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罪谋杀》 第1章监控拍到丧尸(1) 3月12号,深夜。 平江市110接到了一个报警电话。 报案人自称是进城送菜的菜农,途径高速路收费站附近的一条省道时目睹了一起可怕的凶杀案。 案发时他正在开车,突然听到路边灌木丛里传来一个年轻女人声嘶力竭的尖叫声。 当时天已经黑了,根本看不清到底发生么什么情况,那叫声更是让人毛骨悚然。菜农停了车,却没敢马上下车,他犹豫了五六分钟,女人的叫声也持续了五六分钟。 菜农最后鼓起勇气,拎起车上一把铁锹下了车。 叫声这时候戛然而止。 他手擎着铁锹,战战兢兢的走进树林。借着透过树梢的月光,他猛然看见一个女人一动不动的趴在草丛里,裤子脱掉了一半,地上飞溅着斑斑块块的血迹。女人的脸侧枕着在地上,长发遮住了她的脸。 菜农不知道她是不是还活着,用铁锹撩开了遮挡她脸的头发,顿时魂飞魄散。 女人的脸被撕碎,只剩下血肉模糊红赤赤的一堆,一只被抠出来的眼珠连带着一点儿碎肉挂在眼眶外面。 菜农吓得瘫坐在地,随即一咕噜爬起来,锹也扔了,一口气逃回车上,才想起来打电话报警。 可惜,凶手作案时菜农距离太远,根本没看见凶手长什么样,甚至他连凶手都没亲眼见过。 警方赶到后,搜索了整片树林,只发现一辆电动车,没有找到凶器和其他的痕迹。 随后,警方在调查事发路段监控时,发现了一段记录了案发经过的视频。 当时,被害人骑着一辆电动车,沿着公路由西向东前行,前方就是平江市区。在经过案发那片灌木丛时,女人停了车,推着电动车走下公路,走向树林。 这个举动让很多警察不解。 忽然有个女警反应过来,说,她是有内急了,想去路边方便吧。 女人最了解女人,她的解释合乎情理。 但紧接着,一个诡异的身影出现在了视频中。 这个人穿着一套破烂的风衣,骑了一辆旧电动车,距离推车的女人大约20米远,女人始终没有发现这个人的存在。 女人推着电动车走向树林,那个人也下了车,跟在她身后。 这个人走路的姿态十分古怪,尤其是在视频里,看得尤其真切。他双腿僵直,好像不会打弯一样,在地上拖着往前走。两条手臂也硬邦邦的垂在肩膀下面,给人的感觉就好像一根木头在地上挪动。 但他走路速度不慢,迅速拉短与前面女人的距离,跟她先后走进了树林,消失在视频里。 走在前面的女人丝毫没有意识到危越来越近。她匆匆走进树林,就开始解裤子,视频里隐隐能看见她蹲在一棵树后。 可就在这时,她意外的扭回头,似乎看到了什么。 突然,那个怪人从一棵树后闪出,把女人扑倒在地。 由于有树当着,视频里看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能看到女人被死死压在地上,手刨脚蹬。怪人似乎弓着身子压在她身上攻击她。 监控视频听不到声音,从图像上看,整个袭击过程持续了大约五分钟,女人激烈的挣扎让人感觉她似乎遭受了难以想象的折磨。菜农所听到的惨叫应该就是在那个时候女人发出的。 袭击很快结束了。 女人一动不动的趴在地上。 袭击者拖着那古怪的姿势离开了树林,找到了扔在半路电动车,骑上车,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之后的调查给警方带来了前所未有的难度。 首先是监控摄像头距离比较远,被害人和袭击者的长相都无法看清,而且,其他路段的监控都没有拍到两人。 更让人头疼的是,被害人身上没有找到任何证件,连手机都没有。 无法圈定凶手和被害人的身份,再加上事发路段偏僻,刑警队三个月时间里走访排查了上百人,始终没有结果。 这桩案子也就成了一桩悬案。 后来这个案子被消息灵通的平江晚报记者挖到,写了一篇文章发表了,还起了一个博人眼球的名字—— 丧尸人夜袭女子。 文章首次用“丧尸”这个欧美恐怖大片里流行的元素为凶手命名,还侧重描写了袭击者古怪的走路姿态和被害人所遭受的离奇伤势,把一篇犯罪新闻写的像恐怖小说一样。让市民们将信将疑。 警方也没有就此事进行澄清。但谁都没有想到,这恐怖的一幕在三个月后再次上演…… …… …… 三个月后。 丁潜夹着书本走进东华大学心理学院的课堂。 他教授是临床医学中的精神病学。不算热门的学科,但选他课的学生却不少,因为丁潜的课好过,讲课也不拘泥课本,古今中外,天南海北,像说书一样。还有不少学生纯粹是来旁听的,尤其女生居多,据说东大里不少女生都给他写过情书。不到三十岁就成了大学客座教授,还是平江市著名的心理医生,长相更是风度翩翩,这样的优质男打着灯笼都难找,偏偏还是单身,难怪很多女生想入非非呢。 不过丁潜今天却碰上了一个让他头疼的女生。 她问丁潜,“老师,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僵尸吗?” “僵尸?” “就是美国电影里那些到处走来走去,看见人就抓就咬的怪物?” “这个啊,我先纠正你的一个错误。”丁潜微笑道,“你所指的不叫僵尸,而是丧尸。僵尸和丧尸是两种概念。僵尸是中国传说中人死后煞气淤积体内,或是吸收了太多阴气发生了尸变,具有一定鬼的元素。而丧尸是指活生生的人被某种病毒或者辐射杀死了脑部神经,只残存了原始行为能力的一种死物,俗称活死人,换句话说,他们是会动的尸体,最终会随着肉体逐渐腐烂而消亡。如果你问我到底有没有丧尸这种东西。不好意思,我是研究心理学的,这个你应该去问生物学的老师。” 其他学生听了都笑了。 第1章监控拍到丧尸(2) 那个女生却还锲而不舍,“在美国不是刚刚发生了丧尸袭击人的案件吗,一个裸体的丧尸抓住一个流浪汉,把他咬的惨不忍睹,血肉模糊了呢。” 这个女生长得清纯可人,短发,小v脸,大眼睛跟黑葡萄粒似的转动灵活,是个标准的loli美女。就是口味太重,把坐在身边的女生吓得直往边上靠,倒觉得她像个怪物。 “美国那起案子我听说了,虽然媒体上都称呼凶手是‘丧尸’,但严格说,他并不是我们所认为的那种丧尸。而是一位瘾君子,他在案发前由于吸食了大量的麦角酸二乙基酰胺,导致神智错乱……” “麦角酸二乙基酰胺是什么东西啊?”坐在女生身旁一个戴眼镜的男生疑惑不解的问。 女孩轻蔑的瞥了他一眼,“连这都不知道,你确定将来要当心理医生吗?” 男生被说个大红脸。 女生不再睬他,很认真的问丁潜,“那么丁老师,你来说说,麦角酸二乙基酰胺到底是什么东西吧。” “……” 丁潜说:“麦角酸二乙基酰胺是一种麻醉剂类的毒品,俗称‘浴盐’,具有很强烈的迷幻效果。服用这种药会导致人体体温上升,丧失理智,变得非常具有攻击性,在外人看来,丧失理智的吸毒者确实有些举止酷似电影里的丧尸。但本身上他还是人。” “原来是‘浴盐’啊,我听说过这种毒品。但是没用过,不知道它的效果是不是像你说的那样好,真能让人变成丧尸……” 坐在她附近的女生们都远远的躲开。连那些想要她手机号的男生都望而却步了。人家只想谈谈恋爱,不想闹出人命。 “如果是国产的‘浴盐’,考虑到现在假货猖獗,我建议过量服用,或许能达到你要求的效果。”丁潜也很雷人的回答道。 “除了服用毒品这个人办法之外,还没有其他办法能变成丧尸呢?”小女生还不满足,继续追问。 “这个么……我建议你去看看美国大片,就会得到答案了。” “老师,我是认真的。” “我也是认真的。” 即便丁潜脾气再好,也有点儿来气了。这丫头明摆着就是来捣乱的。这样的奇葩学生到还不多见。 下课之后,他夹着书本前脚离开教室,就听到身后有人喊他。 丁潜转回身,看见那个课上捣乱的女生撵上来。 “你还有什么问题吗?”丁潜问。 “我刚才的问题丁老师并不算回答我。我就是想知道,除了服用毒品或者药物以外,还有没有其他途径能让人变成丧尸。或者简单点儿说,丧尸究竟是生理变化,还是心理变化?” 看着女孩一本正经的模样,丁潜不知道应不应该发火,想了想,问:“你是不是还没有男朋友?” 女生愣怔了一下,“没有。” “我建议你赶紧找一个男朋友,这样你就用不着没事儿想这些无聊的问题了。” 丁潜刚要走,女生沉下脸,从口袋里掏出了证件说道:“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郭蓉蓉,是特殊案件调查组的警察。” 特殊案件调查组?! 丁潜从来没听说过这个部门。看郭蓉蓉的样子似乎不像是骗子。 见丁潜发愣,郭蓉蓉微微一笑,“我听说丁老师还是著名的心理医生,我以为你能看出我的身份呢。” “我是心理医生,不是算命的。” “……” “我不认识你,你为什么会找到我呢?”丁潜问。 “是宋玉林宋警官介绍我来的,他你应该认识吧。” 提到这个名字,丁潜的脸色一变。眼神中瞬间闪过复杂的东西,又很快恢复了正常。 “他让你找我,不是为了讨论如何变成丧尸吧。” “怎么说呢,这件案子确实跟丧尸有点儿关系。” “警察也相信丧尸?”丁潜带着调侃问。 郭蓉蓉不理会他的反应,忽然问:“你看过最近一期的平江晚报吗?” “……” 郭蓉蓉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起来的报纸,展开来递给丁潜。 丁潜接过来一看,报纸第一版血红色的大标题写着,“丧尸又现,被害人侥幸逃生!” 郭蓉蓉在一旁说道:“三个月前,平江晚报也报道了一则类似的新闻,叫‘丧尸人夜袭女子’。” “我看过那个新闻,说什么城郊那边发生了一起疑似丧尸袭击人的事件,有个女人骑电动车走夜路被不明身份的人袭击致死了。不过这个新闻读着似乎有很大水分,凶手的体貌特征、行为举止描写的太夸张,整个犯罪过程描写的都像是主观猜测。后来也就不了了之没有下文了。” “其实……那则新闻里所写的跟刑警队卷宗里记录的基本吻合,并没有多少掺假的成分。只是因为一直没有破案,所以,警方也没有对外澄清案件。” “原来是这样啊,不过……假如你们一心想找出一个丧尸来结案,我估计你们永远也破不了案。” “我知道你不相信有丧尸这种东西存在,本来我们也不相信。甚至,看到了那段袭击者行凶的视频,很多人还是将信将疑。但谁也没想到,会发生第二起案子。” 丁潜瞧了眼报纸,“你们怎么确定这两起案子都是丧尸袭击呢?” 郭蓉蓉左右瞅了瞅,看到身旁有人经过,神秘兮兮的对丁潜说:“你跟我来一下。” 不等丁潜反应,她就拉着丁潜的手来往僻静的地方走,丁潜无意中看到上自己课的两个男生正长大了嘴巴,吃惊的望着他们。 他心想,这下可好了,他很快就会成为潜规则女学生的男老师榜样了。没准儿还会有人给他起个斯文禽兽的绰号呢。 郭蓉蓉一口气把他拉到了教学楼后面的小树林里,在很多学生缠绵苟合的过的地方站下,这才放心的伸手又从口袋里掏出一点儿东西出来。 这次是一根棒棒糖外加一张血肉模糊的尸体照片。 她把照片递给丁潜,把棒棒糖放进自己嘴里。 丁潜接过照片只看了一眼就皱起眉毛。 第1章监控拍到丧尸(3) 那张照片是个女人脸的特写,事实上他只是通过头发的长度来判断的,女人的五官完全变成了一滩烂肉,仿佛是被机器把脸搅烂的那么吓人。偏偏还有一颗眼珠当啷在眼眶外面,说不出的恶心。 郭蓉蓉歪着脑袋观察他的表情,见他没有惊慌失措,稍感诧异。 即使是她这样的专业刑警,也不敢看这样恶心的照片,说出来有点儿丢人,可是丁潜的反应几乎就跟他们组的法医一样,一双……嗯,一双没有感情的死鱼眼。这是郭蓉蓉想到的最恰当的评价。 “她就是报纸上最早报道的丧尸案的被害人,第二起案子的被害人也受到了类似的攻击。 “……” “最早接手案子的是平江市刑警队。他们调查了将近三个月,一直都没有结果。现在又发生了第二起丧尸案,他们感觉问题严重了,才把案子发到上报省里。我们特殊案件调查组就是专门处理这类疑案的……你刚才问我,凭什么断定这两起案子都是丧尸案,其实我们一开始也不太相信有丧尸这种东西,你知道凶手是怎么把她的脸伤成这样的吗?” 郭蓉蓉忽然反问,让丁潜稍稍一愣。 “用牙咬的。这是法医的鉴定结果。” 直到此时,丁潜始终平淡的表情才闪过一丝不安。 “第二个被害人也是被袭击者用牙齿进行攻击的。光想想就很瘆人是不是?案发路段的监控头甚至拍到了更诡异的画面。虽然没有看清凶手的长相,但是拍到了他走路的姿势,跟我们正常人完全不一样…… “……c市刑警队在赶到案发现场时,曾经发现女被害人被脱/掉了裤子,他们曾经一度怀疑凶手是劫/色杀人,如果是jian杀案,倒好理解一些。但尸检发现被害人下身毫发无损,进一步调查发现,裤子是被害人自己脱的,她当时正在方便。这就是说,凶手对她的身体根本不感兴趣,也没有拿她的钱。这不是一起我们通常所能理解的案子。我们搞不懂,凶手到底……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或者说,他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所以你们找到我,就是想问我这个?” “宋局长说你对人的心理问题很有研究。不知道你对这种异类的人怎么看。” “实话实说,我接触过性yu倒错,接触过精神病,接触过自闭症,但还从来没有接触过‘丧尸’呢。” “那你觉得到底有没有丧尸这种东西?” “那要看怎么说,我刚才在课上已经说过,狭义上来讲,那种大脑已经死亡,彻底变成了一具全身溃烂、没有思维的行尸走肉,我个人觉得不太可能,这种东西只能存在于电影小说里,毕竟人体是个极其复杂的构造,大脑是唯一能控制行为的中枢,大脑如果死了,人也就彻底死了。” “难道没有例外。” “宽泛一点儿说,假如一个人的脑组织没有死亡,但是退化了,或许也能反映出丧尸的某些特征。你提到的美国那起丧尸案就是这样,凶手也被称呼为啃脸魔。他的行凶手段倒是跟你描述的这起案子很相似,其原因就是这个人长期吸食毒/品,诱发了精神错乱,以至于产生了幻觉,从而对人施暴。在不明真相的人眼中,他被妖魔化了,就变成了让人恐慌的丧尸。” “那他为什么要啃人脸呢?难道吸食了‘浴盐’的人攻击人的时候都喜欢啃人脸吗?” “这个么……吸食‘浴盐’虽然会让人变得极具攻击性,但还没有临床证据表明会让吸毒者有攻击有啃咬人脸的yu望,我个人认为在美国发生的那起丧尸啃脸案纯属偶然,如果换一个场合地点,袭击者可能攻击的就是其他地方了。” “那这起案件呢,也是偶然?”郭蓉蓉指指丁潜手里的照片。 “为什么不可能,中国和美国相距那么远,这两起案子之间肯定不会有什么联系。偶尔出现类似的情况也不算特例,你们警察总不能遇到被害人脸被弄伤了,就说是被丧尸袭击的吧。” 丁潜的话里或多或少带着轻视,他觉得警方实在太异想天开了,居然能相信有丧尸存在。估计是急着破案又不知从何处下手吧,要不然也不至于有病乱投医,连心理医生都找。 郭蓉蓉听出了话味,没露声色,她对丁潜说:“忘了跟你说,最近的发生的这起案子,被害人没有死,你想不想跟我去医院看看她?” 丁潜微微皱眉,心说,既然她活着,应该有记住凶手的样子。那你们找我分析什么? 话到口边,却没说。他也是头一次碰到这样的奇案,不禁有些好奇。 …… …… 平江市第一人民医院。重症病房。 郭蓉蓉推开病房门,轻手轻脚走进病房,丁潜随后跟进来。 偌大的病房里只有一个病人,从体型上看出是一个女人,却无法看见她的长相。 不过这个女人浑身精瘦,只剩下了皮包骨,透过衣服都能看见她瘦的吓人的骨头架子,肥大的病号服穿在她身上好像纸扎的风筝。 她整张脸都缠着一圈圈白色的纱布,显得头出奇大,好像一个大头娃娃,只露出了两只眼睛和小半边脸,大部分脸都遮挡在纱布中。 看样子女人年纪似乎不太大,她双目紧闭,正在睡觉。床头居然摆放着几本连环画。 但郭蓉蓉一靠近床前,她就忽然惊醒,嘴里发出“嗬嗬”的叫声,惊恐的向床角躲。 “是我,你别怕,我头两天刚刚来过,我是警察,你忘了。”郭蓉蓉指着自己的脸让女人好好看看。 女人定定的瞅着她,目光带着迟疑,似乎在努力回忆,又把目光转到丁潜脸上,她对丁潜明显有很强的戒备心理。 创伤后应激障碍。 丁潜马上根据她的举止和神情得出了这个结论。 第2章幸存者(1) 这类患者通常是经历或者目睹了极其令人恐惧的事件,或者受到严重创伤之后,便可能表现出感情麻木,反应迟钝,他们会长时间处于惊恐之中,无法自控的不停回忆与创伤有关的情景和内容。严重的会出现抑郁,甚至产生自杀倾向。 丁潜忽然有点儿好奇,这个人女人到底经历了多可怕的事情会变成现在这样。 “她就是第二个受害人?”丁潜问。 关于这个幸存者,郭蓉蓉并未详说,只是开车先把丁潜带到医院。 “嗯。” “那她的脸?” “你大概能猜到吧,等一会儿护士换药的时候你自己看吧。” 大头娃娃的女人呆萌萌的双眼望着他们,浑然不知他们在说她。 到底这个女人身上发生了多么可怕的事情? 丁潜带着疑问陪郭蓉蓉守在病房里,郭蓉蓉来病房之前从车上拿了一个手拎袋,里面不知道装的是什么东西。 现在她把手拎袋里的东西倒在床上,原来是一堆小零食,豆腐干,鸡锁骨,鸭脖子,一小包一小袋的铺了一床,外带一本封面是李敏镐的八卦杂志。 女人看到这些,双眼立马就放光了。 她头上缠了太多绷带,吃东西都费事,但仍然迫不及待接过郭蓉蓉递过来的鸭脖子,从袋子里拿出一块就啃。 丁潜暗自感慨,果然女人都是一类动物,就算是世界末日,有了这些东西,她们也能愉快的度过这一天。 病房门被推开,两个护士推着推车走进病房,来给患者换药,看见房里的情景,几乎抓狂,胖护士声色俱厉:“你们是什么人,怎么能给病人吃这种垃圾食品!!” 女人正在吮一块鸡锁骨,一下给吓得呆坐在那里,嘴里的骨头里一半外一半。 郭蓉蓉急忙解释,两个护士这才不说什么。 由于女人头上缠的纱布太多,需要两个人才能完成,两个护士一起忙活,用镊子小心翼翼的把女人脸上的纱布一圈圈剥掉,还得时不时的拉住女人的手,防止她忍不住挠自己脸。 当女人脸上的纱布被完全揭下来,丁潜和郭蓉蓉的呼吸瞬间停止了。 这还是人脸吗? 除了刚才露出的眼睛和小半张脸,其余部分都看不见了脸皮,完全就是一条条一块块红赤赤的肉黏贴在骨头上,碎肉上还有血液和药水凝固的结痂,随着纱布一起被扯开,新伤口流出了新鲜的血,其他的碎肉剧烈抽/动,犹如活物一样聚缩在一起,让人清晰的感觉到女人的痛苦。 她嗓子里又发出了“嗬嗬”的声音,那是她现在唯一能表达的方式了。 “她脸上的伤是怎么弄得?”丁潜问。 “跟第一个被害人一样,牙齿咬的。” “……” “这是我们法医的鉴定结果,不会有错。通过撕咬的痕迹来看,是人类的牙齿。而且她从头到脚,全身上下,只有这一处伤。现在,有两起啃脸案了,都发生在这里,你还觉得是偶然吗?” “……”丁潜沉默。 这的确很出乎他意料。他也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案例。难怪警方会怀疑丧尸作案。现在连丁潜自己都有点儿困惑了。 “她和第一个被害人的都是单身女性,被袭击的部位都是脸部。两起案子发生前后相差了三个月……” “你们怀疑是同一个袭击者所为?” “是。看起来很像是一起连环作案,但我们没法确定凶手的身份和作案原因。虽然在美国发生过类似的啃脸案,但那起案子的详细情况我们并没有掌握,你说凶手是服用了大量的毒/品导致发狂,实际究竟是不是这样我们也没有把握确定。你是心理医生,你对这种药物熟悉吗?” “还可以吧,我治疗过三个因为服用这种毒/品导致精神错乱的患者。” “是吗。”郭蓉蓉略显吃惊。 “‘浴盐’这种麻醉剂,又叫‘丧尸浴盐’,确实能让人一部分人发狂,但就像我说的,并没有实际的临床表现显示,服用这种药物就一定会出现啃咬别人脸的症状。我接触过的三个患者,第一个发病时曾经试图抱着自己的女友跳楼,第二个不但咬人而且抓到任何抓到的东西袭击身边的人,第三个跟你所描述的啃脸魔最像,他发起狂来只用牙齿咬人,但不是脸,而是像疯狗一样乱咬。 “你的意思是,你怀疑袭击者是服用了浴盐才发狂的?” “嗯,但我又想不出,还有什么途径能让人变成这样。” “你当心理医生,一定知道很多精神方面的药吧。有没有什么药物能把人变成这样?”郭蓉蓉满怀期待的问。咨询这方面的药物就是他们请丁潜来的目的之一 丁潜摇摇头。 “那有没有不用药物的途径能把人变成丧尸呢?譬如说,心理压抑,压抑到极端就变态了?” 丁潜摇摇头。 “又或者,有没有丧尸精神病。得这种病的的人智力会变的底下,充满攻击性,就像丧尸一样?” “你真厉害!” “我猜对了?!” “你写恐怖小说,比当警察适合。” “你……” “我现在终于弄明白你找我来干什么了。恕我直言,我是治疗过各种各样的心理有问题的人,也见识过各种精神病患者,包括人格分裂,杀过人的……但是,我从来没见过你说的这种。” “既然什么可能都没有,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凶手就是一个独一无二的丧尸。” “……”丁潜动动嘴,没说话。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想反驳我,说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什么丧尸,我一个当警察的怎么能相信这种无稽之谈……可是你得找出说服我的理由啊,你能找出了吗?”小丫头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掐着腰,理直气壮的反问。 “……”丁潜还真叫她问没词儿了。 他转脸望向病床上受伤的女人,问郭蓉蓉,“她应该见过凶手吧,她怎么说?” “她没看清凶手的长相。” “凶手的体貌特征,她总该有印象吧……” 第2章幸存者(2) 不等郭蓉蓉回答,一个深沉略带沙哑的男声从两人身后传来,“她受到了强烈的刺激,完全记不住凶手长什么样了……” 丁潜回身,看见一个三十多岁面容冷峻的男人站在门口。 男人目光锐利,两鬓和下巴泛出淡淡的青胡茬,一看就是十分刚毅的性格。 丁潜稍微愣怔,觉得这张面孔似乎在哪里见过,但一时想不起来。 这时就听郭蓉蓉说,“组长你来了”,丁潜才知道,这个人就是特案一组的头头儿。 “这位就是丁老师。”郭蓉蓉向特案组长介绍。 “我知道。你叫丁潜。”男人点点头,向丁潜伸出手,“我就是特案一组的组长,杜志勋。” “哦,你好。”丁潜也伸手跟他握了握手。 不过他发现这个人虽然礼貌,眼神却是冷冰冰的,脸上的肌肉没有丝毫运动,握手也只是象征性的轻轻一碰就松开了,这是明显的排斥反应。看来他对自己没什么好感。可是自己根本都不认识这个人,他对自己的讨厌从何而来呢,这让丁潜心里很是费解。 “我只是一个教心理学的,对于破案我并不在行。如果你们找我只是为了咨询是否有丧尸这种东西,我已经告诉郭警官了。”丁潜对杜志勋说。 “破案的事我们用不着你,找你来主要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 “你不只是大学的心理教师,还是一名心理医生对吧。据说,你还是国内首屈一指的催眠师,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丁潜望着杜志勋犀利的目光,他的眼神不像是肯定,更像是反问。 原来这位警官并不相信自己有那个能力。 但杜志勋是一个城府很深也很敏感的人,当他发现丁潜在观察他,神情微微一变,瞬间恢复了平静。 丁潜心想,这是一个很难对付的家伙,幸亏他不是自己的患者。 病床上的女人忽然发出一声痛叫,似乎护士往她脸上上药的时候把她弄疼了。 她挥舞着骨材般的双臂不让护士靠近她,嘴里发出“嘶嘶”的警告声。 两个护士不知所措,急得满头大汗。 “她怎么了,难道脑袋也受伤了,不好使了吗?”郭蓉蓉焦急的问。 丁潜没说话,走向病床,受伤的女人看见她更加紧张,拼命缩向了床脚,朝着丁潜发出了刺耳的尖叫。 那声音简直要把人的耳膜刺破。 两个护士吓得躲到窗边,紧紧捂住耳朵。 郭蓉蓉捂住耳朵朝丁潜喊:“你看不出来她怕你,你就不要刺激她了。” 杜志勋一动不动,冷眼瞧着丁潜。 丁潜对女人的尖叫充耳不闻,他伸手掏兜,翻弄了一阵。其他人都不解的看着他,尤其是郭蓉蓉,她一直对这个人所谓的心理医生充满了好奇和怀疑,很想看看他到底有什么手段,是不是那种卖膏药招摇撞骗的江湖骗子。 就见丁潜里怀小心翼翼的掏出一个透明的塑料包,里面有一些黑黑的形状有点儿圆的药丸似的东西,大家距离远都没有看清楚究竟是什么药。 就见丁潜打开塑料包,当着女人的面取出一个药丸,微笑的瞧着她慢慢将药丸放进嘴里,似乎品尝什么好吃的东西。然后把那包药,放在病床上,后退了两步。 女人的注意力完全被吸引到了那包药丸上,看着丁潜吃的津津有味,也慢慢伸手把那包药拿在手里。学着他的样子,也取出一颗药丸放进自己的嘴里。 瞬间,她的脸上纠结在一起,被啃去脸皮的半张脸也跟着一起抽动,看着又可怕又滑稽。 但她没把药丸吐掉,接下来出人意料的事情发生了,她居然平静下来,表情里也没有了先前的敌意。 “你给她吃了什么药,这么管用?”郭蓉蓉按捺不住好奇问道。 “没什么,就是话梅而已,我兜里还有一包,你要不要尝尝。” “什么?”郭蓉蓉原本就不小的眼睛瞪得快赶上咸鸭蛋了。 杜志勋这时说道:“这没什么,话梅本身就有生津止渴的功效,能刺激味蕾分泌大量的唾液,吞咽唾液本身就有镇定情绪的作用。我说的不错吧,丁医生?” “的确如此。”丁潜淡然一笑。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儿啊。”郭蓉蓉之前觉得很神奇,让杜组长这一解释也没什么了不起了。 “可是一包吃的就能让她完全镇定下来,太不可思议了吧,她是不是脑子真出了问题啊?”郭蓉蓉又有点儿担心。 “她脑子有没有受伤可以做一个脑部ct,我现在没法确定,”丁潜说,“不过,她现在的表现不是因为智力而是心理问题。从她的种种临床表现上看,她受到了很严重的刺激,这一点你们猜测的对。但你们可能不知道,人体有一套本能的心理防卫机制,避免外界给患者心灵带来进一步的伤害,她现在就是受到了‘倒退机制’的影响,完全封闭了自己,她目前把自己当成了完全不懂事的小孩子一样,只愿意看些连环画。只能对我们的话做出简单有限的回应。” “那她会不会永远变成这样?” “只要她的脑部没有受到实际伤害,会慢慢恢复的。时间长短取决于她的意志力有多坚强。短则几天,长的有可能一两年。” “这么久,那岂不是坏事了。”郭蓉蓉很着急。 “你们究竟找我来帮什么忙?” “这里说话不方便,丁医生,我们换个地方说吧。”杜志勋说着转身出了病房。 丁潜跟着他出了病房来到走廊,杜志勋走到一排巨大的落地玻璃前站下,望着窗外遥远的地方,用低沉的嗓音复述了三天前发生的可怕一幕…… 时间大约六点多种。天刚擦黑。 在城北青年公园,十几个老头老太太正在跳广场舞。这时候,有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发疯似的闯进人群。她衣衫不整,脚步踉踉跄跄,也不看人,一头撞在了其中一个老太太身上。 老太太还以为碰上了一个酒鬼,用力一搡,那个人就仰面摔倒,不动弹了。 第2章幸存者(3) 几个老头老太太本来还很气愤,见这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怕把人摔坏了,急忙七手八脚扶她,没想到一碰到那女人的身体,把大家都吓了一大跳。 他们感觉自己抓到的都是一根根骨头,根本没肉。这个女人简直活脱脱一具骷髅。 就在这时,女人吃力仰起了头,盯着把她推倒的老太太。 老太太眼中猝然出现了一张稀烂稀烂的脸,还在从脸上往下流着鲜红的粘糊糊的东西。 老太太吓得差点儿背过气。 就见女人张开嘴,有气无力的说:“救救我……救救我……” 老头老太太急忙报了警。110和120一起赶到。 女人被送进了第一人民医院,当时女人十分虚弱,各项生命指标都非常低。经过一番抢救,女人脱离了生命危险,但是医生们惊异的发现,女人胃里没有任何食物,她是被活活饿成现在这样的。 一个大活人怎么会被饿成了皮包骨,而且被毁了容? 在场的110警察感觉情况严重,不是他们能处理得了的,马上向市刑警队汇报,市刑警队派人赶来,询问受伤的女人,结果发现了更棘手的情况。 这个女人失忆了。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谁,家住在哪儿。 她只能模模糊糊的回忆自己的遭遇,却又描述不出来凶手的相貌特征和具体的犯罪过程。就凭这些少得可怜的线索,刑警们根本没法入手。 在这种情况下,特案一组出马了。 这个部门受到省公安厅刑事调查局直接管辖,专门处理各地上报的悬案疑案,有时候也与其他省市联合行动。 可以说,这个部门的探员都是上级领导从基层选拔上来的精英。 可是这一次,面对一个失忆的被害人,精英们也遇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 一连串的难题摆在眼前: 女被害人为什么会出现在青年公园里? 她究竟是在哪里遭遇凶手袭击的? 是她逃出来的还是被凶手放了? 她为什么会失忆? 凶手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 特案一组接到任务的两天里走访排查了几十人,调用十几条路口的监控摄像,希望能查到女被害人是从什么地方过来的,但收效甚微。 从一些不连贯的路口监控中发现,女人大概是从城郊101国道那个方向过来的。而青年公园在城市边上,距离高速路收费站只有半小时的路程。不过101国道收费站附近的监控中并没有发现女人的身影。特案科经过分析认为,女被害人有可能是从101国道附近的公路过来的,那条路是城区连接城郊的一条岔路。沿途经过许多村镇。 这样一来,搜索范围就太大了。 还有一个最重要的问题,这起案子让人不由自主的想起三个月前的那起丧尸啃脸案,至今,那个举止古怪的凶手仍然踪迹全无。 基于以上种种原因,特案一组决定寻求一位能力出众的心理医生查明女被害人为什么失忆,能不能通过某种手段让她恢复记忆。 听杜志勋讲述完了经过,丁潜沉吟了一会儿,问:“杜组长找我,是想让我给她催眠吗?” 杜志勋微微点头,“不错,我们确实有这个打算,如果你能做到的话,不妨一试。” “试试倒没什么,我只是有一点奇怪。” “哪里奇怪?” “杜组长既然根本不相信我,为什么还要找我来呢。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心里会觉得,你们公安系统有很多犯罪心理专家,根本没必要找我一个外行。” 杜志勋表情微变。 他毫无提防,对方竟然能说中他的心事。 他重新打量面前这个温文尔雅,看着有点儿弱不禁风的男人。 “我并没有这么想,丁医生,请不要用你的职业习惯随便猜忌别人。”杜志勋嘴角撇出一丝冷笑。 “很不巧,杜组长,我不但会催眠,我还知道一点儿测谎。你现在瞳孔收缩,眉毛眉梢上挑,嘴角扭曲。却偏要作出微笑的表情,这是伪造身体语言的特征,说明言不由衷。” 杜志勋十分尴尬,古铜色的面庞泛起怒色。 他正要发作,就听有人说道:“小丁,别开玩笑了。是我把你推荐给杜志勋的。” 说话间,一个气度不凡,已经开始谢顶的五十多岁男人走到两人近前。 丁潜看见他,表情露出一丝诧异。 杜志勋马上恭敬的向那人问好:“宋局你来了。” “宋局?!”丁潜稍一愣神,随意回过味,调侃道:“老宋,你现在官运亨通,都当局长了。” “我当初就跟你说过,跟着我干,早晚能给你弄个官当当,你不是不干嘛。” 郭蓉蓉很惊奇,忍不住问,“宋局,这个人难道过去还是警察吗?” “不是在编的,不过跟我一起办过几桩案子,也算半个警察了,要不是他不愿意,我当初就把他拉进来了。” “既然不愿意当警察,那干嘛还帮着一起破案嘛,难道丁老师喜欢重口味的东西?” “别胡说,其实是……” 宋玉林动动嘴刚要说,看见丁潜狠狠瞪了他一眼,赶紧把后半截话咽了回去。 这一细微的举动却没逃过杜志勋的眼睛,他冷眼旁观,不置可否。 宋玉林对杜志勋和郭蓉蓉说:“你不要以为丁医生年轻,他可是身怀绝艺呢。” “宋局,你就那么相信他的催眠术能让这个女的把什么都记起来?”郭蓉蓉有话不说憋得慌,以她和丁潜的接触,除了觉得这个人有点儿夸夸奇谈,并未发现他有什么异于常人的地方。对于他的能力郭蓉蓉将信将疑. “如果他都不行,恐怕也就没有其他人行了。” 宋玉林转过头热切的问丁潜,“你打算什么时候开始,小丁?” “我还没答应呢,”丁潜冷冰冰回答。“我说过,我再也不想参与你们的案子了。” “我知道,我知道,我也不想为难你,但是这次情况特殊,我们必须让那个女人回忆起来,否则就太迟了。” 第3章瞬间催眠术(1) “什么意思?” “她记不起案发整个经过,但是能断断续续记住一些片段,她说还有其他的被害人被囚禁了,我们认为她就死从囚禁地逃出来的,如果我们不能早点儿找到囚禁地,那些人恐怕凶多吉少。” “……”丁潜没说话,似乎有些犹豫。 “怎么样,试试看吧。人命关谈,你总不能见死不救是不是?” 丁潜无可奈何叹口气,算是答应了,“我只能试试看,行不行的再说,还有,必须先要给她做脑部彩超,我必须确定她的大脑没有受到外伤才会给她催眠。” “好,没问题。” …… …… 医生们对女被害人脑部进行了ct检查,确定她的脑部没有受到伤害,机能正常。 于是,丁潜着手对她进行催眠。 他先给女人做了一个简单的心理评估,之后告诉宋玉林他们已经查明了她失忆的原因,“这个女人患有前行性失忆症,所以导致她记不起来之前发生的事情。” “什么是前行性失忆?”郭蓉蓉好奇的问。 “患者对正在做事情和行为毫无记忆,一边做一边忘,所以她对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恐怖事情没有什么实际的记忆。” “那她怎么能连自己的名字和家住什么地方也记不住呢。” “应该是她受到了严重的心理刺激,她的遭遇让她濒临崩溃,这种状况下,人体防御机制会让她出现选择性遗忘,即使她偶然记起什么不好的经历,潜意识中也会觉得那是别人的悲惨遭遇,和她无关。” “既然她什么都记不住,催眠真有效果吗?”郭蓉蓉提出怀疑。 “人脑的短期记忆区域在大脑的颞叶前部。”丁潜指了指颧骨往上一点儿的位置,“这个受害者的颞叶没有受到损伤,也就是说,它其实有记忆功能,只是受到刺激之后出现了神经功能紊乱,可以通过催眠手段来恢复。” “既然这样,就向我们展示一下你的高明手段吧。”杜志勋不冷不热的说。 