓄满阴寒。只恨不得立即前去将那个恶毒的秋瞳抓来处死。现在,无忧的孩子又能得救,蔚城枫郁结的心中立即变得欣喜,见萧越要走,他立即上前,引导着他走了出去。 “诊金五百两银子,请立即支付。” 萧越神色淡淡,实在无法理解,宁无忧那妖妇的孩子能够得救,他蔚城枫抛下北越皇帝的天威,跟着喜出望外是为哪般? “已经准备好了,许绍。” 蔚城枫并不理会他的冷淡,对着门外唤了一声,许绍便立即如风一般出现在他的面前。 “萧公子。” 许绍将一张银票送到萧越手中,便又退回原地。 而萧越刚将银票随手塞进衣袖口,道了一声“告辞”,便纵身跃出蔚城枫的视线。 刚刚目送萧越离去,蔚城枫脸上的笑意便迅速消散,他现在就要找秋瞳那贱人算帐。可是,他刚走出几步,便突然顿步,他冷静地想想,此事的受害者是宁无忧,她应该比他更想知道秋瞳那贱人为何会这般歹毒地要置她于死地吧。 因此,他没有急着动手,而是将此事的处置权留给了宁无忧。 宁无忧暂且将满心的怨怒搁下,她小心地遵照萧越的叮嘱,给孩子用了药,果然,七日之后,孩子奄奄无力的症状终于解除,面色也终于恢复了正常。 如今不用猜测都能明白,她当时的难产,就是秋瞳制造的,为的就是要她的一尸两命。如今,只待她出了月子,她就要好好前去与秋瞳算算这笔帐了。 就在她盘算着如何处置秋瞳的时候,许绍前来求见,说是终于审问清楚了,据“净身堂”的掌柜供述,“净身堂”收买了很多孩子,为的就是要将他们净身之后,再卖到南越去,因为自从北越蔚城枫当了皇帝之后,他不设后宫,也就不收纳太监当奴才,因此,北越的净身行业突然萧条,这时,“净身堂”的掌柜就将眼光投到南越,因为南越的皇帝三宫六院,妃嫔繁多,对太监奴才的需求一直有增无减。 宁无忧听完许绍的话,不由气得身躯震颤。一想到她的孩子差点被“净身”,然后又被卖到南越皇宫去做奴才太监,她就想着着一定要让秋瞳千刀万剐。 将她的孩子“净身”再送到孩子祖父的皇宫去做太监……不得不说,这个做法真是狠绝歹毒得令人头皮发麻。 出了月子,宁无忧便将孩子交给奶娘照看,她独自前往柴房去找秋瞳了。刚刚来到柴房门边,便也见到了蔚城枫。 蔚城枫为她挥退了所有看守的狱卒,她这才朝里头走去。 以你之道,还施你身 宁无忧走入柴房,映入眼帘的,便是秋瞳双目紧闭靠着墙根。 这里头虽为柴房,可是却空空无物,除了墙边放着一堆干草,一条棉被。 “秋瞳,你喜欢枫哥,是么?” 宁无忧正问着话,外头两个狱卒搬进了一张椅,她便落了座。她静静地在等候秋瞳的答案时,便也仔细地端详起眼前之人的容貌。 她其实很少这般仔细地看过秋瞳,自她记事起,秋瞳便已经在她身边侍候,自那时起,秋瞳给她的印象便是长得还算清秀,眼睛不大,但却很有主意,她一直是将她看作姐姐的。从那时起,她在心中对秋瞳的感觉是她永远会像好姐姐那般呵护着她。 可如今…… “我如今该如何称呼你?王妃,还是小姐?” “称我王妃吧,毕竟,你我之间再无法回到从前。” “也好,王妃。我现在就回答你,我很爱枫哥。” 对于秋瞳的答案,宁无忧忍不住的诧异,“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一年前我爹安排你替我嫁给慕清朗,可你却与慕清朗配合,偷偷将我调了包,从此你如愿嫁给枫哥,从那时起,你就爱上枫哥了,对么?” 虽然宁无忧说的没错,可秋瞳却还是对宁无忧的意外露出得意的神色,“不瞒王妃,自我在你很小时就在你身边服侍你,从那时见到枫哥,我就喜欢上了他。后来,夫人故去,你与你的慕清朗相识,虽然你嘴上不说,可你眼中掩藏不住的对慕清朗的喜欢,却让我看到了希望,我那时就想,枫哥终于是我一个人的了。我备受鼓舞,以致于为慕清朗前来接近你,提供了许多便利。后来,老爷执意要你嫁给枫哥,甚至先皇下的让你和亲南越的旨意,他也要违抗,后来的结果你也是知道的,确实是我与慕清朗做了手脚,你如愿嫁给了慕清朗,而我得到了枫哥。” “是啊,我如愿嫁给慕清朗,而你如愿得到枫哥,可你为何要对我和孩子下毒手?” “是啊,这得问问王妃你自己了。你明明已经得到如意郎君,并且怀有了他的孩子,可是,你却不安分守己到处乱跑。你为何还要回来?” “什么叫我不安分守己?我为何不能回来?” 宁无忧听她这样一说,气血上涌,霍地起身,上前揪住她的衣襟,“今日给我说清楚,我回来这里是我自愿的?况且我吃你的?用你的?我碍了你哪只眼?” “你就是碍了我的眼。你没有回来之前,我是枫哥这宫中唯一的女人,虽然他从未去看过我,从未公开表示什么,可是他给了我一处院子,我还有侍候我的奴才丫头,这里所有人都尊我为‘夫人’”。 虽然衣襟教宁无忧制住不得自由,可是秋瞳却并不示弱,她越说越高亢,眉目越来越激奋,“可是,自你来了之后,这里一切都变了样。我不再是受人尊敬的‘夫人’也就算了,我居然还要像从前那般供你使唤,以致我院子里的丫头小厮们,看我的眼光都充满着鄙视。更可恨的是,枫哥居然还要将你留下,还要做你孩子的父亲,还要你做他的皇后……呜呜呜,我绝对咽不下这口气。” “贱人,你也太过歹毒了。” 手中发力,一掌扇在她的脸上,宁无忧异常震惊,想不到她原来是这般心思深沉的人,看来,她从前与她共处一室,有时甚至同床共枕,而且她还特别口无遮拦,如今想想,她那时没有教她害死,是不是应该感谢她的不杀之恩呢? “贱人,我看你也就这点出息,为了男人,你不仅践踏我对你姐妹般的情谊,你甚至还对我和孩子下毒手,要我一尸两命,甚至让在我汤药里加红花,为的是让我绝育,甚至还将我的孩子送到‘净身堂’,为的就是将他卖到他祖父的宫里去当太监……我宁无忧真是瞎了眼,我从前对你那般没心没肺的好,却没想到换来你这贱人如此歹毒的残害。你说,我若不好好‘答谢’,岂不辜负了你!” 宁无忧犹嫌不够,揪着她的衣襟将她扯翻在地时,这时只见她在地上翻滚了一下,满头长发便似杂草般胡乱披散着。 她虽然双手捂脸止住了哭声,却又抬眼向着宁无忧冷笑着,“怎么样,我这计策不错吧,你的孩子被我送去‘净身堂’,成了太监了,这也有老爷的一份功劳呢,哈哈哈……” “你……很好。看来我若不好好‘以你之道,还施你身’,倒显得我懦弱了。” 宁无忧从袖中抽出一张卷折着的纸,丢在她的面上,毫无情感波澜地说道,“这是你的卖身契,如今还给你,我宁府庙小,实在不敢供养你这种丧失人性的恶鬼。还有,这上头便是我宁府管家贵叔的字迹,我从小也不懂,贵叔说你父母原是逃荒路过我家的,是你父母央求贵叔收留你的,然后他们收了银子自顾离去的。喏,白纸黑字,不过是想与你说,无论你想与不想侍候我,你终究是我宁府养大的一个下贱婢子。你看枫哥再怎样给你一处院子,再怎样给你奴才成堆的侍候,不过是不想拂了我父亲的好意。而我还愿意让你来我身边,不过因为我是个念旧之人,我以为你也如我这般时常留恋着,我们有着一起走过的年少时光,可终究,是我错了。” 秋瞳捏着眼前这因为年久便泛着苍黄的纸,她看清了上头标着的价码,她的父母收了宁府管家给的三两银子,就撇下她不管了。 她随手着黄纸撇开,心中却仍有太多不甘,本来她在蔚城枫的宫中安享奴才丫头们的尊崇,是她宁无忧千不该万不该回来,重新夺走了蔚城枫的关注。 想到此,虽然她的身世被宁无忧无情的揭开,露出内里的卑贱,可是,秋瞳还是梗着一口气,朝着宁无忧得意地大笑,“我这条贱命也就无所谓了,可是你的孩子却刚刚出世就做了太监了呢……哈哈哈。” 地上的秋瞳一直坚信宁无忧的孩子已经被“净身去势”了,因此,她毫不顾忌地笑得疯狂。 在她的疯狂笑声中,宁无忧闭眼深深吸气,却仍深感悲哀,她想到去年在南越城南救济灾民时,遇到秋茗的刺杀,还有如今,见识了秋瞳歹毒的手段,这些都令她看清了一份现实,人心会有无尽的浴望,人会为自己的浴望去伤害别人,哪怕是相知多年的朋友亲人。 她闭眼,在心底将与秋瞳共有的过去割裂开来,她不仅在心底对她施以极刑,而且还准备吩咐狱卒,既然她先对她下药红花,还准备对她的孩子实施“净身去势”,那么,她也要让秋瞳尝尝被施以宫刑“幽闭”的滋味,她也不会直接杀她见血,她一定还要让人喂她服下软筋散与聋哑药,再将她捆绑,投进枯井…… 是的,秋瞳死了,那个曾经在她无知岁月中与她共同成长,甚至曾经共同用过一条月事布条的姐妹,她将她看作亲人的一个人,死了。 坐在去往宁府的马车中,宁无忧品味着秋瞳那句“你的孩子被我送去‘净身堂’,成了太监了,这也有老爷的一份功劳啊,”再想着秋瞳在她身后发出了的尖锐的疯狂嘲笑声,她突然想起自己的娘亲。 记得那年上元时节,她在慕清朗府中,听到南越皇帝慕仲卿亲口讲起,当年娘亲的家族受到灭族之灾,娘亲从九月山庄返京途中,迎面便见到一大队兵马,当时,她还以为那是前来迎接共同返京的她与慕仲卿的,可谁知,待她与他策马近前,却听到这队兵马对她喊出“捉拿崔氏余孽”的声音,原来,当时朝廷派出的这队兵马是要捉拿她,甚至追杀她的自己人。 宁无忧想想如今她所遭遇的人|祸,再想想当初娘亲奋力躲避追杀时的绝望,宁无忧终于觉得,她读懂了自己的娘亲。 进入宁府,宁无忧又到书房找到了自己的父亲宁永峻。 “父亲,原来是你纵容秋瞳那贱人,将我的孩子送去‘净身堂’,不仅要将他‘去势’,还要将他卖到南越他祖父的宫中去当太监。” 宁无忧愤然推开房门,立即毫不客气地讨伐着自己的父亲,“宁永峻,你这般对一个无辜的婴孩,你也太无人性了,枉我过去那般敬重你,如今,我要与你恩怨全消。” “忧儿,你是说,秋瞳将孩子送去‘净身堂’?这个贱人。” 书桌边上的宁永峻搁下一本册子,他的面色也是异常难看,从袖中取出帕子擦拭着额上冷汗,“你刚生下那孩子,我确实不喜欢,就让她送给身边百姓人家,真的不曾想过要让他‘净身’,忧儿,你信我。” “爹,我如何能信你?呜呜呜……” 宁无忧气得脸色发白,以帕拭泪,边哭边说着,“你们是我最亲近的人,我本来毫无防备,却不想让你们伤得最狠。” “忧儿,别哭,啊,乖女儿……” 宁永峻见宁无忧哭得太伤心了,再听她这样一说,脸色羞惭,立即离开座位,上前想扶着自己女儿的颤抖的双肩,可是宁无忧却毫不犹豫地避开,她吸着鼻子,红着眼眶,瞪着自己的父亲,“在南越,我虽曾经遭受皇后的暗害,差点一尸两命,可那时我不仅不伤心反而激发起斗志,一定要叫她偿还这笔债,只因她是我的敌人。如今,我在自己家里,又遭受到自己家人的伤害,爹,你说啊,我该不该拿你为敌?” “忧儿……” “爹,我如今的遭遇,让我想起了我娘。你知道我娘本是南越人氏,可她为何前来北越投奔你吗?你如果还以为她是因为爱你才来的,那你也太一厢情愿了……呵呵,你可还知道,南越有个名门望族,崔姓,有个鼎鼎大名的崔闻松将军吗?那是我外祖父……” 在宁永峻怔愣的注视下,宁无忧向他讲起,她的外祖父崔闻松将军原是南越征战四方的战神,他是南越的“无冕之王”,因被当时的皇帝,慕清朗的祖父慕赫宣污以谋反,而崔家满门忠烈都命丧于南越人的手中,娘亲就是为了躲避追兵,才逃到北越来投奔宁永峻的…… 听着自家女儿的叙述,宁永峻的脸色煞白,胸口沉闷,他这才知道了,自己的妻子崔锦素缘何会突然降临到他面前的缘故了…… 想到过去种种,难怪他的妻子在战场那般豪迈骁勇不输男儿,原来她是将门虎女。不论怎样,也不论她当初为何突然降临的目的,反正她心里有想到他,并与他生儿育女,与他在战场酣畅淋漓地携手比肩,那份畅快……比起南越那个爱而不得的孤家寡人慕仲卿,这一生,他真的知足了……他真的很爱她…… 有一滴泪悄悄滑下没入前襟,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终于明白了自己女儿此番前来的用意,他下了决定,说道,“忧儿,爹确实糊涂了,爹向你认错。爹太自私了,把对慕仲卿的恨,加诸在你和那小子,还有你们的孩子身上,你应该怨爹,如今我没有话说。爹是个男人,我如今唯一能做的,就是明日起,我要带上我的人马,前去玉门关助他一臂之力。” “不,爹,你若真心想挽回,想让我娘泉下安心,你就该留下帮我照看你的外孙。至于上战场之事,就该由我与阿朗这等后辈来承担。我不要你去玉门关,毕竟,你年纪渐大,也多年未上战场,万一有个闪失,我将来如何面对我娘?因此,就让我带兵前去,你给我看着孩子。” “也好,只要我的忧儿能消消气,爹说什么都是愿意的。我如今也只剩你一个亲人了,你大哥也不知……” “爹,其实我大哥没事,他在南越呢,说什么在追查什么人……” “你大哥这个不孝子,这么久了也不捎个话,让爹担心。” “大哥说了,只有这样才能打消那些害人者的疑虑,总之,爹,你安心帮我看孩子吧。” …… 半个月后,宁无忧真的将孩子抱到宁府,临行前,她还故意板起脸,对她父亲说,如果不尽心照看他的外孙,她就不回来了。 她的话引得宁永峻频频保证,一定不教他的外孙受委屈。 宁无忧这才放心地跳上马背,不经意回头,却发现队伍前头,蔚城枫着一身铠甲,静静地等候她与她的父亲道别。 “走吧,忧儿。” 蔚城枫策马上前,再回头对宁永峻拱手道别,“宁将军,城枫带忧儿前去玉门关。” “有枫儿带路我放心,祝你们一路顺风。” 以我之躯成全你当皇帝的美梦 到了边关,宁无忧才知道传言非虚,原来属于南越的城池,已经教西域联军侵占无数,在那些原来属于自己人的城里,甚至都让很多西域人进驻了,许多汉人的屋舍都被霸占,路上到处都是有家回不得的流浪汉人。 找个人打听缘故,原来人人口中皆在传播着慕清朗弃城而逃,通敌叛国的事迹。 宁无忧听得一身冷汗,还好孩子生在北越,此时就养在宁府家中,而自己也前来边关,否则,此时的南越京城,岂不就是自己与孩子的葬身之地。 蔚城枫听后其实并不置信,自己的情敌若是这般贪生怕死,肯定是不配与他对手的。 宁无忧也是不信的。 她一定要找到慕清朗,为避开敌军的注意,两人混进落难的流民之中,随着人潮向着山谷前去。 走进一片山谷中,天色渐暗,两人离开人群,又向着一条偏僻小山路隐去,他们准备去寻个山洞落脚,却发现远处山脚有一片田野,那田野以梯田模式,种满了金灿灿的水稻…… 看着那田野之中一个个忙碌的精壮背影,蔚城枫的眼神眯起:好个狡诈如狐的慕清朗。 他看出了那些劳作的人们,没有妇人,清一色的全是壮汉,而且收割水稻的动作整齐划一,看起来都是训练有素的士兵。 远处山腰又有炊烟升起,那些人将稻子收割后又直接用石块给水稻去了壳,然后将大米装进一个个布袋里。 他知道了慕清朗弃城而逃的用意。 在缺乏粮草的情况下,不作抵抗,为的是保全自己的力量,他让所有的士兵退进山谷,褪下军服,铠甲,只着里衣,在此屯兵开荒种粮食,等粮食充足,再下山收复失地。 看来,即使北越的援军未到,他姓慕的也早已经保存了收复失地的本钱。 宁无忧也看见了远处的这一幕,立即激动得朝着远处大喊了一声“阿朗”,她也顾不得寻找山洞了,这时有个小兵模样的人闻讯走过来要看个究竟,却被她拦住了,她拿出慕王府令牌,令他带路去找慕清朗。 爬了几个小山坡,宁无忧与蔚城枫终于来到一个树木掩映的山洞口,在身边炊烟缭绕之中,宁无忧迫不及待地扯开那些树木,只见慕清朗与几个将军用树枝在地上比划着。 “阿朗。” 宁无忧充满思念的声音响彻山洞里头,激得慕清朗循声望来,见是宁无忧,他从地上一跃而起奔到山洞口,然后他又特意揉着眼睛,这才确信宁无忧就在眼前。 宁无忧的来临让他大愣,却又让他欢喜让他不悦。 尤其是看见她身后居然跟着的蔚城枫,他更加不悦。 他并不避讳蔚城枫的在场,对着几位将军介绍说,他是北越新皇帝,大家都可以听听他对即将反攻,摧毁西域联军的想法。 听他这样一说,几位将军放下了戒备,听着蔚城枫比划着地上的“地形图”,说出了他的见解。 众将听闻虽然佩服却又不敢全信。 待蔚城枫转头,慕清朗与宁无忧早已不在山洞中。 这边厢,慕清朗将宁无忧拖进另一个山洞,早已急切地捧着她的脸,吸着她的唇就是一通乱啃乱咬了。 “唔……唔……” 宁无忧在让他吸得一阵目眩神迷之后,很艰难地将他挪开,然后捧起他的脸,仰望着他,感觉他瘦了好多,她抚着他的脸,眉心深皱。 八个多月不见了,她方才一直想说的担忧的话,已经被他吞进腹中。 所有的相思,都化成她的一句调侃,“害我担心得要死,以为你成了西域人的俘虏了,不承想,原来是解了甲,归了田,做起了农夫。看来,京城里,你的好兄弟,你的好母后,都在散布你通敌叛国的消息呢。也还好枫哥把我接回家生产,否则,我与孩子岂不是任那帮贼人尽情宰割。” “辛苦忧儿了,你给我生孩子,可我都没能陪在你身边照顾你和孩子。”慕清朗的眉目染上浓浓的的悲伤,可见宁无忧对他眨眼,似在宽慰他,他便又说, “如今让我家忧儿担忧,确实是为夫的不是,作为惩罚,今夜就让你在上,请我的小娘子务必狠狠地占有我,以消心头之火……” 慕清朗又反客为主,双手捧住宁无忧的脸俯身就要吻下来,身后却传来蔚城枫冷冷的怒喝, “姓慕的,我在帮你排兵布阵,你却在此调戏忧儿。” 宁无忧听闻之后,面上发烫,反手一推,迅速与慕清朗拉开距离。 而慕清朗则紧紧按住她的腰身,毫无放手的意思,他回以满脸的鄙夷,“我竟不知,原来北越新帝有听人壁角的雅好。这是我们夫妻在讲私房话,如果不怕流鼻血就继续偷听吧。” 宁无忧让慕清朗的这番得瑟话语臊得无地自容,赶紧掂脚去捂住他的嘴,说了声“阿朗,够了”,便转身向山洞口走出去。 而蔚城枫却不以为忤,并不退让,反而朝着他走近,在离他几步之遥,这才站定,与他对峙。 而慕清朗不屑地扫了他一眼, “蔚城枫,当个皇帝没什么了不起,赶紧将无忧城改回霞美城,不要以为穿了龙袍,你就能变成风雅之人。记住,土夫永远就是土夫。” 慕清朗不待他回敬,紧接着又说,“你本就有义务参与这场作战,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这个道理你会懂。我只不过是以我之躯,在成全你当皇帝的美梦罢了。西域联军五十万并不吃素,如今我保存实力,以期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只因我敬仰的关良将军,是前车之鉴,我一定不让他白死。” “是你自己家人内讧,你自己的皇兄通敌,牺牲了关将军,你又怪得了谁?” “哼,先攘外再安内,犯我国土,虽远必诛,难道你怕了?” “笑话,我若怕了,我的军队,我的粮草此时就不会奔赴边关,供你差遣。” 两人难得没有像往常那般一见面就动手,只是在唇舌上你来我往地说着话,他们难得一见的平心静气说着话,无形中竟有一丝丝的惺惺相惜之感。 直到一阵烤肉的熏香引得他们回头,原来石头上各摆着一盘烤山鸡与烤兔肉。 “忧儿,你爱吃的鸡腿。” “忧儿,你爱吃的兔腿。” 两人都从盘中扯下口感最好的肉,同时放进宁无忧的手中。 而宁无忧却没有推辞,一左一右对着他们笑笑,同时接过他们递过来的烤肉,嚼了起来。 夜深了,宁无忧独自找个平整的山石,铺上他的外袍,正要睡去,可身旁却挤过来慕清朗,他手上托起她的腰,在她的低呼声中,将她抱到他的身上,准备如方才所说,要让她“惩罚”自己…… 宁无忧却吓得赶紧从他身上下来,并远离了他,他头脑发热,她可不敢跟他一般见识,这四周都有他的士兵守卫,而他一上头,便激、情四溢,难免会产生震动,她可不想让两人的动静传到外边士兵的耳中,影响他的声誉,也影响军心。 再则,蔚城枫也在另一个山洞里,此时一定也竖着耳朵在听着这边的动静。 可是,慕清朗哪里能体会宁无忧此时的担忧,如果她没到身边其实他也是不想的,可是,如今娇妻就在身边,她娇软的气息勾得他实在是燥意难忍,自她有孕在身到如今,他已经素了近一年。 唉,苦啊。 宁无忧陪着他们在山谷中住了十来日,直到士兵们将稻子小麦地瓜土豆等物收集到布袋中,还有在山上砍下的鲜嫩树叶分成几批存储进山洞,将山上猎到的野猪、山鸡、烤成肉干放进包袱,待人、马吃饱喝足之后,一切准备妥当。 一队人马才井然有序地朝着目标前进。 此次的目标要先夺回被西域人侵占的城池。 毕竟,自己同胞正遭受着外族的欺凌。 他们绝对不会坐视不理。 …… 天水城 因为传闻慕清朗已经战死,所以,眼前这座被占城门所卫并不森严,许多西域士兵甚至靠在墙头打盹。 这次,慕清朗只带几个善于爬墙的士兵,趁着几个西域士兵毫不留神之际,他们在悄悄潜入城门之后,便分头行动,有的打开城门与大队人马接应,有的随慕清朗前去西域人首领霸占的天水城府衙将那些西域首领的人头带出。 天水城大乱,西域人被斩尽杀绝。 次日,蔚城枫的援军与粮草顺利进驻城中,以便随时支援慕清朗夺回玉门关大计。 天水城是南越王朝与北越王朝相邻却又最为靠近西域各国的要塞。 因城中知府县衙等一批官员跑的跑,死的死,慕清朗只得留下一名将军看管此城,等候朝廷重新任命新的官员前来。 有了天水城的良好开局,慕清朗的军心大振,之后的一个月,他用自己的兵马攻下其余被占五城,分别是:中卫、贺兰、威远、张掖、玉门。 西域联军损兵过半,却依然踞守玉门关外,与南北越两军对峙。 面对气势折损过半的西域联军,中原联军的气焰则越发高涨。 慕清朗与蔚城枫一致认为应当再战一场,而不是长久对峙,毕竟这里少雨干旱,而两军的士兵来自湿润荫凉的中原,长久驻守对峙对两军相当不利。 既然决定主动进攻,速战速决,当日夜里,两军主帅便决定突袭敌营。 可是,当两军士兵展开行动,迅速靠近敌营之际,在敌营的四周便有一波又一波的火、药味从空中传来,然后便是迅速爆、炸的声音,只见黑黝黝的夜幕中,四处火花喷溅在中原士兵的衣衫上。 长年干旱少雨的沙地上,火、药的威力迅速传遍士兵的每个角落,很快,恐慌使得人群战马烧成一处,空气中又传来烧焦的味道…… “阿朗……枫哥……” 宁无忧从小兵堆里爬出,她跑在空旷的沙地里寻找着两人。 远处又袭来一片火、药味,宁无忧被击中后腰,眼下立即痛得倒地乱滚。 虽然身上没有燃起大火,可是她却昏了过去。就在敌营里蹿出几个小兵,此时正一步步靠近宁无忧,准备将她擒拿。 这时,从远处袭来几支利箭将他们纷纷射杀,接着便迅速驰来两匹快马,慕清朗与蔚城枫分别从两处飞身而来。 “忧儿。” “叫你在营地里呆着,你却扮成小兵出来送死。” 慕清朗率先将宁无忧抱上马背,带着她飞速朝着城内奔去。 “哈哈哈,慕清朗,没想到本王也有这一招吧。你们中原人不是说什么,‘师夷长技以制夷’么?本王如今也不过是现学现用,好好回去给你的女人收尸吧。” 远处的西域联军营帐,联军首领宇文庆咬牙切齿地吼着。 自几年前他的爱子宇文星被慕清朗所杀,他便发誓要卷土重来,叫他也尝尝失去亲人的滋味。 这几年,宇文庆带着残兵旧部四处游说西域各国,他以巨大的利益为诱饵,使他们愿意与慕清沣里应外合,不仅要除去慕清朗,还要瓜分被他们所占领的南越国城池。 慕清沣在内伙同慕清泷先是断了南越军的粮草,在外则为西域联军提供了大量的火、石、硫、磺等易、燃、易、爆之物,并且教他们在什么样的天气条件,什么样的情况下使用那些物品,产生的威力最大。 眼看着,此役已经快到成功收网阶段了,慕清朗损兵折将,又加上心爱女人受了重伤,肯定是无力应战了。 