丁潜回到病房,让其他人都离开,他走到窗前把窗帘拉上,房间里马上就昏暗下来。 病床上的女人忽然变得警觉,警惕的注视着丁潜的一举一动。 丁潜回到床前,用一种温和的声音对女人说:“刚才给你的好吃吗?我还有一包味道更好的,想不想尝尝?” 说着伸手入怀摸出一个什么东西放进嘴里。 三个警察站在门口观看着房里的情景,杜志勋微微皱眉,“他这是在干什么?” 宋玉林没吭声。 郭蓉蓉好奇的瞪圆了眼睛。 病床上的女人看见丁潜似乎吃的津津有味,像个小孩子似的也跟着吞咽口水。 “你想要吗?”丁潜伸手入怀又掏出一点儿吃的。 他攥着拳头放到女人面前,说:“不过,我们先做一个游戏,我数三个数,数到三你打开我的手掌里面才有吃的,知道吗。” 女人点点头。 “好,一……二……三……” 女人迫不及待的想翻开丁潜的手,丁潜忽然把手缩回,伸出另只手,说道:“在这只手里。” 女人霎时一愣,不由得瞪大眼睛看向他的掌心,就在这一瞬间,丁潜撤回的那只手忽然往她头上一按,发出短促的指令,“睡!” 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女人的身子瞬间瘫软,就像整个灵魂都被抽走了。 她跌倒在丁潜怀中,丁潜用被子抵住她的身子,让她平稳的靠坐在床上。 站在门口观望的三个人看的目瞪口呆,郭蓉蓉难以置信的说,“这就算催眠了?怎么看着跟江湖骗子似的呢?” 宋玉林瞪她一眼,“好好看。” 郭蓉蓉吐吐舌头,不吭声了。 丁潜坐在床边,看着双目紧闭,呼吸略有些急促的女人,慢慢说道:“你现在正在品尝美味,越嚼越有味道,你要慢慢的品尝……” 女人就按照她说的,津津有味的嚼着,好像嘴里真有东西一样。 等女人差不多到了中度催眠状态,呼吸就已经平稳了,他开始问:“现在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他说话的语速十分缓慢清晰,带着一种令人倦怠的磁性。 他问完之后,房间沉静了两秒钟,接着响起一个女人清晰的声音:“我叫严果。” 从这个声音里听不出丝毫的癫狂,根本就是一个头脑清醒,情绪稳定的人在说话。 “你家住哪里?” “我家……” 女人身子开始剧烈的哆嗦,隔着眼皮能看见眼珠急速转动,像是要随时从床上跳起来。 丁潜两只手按住她双肩,向她传递出力量,语调缓慢笃定的说道:“你现在很安全,没有什么能伤害你,你只是做了一场噩梦,只是一场梦而已……” “只是……一场梦?!” “是的,只是一场梦,你说说看,你在梦里都看到了什么,看到你家了吗?” “看到了……”女人渐渐恢复了平静。 “你家在哪里?” “望水乡……平安镇……” “你家里都有什么人?” “我妈。” “你妈叫什么?” “魏……凤……琴。” “你爸呢?” “我……我没有爸。” “那你能想起来最近一次离开家的时候,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我……我想不起来……”严果胸脯一起一伏,情绪又开始不稳了。 这更证实了丁潜刚才的猜测,严果遭到“丧尸”袭击的地方肯定是在家中或者家附近,所以每当提到家,她就会变得特别紧张。她的心里防御机制正在尽力回避这段回忆。 “你要记住,你看到的只是一段梦境,无论你看到什么,它都不是真实存在的,你不用害怕……”丁潜把手按在她手上,微微用力,给她一个暗示,“现在你说说看,你都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我家来了好多人。” “他们来干什么?” “他们都和我妈打招呼,很亲热的样子。” “你认识他们吗?” 严果停顿了几秒钟,微微转动头,就好像真能在眼前看到那些人,在一一辨认一样,她说:“我好像见过。” 第3章瞬间催眠术(2) “他们是来你家做客对吗?” “嗯,是。” “你妈妈是做什么工作的?” “她是高中老师。” “然后呢,你妈妈和那些客人都做了些什么?” “他们聊天……还帮我妈做饭。” 站在门口的郭蓉蓉竖着耳朵听了半天,实在听不耐烦了,“他怎么净问些没用的,这跟啃脸案有什么关系啊。真是个外行。” 宋玉林摆手斥她,“你懂什么。消停的听他们说什么。” 郭蓉蓉很不满的撅撅嘴。 “他认为这个女人家就是‘丧尸’作案的现场,他在弄清来龙去脉,有没有可疑的人出现。”一直默不作声的杜志勋用低得不能再低的声音说道。 他虽然对丁潜态度不善,但并不轻视他,细心的观察他,听他说什么。 “除了做饭还干什么?”丁潜继续诱导。 “吃饭。” “……是,除了做饭吃饭呢,还发生了什么,你再好好想想。” “吃饭的时候,来了一个人,”严果胸口肩头微微震动,“他的样子很凶,很可怕……” “怎么可怕?” “他的脸……他的脸……” “他的脸怎么了?” “很吓人……他跟老师大声争吵……我不知道他们因为什么……” “然后发生了什么?” “然后我们开始吃饭,聊天……” “你们?!你是说,你妈和她的学生?” “嗯。是他们。” “那个长得很吓人的男人呢?” “我不知道。我想不起来了。” 关键时候,严果的记忆出现了断篇,催眠后的回忆毕竟不能跟正常经历相比,经常出现的都是断断续续的片段。好的催眠师要懂得快速将这些记忆碎片衔接起来,引导受施者继续回忆下去。 “然后,你们吃完饭做什么了。” “我们……没吃完饭……” “是中途发生了意外吗?”丁潜感觉自己距离目标越来越近了。 严果接下来一句话却令他大吃一惊。 “我们都不能动了。” “什么意思,不能动了?” “我不知道,我们就是不能动了,只能坐在椅子上。然后……然后……” “然后怎样?” “然后,他……来……了……” “他是谁?” “他……他……太可怕了……” “他是谁,他是之前来你家跟你妈妈吵架的男人吗?” “我……我……天啊……他咬我们……我们都动不了,他发疯的咬我们……他要吃了我们……” 女人话清清楚楚的传到门外三个警察的耳朵里,三个人互相看着,脸色都变了。 吃人?! 尽管他们对凶手做了各种各样的猜想,甚至都想到了丧尸,但还是没想到这种可能。 “那你是怎么逃出来的,他为什么没吃你?”丁潜的语调依然平静,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他嫌我太瘦,把我关在笼子里,后来……后来,他把那些人都吃完了才想起我……他咬我的脸,呜呜……我不想像其他人那样被弄死,我好容易才把笼子弄开了……”严果胸脯起伏,眼珠转的飞快,丁潜唤醒了她最恐怖的经历,快要到了她能承受的极限。 “你被囚禁了几天?” “囚禁,囚禁……”严果惊恐至极的发出连连惨叫,再次无法抑制的哆嗦起来,嗓音尖锐高亢,状若癫狂。 “这是梦,这是梦!” 严果激烈的反应也出乎了丁潜意料,他试图按住她,没想到严果忽然张开嘴用力咬在丁潜的手腕上,因为用力过猛,扯动受伤的脸,变得扭曲狰狞,好像恶鬼一般。 她嗓子里还发出“嘿嘿嘿嘿”恶狠狠的狞笑,丁潜的手腕很快就渗出血。 门口三个警察见状赶忙冲进房间想要拉开严果,丁潜却朝他们摇摇头,似乎严果那一口咬在别人手上,他就像感觉不到疼痛一样泰然自若。 他抬起另只手,摸在严果头顶,微微施压,发出指令,“你困了,睡吧——” 严果激动的情绪又神奇般的恢复了平静,无力的靠着被跺昏昏欲睡。 丁潜这才对三位警察说:“在深度催眠的过程中不能施加外力把受施者强行弄醒,会对他精神造成严重伤害,像严果这样已经心灵受到创伤的会留下后遗症的,甚至可能神经错乱。” 郭蓉蓉咂咂舌,没想到催眠术这么可怕,她差一点儿就动手了。 “你们想要知道的信息我都帮你们找到了,她现在已经疲惫不堪了,我想停下,把她唤醒。” 杜志勋还有些不满意,“我刚才听到她已经提到凶手了。如果再能追问一下,她就能提供更详细的信息……” “如果她真的清楚记得凶手是谁,刚才就已经告诉我了。她不说,说明她确实没有记住,即使我逼她,她也想不起来,如果施压过大会让她精神崩溃的。” “没那么严重吧。只不过问两句话而已。” “我不想拿我的患者冒险。”丁潜冷冷拒绝。 杜志勋表情讪讪,不再说什么。毕竟是丁潜做催眠,干不干还是他说了算。 其他人都不再反对,丁潜正要给昏昏沉睡的严果发出苏醒的指令,严果意外的说话了。 说出的话更让人意外。 她的声音含糊其辞,低沉深厚,就像一个男人在嘟哝,大家都听到了,她反反复复只说了一句话,“你该去死,为什么不去死!!” 这句话乍听上去就是普通人诅咒,琢磨琢磨又似乎另有深意。只是大家一时又想不出许多。 之后,她又昏昏沉睡。仿佛刚才的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听我口令,我数到三,你醒过来,一……二……三……啪。”丁潜朝严果打了一个响指。 严果一个激灵,从深度催眠中苏醒过来。 她带着疲倦的神情望着坐在床前的丁潜,又看看站在他身后三个便衣打扮的警方,露出困惑的表情。 “我给你的东西是不是很好吃?”丁潜笑着问她。 第3章瞬间催眠术(3) 她点点头,回味似的舔舔嘴唇,露出满足的微笑,就好像他真的吃过了什么美味一样。 郭蓉蓉啧啧称奇,“这也行?太能忽悠了。” “这不是忽悠,这是科学。”丁潜翻楞她一个白眼。 丁潜的催眠给特案一组提供了意想不到的线索。宋玉林他们三个人马上驱车来到平江市刑警大队,特案一组的其他组员还在那里待命呢。丁潜也随他们一起来到了刑警队。 特案一组一共有五个人。现在除了法医不在,其余的人都到齐了。 冷面组长是杜志勋,眼睛大性格也大咧咧的是郭蓉蓉,戴副眼镜长得干巴巴像个小品演员的叫钟开新,据说是个电脑高手。还有一个又高又胖,饼子脸的彪形大汉,叫年小光。 丁潜把女受害人催眠之后回忆起来的各种片段,重新整理一遍,复述给大家听。 丁潜讲完了,杜志勋做出了总结:“这个女被害人叫严果,我们怀疑她是从家里逃出来的,胡乱的跑进青年公园被人发现了。她家庭住址十分关键,叫望水乡平安镇……开新,你马上给我查查这个地方具体在什么位置。” “稍等,头儿,马上搞定。”钟开新总跨个电脑包,便于随时联网干活。 他拿出笔记本,搜索了一下,很快有了结果,“在城北郊区,走101国道20分钟路程。” “我看看地图。”杜志勋绕到电脑前看了一会儿,兴奋的说:“严果的家和三个月前那起啃脸案所发生的地方是在同一个方向,距离也就几公里。咱们跟住这起案子,说不定能捎带把之前的悬案也破了。” 大家一听干劲儿十足,年小光公鸭嗓们大声道:“头儿,那咱们还等什么,直接找到他家问个清楚不就完事儿吗?” “我还有话没说完,那个啃脸魔有可能就隐藏在严果家附近,我们现在还不了解对方是什么情况,但我知道他手段残忍癫狂,充满攻击性,很可能……甚至看上去根本不像一个正常人。虽然我们现在还不知道他究竟长什么样,我猜只要见到他就能马上认出来。你们一旦发现他,一定要小心,绝对不能跟他近距离交手。” “头儿,你也不用太担心,就算对方真是丧尸,就凭咱们这么多人,还怕他不成。再说了,我上网查过,丧尸唯一的弱点就是头,万一咱们遇到了丧尸,我二话不说,直接掏枪给他爆头枪就完事儿了。” 钟开新笑嘻嘻的揶揄年小光,“你就会吹牛b,到时候你一准儿第一个跑。” “行了,事不宜迟,马上收拾家伙,十五分钟后我们出发。”杜志勋下达命令。 “柳菲很快就到了,要不要等等她?”郭蓉蓉问。 “不用了。我们先去。给她留下地址就行。” …… …… 杜志勋并没有带上当地刑警,特案一组四人加上丁潜,一共五个人,坐上一辆警用吉普离开刑警队,直奔城郊而来,出了收费站,在101国道上开了10分钟,拐上岔路。按照导航仪指示赶奔望水乡平安镇。 平江市被润江横贯,望水乡在润江边,是一个沿江而建地形狭长的区域,平安镇在望水乡西南,400户居民,主要生计是种地和养鱼,是一个平静的小镇。 进入镇子里,一派安宁祥和、与世无争的氛围,感受不到丝毫异样。 就好像这里不曾跑出过一个被“丧尸”撕咬的惨不忍睹的女人。 可是,严果清清楚楚的说出了这是惨案发生的地方。 来到平安镇,警员们直接找到镇政府,让工作人员帮忙查找一个叫蔡凤琴、当过老师的人住在哪里。 工作人员查户口登簿,发现有三个同名同姓的女人,但是没有一个是老师。 杜志勋问那名工作人员,“你们这儿最近有没有发生什么恐怖的大案子?” “没有啊。”那人很肯定的回答。 年小光说:“头儿,不会是我们找错地方了吧?” 杜志勋想想说:“这并不奇怪,如果蔡凤琴不是在本地当老师,在当地应该就没什么记录。至于她的住处,我们想,我们要找的人应该住的比较偏僻,因此才没有人发现什么异常。” 三个叫蔡凤琴的人中,有两个住在镇子里,还有一个住在镇子南头的养鱼场那边,周围没什么邻居,是孤零零的一栋房子。 警员们在政府工作人员的指引下,驱车来到那个蔡凤琴的家。有一个大院套,三间崭新的瓦房,后院还有鸡舍和菜园。 大家下了车,走到院门前,发现大门关着,用手一推门没上锁,是虚掩着的。 “等一下。”杜志勋摆手示意其他人不要动,他蹲下身看着脚下的青砖地面。 那里有一小滩已经变成褐色的血迹。 他顺着这摊血迹推门走进院子,很快就发现地面上又有几点血,再走一段又看见一滩,这些血迹断断续续从正门的方向一直延伸到大门外,仿佛一条蜿蜒的血线。 杜志勋看了看其他人,低声说:“如果这条血线是严果留下的,为什么只有这一条血线,难道其他人都没有逃出来吗?” 杜志勋的话也正是大家所担心的。所有人都不吭声,目不转睛的望着他,等他的指示。 杜志勋比较沉稳,没有马上带人往屋里闯,他不清楚屋里情况,决定先观察一下,他朝钟开新和年小光做了个手势,两人心领神会马上迂回包抄到屋后,防止凶手逃走。 他又朝郭蓉蓉使了一个眼神,两个人分别移动到东西屋窗前,观察里面的动静。 丁潜好奇,也想去看看,被郭蓉蓉打了一下肩,“你别跟着捣乱,你不专业!” “……” 郭蓉蓉走到西屋窗前,那里通常都作主客厅用。果不其然,隔着窗户模模糊糊能看见屋里电视柜和沙发。 突然! 她瞪大了眼睛,发出惊愕的声音。 “怎么了?”杜志勋问。 “客厅里有人在……在吃饭。” 什么? 凶案现场有人在吃饭? 这个场景光想想就够诡异的了。 第4章死亡餐桌(1) 然而,当杜志勋把眼睛凑到窗前,看到的情景比郭蓉蓉说的更不可思议。 不是一个人,而是—— 一群人在吃饭。 客厅里有一张超大的大圆桌,围着桌子坐了6个人,桌上还摆着酒瓶和盘子。这些人像是在聚会。 “组长,这是怎么回事儿啊?”郭蓉蓉一脸慌乱的问,“会不会是丁潜的催眠术有问题,那个女人记忆混乱了,胡言乱语,这里根本不是凶案现场……” 杜志勋回头看了丁潜一眼,只看到了那双犹如一潭深水的眸子,平静的令人感到叵测。 杜志勋没表态,既然丁潜如此自信,他也便不说什么。 他从腰间拽出手枪,对郭蓉蓉说:“先进屋看看。” “嗯。” 杜志勋试探着用手拉拉大门,门没插。 为了不惊动里面聚会的那伙人,他尽可能不发出声音的把门拉开。 他没想到案发现场会突然出现这么多可疑的人,比他带来的人还多,为了避免发生火拼,他必须出其不意攻其无备。 杜志勋率先闪身进门,郭蓉蓉随后掩护。 杜志勋身手不凡。 他一把拉开客厅门,几乎同时,举枪冲进房中,根本不给那群人反应的时间。 不许动,举起手来……他本来要喊这句话。 可是,当他一冲进房里,就感觉不对劲儿。 偌大的客厅里雅雀无声,静谧的仿佛巨大的漩涡把所有声音都吸进去了。 那六个人还端端正正的围坐在大圆桌的四周,但—— 没有人动。 没有人说话。 他们就像随着时间一起静止了。 经过了短暂的惊愕之后,杜志勋的其他感官也恢复了灵敏。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正呆在一间奇臭无比的房间里。这个房间关着门窗,一股腐败发酵的恶臭被封闭在这个有限的空间里。 他太熟悉这种气味了。 这是尸体的味道。 围坐在圆桌周围的六个人赫然是六具尸体。 在他们各自椅子下面已经凝结了六大滩血。 杜志勋走近他们,眼前的一幕让他这个屡经大案,处乱不惊的警探也被深深的震慑住了。 他从来没有看见过这样离奇恐怖的情景—— 这六个死者的手脚都被细绳绑在椅子上,每个人面前都放着一个盘子,旁边还有刀叉和筷子,这些人的脸皮都被完整的割下来,看上去比正常脸要大两圈,平铺在盘子旁边,失去了脸皮,死者的眼球就完全凸鼓在外面,好像在死死盯着各自盘子里的食物。 每个人的盘子里都盛着整个儿一块内脏,有心,有肝,有脾,有肺,有肾。这些内脏都被烹饪熟了,上面沾着花椒粒,撒着葱花,蒜片,还淋了香油。 但每个盘子里的内脏都缺少了一些,缺少的部分被塞进了这些剥掉脸皮的死者的嘴里。 至于这些食材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如果稍微仔细点儿观察,就能看见每个死者胸口的衣服都渗出大量的血,只是现在已经干涸。里面是什么样子,除了法医,恐怕没人感兴趣。 调料的香味混合着腐烂的臭味所形成的那股怪味,让人闻到就想吐干净胃里所有的东西。 郭蓉蓉只在屋里呆了五秒钟,刚好够她看清楚了恶心的场面闻到了难闻的怪味,就跑到院子里吐了。 杜志勋之所以还能忍住,因为他是组长,他必须以身作则,绝对不容许在这种时候出丑出错。 “这么恶心的东西,你都能津津有味看这么久,你口味还挺重啊。”一个声音在他身后幽幽传来。 杜志勋回头看见丁潜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进屋了,正抻着脖子端详餐桌四周那些死人。 “你进来干什么,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杜志勋没好气的说。 “我只是随便来看看……唔……这地方还真臭。”丁潜掏出手帕掩住鼻子,小心翼翼的凑到桌前,歪着脑袋看那些死尸。 “喂,你干什么呢,别破坏我的犯罪现场!” 就在丁潜瞅着桌上的刀叉筷子,微微出神,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女人的呵斥声,把他吓了一跳,急忙缩回了身子。 扭头一看,不知什么时候,门口站着一个身穿白大褂,带着大口罩的高个儿女人,手里还拎着一个沉甸甸的铝合金箱子,正虎视眈眈的瞪着他。 她的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勉强露出两只眼睛,目光冰冷麻木,没有丝毫感情可言。 丁潜根据自己接触过的那些心理有病的女患者来分析她,这是典型的内分泌失调型的大龄剩女。 对全天下的男人充满了反感与渴望的老女人。 就听杜志勋对她说:“柳菲你来得正好,我们正等着你尸检呢,这件案子有些棘手啊。” 丁潜心想:尸检?原来这老娘们还是个法医啊,难怪内分泌失调,找不到对象呢?谁敢要她啊。再加上这副谁都像欠她钱的臭脸,活该倒霉这辈子嫁不出去。 “我知道,看得出。”柳菲对组长杜志勋也没有过多讨好,她这千年冷脸倒是对谁都一视同仁。 柳菲把箱子放在地上,打开来,里面分出很多层,每一层分类放着不同的工具,解剖刀,骨锯,镊子分为一类;物证袋,物证瓶分为一类;有指纹化验一类;还有血液化验一类,等等等等。 柳菲首先拿出相机,在不同角度给六具尸体围坐的诡异场面拍下照片,然后逐一拍照,拍完之后,她着手收集血液样本…… 然后告诉杜志勋,死者的死亡时间各不相同,最长的将近两星期,最短的一星期。 “原来他们不是同一时间被害的,看来凶手是先将他们控制住,囚禁起来了。”杜志勋说着看了一眼丁潜,这一点倒是和幸存者严果被催眠后回忆起来的吻合。 柳菲解开其中一个体型上看是个胖男人的衣服,血迹斑斑的胸口露出了用粗线缝合的伤疤,仿佛一条巨大的蜈蚣爬在身上。 第4章死亡餐桌(2) 她毫无惧色,检查了一下伤口,“从伤口缝合状态来看,凶手似乎具备一定的医学技术。” “凶手是医生吗?”杜志勋问。 “只是有这个可能,不过缝合手法比较粗糙,不像是个专业的外科医生。” 她从勘验箱里拿出一把剪刀,剪断缝合线,翻开伤口的皮肤往里看了看,用冷冰冰的声音告诉杜志勋,“这个被害人身体里缺了心脏。” 杜志勋强忍着恶心,走到桌前看了看,指着一个穿紫色连衣裙的女死者,“只有她的盘子里有心脏。” 柳菲走到那个女死者面前,那张惨不忍睹的脸上早已经看不出当初是丑是俊,只剩下赤红色的筋肉,两颗凸起的眼球和白森森的牙床足以让任何看见这张鬼脸的人做噩梦。但柳菲却无动于衷,而且用戴着手套的手把她塞着食物的牙床掰开,从里面掏出一块肉。 她端详了一下盘子里那块心脏,把肉块贴在其中一个缺口上,完全吻合。 她受到启发,又用同样办法一一检查了其他五个死者被取出的内脏,然后再找到属于他的内脏,再从尸体口中取出肉块往盘子里的内脏缺口上贴。 一个多小时过去了,她停下来对杜志勋说:“他们围坐在一起是在吃彼此。”她尽量保持着冷静客观的声音说,音调里还是隐隐透出了几分紧张。 “你说什么?!”杜志勋面对这样的场景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是乍一听柳菲的结论还是大吃了一惊。 “他们在互相吃彼此。这些死者每个人被取出一种内脏,各不相同,经过烹饪后放在对面人的盘子里,给对方吃。” “那怎么可能?应该是凶手在杀死这些人之后把他们的内脏割下一块放进其他人的嘴里吧。” “不是在他们死之后,是活着的时候,我在他们嘴里的肉块上面发现了咀嚼过的牙印。” “他们为什么要这样,是有人逼迫他们做的吧。” “他们在分享彼此。这是一餐优雅的食人晚宴。”一直在边上沉默的丁潜冒然开口。 他的表情甚至也随之露出一抹邪恶的笑意。 杜志勋和柳菲都被丁潜怪异的表现震惊了。 “你什么意思?”杜志勋厉声问道。 “我说的已经很明白了,他们在分享彼此……分享是人类的美德,分享食物是原始人维持友谊最根本的方式,包括吃人。” 柳菲有点儿明白丁潜的意思了,“你是说,凶手在与他们分享吃人?” “是。他这样做是想把吃人合法化。” “吃人这种变tai事情还能合法?”郭蓉蓉不知道什么时候捏着鼻子回来了。不过这一次她没敢靠近那伙“聚餐”的死人,而是站在老远竖起耳朵听丁潜他们说话。 “是合乎凶手认知的道德法规。”丁潜说,“食人现象在整个人类历史上并不乏见,在古时的战争年代,军队军粮不够时,甚至会抓当地的百姓来充当军粮,把他们称作‘两脚羊’。还有的古书上把人肉的品质分为几等,以年幼者为上。肉质最好的是儿童,其次是青年人,中老年人最差。女人肉比男人肉上乘,据说,男人肉质粗糙,女人肉细嫩,胜过羊肉……烹饪的办法多种多样,充作军粮的一般用盐腌制成人干,便于保存,延长保质期……” “行了,你这方面略过就行,不用解释那么详细。”郭蓉蓉捂着嘴,又想吐了。 “安史之乱时,唐将张巡镇守睢阳城,被叛军围困多日,城中粮食吃尽了,张巡带头把自己老婆杀了给将士吃肉,还让士卒把城中妇女全部杀光吃肉,最终打退了叛军。在历代史书中都把他当作忠臣义士来赞扬。其他国家历史上也发生过类似的故事。即使是现在在大洋洲和南美洲丛林,仍然存在食人族。在他们眼中食人并不是一件多么变tai的行为。归根到底,都是人类历史上曾经存在过的一种陋习,即使在清代还曾发生过买卖人肉的情况,只是到了近代社会才被法律和道德完全禁止罢了。在这种背景下,凶手觉得他吃人理应被原谅……” 杜志勋打断,“你说这些是在替凶手辩解?” “不,我是在告诉你们,我们遇到的这个‘丧尸’并不像美国啃脸案里那个失去理智的疯子,或者电影里的行尸走肉。他是一个有理智的家伙,他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而且,他的还有相当的文化程度。他是一个有思维,有文化的‘丧尸’。” “喂,你不要以为我们好蒙,一个有思维有理智的丧尸那还能叫丧尸吗?”郭蓉蓉忍不住道。 “你们不是一直认为凶手是一个丧尸吗,我只是顺着你的意思加以补充。再说了,你之前有见过丧尸是什么样的吗?” “那谁能见过?” “这不就结了,既然咱们都没见过丧尸什么样,谁又能说丧尸一定得是头脑简单的行尸走肉呢?” 郭蓉蓉让丁潜抢白的直翻白眼儿。 杜志勋没工夫听他们瞎侃,问丁潜:“你这样说是有根据还是全凭你自己的想象?”。 “这不是想象,这是共情效应。” “什么?”杜志勋没听懂,追问一句。 丁潜却不加解释,他望着那张死亡餐桌,说道:“如果你真想要证据,证据就在这里。” 他说着走到柳菲的勘验箱,从里找出一把镊子。 “喂,你怎么随随便便动别人东西!”柳菲挺特性一个人,特别讨厌别人乱动自己东西。 “借用一下。” 丁潜来到餐桌,用镊子拨弄那些餐具,“你们注意到没有,这张餐桌坐着6个人,但实际上却有8个盘子,8副刀叉和筷子……” 这些多余出来的餐具被分散混入了其他的餐具里面,有的人有两把叉子,有的人有两把餐刀,还有的人两张盘子摞在了一起。连柳菲都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 第4章死亡餐桌(3) 丁潜刚才不露声色,心里已经数清楚了,他把每具尸体面前多余的餐具挑出来摆放,恰好多出了两套餐具。 “这不是巧合,这两套餐具中肯定有一套是凶手的。他在暗示自己与这些死者分享食物。”丁潜说。 郭蓉蓉插嘴,“不会他也从自己身上割下一块肉来给别人吃吧。” “分享只是一种心理上的暗示。不一定凶手也要照做。但不可否认,他很享受分享其他人的食物。” “这个凶手可真奇怪,他到底算是‘丧尸’,还是精神病啊,居然还能骂人‘你该去死,为什么不去死!!’”郭蓉蓉忽然想起严果在被催眠到最后,用一种奇怪的男人声反复说的那句话。 丁潜当时的解释是,这个骂人的男人在严果意识里给她带来了很大压力,不排除是凶手的可能。 郭蓉蓉随口一说,就好像在丁潜脑袋上点了一下,似乎有什么在脑子里一闪,但他一时间又抓不住。 咔哒—— 就在四个人聚精会神的时候,屋外大门传来了一声轻响,似乎有人推门进来了,可是没有进屋。 “是开新吗,小光?”杜志勋见没动静,问了一句。 “……”屋外无人回答。 屋里四个人面面相觑,神色都有些古怪。 在这样鬼气森森的杀人现场,伴着六具尸体,即使是开玩笑都让人觉得诡异,钟开新、年小光他们再胡闹,也不会开这种无聊的玩笑。 莫非不是他们? 那进来的又是谁? 屋里屋外陷入了彻底的寂静,连呼吸都几乎停止了,大家都竖起耳朵仔细听外面的动静。 杜志勋慢慢拔出手枪,移向门口。 哐当! 外面好像不小心踢翻了锅碗瓢盆,声响不大,在极端寂静的环境中,就好像响起一声炸雷,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厨房!! 杜志勋瞬间判断溜进来的人藏身厨房,迅速蹿出房间,冲进厨房,双手举枪,“别动!!” “咯咯咯咯咯……” 藏在厨房里的人非但没有害怕,反而发出一连串笑声。 待杜志勋看清了这个人,一下也愣住了。 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 头很大,扁平扁平一张脸,两个肿眼泡眼神古怪的盯着杜志勋,好像他长得特别可笑似的,他笑个没完没了,嘴角咧得快到耳丫子了。 “你是谁家的孩子,你进来干什么?”杜志勋喝问道。 小男孩不但没害怕反而笑的更夸张。 “砰砰——”他从灶台边拿过一根捅火棍,朝杜志勋做出开枪的姿势,嘴里还一边配音。 看见杜志勋拿枪,他也找根“枪”,要跟杜志勋演一场枪战游戏。。 “别闹了。你到底是谁家的孩子?” 杜志勋见这小屁孩不但不怕他,还跟他闹,着实心烦,伸手想抓住他。这小孩灵活的躲过,跟杜志勋玩起了游击战。 “喂,你给我站住,听到没有。”杜志勋暴跳如雷。他很庆幸自己没那么早结婚,要是生这么一个儿子出来,能把他活活折磨死。 丁潜和那两个女警听到厨房里折腾也赶了过来。 丁潜看着无法无天的小男孩,蹲下身,伸出一根手指指向他。 小男孩忽然站住了,呆呆的望着他。 丁潜接着比划了一个开枪的动作,“砰——你被打死了。倒下。” 不可思议的事情出现了,小男孩听话的趴在了地上,一动不动,双眼紧闭,真“死”了一样。 “你搞什么名堂呢,瞎胡闹!!!”杜志勋把一肚子怨气发泄到了丁潜身上。 “你没看出他智力有问题吗?” “智力有问题!?”杜志勋回想小男孩瞅人时奇怪的眼神和近似疯闹的举动,还真是有点儿不正常。 “他有兴奋型弱智的症状。这类儿童容易兴奋和激动,好动不停,动作无节制,注意力不集中,集中的时间很短。在他亢奋的时候,你跟他说太多话,他很难听懂,只能接受简短有力的命令。” “他死了吗?”郭蓉蓉抻头瞅瞅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的小男孩问。 “没有。只是利用催眠技巧让他短暂安静一会儿。” 丁潜蹲在小男孩面前,说:“你被我打死了,我让你活,你才能活。知道吗?” 小男孩闭着眼睛点点头。 “好,睁开眼。” 小男孩睁开眼。 “你叫什么名?” “安……大……宝。”男孩回答名字倒是很清晰。 “你怎么进来的?” “门。”安大宝伸手指指门口,忽然想起自己已经死了,赶紧把手缩回,紧紧贴在腿上。 郭蓉蓉笑道:“这小孩真傻,真好玩儿。” 她故意逗弄小男孩问:“老实交代,你跑这里来有什么企图?” 小男孩愣愣的望着她,一脸痴相,似乎在慢慢消化这话什么意思。 “你不老实交代,我就要把你抓起来哦。”郭蓉蓉掏出手铐在他眼前摇晃,想吓唬吓唬他。 没想到一听到手铐发出的声响,小男孩哧溜一下从地上爬起来,吓得啊啊怪叫。 “你惊到他了,赶紧收起来。”丁潜喝止郭蓉蓉。 “你怎么摆弄他都行,我说两句话就不行?”郭蓉蓉还有点儿不服气。 大家谁都没防备,小男孩瞅了一个空子钻出了厨房,跟乱头苍蝇一样一头扎进了客厅。看见了围成一桌的死尸,呆愣愣的停在那里。 其他人随后跟进来,看见小男孩的僵木的表情,都以为他被吓到了。 “赶紧把他领出去,别让他呆在这里。”杜志勋命令郭蓉蓉。 郭蓉蓉刚要去拉男孩,男孩却做出了十分怪异的举动。 他上身拔直,两只胳膊棍子一样伸在两侧,梗着脖子,呲牙咧嘴,眼中隐隐带着杀气,拖着硬邦邦的两条腿开始绕着那些尸体转着圈的走。 这怪异的样子把在场的人都惊骇了。 “他怎么了,这是犯了什么病啊?”郭蓉蓉吓得退出老远。想起了什么又说,“不会是这屋子里不干净,他被什么脏东西附体了吧。” “别胡说。”杜志勋根本不信什么鬼神,但是他也搞不明白为什么这小男孩看到那些尸体,就会有这么诡异的反应。 第4章死亡餐桌(4) 这时候,沉默寡言的柳菲看向丁潜,问他:“你刚才不是说他有什么兴奋型弱智吗,他现在的表现也是症状吗?” 丁潜观察了小男孩一会儿,摇头道:“不是。但也没被脏东西附体。我见过被附体的人,不是这样子的。” “那他这是怎么了?” “我想,他是在模仿……” “模仿?模仿什么?” “模仿他曾经看见过的,越是印象深刻的,他越容易模仿。” “……” “弱智的人分辨能力差,极其容易受到外界事物的影响,最常见的就是条件反射,他们经常会模仿一些给他们带来深刻印象的人或者事物。我想,这个小孩可能是看见了有人用那样怪异的姿势行走,很有可能就是绕着这些尸体走。这种情景给他带来了强烈的震撼,因此,他一来到这里就不自觉的模仿当时的情景。” “这么走路的那不是很像丧尸吗,天啊,难道……”郭蓉蓉脱口而出,小脸儿霎时变得苍白。 其他人的表情也不怎么好看,静静的看着这个叫安大宝的小男孩学着丧尸的模样,绕着尸体行走。他一边模仿,似乎还感觉很兴奋,喉咙里嚎嚎的,做出撕咬的样子。 这些大人们却看得心惊肉跳。 这个小男孩模仿的难道就是那个食人魔在这间屋子里做过的事情吗。 连杜志勋都紧张了,他呐呐道:“第一起啃脸案,监控拍到的那个人就是这个样子走路的……” 丧尸。 所有人脑海中同时闪出这个词。 不管他们有多不愿意相信,事实就摆在眼前,他们所面对的罪犯是一个前所未有的东西……也许连人都算不上。 “喂,丁老师,你说一个有思维能力的丧尸是什么样子的?”郭蓉蓉问。 “我也不知道。我从来没见过。”丁潜苦笑道。 杜志勋看着傻乎乎的小男孩一圈一圈绕着那些尸体走个没完没了,忽然暴怒,双手紧紧抓住他,让他再也动不了,大声问:“你说,你在这里看见的那个吃人的家伙到底长什么样,他到底是谁,是不是住在你们镇子里,你说!” 小男孩吓得哇哇大哭,手刨脚蹬想要挣脱杜志勋。 “大宝——大宝——你在这里吗?” 屋外远远的传来一个女人的呼唤,她听到孩子的哭声,走进了院子。 这女人三十五六岁,长相穿戴都有些土气。刚一进屋就看到杜志勋抓着小男孩,男孩哇哇大哭,女人二话不说,扑上来从杜志勋手里把孩子抢了过去,拉开泼妇的架势朝杜志勋大声嚷嚷,“你干什么欺负我家宝儿,你这么大人了还欺负小孩子,我饶不了你,跟你没完。” 说着撸胳膊挽袖子,就要上手挠杜志勋。 杜志勋最烦这样胡搅蛮缠的,不情愿的掏出警官证,语气严肃道:“我们是警察,正在调查一起杀人案……请问你是谁?” “警察?杀人案?”女人停下手,听的有点儿发懵。 直到这时,她才注意到杜志勋身后那张桌子,和那伙可怕的“食客”。 她定定的瞅了两眼,忽然“妈呀”一声惊叫,抱起儿子就往外跑。 “站住!” 杜志勋当然不能不明不白的就把这个来历不明的女人放跑了。 女人抱孩子刚跑到院子里,被钟开新和年小光截住。 杜志勋随后赶到,“我叫你站住你没听到吗?” “死人了,妈呀,死人了,太吓人了。”女人一屁股坐在地上,两腿瘫软,安大宝在她怀里又咧嘴哭开了。 杜志勋叫来郭蓉蓉把孩子拉到一边,然后对那女人说:“你也看到了,蔡凤琴家里出了人命案,死了六个人,我们现在正在调查,请你配合我们,老老实实回答我的问题。首先告诉我你是谁?” “我叫……张桂兰。我家就在蔡凤琴家前院,那有四个鱼塘,都是我家的,过了鱼塘就是我家的房子。” 女人指着院墙外,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杜志勋能看见大约一百米开外有个院落,张桂兰的家就在那儿。 “你来蔡凤琴家干什么?” “我找孩子来的。” “你怎么知道孩子会来这里?” “大宝他经常到处乱跑,最近这阵子总往这边跑。我刚才经过附近,听到了他哭,就顺着哭声找过来了。” “你说你儿子总往这边跑,那你之前肯定也到过蔡凤琴家喽,你难道没发现他家出事儿了?” “我只是路过她家两次,连院子都没进来过,今天是第一次,我根本就不知道她家里死人了啊。” “即使经过她家门口,也能看见院子里的血迹,你不可能看不见。” 