宇文庆知道的是,慕清朗要忙着收拾烂摊子,拯救他的娇妻,肯定无暇再来应对,可他不知道的是,此次他忽略了北越新帝也亲自驾临此地了。 宇文庆遥望着越军连夜忙前忙后挖着沙土,急切地寻找水源,他轻蔑地笑了。这些中原人都快成一堆死尸了,还瞎忙做什么? 待明日夜里,他还要果断地向这批蠢得要死的中原人发动奇袭。 “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 这又是中原人的名句啊。 就在宇文庆暗自得意地盘算着的时候,他的手下却急急来报,存储于营帐里的一批火、药被人做了手脚,全部都被水浸湿了…… 他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南越军连夜找水并非瞎忙并非愚蠢。 当看着身旁守卫撕下一张面皮露出蔚城枫冷戾的眉目时,宇文庆傻了。 他想不到北越新帝会来赶这场热闹,当然,他若不来,某天他入主中原南越,下一个目标也会是他北越的国土。 事到如今,他已无力挽狂澜,却仍狡辩,“是南越慕清沣出的主意和物资……” 当然,直到他的人头落地,他都未能把话说完。 慕清朗与蔚城枫派人连夜将西域人围住,并命士兵将这些西域人通通埋进这几日事先挖好的在大坑内,两日之内,这个大坑埋葬着西域士兵的尸颜,在点燃大火之后,火光之中一直充斥着刺鼻的味道。 因为沙坑挖得太深,直到他们班师回朝,那大火也未曾熄灭…… 两军将各自的国境线一直往前推进,直到大漠深处,看着这片了无人烟的沙地,想来,西域人一百年内都无力前来进犯吧。 攘外安内(一) 初春,乍暖还寒之际,蔚城枫、慕清朗与宁无忧一行人行走在返回中原的路途中。 在即将抵达北越无忧城(霞美城)时,慕清朗遥遥望见城门上方的城砖上以玉石镶嵌着“无忧城”三个大字时,不由当场甩过几枚飞镖,竟然将那玉石当场击得粉碎。 蔚城枫大怒,对着身后的许绍骂道,“你是死的么?还不快去重新换一个。” 许绍从未见蔚城枫发这样大的火,不由也在心里发苦:本来就是你的不对,人家宁小姐已经嫁作人妇,你公然以别人妻子名义命名一座城,这样做,置人家男人何地?不看清现状的只是你自己而已。 不过人家可是皇上,就是打死他许绍,他也不敢这样说他。 其实是他舍不得说他,他知道,其实蔚城枫的内心更苦,若不是放不开手,他何苦如此执念?况且他与宁小姐自小亲厚,本来成为夫妻并无悬念,可谁知会出现一个慕清朗,抢走了本该属于他的女人。 想到蔚城枫心里的苦,许绍突然觉得释然了,反正让他换多少玉石,他都不觉得艰难了。 只要,蔚将军……皇上欢喜就好。 没有停留到蔚城枫的宫中,宁无忧与慕清朗直接前往宁府,准备去接走孩子回去南越。 “爹,我回来了。” 宁府门口站着宁永峻等人,宁无忧一见父亲便激动得流下泪水,翻起袖子随手擦拭一下,她又见着了自己的儿子,便飞一般的落下马背,朝着儿子扑了过去。 “阿朗,这是你儿子。” 宁无忧抱起孩子,便又很兴奋地将儿子递给慕清朗,自己则在儿子肉嘟嘟的脸颊上亲吻着。去年临走时小家伙才两个月大,可如今,再次见他,小家伙都快周岁了。 当慕清朗终于见自己的儿子时,他既激动又遗憾,激动的是他的忧儿给他生了孩子,而且这小子长得与他如出一辙,可遗憾的是,他一直盼望有个像忧儿那般清丽灵动的小公主,因此,为了能再有个小公主,回去之后,他一定要努力“耕耘”。 “忧儿,进去歇歇。” 宁永峻虽然对着宁无忧说话,目光却向慕清朗颔首。 “也好,长途奔波,忧儿也该先歇歇再回去。” 虽然,慕清朗应下了宁永峻的邀请,是为了照顾忧儿的情绪,不想让她为难。 可是他却仍然冷着脸。 这并不是他器量小,实在是,眼前的这个岳父大人欺人太甚,在忧儿刚刚生产,身体最为虚弱的时候,居然将他们的孩子抱走送人,还让人送去“净身堂”那种地方,差点成了太监,甚至还差点被送到南越自己父亲的宫中去当太监。 虽然他宁永峻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并且帮他们照看孩子,可是,他的儿子刚刚出世就遭遇此等丧天良的事,这口气无论如何他咽不下。 而宁无忧虽然回到家中,并且与自己的父亲恢复从前有说有笑的状态,她对父亲讲述儿子这近一年的成长趣闻表现出极大热情,可同时却也感觉慕清朗并不畅快。 因此,当宁永峻提议她干脆住下,等儿子过了周岁再走之后,她没有同意,并说,孩子的皇祖父正急着要看孩子呢。 当天,他们便带着两个乳娘一起踏上返回南越的路途。 宁无忧与乳娘坐在马车内,看着儿子将一小碗米粥吃得欢畅,她便觉得她错过了儿子太多的成长过程。 她悄然叹气,从今往后,她一定寸步不离儿子身边,一定好好陪着他成长。 因着儿子这样小还初次坐马车,因此,每到一处客栈,都会停下让他活动一下,并且熬些米粥给他喝。 走走停停,就在进入南越境内的时候,天色又暗了下来,夫妻俩又找了间客栈,给了孩子喂了米粥,又为他梳洗完毕,正准备哄孩子睡下,可是他因为白日里睡得多了,此时却精神得很,他趴在慕清朗的怀里,手上却一直揪着慕清朗的手指,往他自己嘴里吃了起来。 慕清朗让他尽情吸着,眼中盛满笑意,他突然眸光璀灿,想起了什么,便说, “忧儿,咱们到快到家了,夏日将临,到时咱们带儿子去荷池里划船。” 他故意将“荷池”两字咬得特别重,还朝着宁无忧挤挤眼眸,就是要让她忆起前年他与她在荷池里做过的那些情、事…… 而宁无忧确实也让他这一提示想起了那些场景,不由红着脸说道,“儿子还这般小,你就在他面前说这种话?” 宁无忧抚着儿子稀疏的胎发,迎上他含笑的目光嗔了他一眼。 “夫妻情趣,有什么说不得?再说儿子还小。” “哦,对了,去年年初,枫哥把我从家中接走,他说太子要谋反,第一个就是要害我,你说现如今若是他得手,咱们回来是否不是时候?” 宁无忧突然想起了这件事,当然,她并没有将那一夜,差点受到大皇子慕清沣的凌、辱之事说给他知道。 “我并无收到任何消息,父皇会让他谋反成功。若是真的成功也无防,反正有为夫在,他谋他的反,谅他不敢怎么样。” 不知为何,虽然太子身后有殷氏二十万兵马在支持着,可是,慕清朗就是看不出他有任何算胜,反倒是他的大皇兄慕清沣,虽然他隐藏得极深,可是他却能够调动西域五十万联军,与大批西域武土效力于他,而且这只不过是他露出的冰山一角。 因此,他从心底觉得,他真正要面对的敌人,就是他的大皇兄。 就在夫妻俩在他乡客栈秉烛夜话的时候,他们所不知道的是,在京城的皇宫内,太子慕清泷还真的在上演一出毒害皇帝的逼宫大戏。 南越御书房 夜色染墨,华灯初上,慕仲卿虽如往常一般端坐于御案之后批奏章,可今夜的心情却充满无边喜悦,他的阿朗自向他递送玉门关捷报并上报归期,他算算时间,明日他们夫妻俩就可凯旋,同时归来的,还有他十个多月的小孙孙。 就在他边批阅奏章的手都忍不住龙飞凤舞的时候,门外悠闲地踱进一个人,他并不像从前那般恭敬对着皇帝下跪,而只是双手一拱,直视着皇帝并说了一声“参见父皇。” 而皇帝美好的想像被耳边之人打断,他虽恼却不着痕迹地抬眼,见到的是太子慕清泷笔直的身子立在眼前。 “是泷儿,有事么?” “恭喜父皇,三弟已经取得玉门关大捷,将西域人赶出关外。” “嗯。” “不知父皇会给三弟怎样的封赏?他从前救灾有功,您封他为慕王,可这次,他又立此大功,想必,您要立他为储君了吧?” “这……你就不必想太多了,你目前的本份是当好你的太子。至于父皇要给他怎样的封赏?至少我要他统辖整个南越的兵马大权。” “我就知道父皇肯定会这样做,你这样也太偏心了。他如果得到整个兵马大权,以后哪里还有我这个太子的立锥之地,哼。” “哼,父皇自有安排,父皇的眼光不会有错,自从关良将军去后,眼下只有将兵马大权给他,外敌才不会想来就来,而且南越也才能保持与北越相互抗衡的力量。你今夜行为如此反常,态度如此强硬,难道是凑齐逼宫的人手?” “多年前就有这个想法了,而人手也早就凑齐了。不过自古逼宫都要血溅皇宫,只要父皇肯禅位,儿子会称赞您高风亮节。” “不行,泷儿,不是父皇偏心,确实是你不适合当皇帝。眼下天下大乱,你的才气撑不起你的野心,老祖宗的基业会毁在你手上。” “是是是,我不能,在你眼中,只有慕清朗能。” 太子怒了,他的眼中涌动着疯狂的疼痛:你永远不知道,我从小有多渴望你能多看我一眼,可是,你却因为不喜欢母后,便除了给我太子之位,却从来对我不闻不问。甚至连我生辰也从不出现! “反正,此生我并未享受到父爱,那就让他永远没有。” “来人。” 太子话落,门口立即涌进侍卫和他身边的的张公公。 皇帝并未有所动作,他看这眼前的情形,他知道,身边这些人不知何时起,已经成了太子的人。 “给他饮下。” 太子从侍卫手中接过一杯酒,递给张公公。 “朕自己来。” 皇帝夺酒杯,仰头将杯中酒饮尽。 很快,鲜血从他唇边溢出,他躺进榻中,双目闭上,自语道,“素素,仲卿来找你了,忘川河畔,你还在吗?我终于解脱了,二十几年了,我终于舍下一切来找你了……” “忧儿那样像你,成了我的儿媳,素素,我很欣慰,她会当皇后……” “父皇,父亲……不要怪儿子心狠……父亲,你抱抱我。” 太子不顾皇帝早已没了生息,依然偏执地偎进他的怀中。 “父亲,给儿子唱支歌,好吗?就像小时候您唱给三弟的那一首。” 明知得不到回应,太子还是偏执地对着死去的皇帝自语。 “哈哈哈,父皇驾崩了,我要当皇上了。” “二弟,我看未必。” 侍卫之首的一人撕下一张面皮,露出大皇子慕清沣诡黠的笑脸。 攘外安内(二) 侍卫之首的一人撕下一张面皮,露出慕清沣笑得诡黠的脸。 他抽出长剑,指着太子说道,“太子逼宫谋反,毒害父皇,给我拿下。” “你……大哥你为何反水?我们已经说好的,你却背叛我。” 太子不断挣扎。 “二弟,你说错了,是你自己不顾人伦,毒害父皇,大哥我绝不会与你同流合污。” 慕清沣刚刚说完,御榻上了无生息的皇帝却又活了过来。 “把太子押下去地牢。” “是,皇上。” 几个皇帝的影卫将太子押了出去。 皇帝重新坐回御案,双眼看着慕清沣的眼神恢复了几分神采,他赞许地说道,“沣儿做得好,今晚你护驾有功,朕封你为‘晋王’。” “保护父皇安危本是儿子职责所在,儿子无功受禄,请父皇收回成命。” 慕清沣朝皇帝拱手道。 “沣儿过谦了,从今往后,你就是‘晋王’,明日朕会在百官面前宣布太子的罪证,还有你的功劳,你先退下,朕乏了。” “是,父皇。” 慕清沣走后了许久,皇帝却还在一片怔愣之中,方才太子的那番对“父亲”两字的求索,令他心情复杂。 其实他对他自己的这些儿子,二十几年来,确实没有对哪一个真的倾注过太多的心思,他甚至已经记不得他曾经给老三慕清朗唱过什么歌了,其实慕清朗从小也并不深得他的疼爱,只因他的娘亲确实太像崔锦素,她人又卑微胆小无争,只因怕她在这深宫无法存活,他这才多少临幸几回,算是给那些拜高踩低的妃子们一个警告,可是,即便那些妃子没有动手,她最终也是让皇后害死了。 那时,慕清朗也才四岁左右吧,他为了慕清朗的安危,这才将他送到九月山庄去学艺的。其实那时候送他去山庄的目的,也并不是真的出于疼爱,只是不忍他像他娘亲一样遭受皇后的毒害而已。 二十几年了,儿子们都长大了,都学会了枉顾人伦,开始手足相残了…… 其实,对于慕清沣今晚所谓的救驾,他是不信的,只能说他比太子更加高明而已,他的突然反水出卖太子,分明就是想借他这个父皇的手,除去他的这个二弟…… 慕仲卿揉着眉心,喉间哽咽,他心中真的悲痛不已,从今晚开始,他其实已经失去了两个儿子…… …… 慕清朗与宁无忧一行人离开客栈之后,明明越往前走,便越接近他们的家园,可是他们却并未着急赶路,反倒放慢了脚步。 