张桂兰被杜志勋逼问的有点儿慌乱了,结结巴巴说:“我发誓,我真没看见地上有血。我发誓。” “你上一次经过这里是在什么时候?” “上周,周几我忘了。” 杜志勋没说什么,心里已经明了。 他故意给张桂兰设了个圈套,想试试她到底有没有嫌疑。严果是三天前从这里逃走的,院子里的血迹也是那时候留下的,如果张桂兰是上周过来的,那是院子里也没有血迹。但假如张桂兰心里有鬼,面对逼问就会想方设法掩盖,那反而会引起杜志勋的怀疑。 张桂兰尽管慌张,但还是老老实实回答了问题,这帮她洗脱了嫌疑。 但杜志勋还心存疑问。 安大宝刚才在屋里的反常举动实在令人怀疑。丁潜认为他是在模仿凶手。这是一条很重要的线索,杜志勋不会轻易放过。 “你说你儿子最近这几天经常往这边跑,他有没有跟你说过他都看见过什么吗?” “那倒没有,我儿子他……他跟正常小孩不太一样,”张桂兰羞愧的指指自己的脑袋,“他只能说明白一些简单的东西。太复杂就说不清了。” “那他有没有反常的举动?” “这个……我也不知道算不算反常,他最近确实有点儿躁动,特别敏感,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了,问他也说不明白。” “他有没有用很怪异的姿势走路?” 第5章嫌疑人出现(1) “有啊,就像僵尸似的,还咬人呢。我和他爸带他去县里看过医生,医生说他没有什么问题,就是在玩儿。” “哦。” 张桂兰忽然想到了什么,很紧张的问:“警察同志,你不是在怀疑我儿子是杀人犯吧,他年纪还那么小,不可能杀人的。他就是有点儿闹。” 杜志勋好悬没被逗乐了。 这个女村妇女还挺敢想,他儿子要真是那个丧尸凶手,那就是最雷人的真相了。 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无论如何也没有能力杀死6个成年人,还得是先囚禁再杀害,还要把他们的内脏做熟了。这么大的小孩连饭都不会做呢。 毫无疑问,凶手至少是个四肢健全的成年人。 杜志勋还想顺便了解一下蔡凤琴这个人,看看她家遇袭究竟是偶然作案,还是和什么人有恩怨,便问:“你跟蔡凤琴关系怎么样,平时有走动吗?” 张桂兰脸色忽然变了变,“我跟她……跟她不怎么来往,对她不太了解。” 这个女人显然不太擅长说谎,她一慌乱,杜志勋就看出来了。心想,莫非这个女人还隐藏着什么秘密没说? 他打量着张桂兰。张桂兰让他瞧得越发心慌意乱,忽然大声说:“哎呀,我丈夫来了,民警同志,我得赶紧回家做饭去了。” 杜志勋扭头看了一眼,果然院门口走过一个将近四十岁的男人。 一看见这个男人,杜志勋就是一怔。 这个男人有个十分显著的特点。 有一条巨大的伤疤,从左眉毛下面横贯到右嘴角,几乎是把这个男人的脸一分为二。 看着十分狰狞。 一道闪光划过杜志勋脑海—— 严果在催眠时与丁潜的对话清晰的回响在耳边。 “吃饭的时候,来了一个人,他的样子好吓人……” “怎么吓人?” “他的脸……他的脸……” “他的脸怎么了?” “很吓人……他跟老师大声争吵……我不知道他们因为什么……” …… 杜志勋朝那个男人招招手,装出一副很和气的笑容。不注意的话,还真看不出他笑容里藏着几分狡猾。 那个疤脸男人正站在院门口冷冰冰往院里张望。 看见一个相貌堂堂的男人盯着自己老婆看,他心里很不得劲儿。外表有残缺的人都会特殊敏感。他正犹豫要不要过去,发现这个人居然朝自己招手,还一脸的讨好,看着挺软蛋的。 疤脸男心里有了底,马上改变了注意,气势汹汹的冲到了杜志勋面前,满脸凶相的朝他怒吼:“你在对我老婆做什么?” “我没做什么呀,我想这位先生你误会了。”杜志勋心平气和的解释。 “狗屁,你色迷迷的盯着我老婆瞅老半天了,别以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还想抵赖!!”疤脸男一把揪住杜志勋的衣襟,挥舞起拳头。就这个软蛋肯定不敢还手。 可把张桂兰吓坏了,急忙拦住丈夫,“老安,你可不能打他,他是警察。” “我管他是谁,我打的就是警……”疤脸男的拳头忽然停在半空,没敢往下落,色厉内荏的问,“你警察有什么了不起的,警察就能调戏我老婆?你……你真是警察?” “你叫什么名字?”杜志勋问疤脸男。 “安强。” “你认识蔡凤琴吗?” “我……” 安强犹豫了一下,还没等说,他老婆张桂兰抢先道:“我丈夫不认识蔡凤琴,他跟她从来都没有来往。” “是吗?”杜志勋打量打量安强,安强刚才那一脸蛮横早就不见了,陪上一幅谄笑。这种欺软怕硬的人看着就让人恶心。 “你们两家相距也不算太远,你们不可能从来没有走动吧,难道见面了都不说说话?” “那个老女人特矫情,还特事儿,谁愿意搭理她!”安强不屑一顾的喷喷鼻子。 “不是说你不认识她吗,你怎么知道她矫情?” 安强有点儿结巴,“我……我跟她不太熟,就跟不认识差不多……” 杜志勋犀利的目光让安强倍感压力,他神情里闪过一丝恐惧,没有逃过杜志勋的眼睛。 “安强,既然你不认识她,那上周你来蔡凤琴家做什么?” 安强毫无防备,被杜志勋冷不防给问懵了,脑门簌簌的开始冒汗了。 杜志勋心里一阵冷笑,果然不出所料。这小子不但认识蔡凤琴,还来过她家。 他刚才见这个男人和他老婆遮遮掩掩,猜到其中肯定有鬼,索性唬唬他,果不其然上套了,索性就唬到底,“我们已经掌握了你的情况,安强,说吧,你上周来蔡凤琴家到干了什么?” “我……” 安强眼珠子一转,突然拔腿就跑。 但杜志勋也不是吃素的,看他表情异动就知道他要耍诈。安强刚跑到院门口就被他撵上了。 杜志勋劈手抓住他背心,安强仗着自己体格壮,回身给了杜志勋一拳,拳头直奔他面门砸过来,这一拳又快又狠,一看架势就是总打架。对付这种老流氓,一般警察还真未必能制住他。 杜志勋不慌不忙,抬手一格,架开来拳,另只手灌足力气,一拳抡在安强下巴上,把他一百五六十斤的块头一拳就给放躺下了。 安强这个不好惹的流氓今天碰上硬茬了。杜志勋是自由搏击的高手,打过专业级别比赛,收拾这种流氓自是不在话下。 …… …… 特案一组到达现场一个小时后,平江市刑警队得到消息火速赶到,物证人员在柳菲的指挥下,对现场展开了全面搜查,最大的收获是在案发现场发现了五枚脚印。 …… …… 平江市,刑侦支队,审讯室。 “我们现在怀疑你曾经潜入蔡凤琴家,谋杀了在她家聚会的六个人,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杜志勋声色俱厉的喝问安强。 此时的安强已经被戴上手铐,心有不甘的坐在椅子上。 “我没有杀人,你们警察不能无凭无据的冤枉人!”安强扯着脖子跟杜志勋对着干,摆出一副顽抗到底的架势。 第5章嫌疑人出现(2) 杜志勋倒没发脾气,微微冷笑道:“如果你没有杀人,为什么要撒谎说你不认识蔡凤琴?为什么我亮出身份之后你要逃跑?” “我……我当时就是紧张……” “心里没鬼你紧张什么?” “我看到警察就紧张。” “哼,狡辩,我看你不是紧张,你是做贼心虚,你早就知道蔡凤琴家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对不对!” “……”安强打了个寒噤,低下头避开杜志勋直视的目光。 “你以为你不说话就能逃避得了吗?我刚刚调查过你的底细……你是一个累犯,八年前你因为盗窃被判了2年,刑满释放不久又因伤害罪被判了2年,之后你又因为入室盗窃加轻伤害被判了5年,前年年初你才被放出来。你这些年基本上都呆在监狱了,我很清楚像你这样的人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杜志勋离开座位,走到安强近前,伸手搭在他肩膀上,“法律只是用来约束普通人的,但对于你这种人来说,它根本不能束缚住你内心的阴暗yu望,任何一丁点儿的刺激都能让你铤而走险。你根本不在乎判刑,对你来说想方设法逃脱法律上的制裁,反而更刺激……” “可是我……我……我没杀过人。”安强感觉杜志勋的手有无形的压力,让他心口狂跳不止。 “是,你之前是没杀过人,但你已经游离在边缘了,而且我们知道你还有吸毒史。也许你的初衷并不想杀人,但案情的发展往往出人意料,也许你原本只是想打劫,但是却什么也没抢到,又或者,那六个人里有人反抗了,你当天又恰好吸了毒,稍微有一点儿刺激都可能让你失控,发狂。你把这些年在监狱里的怨气统统发泄在那六个无辜人的身上。不得不说,你在监狱里学会了很高明的犯罪技巧,你能一口气杀掉六个人,还能若无其事的装作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一样,想要迷惑我们警察。不过,你有一个疏忽,一个致命的疏忽。” 安强抬起脸,狐疑不定的望着杜志勋。 “有一个被害人侥幸逃脱了,她就是蔡凤琴的女儿。她记得在案发之前你找过蔡凤琴,和她发生过激烈争吵。之后,他们一家六个人就惨遭杀害。而你却始终否认你认识蔡凤琴。这是因为你心里有鬼,你当然不敢承认了。” “我没有杀人!!”安强大喊大叫,“我是撒谎了,但是我没有杀人啊。蔡凤琴被杀那天,我是跟她大吵了一架,那也是事出有因。” “你们因为什么吵架?” “因为我儿子。” “安大宝?他是你亲儿子?” “嗯。” “你这些年都在监狱里,怎么还能生出个儿子呢。” “他当然是我儿子,没错儿。”见杜志勋调侃他,安强着急了,“我这些年虽然在监狱里呆得时间长,中间也放出来过,还娶了个媳妇,虽然在一起不长时间我就又进去了,没想到还把种儿给种上了,这女人挺争气,一下就给我怀上了一个大胖小子。脸型和眼睛都像我,你仔细看看,就是我的儿子没跑儿。” “你说案发那天,你跟蔡凤琴争吵是因为你儿子,是怎么回事儿?” 安强叹口气,“我儿子大宝你见过了吧,是不是感觉他跟别的孩子不大一样。医生说,他是先天性的智障,还有个学名叫什么……哦,兴奋型弱智,这样的孩子智力照比其他孩子差,还特别多动。经常到处跑,稍不留神就没影儿了……” 杜志勋心想,这个还真让丁潜说中了。这家伙只看了一眼就能准确说出这个小男孩的病症,倒不是浪得虚名。 “……那天,大宝他妈没看住,这小子又跑没影儿了,结果就跑到了蔡凤琴家。这个老女人冷漠霸道,蛮不讲理,不问清楚怎么回事儿,抓住我儿子就训他,我赶来的时候,她正朝我大宝大呼小叫呢,把我儿子吓得哇哇哭。小孩子闹闹能咋的,至于这样吗,我当时就来火了,上去跟那个老太太吵了一架,我……我确实威胁过说要‘弄死她全家’,但我当时就是随口一说,吓唬吓唬她的。” 杜志勋似乎恍然,“原来你还说过‘要弄死她全家’这样的话啊。” 安强这才发现自己话说太多了,沮丧的捂住了脸。 “你们吵到最后怎么样了?” “没怎样,我就领着儿子走了。” “哦,然后呢,你一直跟在你儿子身边吗?” “我……”安强刚想回答,发现杜志勋的眼神似有深意,直觉感觉他又要挖坑,赶紧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不敢轻易回答。 “这个问题很简单。你就说,那天下午你是不是一直跟在你儿子身边?” “我……我……” “到底是或者不是。” “……不是。”安强被逼无奈之下,做出了回答。 杜志勋双眼眯成一道光,盯着安强的脸。 安大宝在案发现场学丧尸走路的奇怪举动引起的警员们的注意,丁潜推测他很可能是在无意中看到了凶手杀人,因为在心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所以不自觉的模仿出来。 按照这个假设往下推导,安大宝在案发当天被父亲从蔡凤琴家带走之后,肯定又回去过一次。 如果安强一口咬定,安大宝之后一直呆在自己身边,那么,安大宝模仿的人就是自己的爸爸,理论上完全说得通。 不过,安强这个老滑头经过一番思索,否认了。 “你说没跟在儿子身边,那你儿子之后去哪儿了?” “他自己又跑出去玩儿了一会儿,然后就回家了……” 安强正说着,审讯室门被人敲了几下。 门欠开少半,戴着大口罩的柳菲朝杜志勋摆摆手。 杜志勋来到门口,柳菲低声说:“案发现场那五枚脚印的检查结果已经出来了。这些脚印都是一个人的,是个男的……” 杜志勋扭头看了一眼铐在椅子上的安强,问柳菲:“匹配结果出来了吗?” 第5章嫌疑人出现(3) “出来了。我们在安强家发现了一双能跟案发现场脚印吻合的旅游鞋,而且,这双鞋上还有血迹。” “我知道了。”杜志勋平淡的说了一句,眼中却燃起了火。 他还真少见到像安强这样顽固不化的犯人,坐牢都坐成精了,稍有空子就能钻。死到临头还敢跟他耍心眼。 当杜志勋把这个消息向安强宣布时,安强面如死灰。 “现在人脏聚在,你没有什么可解释的了吧。” “我……我没杀人。”安强咬牙道。 事到如今,安强也慌了,为了表明自己清白,他又说出了另外一个版本的“真相”。 “那天跟蔡凤琴吵架之后,我有好几天没见过她,后来有一次大宝又跑丢了,我媳妇让我去找他,我找来找去就找到了蔡凤琴家,我看见大宝在她家院里转悠,就喊他出来,没想到这臭小子不但不听我的,还跑进人家屋里了。我就进屋去找,没想到就看见了……” 说到这里,安强脸色变得发蓝,好像被什么给吓到了。 “你看见了什么?” “一屋子死人。”安强深吸口气,“他们全都给绑在了椅子上。脸上血模糊啦的,好像连脸皮都没有了。大宝就绕着这些死人走来走去,他小孩还不知道害怕,我都快吓尿了,抓起他就往外跑……不瞒你说,其实我这些天都提心吊胆的,一想起那些死人坐在椅子上样子,我就吓得睡不着觉,谁知道那个杀人犯会不会盯上我们家,想要杀我灭口哇……” “你在监狱了带了那么多年,什么样的犯人没见过,还怕这个?”杜志勋挖苦他。 “那不一样,我也就是偷个东西,打打架,我可从来没杀过人啊。你不知道,在监狱最可怕的犯人不是我这样几进宫的老油条,而是那种手段残忍的杀人犯。这种人身上都有一股煞气,呆在他们身边都觉得身上冷飕飕的。这样的人才最可怕,没人敢惹他们。” “既然你没杀人,又怕被凶手报复,你为什么当时不报警?” “我不是不想,我是不敢说。我知道我是什么身份,万一你们查到我进过好几次监狱,肯定把我当成头号嫌疑犯,我要是告诉你们太多,我自己就洗不清了。” “哼,你不说,你就更洗不清。”杜志勋说完就让刑警把他暂时看押在刑警队。 尽管安强大呼冤枉,但就凭现在手头掌握的证据已经足够给他定罪了。不过,行事谨慎的杜志勋很少轻下结论,他还要看看更多的证据。 他让人给安强进行了血液化验,想看看他最近有没有接触过毒品,如果是“浴盐”一类的致幻剂,那就更容易解释凶手为什么会以丧尸姿态在案发现场走动了。 检查结果显示,安强的血液里除了有一定浓度的酒精之外,没有发现毒品。而一般吸了毒的人,即便隔了数日也能检查出来,这就意味着,安强吸毒丧失理智的假设被推翻了。 在审讯安强的时候,法医柳菲那边已经开始了尸检。 这起案子最惊悚的地方莫过于尸体古怪的处理方式。六个被害人被割掉了脸皮不算,还被取出了内脏,给彼此喂食,凶手诡异的手段实在令人无法理解。 而且,他还是一个举止犹如丧尸的家伙。 这些疑问困扰着杜志勋,他期望从尸检中能发现什么。 …… …… 法医室,解剖间。 冰冷的空气中飘散着浓浓的消毒水的气味。可以掩盖住血腥味和腐烂尸体散发出的臭气。 四个解剖台呈正方形位于房间正中。 由于需要尸检的被害人多,柳菲选了公安局里最大的解剖间。 四个解剖台都停放着尸体,墙角还有两个移动担架,上面也放着两具尸体。 一共六具尸体。四男二女,每个人的脸皮都被剥掉,胸口或者腹部有一个巨大的刀疤,每个刀疤的位置各不相同。发现尸体时,这些伤口都用麻线缝上了。法医为了检查已经把这些麻线拆掉,揭开了伤口,露出一个窟窿,那里面本该安放着对应的内脏。这些内脏此时放在了解剖台旁边的托盘里,不是法医取出来的,是凶手。他把被害人的内脏挖出来放在盘子里,又把伤口缝上了。 在解剖台旁边放着一个方形不锈钢盘,里面放着法医的解剖工具——器官称、手术刀、大号解剖刀、剪刀、镊子、断骨锯、大剪刀,开颅锯。 有的用来切开表皮,有的用来锯断肋骨,还有的用来开颅……光是听听就让人头皮发麻,更不用说法医如果是一个女人会怎样。 柳菲戴着大口罩,几乎遮住了多半张脸,三个多小时里始终一言不发,选择各种各样的工具专心致志的解剖尸体,这样的女人光想想就让人害怕,估计神话中的母夜叉也不过如此。 面对着这些血腥恐怖的尸体,她的眉梢也只是偶尔微微一皱,再也看不到过多表情。 杜志勋背手站在她身后,一言不发的看着她用戴着乳胶手套的双手伸进被害人的身体里翻找,沾满了双手的血,却无动于衷。 这是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女人。 “这些人脸上的伤口都呈现出皮肤游离,皮下脂肪出现白细胞侵润,血液中的血清素激增。”柳菲随口说出了一串医学术语,在外人听来就像天书一样。 “那代表什么?”杜志勋见惯不怪,问道。 “说明被害人被割脸的时候还活着,所以伤口已经开始愈合了,他们被割脸后大多还存活了至少一个小时。这样的状况也出现在了被害人胸腹部的伤口上,不过这些伤口形成的时间就很短了,这说明,凶手是活生生的从他们身体里掏出内脏,他们是被活活疼死的。” “也许是被丧尸吓死的也说不定。” 解剖间门口传来一个调侃的声音。 柳菲和杜志勋顺声望去,看见丁潜正一脚门里一脚门外迈进解剖间。 柳菲柳眉微蹙,问杜志勋,“是你让他进来的吗?” “我没让他进来。” 第6章令人不寒而栗的女人(1) 丁潜听到了他们说话,回道:“作为你们的心理咨询师,我也想多了解了解案情,说不定我灵光一现,就帮你们把案子破了。” “哼,就凭你,你连警察都不是……”柳菲直起腰,挑衅似的看着丁潜。 “神有神道,鬼有鬼途。我虽然不是警察,但我有我的办法。” “这么说你已经知道凶手是谁喽。” “现在还不知道,我想先看看你这边有什么发现没有。” “原来是这样。你过来吧,我正要跟杜组长说这件事呢。”柳菲略带轻蔑的瞧着他。 她用不锈钢夹子夹起一块肝脏,放到器官称上,观察了一下,说:“果然,这六个人的内脏加上塞在其他人嘴里的那块,凑在一起也不够,每块内脏都缺了一部分。我解剖了这些人的胃,里面没有发现残留的内脏组织,这就是说,他们的内脏被其他什么人给吃了。” “你怎么确定是被吃了?”杜志勋问。 “因为这些内脏上都有尖利的牙印,就像是被牙齿撕咬过的。” “那你有没有检查过安强的牙模,和那些牙印匹不匹配?”杜志勋急忙问。 “检查过了,很遗憾的告诉你……不匹配。” “不匹配!?”杜志勋还有点儿不甘心。 “其实,安强不太像凶手。”丁潜慢悠悠的插嘴。 “你说什么?”杜志勋霍然转身,目光不善的盯着他。 “我观察过这个人,他很狡猾,但没有杀人的动机。” “吃人不算动机吗,这可是你之前说的。” “柳……”丁潜本想说柳小姐,可是看看柳菲满手是血,凶神恶煞的样子,“改口道,“柳医生不是检查过了,那些肝脏的齿痕跟安强并不匹配。既然他不吃人,又跟几个被害人没有什么联系,仅仅是由于跟蔡凤琴吵了一架就杀了六个人,这个理由实在太牵强了。” 其实,杜志勋对安强到底是不是凶手也半信半疑,不过让丁潜一张嘴就给完全否定了,他心里不太痛快。他本来对这个人印象就不怎么样,要不是顶头上司宋局长极力推荐,他绝对不可能让他参与这起案子里来。 柳菲目光落在丁潜脸上,“那么丁老师是坚信凶手就是一个丧尸吗?” 丁潜没有马上回答,反问:“你刚才说那些牙印十分尖利,这是什么意思,你是说凶手的牙齿很奇特吗?” “是。甚至说看起来有点儿不像人的牙齿。我没见过丧尸,不知道丧尸咬人到底是什么样子的。这六个被害人的肝脏上都有很锋利的切痕,就好像是动物的獠牙咬断的。” “动物的獠牙!?”丁潜略显诧异。 这个问题不仅难住了杜志勋,也把他难住了。 他是心理医生,只给活人看病,他还从来没见过真正的“丧尸患者。”更没见过他们吃人。 “是啊,动物的獠牙,与我们人类有很大区别。我们人类的牙齿大都是磨牙,只有四颗犬牙。这和我们的进化和饮食习惯有关,我们吃的都是经过加工切碎的食物,根本用不着撕咬。因此,在这个案子里,即便真的存在所谓的‘丧尸’,他也跟我们不太一样,更像是一种食肉的动物。”柳菲说。 丁潜想了想,“这和传说中的丧尸倒是有些区别,丧尸是大脑死亡,只剩下低等神经反射的人类,假设我们这个案子里的‘丧尸’具有智力和理解能力,那也还是由人类转变的,他的牙齿的结构不应该发生变化吧。” “那就由你来判断了,你不是说你能帮我们破案吗,丧尸专家,你自己觉得呢?”柳菲带着挖苦的口吻说。 她拽下血手套扔进垃圾桶里,又摘了口罩喘口气。 这还是丁潜第一次看见她完整的模样,不禁吃了一惊。 不是因为柳菲长得太丑,恰恰相反,是太美。 这个拿着手术刀解剖尸体的女法医竟然是一个罕见的古典美女。 一张瓜子脸,肤若美瓷,娥眉淡扫,双眸宛如一碧秋水,琼鼻剔透,唇若樱花。只是眉宇间带着一股拒人千里的冷傲。 不知为什么,一看到她,丁潜便不由自主的想起一个人,竟不自觉的呆住了。 柳菲瞧见丁潜的痴态,眼眸中闪过一丝厌恶,转身去柜子里取了一副新的乳胶手套套上。 “我并不关心凶手到底是不是丧尸,是不是丧尸都无所谓。我只是尽可能提供有用的线索,只要能抓住那个家伙就ok了。”她冷冷的丢下一句,转身进了隔壁的冷藏室。 不管她是母夜叉还是冰美人,对丁潜的态度都是一成不变的。 过不多时,她端着一个盖着白布的大托盘走出冷藏室。托盘上还腾腾的冒冷气,看样子是刚从冰柜里取出来的。 丁潜和杜志勋都好奇托盘里放的是什么。 柳菲把托盘放在试验台上,揭去白布,下面露出的东西让人一看就脊背发凉。 托盘里整整齐齐排列着六张人脸皮。 经过冷冻,脸皮上都覆盖着一层霜,看着有点儿像肉店里的冷冻肉皮。这一张张的脸皮凝固成各自不同的表情,歪扭的,惊恐的,绝望的,甚至很抽象的,令人难以捉摸。 丁潜望着那些凝固的面孔,眼前一阵恍惚,似乎那一幅幅表情鲜活起来,变成了一个个活生生的人,就站在自己面前,似有所述,亦真亦幻。 他不禁下意识的伸出手,想摸摸那些人脸。 “别动。”柳菲喝止。 丁潜一下被惊醒,连忙缩回手。 柳菲对杜志勋说:“我现在要给六个被害人把脸皮贴合到头上,尽可能还原他们之前的相貌。脸皮经过短时间冷冻比较容易塑形。” “你怎么知道哪个人是哪张脸皮,一个个试吗?” “不用。我在把案发现场脸皮摆放的位置与对应的尸体做了记号,一一配对就可以了。” 柳菲拿起盘子里上面一排左边第一张脸皮,走到最左边的解剖台前。“这个被害人坐在正对案发现场窗户的位置,我从他开始排列的。” 第6章令人不寒而栗的女人(2) 她把那张脸皮对照着尸体头部大致的轮廓,稍微调整了一下形状。脸皮经过短时间冷冻,具有一定的形态,不再是稀扒扒的一片烂肉了。 从这方面就能看出柳菲的头脑十分灵活,善于变通。不像普通法医那样,干了一辈子,只知道机械的完成尸检,填写完报告,就算敷衍了事。她能灵活的运用那些冰冷的仪器和法医守则,相同的案子,她能比其他法医获得更多更有价值的线索。 特案一组没有吃闲饭的人,柳菲年纪轻轻能在这里站稳脚跟,靠的不是颜值,是实力,这也是她一贯高傲的资本。 她把人脸面具往尸体头上扣,却发现怎样装都会露出一些边角盖不上。 丁潜趁机回敬她,笑道:“怎么了,装不上吗,我看这跟脸部按摩差不多。你想想自己对着镜子做美脸操的时候都是怎么做的,原理应该差不多。” 柳菲给了他一个白眼。 她又做了一次努力,还是不行。她停下来,拿着那张脸皮仔细观察,顿时恍然,“这是一张女人的脸皮,这具尸体是个男的,根本不是一个人,难怪合不上。”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转身又去拿托盘里其他的脸皮和那些尸体对比了一下,然后叹口气,对杜志勋说:“有一个不太好的消息,案发现场桌子上放的那些脸皮其实跟椅子上的尸体不是配对的。都是打乱了放的。” “怎么会这样?” “我也不知道,现在我只能用最笨的办法,一张张脸皮试验了,会很麻烦。”柳菲说到这,不知为什么,下意识的扭头看了一眼丁潜。 丁潜没说话,但是脸上却带着淡淡笑意,有点儿幸灾乐祸的架势。 果然是个卑鄙的东西。 柳菲对丁潜的恶意又增加了几分。 她排除杂念,拿起最先选的那个女人的脸皮,逐个尸体匹对。 这是一项恐怖又麻烦的工作。要仔细观察那些只剩一堆烂肉的人头,在里面寻找能与脸皮匹配的特征,如果能发现超过五处相似的地方,柳菲就会把脸皮扣上实际比较。这是对法医胆量和耐心的考验。 一个小时后,柳菲拼好了四张脸。又过了半个小时,六具尸体都复原了各自的脸。 盖上各自的冷冻脸皮后,尸体看着不像之前那么瘆人了,但是表情奇异,似乎都在做鬼脸。 杜志勋满意的点点头,“我去找个模拟画像员来,看看他能不能根据这些复原的人脸把这些被害人活生生的画出来。有了准确的相貌,我们就容易确定这些人的身份了。” 模拟画像是一种公安刑侦手段,有专业的画像师通过目击者口述,描绘出犯罪嫌疑人的面部肖像。如果肖像达到与犯罪嫌疑50%以上的相似度,即可用来摸排、张贴,作为一个有用的线索使用。传统的模拟画像采用铅笔素描,近些年流行利用电脑进行模拟画像。 这两起丧尸案由于被害人的面部被凶手严重毁坏,给调查带来了前所未有的难度。一旦能够复原被害人相貌,查出被害人身份,借此就可能找出重要的线索。 “尽快找人画吧,越快越好。我想看看这些人都长什么样。”丁潜迫不及待的说道。 杜志勋看了他一眼,没吭声,转身出了解剖室。 柳菲把解剖器械收拾完,也准备出去歇一会儿。跟一堆凶杀案尸体呆久了也影响心情,她准备出去喝杯咖啡,放松一下。 却发现丁潜还站在那里望着那些尸体的发呆,她问道:“喂,你不走吗?” “你先走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柳菲愣了愣。 这人可真够怪的,居然要一个人呆在解剖室里,守着一堆尸体。 她眼神中忽然浮现出一抹作恶的戏谑,没阻拦他,愉快的答应了,“那好吧,你就呆着吧,不过我可要锁门的。” “随便你。” 柳菲果真把门锁上了,把丁潜一个人关在了解剖室里,就算他反悔也出不来了。她是成心想捉弄捉弄他。 不工作的时候,柳菲是一个穿戴很有品位的时尚女郎。 她穿着米色的高领风衣,修长的美腿优雅的搭在一起,脚上穿一双银色的高跟鞋,精致纤巧,慵懒的坐在咖啡厅窗边,让人看见就会不自觉的以为是哪个品牌公司的白领公关,或者是刚刚成名的电影明星。 就在她喝咖啡,满脑子想的都是丁潜被关在解剖室里吓得瑟瑟发抖的倒霉相时,不少男士都带着欣赏的目光偷偷望着她,心里想着搭讪时候如何措辞。 对于这种场面,她早已经习以为常了,她甚至暗暗觉得好笑,如果她告诉他们自己拿着咖啡杯的葱白纤指半个小时前拿着一张人脸皮费劲巴力的往血肉模糊的人头上套,估计能十个人能吓跑九个,还有一个没跑的是晕过去了。 在咖啡厅消磨了一个小时,柳菲觉得时间也差不多了。起身离开咖啡厅,足有一米七的身高穿上高跟鞋更显的挺拔玉立,风姿卓越,让众多跃跃欲试还没来得及表白的男士们懊恼不已。 走在会刑警队的路上,杜志勋给他打了电话,说模拟画像师已经找好了,是平江市公安界最好的画像师,号称神笔张。 柳菲忽然想起来丁潜还关在解剖室里呢,急忙回到了法医室,杜志勋和神笔张已经等在那里了。 柳菲掏出钥匙走到解剖室门口,还故意往里面听听,里面没有丝毫声息。 她不禁心里起疑,那家伙怎么一点儿动静儿都没有,难道他不在解剖室,不可能啊,明明把他锁在里面了,他根本逃不出来。 解剖室只有两把钥匙,刑警队的法医一把,另外一把就在她手里。 “组长,还有其他人来过法医室吗?”她忍不住问杜志勋。 “我不知道,应该没有吧。怎么了?” “没什么。” 柳菲疑心更重,不会是吓昏过去了吧。 第7章恐怖解剖室(1) 她掏出钥匙把解剖室门打开,等她往里面一看,顿时大惊失色。 不只是她,杜志勋和画像师也都大惊失色。 解剖室在地下,没有窗户,只能靠灯光照明,此时解剖室里一片昏暗,只开着墙角两盏灯。在微弱的灯光下,一副无法想象的恐怖情景呈现在众人眼中。 那些躺在解剖台上的尸体全都坐起来了。 他们坐在靠背椅上,围城了一圈,身上还带着裂开的巨大伤口,一张张脸皮就像不太合适的人皮面具,勉强的贴在脸上。 那一幅幅诡异的表情,仿佛正在召开一场秘密会议,不想让外人知道。 就在这时,从暗影中传来古怪的声响,好像是什么摩擦地面的声音,擦——擦——擦——擦——擦—— 一个恐怖的黑色物体从暗影中慢慢凸现。 它的形态有点儿像人,但是它移动的姿势却十分诡异。 它的两条胳膊僵硬的垂在肩膀下,身子僵直微微前倾,两条腿根本不能弯曲,一下一下在地下拖着向前移动。 杜志勋他们三个人眼睁睁看着,已经目瞪口呆,心口像被一只手攥住,随时都能捏爆。 眼前这一幕不正是监控视频里出现的那个丧尸人吗。 他竟然出现在了解剖室里。 就在眼前! 警察们费尽心思想找到这个神秘恐怖的家伙,可是当它突然出现在眼前,带给他们的惊骇远远超过他们的心理承受能力。 那个丧尸绕着围坐的尸体慢慢行走,喉咙里发出喀喀声。走着走着,他忽然停在里其中一具尸体身边,完全僵硬的身体吃力的弯折成几乎九十度,俯到尸体脸上,张开大嘴,开始撕咬死者的脸。 “哇——” 那个叫神笔张的画师最先崩溃了,惨叫一声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杜志勋不愧是艺高人胆大,虽然心里也惊恐,但依然沉着,迅速从拔出手枪,瞄准丧尸的背影,大吼一声:“住手,再动我就开枪!” 不管对方能不能听懂,他都要先给对方一个震慑。 丧尸果然停住了。 “你能听懂我说话,对不对,我现在命令你举起双手!” 丧尸没动,不知道是没听懂杜志勋的话,还是举不起手。 “他……他在笑……”画师坐在下地上哆哆嗦嗦指着丧尸,惊恐至极的说。 丧尸站在黑暗中,肩头微微耸动,露出白森森的牙齿。无比的邪恶,狰狞。 柳菲忽然急中生智,“电灯开关在门口。我开灯,你瞄准他,他逃不了!” 她奋不顾身的冲进解剖室,摸着黑在墙上找开关。如果那个丧尸这时候扑向她,她可能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忽然,杜志勋大声提醒柳菲:“小心,他转过身来了。” 啪—— 当丧尸转过身的刹那,柳菲按下了开关。 解剖室瞬间里从黑暗变成白昼。 连同围坐成一圈的尸体和丧尸都暴露在耀目的灯光下。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击中在丧尸的脸上,都想看看这个吃人丧尸的真面目。 所有人都惊呆了。 尤其是杜志勋和柳菲。 他们万万没想到,这个把他们吓得够呛的吃人丧尸竟然是—— 丁潜。 灯光晃的丁潜睁不开眼,他抬手遮住了眼睛,懒洋洋的抻了个懒腰,似乎刚刚睡醒一样。 “喂,你在搞什么鬼?你怎么在这里?”杜志勋简直暴怒了。恨不能先给他几枪再说。 “我一直都在这里等你们啊,就没离开过,一个人呆着实在是太无聊了,就给自己找点儿事儿做。” 找事儿做就是扮演丧尸?!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柳菲,咱们不是都一起离开的吗,他怎么还在这里?”杜志勋转头问柳菲。 柳菲一脸尴尬,没法开口。她总不能说,是她故意刁难丁潜把他锁在解剖室里吧。 看样子这小子不但没被吓到,还玩儿得很high。 “你挺大个人装丧尸吓唬人啊,是不是吃饱了撑得!!!”柳菲此时哪顾得上端女神架子,气急败坏的朝丁潜吼,把一腔怒火都发泄到他身上。 丁潜倒是很有涵养,一点儿没生气。 他扶着坐在身旁的男尸,一只脚尖点地,悠闲的好像靠着自己的老朋友一样,对柳菲和杜志勋说:“我在模拟犯罪。” 听到杜丁潜这样说,杜志勋心头一动,看那些尸体围坐的位置,再想想刚才丁潜模仿丧尸走路的姿态,和绕着那些尸体行走的姿态,分明是在模仿刚刚发生的杀人案。 他在重现犯罪现场的案发经过。 杜志勋微微冷笑:“居然连这种方法都能想出来,可是我们警察模拟犯罪不是像你这样做的。你倒是模仿的活灵活现,我刚才差一点儿就开枪把你打死了。” “我知道。我跟你们模拟的不一样。” “你模拟什么?” “我模拟凶手的内心。” 杜志勋稍稍一怔,觉得他在故弄玄虚,说道:“那你就说说看,你当丧尸的时候,心里是怎么想的?” “我什么都没有想。” “什么,呵呵,这算什么回答?你的意思是说,你根本什么都没想到。” “不,我是说,当我变成丧尸的时候,我的脑子是空白的,我只有咬人的冲动。” “……” 柳菲露出恶心的表情,瞅着丁潜扶着的那具男尸,“你刚才不是真的咬了他吧?” “那倒不至于,我还有点儿理智。” 他接着对杜志勋说:“站在凶手的角度,第一起丧尸案过程简单,比较容易完成。如果第二起丧尸案也套用第一起案子的作案模式,那么凶手根本没有办法完成这么复杂的案子……我不知道现实中到底有没有丧尸这种东西,但我刚才亲身体验过之后,有了不一样的看法。” “亲身体验丧尸?你刚才?”杜志勋觉得丁潜又在故弄玄虚。 第7章恐怖解剖室(2) 丁潜没回答他,继续说道:“即使存在丧尸,也不可能有太高的智力,他的犯罪模式只会是简单直接的突袭,被害人只有一人还好办,但如果要对付六个,他未必能对付得了。退一步来说,假设这个丧尸足够强大,可以同时解决六个人,那么之后呢,他根本不会想到把这些人囚禁起来,掏出他们的肝脏,烹饪之后慢慢享用,还要摆成聚餐的形式,这已经不单纯是为了吃人,这是在享受吃人的过程,对于思维简单的丧尸来说实在是太复杂了。他喜欢直接扑到他们身上撕咬,把现场弄得血肉横飞,惨不忍睹,就像你们刚才看到我那样……再狡猾的丧尸也只是一只狡猾的动物而已。动物和人有本质的区别……” 丁潜模仿丧尸的样子确实把大家吓得不轻。 “万一这个丧尸比你想象的更聪明呢?”杜志勋将信将疑的问。 “不可能。”丁潜斩钉截铁的说。 “你这么肯定,依据是什么,你刚才所谓的亲身体验?” “相信我。我可以像你保证。”丁潜深邃的目光中闪现出一种笃定却又难以捉摸的神情。 杜志勋不知道他的自信从何而来,但已经品出了他话中有话。“你兜了那么大一个圈子,究竟想说什么?” “没有丧尸。” “什么?” “根本没有丧尸。我们都被骗了。” 丁潜出人意料的话把在场的人都说愣了。 “什么我们被骗了。”就在大家都怔怔的望着丁潜,场面陷入僵局的时候,郭蓉蓉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大呼小叫。 