走在山中官道上,慕清朗只要遇见一个有趣的地方,比如一个湖,一个亭子,一面瀑布,他都会停下,从马车里抱出儿子,再与宁无忧前去欣赏一番。 于是,明明三四个时辰即可抵达京城,生生让他们又用了一日的时光来行走。因此,回到离别一年多的慕王府时,便又是日暮黄昏了。 一到慕王府,便又见到了四皇子慕清澈,五公主慕清欢,还有凌逸等人,一年多未见面,大家便有说有笑地入到府内。 一进家门,宁无忧才发现前厅摆满了酒菜。 “三哥,三嫂,请快快入座,四弟我今晚将咱们酒楼的厨子们都叫来,为的就是给你们接风洗尘来了。” 慕清澈还是扯着他豪爽的嗓门,招呼着他的三哥三嫂。 宁无忧真的让慕清澈的热情感染了,她实在太感恩慕清朗有这样一个宝藏似的弟弟。她的旁边则坐着的慕清欢,却是对她的儿子非常喜爱,她都将乳娘安排坐到她的身旁了。 就在几个人欢天喜地地吃酒说笑的时候,门外传来几声尖细的叫喊,“皇上驾到。” 原来热闹非凡的场面突然静了下来,大家面面相觑了片刻,便都反应过来,纷纷离席,正准备下跪迎接皇帝的时候,却不想,皇帝的皂靴已经踏入众人的眼前,他朗声说道,“你们继续,都不必拘礼,我来看看我的小孙儿。” 皇帝在上首位置落座,慕清朗为他斟酒,宁无忧则抱着孩子走到他的面前。 “父皇。” “这是我的孙儿?长得可真像阿朗小时候。” 皇帝从慕清朗手中接过孩子,借着敞亮的烛光,他爱不释手地将孩子环在他的怀中,同时两眼专注地看着他的孙子。 “你们给我孙儿取名字了吗?” 皇帝笑呵呵地问道。 慕清朗与宁无忧却相视一下,听皇帝这样一问,他们这才点一下自己的脑门反应过来,是啊,他们的儿子到如今都还没有名字呢,可他都已经近周岁了。 “回父皇,不曾取名。” 慕清朗笑得有些不自然,而宁无忧看着烛光照映下的儿子,就对皇帝说,“不如请父皇为我们的孩子赐个名字。” 皇帝觉得她的提议也是可行,后又想想,便摇着头,说道,“虽然我很想赐名,可你们是他的父母,且初为人父人母,我怎能剥夺你们给孩子取名的权利呢?” 两人听闻,想想也是,不由对着孩子思索起来,慕清朗看着敞亮的烛光,环顾着几个亲人在座,满溢着家庭的温情,不由说,“就叫慕昱吧。” “很好,就叫昱儿。那就说这是皇祖父赐给你的名字吧,张公公,传朕旨意,晓谕六宫,慕王妃于去年产下一子,朕赐名昱。” “是,皇上。” 皇帝抱着他的孙儿,由着孩子对着他的龙袍好奇地这里点点,那里戳戳,突然觉得气氛太安静了,便抬眼,对他们说,“你们不要拘束啊,都吃菜喝酒啊……” 他虽然劝着大家,可是几个后生却都没有行动,只是看着他,似乎在他们的认知里,一个平日里高高在上的皇帝,此时突然抱着个孩子,确实是给人面目一新的感觉。 大约又坐了一会儿,皇帝这才将孩子递给慕清朗,自己起身离开了慕王府。 皇帝走后,几个人又开始活跃起来…… 后来,夜有些深了,除了慕清欢在慕王府住下,其他人便都离开了…… 一番梳洗过后,宁无忧侧身看着儿子睡下了,就在她心底隐隐期盼的时候,身后便传来一处滚烫的热源,她的内心便是止不住地颤动着。 “阿朗……” 她嘤咛出声,向后仰去,颤抖的身子便紧紧地与慕清朗热烈地贴合在一起…… 自新婚后不久便有孕在身,再到如今两人终于可以热烈地身心交融,他们彼此已经等了近两年。 “忧儿,我想你。” “阿朗,我爱你。” 慕清朗热切的亲吻沿着她的颈侧,她的耳垂,她的锁骨,她的香腮,最后抵达她的红唇……他含着她的小舌极尽缠绵极尽绻缱……直到,他的呼吸急促,身体紧绷,便将她打横抱起,来到窗边的卧榻。 两人急促的呼吸环绕在彼此的耳中,显示了彼此心间无比的渴望,于是,给对方宽衣解带的手,便止不住地颤抖着。 终于将彼此碍事的阻隔衣物褪去了,慕清朗这才悍然冲进他梦寐以求地方,并以急切的横冲直撞来表达他的爱恋…… 慕清朗终于可以恣意地抱着他的小忧儿,美美的享用他的“大餐”了…… 一夜旖旎,满室欢愉。 直到五更天,慕清朗才稍稍魇足,然后才神清气爽地起身,准备更衣,然后上早朝。 虽然身体疲累,宁无却还是亲自起身为他盘扣子,为他扣腰带,为他梳头,为他盘发,并为他截上发冠。 自边关回来,她发觉她更爱眼前这个男人了,她更加依恋他,愿意为他做任何事。两人已经近两年未曾欢畅淋漓的像昨夜那般欢、爱一场了,自然,她为他更衣梳发的时候又勾得他呼吸绵长…… 两人又在房中缠磨了许久,直到他惊觉他再不出去,早朝就会迟到了,他这才匆匆离去。 ※※※※※※※※※※※※※※※※※※※※ 感觉慕清朗的大餐写得太沒味道了,可是若写得有太有“味道”,又怕被锁住,所以,只能呵呵了。 攘外安内(三) 气势恢宏的太和殿广场,慕清朗着一身玄色朝服,正准备步上台阶,却听见前头的慕清沣转身,对着他溢出满脸的喜色,叫了一声“阿朗”,接着又赞许地说道,“三弟果然神武,为我南越夺回玉门关,可喜可贺。” “哪里,大哥过奖了。” 慕清朗神色淡淡。 他实在不想与他过多交集。 如若不是见识过慕清沣的手段,如若不是因为他手头,还欠着关良将军的一条命,还有因为他的里应外合,造成玉门关以及诸多南越百姓的流离失所,慕清朗或许会接受他这笑得纯良无害的主动示好。 可是,自从这些事发生之后,他再也不想与保持所谓的“兄友弟恭”的场面,只因为,他这个大哥,比太子更恶毒千倍。 因此,对于慕清沣的热烈称赞,甚至主动上前要揽住他的肩头,慕清朗淡淡回应,并顺势与他擦肩而过,以回避他过份的亲热。 他很想问他的好大哥,关良将军的性命,那些丧生于西域联军铁蹄之下,成千上万的南越军、民性命,该如何清算? 而慕清沣见他这般主动与他拉开距离的行为,神色未变,依然是一副笑意盈盈的样子,看起来就是一个毫无心机的好大哥。 步入金銮殿,当慕清朗昂藏的身姿出现在百官面前时,他们的神色遽然一变,然后大多数人的心下开始惴惴不安,毕竟,他们曾经从太子从大皇子口中听闻,慕王早已通敌叛国,逃往西域。 那时,他们都已在心里默默站队他们一向看好的太子,毕竟与这个慕王也甚少交集。 然而,今早又得知慕王不仅重新夺回玉门关,并将国境线向西推进几千里之后……而太子却又因为逼宫毒害皇帝,已经被投下地牢…… 这时,他们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们押错了宝。 而今日的早朝,慕清朗也才得知,他的好大哥慕清沣因为救驾有功,被封为“晋王”。 当皇帝在百官面前示意慕清朗为众人讲述一番夺回玉门关的经历,他这才在众人变幻莫测的表情中开了腔。 他毫不保留地说,自己起先为何不敢硬拼,而任凭西域人侵占自己的城池,是因为有人在粮草中动手脚,那些运到边关的粮草其实就是一袋袋泥沙……如此,导致我方的粮草严重缺乏,军队的兵不够吃的,又不能去打扰城中百姓,只好先撤退山谷。 而关良将军为何兵败?是因为有人截断粮草,起先,他还能率众忍饥对敌,可当所有人都体力不支难以抗敌之时,玉门关失陷了…… 当敌军将他杀了并剖开他的腹部之时,才发现里头竟然都是泥沙!那惨烈的情景,看得敌方将领也是肃然起敬。他们居然是怀着敬意将他安葬的。 一个敌国人尚且有如此恻隐之心,可是,咱们自己的同胞呢?咱们的同胞不仅落井下石,更是不问缘由,妄加莫须有的罪名,说什么贪生怕死,通敌叛国。 好在,他没有重蹈覆辙,这才佯装不敢应战,先是动员民众先往别处逃生,再在城中留下几个士兵,扮成流民,一来作为日后接应,二来为监视敌军。 他以退为进,在山谷中休养生息,命大军卸下战甲,开荒垦田,引水修渠,几个月后,终于收成粮食,攒够本钱,再通过城内接应士兵里应外合,一举收复失地。 “请问,当我在为收复失地做准备,我与众将领率士兵在山谷中,挥汗如雨撒播粮食之时,你们这些所谓的正义人士都干了些什么?恐怕,都是等着看我慕清朗如何贪生怕死,通敌叛国吧。” “众位是否想知,边关粮草变泥沙是何人所为?” 慕清朗缓缓步上一级台阶,就在从人诧异的注视中,他站定,然后指指慕清沣,“就是我的好皇兄慕清沣所为。” “三弟,你不要血口喷人,关将军的死,玉门关的沦陷,肯定就是你与西域人内外勾结做下的,反正,你就是看准了关将军已死,如今死无对证,而且又父皇不能拿你怎么样,是么?而且你仗着父皇的宠爱,拿准了他不会拿你怎么样,对么?可是,也要看看大哥答不答应,来人,将这个通敌叛国的贼子拿下。” 之前,一直平静倾听的慕清沣突然露出嘲讽的神色,只见他说完,以手击掌,便由外头走入几个羽林军,准备捉拿慕清朗。 大殿内的气氛顿时变得冰寒,文武百官大气不敢出,纷纷看见皇帝,而皇帝却铁青着脸色,不发一言,也不制止目前的事态演变。 而立于大殿台阶之上的慕清朗,眼见几个羽林军向自己越来越近,不由双眸眯得冷锐,看来,他与自己的大皇兄之间,这算是彻底拉开敌对的序幕了么? 很好,这其实就是他所乐意面对的,因为,他宁愿面对一个彻底撕下伪装的大哥,也不想去虚与委蛇一个笑里藏刀的大哥。 “不急,我的大皇兄,还是先让众人看看这份血书吧。” 慕清朗从袖中抽出一块布料,他朝着众人扬了扬手,众官这才见到那是一份染血的面料,他转身向上递给了皇帝。 慕仲卿接过一看,果然是关良将军字字泣血:皇上:臣无力回天。前有西域联军五十万,臣并不惧怕,最令人寒心的是,大皇子运送的粮草,竟然是泥沙。眼下我方饿死过半,如今三十万,恐怕不足十万了。 “慕清沣,你好歹毒的心肠。关将军是我南越守护神,你竟然……竟然……” 慕仲卿猛地胸口一闷,吐出一口血。他顺手擦拭,却发现巾帕的血竟然变了色。 “你……你的药丸有毒?” “父皇,你怎么样?” “来人,护驾。” “皇上” “太医……” 高阔的金銮殿顿时乱作一团,只有慕清沣冷眼含笑,转身准备离去。 “来人,将慕清沣押入天牢。” 皇帝并未倒下,只是在意识到方才自己口中喷出的毒血,是自己大儿子所为之时,便怒火中烧,嘴角又涌出了更多的血,滴滴洇进他明黄的龙袍之上,显得触目惊心。 “哈哈哈” 就在羽林军又调转方向要来捉拿慕清沣之时,他却得意地狂笑奔出太极殿,然后腾空飞身,等羽林军奔出殿外,哪里还能见到他的人影? “父皇……” 看着皇帝巾帕沾染的乌血,慕清朗看得心惊。据太医诊治的结果,说是皇帝中了一种叫“父子盅”的毒,主盅就在慕清沣身上,这种毒虽不会立即致命,但是不能对主盅慕清沣产生怒火,否则会触发毒性,危及性命。 “唉,沣儿这个逆子,心肠竟如此歹毒,我竟然今日才领教,父皇实在失败。阿朗,即刻起,羽林军交由你统领,务必给我将他拿下,否则,南越不宁。” “是的,父皇。还有,关将军的灵柩我带来了,我想请众官员看看。” 慕清朗一挥手,门外的侍卫便推着一具棺椁进入大殿,打开棺木,众官果然见到关将军的遗容。 “关将军一生无私为国,我想,将他葬在边关太过冷清,儿臣便擅自作主,想将他葬在皇陵,希望他的魂魄守卫我南越风光。” “就按你说的做,阿朗,父皇累了。” “即日起,由慕清朗代理监国、理政、握南越兵马大权。” “散朝。” 慕仲卿转身,由公公、太医搀扶着往内殿走去。 他的步履虚浮,神疲力乏。 眼下,朝堂暗潮涌动,可是,明明知道将要发生什么,可是他无力,也不想阻止。 就让一切顺其自然吧,他甚至不立储君,不立遗诏,他想要的是,物竟天择。 胜者昌,败者亡,如果哪个儿子在皇位争夺中丧命,他最多只是泪落两行,却不会出手。 身为皇家后代,许多人的宿命便是如此。 各凭本事吧,儿子们。 