她一直心急案子到底进展到什么程度了,又不敢来法医室,实在忍不住偷偷过来了,躲在解剖室门外偷听。丁潜和杜志勋的对话,她只听到了其中一部分,听得迷迷糊糊,似懂非懂,正在这时,忽听丁潜直接干脆的说,“没有丧尸。”她按捺不住,跳出来发问。 丁潜借着她的话,说道:“这个问题其实不难解释,只是因为凶手的作案手段太狠,太简单,反而把我们都震慑住了。我们之所以怀疑是丧尸所为,并非我们亲眼看见过凶手,都只不过是我们凭空想象的。” “那不对啊,第一个案子里,监控还拍到了丧尸呢,你不是也看过那段视频吗?还有第二个案子里那个叫安大宝的小孩,他模仿凶手的样子不也像僵尸吗?”郭蓉蓉马上反驳道。 “这其实也不难解释,首先,那段视频本来拍得也不清晰,再说了,你怎么知道这不是凶手故意制造的假象来迷惑我们呢,模仿一段丧尸走路也并不是什么难事儿。再说那个小孩,假设凶手作案的时候,恰好那个小孩闯进来,凶手灵机一动,故意模仿一段丧尸,通过那个小孩来误导我们,这完全有可能。” “可他没道理制造这样无聊的假象呀,与其费尽心思装扮成一个丧尸,还不如小心一点儿不被监控拍到,那岂非隐蔽得多,何必多此一举,费二遍事?” 郭蓉蓉是特案组里年纪最小的,但思维敏捷,反应也很快。她说的话其实不无道理,也代表了特案组的普遍想法。否则,这些精明强干的警员也不至于凭空相信会有什么丧尸存在。 “也许这个人有表演欲,也许他在挑战警察的能力,很多种可能。但不管怎样,看样子很多人都开始怀疑他是丧尸了,这就证明他的目的至少已经达到了。” “我才没有相信他是丧尸呢,我只是……只是假设。”郭蓉蓉急忙否认。 “其实丧尸只是一个代名词而已。叫什么都无所谓,你也可以称呼他啃脸魔,食人怪,总之,你知道他不是一个正常人就行了。” 杜志勋忽然道:“会不会是这个人因为有吃人的嗜好,人格上发生了变化?” “有可能,同类相食在动物学上泛指一种动物吃掉同物种的行为,通常发生在较低等的动物界。但我们人也是动物,有时候也会表现出低等动物厮杀的特性。不过,像凶手这样,以啃脸吃人为目的的作案可以称为食人癖了。这是一种变态人格,患者的智力与常人无异,表面上看,他和我们正常人一样,但内心中却隐藏着吃人的yu望,是披着人皮的野兽。在他的眼中所有人都是他的食物。由于有法律和诸多原因的约束,这类人未必会犯罪,可是一旦犯罪,就会变成极其可怕的罪犯。”丁潜回答。 “食人癖有什么特征吗,就像这个案子,他模仿丧尸不单纯是为了迷惑我们吧……”杜志勋问。 “是啊,你说得对,我倒是觉得,丧尸更可能凶手主观的意愿,他希望为自己的食人行为确定一种身份。他可以希望自己是狮子,是狼,是鳄鱼等等这些自然界中存在的食人兽。不过,咱们这位凶手似乎更嗜血,毁灭欲更强一点儿,他把自己看做是丧尸。丧尸,是活死人,崇拜丧尸的人就是崇拜不死,他期望丧尸的身份给他带来不死、恐怖和力量。” 经过丁潜不露声色的分析,这个诡异的丧尸凶手第一次呈现在众人眼前。丁潜分析的不是他的外表,而是他的内心。 一个希望变成丧尸的食人癖凶手的内心。 在丁潜说话的时候,杜志勋一直在暗中观察他,神情越来越凝重。 他虽然骄傲,但不是一个自以为是的人,他不喜欢丁潜,但并不否认的他有能力,经过这两天短暂的接触,他发现丁潜这个人比他料想的更深不可测。 最让他警觉的,是他在这个人身上看不到那种警察应有的正义感。 刚才,就在他看见丁潜模仿丧尸吃人的情景时,他竟然没有丝毫怀疑,差一点儿开枪了。像他这种经历无数凶案的资深警探,岂是那么容易被骗的,可是,在那个时候,他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丁潜身上所散发出的杀戮气息。那绝不是单纯的模仿所能模仿像的,一个没有杀过人的人,身上不可能有这种气息。 杜志勋不露声色,他对丁潜说:“假设凶手就像你说的,作案的目的是为了吃人。这里有个问题——他为什么要现在才开始作案?” 第8章死不见尸的蔡老师(1) “……如果凶手有食人癖,那这种嗜好应该早在他青少年甚至更早就产生了。看凶手的作案手段,他应该是个成年人。在最初产生吃人动机到最终作案之间相隔了很多年,在这些年里他在干什么,在忍着吗?我很怀疑他能忍这么久。”杜志勋十分敏锐,他瞬间就看到了丁潜推论中的疑点,直接点出。 “他确实不会忍这么久,但他一开始又不敢杀人,那他就需要其他发泄的途径。譬如说,杀死流浪的猫狗,甚至吃掉它们,直到这些再也满足不了他。他才开始计划杀人。” “你的看法我基本赞同,但还有关键的一点你忽略了。”杜志勋说话看似平淡,但每个字都暗藏机锋,字字有分量。 “哪一点?” “最终影响凶手作案的因素。” “……” “两起案子,凶手都隐藏的很好。这不是偶然,他作案前肯定做过周密的安排。换句话说,是什么原因让他从一开始数年的隐忍到突然下定决心决定作案呢。肯定有一个时间点,就在第一起案发之前的不长的时间,发生了对于凶手而言很特殊的事情,导致了他从食人癖变成了一个真正的嗜血凶手。只要我们能够找到这个时间点,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就能够找到凶手。” 杜志勋分析入理,观点精辟。让丁潜也不禁暗暗佩服。 “我赞同杜组长的看法。”一直在旁边听两人讨论的柳菲表态了。“我们可以从被害人入手,他们有可能是凶手认识的人或者生活在凶手附近,要是能查到被害人的身份,六个被害人就能连接成一张网,把凶手锁定在很小的范围里。想找到凶手就容易多了。” 的确,现在的首要问题就是给被害人画像。 那个姓张的画像师刚才差点儿让丁潜吓尿了。现在总算是镇定下来。可是看着那些恐怖的尸体,心里还是惴惴不安。这么暴力变tai的尸体,即便是从警十几年的老警察,也不一定能碰见。他只是一个画像的,大多数时候是听目击者口述来画,实际直接画尸体的倒不多。 为了便于他画,柳菲把那些尸体排成了横列,坐在一排。 画师强作镇定的拉过一把椅子,吞了口唾沫,坐在一具尸体面前,拿起平板电脑,打开软件,开始用电子笔素描。明眼人都能看见他拿笔的手在微微哆嗦。 郭蓉蓉见他这样,开始冒坏,她走到画师身边说:“张老师,我看你手不稳,画的都不清楚,是不是离的太远啊,我帮你吧椅子往前挪挪啊,离近点儿看。” “不,不用,看得清,我看得清。”张老师忙不迭说,脸都吓绿了。 由于杜志勋的要求高,张画师画的格外细致,速度不快,几乎一个小时才能完成一个画像。 把尸体的脸皮照原样描绘出来不难,难的是还要在上面润色,去除因为缩水、腐败等原因造成的失真,尽量反应出死者生前的模样,这就需要凭借画师的经验和想象了。 神笔张名不虚传,经过他的一番润色,提升,那一张张令人不忍目睹的死人脸,变成了有血有肉,神采奕奕的面容。四男二女,每张复原的脸都让人能一眼认出对应的尸体,但又神态各异绝无雷同。其中一个女人还是一个很俊俏的美女。相比她恐怖的尸体,更让人唏嘘不已。 …… …… 特案一组来平江接手这个案子以后,第一次全员到齐开会。平江市的刑警队长和副局长也都到了,一见面就打听杜志勋有没有发现什么新线索。 杜志勋点点头但没有详细解释,他把六张人脸打印出来放在办公桌上,警员们聚拢在周围观看。 杜志勋问在座的警员,“你们看这些画像,发现了什么共同特点没有?” 大家面面相觑,有些人还没弄明白杜志勋所指的是什么吗,不由得仔细端详着画像。 郭蓉蓉最先道:“这些人看着都好年轻啊。都像二十多岁的样子。” 杜志勋点点头,示意柳菲说。 柳菲道:“我刚刚检查过他们的臼齿,年纪在22岁到25岁之间。很集中。” “所以,我估计这些人很有可能就是案发地户主人蔡凤琴的学生。她曾经做过高中老师,在平江第二高级中学任数学老师。我想这些人十有八九就是蔡凤琴的过去教过的学生,案发那天,他们刚好到蔡凤琴家聚会。结果统统成了凶手的猎物。郭蓉蓉,一会儿散会之后,你拿着这些画像去第二高级中学,确认一下这些人是不是在那所中学就读过。如果能找出他们的身份,那就最好了。” “我知道了。”郭蓉蓉领命。 “我接下来要说的事情更重要。现在发现的六个被害人的年纪都是二十出头,那么,我们的案发现场就少了一个关键的人。” “少了谁?”刑警队长孙建洲还没反应过来。 “蔡凤琴……作为户主,学生聚会,她怎么可能不在。之前,我一直都以为她在那六具尸体中,现在才发现她失踪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觉得她也遇害了……” “不,她没有遇害。” 一个突兀的声音一下给杜志勋的话打断,而且是完全否定。 杜志勋脸色一变,甩脸一看,说话的人正是丁潜。 在这种场合,丁潜的话实在有点儿让人下不来台。杜志勋一向都是很权威的,居然有个门外汉对他指手画脚。 “丁老师你为什么这么肯定,请你把话说清楚点儿。”杜志勋阴着脸问。 “如果凶手连她也杀了吃肉,就会直接把她的尸体留在案发现场,根本没有必要转移尸体,多此一举,何况我们在案发现场附近并没有发现其他尸体,凶手更不可能把蔡凤琴的尸体转移到更远的地方。” “那你说蔡凤琴的尸体去哪儿了?” “假设她还活着,那就容易解释了。” 第8章死不见尸的蔡老师(2) “你之前不是认为凶手有食人癖吗,所有人在她眼中都是食物,那凶手怎么可能单独放过她,却把其他人都吃了?” 郭蓉蓉一拍脑门,灵机一动,道:“难道是凶手喜欢吃小鲜肉,嫌蔡凤琴年纪大了不好吃?” 杜志勋狠狠瞪她一眼。 丁潜对杜志勋说:“还记得在案发现场的餐桌上多出了两套餐具吗?” “那又怎样?” “我说过,凶手的行为是在营造出分享食物的氛围,所以,他把自己的那套餐具隐藏在了其他人的餐具里。” “如果是这样的话,为什么是两套餐具,只要留出一套就够了,何必多出了一套。” “不多,正好。” “正好?!” “你忘了,还有一个逃出来的女孩。如果她没有逃出来。我们看见的场面就是七具围坐一起的尸体,那么餐具正好多出一套。而这一套,就是留给凶手自己用的,就是那个人失踪的人。” 杜志勋一凛,“你难道是说……” “对。蔡凤琴。我怀疑她才是我们要抓的人。并不是被拘留的嫌疑人安强。” 丁潜的结论令在座警员一片哗然。 蔡凤琴? 那个退休的女高中老师? 她居然被丁潜说成了食人狂,这个结论不仅离奇,更匪夷所思。 丁潜说:“我知道你们突然听我这样说,一时无法相信。先听我稍微解释一下,食人癖在现代社会里其实极其罕见,跟那些典型的变态犯罪行为不同,它的成因十分复杂。食人癖患者可能患有边缘性和冲动性的人格障碍。也可能是性变//态,像虐待狂,喜欢通过施虐来达到性/兴奋。或者是偏执型精神分裂。他们没有固定的的身份模式,可以是任何出身背景,任何性别。从这个角度来说,蔡凤琴有食人癖也不足为奇,这个嗜好并不影响她日常生活和工作,事实上其他有食人癖的患者也都是这样的。只是我们对他们的了解太少了。” “可是你想过没有,蔡凤琴今年都五十多岁了。听说身体还不是特别好,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制服六个年轻人,简直是笑话。”杜志勋直接反驳。 “那倒未必。人与人的胜负往往并不是靠武力和块头来决定的。你想想蔡凤琴是什么身份,被害人又是什么身份?假如能够确认六个被害人是她的学生,凶手的作案手段就好理解了。他完全可以借用老师的身份把自己的学生骗来,在茶杯里或是饭菜里放点儿安眠药,收拾六个人不算什么难事,还不会引人怀疑。” “你似乎少算了一个人,不是六个被害人,是七个。”杜志勋目光闪烁,“那个躺在医院病床上的女孩你漏算了。她是什么身份你不会忘了吧,她可是蔡凤琴的女儿。如果按照你的逻辑反推,蔡凤琴就是要把自己的女儿连她的同学生一起吃掉。你觉得一位母亲,会把自己的女儿啃咬的面目全非,还要囚禁起来等待养胖了之后再掏出心肝吃掉吗?” 很多人脸上都露出的厌恶的表情。这种假设光是想想就够让人崩溃的了。 丁潜却异常平静的回答杜志勋的质疑:“你是从人性常情的角度看待的,正常人,即便是杀人犯也不可能对自己的子女做出这种灭绝天伦的事情。但食人癖患者本身就是人格障碍,不能用常人的思维看待他们。这种情况并未我杜撰的,现实中就有这样的案例,95年,在捷克,有一位叫莫埃洛娃的家庭妇女,因为信奉一个叫“圣杯运动”极端教派,虐待并残忍的杀害了她的两个幼子,被捕后她声称自己是受到教派其他人的“洗脑”才做出这样的事情。还有,14年,在深圳有一个叫李正花的女人在医院生下孩子后,把自己的孩子放进嘴里吞食,幸亏医生发现及时……” “行了,我听懂了,你不要给我讲那么多。”杜志勋生硬的打断丁潜,“你说来说去,不就是想给自己扭曲人性的理论找个托词吗。老实说,你这个推理实在够fuck的,即使你是心理医生,也不该有这么扭曲的想法吧……也难怪,这种亲人虐杀的事情,在你丁医生看来也不算什么特别,因为你本来就跟其他人不一样啊。” 杜志勋说到最后,说了一句让人似懂非懂的话,可是丁潜听到这话,原本的平静的脸色霎时间失去了血色,变得无比苍白,阴沉。 会议室一下陷入到僵局。 很多人都以为丁潜是被杜志勋说的驳斥的无言以对,对他刚才那番言论更是厌恶,连带着觉得这个人也很不正常了。 丁潜没再说什么,起身离座,走向门口。 杜志勋冷笑:“堂堂平江知名的心理医生,受不了我两句话,要被气走了吗?” 丁潜一只手已经推开门,他回头对杜志勋说:“在案子破获之前,我是不会离开的。我去医院找那个女孩核实一下,不管结果怎样我都会给你一个答复。” “又要用催眠术吗,你确信这一次会有用吗?” 对于杜志勋的冷嘲热讽,丁潜没接话,径自离开了。 杜志勋望着空荡的门口,冷笑的表情慢慢沉下。冷硬的面孔仿佛一块不化的寒冰。 平江市刑警队长孙建洲一直在旁边瞧两人唇枪舌剑,他渐渐感觉出哪里气氛不太对。警察之间的为了办案争论是常有的事,但是这两个人的关系又似乎不那么简单。 他不好直说,试探着问杜志勋,“杜组长,这位丁老师也是你们特案组的人吗,我听你们好像叫他心理医生。是特意找他来的吗?” “哦,就是一个心理医生,这个案子不是有一个幸存者吗,你们知道的,她差点儿被凶手吃了,精神受了很大刺激,我们就找了一个心理医生给她调试一下。” “原来是这样啊。可是他怎么也参与办案呢,还说那个女老师是凶手。” “那怎么可能,纯属一派胡言。心理医生,整天净跟不正常的人打交道,也都有点儿神经质。” 第8章死不见尸的蔡老师(3) 平江市第一人民医院。 外伤科住院处,302病房。 丁潜在病房外站了将近半个小时,隔着门玻璃看着那个女孩呆呆的坐在床上。半个小时过去了,她几乎没有动一下,只是捧着手里的卡通书,偶尔翻一下。 这是创伤后遗症的显著症状。 她现在的身体状况不能再承受任何精神压力了。 她反应迟钝就是身体在本能的逃避那段可怕、痛苦的经历,如果这时候用催眠术强迫她重新回忆出来,简直就是一种痛不欲生折磨。 丁潜犹豫再三,推门走进病房。 女孩依然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好像根本没听到有人进来。 “严果。”丁潜来到病床前,喊她名字。 女孩这才迟疑着转回身,紧紧抱着漫画书,生怕被抢走一样。他看着丁潜,脸上显出十分陌生的表情。就好像她从来没见过这个人似的。 “我两天前刚刚来过,你还记得我吗?” 女孩皱皱眉,思索了一会儿,缓缓摇头。 这在丁潜的意料之中。患上前行性失忆症,大脑就仿佛泡在洗衣液里,她做过的事情会不停的被洗刷,最后什么记忆都留不下,脑子里永远都是一张白布。 当然,这只是一个形象点儿的比喻。人脑是一个很奇妙的构成,150亿个脑细胞,140亿个神经元。它们组合在一起,可以控制我们呼吸、听声音,吃东西。还能让我们感动,愤怒,恋爱,失望,感受不可思议的七情六欲。 严果饱受创伤的心灵让她的大脑把一切有害的信息都屏蔽在外,甚至掐断了她的记忆。在普通人面前,她已经变成了一个没有灵魂的空壳。但对于丁潜来说,只要他想,他就能让她空白的心灵重新充满色彩。他就是一个心灵的魔术师 此刻,他正带着邪恶的目的站在茫然无知的严果面前。 为了跟杜志勋一较高下,他决定冒险对严果进行催眠,让她回忆起案发时,自己的母亲蔡凤琴究竟在干什么。是不是真正的凶手。 丁潜脸上带着似有若无的微笑,这份笑容能让人放松警惕。 严果呆呆的望着他,警惕眼神逐渐松弛。 丁潜觉得差不多了,伸手拿出一块巧克力剥开来,津津有味的吃上一口,看到严果吞咽口水,眼巴巴的瞅着自己,他问:“你想要一颗吗?” 这一幕似曾相识,或者说,完全一样。他打算用与上一次完全相同的办法对严果进行催眠。 催眠师有一个大忌,那就不对同一个人用相同的催眠手段。这会激起催眠对象本能的心理抗拒,导致催眠失败。除非催眠师能力超群或是想卖弄技艺,否则绝对不会这么做。 丁潜这样做纯粹是投机取巧,因为他的催眠对象是一个失忆症的患者,根本记不住自己曾经被催眠过,又怎么可能反抗他? 丁潜把一块相同的巧克力递给严果。严果伸手刚要接,丁潜忽然攥住了手掌,说道:“不过,我们得先做一个游戏,我数三个数,数到三你打开我的手掌,才能吃到巧克力。听懂了吗?” 女人呆呆的望着他,似懂非懂,手依然伸着。看来巧克力的诱惑还是蛮大的。 这时,丁潜耳边响起一个清脆调侃的女声,“你说说你一个大老爷们,整天上班揣一兜零食,你干脆上幼儿园得了……你就吃吧,胖死你!” 他手一抖,急忙扭头看。 没有人。 原来是幻觉。 催眠师也有幻觉。 他回头看严果,她那一双漆黑眼睛还盯着他攥紧的手看。根本没注意他有什么异常。 他集中精神,对严果说:“好,现在听我的,一……二……三……” 丁潜刚数到三,未曾想,一直老老实实呆坐的严果突然发出一声尖叫,仿佛眼前冒出了什么恐怖的东西。 她挥舞着双手,狠命拍打丁潜的手,一边发出刺耳的尖叫。 叫声引来了值班护士,以为出了什么意外,匆忙赶过来,推门看见一个陌生男子在病人床前,病人发疯般的抓挠他,都大惊失色。朝丁潜喊:“你是什么人,到病房里来干什么?”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也大大出乎丁潜预料,女孩受到的刺激比他想象的更可怕。 眼看场面要失控,他顾不上回答护士,紧急关头,双手一把抓住女孩两只细瘦的胳膊,用力按住她,像是要把她拉进自己的怀里,女孩用尽力气想要挣脱他,一边声嘶力竭的尖叫,丁潜置若罔闻。两个护士以为丁潜要对女孩行凶,急忙大声喊:“你赶紧住手,再不放手我们就要报警了!!” 丁潜似乎犹豫了一下,抓住女孩的手微微松懈,女孩刚要把手挣脱出来,丁潜忽然改变主意,双手又再次加力,把她拉向自己。 严果已经筋疲力尽了,缠着绷带只露出的小半张脸的憋得通红,万分惊恐的看着丁潜,精神已经紧张到了极限,就在这一刹那,丁潜毫无征兆的松开双手…… 突然失力,女孩就像被抽光了空气的塑料娃娃,瞬间瘫软,失去意识,身子向后倒去。 丁潜手疾眼快,一把扶住她,让她靠在床头。 整个过程不过几秒钟而已。 他把她强制催眠了。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你对病人做了什么?”两个护士像见鬼一样的看着丁潜,他刚才就像施展了巫术,一瞬间就把一个人嗷嗷尖叫的大活人弄得不省人事了。 两个人吓的都忘了跑出去报警,暗自担心他会不会用同样的办法对付她们。。 丁潜朝她俩摇摇头,轻声说:“我是她的心理医生,给我五分钟就够了。” “啊?” “啊?” 两个女护士都不知该说什么了,只是傻傻的站在门口。 事情紧急,丁潜不能耽搁,严果的精神状态很不稳定,非常敏感,犹如一个随时可能爆炸的定时炸弹。这次催眠冒着很大风险。万一弄不好,可能会导致严果精神崩溃,他必须十分小心,不能有丝毫大意。 “严果,严果……你有听到我吗?”他用比平时更缓慢更有磁性的嗓音问候病床上沉沉入睡的女孩。 第8章死不见尸的蔡老师(4) 沉寂了几秒钟,女孩忽然用异常清晰的声音问:“严果是谁?” “严果就是你啊,你想起来了吗?” “哦,我忘了,我是严果。” “你知道我又是谁吗?” “你是谁?” “我是你的邻居。”丁潜另辟蹊径,采取角色扮演的方式的引导她。 “我的邻居?” “我叫安强,就住在你家前面,你忘了?” “哦,是,我记得你了,你脸上有道疤。你长得可真丑。” “呵呵呵,我是丑了点儿。可是我们两家的关系不是一直都很好吗?” “不,不是你说的这样,你这人很讨厌。” “讨厌?!” “我知道……是你那个傻子儿子总往我家跑,总惹祸……砸人家玻璃,往人家灶台里撒尿,还咬人,吐口水……他是个很讨厌很讨厌的孩子。你这个当爹不管,还袒护他……你儿子这个样子,你这个当爹的也好不到哪儿去……” “话也不能这么说,上次在你家,我你妈吵起来都是因为我那傻儿子,其实是误会。我心里还是感到很抱歉的。” “哼,你当时的样子理直气壮的,就差打我们了,一点儿都看不出你哪里理亏……” “我……我没有真对你们做什么吧?”丁潜尽量把关键问题问得漫不经心。 他小心翼翼的应付,生怕又刺激到她脆弱的神经。假如给她进行双重催眠,效果可能会更好,但是担心她醒不过来。 上一次对严果催眠,她就表现出了强烈的抗拒心理,甚至出现了激烈挣扎。对丁潜的问题她回答的很不连贯,出现了一些歧义。但她意外提到了案发那天,安强和她母亲发生了争吵,就在这时她精神突然失控,催眠被迫终止了。而她提到的安强也成了警方的首要怀疑对象。杜志勋查到这人有案底之后,更加对他产生了怀疑。 随着案件调查逐渐深入,丁潜和杜志勋开始出现严重分歧。现在,丁潜需要从严果嘴里确认安强在案发那天到底做了什么,这起丧尸食人案到底跟他有没有关系。 这一次,他把女孩逼到了“精神能量最低点”进行催眠,这个时候被催眠者的心理防御力最低,最容易控制。通过一番引导,严果已经完全进入催眠状态。她已经能和丁潜进行正常交谈了,不过是潜意识下的交谈。 但,丁潜仍然需要万分小心,他就像搭乘了一叶小舟在女孩的潜意识中飘荡,看似平静的表面,不好说什么地方就是波涛汹涌的暗流。 丁潜急于知道安强到底是不是凶手,抓住时机,婉转的引向这个问题。 “你做的已经很过分了……大家本来开开心心在一起聚会,让你大吵大闹全给搅了,真扫兴……” 她只提到了吵架…… 安强不是凶手! 丁潜脑中立刻得出这个结论。 看来他没猜错。那家伙虽然是劣迹斑斑,但他不会用这种方式作案。当他在解剖室里亲身体验丧尸的时候,就知道安强不是他们要找的人了。 他没办法向杜志勋解释清楚,因为这不是推理。这是身临其境的体验。在那一刻,他就是丧尸,他所看到的,听到的,嗅到的,都是丧尸的感觉。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体验。 是他潜心钻研出的独特能力,当年他就依靠着这种能力,帮助宋玉林破案。那时候,宋玉林还没有当上刑事调查局的局长。宋玉林也许不是最出色的警探,但眼光独到,他把丁潜这种独一无二的能力用在了钻研罪犯心理上,接连破获了几桩悬案。那段时间是两个人合作的蜜月期,他甚至鼓励丁潜弃医从警,跟着他一起干。 丁潜当时一笑置之。 原因很简单,医生赚的可比警察多多了。再说他当时都计划结婚了,自然希望过上稳定的生活。破案在他看来,只是一种也业余的消遣而已。 如果没有发生后来的那件事,丁潜可能还会跟宋玉林合作下去。 在那件事之后,他的人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再也没有见过宋玉林,他恨他。 两年过去了,这个老混蛋居然还有脸找他,自己不便出面,让别人来找他。 他以为自己都忘了吗。 有些事,一辈子都忘不了。 “我跟你们吵架那天,你家里来了好多人呢,都是你妈妈的学生吗?” “……是。那天是我妈的生日。” “看来你妈妈是个好老师啊,这些学生毕业之后,还能想着她,在现在这个年代可不多见了。” “是啊,她当过省优秀教师呢……培养了无数的优等生,她教过的学生遍布天南海北,当军官的,当主持人的,当老板的,比比皆是……” “哦,是这样啊,那你妈妈想必对你也很不错吧。” “是啊,我从小她就对我严格要求,让我刻苦努力,比别的孩子都出色才行……” “那你爸爸呢?” “我爸在我上小学的时候跟我妈妈离婚了,之后,是她一个人辛苦把我养大的。” “那她现在去哪儿了,你知道吗?” “她……”严果脸上露出迷茫的表情。 “我那天跟她吵了一架之后,一直觉得很对不住她,想当面向她道歉,但不知怎么,就是找不到她,去她家她一直都不在家。你知道她在哪儿吗?” “她……我不知道……” “你知道的,好好想想,你妈妈到底去哪儿了?” “她……她……我忘了。” “你不会忘的,别着急,好好想想。你最后一次看见你妈是在什么时候?” “是在……在吃饭的时候,我帮她把饭菜端上桌……”严果原本平稳的呼吸渐渐急促了。 “然后呢,发生了什么?” “他们……他们……他们全都东倒西歪的躺在地上,趴在桌上,靠在椅子上,全都……都死了。” 第9章抓捕食人狂(1) “死了?”丁潜吃了一惊,不露声色的问:“他们怎么死的?”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严果用力摇晃自己那颗巨大的纱布脑袋,精神再次濒临失控。 丁潜知道已经进行到了食人案的关键点。严果的状态很危险,但他不能还像上次那样就此放弃。他在跟杜志勋赌。 “在开宴之前,他们还吃了什么东西吗?” “就……就喝了一点儿茶水。” “你端给他们的?” “嗯。” “谁沏的茶?” “我妈。” “在你发现那些人死了之后,你妈妈蔡老师,她在干什么?” “她……她……”严果蜷缩起身子,瑟瑟发抖。 “她做了什么?” “她……她是好妈妈,她一直都是爱我的,她是爱我的……”严果已经开始不受控制了,对丁潜的话产生抗拒了,眼泪顺着她的眼角不停流淌。 她已经惊恐到了极点。 濒临绝望。 丁潜的忽然感到喉头干哑,张开嘴,他想问,‘是不是你妈妈下的药,还把你和那些人囚禁起来,要吃你们?” 话到嘴边,他却偏偏问不出口。 心理医生从来都不是心肠柔软的人,他们看见过太多的心灵创伤,看到过太多别人的悲欢离合,他们充满关切的表情只不过职业技巧,其实他们的内心早已经麻木了。 然而,病床上这个女孩无助哭泣的样子,让丁潜想起一个人。 她也曾经这样无助过,乞求过,绝望过…… 而他就坐在她面前,眼睁睁看着,无动于衷,带着心理医生那种职业的可恶的微笑。 他疲倦的闭上双眼,嘴里苦涩。他不敢看严果,仿佛看到她,就看到了那个身影,听到了那个的声音。 病房门开了。 一个不速之客闯入。 那人走到丁潜身边,丁潜都没有发现他。 “你在给她催眠吗?”那人看着眼前的情景问。 丁潜霍然睁眼,从仿佛从深渊中刚刚爬出来,满头大汗,脸色苍白。 这才惊觉面前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身材高挑,容貌绝丽的大美女。 柳菲。 特案一组的冷面法医。 “你怎么了,丁老师?”柳菲看出他脸色异样,问道。 “哦,没……没什么?”丁潜心慌意乱的解释,“我正在给她催眠,很快就要有结果了……” “呵,算了吧,人家昏过去了。” 丁潜这才注意到,严果已经不胜压力,昏迷过去。她蜷缩的姿势就像一只被人遗弃的小动物。那恐怖又凄惨的经历恐怕会让她一生都不得安宁。 丁潜平静了情绪,又恢复到之前波澜不惊的状态。 他看了柳菲一眼,“是杜志勋让你来监视我的?” “你想多了,是我自己要来的。” “你自己要来?” “虽然你在会上跟杜志勋发生争执,出现了很大分歧,但是我不得不承认你确实有两下子。散会之后,我特意去了趟物证科,把从蔡凤琴家收集来的餐具都化验了一遍,结果在茶杯和茶壶里发现了氯硝西泮的残渣。” “氯硝西泮,那不是抗抑郁症的药吗?” “是,你们心理医生治疗抑郁症用它,它其实还是一种强力安眠药,可以治疗重度失眠。不过它是处方药,在普通药店买不到,得到医院里由医生开处方药。” 丁潜想了想说:“我虽然没有实际接触过食人癖的患者,不过作为人格障碍的一种,也应该属于精神类的疾病,患者在病症发展阶段很可能也会表现出抑郁,癫狂的症状,查查市里几家大医院的精神科,也许能找到蔡凤琴的开药记录。” “那用不着了。我来其实就是告诉你,蔡凤琴不是食人癖。” “什么?” “我说,这个案子里根本就没有什么食人狂魔。” 丁潜惊讶的看着柳菲,见她神情笃定,不像是随口一说,迫不及待的想知道原因。 “我把那些被啃咬的肝脏上的牙齿印做了统计归类,输进了信息库,结果发现那些牙齿印与中华田园犬……就是咱们的土狗,它们的牙印特征完全一样。这些被害人的内脏并不是所谓的食人狂吃掉的,其实就是被野狗吃的。” 丁潜稍稍一震,随手指指床上的严果,“那她脸上的牙齿印又该怎么解释?那可都是人牙咬的,是你亲自检查的。” “也许……是凶手再跟被害人扭打时,把她咬伤了。” “能咬伤这样?这个解释太牵强了吧,第一起案子凶手把被害人的脸完全咬得面目全非,第二起案子也是一样。若非凶手有特殊的心理癖好,不可能做出这么离谱的事。” “那也未必是食人癖。凶手既然肯吃被害人的脸皮,为什么费力把被害人的肝脏取出来烹饪好,却又不亲自吃,反而喂狗了呢?” 两个人谁也说服不了谁,气氛越来越激烈,柳菲倔强的说:“反正我认为蔡凤琴根本就不可能是凶手,她也是被害人之一。” “如果她真是被害人,那么严果就不会对她那么恐惧了。这至少说明,她肯定对自己的女儿做过可怕的事情,给她的心灵带来了巨大的伤害。以至于,她在潜意识中都在刻意回避谈论自己的母亲。这绝对不是正常的母女关系。” “哼,不过又是在卖弄你那套催眠术,谁知道它到底有没有效果。” “既然咱们谁都说服不了谁,干脆打个赌怎么样?” “打什么赌?” “很简单,如果你赢了,我就请你吃顿高档西餐,如果我赢了,你请我。” 柳菲想想倒也不吃亏,点头同意了。吃什么倒无所谓,只要能让自以为是的丁潜低头认输就成。 “准备出血吧,你输定了。”柳菲先给丁潜打个预防针。 丁潜正想说话,被柳菲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了。 柳菲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是钟开新打来的。 钟开新一直在偷偷追求柳菲,虽然这层窗户纸始终没有点破,可是这家伙有事儿没事儿总在她身边转悠,涎贴贴赖唧唧的讨好,傻子都能看出来。 第9章抓捕食人狂(2) 柳菲一看是他随手就给挂了,刚挂掉钟开新马上又打过来,柳菲脸色愠怒。 丁潜见状深表理解:“是你男朋友吧,接吧,没什么不方便的。我出去不打搅你。当法医找对象不容易,我理解。” 你理解个屁! 柳菲差一点儿就问候他奶奶了。 就这水平的心理医生啥都看不懂,还装作什么都明白在这儿胡说八道呢。之前对他的钦佩一笔勾销,她现在觉得,宋局长极力推荐这个人帮忙调查案子绝对是个错误。 她白了丁潜一眼,掏出手机接听。对面马上传来了钟开新死气掰列的声音:“小菲啊,你现在在哪儿呢?” “有什么事,我忙着呢,没事儿我挂了。”柳菲没好气的说。 “别挂,别挂,有大事儿。是组长找你,我们大家都到齐了,准备出发,就差你了。” “出发?去哪儿?” “你还不知道呐。我们刚刚接到报警,那个食人狂魔又出现了,把人都咬伤了。” “你说什么,你说清楚点儿!”柳菲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刚刚跟丁潜打了赌,那个食人狂就出现了。 “你还记得我们在案发现场看见的那个小孩安大宝吧,有点儿弱智的那个。” “我知道,他怎么了?” “是他妈妈报的警,说那个食人狂要袭击她儿子,她上去阻止,结果把她给咬伤了。我们现在要马上就要赶去平安镇了。你赶紧过来吧。” “有什么紧急情况吗?”丁潜见柳菲神色异常,问道。 “没你什么事,刑警队开会要找我去。”柳菲冷冷回答。 她这是存了点儿私心,不想让丁潜知道真相,就随便敷衍一句,把丁潜一个人搁在医院了,免得这家伙又生事。 回到刑警队,所有人都面色凝重,随时准备出发。杜志勋的脸色尤其阴沉。 他之前比较倾向认为安强就是所谓的食人狂。现在在安强关押期间,食人狂又作案了,无形中就等于排除了安强的嫌疑,推翻了他的猜测。 看到柳菲来了,杜志勋说:“柳医生,把你的工具一起也都带上,我们可能用得上。” 用来做什么不言而喻。 想到前两起案子的血腥变态,大家都有点儿头皮发麻。 郭蓉蓉忽然道:“组长,丁老师不知道去哪儿了,要不要通知他跟我一起去啊。我有他的手机号。” “他去了也没什么用。”杜志勋一口回绝。 特案一组五位警员,另外又从平江刑警队凑到了五个人。一共十个人,一起行动,为了抓捕这个传说中的恐怖食人狂,做足了准备。 一个小时之后,他们开车赶到平安镇。 在镇里唯一的简陋医院里,他们看见了报案人,也正是目击者张桂兰。 杜志勋跟眼前这个女人打过交道,很泼辣,喜欢耍点儿小聪明。要不然一般女人也不敢跟一个几进宫的劳改犯结婚。 此时的张桂兰斜靠在病床上,脸上脖子上有好几条血道子、血檩子,左肩膀还有右手到手腕,都缠着纱布,还隐隐的渗出血,看样子就是受伤的部位。 那个叫安大宝的小男孩,坐在地上,拿着两只拖鞋玩打仗,嘴里嘟嘟,乒乒的给配音。 “是你报的警吧。”杜志勋走到病床前,对张桂兰说。 张桂兰打量了杜志勋两眼,忽然认出他来,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你这个混蛋,就是你把我丈夫抓走的。他根本就没杀人,你诬陷好人。你诬陷我丈夫。” 杜志勋眉头一皱,“你丈夫的事儿,我们自有公断。说说你为什么报警。” “我……我让你们说的那个丧尸袭击了。你看看这儿,这儿,还有这儿,都是让那家伙咬的。要不是我拼命逃脱,我差点儿就被他吃了。” “你现在把经过讲一讲,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杜志勋对这个女人并不是完全相信。毕竟她之前瞪眼跟自己撒过谎。 “说起来还是昨天中午……我家那个小祖宗跑出去玩儿,回来以后就有点儿不大正常。在我面前装僵尸那样走路,还冲我嗷嗷叫唤。我一下就想起他爸被你们关起来的事情了,一来气就给了他两巴掌。把他关在屋里一晚上。今天早上他又出去玩儿,回来又给我学僵尸。我特来气,这孩子怎么这么不长记性,但我反过来一想就觉得奇怪,他好端端的怎么忽然又开始学那东西了,怎么说也不听。