即使太子前去逼宫,即使大儿子毒害关良将军,甚至假借救他暗中向他下毒,他也不想立即将他们问斩。 如果太子在地牢还有本事翻身,以及慕清沣如若有本事逃脱慕清朗的追捕……如若两人都有本事坐上皇位,那也是他们能力通天所致。 因为自古帝王之路,哪一条不是充满血腥与枯骨? 因此,在今日他宣布慕清朗代理国政之后,他便放手了。 慕清朗出了太和殿,便去了宫中侍卫处,面见了几位羽林军负责人后,便向他们要求多多加强皇帝承乾宫的巡防守卫。 …… 慕清朗上朝许久未回,宁无忧便想想,他许是有要事在身,不如自己先带上儿子,去娘亲崔锦素生长的宅子看看。 自从成亲之前,听皇帝讲过,崔氏望族以及他与娘亲是有婚约在身的未婚夫妻,到今日,其实已经三年多了。 宁无忧与乳娘带着儿子坐在马车内,外头由莫问驾车,当她终于站到崔氏大宅门前时,她不可抑止地流下了泪水。 攘外安内(四) “儿子,咱们来看看外祖母家的宅子。” 宁无忧从乳娘手中接过儿子,一进崔氏宅门,他便好奇不已地东张西望着。 刚刚在广阔的前庭站定,宁无忧便被眼前所震撼,娘亲家的宅子,果然比她在北越的将军府,还大上几倍。 据说,当年崔氏九族未被毁灭之前中,大部分族人都居住在此。 虽说目前此宅空无一人,却因着皇帝的关照,此处依然花团锦簇。 “咿……咿……” 怀中的儿子突然朝着某一处伸手,将自顾沉浸在自己遐思中的宁无忧唤醒,她循着他的手指,便看见空阔的广场两侧,有几幢小木楼在日光下分散于府中的一面湖边,那湖中浮满青莲。 宁无忧抱着儿子走近莲池,这才看见青碧色的莲叶底下,竟然能见到有几尾红鱼争相跃上莲叶,想到儿子这才十个多月大,竟然有这样好的眼力,她不由欣喜地亲吻着他肉嘟嘟的脸颊。 “小家伙,外祖母家好玩么?” 宁无忧将儿子放到石板地上,小家伙立即如脱缰的马儿,手脚并用地要爬进湖中去捉红鱼。 “王妃,让我来吧。” 莫问急急将孩子拉住,便抱着他坐在湖边,他的身子一倾,左手迅速一伸,瞬间,掌心便出现了一条红鱼,一看那鱼摇头摆尾的,小家伙被惹得“咿咿呀呀”雀跃不已。 宁无忧也在湖边的石椅坐下,看着满池碧色,还有湖中鱼戏莲叶的景象,她不由恍然。 又有几滴泪浇在鞋面上,如果当年娘亲不曾家门蒙难,不敢说她会是当今的皇后,但至少,她一定是与她心爱的男人相伴相随的。 可是,她的命途多舛,不仅嫁不了心爱的男人,得不到生命的殊荣,就连平凡人家的天伦之乐也享受不了,甚至还为此英年早逝…… 而暗害她的人,却一个个逍遥幕后…… 想到此,宁无忧突然掩面痛哭。 两个自称最爱她的男人,一个是皇帝,却三宫六院,夜夜笙歌。 一个是将军,却连府中身份低微、野心勃勃的小贱婢都睡得下去! 这就是他们自以为是的爱? 不,娘亲,你不能要这般言行不一的爱。 娘亲,世间男子如此薄幸寡情,你在上天可千万不要为谁牵挂。 宁无忧初初还是低声哽咽着的,可后来,却抑制不了自己而嘤嘤大哭起来,惹得她的儿子频频指着她,也跟着大哭起来。 “王妃节哀。” 莫问见状,急忙将孩子抱到湖的另一边,并且给慕清朗发送了信、号、弹。 很快,慕清朗闻讯便飞快来到宁无忧的身边。 他将她揽进怀中,轻缓地拍着她的后背,说道,“忧儿,逝者已去,莫要太过伤心了。” “来,我们去别处看看,这宅子我也是头一次来呢。” 慕清朗将她的泪抹去,扶着她继续往府中深处而去。 “锦时苑。” 慕清朗喃喃念着牌匾,宁无忧听闻却惊喜不已,娘亲在北越住的院子叫的也是这个,她抬起潮红的眼眶看着眼前的牌匾,又说,“去看看我娘亲的闺房。” 两人进去,见这个“锦时苑”比北越将军府的“锦时苑”规模更可观,而且屋内陈设皆是珍品,可见,她的外祖父崔闻松将军对于他的这位嫡女儿,是有多么的疼爱。 进入娘亲的闺房,映入眼帘的便是挂在窗边的一件水葱碧色的披风,宁无忧这才记起,原来娘亲其实是喜欢碧色的,可是她在北越家中却惯常着大红色。 眼看着她又要落泪,她的手臂便教慕清朗拖了出去。 两人正要步出院子,却见墙角的草丛坐着一位老妇,她白发苍苍,面容焦急而且痛苦,看见她与慕清朗,便指着两人“咿咿”地叫着,宁无忧愣住了,她看她那般想要讲话,却又讲不出话来的模样,十分的痛苦。 她很疑惑,不由上前,试着与这老妇人比划着,却一直无法弄清她到底要表达什么意思。 慕清朗尝试比划了一下,也实在不知她要表达什么,这个老妇人因为不是聋哑人,她比划的手势并不是哑语,慕清朗也不知其意,只得走出院门,叫莫问前来看看。 而莫问将孩子递给慕清朗,自己则蹲下,伸出手掌,尝试着看她会不会写字。 试了几下,原来她真的会写字,这个发现让宁无忧欣喜,她不由冲到娘亲的闺房,摸索了片刻,竟然能找到一支狼毫与一卷纸。 莫问将老妇人扶到石桌旁,将她安置好,并给她铺纸磨墨。 宁无忧与慕清朗带着孩子再次回到湖边等候莫问的消息。 两人在石椅落座,宁无忧吸吸鼻子,幽幽地说,“总觉得我娘的死没那么简单,虽然她临去叫我和爹好好活着,别为她报仇,可是我却觉得我如果不为她做些什么,枉费她生我养我了。” “正好,方才那老妇人看起来蹊跷,或许是个突破口。” 两人说了一会子话,又抱起孩子沿着莲湖走了几圈,便见到莫问携着一卷纸,朝着两人飞身而来。 而慕清朗与宁无忧急急展开卷纸,便见到上头老妇人所写的内容,原来,这老妇人身份是当今皇后殷宛如未出阁时的贴身婢女。 看到这段,两人都相视一下。 正在想着哪有如此巧合之事,此人会不会是皇后布下的迷魂阵? 两人停顿了一下,便又继续往下看,老妇人说,她因劝说皇后不要在崔小姐母亲的茶中加催、情、药,以方便当时的皇帝占、有崔夫人,不要动用殷家的兵马去捉拿崔小姐。而是应当念着崔家对殷家的扶持,念着崔小姐对皇后纯真的姐妹情分。可是,殷宛如不仅不听老妇人的劝,更是将老妇人视为眼中钉,偷偷在她的饮食中下了哑药,并将她打昏装进棺木里活埋。后来,还是老妇人醒来,自己从坟墓中爬出来,一路流浪,偷偷潜进崔府等候到如今…… 宫里皇后身边的绫罗本是崔锦素的婢女,她受皇后收买并出卖情报给皇后,并亲手将药下到崔夫人的茶中,导致当时的皇帝顺利占有崔夫人……绫罗深得皇后的信任,后来,崔氏灭族,她成了皇后宫中的掌事宫女。 看完卷纸,宁无忧早已满面濡湿。 遇人不淑啊,自己与娘亲真是何其相像。那个秋瞳可不就绫罗的翻版? 只不过,自己比较幸运,有机会亲手手刃背叛她的人。不过,她在心底发誓,如今她知道了真相,那些暗害娘亲的贱人们,她一定要一个个揪出来,叫她们好好受死。 在回去的路上,宁无忧一直捧着卷纸细细观看着,那个老妇人是否无辜,她也不敢全信。 不过就冲着刚刚成婚那时,因为皇后的一句话,她去参加了秋猎,中了她的计,差点流掉孩子,差点造成一尸两命……还有太子妃受她的点拨,几次三番来找她的不自在,以及她伙同太子与慕清沣将慕清朗调往玉门欲置他与她于死地……这些帐,也是时候找她清算了。 …… 过了几日,宁无忧整理好一番思绪,将儿子安顿好,正准备将所收集的人证物证,带去如凤宫找皇后时,眼前却闪过莫问快速飞过的身影,她快步出了院子,冲着他的后背叫住莫问,说,“莫问,你今日在躲我?这般着急可是出了何事?” 莫问见无法躲避,只得挠挠头说,“王妃,小的我刚刚探听到消息,太子在地牢教人毒死,皇后更是不知所踪,眼下宫中正乱作一团。” 宁无忧听得悚然一惊,“太子教人毒死?皇后不知所踪?” 南越皇宫的地牢,那可是加派重兵把守的,可不是随意人等可以进出的,难不成,是皇帝自己叫人将他毒死? 还有,皇后不是自去年慕清朗出征前,便已经被皇帝禁足了么?到底是谁有那样大的本事,能让皇后神秘地出宫? 就在她自顾震惊之余,却又瞥见莫问神色极其不自然地想要溜走,她这才觉得今日他的异样,不由拔高音量,“还有什么事想瞒我不让我知道,看来你是想让阿朗换管家了。哼。” “别……王妃我说。” 莫问的脸憋得通红,想了半日,才在宁无忧的催促之下,说外头在疯传一个谣言,说慕王妃产下的儿子是来路不明的野种…… “是么?” 看来是有人在诋毁她了,宁无忧听他一说,这才明了莫问今日为何这般躲闪不敢见她了。 “是的,王妃,已经好几日了,王爷也是知道的,他说他会处理好,叫我们不要让你知道。” “哼,不让我知道,我也已经知道了。你去吧。” “好的王妃。不过外头那些谣言,你真的不要往心里去中,相信王爷吧。” “我心里有数。” 宁无忧心里苦笑,什么叫不要往心里去?她的儿子那样小,却要经受别人的诋毁,她是一定会往心里去的,而且不可能当作不曾发生的事一般,她如今就是拼了老命,也要保护自己的儿子,虽然,慕清朗有交代莫问,管好府内所有人的嘴,他会处理好,绝不让她与儿子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晚膳时分,慕清朗刚刚回到“朗窝”,一进厢房,便见宁无忧捧着小瓷碗,与乳娘一起喂着儿子。 他见她虽然手上未停,可是她的两眼却有些空洞无神,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看到这样失神的她,他的心里顿时不安起来,难道,她已经听说了那些谣言? “忧儿,” 他从乳娘手中接过儿子,挥手示意她出去,待乳娘掀开帘子出去,他这才将她的头揽在肩上,然后接过她的碗,继续喂着怀中的儿子。 他幽幽地说道,“想必你听说了那些谣言,我原本不叫你知道,就是因为不想叫你为这种无稽之谈忧心。” “阿朗,到底是谁要害我和儿子?儿子还这样小,却要叫人无端诋毁。” “是大哥。太子叫人毒死在地牢,皇后不知所踪,还有外头散布的谣言,有能力做到这一切的,只有大哥一人。” “慕清沣?这个畜牲,我还没找他算帐,他倒先发制人了。” “忧儿,你是说他趁我不在的时候来欺负你?” 慕清朗听她咬牙切齿的样子,很快猜出了什么。 “没错,这个畜牲专做鸡鸣狗盗之事。” 宁无忧原本也不想在慕清朗面前,说她曾经遭受慕清沣的凌、辱,是因为不想慕清朗多树立一个劲敌,毕竟她见识过他诡异的功夫,想要打倒他是件两败俱伤的事,而且,她后来为蔚城枫所救,也并无受到实质的损伤。 可如今,她这才意识到,她不想惹事,不想树敌,可是恶事和敌人却先招惹上她了,她这才明白,有些人有些事,不是你想视若无睹就躲得过的。 因此,既然人家主动要出手,那么,她也就没有不接招的道理。 所以,在慕清朗期待的目光中,她如实向他说起了,就在他出征玉门关之后,他的好大哥慕清沣潜入她们的寝室,对着身怀六甲行动不便的她欲实施凌、辱……后来,又教蔚城枫所救之后,毫无保留地说出。 “这个畜牲。” 慕清朗听闻之后,也是气得手上五指收紧,就在几乎将手中汤匙捏碎的时刻,他才松了五指。 本来,他那一日在朝堂上对着百官公开宣布,慕清沣在送军粮草上做手脚害死关良将军,是为了让朝廷给他一个公开的审判,他这样做的目的绝无掺杂任何个人私怨。 可如今,眼看着他到处散布有关他的儿子是来路不明的野种的流言,并且又知晓了他趁人之危,潜入他的寝室欲意欺、凌他的待产的妻子,这两件事,若没取他性命偿还,他是绝不善罢干休的。 攘外安内(五) 皇后与慕清沣凭空消失了,任慕清朗如何加大搜巡的力度,仍然无法在京城找出这两人落脚点。就在宁无忧为此惴惴不安之时,慕王府却迎来了宫内玉贵妃的到访。 “参见贵妃娘娘。” 宁无忧带着孩子,向着眼前面容酷似娘亲的玉贵妃福了一下身子,对于她的突然到访,她内心充满着戒备,虽然,立在自己眼前的人,正满溢着一脸慈祥向自己伸出手,与自己看起来确实像是一对母女。 “慕王妃不必客气。” 玉贵妃虚扶着宁无忧的双肩,两人分别在椅中落座。 