于是,我就留了一个心眼,下午让他出去玩,我就在后面偷偷跟着。你猜怎么着,这小东西胆大包天了,居然一个人跑到蔡凤琴家的院子里。那里死过那么多人,他一点儿都不害怕,我当时本来打算把他叫出来,但是就在这个时候……你知道我看见什么了吗?” 张桂兰突然露出神秘兮兮的表情问杜志勋,倒把杜志勋问愣了。这个女人都伤成这样还有心情卖关子。 “你看到什么了。” “我看见大宝跑到窗台那儿扒着窗台往里面看,一边看一边还在那儿笑。我当时就吓出了一身白毛汗。我听我家老安说那屋子里死的那些人一个个都坐着死的,围成了一圈,都看不见脸了,脸皮都给剥掉了。我儿子就趴在窗台上看,我赶紧喊他,让他回来,可就在那时候,窗户开了,里面冒出一个不知道是人是鬼的东西,一把就抓住大宝,把他拽了进去。” 张桂兰说到这里,脸上才露出恐惧的神情。心有余悸的看着蹲在地上玩儿的儿子。 大宝看上去倒是没受什么伤,傻乎乎的在那儿玩儿的不亦乐乎。 这让大家都很不解。 “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杜志勋追问。 “……我看大宝被拽进屋里,也顾不上别的,赶紧冲进里面。我看见那个家伙把大宝按在床上,长着嘴要咬他脖子,哈喇子直往下掉,那样子太吓人了……我怕大宝被她咬到,扑上去,想把孩子抢过来,结果,那东西就扑上来咬我,给我胳膊啃下一大块肉,他还要咬我的脖子……” 第9章抓捕食人狂(3) 张桂兰回想起来,后怕的哭起来,呜呜的说,“我当时拼命的推他,我要是被他咬死了,大宝就没妈了,谁来照顾他啊,呜呜呜呜……” “你是怎么挣脱的?” “……谢天谢地,屋外忽然传来狗叫,那家伙听见狗叫好像被吓到了,就松开了我,往窗外看。我趁机爬起来。抓起身边的椅子,狠狠砸它脑袋,把它砸疼了,这才跳出窗户逃走了。把它打跑了,我才看见自己身上手上全是血,手上的肉都咬掉了,疼得我都瘫地上起不来了。但我怕那个东西一会儿又回来,就咬着牙,一点点爬出了屋子,一直爬到院子门口。我才想起来,我还揣着手机,就打110报警了。” “那个袭击的你的家伙没有再回来吧?” “回……回来了。”张桂兰声音颤抖,“就在医生开车赶到的时候,他们把我扶上车,我忽然看见院子里,就在厕所墙角那儿蹲着一个黑影,两个眼睛像狼一样。就是它,我知道肯定是它。警察同志你们可千万要把它抓住啊,要不然,它肯定不会放过我,它要吃了我们全家!!老安现在也不在家,它来了我们孤儿寡母的根本打不过它,只能等死了……” 女人带着哭腔央求。 杜志勋瞧着她看了一会儿,点点头,“好,你放心。既然我们来了就一定帮你抓住凶手,保你母子平安。也请你好好配合我们。” 女人忙不迭的答应。此时已不计前嫌,把杜志勋当成他们母子的救星。 “你刚才说你跟那个……东西搏斗过,那你是不是看见他长什么样了?” “嗯,我看见了。”张桂兰回答。 所有警员的目光刷一下同时落在她身上。 这起丧尸食人案最让人头疼的就是没有目击者。看见真凶的人要么死了,要么失忆了。加上案情离奇,给警方侦破带来了很大麻烦。张桂兰遇袭实属出人意料,她成了食人案里唯一一个见过凶手又头脑清醒的目击者。“ 所有人都迫不及待的等待张桂兰开口。 “你为什么管那个凶手叫东西,难道他长得不像人吗?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他……其实我觉得还像一个人,有手有脚的,就是,就是长得太吓人了。头发乱七八糟的,脸黢黑,抠喽眼,衣服都碎了,呲呲着牙,见人就咬,就像一个野人似的。” “是这样啊。” 杜志勋回身对其他警员说:“看到没有,我们要找的食人狂就在眼前了,不管他到底是什么,我猜他还在附近,幸运的话,我们很快也能看见他。” 有人打了一个响嗝。 杜志勋看了一眼胖大壮硕的年小光,年小光赶紧把嘴捂上。 “你有什么意见吗?”杜志勋问。 “没有,老大,我就是……一紧张就这样……”又打了一个嗝。 杜志勋不理他,对大家说:“出发前检查好自己的枪,弹匣要满弹。一会儿我们就从出事的地方开始搜查,男的在前女的在后。队形一定要紧凑,不能分散。郭蓉蓉,你负责柳医生的安全,要寸步不离知道吗?” “嗯,放心吧组长。”郭蓉蓉拍着大胸脯保证。 年小光不满的小声嘀咕,“不都说男女平等吗,怎么每次打头阵送死的活儿都是我们老爷们啊。” 钟开新掐了他一把,“说话吉利点儿。” 杜志勋安排完,特案一组和增援刑警共十人,上车赶往蔡凤琴家。从镇医院到蔡凤琴家没多远,一踩油门就到了。特案组的车在前。杜志勋没让车停得太近,到了安家的鱼塘,他就让停车了。 下了车,他掏出手枪,让大家提前拉开保险。 这样做也是为了应对突发情况。 一连串推弹上膛的声响此起彼伏,战斗气氛马上就来了。 杜志勋身先士卒,带着人快速向蔡凤琴家接近。 十个人鸦雀无声,一路上都小心的倾听附近的动静,警惕着每一扇门窗,每一棵树后,每一个背光的阴影里,谁都猜不到那个丧尸,或者食人狂,究竟会隐藏在哪儿。 十个人,十把枪,一直来到蔡凤琴家的大门前都没有发现任何异状。 蔡家的大铁门半开着,地上又多了斑斑点点的血迹,把严果逃跑时留下的血迹都掩盖了,还有用手爬过地面留下的血手印,看着触目惊心。当时身受重伤的张桂兰带着强烈的求生yu望,充满恐惧的在爬过了这段不算太长,又无比漫长的院子。 杜志勋举枪走进院子,沿着血迹一直走到窗台边,一扇窗开着,地上有半个好像脚印的痕迹。 “组长!” 柳菲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前面,跟在杜志勋身后,胆子还真不是一般大。不知她发现了什么忽然喊住杜志勋。 杜志勋回头看见柳菲一个人,郭蓉蓉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正想发火,柳菲从兜里飞快的掏出乳胶手套套上,她眼睛很尖,伸手从拉窗和滑道之间拽下一片布条。 “这应该是凶手逃走时从衣服上撕下来的,看起来,他跟我们穿戴都差不多,这可是我们第一次拿到凶手身上的东西。”柳菲仔细瞧着手里的布条,兴奋的说。 她掏出物证袋把布条放进去,似乎还觉得不过瘾,不跟杜志勋打招呼就爬上窗台,跳进了房间。 房间里一片狼藉,与上次来看到的凶杀场面完全不同,处处可以看见搏斗过的痕迹。警方留在现场的证据编号牌都被打乱了,桌椅东倒西歪。地上还有新鲜的血迹。 柳菲出于职业习惯,看见现场越乱就有一种莫名的兴奋,那说明她能找到更多的更有价值的证据。 她很快她就欣喜的叫道:“这里……” “有什么?”杜志勋问。 为了不破坏犯罪现场,他没进屋,站在门口往里面瞧着。 “头发。”柳菲用手托着一团乱糟糟的头发,很像是厮打中扯下来的。“这不像张桂兰的头发,她的头发比较整齐,也比这长很多……这是凶手的头发!” 第9章抓捕食人狂(4) 杜志勋的眼睛里也发了光,看来张桂兰这一次说的是实话,“只要能抓住这个食人狂,人脏聚在,他就跑不掉了。” “老大,发现他了——” 屋外传来年小光瓮声瓮气的大嗓门。 就这一嗓子,连麻雀老鼠都吓跑了,别说狡猾的凶手了。 杜志勋也顾不上生气了,急忙跑出屋子,看见大家都往后院跑,胆小的年小光拖在最后。杜志勋问:“人在哪儿?” “刚才我们正在四处搜查,从狗窝里突然窜出一个黑影,飞快的往后院跑了。” “黑影?是人吗?” “是别人先发现的,我也没看清。就看见一个影子往后院那边跑了。” 杜志勋不禁冷笑,“这家伙还真够有胆量的,伤了人,还不走。追。” 警察们沿着黑影逃走的方向一路紧追,把那个黑影一直撵到了一大片荒草地里。杜志勋指挥警员散开,撒网一样趟着荒草往里搜索,所有人都举着枪,不敢有丝毫松懈。 谁也不知道隐藏在草丛里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 外面都快开锅了,柳菲仍然在专心致志的搜查现场,她有着超强的专注力,这让她能在任何环境下集中精力,屏蔽掉无用的信息。 她对外面传来的嘈杂充耳不闻,兴致勃勃的收集着有用的证据,头发,纽扣,碎肉,断裂的指甲……这些零散分布在各个角落的细微物证一旦被她整理到一起,就能成为最有价值的线索。 她忙了一大气,收集了几十包物证袋。终于可以心满意足的直起身子喘口气。 杜志勋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看样子是没抓到人,一个人闷闷的呆在屋外。 要说将近十个警察都没抓住一个凶手,确实有点儿说不过去。不过谁也没见过食人狂到底什么样儿,是不是吃人的家伙体力也异于常人这个就不知道了。 如果能抓到那家伙,柳菲倒真想给他来个活体解剖,好好研究研究。 “就算人跑了,我们这次也掌握了他足够的证据,一样有办法抓住他。”柳菲一边安慰杜志勋,信心满满的说。 杜志勋没接话,看起来还有点儿郁闷。 柳菲想给他汇报一下情况,听见他在厨房里稀里哗啦的翻东西,不禁奇怪,问道:“你找什么呢,组长?” 说话间,她已经进了厨房,却听门口有人回答:“你说什么?” 她转回身,看见杜志勋一脚门里一脚门外正走进来。 她激灵一下。 明明听见组长在厨房里,怎么一下跑到了门外? 要是组长刚从外面进来,那厨房里人是谁? 就在柳菲惊觉时,从厨房里窜出一个黑影,从身后死死抱住她。 柳菲看不见袭击自己的人,能感觉到那头又脏又臭的乱发扑在自己脑后,从那人嘴里散发出一股又酸又刺鼻的臭气,他紧紧抱着柳菲,那瘦骨嶙峋、硬邦邦的骨头柳菲看不见但能感受到,他张着大嘴,在自己的脖子旁晃。 从杜志勋的眼神中能能出他十分紧张。 他举枪对准柳菲身后,其实在柳菲眼里那把枪就是在瞄准自己。 “放开她!”杜志勋发出低沉的警告。 身后那个人没松开,鼻子里发出阴冷的哼哼声。 “我让你放开她,不然我就开枪了!”杜志勋晃动的黑洞洞的枪口跃跃欲试。 柳菲不知道这家伙只是吓唬吓唬,还是真有这个打算。虽然杜志勋平时在靶场训练的时候枪法不错,不过那都是固定靶,现在换成移动靶效果怎么样就难说了。 万一他的子弹偏一点点,她好不容易长了二十几年的绝色瓜子脸就得血色绽放。到时候,不用她从棺材里爬起来报复,就是那些排队排到五环以外的追求者都能把杜志勋煎炒烹炸了。 想象自己意外身亡,艳尸横陈的样子,柳菲还真有点儿小小的期待。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忽然听到一阵令人牙酸的磨牙声,柳菲的雪肤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猛然想起,抓住自己的可是一个食人狂。 他在朝自己的脖子磨牙吗? 虽然在医院与丁潜就凶手是不是食人狂争执不休,还打了赌,柳菲信誓旦旦的说丁潜输定了,可是事儿落到自己头上,她也心虚,她总不能一动不动,赌对方不敢咬她吧。 杜志勋忽然冲柳菲喊:“小心脖子!” 柳菲本能的赶紧往旁边一歪脑袋,就听“咯嚓”一声,耳边传来了上下牙床用力咬合的声响。 那是准备咬她脖子的力度。 柳菲吓出一身冷汗。她见过《动物世界》里野兽扑到猎物身上,咬断脖子的情景。真人版的还没亲见,那感觉估计不能太好受。 砰—— 震耳欲聋的一声枪响。 杜志勋开枪了。 柳菲顾不上耳朵被震得嗡嗡响,低头看自己身上。还好没中枪。但她马上也发现,这一枪也没有打中食人狂。那家伙仍然死死的抱着自己。这不是最差的结果,可也不是什么好结果,自己的脖子仍然很危险。 杜志勋这一枪就没敢瞄准了打,只是为了吓一吓食人狂。不让他马上进攻柳菲。 食人狂果然被枪声吓到了,尽管没有放开柳菲,但呆愣了一会儿。 接着,他扯着脖子朝杜志勋嗷嗷怪叫,叫着叫着忽然大声咆哮:“你该去死,为什么不去死,你为什么不去死……” 叫声尖锐刺耳。 居然听不出是男是女。 就在食人狂状若癫狂,柳菲趁机拉开了白大褂,露出了又白又长的玉腿。 这是什么剧情? 杜志勋面现囧色。拿枪的手都哆嗦了。 柳菲当然不是有意要刺激杜志勋。在她丝袜底端套着一个皮带,上面插着一把锋利的手术刀。 她双臂被食人狂紧紧箍着,小臂还能动,她转动灵巧的手腕,用手指夹住刀柄抽出手术刀,反手抓在手里。 食人狂正在她耳边狂叫,她一刀刺进他大腿里。 食人狂的狂叫立刻摆成了惨嚎,抱住柳菲的胳膊不由得松开。 第9章抓捕食人狂(5) 柳菲抬脚朝他脚尖狠狠跺上一脚,跟着一个肘拳杵在他瘦骨嶙峋的肋巴骨上,把食人狂撞了一个趔趄。 柳菲力气不大,但攻击的部位全都是人体要害。 食人狂捂住受伤的腿疼得躺在地上打滚,惨叫连连。 杜志勋抓住机会,冲上来把他死死按在地上,用手铐铐上。 他这才长长嘘口气,后背都让汗浸透了。想想刚才惊险的一幕。连他都觉得后怕。 看看柳菲,倒还算镇定,除了脸色有点儿苍白,丝毫没有其他女人那样的软弱不堪,惊魂未定,需要安慰的可怜像。 这个女人简直就是一张充气娃娃的皮披在机器人身上。 柳菲整理一下衣服,问杜志勋,“你怎么回来了?” “我们刚一直追到后面的河岸那,却找不到他的影子了。我当时就多了一个心眼。这家伙胆大包天,总喜欢往蔡凤琴家跑,我就想回来看看,顺便检查一下。没想到这家伙真够狡猾的,给我们杀了一个回马枪。” 幸亏杜志勋赶回的及时,跟食人狂脚前脚后,这才帮柳菲解了围。 柳菲看了一眼蜷缩在地上凶手,正在痛苦的呻吟,那一刀刺得挺狠,手术刀又锋利,切开的口子又细又深,血流不止。 柳菲对杜志勋说:“我刚刚收集了足够多凶手的证据。现在正好派上用场了,把这家伙带回去好好比对一下。就算他不认罪也不行。” “就是他,没错。”杜志勋肯定的说。“你还记得这家伙刚才说的话吧。” “记得,怎么了?” “在给严果催眠时,严果在失控的状态下,说出了完全一样话。” “完全一样的话?” “你当时不在场。丁潜认为,那是有人对严果说过相同的话,这个人给她精神带来了极大伤害,连他说过的话也能刺激到严果。她在被催眠的时候才会不自觉的说出来。” 杜志勋很不愿提这个人,不过已涉及到他了,只好简单的给柳菲讲一下。 柳菲点点头没说什么,她打开勘验箱,居然还能找出一卷纱布,她准备给凶手做一个简单的包扎。 杜志勋刚才开那一枪,枪声传得很远,在附近搜索的警察听到枪声都陆续往回赶。正好看见柳菲和杜志勋擒获了食人狂。大家既兴奋又新奇,一个个都挤在门口,争着抢着想看看这个神秘残忍的食人狂长什么样。年小光胆子不大,好奇心还特强,他一个人卡在门口进不来,把其他人都堵在了外边。钟开新半拉身子被年小光挤在门框上,压成了烤鱼片,此时一点儿都不开心,嘴里喊:“年胖子,你能不能动动身子,让我进去?” “我动不了,我屁股让人顶住了。”年小光很有内涵的回答。 “靠。” 柳菲打开纱布要给食人狂包扎,她还没来得及好好看看这个家伙。 他的模样跟张桂兰描述的差不多,头发乱蓬蓬的脏兮兮,几乎遮住了脸。衣服又脏又破,全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异味,闻着就像动物园里的动物。 不过这家伙骨架并不大,不像人们想象中食人魔应该跟电影里那种大猩猩一样,是个健硕恐怖的类人怪物。他看起来就是个普普通通的人。 柳菲把他腿上的伤口用绷带缠住,看了看他隐藏在乱发下的那张模糊不清的脸,心生好奇,忍不住伸手想撩开他头发看看他长什么样。 食人狂似乎还有点儿胆怯,防御性的向后缩缩身子。由于双手背铐,行动很不方便, 柳菲伸手拨开了挡在他额前的头发。 现出一张皮包骨的脸。嘴里还在嚼着香肠片,看来刚才是钻进厨房找吃的呢。 柳菲盯着这张脸,半天没说话。 “怎么了?”杜志勋问。 “居然是……是个女的。” “女的?” 杜志勋凑过来仔细看,食人狂那张脸瘦的颧骨高耸,上下牙床凸出,活脱脱一只老猴子。脸上也全是灰泥,但依然能够看出是个女人的长相。 残忍杀害数人、让人闻之色变的食人狂居然是一个女人。 这个真相实在够震撼的。 杜志勋强抑心中的惊讶,沉声问食人狂:“你叫什么名字?干什么的?” 食人狂反应木讷,目光涣散,似乎对杜志勋的话没有什么反应。 “我知道你能听懂我说什么,回答我,你是谁?” 食人狂的目光转向他,丝毫看不出刚才的狠戾凶残,完全是一副倦怠的病容。 “她失血过多。需要马上送医院。”柳菲提醒。 尽管这家伙罪不可赦,但警员们还是不得不先救活她。 杜志勋让年小光和钟开新把她抬上车,直接送到了最近的县医院进行输血抢救。 他还没忘了给她拍一张照片,拿给张桂兰辨认,确认一下是不是这个人袭击的她。 张桂兰看了一眼,毫不犹豫的说:“对就是他,就穿了这身衣服,就是这个样子,谢天谢地,你们终于把她抓住了……哎,你等一下啊,我再看看……” 不知为什么,她抓着杜志勋的手机不撒手,仔细看起来没完。 “你要看什么?”杜志勋问。 “她咬我们的时候,我没看清她长什么样,现在她脸擦干净一点儿了,我怎么看着有点儿眼熟呢。” “眼熟?!你在哪里见过她?” “你还有没有照的更清晰点儿的照片?” “你等一下。”杜志勋打电话给钟开新,他和年小光正在县医院里看着凶手,杜志勋让他拍一张脸部的特写照片发过来。 照片发来了,杜志勋调出照片给张桂兰看,没想到张桂兰“啊呀”一声惊呼,吓得把手机扔了。 “你干什么?”这可是杜志勋刚买不久的iphone6,叫她一把就扔地上了。 “她……她……我认识她……”张桂兰的眼神跟见了鬼一样,浑身哆嗦成一个个儿,看着不像是装的。 “你认识她?她是谁?” “她就是蔡凤琴。死人那家就是她家。” “蔡凤琴?!”杜志勋吃了一惊,“你……你确定吗,这个人都变成这样了。” “虽然比以前瘦了,可就那个样子,我确信是她。” “……” 第10章食人老师(1) 杜志勋怀着复杂的心情来到了县医院。 凶手经过抢救已经脱离了危险。 她被隔离在单独一间病房,手脚都戴上和镣铐,虽然她只是一个瘦小的女人,但却是有史以来最残忍嗜杀的罪犯。关键是这个凶手居然被丁潜猜到了。 杜志勋走进病房,看见特案组的警员都到齐了,只有郭蓉蓉不在,她被派去调查那六个被害人的身份了。除了特案组警员,平江刑警队队长孙建洲也来了。肯定是协助搜捕犯人的刑警把消息报告给他了,这家伙立马心急火燎的赶过来。 杜志勋一进门,孙建洲第一个迎上来,迫不及待的问:“杜组长,就是这个人吗?她就是我们要抓的食人狂?” 孙建洲的表情里明显带着几分怀疑。 杜志勋冷冷的回答:“是我亲手抓住的,她今天早上刚刚袭击了一个人,刚擦抓捕她的时候,她差点儿就把我们一个警员的脖子咬断了。” “是啊,这么凶。“孙建洲倒吸口凉气,回头瞅瞅拴在床上的女人,这才相信了。 钟开新走过来对杜志勋说:“头儿,我们问了半天,这家伙什么都不肯说,就像哑巴一样,逼问急了就骂我们,去死。我真想捶她一顿。” 杜志勋走到病床前,问铐在床上的疑犯:“你还认得我吗?” 女人半躺在床上,受伤的腿已经包扎好了,那瘦得跟猴子似的脸上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杜志勋。 “装傻是不是?我已经知道你是谁了。”杜志勋弯腰扶着床帮,目光灼灼的盯着她。 猝然! 女人张牙舞爪扑向他,想要咬杜志勋。 其他人吓坏了,杜志勋却连动都没动。 就差了一点儿,女人跃起的身子拉住铁链,又被拽了回去,摔在床上,肚子气得一鼓一鼓的,恨恨的磨着牙。仿佛没有咬到杜志勋无比的懊恼。 “我知道你是谁?”杜志勋说。“你是蔡凤琴。” 短短几个字,却像鞭子一样狠狠抽打在女人脸上。 那张抽抽巴巴的猴子脸瞬间扭曲,抽搐。两颗贼亮贼亮的眼珠子射出异光,尖锐号叫:“你该去死,为什么不去死,你去死!!!” 整个病房只有她一个人在声嘶力竭的嘶嚎,那瘦小的身体里爆发出了骇人的能力,仿佛一只被激怒的野兽。 此刻,大家都相信如果把自己的头放在她面前,她肯定会啃得稀烂。但同时也都万分惊讶,面前这个瘦小枯干的女人竟然是那个始终的老师,更不可思议的是,居然被丁潜说中了。 笃笃笃—— 响起几声的敲门声。 随后门推开。一位不速之客走进病房。 刑警队长孙建洲一眼就认出他,脸色马上变得很尴尬。 他们根本没通知他,他怎么来了? 丁潜,这个不是警察,却参与办案,身份很特殊的家伙不请自到。 柳菲看见他,脸色变得比孙建洲还难看。她在电话里接到任务时,丁潜就在她身旁,还问过她什么事儿。她因为打赌怕输,故意扯谎,把丁潜搁在那儿自己来了。谁知道这个阴魂不散的家伙这档口又出现了。 她低声提醒杜志勋,“那个心理医生来了。” 杜志勋只是“嗯”了一声,没转身,眼中却冒出了火花。 “听说你们抓住凶手了。”丁潜的目光落在病床上。 “嗯。”杜志勋用鼻子回答。 “她就是蔡凤琴?!” 不知丁潜是无心还是在故意炫耀,一开口就触到了杜志勋的神经。 他们俩在刑警队开会时发生了严重分歧,丁潜推测凶手是蔡凤琴,杜志勋断然否认。当着大伙面唇枪舌剑,不互相让。丁潜甚至负气离开。 然而,事实证明,丁潜是对的。这本来就让一向自负的杜志勋颜面无光,现在他又主动跑来当着众人面重提这件事,在很多人看来,他这分明就是在打脸。 大家都一声不吭,大气都不敢出。静静的看着杜志勋和丁潜,都觉得这是暴风雨的前兆。下一刻杜志勋肯定爆发。 出乎他们意料。 杜志勋没有发作,他只是平静的回答:“是。她就是蔡凤琴。” “她是怎么被发现的?” “她今天早上袭击了她邻居,把人咬伤了,被害人逃出来报了警,我赶过来搜查了一番,把她抓住了。” “是在她家附近把人抓到的吗?” “在她家里。” “哦。”丁潜若有所思。 他走近蔡凤琴,朝她招招手,“你好,蔡凤琴。” “你为什么不去死,你该去死,你去死!!!” 蔡凤琴忽然朝他破口大骂,张牙舞爪还想抓丁潜,丁潜赶紧后退一步。“哇哦,她可真凶。” “小心点儿,她会吃人的……这不就是你希望的那个食人狂吗?”杜志勋略带讥讽的口吻说。 “哦,是啊。”丁潜微微一笑,“这么说,该你请我吃饭了吧。” “什么?”杜志勋疑惑的看着他,没听明白。 只有一个人听明白了,柳菲。 她粉面涨红,愠怒的瞪着丁潜,真想拿缝尸体的大针把他那张嘴缝上。 “没什么。”丁潜对杜志勋说,搞得他莫名其妙。 丁潜回过头,把注意力放在蔡凤琴身上,若有所思的看着她,“蔡凤琴,你还知道你是什么人吗?” 蔡凤琴充满恶意的瞅着他,重复着他的话,“什……什么人……我是什么人?” “你是平江第三高中的老师,你忘了吗?” “我是高中老师?”蔡凤琴仔细想了想,脸上的戾气逐渐减弱,“哦,是,我是老师,我是老师。” “你当了二十多年的老师,拿过不少奖,连续被评为省里的优秀教师,教过很多学生,你好好想想,想起来了吧?” 蔡凤琴略显茫然的脸上渐渐露出笑容,欣喜的说:“我想起来了,我是老师,我是一个好老师。我想起来了。” 第10章食人老师(2) 她忽然笑容可掬,一副蔼可亲的模样,让在场的人都很不适应。 刚才还嚎嚎怪叫,择人而噬的食人狂转瞬变成了一个很有修养的高中老师,这简直就是见所未见的奇闻。 “你在搞什么什么鬼?”杜志勋问丁潜。 “我什么都没做啊。只不过简单问了她两个问题,都是她自己说的,你也听见了。” “可是之前我们问什么她都不说,一直在咬人,怪叫,简直就是一个疯子。为什么你问她话,她就回答了,也不闹了?”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你们把她当食人狂,他就用食人狂样子对你们。你把她当做老师,她就用老师的素质回答你。再说了,她本来就是高中老师啊,还是你把她的身份查出来的。” “话是这么说,可是……” “我知道你的意思,老师怎么了,老师就不能发疯了,老师就不能想吃人了?这方面我可比你有经验多了,我见过形形色色的精神病,性格障碍,干什么的都有,跟职业、学历、社会地位都不挨边。在我眼里没有社会阶级之分,只有正不正常人的区别。” 叫他这样一说,所有人都觉得自己不太得劲儿了。都想知道自己在这位心理医生眼里是不是正常人。 丁潜这次来是有备而来,他衣兜里掏出几张折叠的复印纸,展开来确是那六个被害人的模拟画像。 杜志勋微微皱眉,没说什么。这家伙想的倒挺周到。他本来是想先核实完这些人的身份再让蔡凤琴辨认。 “蔡老师,这个人你认识吗?”丁潜拿出其中一张男人的肖像给她看。 蔡凤揪着眉头,看了好半天,脸上依然带着困惑的表情。 “看来这个人不是她学生。”杜志勋说。 “蔡老师你在好好看看,这个人是你高中教过的学生啊。你怎么忘了?” 丁潜这一提醒,蔡凤琴恍然,急忙说:“对,他是我学生,我教过他。” 丁潜看了一眼杜志勋,杜志勋费解的看着这一幕。怎么看着好像是丁潜和这个老女人串通好了的。 他不甘心,从丁潜手里把其他五张画像拿过来,一起放在蔡凤琴面前,让她一一辨认,“这次你看仔细了,这些人你都认不认识?” 蔡凤琴逐一看过,摇摇头。 丁潜露出一抹坏笑,对蔡凤琴说:“这些都是你教过的学生,蔡老师,你好好想想,想起来了吗?” 蔡凤琴果然又改口了,说自己认识这些人。 杜志勋几乎气得要发飙了。这是人品问题吗。怎么每当自己问问题,这个老女人就一问三不知,换做丁潜,她就十分配合呢。要不是蔡凤琴是他亲手抓住的,他肯定认为她是丁潜雇来一起玩儿他的。 “杜警官。”丁潜神情严肃的对杜志勋说,“蔡凤琴的状况你也看到了,她状况很不稳定,说话也颠三倒四的,普通的审讯恐怕没有效果……” “你想对她催眠是么,你确定催眠就有效果?”杜志勋何等精明,马上就看出了他的意图。 “有多大效果我不确定,但可以试一试。” “你不确定?”杜志勋不阴不阳的瞅着他,“你不确定,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你以为我们大家在这儿是陪你消磨时间吗?” “此话怎讲?” “哼,丁老师,你刚才利用这个老女人在那儿故弄玄虚,不就是为了逼我同意你给她催眠吗。你觉得你很有本事是吗?如果催眠术能破案的话,还要我们这些警察做什么?” “你不相信我。” “是你从来就没让我相信过。” 气氛一下又变得剑拔弩张。 杜志勋锋芒毕露,步步紧逼。 丁潜却隐忍不发,不卑不亢。 谁都没插嘴劝,因为谁都知道,这时候插嘴纯粹多余。杜志勋和丁潜都是城府深沉,掌控欲极强的男人,他们不会一时意气用事,无谓争吵,也不会闹到不可收场。 他们的交锋就像两头雄狮遭遇,一定要为领地、荣誉争个上下高低。 上一次交锋,杜志勋在争论中占了上风,把丁潜逼走,但后来事实证明,丁潜的判断反而是对的,这一回合,孰胜孰败,还得拭目以待。 杜志勋冷笑一声:“你刚才的把戏说穿了也没什么。只不过恰好你是心理医生,比普通人观察的更细致一些,所以你找到了蔡凤琴的弱点。” “你看出了原因……”丁潜微微眯缝眼睛。 杜志勋没回答,转身来到蔡凤琴面前,质问道:“蔡凤琴,照片上的那六个人都是你的学生。是你请他们到家里做客的,没错吧。” 蔡凤琴表情带着困惑,但这一次却似乎领会了杜志勋的意思,点了点头, “但是,照片里这些人现在已经全部死在你家里,你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此时的蔡凤琴看着比刚才正常了不少,没再发疯,听了杜志勋的话,脸上露出显出惊恐的表情,“他们被杀了?你是说,我学生被人杀了?” “他们死的很惨,我们在你家发现他们的时候,他们围坐在一张桌子旁,就好像在聚餐一样。但他们都被剥掉了脸皮,掏出了内脏放在盘子。” “太可怕了,太残忍了,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到底是谁杀了他们?”蔡凤琴面露吃惊,一本正经的问杜志勋。 “我正要问你呢,你的学生死在你家里,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没有人比你更清楚了吧。” “我根本不知道他们都死了。” “那我问你,你这些天都在哪里?” “我……我也不知道……我就觉得迷迷糊糊的,总感觉饿,到处找点儿吃的。” “那你有没有回过家呢?” “回过。我的家,我当然想回就回。” “既然你回过家,怎么会看不到那些尸体,你那六位学生都被大张旗鼓的绑在椅子上杀害了,就在你的正房里,你不可能看不到。” 蔡凤琴有点儿慌了,“我……我只是在家站站就走了。我没进屋。” “你不进屋,那你这些天晚上都住在那哪儿?” 第10章食人老师(3) “我……”蔡凤琴被问的无言以对,憋了好半天才回答,“我住在邻居家。” “邻居家?哪个邻居,张桂兰吗?” “对,对。就是她。我就住她家。” “呵呵,我没听错吧,你住在张桂兰家?头几天你刚跟他丈夫大吵一架,就在今天上午,你还把张桂兰咬成重伤,人现在还在医院里。你居然跟我说你这些天住在她家。你可能是一位优秀教师,但你绝对不擅长撒谎。” 蔡凤琴脸色刷一下变白了。 “蔡老师,我还要提醒你一句,就在刚才,在你家,你还试图袭击我的同事,是我亲手把你抓住的,你不会当做这些事情全都没发生过吧。” “我没想袭击你们,我就是饿了,回家找点儿吃的。你们突然闯进来,把我吓到了。” “这句谎话比刚才的稍微好点儿,不过,蔡老师,你还没给我解释,你家里那六具屍体是怎么回事儿呢?” “……” “不好再圆谎了吧,是不是?撒一个谎,就需要第二个慌来圆,撒了第二个谎,就需要第三个慌,总有一个慌是你圆不下去的。但你撒谎的本领确实不太高明。知道我们是怎么怀疑到你的吗?其实你一开始的计划还算是高明。你把你的学生请到家里来做客,把他们全都残忍杀害,甚至吃了他们。当他们的尸体被发现的时候,因为被剥掉了脸皮,我们警方根本没办法确定他们的身份,而你又是老师身份,所以我们一开始根本没有怀疑你,我们一直都以为你也是被害人之一。经过后来的尸检,我们才发现被害人尸体里面根本没有你,你悄无声息的失踪了,我们那时候还不是特别相信你就是食人狂,你的老师的身份实在太有隐蔽性了。直到你袭击张桂兰,它彻底暴露了你。我想我说的已经足够清楚了吧。蔡老师,你已经无谎可撒了。” 蔡凤琴呆愣了半晌,脸上表情飞快的变化着,眼神变得有些怪异,朝他招招手,“你是不是特别想知道那些人到底是怎么死的。你过来,我只想对你一个人说。” 杜志勋俯身到她耳边,老女人猛然张开大口咬向杜志勋。 杜志勋反应甚快,余光看到蔡凤琴有异样,就迅速闪身,脸是避开了,但肩膀被蔡凤琴咬住。杜志勋用力一扯,撕拉一下扯开一条布。 蔡凤琴忽然变得无比狰狞,“哈哈哈哈,都是我吃的,都是我吃的,他们都是我吃的,我也要吃你,哈哈哈哈!!!” 尽管大家已经知道真相,看到她此刻骤然发疯,都感到脊背发凉。那六个被害人落到这样的变tai手里,可想而知他们遭受过多少折磨,临死前有多么惊恐,绝望。 “你为什么要吃他们?”杜志勋问。 “我饿了。” 太荒诞的回答了。 如此凶残诡异、骇人听闻的连环食人案最终居然是这样简单的回答。 但这样的回答在众位警员听来却更感到瘆人。 “在计划杀你学生之前,大概是三个月之前,你是不是还做过一起案子,你在临近平江市区的公路上,袭击了一个女人,你故意模仿丧尸的样子把她的脸活活啃下来。有这回事儿吧。” “嘿嘿。” “模仿丧尸吃人感觉很过瘾是吗?” “过瘾,过瘾……”蔡凤琴梭动喉结,吞咽口水。 “还有你的女儿。你居然连她也囚禁起来想要吃掉。”杜志勋厌恶的瞅着蔡凤琴。 “……”蔡凤琴无动于衷。 “只是因为她太瘦了,你才没有马上对她下手,但你把她的脸啃得惨不忍睹。她没向你求饶吗?连自己的女儿也能下得去手,你还真是禽肉不如啊,蔡老师。我真的很纳闷,像你这样的人怎么能干了二十年的老师呢,还是优秀教师,你面对那么多的学生的时候,究竟是怎么忍住心里想吃人的yu望呢?” “吼吼——”蔡凤琴被激怒了,气急败坏的朝杜志勋叫号,狠命扯动铐在床上的手铐,“我是老师,我是好老师——好老师——” 只有蔡凤琴一个人在歇斯底里的嚎叫,又变成了失去理智的疯子,警员们都沉默的望着她,各自心里五味杂陈。 杜志勋回头看着丁潜,丁潜自始至终站在他身后目睹了这一切。“她回答的你满意吗?” “你比我想的还要厉害,你居然让她认罪了。”丁潜的夸奖让人听着有些言不由衷。但杜志勋确实做到了,他不得不承认。 “我看出了她的弱点。你不也是吗。”杜志勋平静的说道:“她很狡猾,但已经开始精神分裂了,我就算不是医生也看得出来。她吃了被害人之后,没有像通常犯人一样逃走,就在自己家附近转悠,她一时明白一时糊涂,说明她的思维已经不正常了。我们不能像对待普通犯人那样对待他。如果只是向她不停的提问,她就会保持沉默,或者表现的特别狂躁,所以我们警员审问了半天也没有效果。但如果有意引导她,她就能很清楚的想起自己犯下的罪行。这就是她的弱点。” 丁潜耸耸肩,“既然你都说了,那我就没什么可说的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于是,丁潜在很多人似笑非笑目光下,很没面子的离开了病房。 他前脚一走,身后就发出一阵哄笑。 孙建洲笑着对大伙说:“这个丁医生可真逗,跑来指手画脚,以为咱们离开他就破不了案子啊。哪曾想让杜警官几句话就逼得罪犯认罪了。这下他没话说了吧。还什么著名心理医生呢。治了几个病人,还真以为他无所不能了啊。你们说是不是,哈哈……” 其他警员都跟着笑了。 杜志勋没笑。 他根本没有跟丁潜一争高下的意思。在他眼神深处静静的燃烧着一团火。 丁潜两手揣兜走出医院,走得不快,似乎在想心事。刚才确实有够丢脸的,至少在旁人看来是这样。 第11章杀人记忆(1) 他的心情却很平静,即不恼,也不怨。 “丁老师——” 他刚走出医院大门,就听到身后有人喊他。 他站下,转回身,看见法医柳菲跟出来,走向自己。 她脸上仍然一副冷冰冰的表情,一点笑模样都看不到。丁潜虽然是心理医生,也看不透这个女人到底想干什么? “什么事儿?”他问。 “刚才是怎么回事?”柳菲直截了当问。 “你不是都看到了。疑犯认罪了,你们特案组马到成功,可喜可贺。” “你别跟我卖关子了,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 “杜志勋说发现了蔡凤琴的弱点,还说你也知道。他对蔡凤琴的分析正确吗,你不吭声难道你也是那样认为的?” “不管怎样,疑犯不是都已经认罪了吗?。那不正是你们希望的吗?” “丁潜,请你不要跟我阴阳怪气的说话。难道你没看出来这里面有问题吗。我们在平江第一人民医院看严果的时候,我就告诉过你,凶手并没有真的吃被害人的内脏,那些内脏都是狗吃的,这个消息我还没来得及告诉杜志勋呢。刚才杜志勋审问蔡凤琴,蔡凤琴口口声声说那些人都是她吃的,她是因为饿了才杀害那些人。这明明就不对,她为什么要撒谎,是不是因为她的杀人动机另有原因?我不相信你听不出来,你却故意不吭声,你到底心里是怎么想的?” 面对柳菲一连串质问,丁潜的反应只是淡淡的“哦?”了一声,避重就轻的问:“那你觉得她的杀人动是什么?” 柳菲强压火气,“我不知道,但我觉得,杜志勋得到的也许就不是真相……这个你本来就应该知道啊,为什么当时你不解释,还要顺着他的话说?” 柳菲那双丹凤眼此时紧紧的盯着丁潜的眼睛,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坚决。 在柳菲咄咄逼人的目光下,丁潜实在躲闪不了,说道:“我不说,是我不确定。” “不确定什么?” “蔡凤琴的症状。” “杜志勋说他是精神分裂,难道不是?我觉得外表很像啊。” “精神分裂是个很笼统的概念,你是医生也应该知道这个。我刚才观察蔡凤琴的症状,倒是有点儿像……” “像什么?” “前行性失忆症。” “前行性失忆?严果不也是这个病吗?” “嗯。当人受到严重刺激,或者一些身体患了某种疾病,都有可能诱发这种心理疾病。患上这种病的人,他的短期记忆出现了问题。自己眼前做过和经历过的事情会很快被遗忘,只剩下一些模模糊糊,零零散散的记忆碎片。所以严果记不住凶手的长相,甚至连案发经过都记不住,只能通过催眠的方式把那些记忆碎片重新拼凑起来,才能勉强记起大概。如果她母亲蔡凤琴也患有相同的病症。那我们的审讯其实是没有意义的,因为她根本就记不住自己究竟干了什么。” “那她为什么要认罪?” “不是她认罪,而是杜志勋让她认罪的。如果只是问她一些简单的问题让她回答,她就根本什么都想不起来。但如果你的问题包含了足够多的信息,并且带有引导性,那么她的大脑就会把这些信息储存起来,作为她的记忆,就好像自己真的做过那些事情一样。杜志勋发现了她的弱点,但并不知道其中原因。” “你有把握确定蔡凤琴是前行性失忆症吗?”柳菲问。 “没有把握,除非我给她进行催眠。但杜志勋不可能答应。” “我可以跟杜志勋说说。我的话他还是会听的。” “用不着你帮我,这件事还是我自己想办法吧。” “我不是帮你,我是为了这个案子能水落石出。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要先调查一些事。你回去以后什么都不要跟杜志勋说。谁知道呢,也许他是对的。” 丁潜说完,转身走了。 柳菲看着的背影,自言自语:“真是个怪人,比我还怪。” …… …… “组长,我已经查到一些眉目了。那六个人确实在这所学校念过书……他们都是05界的学生,我对比那些学生的照片一张张找出来的,相貌有些差别,但基本都能认出来。现在已经联系上这些人的家属了,确定他们都已经失踪了,有些家还报了警……对,这些人都蔡凤琴班上的,我一会儿把他们的姓名和家庭住址都传真给你……” 郭蓉蓉在平江第三高级中学教务处给杜志勋打电话,向他汇报情况。 有个人这时候走进教务处,教导主任让郭蓉蓉纠缠了一个上午,搞得正头疼,看见来了一个陌生人,门也不敲像走城门似的就进来了,气不打一处来,没好气的问:“你找谁?” “我找郭警官。” 郭蓉蓉听有人叫她名字,很奇怪,回头一看更是一脸惊奇。“你怎么来了?” “帮你查查案子。”丁潜说。 “你帮我?!”郭蓉蓉眯缝大眼睛瞧他,带着轻视的眼神,“你能帮我什么忙啊,大叔,我这里没谁需要心理医生啊。” 她跟丁潜熟了,也就口无遮拦了。她二十出头,警校还没毕业,丁潜奔三,俩个人差了七八岁,但也没她说的那么邪乎。郭蓉蓉瞧着丁潜一脸老成,就管他叫大叔。 “放心吧,我不干扰你工作。我是向你虚心学习来的。你调查到哪儿了?” 不管丁潜是真虚心,还是假虚心,马屁拍的郭蓉蓉很受用,她就喜欢被人夸她,长得漂亮,能力出众什么的,夸什么都行。 她得意洋洋的把自己的调查结果告诉了丁潜。 丁潜认真的听着,然后说:“我想看看那六个被害人的照片还有简历。能找到吗?” “怎么你还不相信我吗,大叔。”郭蓉蓉小脸绷起来。翻脸比翻书还快。“这些人现在也才二十多岁不到三十岁,跟十年前比也没有那么大变化。为了保险,我还特意找到了他们的家属,都确认过这些人头一个多星期就失踪了。所以肯定是这些人,不会错。” 第11章杀人记忆(2) “我当然相信你了。我就是想亲眼看看这些人长什么样。我不是搞心理研究的嘛,特别喜欢给人相面。” “嘁,看个照片还能看出这个人是好是坏,什么性格吗,太扯了吧。” “……”丁潜笑而不答。 郭蓉蓉不信归不信,耐不住心里好奇,还是找到档案室的老师,把那六个人的档案从电脑给调出来了。 丁潜让老师连同照片和在校履历一起打印出来。 常笑。陈中敬。姜山。李建民。于璐。田莉婷。 六个名字、六张照片,每张照片上都是一副青春洋溢的脸庞。 谁又能想到,数年之后,当有人再次翻看他们的照片,他们已经成了凶案中的六具尸体,杀害他们的人却是他们尊敬的班主任老师。 人心难测,世事难料,这其中的曲折,又有谁能看透。 郭蓉蓉对丁潜说:“喏,照片都给你找到了,你好好看看他们的面相吧。说说能看出什么。” 丁潜笑笑没说话,只是在每个人的照片上扫了一眼,便开始仔细阅读他们的在校履历。他的阅读速度很快,眼珠转动速度有点儿吓人。他不是一字字一句句的看,而是一行行一段段的看。传说中常常用一目十行来形容天才。对这种说法,丁潜一笑置之。他不是天生的一目十行,而是后天有意锻炼的。 人脑是一个包含无穷潜力的宝藏,绝大部分人不得其门而入,终其一生也只能利用到其中很少一部分。身为心理医生,丁潜远比普通人更了解人脑的奥妙,也更懂得如何开发自己。其中一种能力就被宋玉林借用到了破案上。 他的眼睛快速的摄取信息,经过大脑过滤之后,筛选出有用,精简的信息—— 常笑,05界四班学生,从高一到高三都在四班,班主任蔡凤琴。高中三年一直担任四班班长。该生团结同学,组织能力出众,成绩中等。考取平江建筑学院。 陈中敬,05界四班学生,从高一到高三都在四班,班主任蔡凤琴。担任过生物课代表,数学课代表。该生学习刻苦,积极上进,成绩良好,考取山东大学。 姜山,05界四班学生,从高一到高三都在四班,班主任蔡凤琴。高一下半学期开始担任体育课代表。体育生,全市个人全能第三名。该生性格开朗,集体荣誉强,曾多次为学校和班级赢得奖项。成绩中下等。考取平江大学体育系。 李建民,05界四班学生,从高一到高三都在四班,班主任蔡凤琴。高一下学期开始任四班学习委员。天资聪敏,积极上进,成绩优异,07界第三高级中学理科第四名。考取北京理工大学。 于璐,05界四班学生,从高一到高三都在四班,班主任蔡凤琴。高一至高三担任四班团支书,校宣传委员,思想进步,觉悟高,尊敬师长,团结同学,成绩优异,考取四川大学。 田莉婷,05界四班学生,高一在四班念书,班主任蔡凤琴,任文艺委员。高二分到文科班。该生品行端正,有集体荣誉感,钢琴十级。成绩优良,考取沈阳音乐学院。 “喂,看个照片要看那么久啊。还能看出花儿来呀。”郭蓉蓉等不耐烦了,催促道。 “唔……”丁潜想了想,对郭蓉蓉说,“这些人现在都在做什么工作啊,你能不能帮我搞到他们的信息。” “喂,你相个面至于这么麻烦吗?一会要这一会儿要那儿,我看你就是存心折腾人。我听组长说凶手都已经抓到了,我们还在这儿费劲巴力瞎折腾什么。” “举手之劳的事儿,人名都有了,你让省厅的资源信息组帮你查一下不就得了。我只需要他们简单的个人信息。” 郭蓉蓉小嘴一撇,小腰一叉,上了拧劲儿,“我凭什么要听你差遣啊,你谁啊你,又不是我领导。” “领导发话你才照办?” “当然啦,你去跟组长说一声吧,他下命令我就照办。”郭蓉蓉跟人精似的,早就看出杜志勋跟丁潜关系不咋地。他俩争论的面红耳赤的事,她也听说了。所以才故意搬出来杜志勋刁难丁潜。 “那你的手机借我用用。” “好啊。”郭蓉蓉掏出手机递给了丁潜。 丁潜在里面翻找了一下,果然找到了那个电话,然后走到窗台那边不知道嘀咕了两句什么,便回到郭蓉蓉这里,把手机还她,“他同意了,你跟他说吧。” 郭蓉蓉纳闷:这怎么回事儿啊,杜志勋这么好说话,就同意了? 她接过电话,刚说了句我是郭蓉蓉,还没等往下说,电话那头忽然传来一个半大老头儿的声音,一口官腔,“是郭蓉蓉啊,我是宋局长……你在跟丁潜一起查案,一定要尽量配合他,他要你办的事情一定要坚决完成啊……” 郭蓉蓉都听傻了。丁潜居然没给杜志勋打电话,直接打给了宋局。 “行了吗。这回是领导发话了吧。”丁潜笑眯眯的说。 郭蓉蓉翻楞他一个白眼,气哼哼的出去打电话去了。 还别说,郭蓉蓉的办事效率还是蛮高的,一通电话打完了。过了不到半个小时,传真机滋滋啦啦一阵响,开始接收资源信息组那边发来的调查信息,不多,只有四页纸。 不等丁潜伸手拿,郭蓉蓉抢先一把抓过来,瞄了两眼。“嗯,不就是这些嘛,也没什么特别的……常笑在平江一家叫“星辉建筑材料有限公司”当副总经理,混的还不错……陈中敬在青岛一家外贸公司上班,普通职员……姜山在平江师范学院当体育老师……李建民现在在清华大学读博士……于璐现在是平江市政府信访办的副主任……田莉婷现在在培训机构当钢琴老师……行了吧,就这些,你满意没?” 第11章杀人记忆(3) “他们现在天南海北,工作也很分散,平时还能有其他联系吗?”丁潜想了想说。 “这个你问我还真问着了,我昨天还真跟这些人接触过。” “你说啥?” 一股阴风习习。 “哈哈,我当然不是说那些死人,”郭蓉蓉挠挠脑袋,“我是说这些人都失踪了,家属肯定很着急啦,一听说失踪的亲人可能有下落了,就近的都跑我这儿来了。” “哦,这样啊,你都见过谁?” “常笑的女朋友,还有他妈。姜山的父母。还有于璐的丈夫……这三伙人赶过来都扎堆了。急着打听亲人的下落。但我感觉他们之间都不熟悉,彼此连句话都没有,应该是没有什么来往。家属都这样,我猜,这几个被害人之间很可能也没有什么来往。本来嘛,同学之间其实也就那么一回事儿,毕业之后,除了同学聚会能见见,个别关系好的联系联系,除此之外就没什么关系了。” 丁潜点点头,“你说的对。这样看,问题就出在他们上学的时候了。” “你说什么,什么问题,哪里有问题啊?”郭蓉蓉让丁潜莫名其妙的一句话搞糊涂了。 丁潜把六个被害人在校的资料放在郭蓉蓉面前,“你好好看看这些人,有没有什么特点。你们警察办案的时候不是总喜欢归纳分类,找共同点吗,你看看这些人在上学的时候有什么共同点没有?” “唔……”让丁潜这样一说,郭蓉蓉也来了好奇心,重新翻看那些人的信息,过了一会儿说道,“他们都是蔡凤琴教过的学生,除了田莉婷,他们从高一到高三都是一个班的。” “嗯,还有呢?” “还有……还有什么?” “他们都是班干部。” “哦,是啊……可是,这与他们被害有什么关系?难道是蔡凤琴更喜欢吃自己的班干部?” “不,班干部一般都是老师喜欢的学生。” “胡扯,我上初中的时候还当过班干部呢。宣传委员。我那是同学投票选出来的。” “是么,那你干了多长时间?” “嗯……俩月。” “能一直当到毕业的班干部肯定都是老师比较喜欢的学生。即便是偶尔搞一个投票选举,时间长了其他学生也还是会偏向老师的喜好,投其所好。这就是社会心理效应。” “……”郭蓉蓉撇撇嘴,表示不服,不过又反驳不了。丁潜的话琢磨琢磨似乎又有那么点儿道理。 “我做个假设,你说,假如这些人被杀并非单纯是凶手有食人癖,还有其他的原因,你觉得这个原因最可能在哪里?” “你说什么,凶手杀人不是因为食人癖,还有别的原因?”郭蓉蓉几乎叫起来,“最早说凶手是食人癖的就是你,你怎么自食其言,拉屎还带往回缩的?” 郭蓉蓉小嘴叭叭的,肆无忌惮,什么都敢说,绝对雷女一枚。 丁潜一脑门黑线,硬着头皮解释:“我并没说凶手不是食人癖,我只是假设一下,除了吃人之外,还有没有其它更深的原因。” “更深的原因就是蔡凤琴只喜欢吃她喜欢的人。” “……”丁潜有种外焦里嫩的感觉。 他只好尽量说清楚自己的想法,“蔡凤琴做了二十年的老师,班主任也当了不少届,送走的学生一批又一批,不计其数。我有点儿好奇,为什么她偏偏要选自己比较喜欢的学生下手呢。” “吃人跟吃小食品一样。我爱吃麻辣鸭脖子,不爱吃鸡头。我要是馋了,肯定买一兜子鸭脖子,周黑鸭,久久,一样来点儿,捎带着来点儿藕片,锁骨,土豆片。但我肯定不买鸡脑袋,看着就恶心,怎么还能吃得下去。一样的道理,蔡凤琴想吃人了,肯定也要选自己觉得好的,喜欢的嘛。选个调皮捣蛋,自己看着就烦得要死的学生,还能下得去嘴吗?” 丁潜再次被郭蓉蓉的吃货理论雷倒,揉着太阳穴,“那她为什么偏要选05届的学生下手呢。她教过那么多学生,想要吃的学生都集中在了05届,同一个班?” 郭蓉蓉歪着脑袋想了想,“倒也是哦,干嘛非要选那个班呢,我看这些人也不怎么样嘛。就田莉婷长得细皮嫩肉的估计做熟了还能有点儿滋味,像姜山,一个一米八多,皮糙肉厚的大黑胖子,炖都炖不熟,费煤气还嚼不烂,蔡凤琴怎么能看上他……” 丁潜在她想继续发挥之前,急忙打断她,“我觉得05届这批学生跟蔡凤琴之间,或许发生过什么我们还不知道的事情,这件事跟今天的杀人案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05年到现在相差了十年呢,即便蔡凤琴之前就想杀这些人,什么样的杀意能延绵到十年呢?” 丁潜也说不好,他手里拿着那些被害人的照片,但他毕竟没那个能耐,能从照片看透这些人的内心。但凭着他多年从医的直觉,他感觉这一张张定格的肖像背后肯定隐藏着一个共同的秘密。 到底是什么呢?能让一个优秀教师把这些曾经器重的学生残忍的吃掉。 毕竟是十年前的学生,想要调查他们不太容易。年轻教师肯定不可能知道,只有找那些教龄长的老师。 教导处的张主任五十多岁,由于油脂分泌过于旺盛导致脱发,只剩下外围一圈,头顶铮明瓦亮,看着就清爽。他年纪跟蔡凤琴差不多,丁潜就向他打听。 张主任这两天已经让郭蓉蓉搞得不厌其烦了,很不会客气的说:“学校每一年的新生都有成百上千,你们来了还能找到他们的档案,那就算不错了。有多少学校学生毕业一两年之后就把档案扔了的,还算是我们学校负责任……但警察同志,我有些话不想说,还是忍不住想说两句,我不知道你们跑到我们学校到底想查什么。这些学生还都是高中生。整天在学校也就是上课学习,顶多了有点儿早恋,同学之间打个架,一群孩子还能有什么事?至于他们离开学校步入社会之后变成什么样,那可就不好说了。我觉得你们应该去调查调查他们的工作单位和家庭。现在很多案子归根结底无外乎就是感情生变,工作不顺心,跟领导同志发生了矛盾什么的。” 第11章杀人记忆(4) “大叔,这六个人都是被害人,我们现在凶手都已经找到了,就是想知道凶手为什么要杀人。” 郭蓉蓉管谁都叫大叔。丁潜心里愤愤不平,他还没到三十呢好不好,难道在她眼里,自己就跟面前这位五十岁的秃头胖老头一样? 张主任一脸不耐烦,“既然凶手已经找到了,那你们还到学校里查个什么劲儿,直接审问凶手不就好了,真是脱裤子……”他忽然意识到面前这位警察是个女的,后半截话赶紧咽回去。 郭蓉蓉已经来火了,“你说什么呢你,你再说一遍,胖老头儿?” 张主任面露不满,咽咽唾沫没敢吭声。 惟女子与小人难养也。郭蓉蓉是小女人。极品。 “我告诉你,我们为什么非要来你们学校调查。你知道凶手是谁吗?蔡凤琴。你们学校的老师!!” 张主任满是褶子的胖脸登时涨成了地瓜色儿,惊骇的瞪着郭蓉蓉,两颗眼珠子都快鼓出来了。“你……你说谁是凶手……蔡凤琴……我没听错吧?” “没错,就是她。” “这怎么可能,天啊,她居然成了凶手。太不能相信了。” “张主任在学校也干了不少年头儿吧。”丁潜说。 “快二十年了。”听说自己学校的老师牵扯到杀人案里,张主任也收敛了很多,老老实实回答。 “那你对蔡凤琴这个人应该很了解吧。她平时为人怎么样?” “为人还行啊。教学能力很突出。她带的毕业班,每届至少能出十几个一本的。” “她跟学生的关系怎么样?” “还好啊,她教得好,就是有点儿严厉,不过学生都服她。” “她工作的这些年里一直都很平稳吗,有没有跟哪些学生发生过冲突,或者闹过矛盾。” “小来小去的矛盾可能会有过吧,这都是经常事儿。青春期的孩子嘛,叛逆期,都有点儿神经质。老师一批评就顶嘴。哪个班的老师都经历过。” 郭蓉蓉早就急得不行,她一向都是有话直说,萝卜就酒嘎嘣脆。哪受得了丁潜这种聊天似的问话。她忍不住插嘴:“如果她跟学生的关系真像你说的那么好。怎么可能把他们骗到家一口气全杀了,还吃人肉。” “你……你说的是真的?”张主任吓的打个冷战,胖脸刷一下变白了。“她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情,太意外了,真是太意外了。” 丁潜不露声色的看着他,忽然说道:“张主任,你还有话没说,你在替蔡凤琴隐瞒真相。” 张主任神情大变,看着丁潜的眼神中现出了惊慌。那副表情就像自己突然被扒开衣服在这个男人面前袒露出大肚腩和一巴掌胸毛一样。 丁潜平静的说道:“05年下半年,蔡凤琴所带的一年四班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我要你把这件事原原本本告诉我们。” 张主任简直是白天撞见鬼了,看丁潜跟看怪物一样。 郭蓉蓉从他表情里就看得出,丁潜这家伙这一次又蒙对了。他怎么看出来的,真有点儿算命瞎子的感觉了。 “那一年倒是出了一件事儿。”张主任掏出叠的四四方方的大手帕不停的擦秃脑门的上的汗。“他们班上有个学生跳楼自杀了。” “跳楼自杀?怎么回事儿?”丁潜追问。 “这只是一个意外,其实不能怪蔡老师。” “什么意外,你详细说说。” “那件事发生在05年下半学期,好像是刚过十一国庆节的一天。当时蔡老师任高一四班的班主任,她中午去银行取了2000块钱,下午回学校先上了本班一节课,随手把包放在讲桌抽屉里了。之后她还有其他班一节课。她的班第二节是体育课,教室里正常来说应该是没人。等到她上完课回到本班教室,发现放在讲桌里的包就不见了。她问他们班的学生,学生都说不知道。她找我问我怎么办,她当时特别生气,想要报警,让我给拦住了,我跟她说,最好还是先查清楚,万一真是哪个学生拿的,让他把钱拿出来,看他的态度,再决定怎么处理。她同意了……” “……后来,听说她查到,在上体育课的时候,有个叫吴芸的女生中途回过一趟教室。再就没有其他人进过教室了。她怀疑钱是那个女生拿的,找那个女生谈话,女生没承认。后来政教主任又找她,谈了好几天,女生还是不承认。其实当时都有好几个学生看见那个女生鬼鬼祟祟的走进教室,又鬼鬼祟祟的出来,手里提个塑料袋,里面装着东西。不用说,钱肯定是她拿的,如果她能把钱交出来,我们可能会考虑从轻处理,也就是记个大过,至少不至于开除学籍,毕竟我们是学校,本着育人为本的目的,小孩子一时糊涂,情有可原,我们打算给她一次改过的机会……” “她承认了?”顾盼盼问。 “没有,这个叫吴芸的小女生实在是太拧了,一丁点儿悔过的意思都没有,就是不肯认错。我们找到她家长,她还是个单亲家庭,没有妈,只有一个父亲,老实巴交的一个工人,家里过的很拮据。又当爹又当妈,辛辛苦苦把女儿养大挺不容易,蔡老师也有点儿于心不忍,跟她爸说,只要孩子能认个错,这钱她不要了,就当给孩子买几套新衣服。就这样,吴芸都没认错。” “那你们怎么办了,报警了?” “没有。吴芸她爸还算是一个通情达理的人,他掏了2000块钱要补给蔡老师,求她给学校说情,原谅吴芸这一次。蔡老师没收他的钱,也没有让学校开除吴芸,完全就是看在她爸的情面……” 第12章残父(1) “……但是这件事在学校已经传开了,吴芸成了众矢之的。本来小孩子一时头脑发热犯了错也不是不可原谅,可是她不肯认错,一步错步步错,到最后受不了压力就跳楼了。” “跳楼了?!”郭蓉蓉大吃一惊, 扭头看丁潜,丁潜无甚表情,沉静的看着张主任。 “高一四班在五楼,她就是从班级的窗户跳下去的,当时正在上课间操,她掉在了二楼的领操台上。我当时就在边上。好端端一个花季少女,摔得血肉模糊,惨不忍睹啊。” “这女孩虽然有错,但死的也太可怜了。”郭蓉蓉感慨。 “她没死。”张主任说,“我们当时赶紧打了120,把她送到医院,抢救了三天,命是救回来了,可是人却成了废人,瘫痪在床。从那以后,她就退学了,这一晃都过去了十年,不知道她是什么情况了。”张主任连连叹息,有些真心,也有些表演的成分。 听张主任讲述完了那段往事,丁潜问道:“当年发生这件事的时候,有没有学生替吴芸说话的?” “她当时人脏聚在,谁敢替她说话,尤其是这种偷窃行为都是被大家深恶痛绝的。在吴芸自杀前的那段日子,她完全被学生们孤立了。” “那这几个人当时跟吴芸的关系怎么样?”丁潜指着常笑,陈中敬,姜山,李建民。于璐和田莉婷这六个被害人的简历问张主任。 “这我可就不清楚了。这几个学生,老实说,我都记不住了。之所以能记住吴芸,还是因为当年那件事给我印象太深刻了。” “这件事对蔡凤琴有什么影响吗?我是说吴芸跳楼之后?” “怎么能没有呢,她也懊悔了好一阵,她跟我说,早知道是这个结果,她宁可吃个哑巴亏,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就好了……其实这事儿根本不能怪蔡老师,小时偷针大时偷金。这种事情放在谁身上也不能置之不理,何况作为老师,原本就有义务教育学生弃恶从善。再说蔡老师在这件事情上已经十分的容忍克制了。吴芸父亲拿钱补偿,她都没接收,只是要求吴芸认错,作为一个老师,她已经仁至义尽了。吴芸的悲剧只能算作一个个案吧。” 张主任的话听起来倒也不无道理。 郭蓉蓉想了想说:“照你这样说,蔡老师还算是一个很不错的老师呢。这样的老师为什么会堕落到吃人呢,吃的还是自己的学生?” 张主任神情很尴尬,也很费解。“我只是据说相告,我认识的蔡凤琴老师就是那样一个人。至于她现在为什么变成这样,那我就无可奉告了。” “那你现在还能不能找到吴芸父亲的联系方式?”丁潜问。 张主任摇摇头。 经过这一番谈话,特别是知道了吴芸跳楼事件,郭蓉蓉开始明白丁潜的用意了。 她好奇的问丁潜:“你怎么知道05年下半学期,蔡凤琴带的班出了事儿呢?难道你真能看透人心里的想法?” “当然不是,那不真成妖怪了?你要是能多留意一下那六个人的履历你就能猜到了。” “履历上也没有些什么特别的呀,这些人都是班干部,成绩有高有低。蔡凤琴都教过,还有什么?” “其实你都已经看到了,但是你没有进行进一步的归纳。如果我们要找这六个人的共同点,首先他们是班干部,而且都是蔡凤琴的学生。在这个前提下,我们再利用时间把范围缩小。常笑,陈中敬,姜山,李建民和于璐从高一到高三一直都是蔡凤琴的学生,只有田莉婷在高二转到文科班。所以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就被缩小到高一年级,同理,在高一,除了姜山之外,其余五个学生都是入学不久就被选为班干部的,只有姜山是高一下半年才被选为体育委员,因此范围就被缩小到高一下半年的这个学期里了。只有在这个学期里,他们六个人才一起为蔡凤琴管理班级。不要小瞧班干部,在我们中国,自古以来就有“官本位”的思想,即便是学校,被作为班干部的人也会具有天然的优越感。他们的地位介于老师和普通学生之间。所以,我推测蔡凤琴与他们之间产生矛盾一定就在高一下半年,可能发生了很严重的事情,才会令蔡凤琴耿耿于怀,以至于十年之后还计划杀死他们。” 郭蓉蓉没想到这家伙不知会神叨叨的忽悠人,头脑还满缜密的,但嘴上偏偏说:“就算是你又蒙对了。不过,吴芸的跳楼案听起来跟蔡凤琴杀人没有什么关系啊。万一就是巧合呢。” “有这么巧的事情?” “如果不是巧合那该怎么解释?难道是那六个班干部平时跟吴芸关系不错,替吴芸求情了,这让蔡凤琴很不满,才杀了他们……” 郭蓉蓉说完,也觉得自己的假设很不合理。“不对,就是蔡凤琴的班干部跟她对着干,让她很生气,也不至于起杀机吧。可如果不是这样,又能是什么原因,我实在想不透了。” 她正说着,发现丁潜嘴角噙笑,忍不住问:“难道你想到原因了?” “我也没想到。” “那你一个人傻笑什么。怪渗人的。” “我在想,我们下一步能做点儿什么……我想到了一个人。” “谁。” “吴芸。作为当事者,我想听听她的说法。” “吴芸!?”郭蓉蓉瞪大眼睛,“亏你想得出,真是禽兽不如,连瘫痪的人不放过。” 郭蓉蓉经常会冒出一些雷人壮语,连丁潜都甘拜下风。 他赶紧进入正题,说道:“现在你还得干件事儿,找到吴芸的家。” “啥?又让我找? “我想知道当年那件事的来龙去脉。” “刚才张主任不是已经都说得够详细的了?” 第12章残父(2) “那只是从他一个人嘴里说出来的。我想听听不同当事人的说法,或许从中就能找出蔡凤琴杀害自己学生的真正原因。蔡凤琴现在这种状态,只有利用催眠术才能帮助她回忆起来。你们组长还未必会答应我这么做。剩下一个知情人就是吴芸了。” “那你想过没有,如果当年吴芸真的偷了蔡凤琴的包,那时候她就说了谎,你不敢保证现在她就不说谎。” “这么多年过去了,人的想法往往也会随之改变,当年一定要隐瞒的现在可能就会觉得没必要了。何况,如果她当着我们面说谎,我也能看出来。”丁潜颇自信的说。 “哼,说来说去,还是要折腾我。我一个警官大学的高材生,破格提拔到特案一组的未来警界新星,中国女警的楷模,今天就给你当小工了。”郭蓉蓉絮絮叨叨的抱怨。 丁潜一副老好人的样子,也不接话。 …… …… 吴芸的父亲叫吴宏胜。 年轻时候在机床厂当钳工,后来在出了事故头被砸伤了,留下了后遗症,工厂给他发了一笔抚恤金,让他回家了。之后这些年,他就靠着当初的那笔抚恤金,外加自己打点儿零工过活。还要养一个瘫痪在床的女儿。 郭蓉蓉和丁潜按照地址,在平江一个老旧的居民区里转悠了大半天。过去的楼房建的都比较随意,年头久了,扒了一些又盖了一些,再经过一些改造,已经面目全非了。 两个人东打听西打听,终于在一栋破烂不堪的青砖楼里找到了吴芸的家。 她家在一楼。 走进狭窄阴暗的楼洞,墙壁上糊了一层黑乎乎的小广告,楼道里处处散发着一股发霉的骚味。两人来到一扇深红色的包铁木门前,没有门铃,窥视镜只剩下了一个窟窿,还被堵了。 郭蓉蓉拍了两下门,喊,“有人吗?” 没人回音。 郭蓉蓉又连拍了七八下,也没动静,倒是传来了狗吠声。又拍了几下门,把隔壁的邻居给叫出来了,一个老太太从开启的门缝里探出半拉干瘦的脑袋,目光警惕的瞅瞅郭蓉蓉和丁潜。 “老奶奶,这家住的是不是叫吴宏胜?”郭盼盼想核实一下。 老太太就像刚到地球来,对郭蓉蓉话没有丝毫反应,又把头缩回去了。 “这个人怎么回事儿呀,问话也不吱个声。”郭蓉蓉很不满。 “血管性痴呆。老年痴呆的一种。”丁潜说。 “我还想问问这家到底是不是吴芸他们家呢。” “应该没错。我们都问了好些人了。” “怎么不开门呢,现在都晚上7点了,吴宏胜不回家呀……我去看看他家窗户亮灯没。” 郭蓉蓉刚一动,门就响了。 门开了一半,一个穿着灰毛裤红毛衣的中年男人出现在了门口。 面容瘦削,双眼布满血丝,整张脸有点儿往里凹,看着一脸厌容。最奇怪的是这个人在家里还套着一个绒线帽子。从男人腿边伸出一个尖尖的狗脑袋,朝两人呲牙咧嘴,喉咙里发出吼吼的警告声。 “你们找谁?”男人没好气的问。大概是刚才没想开门,实在被郭蓉蓉没完没了砸门搅烦了才开了门。 “吴芸。”郭蓉蓉说。 男人阴沉的脸微微抽动,露出奇怪的表情,冷冷的问:“你们找她干什么?” “我们是警察。想来了解一些关于你女儿的情况。” 男人冷笑一下,“是为了她当年跳楼的事情吗,都过了这么久了还来,你们警察的办事效率可真高。” “那你是吴芸的父亲吗,你叫吴宏胜?” 男人阴阴的瞅她一眼,没吭声,转身回屋,那条灰色的狼狗依然凶巴巴的盯着郭蓉蓉和丁潜。 郭蓉蓉躲在丁潜另一侧进了屋,提防被狗咬了腿。 她忽然偷偷捅捅丁潜,努努嘴,示意他看吴宏胜的后脑,虽然戴着绒线帽,但是仔细点儿就能发现他右侧脑袋跟左侧不对称,就像被刀齐刷刷的削掉了一大块。 郭蓉蓉做了一个想把他帽子抓下来的手势,丁潜摇摇头。他不确定她是开玩笑,还是真有这个打算。经过跟她这段时间的接触,发现这个小虎妞头脑一发热什么事儿都能干出来。 吴宏胜把两人带进一个摆设简陋的屋子里。有几个旧家具,一台破电视,还有张床。 他指了指全是坑的沙发对郭蓉蓉和丁潜说,“坐吧,想问什么赶紧问,问完了就走。” “我们想见见你女儿吴芸。”郭蓉蓉说,“她当年的事儿我们也才刚刚知道,想看看她现在好点儿没有。” 吴宏胜又露出了刚才那种古怪的表情。走向隔壁的小屋。 郭蓉蓉看了看丁潜,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怜悯。 一个女孩在花季最美好的年纪,却是在这样简陋的小屋床上度过的。不管她当年做过什么错事,都应该被原谅。 这间只有五六平的小屋比刚才那件屋子更简陋,除了一张床、一张桌和一个柜,就没有任何家具了,也放不进其他家具了。 当郭蓉蓉和丁潜走进这间屋子,两人胸口同时一震。 床是空的。 一个瘫痪的人能到哪儿去? “吴芸她……”郭蓉蓉刚要问。忽然目光落在了床边的桌上,再也移不开了。 那张桌上放着两个烛台,中间是香炉。三支香已经燃了一多半。 青烟袅袅,在烟气氤氲的墙上,挂着两个镜框。里面是两个女人的黑白照片。一个三十多岁,另外一个也就十五六岁。 那个年轻女孩几乎瞬间就牢牢抓住了两人的视线。 单纯的眼睛充满好奇的打量这个世界,圆润的脸颊带着小小的酒窝,抿嘴微笑会露出可爱的笑靥。 这样一幅冰冷的黑白照,因为女孩的笑容而充满了温馨。 “她就是……吴芸吗?”郭蓉蓉吃力的问,嗓子里像被什么堵住了。 吴宏胜闷闷的嗯了一声,声音嘶哑,“她在床上躺了六年,终于撑不下去了……走了也好,少遭罪。现在跟她妈在一起了,她妈比我会照顾她。” 说完他转身走了。 郭蓉蓉抬起手飞快的擦掉眼角流出的眼泪,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对丁潜说:“这条线断了。” 第12章残父(3) “也许还没有。” 丁潜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床边的柜子,里面整整齐齐塞满了书。 他随便抽出了几本,除了教科书,吴芸的作业本,成绩单,居然还有三毛的《哭泣的骆驼》。 他挨层书翻了一遍。这里存放的大部分是吴芸从小学到高中学过的书本,每本书都包着崭新的书皮。看吴芸的成绩单,不算突出,勉强算中等。倒是她的课外书很多。基本上都是文艺类的书,三毛文集,席慕容的诗集,余秋雨的游历札记,居然还有一套《孤独的星球》(lonelyplanet),这是一部专门介绍世界各国风土人情,地理文化的旅游类宝典。包装精美,还配有丰富的插图,但是价格不菲,一册就得百八十,对于吴芸这样的家庭,能收集这样一套书,实在不容易。 丁潜拿着书,微微出神。 “怎么了?”郭蓉蓉问。 “蔡凤琴的钱不像是吴芸偷的。” “怎么忽然这么说?” “她能把从小学到高中这么多书都保存完好,几乎连磨损都没有,连书皮都干干净净的,这些一般人根本做不到,她有洁癖。” “洁癖?” “洁癖是一种强迫症。主要是家庭环境的影响,精神压力大,缺少自我认同所造成的。分肉体洁癖、行为洁癖和精神洁癖。吴芸首先有行为洁癖,其次,她不满足与现状,追求精神上的唯美主义,这属于精神洁癖。一个有行为洁癖和精神洁癖的人,对自身要求能达到十分苛刻的程度,像偷窃这种行为简直是不能容忍的。她可能会表现出怪癖,很难相处。譬如说因为别人把她的东西弄脏,弄坏了,她会小题大做,大发雷霆。但她绝不会去偷别人东西。” “你认为是蔡凤琴错怪她了?可是其他学生也一起作证了呀,明明看到她偷偷拿东西出了教室,这怎么解释呢。” “我也说不好,也许其中还有其他的原因吧,如果真是这么简单明了,蔡凤琴就不会和他班的学生反目了。” 郭蓉蓉看着吴芸的照片,不由得感慨连连,对着吴芸的遗像念念有词,“你若真是清白的,在天有灵就给我们一个提示吧。” 丁默这边也没闲着,把书柜里的书一摞摞拿出来翻检,听郭蓉蓉说话觉得好笑,“你倒不如回去跟杜志勋提提建议,每个人发一本大流运卦、鬼谷子什么的,没准儿能提高你们的办案效率,比找我有用多了。” “去你的吧!”郭蓉蓉知道他故意拿自己开涮。 丁潜笑呵呵的没说什么,随手又拿起一本书,翻开来,神情就有点儿变了,翻书的动作也有点儿奇怪,翻几页,定定看两眼,又飞速往后翻。 郭蓉蓉很好奇,忍不住问:“你干什么呢?” “日记。”丁潜说。“吴芸有写日记的习惯。有精神洁癖的人如果写日记,就会一直坚持下去。我要找她自杀前写的日记。” 他丢开看完的一本,又在柜子里胡乱的翻找。 “那里好像也有一本呢。” 郭蓉蓉指指吴芸的床头,就在枕头边上放着一个硬皮的笔记本。 她伸手拿起来,翻看了两页,忽然倒吸了一口凉气。 “你发现什么了?”丁潜问。 “吴芸真的显灵了。” …… …… “2005年11月1日,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没有任何意义。距离国庆节已经过去一个月,距离光棍节还有十天。 这一天对于吴芸来说,是人生的终点。 16岁。 是狗一生的长度,是一个人青春的开始。 她在这一天选择了一种绚烂而特别的方式为人生画上句号。 她从给她带来屈辱的班级的窗户纵身一跃,她知道下面是领操台,她知道那个时候政教主任正在对全校师生发表慷慨激昂的讲话。她的身体就像一个巨大的鸡蛋,在众目睽睽之下砸在了政教主任和其他老师面前,从她身体里飞溅的血像毒液一样喷溅在他们身上,把他们惊得四散奔逃,大呼小叫。 她破碎的身体所爆发出的能量就像一句震耳欲聋的“操你”,让上千名整整齐齐站在那里目睹一切的老师学生目瞪口呆……” 以上这段话,写于2005年,10月31日。是吴芸最后一篇日记。 她用第三人称,以嘲讽的口吻留下了最后的文字。 这篇日记与前一篇相隔了一个星期,她做这一决定花了一周的时间。 上一篇日记写于,10月24日。 “……直到今天,我才彻底看清了这个肮脏的世界。每个人都在自私又残忍的活着。 常笑。陈中敬。姜山。李建民。于璐。田莉婷。 我把你们这些人的名字写在这里,就像一个法官判决你们有罪。 你们到处搬弄是非,发动其他学生排挤我,羞辱我,嘲笑我,把我当成一条狗一样欺凌。你们把我堵在无人的地方恐吓我,逼我下跪,扇我耳光,朝我脸上吐口水,你们口口声声是替蔡老师打抱不平。但我知道,你们是在通过折磨我来讨好她,讨她的欢心。我们比起来谁更像狗? 