不等宁无忧开口,玉贵妃却眼眶一红,她以锦帕掩面,深深吸了一下鼻子,双眼扫视了一下周围,四周的几个宫女便退了出去。 待前厅只剩眼前宁无忧抱着孩子的时候,玉贵妃便放纵了自己般,掩面哭泣了起来。 “咿……咿……” 玉贵妃突然的哭泣感染了宁无忧抱着的小慕昱,他也跟着扁着小嘴,要跟着哭泣起来。 “惭愧,我不该如此。” 玉贵妃见孩子被她影响,立即取了帕子,擦去了泪,又对小慕昱露出笑容。 “慕王妃见笑了。” “无妨,贵妃娘娘遇到什么难事?” “皇后那个贱人,一定是她毒死了太子……呜……呜……” 玉贵妃又泣不成声了。 皇后,毒死了太子? 看着只顾哭泣的玉贵妃,宁无忧很是纳闷,皇后毒死了自己的亲生儿子? 可是让宁无忧更纳闷的是,皇后毒死了自己的儿子,眼前的玉贵妃却为何如此伤心? 皇后毒死了太子,那么作为多年的老对手,她这个玉贵妃不是应该高兴的么? “慕王妃,事到如今,我不再乎什么脸面了,我要实话实说,啊……” 玉贵妃又是一阵伤心的啜泣…… “皇后毒死的太子,其实是我亲生的儿子……” 玉贵妃终于将掩藏了二十几年的秘密,对着宁无忧宣之于口了。 “什么?贵妃娘娘你居然……” 居然敢用“狸猫换太子”来欺瞒皇上? “你猜的没错,被皇后毒死的太子是我儿子,而晋王慕清沣才是皇后的儿子。” 玉贵妃深深吸气,待平静了之后,这才向宁无忧说起当年她是如何“狸猫换太子”的经过…… 当年,皇宫里几个皇子,如慕清沣,慕清泷,慕清朗,虽然按长幼次序排列,可是他们三个却是同一日出世的,只不过出世的时辰有早晚而已。 那一日,皇后最先临盆产下大皇子慕清沣,然后是她玉贵妃产下二皇子慕清泷,第三个是慕清朗的娘亲产下了他。 那时节,皇宫内同一日产下三个皇子,皇帝是龙心大悦的,除了皇后,她一下子从贵嫔直接封为贵妃,而慕清朗的娘亲则被封为贵嫔。 皇帝非常喜欢他刚出世的三个儿子,为了探视方便,他命人将他们养在一处,每日下朝便都要亲自前来观看他们。 玉贵妃那时就想,反正皇后的大儿子肯定会被册封为太子的,她不免动了心思,就趁着当时的便利条件,趁着孩子太小难以准确辨认的时机,亲自将自己的儿子包进皇后儿子的襁褓中,以自己的儿子代替了皇后的儿子。 就这样,她自编自导的一出“狸猫换太子”便成了她心中永恒的秘密,直到如今,她那当上太子的儿子被毒死了…… “贵妃娘娘真是好气魄,这可是欺君死罪。” 宁无忧忍不住抱紧自己的儿子,额头紧紧抵住小慕昱的额头,虽有儿子沉甸甸地充盈在自己怀中,她却仍然无法抹去心下的震惊和心惊。 一个母亲,要有怎样的决绝,才能狠下心抛下自己的孩子,并抱上别人的孩子当作是自己的孩子,为的就是满足她心中对权势的向往。 反正,换作是她,她做不出这样的事,她也没有那么多的野心,要去为自己孩子偷取不属于自己的富贵。 “无妨。我愿伏诛,只不过得先让我宰了皇后那贱人。” 玉贵妃说完了她的秘密,虽然像是卸下心头的重负,却也是一副无怨无悔的样子。 “我与贵妃娘娘的目标一致,我也正想将她揪出来呢,她也欠了我娘我小弟两条命呢。” 宁无忧朝着玉贵妃盈盈一笑。 “不止,那贱人还欠了慕王娘亲的一条命……” “啊……阿朗的娘亲也是叫她害死的?” 刚刚笑着的宁无忧听闻之后,突然笑不出来了,她捂住口,忍不住惊呼起来。 …… 翌日,太和殿笼罩在一片暖融融的春意当中。 在广阔的广场上,宁无忧随着慕清朗缓缓朝着玉阶走去,小慕昱即将周岁了,他趴在慕清朗的肩上,好奇地环顾着四周。 面对朝堂之上愈演愈烈的关于“小慕昱是来路不明的野种”的无稽之谈,宁无忧决定带着儿子随慕清朗一同前往金銮殿去会会那帮大臣们。 想想就来气,小慕昱自出现在每一个人的眼前,众人无不啧啧称赞,他与慕清朗完全是一个模子刻画出的,若不是居心叵测,谁会散布他是来路不明的谣言呢。 从玉阶拾级而上,来到殿门口,便见里头所有大臣都在下跪,都在向着龙床上的皇帝进谏,他们不约而同说着同一句话:“皇上,万望明察。皇家子嗣容不得掺假,尤其是太子殿下殁了,如今皇上只有这样一位皇孙,事关日后继承大统啊……” “你们的意思是说,朕的皇孙来路不明?” 龙床上的皇帝阴着脸,站起身,正欲步下金色台阶,却迎面见到两人抱着孩子进入殿内。 可是,众臣却并不知身后走进的三人,仍然有人在死谏,“是啊,皇上。若是皇上无法保证皇家血统纯正,老臣只能以死进谏了。” 殿内的几个上了年纪的大臣依然喋喋不休,身后却传来一声清脆的呼喝,“你们这几个臭老臣想死就去死,无人阻拦。” 宁无忧与慕清朗皆是怒不可遏,她随着他大踏步奔进殿内,来到众臣的面前,从慕清朗怀中接过儿子,怒道,“请睁开你们的狗眼看看,本宫的儿子与慕王哪里长得不同?” 见众臣抬眼都在仔细地看着小慕昱,宁无忧又问,“本宫在此,你们当中若有何疑问可以当面说清,若是日后,再听到有人胡乱造谣,就休怪慕王不客气。” “慕王妃息怒。实在是老臣们从未听见过宫内传出慕王妃有孕的消息,可自从慕王出征回来,慕王妃也平白无故有了个小皇子,所以……所以……” “所以,你们就捕风捉影,恶意中伤本宫与慕王的儿子?” 宁无忧将儿子放进慕清朗的怀中,冷戾着双眼,很快站到一个花白胡子的老臣跟前,说道,“方才说要以死进谏的就是你?看你这穿戴也算道貌岸然,可是想不到心下却如此龌龊,虽然宫中没有传出消息本宫有孕,怎样?你们这些人就断定本宫不守妇道?” “当慕王在玉门关为驱逐西域人而浴血奋战的时候,你们躲在安稳的后方传播他通敌叛国的消息,当他凯旋回归之时,你们不仅不感恩,居然在此怀疑他的子嗣来路不明?” 宁无忧越说越激昂,她的身板挺得笔直,无形中产生的威严向着老臣步步逼进,“本宫知道你们看不起我来自北越,如今北越又换了新皇。本宫在此奉劝大家闭上你们的势利眼,因为我比你们当中的任何人,出身都来得高贵。” 她骄傲地昂起头,掷地有声地说,“因为本宫的外祖父崔闻松将军在南越是‘无冕之王’时,你们这帮奴才还不知身在何处呢。” 宁无忧激昂陈词,几句话说得那些原来满脸鄙夷的大臣们纷纷缄默不语,当他们听见最后这一句时,他们都纷纷露出错愕的表情,然后整个大殿的氛围又陷入一片尴尬之中。 攘外安内(六) 有关“慕王儿子来路不明”的传言最终不攻自破,而宁无忧也迎来了儿子的周岁生辰。 小慕昱生辰的这一日,朝中大臣几乎都送来了贺礼,本来,慕清朗的怒火还未熄灭,根本不想领他们的情。 宁无忧看在眼里,并不想他与这些大臣的界限划得太过深刻见底,于是就说道,“阿朗,我知道你为了昱儿,对这帮人感到气愤。可是,水至清则无鱼,咱们就当作是给他们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吧,若是有下次,那可就休怪咱们下手不留情了。” 慕清朗这才点点头,表示同意她说的有道理。 后来,宁无忧也收到了来自北越礼物,里头有父亲与蔚城枫遣专人送来的贺礼。 这一日的宾客很多,宁无忧却一直觉得心下总是少了些什么,她一直在人群中寻着五公主慕清欢,可是,她却至始至终没有出现在宴会之中。 宁无忧着人去宫内寝殿请五公主,侍女却说五公主不在宫内。 她不禁疑惑起来,自从前年她怀胎,五公主便一直在慕王府住下的,如今有了小慕昱,平日里她也总是要来与他玩耍一番的,可今日是儿子周岁生辰,五公主却没有出现。 宴会罢,宁无忧着人去宫内将五公主的侍女叫来询问,得到的却是说,五公主最近时常独自外出,她们也不知她去往何处。 宁无忧感到忧心,不由将此事说给了慕清朗,他立即让莫问前去寻找。 就在宁无忧为此事感觉异常之时,她所不知道的是,五公主慕清欢已经被人掳获,并被押上通往北城郊外一条官道上的马车内。 原来,慕清欢因为喜欢上了凌逸,时常让人打探他的消息,得知他喜欢阅君楼里的苏妙颜,时常留宿在阅君楼的凌波馆,她便也想去阅君楼见见苏妙颜。 可是,平日里,宁无忧总是说,凌逸那种人并不适合她,并不赞成她靠近他,她也并无机会出门去见凌逸,或者见苏妙颜是何方佳人。 终于等到小慕昱生辰的这一日,夜晚,她趁着凌逸在慕府参加宴会,还有宁无忧忙着招待宾客,无暇顾及于她,她便激动得赶紧换上一身男装,迅速将长发梳成公子髻,插上玉簪,便从角门偷偷溜出去了。 奔到街头乘上一辆人力车,便来到了只听其名,不见其实的青楼--阅君楼,到了这里,她却走错了方向,没有去往凌波馆,而是直接上了二楼客房。 她刚刚步入二楼长廊,正准备推开一扇房门,便扭头见迎面走来一位灰色公子,借着廊下火光随意一瞥,便想起,这不就是三年前在三哥府中见过的三嫂子的兄长么? 他……似乎叫宁无双来着。 慕清欢回头的间隙,正好对上宁无双的注视,两人四目相接,却并无产生任意情绪的波澜,两人便又各自别开目光。 慕清欢转头继续推开房门,而宁无双继续转身向前而去。 慕清欢刚刚推开门,就被里头的人拖了进去。 她意识到不妙,赶紧大喊,“我是五公主,敢对我无礼,我三哥会灭了你。” 可那人却制住她,并扯下她的腰带,不怕死地说,“我还是是五附马呢。” “来人啊,救命啊……啊……唔……” 慕清欢起先还能扯着脖子呼救,可是很快嘴巴被塞进了一面枕巾。那枕巾有股臭头油味,瞬间充斥在口中,令她腹内恶心得阵阵翻滚。 就在那人准备对她实施下一步动作时,门外涌进几个黑衣人,示意那人说,“这是教主看上的猎物,吩咐我等立即带到总部。” “是,小的明白。” 慕清欢很快被捆绑并让黑衣人扛到楼下,她虽极力扭动,奈何无人伸出援手。 她被蒙上双眼,随着身下的一阵颠簸,这才明白,她被放进马车内。 看来,她落入贼人手里了,这帮人,来历不明,不知要将她掳往何处?这样悄无生息的样子,反正,三哥与三嫂子是不可能得到她遭遇不幸的消息的。 而对于前方未知的恐惧,还有不该不告而别,独自离开小侄儿的生辰宴席的悔恨,令她流出绝望的眼泪。 “请问,你是宁无忧的小姑子吗?” 就在慕清欢悄悄垂泪的时候,耳边想起一声询问。 “唔……唔……” 她说不出话来,只得点头。 “我是忧儿大哥宁无双,我记得以前见过你。” 宁无双扯下她口中塞着的枕巾,同时也扯下她蒙着的黑布。 虽然眼睛得到自由,可是马车内一片黑暗,令她只能凭依稀的感觉,来判断眼前骤然出现的宁无,他的脸很苍白,也很英俊。 “谢谢你。” “不用怕,我会尽我之力,护你周全。” “我……这帮人为何这般对我?” “哎,这帮人根本不是人……” 宁无忧摇着头,对她讲起她落在了一帮什么样的人手里…… 原来,她落入的是一个邪、教组织。 同样的机缘,四年前,宁无双落入邪、教手中,他清楚地记得,那天是暮春的黄昏,他见黄昏的晚霞很美,于是举步登上“霞美峰”,正在看得入迷之际,他被人从身后悬崖。 他醒来时,这才发现自己躺在陌生的床上。 他想逃,却被告知,若想解药,就得服从他们的命令。 渐渐地,他发出这是传说中的邪、教。 教主竟然就是传说中的南越王朝大皇子慕清沣。 他忍下了逃走的心思,想摸清他被人暗算到此的原因及幕后之手。 他的任务是在阅君楼负责接“货”与送“货”。 那些“货”就是慕清沣的手下从整个越州大陆、四、处、网、罗的少女,有的是自愿加入,但更多的是先女干后以毒、药制服的。 宁无双讲了他的经历与这四年间的所见,令慕清欢难以置信的瞪直了双眼,虽然她很快她又泪如泉涌,可很快,她也止住了眼泪。 看来,她这次要落入的不是别的贼人手里,而是落入大哥的手里,可是,她倒要看看,她的好大哥,将她掳去,是否会真的对她做那些禽兽不如的事。 “你信我,我到时找个人替你蒙混过去。” “不必,我倒是要看看,我的好大哥,将我这个妹妹请去,到底是为了要做什么。” 