还有政教处的王主任。 你表面上公正无私,不偏不倚,谁又看不出你始终站在蔡老师一边,从一开始你就没有相信过我。你所谓了解情况,不过就是在想方设法逼迫我认罪。你根本就不配当什么老师,你只适合当官,你就是个官场的混子……“ “……这件事的始作俑者,蔡老师,这是我最后一次称呼你蔡老师。你知道我之前有多么敬重你吗?开学时,你与我谈话,鼓励我的话语,对我的殷切关心,我一字不差的都记录在日记本上。你知道我有多敬重你吗。我甚至心底盼望着我爸能给我再找一个像你这样的妈妈……你怀疑我偷你了你的钱,你知道我心里有多难受吗。我流着眼泪向你表白的那些话都是我发自内心的。你却不肯相信我,以为我惺惺作态的扮可怜。可是,我说的全都是事实,我那天体育课突然回教室,是因为我来例假了。我回教室去拿卫生巾了。为什么你们就非说说我在撒谎呢……” 第12章残父(4) “……我知道,你是觉得我家里穷,所以才偷拿你的钱。可是我家穷,不代表我就人格卑贱,我有我的尊严,我有我的骨气。我就算家里穷的吃不上饭,也不会拿别人一分钱的。我那么相信你,你为什么就不肯相信我……当然在今天之前,我还没有真正的恨你,我有的只是委屈,但是就在今天,我终于看穿你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你永远都不会知道,我今天去你家找你了。我本来想亲自去你家再好好跟你说说。昨天我爸拿了2000块钱要给你,你坚决没要,说你丢的钱不要了,就当做给我买几套新衣服。我听了这话,心里很委屈,但另外一方面还是有点儿安慰的,这毕竟说明你还是一个好老师,只是一时固执,误解我了。我当时真想掏出心来让你看看。所以,我鼓起勇气,今天放学以后去你家,就算让你打我,骂我,我也认,只要你能不再误解我,相信我。但是,我们并没有见面,不,是你没有看见我,你知道为什么吗……” “……我来到你家楼下,等了一会儿,正好看见你买完菜往回走。我本要迎上去,这个时候,有个跟我差不多大的女孩从楼洞里出来,蹦蹦跳跳的走向你,我听见她喊你妈。原来你还有这么大一个女儿。我就听她得意洋洋的说,‘妈,我帮你把兜子找到啦。你看看是这个不,里面还有好多钱呢。’说着就把一个黑色的手拎包举起来,很炫耀似的给你看。我一看就认出来,不正是你那天拿到学校,后来说被我偷了的那个黑包吗?我当时心里无比激动,没想到你女儿还我清白了。我原以为你也会很高兴,可是,我万没想到,你脸一沉,一把将包从女儿手里抢过来,还训斥她,‘谁让你拿出来的。多管闲事。’你女儿说,‘你不是说你的包在学校丢了吗,我刚才找衣服,一翻衣柜就看到了。你应该高兴啊,妈。’没想到你却说,‘是我放衣柜里的。那包没丢,我原来放讲桌抽屉里了,那抽屉有毛病,跟讲桌板之间有大缝子。关拉抽屉,把包掉到下面柜子里了。我前两天开柜子,无意中发现的。行了,钱没丢就好,赶紧拿回去……’” “……听了你的话,我脑子一瞬间一片空白,我最尊敬的老师,那个恨铁不成钢,指责我偷东西的老师,那个严厉教训我,让我迷途知返的老师,那个让我众叛亲离,把我逼上死路的老师,原来你是这样一个人。当你发现自己错怪我了,你没有道歉,没有澄清,没有还我清白,你依然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任由大家继续误解我,侮辱我,你良心何在? 难怪你不收我我父亲的钱,因为你早就知道自己的钱没丢,居然还能装作很高尚的嘴脸说不要这笔钱了,你可是老师啊,你怎么能说出这么无耻的话来,我觉得恶心! “……你也是一位母亲,如果是你的女儿受到这样的冤枉,你心里会不会疼?我的妈妈死的早,如果她活着,看到自己的女儿受到这样的委屈,她会不会心碎?就因为我家穷,我没有妈,我就应该遭受这样的不平和诬陷吗?你教育我要诚实坦荡,而你自己却为了维护自己的脸面,宁可舍我于不顾。还有那一个个为虎作伥,虚伪卑鄙的老师和学生,学校这个最神圣的地方都被你们这些人玷污了。 “……我那个不明真相愚蠢麻木的父亲这些天一直在打我骂我,逼我去死,问我为什么不去死。我一直都忍着,因为我还年轻,我有漫长的人生没有经历,我不想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然而,今天,你,蔡凤琴,你最丑陋的人性,让我彻底绝望了。连我最敬重的老师都这样,是不是每个人长大都会必然变成你。那样肮脏的人生过于不过又有什么意义?” “……我决定了,你们这些肮脏的人让我做出了决定。我憎恨你们,我要用我丑陋的尸体成为你们心灵中不能逃避的阴影,我要化作厉鬼诅咒你们。蔡凤琴,我的鬼魂会永远纠缠你,让你今生不得安宁!!” 郭蓉蓉哆哆嗦嗦合上了日记。 上面一字字的话语,刀子一样剜痛了她的心。 这个意想不到的真相,以最让人惊骇,最让人无言的方式呈现在眼前。 所有的猜测,推理,道听途说,在一个花季少女脆弱、绝望的文字下,通通被摧毁。 “我们都猜错了。”郭蓉蓉感慨。“没想到那个蔡凤琴居然是……” “是清白的。”丁潜接她的话说。 “你说什么?”郭蓉蓉怀疑是不是自己耳朵出毛病了,这家伙居然会这么说,为一个如此卑鄙的老师说话,不由得火往上撞,“你这个人怎么回事儿,还有没有心肝,人家女孩为了自己的清白,连命都搭上了,你竟然还怀疑她是在污蔑蔡凤琴!岂有此理!!” “你没听明白我的意思,我不是说吴芸撒谎,而是说蔡凤琴不是我们要找的凶手。她那六个学生不是她杀的。” “这怎么可能?” “我们的侦查方向搞错了,这是我的疏忽。我太过关注蔡凤琴了,只顾着考虑她是如何杀人的,她为什么要杀人,为什么要杀自己的学生。这个思维定势束缚了我。事实上,我们换一个角度来看,很多难题就不是难题了。按照吴芸日记里所说,常笑那六个班干部并没有与班主任蔡凤琴发生矛盾,他们更不偏向吴芸,刚好相反,他们为了讨蔡凤琴的欢心,采取了各种手段欺凌吴芸,甚至可以说,吴芸自杀他们也是帮凶……” 第12章残父(5) “……在吴芸这件事上,他们和蔡凤琴是站在同一边的,根本不存在矛盾,那么又是谁想要杀死他们?肯定不是蔡凤琴。因为,蔡凤琴跟他们一样,都是被害人。” “蔡凤琴是被害人?”郭蓉蓉琢磨着丁潜的话,提出异议,“如果她是被害人,她为什么她要认罪?” “因为她跟她女儿一样,都患有前行性失忆症。从案发到我们发现她时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星期了。她已经忘记了案发经过,连自己是被害人还是凶手都搞不清楚。而杜志勋在审问的她的时候,不断的提到案情经过,再加上下意识的诱导她认罪,这就让她相信自己才是凶手,而且是食人狂。而这个结果,我想,或许正是真凶预见到的。” “什么意思?你是说那个真正的凶手早就猜到了我们会把蔡凤琴当做凶手?” “这正是凶手的诡计。他明明想对付的是蔡凤琴和她六个学生,却完全采取了不同的做法。”丁潜拿着吴芸的的日记,微闭双眼,神情有点儿恍惚。各个凶案现场的的一幕幕,每具尸体的形态,以及嫌疑人的神情,像零散打乱的碎片一样从记忆各处汇集一处,重新排列组合,活灵活现的呈现在自己眼前。 他深深呼吸,数着脉搏,让整个身心都处于身临其境的状态。 恍惚间,他看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从远处走来。 他身上带着慑人的杀意。 他就是凶手。 凶手站在了他面前,那个人的原本脸是空白的,慢慢的,在空白的脸上浮现出五官,越来越清晰…… 那张脸他再熟悉不过,那是他自己的脸。 脸上还带着微微冷笑。 刹那间,他与凶手合二为一。 他变成了凶手。 他能感知到凶手的呼吸,心跳,感知到他内深处那颗正在发芽的邪恶种子。 周围景物飞速旋转,当一切都恢复了平静,他自身在另外一个场景中—— 他正骑着一辆破旧的电动车,慢吞吞的在公路上开,闷热的斗篷捂得他浑身冒汗。但他不能露头,狼一样的眼睛窥视着身边有没有过往的行人。 这条路不是主路,比较偏僻,过往的行人不多,但也不易被发觉。 最先从身边经过的是一辆三轮车,车上坐着一个四十岁上下的男人。他没敢动,劫持男人风险比较大,他不一定能成功。他决定再等等。这种事一定要足够谨慎,每一个步骤都不能出错,否则没有人会相信。二十分钟后,经过一辆小货车,车上有两个女人。他觉得可疑试试,但是一直跟到101国道也没有下手的机会。 他马上掉头往回开。 他知道国道上监控摄像头多,他不打算在那个地方下手。宁肯慢一点儿也不能出差错,否则功亏一篑。 一直跟到第七人,天已经黑了,他终于等来了机会。 这个女人在快要驶上国道之前忽然停下车,走下公路,往路边树林那边走,这实在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他偷偷看了一眼路口的监控摄像,距离不算近,能拍到自己,又不清楚,可以动手。 于是,他下了车,快速跟在女人身后。他故意绷直身子,想象着电影里丧尸走路的模样,膝不能打弯,双臂悬垂,拖着脚往前走。他心里想象着自己走路的样子不禁暗自好笑。 有人会相信吗? 他一定要让别人相信。 让他们不得不信!!!! 他带着这个信念,在树林里撵上了女人,把她按在地上,女人奋力挣扎,但没他有力气。他张开嘴,用牙齿狠狠的啃咬她的脸,听着她凄厉的惨叫,他把自己想象成一条狗,一头狼,一口接着一口狠狠的撕碎她,活吞了她…… 这起匪夷所思的丧尸食人案就完成了。 当然,这只是第一案,小试牛刀。他接下来要沉寂三个月。他要给那些胆小守旧的市民和警察们一点儿消化的时间。 他接下来要制造一起轰动犯罪界的大案。 食人狂之七人晚宴。 名字够炫酷,够血腥吧。 他就喜欢这样。 他把每一个犯罪细节都想好了,他要营造一种残忍诡异的气氛,让那些自以为见多识广的警察和记者们目瞪口呆。到时候,不由他们不相信。 丧尸食人狂。 变tai食人魔。 人肉厨师。 …… 他脑子里想象着那些警察记者们会给他起哪种名字。不管是什么名字都好。只要他们相信有这样一个怪物存在就够了。 他希望这个名字起得越恶心越好,人们越痛恨越好,他期待着曝光那天的轰动效应。当然,曝光的不是他,这也不是他的名字。 这个名字只属于一个人。 蔡凤琴。 当警察们将她绳之以法,绝对不会想到她和他有什么联系。他也不会对蔡凤琴感到任何抱歉,这都是她罪有应得的惩罚。 “蔡凤琴,仅仅让你偿命远远不够,我这样大费周章就是要让你身败名裂。就像你当初所做的那样…… 为了维护你的脸面和自私,不惜毁掉一个无辜的女孩。 对你的惩罚就要撕烂你伪善的脸皮,扔在烂泥里,让所有人践踏,唾弃,让你被警察枪毙之后,你的名声仍然带着熏天臭气,让人谈之作呕…… 蔡凤琴,我来了,你准备好了吗,嘿嘿嘿嘿……” “哎——哎——你醒醒,你醒醒……” 郭蓉蓉连拉带拽,差点儿把丁潜胳膊扯脱臼。丁潜疼得一下从恍惚中清醒过来,怒喝:“你干什么?” “还问我干什么,你不照照镜子,看看你现在的鬼样子。”郭蓉蓉瞪着眼,煞有其事的说,“闭着眼睛,问你话也不答应,自个儿在那儿嘿嘿嘿的诡笑,看着都瘆人。你不是被吴芸的鬼魂儿附体了吧。” 丁潜已经从恍惚中完全清醒过来,“我不是让吴芸的鬼魂附体了,我是让凶手附体了。” “凶手?!那个食人狂?你别吓唬人啊。”郭蓉蓉刚才就让丁潜吓的不轻,听他净说些不找边际的话,觉得后脖颈子发凉,感觉他很反常。 第12章残父(6) “我说的是真的。我看见他杀人了。”丁潜严肃的说,没有半分开玩笑的意思。 “真扯。你还会特意功能不成。” “这不是特异功能,这是empathy。” “好好说话,别拽什么鸟文。” “共情术。” “什么,共情术,那是什么东西?” “是我根据人的情感心理中的共情能力开发出来的一种自我催眠方法,可以让心理医生设身处地体验到患者的感受。” “那不是治病用的吗,你把自己弄得神志不清还能破案?” “宋玉林让你找我帮忙查这个案子,没跟你讲过我吗?” “他就说你是心理医生,擅长催眠,别的没说。” “这个老滑头,哼……” “别说别的啦,管你什么共情术,还是催眠大法,你就说你神志不清的时候看见的凶手是谁?” 丁潜气得满脑门黑线,压住火道:“一个想彻底败坏蔡凤琴名声的人。” “这和食人狂有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 “怎么可能没有关系,凶手明明都吃人了。” “那只是一种误导,谁知道,也许凶手真的患有食人癖,但这起案子的杀人动机和杀人过程,跟食人癖没有关系。凶手的目的就是要惩罚当年把吴芸逼跳楼的人。他不想简简单单的杀人,对待那些欺凌过吴芸的同学,与其说凶手要吃了他们,说白了就是囚禁,剥脸,开膛,摘心,不是为了吃掉他们,而是为了让他们在痛苦恐惧中慢慢走向死亡。我们在犯罪现场看到的不是食人的晚宴,而是处刑现场。” “那凶手为什么不杀蔡凤琴,她不是罪魁祸首吗?” “因为在凶手眼里让她简简单单的死实在是太宽容她了。他要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让蔡凤琴身败名裂,活生生的忍受世人的眼光和精神折磨。” 郭蓉蓉想了想蔡凤琴现在的样子,不由吃惊。 凶手的目的岂非已经达到了?将来再经过媒体传播,食人狂蔡凤琴的名字就会流传到大街小巷,妇孺皆知,她将彻底被踩进泥里,永世不得翻身,到那时,连她的亲人都不愿提她的名字,为此感到耻辱。 “真是可怕的的惩罚。凶手得多恨蔡凤琴才会这样做啊。”郭蓉蓉惊呼。 “能如此恨蔡凤琴的人,只有一种人——知道真相的利益相关者。如果吴芸没有瘫痪,或者说她还活着,我会怀疑是她,她完全有理由这样做。” “可是,吴芸已经死了。” “但她的日记还在。这里面所记录的东西,除了蔡凤琴,恐怕连当年参与事件的常笑他们六个人也未必知情。” “日记!?”郭蓉蓉被忽然提醒。目光瞬间落在丁潜手中的日记本上,“我们来的时候日记本就放在床头最显眼的位置……” 如果说吴芸死后从来没有人动过这本日记,翻看过这本日记……显然不可能。 至少有一个人应该看过。 郭蓉蓉激灵灵打个寒噤。 匆忙伸手掏枪,转身喊道:“吴宏胜——” “……” 无人回答。 吴宏胜已经不再门外。 她冲出屋子,把厨房和吴宏胜的卧室搜了一圈,吴宏胜踪迹不见。而大门敞开着,连那条狗也不见了。狡猾的吴宏胜一见情况不妙,就趁他们翻看日记的时候逃之夭夭了。 郭蓉蓉十分懊恼,凶手刚才就在眼前,居然把他在眼皮子底下放跑了。 “我们追,决不能让他跑了,没准儿还能追上。”郭蓉蓉身先士卒,斗志昂扬。也不等丁潜,举枪就往外跑。 “啊——” 就在她一只脚刚迈出门槛,从外面的死角里突然伸出一只手,像钳子一样死死攥住了郭蓉蓉拿枪的手。 郭蓉蓉可是警校优等生,擒拿格斗也不含糊,可是这人出手实在太快,太突然,根本就没给她应变的时间。扣住她手腕的同时,那人借着郭蓉蓉前冲的姿势,脚下使个绊子,顺势绞拧她胳膊,把她整个180度转个身,制住了。 郭蓉蓉不甘示弱,另外一只手还往后抓挠几下,想要抓那人的脸。却一把将他头上的帽子拽下来了。 那人已经夺下了郭蓉蓉的枪,拿枪指着她的头,“小姑娘,你千万不要动,我这人精神不太好。你万一刺激到我,我一枪就能把你漂亮的小脑袋打碎。” 说话声音分明就是吴宏胜。 他实在狡诈,非但没有逃跑,故意设了一个圈套,一下就把郭蓉蓉制服了。 “你知道你现在是袭警吗,袭警罪加一等,你要是敢开枪,将来把你抓起来肯定是死刑,没跑儿。”郭蓉蓉无计可施,嘴上还不闲着,跟吴宏胜讲道理。 “我杀不杀你都已经是死罪了。也不在乎多杀你一个。”吴宏胜阴狠的说道。 “那些人……都是你杀的?” “你说呢?” “大叔你看着面善,不像是能杀人啊。”郭蓉蓉来硬的不行,转而说软话。先稳住他,保住小命儿要紧。 “我脑袋被砸坏过,坐下后遗症了,看着是有点儿病歪歪的,但是杀个把人还是不成问题的。我退伍前可是部队的特种兵呢。” “特……特种兵。”郭蓉蓉脸揪成了包子,使劲儿挣扎了两下,才发现吴宏胜力气很大,胳膊跟钢筋似的纹丝不动。 她真着急了,大喊:“丁潜,你挺大老爷们躲屋里干嘛,就让我一人儿去送死啊,赶紧出来!” 丁潜总躲着也不是个事儿,这才好整以暇,慢条斯理的走出小屋。 吴宏胜看见他,三角眼微微眯缝,带着几分警惕,沉声道:“把你的枪交出来。要不然我就打死她!” “我没有枪。”丁潜说。 “你少跟我扯,你们警察办案子,怎么可能手里没抢?” “我不是警察。” “你怎么可能不是警察,你再敢跟我耍花招,我就一枪崩了她。”吴宏胜枪口用力顶着郭蓉蓉脑袋,目透杀气。 郭蓉蓉疼得直叫唤,“哎呀,哎呀,他没骗你,他真不是警察,他就是个心理医生。” 第12章残父(7) “心理医生?!心理医生会来查凶杀案?你当我傻是不是?” “我们没觉得你傻,就是怀疑凶手有病,就是你心理有病,所以派个心理医生过来帮忙分析你。” “哦,哈哈……哈哈哈……我有病,我心理有病。”吴宏胜爆发出狂笑。“是啊,心理没病我吃人干什么?心理没病,我啃人脸干什么?哈哈哈哈……” 吴宏胜的样子就好像随时都能失去理智,郭蓉蓉愁眉苦脸的看着丁潜。这书呆子关键时候就是不顶用啊,要是组长在这儿,以他的枪法,没准还能瞅机会给凶手一枪呢。 现在剩个丁潜傻乎乎站在那儿,除了收尸,啥忙也帮不上。 吴宏胜发现丁潜盯着自己的脑袋看,稍稍露出吃惊,了然笑道:“我这脑袋,他妈的,在工厂干活的时候让门吊钩子给扫上了,一个钩子就400多斤,一下就给我脑袋碰稀碎,半拉脑袋都快没了。当时谁都以为我死了。连我自己都觉得我的魂儿飞到阴间了。就在我迷迷糊糊就差一口气儿的时候,我听见我丫头在很远的地方喊我,我机灵一下子明白过来,我告诉自己我不能死,我那口子临走之前把闺女托付给我,让我无论如何也要把她拉扯成人,我答应过她的。我走了,可就剩丫头一个人了。我含着这口气没往出吐,愣是留住了这半条命。医生说我,左边脑袋少了三分之一,只有正常人的一多半大,怎么看都是个苟延残喘的废人吧,可我就是命够硬,怎么样,够硬吧……可是……丫头却先走了……” 吴宏胜说着说着声音哽咽,眼泪不自禁的夺眶而出。 他五官扭曲,似乎努力要把眼泪憋回去。 “你女儿的事我都知道了。是你故意把她的日记放在床头让我们看的吧。” “你们能找到我家,就说明你们已经发现了,我也就没有必要再隐瞒了。” “你肯定早就看过你女儿的日记,你为什么不早一点儿拿出来。早点儿还你女儿一个清白,比你现在这样不是更有意义吗?” “哼,什么叫有意义,什么叫没意义,我不懂。我只知道,有恩报恩,有仇报仇,那帮畜生把我好端端的女儿毁成了这样,我要让他们付出代价。你知道我女儿瘫在床上那些年,她心里有多苦吗?她那么漂亮的一个女孩儿,脸摔坏了,四肢都动不了,连说话都费事,她就一天天的望着天花板发呆。一句话也不说,只有眼泪不停的往出淌,她是心理委屈啊……你知道我当时看着她这样,心如刀割,我恨我自己……” “……我甚至在想我也是杀我女儿的凶手之一。当时我为什么要那么固执,偏要相信她班主任蔡凤琴的话,我为什么就不相信我丫头。我当时就认定了钱是她偷的,我觉得她给我丢人现眼,我骂她去死,骂她为什么不去死!我真混蛋哪,我当时只图一时解气,我怎么能想到,一个星期之后她真能去自杀。在她最孤独,最委屈的时候,也从来没有把她在学校遭受同学欺辱的事情告诉我,她是不想让我担心,可是我这个做父亲的,居然站在了那帮畜生一边,帮着他们把我女儿往绝路上推。我就是个混蛋,彻头彻尾的混蛋。我也该死,我应该把我自己开膛破肚,掏出我的心肝看看还有没有人味儿。” 吴宏胜用力抽自己嘴巴子,硬邦邦的枪托把自己的脸打得全是血道子。 丁潜和郭蓉蓉看得都有点儿发傻。 郭蓉蓉明知道是个好机会逃跑,可是面对这个歇斯底里的疯子,她也不敢乱动。生怕哪一下刺激到他,开枪乱射。 “你是真想死吗?”丁潜看着他,忽然冒出一句。 吴宏胜停下手,仰着满是伤的脸,眼神阴森森,带着困惑瞅着他,“你什么意思?” “你不敢死。” “你再说一遍。” “你懦弱,你不敢死,你只能通过暗中谋杀,不敢光明正大为你女儿洗脱清白。” “你……你胡说……你再给我说一遍。”吴宏胜歇斯底里的朝丁潜怒吼,调转枪口指向他。 郭蓉蓉吓坏了,丁潜这家伙是不想活了还是怎的,万一把吴宏激发疯了,他们都得死,“丁潜你疯了,你赶紧别说了。” 丁潜就好像没听见她说话,面对吴宏胜摇晃的枪口毫无惧色,神情漠然,“开枪吧,你随时都可以开枪,你不敢面对你的女儿,你就开枪。” “我有什么不敢面对的,我做这些都是为了她报仇。” “这还远远不够。远远不够。” “那我还要怎么做?” “你问她。” “她在哪儿?” “在你眼前。她一直都在你眼前,从来没有离开过。” 吴宏胜泪如雨下,哽咽的望着丁潜,通过那双深邃慑人的眸子,看见了一个亭亭玉立,巧笑嫣然的年轻女孩。她笑起来带着两个小小的酒窝,朝他招手,嘴唇轻启,却听不见在说什么。 “丫头,对不起,爸对不起你!爸对不起你呀!”吴宏胜几近崩溃,大声哭喊。 丁潜动动嘴唇,发出似有若无的声音,“我原谅你,你跟我一起来吧……” “对,我应该去找你……我去找你……”吴宏胜喃喃自语,仿佛听到了一个好办法。 他面带微笑,慢慢调转枪口,指向自己脑袋。 “没用,你的手动不了。”丁潜说。 吴宏胜的手僵硬在半空,面露惊恐,又带着恍惚,“我,我动不了了。” “你全身都僵硬了,动不了,走不了路。” 丁潜走到他面前,抬起手按在他肩头,用力一压,吴宏胜直挺挺的躺在了地上。 丁潜对目瞪口呆,没有任何反应的郭蓉蓉说:“没看到他已经倒下了吗。剩下的交给你了。” “他怎么了?” “被我催眠了。” “催……催眠?”郭蓉蓉不可思议的看着丁潜。虽然难以置信,可是事实就摆在眼前。 第12章残父(8) “劝你在他清醒过来之前戴上手铐,我只给他进行了第一阶段的催眠,他随时可能清醒过来。” 郭蓉蓉不敢怠慢,赶紧把掏出手铐把吴宏胜铐上了,然后迫不及待的问丁潜,“刚才那种情况下你都能催眠?太夸张了吧?吴宏胜都像疯了一样,你怎么把他弄睡着的?” “催眠不是让人睡觉,而是让人的意识处于一种恍惚的状态。让被催眠者的自主判断、自主意愿行动减弱或丧失,感觉、知觉发生歪曲或丧失。” “不管怎么说吧,你怎么做到的,太神奇了。吴宏胜这种人你都能催眠……” “任何人都能被催眠,前提上找到他的心理弱点。” “谁都有心理弱点吗?” “谁都有。如果将人的心理意识比作一栋建筑,心理弱点,就是最容易让这栋建筑倒塌的那个承重点。吴宏胜外表看似强悍,其实他的弱点最明显。” “你是说,吴芸就是他的弱点?” “对。”丁潜赞赏的看了郭蓉蓉一眼,小丫头悟性还是蛮高的。“他伪装成丧尸和食人狂,残忍的杀害了七个人,把罪名嫁祸在蔡凤琴头上,归根结底都是为了吴芸。作案本身对于凶手本身来说就需要承受巨大的心理压力,吴宏胜同时还怀着对女儿深深的自责。这就是导致他疯狂的根源。他的疯狂恰恰是他弱点的反应,其实他已经有了必死的念头。” “你是说他不想活了?” “我刚才故意把他的精神引向吴芸,只是稍作暗示,他就想要拔枪自杀。这其实是他心里由来已久的念头,我只是顺水推舟罢了。” 郭蓉蓉忽然向旁边挪挪,与丁潜保持一定距离,“好可怕,你还能让人自杀呀。离你远点儿。” “不是我让人自杀就能自杀的。”丁潜又被她雷到了,没好气的说,“催眠只是根据这个人的弱点借题发挥。譬如说你,你这么乐观大咧,心里从来就没有过自杀的念头,我就没办法催眠你自杀。” “那我就不能被催眠了?” “可以。” “那我要是被催眠以后能变成什么样?” “一直傻笑。” “……” …… …… 几辆飞驰的警车开进了老旧的居民区,刺耳的警笛声打破了以往的宁静。 平时很少看见人影的窗户纷纷打开,探出一一脑袋,紧张又好奇的往楼下张望。 车门呼呼推开,警员们纷纷下车,刑警队长孙建洲,特案组组长杜志勋都到了。 杜志勋面沉似水的钻出车,一眼看见站在楼洞门口的丁潜和郭蓉蓉。他径直走到丁潜面前,沉声问:“你说凶手已经抓到了,什么意思?” “就是说,蔡凤琴并不是凶手,她也是一个被害人。只是凶手故意把她设计成了食人狂的样子。” 杜志勋眼睛眯了一下,不置可否,“你有什么根据吗?” “凶手就在房间里,你可以自己去问他,他会把整个来龙去脉统统告诉你的,到时候,你自然就明白了。” 杜志勋冷冷看他一眼,没说什么,走进了楼洞。 吴宏胜没有任何隐瞒,把整个作案经过一五一十向警方坦白了。他也说出了当年吴芸自杀的那段往事,震撼了所有人,颠覆了他们对这起丧尸食人案的所有看法。 食人狂被捕的消息迅速被平江市里的各大媒体获悉,各路记者纷纷赶到刑警队采访。 公安局的领导也想借媒体渠道澄清真相,消除市民们的恐慌,同时趁机好好宣传宣传平江公安民警的形象,因此特别批准平江市电视台的记者参与拍摄警方审案的整个过程。 电台记者迫不及待的想见见这个让市民恐慌了好一阵的食人狂,顺便等着警察审问完采访采访他,让市民们看看食人狂也不过是一个普通人。 面对警察的审问和电台记者的摄像机,吴宏胜的反应出人意料。 他心态平和,冷酷无情,仰着那颗畸形的头生怕摄像机拍不到自己似的,对自己所犯下的泯灭人性的罪行没有丝毫悔意,还饶有兴致的告诉警方和记者,他是如何折磨蔡凤琴母女的。 “我根本就没想让她们死。我把他们母女囚禁起来,当着她俩的面,把其他人开膛破肚,我用抓阄的方式选择先杀谁,每次抓阄都让她们母女抓,一次抓俩,其实那里面根本没有她俩的名字。但是她们不知道,每一次都吓得要死,嘻嘻嘻嘻,那样子实在没法形容,你们没亲眼看见,实在是太逗了。”吴宏胜坐在审讯椅上,捂着脸,笑得不能自抑。 记者吓得脸色惨白,对刑警队长孙建洲说,“孙队长,这样的视频可不能播呀。” “吴宏胜,”孙建洲怒喝一声,压住了吴宏胜的笑声,“你一连杀了七条人命,把一对母女折磨成这样,简直令人发指,必将受到法律严惩!!你难道就不害怕,不悔恨吗?” “要说悔恨,我确实有点儿悔恨。我让你们发现的太早了,太便宜了蔡凤琴那个老家伙了!我还想多看看她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呢。” “住口,住口!!”孙建洲拍着桌子呵斥。 吴宏胜笑嘻嘻的不以为然。 “孙队长,你看这怎么办?”记者很为难的问孙建洲。这样的视频要是放在新闻里播出,根本不会起到宣传教育的结果,还适得其反。” “吴宏胜,对抗法律是没有好果子吃的,你今天必须好好认罪!!”孙建洲大发雷霆。 “我已经认罪了,该说的我都说得清清楚楚了。你们非要让我哭,我实在哭不出来,因为我太想笑了,你也知道的,我脑子比正常人都少了一半,肯定跟正常人不一样喽,嘿嘿嘿嘿……” “你……岂有此理……” “哎,算了吧。”杜志勋拦住他。“用不着在逼他了。” “可他这个样子,怎么上新闻?”孙建洲气鼓鼓的问杜志勋。 “照实报道就可以,把吴芸当年自杀的事和今天的案子据实报道出来,是非曲直让观众们自己去理解就好了。” 第13章不可能的企图(1) 记者连连摇头,“那样报道容易误导观众,抓不住关键,起不到教育意义。” 杜志勋冷冷瞧着他:“每一件案子都一幕人间悲剧。它不是话剧,不是宣传片,任何人都没有资格篡改它的真相。” 说完起身离开审讯室。 “这,这个人是谁?他怎么能这样?他怎么能这样说我们新闻工作者……”记者脸红脖子粗,又不敢当着杜志勋面发火,等他离开之后朝孙建洲抱怨。 “……”孙建洲表情尴尬,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 …… 一个头发斑白,五十多的男人站在的病严果的病床前,望着躺在床上被毁容的严果,神情复杂,既有愧疚,又带着冷漠。 这个人就是蔡凤琴的前夫,严果的父亲。他叫严骏。 他和蔡凤琴十几年前就离婚了,那时候女儿还在上小学,法院把女儿判给了蔡凤琴,由严骏每月交一部分抚养费,一直到严果十八岁。离婚之后,严骏很快又结婚,还有了自己的孩子。这些年与蔡凤琴几乎没有多少来往,连女儿也没有见过几面。 在这次惨案中,严果可以说是最无辜的受害者。她根本没有参与过十年前的吴芸事件,就因为她是蔡凤琴的女儿,凶手把她也作为了报复对象。活生生的把她一张脸咬烂,医生说,想彻底复原是不可能了,肯定会在脸上留下巨大的伤疤。对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女孩来说,毁容甚至是比死更悲惨,今后等待她的还是漫长人生之路,她要在人们异样的眼光中默默生活,可能没机会结婚,生不了孩子,一个人孤独终老。 考虑到严果的难处,警方希望帮她安顿下来,调查了解才发现,她其实与自己的母亲关系很僵。高中没毕业就辍学了,也没有和母亲住在一起,自己出去四处打工。现在就暂住在广安县,距离平江市区很近。她还有个男朋友,不过男友推三阻四,根本不想照顾严果,还声称已经和严果分手好几个月了。 如今,母女俩都需要人照顾,最后,警方只能联系蔡凤琴的前夫、严果的生父过来商量,看看怎么办。 严骏一开始推脱,说自己有心脏病,现在身体状况也不好,还需要家里人照顾,没有精力照顾别人了。 郭蓉蓉一听这消息就来气了,她最讨厌始乱终弃,抛妻弃子的男人了。撸胳膊挽袖子亲自找到严骏家,连劝带吓唬,硬是把老小子给揪来了。丁潜暗自感叹,连他这个心理医生都不一定能搞定这种事,郭蓉蓉居然手到擒来,果然不简单,这本事要是到派出所调解民事纠纷,专门对付那些叫街婆、五马六混子肯定行。 严骏来到病房就杵那儿了不动了,严果也不想见他,被子蒙头躺在床一声不吭,爷俩就在这儿僵持。 郭蓉蓉实在等得不耐烦,朝严骏使劲儿咳嗽两声,努嘴让他主动点儿。 严骏没办法,慢吞吞挪到床前,咽了口唾沫,弱弱的唤道:“小果,爸来看你了。” 严果蒙着头不吭声。 严骏叹口气,鼓起勇气说:“爸知道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妈,可是当初我跟你妈那种状况……唉,说什么都没用了,爸这次来就是想看看,能帮上你什么忙不。虽然爸现在身子骨也不好,但你毕竟是我女儿,你现在这样我不能不管。你就给爸爸一次机会吧,啊,小果……” 严骏说到最后,嗓子哽咽,看来也是真情流露。 郭蓉蓉远远瞧着,小声问身边的丁潜,“你说严果会不会连她爸爸都不记得了?” “这个嘛……我觉得倒不至于。前行性失忆症对长期记忆影响不大,相对来说,事情发生的越久远,患者反而能记得越清楚,主要是破坏就近发生的短期记忆。” 严果蒙在被子里,被子微微抖动,似乎她在哭泣。 严骏深受感染,慢慢揭开了被子,没想到严果不是在哭,居然捧着漫画书在咯咯发笑。 这一下可把严骏气得不轻,一把揪住严果,把她从床上拽起来,“这么多年没见,你爸好容易来看你,你怎么能无动于衷,你还有没有良心啊!” 严果呼一下从床上坐起来,压抑着满腔怒火,冷冰冰的说道:“我没有你这样的爸,我根本不认识你!!” “……”严骏脸涨通红,又羞又恼,抓着女儿的手不住的哆嗦。 严果慢慢仰起脸,慢慢摘掉脸上的纱布,露出满脸狰狞的伤疤,刚刚结痂的一条条伤口,简直就像恐怖片里爬出来的恶鬼。 她微微一笑,脸上裂开一条黑色的口子,条条伤疤跟着一起耸动,好像蠕动着成百上千的条的蚯蚓,让人脊背发麻,头皮发炸。 严果瞪着那双没有受伤的眼睛逼视着严骏,眼神中充满了怨毒。 “爸——” 她从齿缝里冷森森的挤出这个字。 “你……”严骏哆嗦着指着她,想说话,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气血攻心,双眼翻白,直挺挺的摔在地上。 郭蓉蓉和丁潜都没想到会发生这种变故,赶紧跑上前看严骏,他已经口吐白沫,人事不省了。 “赶紧去叫医生。”丁潜大声提醒郭蓉蓉。 “哦,好。”郭蓉蓉也手忙脚乱了,慌慌张张跑出病房喊医生。 丁潜这时候无意中瞥到了坐在病床上的严果,猛然发现她竟然在笑。 她冷冷的瞅着自己奄奄一息的生父,没有丝毫的怜悯和悲恸,只在那张黑漆漆的嘴角停留着得意的笑容。 丁潜激灵灵打个冷战。 当他抬头看向严果,她的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了,露出一副说不出是难过还是茫然的表情。 而那一瞬的冷笑却深深刻凿在丁潜心里。 郭蓉蓉很快把医生叫来了,马上对严骏进行了紧急的心肺复苏程序,然后把他抬上移动担架,送到了急救病房。 丁潜一直暗中留意严果,她再也没有任何异常的表情。只是恹恹的拿起卡通书,翻看起来。 “我刚才是看错了吗?”丁潜暗暗问自己。 第13章不可能的企图(2) 经过紧急抢救,严骏的命是暂时保住了,但还处于昏迷状态。医生给他做了全面检查,说他发病前就已经换上了冠心病,这次发病突然,造成了心肌大面积坏死,暂时还没有脱离生命危险,即使抢救过来亦不排除变成植物人的可能。 严骏后娶的老婆带着孩子随后赶过来,在急救室里哭哭啼啼,吵吵闹闹,闹得不可开交。 丁潜趁乱离开了医院,来到刑警队找法医柳菲。 “你说什么,让我给蔡凤琴做体检,我可是法医……”丁潜莫名其妙跑过来找她,提出让她给蔡凤琴做体检,让她无比惊讶。 “我不是一定让你去给蔡凤琴检查,你应该认识平江市医院里的医生吧。随便找个人,给她做一个全身检查就好。” “你本身不就是平江第一人民医院的心理医生吗,你自己找人就好喽,何必找我。” “不是不可以,但我不想让杜志勋知道是我的想法,我怕他阻拦我。” “你到底想搞什么,掖着藏着的。”柳菲怀疑的看着丁潜。 “我现在也不能确定,先等调查结果出来以后再说吧,你只要先帮我这个忙就行。之后,可能会有意想不到的结果。” 柳菲答应了,也没多问。 她通过关系,把还在县医院住院的蔡凤琴转移到了市人民医院,按照丁潜的要求进行了体检。 …… …… 傍晚。 丁潜一个人悄悄走进平江市塔东区看守所。 因为他的身份不是警察,却拿了一张临时调查资格证,要求到看守所见一个犯人。让看守所民警很为难,他们从来没见过这种情况,拖拖拉拉不肯放行,最后丁潜没办法,给省厅刑事调查局局长宋玉林打了一通电话。 宋玉林接到丁潜的电话很高兴,他们已经好久没联系过了,包括这次请丁潜出马,也不是他主动出面联系的。他想跟丁潜聊两句,没想到丁潜很冷淡的说:“我现在没工夫和你说话,你让他们放我进去就行。” 宋玉林碰个钉子,弄得很尴尬,放下电话,给看守所所长打了一个电话,把丁潜放进去了。 看守所民警都搞不懂丁潜是什么来头,又不是警察,却能毫不客气的跟上级领导说话,这个人到底是什么身份啊? “我要见吴宏胜,这两天刚收押的。” 