慕清欢突然伸手捂住宁无双的嘴,然后将身子挤进他的怀中,“为了谢谢你的好意,我眼下只有我自己……” 宁无双拧眉推开她,小声喝斥她,“你什么意思?我不做趁人之危的小人。” “你得收下这份‘谢礼’,万一我大哥真的要做禽兽之事,我可不想便宜了他。” 慕清欢不容他的推拒,捧起他的脸,吻住了他的唇,又抚上他的胸膛,一手握着他的手,扯下了自己的腰带…… 攘外安内(七) 山路崎岖,一个山坡连着一个山坡,马车在拐过一个大弯时,突然颠簸得厉害,引得车内的慕清欢与宁无双坐立不稳,两人扑在了一起。 就这般的便利,慕清欢虽然羞得面上发烫,却仍然将他紧紧搂住,手上也不知所措地寻找着他的腰带。 面对着慕清欢如此笨拙的引诱,她显得那般赤诚,令宁无双心下感动。 他也不让她为难,握住她的手放在心间,郑重地在黑暗中凝视着她,“我明白你的心意,也可以了却你的心愿,只是希望日后你不要后悔。” 慕清欢则摇着头,“我不会后悔。” 宁无双将她抱进怀中,对着她的唇舌进行一番“洗礼”,直到两人都感觉有股火热蒸腾在彼此心间,他这才将她轻轻放在自己的身上,扯开两人腰间的束缚,就着马车一路颠簸的便利,闯进她保留了十几年,从未有人造访过的私人领地…… 马车外,有几个黑衣人骑马紧随,当隐约听到马车内传来几声女人似乎很痛苦的低吟,正准备撩开帘子察看究竟时,宁无双迅速将他的手拨开。 此时他正好从顶峰回落,已经神色如常,他将自己的外袍盖在慕清欢的身上,对着外头说,她肠胃疼痛发作得厉害…… 外面的人听闻,信以为真,这才作罢,便退回马上。 宁无双深深吸了一口气,便上前替她穿戴。而慕清欢则虚软着身子,任由宁无双殷勤的手为自己服务着。 虽然彼此无言,却有一股情愫充斥在两人的心间。 “我在这个邪、教组织呆了四年,我已经锁定了我的目标。虽然你的大皇兄与我的事无关,我却看出了他要一统天下的野心。” 宁无双为她整理了一个公子髻,并将她的玉簪插上发髻,接着从袖中取出一个瓷瓶,从里头倒出仅有的一粒药丸说,“今日之事虽然来得意外,可我是个男人,我要对你负责。如你不嫌弃,就做我的妻子,这是‘假死’药,你服下之后,你的大皇兄自然以为你不愿屈从于他,便自尽了,自然他也就放过了你。到时我将你送回北越我的家中。” “谢谢你的好意。只是我决定要去看看大皇兄,他到底会对我做到哪个地步,因此,我不需要你的药丸。” 慕清欢将他的药丸推了回去。 “也好,既然你决意涉险,我在暗处护着你就是,不过这个药丸你还是收下,遇到有性命之忧时,可事先服下此药,到时他们会通知我将你送到山中去喂狼。” “啊……” 宁无双听到她惊叫了一下,突然被逗笑了,便安慰她,“到时我当然是先将你送回我北越家中,回来后,我自然是跟他们说你已经被狼吃了。” …… 慕清沣的“天下山庄”隐在南越城郊的一片山谷中,几年来,他在整个中原大陆设立了无数分堂,网罗了这个天下为他所用的各色人等。 他的组织,名为清修,实为银乱。 通过男欢女爱,抵达云端之时,其中一人先下手,咬住对方颈动脉,吸食对方血液,人在兴奋时,体内会分泌一种叫“欢情”的物质,据说吸食这种“欢情”,会使人的功力大增。 他的许多女信徒是强行从民间穷苦家庭掳掠而来的,也有少数是自愿加入的。 有的地方甚至出现男多女少的现象。 许多人被吸食血液之后,若不死,也会神情呆滞,似没有灵魂的木偶,任人摆布。 许多人因为家中女儿无故失踪,虽然选择报官,可是那些当差的却毫无头绪,无法断案,只得不了了之。 因为很多线索最终指向大皇子慕清沣,所以很多官员明明有心给民众一个交代,却又惧于慕清沣的威压,不得不装聋作哑。 …… 慕清欢到了慕清沣隐在山中的“天下山庄”,她终于知道,这是一个男女银乱的组织。 他们控制了很多年轻貌美的女子,是为了让她们在青楼,以各种伎的身份,潜入到天下各国的朝廷官员的枕边,以窃取各种信息为将来推翻那些国家的统治做准备。 当慕清欢被带到慕清沣的居所时,她不由被里头奢华堪比皇宫的装饰格局所震惊。 当然,更令她震惊的是,她不仅见到发鬓散乱的皇后殷宛如伴在慕清沣的身侧,还见到了太子妃殷雪倩,还有她的妹妹,也就是慕清沣的妻子殷若水,此时的殷若水正隆着腹部,与太子妃同样双眼凝滞地分列两旁,跪坐在慕清沣的脚下。 慕清欢见到了这些女人时,这才恍然想起,原来她们都被大皇兄带到此地,难怪,这么久了她都不见她们的踪影。 “五妹,你来了?为兄有失远迎啊。” 慕清沣甫一见慕清欢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便很兴奋起身,抬脚将两旁的殷氏姐妹像踢死狗一样踹开,同时露出俊美的笑脸,对她大献殷勤。 “慕清沣,你将我掳掠,到底想做什么?” 慕清欢却不想掩饰自己的烦腻,直接质问着他。 “想你呀,想与你做快乐的事啊……” 慕清沣靠近她,在她的颈间深深地嗅了一下,突然伸手将她的脸颊轻佻地划了一下,引得慕清欢尖声怒斥,“你……我劝你放了我,你不能对我乱来。” “我就是喜欢对你乱来呀……” 慕清沣伸臂将她紧紧禁锢在怀内,对着她的耳后就是一阵啃咬,引得慕清欢周身恶寒无比。 她突然想起宁无双给她的“假死药”,便立即从袖中取出药丸,迅速含进口中吞了下去,“想逼我?我就是死也不想脏了自己。” 说完便倒在了地上,嘴角很快流出一股乌血。 “贱人,连你也嫌弃我。啊……” 慕清沣见慕清欢居然这般决绝地宁愿死也不愿让他碰,气得狂怒无比。他咬牙切齿地叫喊着,抬脚将慕清欢踢了一下,直到她顺着光滑的地砖移到门边,这才奔到他的座椅,将一直跪着的殷若水推倒在地。 他口中也不闲着他的叫骂,“贱人,你这么爱着太子,怎么不随他去死啊!贱人,你明明是我的妻子,可你却怀了他的孩子,贱人,我咽不下这口气,太子又怎么样?还不是成了我的手下亡魂,哈哈哈……” 他越说越激动,直到,殷若水然嘶哑着喉音,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是在痛苦地挣扎着。 他感到一阵晦气,不由也将他她踢开,又提起地上的太子妃殷雪倩,骂道: “贱人,跟你妹妹一样下贱,一样势利。当初上了我的床是因为我是太子,当老二夺走了我的太子之位,你眼都不眨一下,就弃我而去……贱人,忘恩负义的女表子,枉我当初那么喜欢你,对你掏心掏肺……” 慕清沣此时完全进入癫狂状态了,口中骂得越是起劲,神情更是愈加狂乱。 原来一直沉默呆滞的太子妃,也随着他的攻击而大口大口喘着气…… 慕清沣这才似猛兽嗅到了美味一般,突然倾身咬住了太子妃的后颈,而太子妃感到后颈钻心的疼,便猛然挣扎着,然后发出“啊”的一声尖叫,之后,便浑身似被抽走力气般瘫倒在地,整个人彻底没了声息…… 而方才服下“假死药”的慕清欢本来已经陷入昏睡,可是她又被太子妃临死的那一声摧人心魂的尖叫所惊醒。 她其实已经无力睁眼,只能凭耳边依稀的声响移动,在意识里隐约地知道,太子妃让慕清沣弄死了…… 就在她又要睡去的时候,耳边似乎又传来慕清沣走动的声响,然后又是一阵水渍摩擦的声响,然后是慕清沣的叫喊,“还是母后会疼儿。我的好母后,儿子真想请父皇来看看,他的母仪天下的皇后,如今正含着我的子孙袋,咬着我的大尘柄呢。” “哈哈哈,母后是这天下之母,可如今的我,不就是这天下之主么?哈哈哈……” 慕清沣在得意中的叫喊声,终于又让陷入沉睡的慕清欢在心头一怒,“大皇兄,母后,你们会遭天打雷劈的。” 可是,慕清沣却无法共鸣她的愤怒,接着又宣布,“你们……所有对不起我的人,都给我等着,还差一个宁无忧,等我将她玩够了,我就要你们通通都去死。哼,到时候,我要让你们慕家所有人,包括你慕仲卿,你们都通通要跪趴在我的脚下,供我差遣。我要让你们见识,什么才是天下之主。” “这天下,唯有我,才是你们的主人!” ※※※※※※※※※※※※※※※※※※※※ 看这一章,可能有的小伙伴会感到严重不适,在此先说声抱歉。我写这一章的目的是为了体现慕清沣这种因为种种现实的打击导致的心理严重扭曲之后的类似于精神分裂的状态,他为了报复周围所采取的手段会很极端很血腥……其实说到底,凡事有因才有果,最终他是个可怜的人。 攘外安内(八) 慕清欢在青楼被掳走的消息,传到宁无忧与慕清朗耳中。 两人很着急,便加派人手前去搜寻。 他们查封了阅君楼,将所有人集中审查。经过审查,两人被他们审查的结果,惊出一身冷汗,原来这些外表美艳的女子,都是听命于某个“神性教主”的人,她们每个人都身怀任务,为是的接近朝廷高官,窃取情报。 在一处小院里,他们甚至还擒获了正在传递消息的某个艳丽的花魁。 他们又从另一花魁身上得知,三日后,她们这个组织的所有分散于中原大陆的各个分堂主,就要齐聚南越城郊的“天下山庄”,与她们的“神秘教主”共商大事。 虽然无法从那些花魁身上取得更有用的资料,比如她们效忠的主子到底是何方神圣,却让宁无忧与慕清朗决定,前去会会她们所说的“神秘教主”。 两人乔装打扮一番,直到外人看不出他们的实际身份,这才动身前往“天下山庄”,在途中,果然遇见了来自中原大陆的各色人等,其中竟然不乏南越本朝的一些官员。 他们在一个僻静处,遇见了来自前北越某亲王夫妇,他们将那俩夫妇捆绑扔在了一间破庙里,命人严加看管着,然后穿上他们的服饰,顶替那对夫妇前去参加议事。 来到大厅,宁无忧一眼就看出坐在主位上的是南越当朝皇后殷宛如,她虽然戴着面皮,扮成普通富家妇人的模样,可是却还是让宁无忧一眼看穿了。 坐在主位上的大皇子慕清沣,他开始了他的演讲,也就战前动员。他指着慕清朗和蔚城枫的画像说,此二人是我教天下一统的障碍…… 虽然慕清沣与皇后分坐主位两侧,宁无忧却发现,皇后看他的眼神很是亲昵,那种亲昵仿佛是她看慕清朗的眼神那般热切。 慕清沣在演讲中激昂陈词,这个天下本就属于在座的所有热爱本教的有识之士,他号召大家,此刻所有人应当联合起来,一起推翻原大陆旧有的统治者,建立新的大一统的天下王朝…… 他的话,引得众人热血沸腾,纷纷起身为他欢呼,纷纷拥戴他为天下之主。 …… 宁无忧与慕清朗假扮前北越亲王夫妇,被安排住了下来。 在这里,她无意中见到了她的大哥宁无双,原来宁无双被临时指派前来接待身为前北越亲王夫妇。 宁无双向她道出几日前慕清欢的遭遇,并说她已经服下他给予的“假死药”,只是,这一次,慕清沣似乎对慕清欢着了魔似的,明知她已经“死去”,竟然将她扣在他的寝宫,不许他将她运出“天下山庄”。 “唯今之计,欢儿的身体不能再拖,要将她顺利救出,只有在外头对他们的各处据点制造混乱,让他把这里的人马撤出去救急,才有胜算。” 慕清朗说道。 “嗯,阿朗,立即让凌逸前去执行吧。” “这得有劳我的大舅子出去传递消息,我们如今可是前北越亲王夫妇,与蔚城枫那厮如今是死敌哈。” 慕清朗盯着宁无双苍白俊美的脸调侃着,他总觉得眼前的大舅子似乎对他的五妹相当关心呢。 “嗯,我这就去找凌公子。” 宁无双竟然不介意慕清朗的调侃,转身急切地走出门外。留下慕清朗对着宁无忧的一番挤眉弄眼…… 想不到,凌逸那家伙虽然油嘴滑舌,可是办起事来效率却是极高的。明明才过了几个时辰,眼下正是华灯初上的夜晚时分,宁无忧与慕清朗就被紧急地地召集前往议事厅,众人还未坐定,便听慕清沣急急地宣布,“抱歉各位,本座各堂出了些状况,这几日请大家自便,待本座处理内务之后回归,大家便一起合力动手吧。” 也不待众人回应,他说完,便匆匆离去。 “天下山庄”的人潮散去,宁无双带着宁无忧与慕清朗很顺利地潜入到慕清沣的寝宫,就在宁无忧与慕清朗合力将慕清欢抱上宁无双的后背,三人正准备往门口撤退的时候,却见到皇后阴寒着眼神,怨毒地盯视着她们三人。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敢在本宫面前抢人来人!” 她们三人并不打算回应,只是加快脚步向门外冲了出去。 皇后见这些人竟然没有停下的意思,连忙按下门边的机关,只听见四周顿时响起尖锐的警报声音。 “不好,快撤。” 三人一路狂奔,出了慕清沣的居所,立即跳上前来接应的快马,三人在了队人马的护送下,很快驶离了“天下山庄”所处的山谷。 眼看再过一段山坡就要抵达通往城北的官路,这时,前方的人马却停了下来,并与迎面而来的另一队人马展开厮杀,宁无忧定睛一看,原来前面堵路的人马不是别人,正是慕清沣的人。 “抄小路撤退。” 慕清朗想,此时并不是与慕清沣直接对抗的时机,毕竟身边有慕清欢一直沉睡,要将她成功护送回城,还有,他也怕宁无忧万一有个闪失都有性命之忧,因此,他示意宁无双带着慕清欢先行撤退,自己则护在宁无忧身侧,想要将她带离慕清沣的视线。 在两队混战人马的掩映下,宁无双带着慕清欢率先奔向另一个方向,他要沿着这条人迹罕至的小道将她送去北越。 慕清朗则护着宁无忧从另一路狂奔,却不想,身后突然刮过一阵猛烈的风,那是慕清沣犹如鬼魅的身影,化成电光一闪,就在慕清朗警惕地出手回击的时候,慕清沣却避过他的掌风,再次伸手将宁无忧的腰身一掠,很快,宁无忧还来不及应声时,她便已被慕清沣掳获。 慕清朗眼见宁无忧落入慕清沣之手,便迅速凝聚内力出掌向前一击,这时,令他没想到的是,竟然有一个人与他同时出掌,为他的掌风增加了无穷的威力。 他无暇旁顾,顺势借着身旁的掌风再次发力,眼见前方的慕清沣后背受敌,身形虽然剧烈的晃动了一下,却并不恋战,直接带着宁无忧飞出山林之外。 “你来作什么?” 眼见自己再加上身旁这位高手的内力,竟然无法将慕清沣击溃,而且还无法救下宁无忧,慕清朗内心很是不爽,对着身旁的这位高手也就没有好口气。 “我来看看你原来根本就是个孬种,根本不配作忧儿的丈夫,姓慕的,你根本没有能力保护忧儿,这次我要将她带回去,不管她心里有没有我,这次我绝不放手。” 来人是蔚城枫,他狠狠地瞪着慕清朗,语气绝决。 “我们夫妻之间毫无你的立足之地,你再来插足,休怪我不客气。” 慕清朗本就心情不爽,听闻蔚城枫的话,就更加暴躁了。 “你才是插足者,我与忧儿两小无猜的时候,你算什么?” 蔚城枫一想到他命定的妻子,如今成了慕清朗的妻子,心头更是暴怒不已。 “你他娘的给我闭嘴,忧儿在我大哥手里凶多吉少,你却跟我扯这个,快滚,我不想跟你扯这些有的没的。” 慕清朗拉紧缰绳,看也不看蔚城枫,就自顾飞驰而去。 “哼,带路。” 蔚城枫自知理亏,也纵身上马,朝着他的身后奔上前去。 “哼,这世间的阴差阳错从未止歇,这是你的命,认命吧,姓蔚的。如今我与忧儿相亲相爱,你若停止对她的肖想,我会感激你的成全。” 慕清朗奔在前头,对着后头的蔚城枫抛下这一句,便向着“天下山庄”全速飞奔而去。 …… 进入“天下山庄”秘室内,慕清沣终于将扛在肩上的宁无忧扔在地上。 他活动着麻辣的后肩,这里刚刚被慕清朗击中一掌,感觉筋脉很是受损,虽然在他的承受范围之内,他却觉心脉部位呼吸有些不畅。 他边活动着手腕,边在心里嘀咕着,他还真是轻敌了,原来他的三弟内力不错呀。而且从这一掌可以感觉出,他的三弟是用尽了全身内力发出的,可见,对于他掠走他的妻子,他对他是有多怨怒。 他绕着地上露出一脸愤怒的宁无忧转着圈儿,调笑道,“三弟妹,别来无恙啊。哼,兜兜转转,咱们又见面了。捉住你,就捉住了天下。” “慕清沣你快放开我。” 宁无忧被摔得后背生疼,却咬牙切齿地叫喊着。 “放开你?不不不,除非你让那两个男人都去死。你看看,这天下两个最出色的男人都将为你而战,如今,再算上我,整个天下可不都为你倾心了么?哎呀,你这个祸水,你竟然引得有人为你倾国而战。” 许是意识到,到手的宁无忧这个猎物太有价值,慕清沣血红的双眼竟然兴奋得红光闪现。 “教主,外头有个慕清朗说要同你谈谈。” “不见。传我的话,想要他的女人安然无恙,条件很简单,要么,他与蔚城枫都去自尽,作为天下之主,我会好好替你们‘疼爱’宁无忧的;要么,决一死战。” 攘外安内(结局+后记) 当日,因为慕清沣执意囚禁宁无忧并拒绝面见他们,同时还提出让两人都去自尽的要求,慕清朗与蔚城枫便强行杀进他的寝宫。 而慕清沣也并不逃避,很快就出来应战。 慕清朗与蔚城枫都讶然于慕清沣的功力如此深厚。原来,许多人都被他那种斯文俊秀,不与人争的外表所迷惑。 他们也意识到,因为慕清沣的功力实在强大得诡异,两人联手,其实也未必能讨到几分便宜。 慕清朗与蔚城枫同时使用“九天揽月”双剑合璧,可是经过几个回合发现,两人的联手都无法将慕清沣制服。 可是,强大的“九天揽月”催生出的气场,却激发着慕清沣体内的战斗因子。 他的双眸已经散发出猩红,他所用的招式都已经偏离出正常习武之人的动作模式,所有的章法显得无比野性与疯狂。 他不像是一个人在战斗,倒像是一头被激怒的猛兽,正在四处蹿。 “九天揽月”在他强大的攻击面前已经占了下风,两人很急切,如果不将眼前的慕清沣解决,他们根本无法进去密室去救宁无忧。 眼下属于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两人有些急躁,却总感觉眼前的“怪物”如同一座大山,挡住他们的去路。而且这个“怪物”上蹿下跳地疯狂怒吼着的时候,一个掌风甩动过来,竟然将急躁并且分神的慕清朗腿部关节处扇出骨折。 蔚城枫眼见队友受伤,就更加焦燥不堪,与慕清朗的配合也就无法默契,就在他一愣的时候,他的心口也吃了慕清沣的一掌,瞬间,一口热血从喉头涌出…… 就在两人完全处于劣势并且有性命之忧的时候,那“怪物”的身后来了一位灰衣僧人。两人一看,原来是“了心”大师前来相助。 只见大师飞身一跃,便坐上了慕清沣的后肩。他伸出三根手指,以佛祖的拈花微笑,指尖在慕清沣的头顶点了三下。 “阿弥陀佛,迷途的人,你该清醒了。” 大师的话仿如提糊灌顶般,使得原来狂燥的慕清沣瞬间镇定下来。 大师的话间刚落,只见慕清沣“噗”的一声,口中喷溅出一股鲜血。 “泷儿。” 皇后突然闯了进来,她撞过蔚城枫的手臂,使得他一个躲闪不及,剑尖便刺进了慕清沣的心间。 “泷儿,我的泷儿。” 慕清沣大口吸气,血越流越多,恍然中,皇后抚着他的额头,原来那里有一条细小的飞龙显露着。 “泷儿,原来你才是我的泷儿。你自出娘胎就有的龙形胎记,你父皇明明知道的,所以早早立你为太子,他说你注定就是天下之龙。” “可是,娘错了,娘到今日才发现你才是我的儿子,可是,你却又要离我而去了,泷儿……” 皇后嚎啕大哭着,眼眸突然醒悟过来,“原来这一切都是玉贵妃那个贱人干的。” 原来那个死去的太子才是那贱人的儿子,真是好一个狸猫换太子。 当年,皇后的孩子最先出世,皇帝又见他大声啼哭时,额上就会显出龙形胎痣,于是龙心大悦,心想着等自己百年之后,一定传位给他,遂取名“慕清泷”。 慕清沣仰躺在皇后的臂弯,虚弱的嘴角满是嘲讽,难怪陪伴自己长大的玉贵妃,他日日叫她母妃,她都眉头紧急,很是嫌恶的样子。 原来,自己并不是她的孩子。 记得幼时起,他想要像慕清朗那样扑进她的怀中,都会被她嫌弃的推开。 甚至有时要依在她的身旁,也会被她怒骂。 他小时候的心情时常郁闷。 于是,他变得沉默。 他变得努力上进,他得了无数第一。 他在皇子们中间,处处让自己显得优秀,却总是得不来母妃的青眼相看。 后来,他遇见了一个江湖人,那人是女的。 她教会他如何让女人欢愉,她教他如何依靠药力实现功力大增。 他后来羽翼丰满,他想一统中原,一统江湖,他也知道母妃其实是个可怜的女人,父皇只是将她当作别人的替身,并不爱她。 因此,他才在心里想着,等他做了天下之主,一定要让母妃坐上天下尊位,到那时,她应该会对他笑吧。 可笑的是,命运却始终将他玩弄。 他筹谋了这些年,他付出了这么多年的心血,本来眼看着他即将走上人生与权力的巅峰,可现实却告诉他,原来所有的辛苦忙碌还是错。 他原来早就是这天下的尊贵之人,可到头来,他却被命运玩笑了一次。 他不甘心,无法瞑目。 可是,他的命数已经走向终结。 “皇后娘娘,枉你算计一世,却到头来也想不到会有这一出啊,哈哈哈……” 皇后扭头一看,身后的玉贵妃正好整以暇、居高临下地俯看着她母子,她笑得花枝乱颤的样子,显得格外讽刺。 “作为报应,你不仅同本宫一样,失去自己亲生儿子,你还与你的儿子赤裎相见,你甚至还很享受的样子,这天下的母、狗,恐怕都不及你淫、荡吧。” 玉贵妃得意的话音刚落,她的咽喉便突然被扼上一只有力的大手,很快,她便断了气息。原来是濒临死去的慕清沣突然跃起,将她扼杀。 “贱人,你也算活够了,给我陪葬吧。” …… 秘室地牢 慕清朗强忍着腿上的伤痛,仍然一路飞奔,却终究来得有些晚。 此时,宁无忧已经意识全无,她在看守人口中哨子的指引下,已经将长剑刺进自己的腹部。 慕清朗在一丈远的地方见此情景,恨得拼尽全身力气,再度飞身落在看守人的面前,把她的脖子拧断将她扼杀。 可是因为浑身力气用尽,再加上断腿的重伤,慕清朗已经无力站稳,只得躺倒在地。 失去哨子的控制,宁无忧意识回归,可是自己腹部的血液却流个不停。 顾不得包扎,她见到慕清朗躺倒在地,似乎在忍受着什么,令她心下惊惧。 “忧儿,你不要命了。” 蔚城枫也见到了方才的那一幕,只是他方才受了慕清沣一掌,已经心脉受损,故而方才落在慕清朗的后头,待他极力赶来,也终究是来得迟了。 他最见不得宁无忧那副样子,明明自己有伤在身,却还要拼尽老命来扶起慕清朗。 可是,宁无忧却执意要扶着慕清朗,于是,在通往“天下山庄”出口的小道上,便出现了这样诡异的一幕,慕清朗闭着眼一瘸一拐地挪动着,中间是腹部包扎着蔚城枫锦衣的宁无忧,她的后头是蔚城枫小心翼翼,将她半扶半抱地向前移动着。 在路过前方战场时,地上满是残肢断臂,皇后还跪在慕清沣的身前痛哭不止。 宁无忧看看她也有斑白的发丝夹在头间,再看看她哀伤的神色并不作假,可是,她却无法为她掬一把同情的泪水。 是的,就是因为自己也曾经经历过这种撕心裂肺的丧亲之痛,并且都是拜眼前这个毒妇所赐,她才无法大度对她施予同情。 而且,该与她清算的帐,她一笔都不打算落下。 她的娘亲,以及娘亲的家族,曾经就是折在她的手上; 皇宫里许多嫔妃和她们的孩子,包括慕清朗的娘亲,甚至有许多嫔妃未能生出的孩子,大多是命丧在她的算计之手。 皇后殷宛如落幕了。 一切也都落幕了。 本想着现在就一剑了结这个恶毒皇后,但想想就算了,娘亲在泉下已经安然,又何必再让恶毒的女人去惊扰她的魂魄? 以她那善妒的心性,留她一命苟活世间,让她看着自己与娘亲同样的容貌,宛如娘亲再世的样子,然后在她眼皮之下,与自己的心爱之人,幸福美满地生活,对她来说,这岂不是另一种活生生的凌迟? 想想就觉得解恨,早先,初来南越之时,看着那充满整个皇宫的女人,全都是娘亲的影子,真不知这么多年来,她是如何熬过来的? 再如今,又有一个自己以崔锦素的面貌,即将主宰着她的命运,真不知,她又要怎样熬过这以岁月? ※※※※※※※※※※※※※※※※※※※※ 终于落幕了,这是我的第一篇文,感谢观看,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