丁潜一提到这个人名字马上引起了大家的重视。 谁不知道食人魔吴宏胜。 他落网的消息轰动了整个平江市,现在街头巷尾都在谈论他。这个恐怖的杀人魔王给市民带来惊悚的同时,也带来了刺激和茶余饭后的谈资,关于他的传闻五花八门,各种版本,把这个人都妖魔化了。 吴宏胜一进看守所,民警们纷纷跑来看,想瞧瞧这个怪物究竟长什么样,是不是传闻中长相狰狞的变异怪物。 “怎么称呼您……丁警官?!”一个老民警带着丁潜走进迷宫一样的甬道里,打开一扇扇栅栏门,一直往里走,嘴里闲的没事儿跟丁潜搭话。 “随便。”丁潜说。 他看着身旁长长一排监室一扇扇狭窄的小门,从里面探出一双双阴郁、渴求的眼睛,在他身上扫过。 他能从每一双眼里,看到一个深深隐藏故事,一个挣扎渴望的灵魂,或喜或悲,或悔恨或无奈…… “吴宏胜就是您抓住的吗?”老民警打听。 “哦。” 听到丁潜承认了,老民警立马来精神了,“食人案我们都听说了,太残忍了,大家都说凶手不是正常人,是个僵尸,外表上我倒是没看出来,也没接触过,这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真像说的那么邪乎?您是怎么把他抓住的啊?” 丁潜没心思跟他聊,“他到底被关在哪儿,还没到吗?” 老民警讪讪的指指走廊尽头,“拐过去还有监室,这样的重犯我们单独关押。” 吴宏胜被单独关押在一间小点儿的监室里,全身上下都带着手铐脚镣,动一动都吃力,看上去十分夸张,监室里安装着监控,可以360度无死角观察疑犯的一举一动,防止他自杀。 恐怕吴宏胜一辈子从来没有被人如此重视过。 “要把他带到审讯室里吗?”老民警问。 “不用,在这儿就好。你可以出去了。完事儿了我叫你。” 丁潜把民警打发走,监室里只剩下他和吴宏胜两个人。 吴宏胜坐在比地面高出一块的大硬板边上,背靠着墙壁,在那儿闭目养神,像个石像一样一动也不动。 丁潜走到他跟前,他缓缓睁开眼,看了丁潜一眼,没什么反应,就像根本不记得他了。 “吴宏胜,你现在已经很出名了。全平江市都在谈你。” “是么,那敢情好。”吴宏胜口气中带着一点儿讥嘲,脸上几乎看不到任何表情。 丁潜坐在他面前,从兜里掏出烟,抽出一支递给他,“想来根吗?” 吴宏胜迟疑了一下,伸手接过,拴着手脚的锁链发出沉闷的声响,他缓慢的把烟送到嘴里,丁潜给他点着火。 “你来找我做什么?”吴宏胜贪婪的吸了两口,恋恋不舍的吐出烟雾,开口问。 “我像听再跟我讲讲作案的经过。” “哼哼,我这两天都说了不下十遍了。我都烦了,你还不嫌烦啊。” “我只是还有点儿弄不明白的地方,想跟你确认一下。” “……” “你之前说,你在计划对蔡凤琴一家动手之前,已经踩点儿很长时间。在案发那天,你偷偷潜入她家院子里,你是特种兵出身,没有被蔡凤琴他们发现。你悄悄走进她家厨房,在他们喝水的茶壶里放进了强效催眠药——氯硝西泮。然后,你等着他们喝下了掺进安眠药的茶水,全部被迷昏,你才进入房间把他们一一绑起来。然后开始实施一系列犯罪……” 吴宏胜抽了一口烟,“是啊。就这么回事儿,有什么问题。” 第13章不可能的企图(3) “我回去好好想了想,发现了几个还有点儿疑惑的地方,想问问你。” “随便。十次八次我都说了也不差你这一次,还有烟吗,再给我来两根儿。” 丁潜把两整包烟放在他手里,都是好烟。吴宏胜贪婪的吞了口口水,在看守所里,连抽烟都成了奢侈的享受,而且他也知道,自己抽不了几回烟了。 “你问吧。” “第一个问题,你是怎么知道,蔡凤琴把学生请到家里来做客的呢?” “我不知道。那天只是碰巧了。” “碰巧?不会这么简单吧,常笑……陈中敬……姜山……李建民……于璐……田莉婷这六个名字,你肯定都记得清清楚楚吧。” “……” “因为这些名字都清清楚楚记录在你女儿的日记里,当年,他们是你女儿的同班同学,也是班上的班干部。蔡凤琴怀疑吴芸偷了她的钱,把这件事公开之后,这几个学生为了讨好老师,对吴芸进行了各种欺凌,欺压,也可以说,他们是和蔡凤琴一起造成吴芸自杀的罪魁祸首。现在十年过去了,你女儿经历了各种痛苦,最后死去,而那些当初作恶的人却过得逍遥自在,你怎么可能善罢甘休?既然要报复,当年涉嫌伤害你女儿的人你一个都不会放过,你连蔡凤琴的女儿都没有放过,自然不会放过那几个学生了。实际上,你对这些人的处理手段也绝对令人发指。你把他们围坐在餐桌上,摆成聚餐的样子,剥掉他们的脸皮放在桌上,掏出他们的内脏做熟了,两两相对的喂到彼此嘴里,这些不像是临时构想的,倒像是事前经过了周密的计划。” “你太自以为是了,丁警官。其实道理很简单,就像你能抓住我,只是我一时疏忽,不证明你有多了不起。”吴宏胜不以为然的吐出烟圈,“你这个问题,那个姓杜的警官早就问过了。我重新回答你一遍,没有什么周密的计划,只是见机行事。你别忘了我是什么出身。当特种兵那会儿我就杀过人,不过杀的都是反社会的暴徒,所以那会儿我是人民英雄。但本质都是一样,杀人对我来说轻而易举,根本用不着提前计划。如果让你上战场,难道你还能预料到敌人会从什么地方突然出现袭击你吗,靠的全是临场应变。” “……”丁潜一下给说的无言以对。 他没想到这个看似病怏怏的男人不但身手不凡,思维也十分凌厉。 “那么第二个问题,那六个被害人被你剥脸,切腹,掏出内脏之后,你为了避免他们马上死亡,给他们进行了简单的缝合,你一个特种兵,没学过医吧,你怎么有外科医生的技术?” “哼,少跟我来那套,缝几道线需要什么外科技术。我当兵的时候,参加野外生存训练,随身带着针线。万一不小心受伤了,划出了大口子,就用针线简单缝几下,没什么大不了的。这个问题那位杜警官也问过了。你都问完了吧,再给我来支烟。” 丁潜掏出自己的烟给他点上,“我还有个疑惑,安大宝你还记得吗?” “安大宝是谁?” “你在作案的时候,是不是有个小男孩意外跑进来了。” “是有一个。原来他叫安大宝。” “他是蔡凤琴邻居家的孩子。我有一点纳闷,你看到他闯进来,为什么没有杀他灭口呢,反而冷静的模仿起丧尸走路让他学……” “这有什么。”吴宏胜不耐烦的打断,“我恨得只有蔡凤琴他们,没必要伤害一个不相干的小孩。再说他模仿丧尸走路,没准儿能帮到我。” “你放他走就不怕他报警吗?” “一个小孩子怎么能说清楚。” “我看这不是真正的原因吧……” “那你说真正的原因是什么?” “你事前早就知道他是一个弱智。所以,你跟本不必担心,我说的没错吧。你是怎么知道的?” “哼哼哼……你又自以为是了,丁警官。哪有什么提前知道,很简单,你知道什么叫艺高人胆大吗?我作案的时候一直都是遮着脸的,那个小孩根本就看不出我是男是女,以小孩子的能力,还能描述出来我什么?” “……” “很遗憾,丁警官,这个问题,那个杜警官也问过了。我很纳闷,你们之间实在是太缺乏沟通呀。” 丁潜暗暗吃惊。 还真是低估了杜志勋,他想到的这家伙居然也想到了,果然是个厉害的角色。 “我还有一个问题,杜警官应该没问过……你认识蔡凤琴的女儿吗?” “……”吴宏胜明显没有心理准备,被丁潜突如其来的问题问愣了。 “这个问题怎么样,够新颖吗?” “哼,这是什么狗屁问题!!你在耍我呢,我怎么可能认识她!!”吴宏胜骂了一句,用力嘬烟,把整个肺子吸满,慢慢吐出。 丁潜脸上没有丝毫调侃,继续道:“据我了解,蔡凤琴和她女儿的关系并不怎么好,这些年甚至都不见面。为什么你计划杀害蔡凤琴的时候,她意外的出现在家里。如果说,那六个学生到蔡凤琴家聚会是巧合,那她女儿突然回来,难道也是巧合吗。就好像上天特意为你挑选了一个报仇的好机会。” “……” “你轻车熟路,像进自己家一样潜入蔡凤琴家里,找到了茶壶,在茶中下药。蔡凤琴的家并不大,屋里有八个人,你进屋投毒居然一点儿都没有被察觉,这除了说明你特种兵出身,身手不凡,还需要运气吧。” “……” “当他们被药倒后,你开始作案。你成功的解决了六个人,但你故意不杀蔡凤琴母女,用你的话说,是要充分的折磨她们。然而,蔡凤琴的女儿却逃走了。你如此周密的布局,为什么能让一个身受重伤的女人逃走了呢?” “百密一疏。”吴宏胜叹口气。 第13章不可能的企图(4) “更巧合的是,蔡凤琴的女儿偏偏患有前行性失忆症。根本记不起凶手的长相,甚至连自己住在哪儿也记不住。不仅仅是她,连她母亲蔡凤琴本人都患有前行性失忆症。而这种失忆症根本是不遗传的。母女俩同时患上这种病,更是巧合……” “你到底想说什么?”吴宏胜终于忍不住,打断丁潜。 “很多事情单独看是巧合,但如果把一个个巧合凑在一起,那就是必然。虽然你一直强调说,整个案件都是你精心设计的,再加上一连串运气,帮助你顺利完成了作案。不过在我看来,这不是运气,而是你设计的另外一个部分,你没说的部分……这个案子你需要另外一个人来完成。” “……” 尽管吴宏胜极力想要保持镇定,但他夹着烟卷的手指在不自觉的颤抖,费力的把烟卷塞进嘴里,用力吸,用力……烟头明灭,灰色的烟雾把他笼罩起来。 丁潜注视着他,目光并不咄咄逼人,但却有一种直射心底的力量。“其实,我今天来,是因为一个更重要的线索。你想听听吗。” 吴宏胜抬起混浊的眼,他有点儿不敢直视丁潜的眼睛。 他曾经面对过各种穷凶极恶,杀人不眨眼的匪徒,但从来没有一个人像丁潜一样让他感到如此紧张。他文质彬彬,周身没有任何武器,但那双平静的眼睛暗藏漩涡,仿佛能吸进人的灵魂。 他努力保持着镇定,装作不在乎,故意干笑两声。 “我刚刚得到了蔡凤琴的体检报告,发现她患有急性胃溃疡,而她的失忆症跟胃溃疡之间有着很大联系,正是由于胃溃疡才逐步导致了失忆症,具体的病理原因我想用不着我跟你解释,你应该早就知道了,而真正的关键是,她的胃病不是偶然患上的。我们给蔡凤琴下了胃镜,经过专家会诊,在她的胃里发现了一种奇怪的物质——金刚石粉……” “……这是一种任何饮食中都不可能出现的工业原料。在中世纪欧洲,一度流行在贵州圈里,被作为一种不易被发觉的慢性毒药,用于暗杀和自杀。把金刚石粉掺在饮料和食物中很难被发觉,这种物质具有疏水亲油的特性,服用下去会沾黏在胃壁和肠道上,随着胃肠的蠕动,能把胃肠壁磨漏,造成为胃肠出血而亡。如果用量和周期控制得当,人体会缓慢出现胃溃疡的症状,很难被察觉出中毒。” 吴宏胜凝视着丁潜,神情从未有过的严肃,“你认为,是有人给蔡凤琴和严果母女下毒了。” “不,是只对蔡凤琴一个人下毒。” “你怀疑谁?” “一个比较容易隐藏在她身边,不宜被觉察的人。” “你怀疑是她女儿严果?” “你觉得呢?” “女儿给妈下毒,亏你想得出来。我觉得你简直比我更变tai。” “这个想法是有点儿违反常理。但却是唯一合理的假设。蔡凤琴退休之后一直都在乡下老家独居,跟邻居关系很僵,又没有朋友,独自一个人过。这种情况下将要给她缓慢投毒,让他患上胃溃疡,其实并不容易。必须有一个人时常陪伴在她身边才有机会下手,这个人肯定不能是你。据我了解,严果之前就在平江市附近的广安县生活,还交往了一个男朋友。据她男友说,她三个月前以母亲身体不好为由,要回家看看,至此就没再回来,然后突然告诉他要跟他分手,而这三个月恰好就是这起连环食人案的整个作案时间。为什么第一起案子和第二起案子相差三个月之久,如果考虑到投毒产生的效果,这就好理解了。而这个投毒的人,有谁会比严果更适合下手呢?” “……” “我今天来找你,就是想弄清楚这个听上去很荒诞的问题——你跟严果是不是有勾结?” “跟严果有勾结?!”吴宏胜定定的看着丁潜,爆发出大笑,“哈哈哈哈……你真逗,我实在帮不了你的异想天开。我会跟仇人的女儿有勾结吗?蔡凤琴把我女儿害得那么惨,我也要把她女儿弄得一样惨,没把她生吞活剥就算她便宜,还能跟她有勾结?真是天大的笑话!” 是啊,他把严果整张脸都啃烂了。即使两人之间真有勾结,也不至于为了掩饰付出这么大代价。这个荒诞的假设也就是在这里讲讲罢了,根本没有人会相信。 丁潜看着吴宏胜大笑,神情异常平静,让人捉摸不透。 等吴宏胜笑够了,他接着说:“你说的确实有道理,我也不是没有考虑过你们之前的矛盾。但我这个人疑心重,不亲自来检查一下,没办法下定论。” “亲自检查?你还想干什么?”吴宏胜收敛了笑容,警惕的打量丁潜,忽然目光一闪,“我想起来了。逮捕我的时候,你就对我动了手脚是吧,你跟我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好像是在故意刺激我,我恍恍惚惚记得我都拔枪想自杀了,然后身子莫名其妙就瘫了。是你干的吧。” 丁潜不置可否,目光似笑非笑的望着他, 吴宏胜不经意和他的目光刚刚一碰,仿佛有股无形的磁力把他的注意力吸过去。 他稍稍晃神,突然一激灵清醒过来,赶紧把头扭向旁边,避开丁潜的目光。 “对,就是这招,你之前就用这招把我抓住的。你这家伙到底是干什么的?”吴宏胜厉声问。 “……”丁潜心里一凛,停止了催眠。 瞬间催眠要的就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已然被对方察觉,就失效了。 他低估了吴宏胜,特种兵出身的他反应异常敏锐,着了丁潜一次道儿就有了防备。 丁潜知道,要想从这个人嘴里套出真话难上加难,但他又不甘心就这样无功而返。 正在犹豫的时候,监室门被人用力推开。 丁潜一看来人,眉头不由得微微一皱。 杜志勋。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杜志勋身后还跟着两个人,一个是刑警队长孙建洲,还有一个是个年轻刑警,手里夹着厚厚的材料。 第13章不可能的企图(5) 看样子他们是来提审吴宏胜,正巧撞见丁潜了。 杜志勋一看到丁潜在这里,先是惊讶,继而面沉似水,“谁让你来的,丁医生,你忘了自己的身份了吗?” 丁潜笑笑,没说话,对吴宏胜低声说:“这件事还没有完,我会一直调查下去的。” 说完,转身与杜志勋擦肩而过,径自走出了监室。 杜志勋心里没来由的生出一股怒火,阴着脸,一动不动。 孙建洲察言观色,说道:“杜组长,这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又不是警察,怎么总掺合这个案子,现在偷偷摸摸找嫌疑犯,他到底想干什么?看守所也是,怎么随随便便就把不相干的人放进来了?我去问问他们。” “……”杜志勋没吭声,那就等于默许了。 孙建洲离开监室出去了能有10分钟,回来的时候脸色不太自然。 “怎么了?”杜志勋问他。 “看守所那边说,是你们省厅调查局宋局长特批的。” 杜志勋脸一下就沉下来。 宋玉林是他的顶头上司,他不能说什么,可是这个老头子到底是怎么回事。总是在背后支持这个姓丁的,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他目光刷的落在凶手吴宏胜身上。 他正在用吸剩下的烟头点另外一支烟,卖力的吸着,直到香烟着了,喷出一股上好烟草的焦香味,他紧紧皱起的眉头才舒展开,露出心满意足的表情。 “你们刚才说什么了?”杜志勋问他。 吴宏胜懒洋洋的靠在墙上,很不耐烦的回答:“没说什么。” 杜志勋一把将他手里的烟抢过来,扔在地上捻灭了。 “你……”吴宏胜无比心疼,那架势如果不是带着手铐脚镣,都能跟杜志勋拼命。 “我知道你兜里还有。如果你不老老实实回答我的问题。你就只能裹手指头了。”杜志勋说。 吴宏胜马上换上一副讨好的表情,“我们真的没说什么,他就是问了我两个问题。” “问你什么了?” “问我是怎么知道蔡凤琴把学生请到家里来做客的……还问我有没有学过医,又是如何给被害人缝合伤口的……” 杜志勋稍稍一愣,随即道:“这不是我问过的问题吗?” “是啊,我也纳闷,你们干嘛问一样的问题,还一本正经的样子。” 杜志勋哼了一声,自言自语,“没想到这小子还有点儿门道儿。宋局倒是没看错。” 他又看了吴宏胜一眼,“他还问什么了?” “再就没有了,刚问到这些你就来了。” “哦,是这样啊。”杜志勋点点头。 他又打量了吴宏胜一眼,不知怎的,他感觉这个人今天有点儿反常。之前一直态度冷漠,充满了对抗,今天似乎有点儿服软的意思…… 吴宏胜在之后的提审中更加印证了杜志勋的猜疑。他之前虽然认罪了,但一直不配合,尤其是当着新闻记者的面,对自己杀害这么多条人命没有丝毫悔改之意,还大谈什么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这样的新闻当然不能往外播了,孙建洲只好三番五次过来审问他,与其说是审问,不如说是苦口婆心的教育。 今天,吴宏胜一反常态,按照孙建洲的意思开始深刻反省自己的罪行。杜志勋坐在旁边冷眼观看,心里更是画上了大大的问号。 吴宏胜这么大变化难道跟丁潜有关? 他们之间到底说过了什么? 这个丁潜越来越让他琢磨不透了。 这次审问让电视台记者和孙建洲很满意,吴宏胜完全是按照他的意思说的,从各个方面剖析了自己的犯罪根源,表达了对被害人和被害人家属发自内心的歉意和无比的悔恨之意,还三番五次告诫电视机前的年轻人,一定要走正路,切不可一时意气用事,葬送了自己的一生,悔之晚矣。 杜志勋坐在旁边一言不发,冷冷的看着吴宏胜,疑心更盛。 他看得出,吴宏胜根本就是口是心非。 像他这样穷凶极恶的罪犯,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后悔。坐牢和死亡的威慑都无法抑制他们犯罪的yu望。 这是反社会的人格,这种类型的罪犯,一旦被捕,要么沉默寡言,要么口若悬河,把自己的犯罪经过当做一种炫耀。 吴宏胜完全不是这样,他在掩饰,在伪装。可是事到如今,他掩饰给谁看,杜志勋百思不得其解。 他有一种不好的感觉。但他又不弄不清是什么。 审讯完,回到宾馆,他冲了淋浴,躺下打个盹儿,迷迷糊糊感觉天好像亮了。一阵电话铃声把他吵醒。 他接了电话,嗯嗯的听那边说些什么,突然从床上坐起,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十五分钟后,他穿戴整齐,神情肃穆的出现在了塔东看守所。孙建洲比他早到了一会儿,满头大汗,外衣扣子都扣错了。 他正在朝着值班的民警吼,“怎么回事儿,我走的时候吴宏胜还好好的,这才几个小时人就死了。这是怎么回事儿?” 昨晚值班负责人姓李,李警官焦头烂额,不停的道歉:“这是我们的疏忽,我的疏忽。” 杜志勋催促,“先别说这个,他到底是怎么死的?” “自杀。” “自杀!?” “你们昨天审完他,他回监室不久就自杀了。要不要看看他的尸体。他用牙齿和手弄断了自己的手腕动脉……” “人的下巴短,牙齿也不够长,很难咬断自己动脉吧。”杜志勋表示怀疑。他见过很多离奇的血案,还是头一次看见这种死法的。 孙建洲也有同感,看李警官的眼神不太相信。 李警官看出来了,说:“听上去是很离奇,可是这是医生的的检查结果。你们不相信可以跟我来看看。” 吴宏胜的尸体还停在监室里。手铐脚镣已经卸下,四肢平整的躺在地上。衣裤,地面,硬板上血迹斑斑。有两个医生在他身边。 吴宏胜周身只有左手腕一处伤,伤口完全撕裂外翻,就好像被野兽撕咬过一样,这家伙不仅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 第13章不可能的企图(6) 孙建洲朝李警官大发雷霆,“监室不是有监控吗,他还是特别关照的重刑犯,他咬伤了自己流出那么多血,你们怎么会发现不了,都是干什么吃的?” 李警官擦擦头上的冷汗,“本来我们应该能发现,可是这家伙简直……简直就是个怪物,从监控里根本就看不出他有什么异常……直到我们例行检查的时候,我们的管教从风口往里看,看见地上有血,这才发现情况不妙……” 他带着杜志勋和吴宏胜来到监控室,调出了昨天晚上的监控。 监控显示,数个小时里,吴宏胜始终靠着墙,保持一个姿势基本不动,看上去确实没有什么异常。 “停。往回倒一秒。”杜志勋目不转睛的盯着视频,忽然扑捉到了异样。 李警官急忙按了暂停键,倒回到上一秒。 吴宏胜看上去仍然靠坐在那里,没有什么变化,就是两只手微微拢在一起。 “怎么了?”孙建洲不解的问。 杜志勋倒吸口冷气,“他是先用指甲抠破手腕上的皮肉,这样才能用牙咬断里面的血管……” 孙建洲难以置信的看看李警官,李警官点头承认。 视频继续播放。吴宏胜表面上看一直安安稳稳的坐在那里,但他已经故意把双手隐藏在两腿之间了,他知道监控中警察随时可能看到他,所以尽量装作若无其事。但他的身子在微微的抖动。此时看他的脸,会被惊吓到,虽然监控视频不是很清晰,只要注意些就能看到他脸上青筋暴突,连肌肉都在抽动,这个过程一直持续了二十多分钟。 在这二十分钟里,他一直在偷偷的撕破自己的皮肉,这样的自残闻所未闻,他一面忍受着难以想象的痛苦,一面装作若无其事,光想象一下就足够让人心悸了。 二十分钟后,吴宏胜做了一个看似不经意的举动,他抬手放到自己嘴边,似乎在擦嘴,其实他在找血管的位置。这个过程大约五六秒钟,他整条左手都沾着血,在不停的哆嗦着,他在努力抑制着撕心的疼痛。这时候,如果有民警看一眼监控就能发现异常,可惜没有人注意。 过了这五秒,吴宏胜把手放下,重新藏在双腿之间,一动不动的靠坐在墙上。 渐渐的,从他身下溢出了液体,沿着硬板漫溢开来。 他靠在墙上一动不动,脸上的皮肉渐渐松弛,表情异常平静,看不到任何恐惧和慌张…… 又过了将近半个小时,才有例行检查的民警发现了异常,匆忙打开铁门进屋查看。吴宏胜已经气绝身亡。 “真他娘的是个怪物啊。脑袋少了一半,跟正常人完全不一样。”孙建洲抹一把脸上的冷汗,“难怪能用那么变tai的手段杀人,他对自己都这么狠……” 杜志勋按下暂停键,视频画面定格在吴宏胜濒死的最后一刻,他模糊的脸正对着监控摄像头,似乎带着一点儿讥嘲。 杜志勋紧锁眉头,他能感觉到,吴宏胜是带着平静的心态死去的。 没有意外,没有不甘,他是一心求死。 仅仅是为了解脱吗? 不。 如果是,那他之前为什么没有表现出来? 自从昨天下午见过丁潜之后,他就发现这个人不正常了,但他万万没想到,吴宏胜会想求死。 丁潜,你到底干了什么? 杜志勋狠狠捶在桌子上,目露寒光,起身走出监控室。 他没跟任何人打招呼,把孙建洲吓了一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追出来喊:“杜警官你要去哪儿,杜警官……” 杜志勋根本没听到,大步往外走。 出了看守所,他掏出手机拨打丁潜的手机。 通了。 “你现在在哪儿?”他冷冷的问。 “你……有什么事儿吗?”电话那头的丁潜稍感诧异,似乎没想到他能给自己打电话。 “吴宏胜死了。” “什么?他怎么死的?” “自杀。” “……”丁潜沉默了。 杜志勋等了几秒钟,说:“他用指甲抠破了自己的手腕,用牙齿咬断了腕动脉……” “……” “你好像不怎么吃惊。” “你没有看到我,怎么知道我不吃惊呢。” “丁潜,不要拿你心理医生那一套对付我,我对你的了解比你以为的要多得多。” “……” “吴宏胜的死是不是在你意料之中?” “怎么这么说?” “他之前情绪一直很稳定,就在昨天你跟他见过面之后,就开始变得反常了。” “你认为是我造成的?” “除了你,他昨天再没有其它人跟他见过面。你走之后我们对他进行了提审,然后他就一直关押在监室里,再也没有和其他人接触过。” “姑且就算我有嫌疑,那现在找到我杀人的证据了吗?” “我说过他是自杀的,当然不可能找到什么遇害的证据,不过,他的自杀实在很离奇,而唯一跟他见过面的你又恰好是心理医生,擅长催眠术……” “你怀疑我对罪犯用了催眠术,暗中促使他自杀的?” “你觉得这个解释怎么样?” “呵呵,全凭想象,缺少依据。而且,我没有犯罪动机。我为什么要杀他?” “有些案子本来就是缺少动机的,就像你当年。难道你忘了吗?” “……”丁潜一下哑口了。 杜志勋看不到他,但是能想象出话筒那边的人此刻有多么惊骇。 丁潜或许也只有在别人看不到的时候,才会流露出他隐藏的本性。 “丁医生,不管怎样,你都有必要接受我们的调查,这也是例行公事。希望你不要介意。” “不行。我现在要去办事。”丁潜一口回绝。 “你不用紧张,我说过这只是例行公事。既然你是清白的,也没必要紧张。” “我没办法跟你解释,总之,现在不行,再见!” 丁潜根本不给杜志勋说话的机会,直接挂断了电话。 杜志勋刚毅的脸庞露出浮现出冷笑。 他打电话给顾盼盼,“丁潜现在是不是跟你在一起,如果是,你务必拖住他,决不能让他走掉。” 第14章抓捕丁潜(1) “他没有跟我在一起呀。”郭蓉蓉说。 杜志勋又联系柳菲,钟开新和年小光,他们都不知道丁潜在哪儿。 杜志勋说:“你们马上想办法联系他,发现他,就马上截住他。” 他马上又通知平江市公安局,要他们全力搜查丁潜下落,避免他逃出平江市。 警员们并不熟悉丁潜是谁,但是知道杜志勋是省厅的高级探员,他如此重视的人肯定有重大嫌疑,他们不敢怠慢,立刻行动起来,分成几组,赶奔丁潜家,赶奔丁潜上课的大学,赶奔丁潜工作的医院,很快撒下网,全面搜捕丁潜。 此刻,丁潜正从家里慢慢悠悠的走到平江第一人民医院。 他在精神内科上班,心理咨询科也被归为其中,他是主任。中国人对心理疾病不怎么在乎,像什么性格障碍,心理抑郁大都归为精神病的范畴。医生开的药也大同小异。尽管丁潜是著名心理医生,现实中也属于不太受待见的职业,整个心理咨询科算上他才四个人。他平时很少出诊,除非是有重要患者点名要他接诊。 杜志勋安排警力的时候,他已经来到五官科住院部,这期间他的手机一直在响,郭蓉蓉,柳菲,钟开新,年小光,特案组的人都给他打了个遍。他一个电话也没接,把手机调成了震动。 263病房。 推开病房门,发现床上没人。 他却感觉有点儿不对劲,似乎房间里还藏着什么东西。 他蹲下身,四处打量,冷不防发现床下藏着一个黑影,两个模模糊糊的眼睛阴鸷鸷的瞅着他,因为角度问题,他看不见这家伙长什么样,把他吓了一跳。 就在这时,一只手搭在他肩膀。 他惊得一下转回头,倒把身后那个人吓了一跳。原来是个白衣护士。 “你……你找谁呀?”护士战战兢兢的问。 “这个病房的病人去哪儿了?”他问护士。 护士想了想说:“可能是小刘带她去天台吹风去了吧。” “去天台吹风?” “那个患者性格很怪,不愿到楼下溜达,就喜欢到楼顶去……啊……”小护士好像受到惊吓似的指着丁潜身后。 “怎么了?” “好像有个黑影翻窗逃走了。” “黑影?”丁潜急忙蹲下身子看床下,藏在床下那个家伙果然不见了。 “你看到那个黑影是男人还是女人?” “我没太注意,再说你太高了,把我眼睛挡住了,我根本没看清。” 丁潜紧忙跑到窗前,往楼下望,没看到什么人。但是二楼有一条狭长的阳台,丁潜估计那家伙肯定是跳到阳台上逃走了。 这家伙身手还真是够敏捷的。 他想去追,转念打消了这个念头,他担心楼上出意外,便丢下护士,坐电梯上到顶楼,穿过一条走廊,有扇不起眼的小门,那里通向天台。 他闲的没事儿也经常自己一个人上天台,没想到还有人跟他一个爱好。 他推门走上天台,这里是十二层楼,视野很开阔,也比下面风大。 那个姓刘的小护士正陪着病人坐在天台一角看风景,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似乎没有他想象中那么糟。 病人脸上的伤已经好多了,缠得纱布比之前少了很多,不再像个大头娃娃。从背影看,还是一个身材修长的女人。不看她的脸,或许很多人都会动心。 “丁医生!?”刘护士最先看见丁潜。她认识丁潜,不禁叫出声。 “你不应该带患者来这儿,这儿风大也不安全。”丁潜说。 “我知道,可是她非要来……”刘护士呐呐的说。 “好了,没你什么事儿了。我要跟患者说两句话。” 刘护士没多问,识趣的离开了。 丁潜来到女患者身后,“严果,你还记得我吗?” 严果正出神的眺望远处一条条街道和渺小的行人,缓慢转回头端详了丁潜一会儿,摇摇头。 “也许你真的不记得我了……那好吧,那你记不记得这个人。”丁潜从衣兜里掏出一张照片,举到她眼前。 那是吴宏胜被捕后在看守所入监拍的正面照。 严果端详着那张照片,纱布包裹了她多半张脸,也遮挡了她大部分表情。她两只眼睛木然瞅着照片,目光似乎也很空洞。 “这个人就是食人案的真凶。我们抓住他了。” “……” “你好好看看……那天去你家,袭击你们,杀死了六个人,又咬伤了你的人是不是他?” “我……我记不住了……”严果的神色紧张,努力瞪大眼睛瞅着照片上的人,似乎既想看清楚他,又害怕看见他。 “你好好看看。你之前不是隐约还能想起来一点儿当天发生的事情吗。” “好像……好像就是这个人……”严果露出很痛苦的表情。 “他叫吴宏胜。那我就再告诉你一个消息,吴宏胜死了。” 严果无甚表情,但瞳孔突然收缩。 “想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他在看守所里自杀了。” “自杀了?”严果瞪大眼睛望着丁潜,似要确认一下。 “嗯。” “那真是太好了!”严果用力拍起巴掌,“凶手死了,太好了。活该,真是活该!!” 丁潜还是头一次看见她这么开心,手舞足蹈的样子。她看起来简直对这个人深恶痛绝,恨不能食肉啃骨。 “你不要再装了!” 丁潜突然抓住她胳膊,声色俱厉。 把严果吓了一跳,脸上的笑容变成了惊恐,努力想要挣脱他。 “你真的不记得那天发生的事情了吗?”丁潜强迫她看着自己,目光灼灼的盯着她的双眼。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你别逼我了。”严果带着乞求的口吻说。 “不,你一定要想起来,你根本没忘,你心里清楚。案发那天,是不是你给你母亲和其他人茶杯里放了安眠药?你是不是跟吴宏胜内外勾结?” “不,不……”严果捂着脑袋,发疯般的大叫。 砰—— 天台门被撞开,冲进来一队警察。 其中一个正是虎视眈眈的杜志勋。 “丁潜,住手!!”他高喝一声。 第14章抓捕丁潜(2) 眼前的情景,丁潜抓住严果,凶神恶煞一般,无辜的女人却吓的疯叫。无论是谁都本能的以为丁潜要对女孩图谋不轨。 “来的可真快。”丁潜叹口气,松开了严果。 “你胆子可真大,我还以为你躲起来不敢露面了呢。”杜志勋的目光像抓住了野兽一般盯着丁潜。“你想干什么?你把这件案子唯一的幸存者带到这个地方来想干什么?” 丁潜发现自己还解释不清了。 他撇撇嘴,笑嘻嘻道:“我说我在给她治病,你信吗?” “你觉得我会信吗?” “果然是不相信啊,那我就告诉你,我其实是在审问她。” “你在愚弄我的智商吗?”杜志勋脸色铁青。 丁潜瞧瞧他,又瞧瞧他身后那些板着脸面无表情的警察,苦笑:“我怎么敢呢,我确实是在审问她啊。” “哼,”杜志勋觉得丁潜现在黔驴技穷,开始胡搅蛮缠了,“我现在怀疑你涉嫌逼迫嫌疑人吴宏胜自杀身亡,并有伤害被害人严果的嫌疑,跟我们走一趟接受调查吧。” 丁潜摇摇头,“我不能走。” “你再说一遍。” “杜警官,我承认你是个优秀的警官,但这一次,你对我的偏见让你判断失误了。” “……”杜志勋眼中聚集火光,眼看就要爆发。 “我是因为吴宏胜的死才来找严果的。我怀疑这起案子是他们两人勾结,他们是共犯。” “你开什么玩笑?”杜志勋简直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 “我昨天找吴宏胜就是想当面质问他这个的,可是他嘴很严。始终不肯承认。本来我也只是猜疑,不太肯定,但是今天早上你给我打电话告诉我他自杀了,这才让我相信,我的猜测是对的……你以为他自杀真是因为我逼迫吗,的确,我是间接的起到了作用。不过他真正的目的是为了掩盖真相。他怕我们一直往下查下去。” “你说的真相就是吴宏胜与严果勾结伪装成丧尸食人狂杀人,还把她母亲逼疯了?” “这不是没有可能。” “哼,我怎么看不出有任何可能。吴宏胜为了自己死去的女儿疯狂报复我能理解,严果也跟着参与这起案子就太荒谬了。帮助找自己报仇的人对付自己的母亲。你觉得这个论据站得住脚吗?” “我知道这很难让人相信,但我有证据。” “证据在哪儿?” “在我这儿。”一个高冷的女声从众人身后传来。 大家扭头看去,眼前顿时一亮。 一个身材高挑,容貌惊艳的女人走过来。一套朴素的黑色制服也被她穿出了御姐范儿。 “你怎么来了,柳菲?”杜志勋问。 “接到你那通电话,我就往这边赶了。我估计丁潜有可能在这。” 柳菲这话说的也够神的,连杜志勋都没听明白。“你知道他要来这儿?” “我猜的,他只有两个地方去,要么去看守所找吴宏胜,要么去医院找严果。” “你怎么这么肯定?” “我也正想告诉你一个消息。我刚刚给蔡凤琴做了全面的体检,结果在蔡凤琴胃里发现了大量的金刚石沙……这是一种工业原料,十分坚硬,进入人体后不会被消化,少量的会排出体外,如果长时间大量服用,就会磨伤胃肠道壁,出现胃溃疡症状,如果治疗不及时会导致胃肠道出血死亡……” “……这是一种罕见的慢性毒药。给蔡凤琴体检的时候,她的胃溃疡已经很严重了,影响到了她的消化系统。很有可能是长时间在蔡凤琴喝的水里投毒所造成的结果,这样可以避免蔡凤琴觉察,还以为只是得了普通的胃病,所以她始终没有报警。考虑到这些因素,能在蔡凤琴饮食中长时间下毒的人并不多,她女儿严果就有了很大嫌疑。没有比她更加适合这个角色的了。” “原来如此……”杜志勋点点头,又有点儿疑惑,“但为什么要给蔡凤琴投毒。如果就为了把他毒死的话,吴宏胜又何必煞费周章,设计一个丧尸食人案呢。完全是矛盾。” “不矛盾。”丁潜说,“吴宏胜本来也没想把蔡凤琴置于死地,他是为了替女儿报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蔡凤琴背负食人狂的恶名,身败名裂,永世不得翻身。比起单纯的杀死她更能满足他报复的愿望。” 杜志勋把整个案情前后琢磨了一下,丁潜说的确实道理,但他马上就发现了问题,“即便吴宏胜有这个企图,用投毒的办法也无法实现目的吧。” “那得看是什么毒,金刚石沙恰好可以做到。这是一个连锁反应。”丁潜很肯定的说,“金刚石沙不是寻常那种通过血液和中枢神经来伤害人体机能的毒药。它造成的纯粹是物理性的损伤,直接伤害的部位就是胃肠。胃肠受到损伤之后会影响到人体的消化功能,导致消化功能紊乱,逐步导致患者出现厌食症,出现大量呕吐,随之而来的引发了硫胺素缺乏症,继而出现科尔萨科夫综合症,脑神经失调,最终导致了前行性失忆症。就是蔡凤琴现在的症状。” 丁潜的一番解释把在场的警员们都听傻了,这些病理名称和生理化学反应如果不是专业医生根本无法想到。原来这起案子还暗藏玄机。 “你是说投毒真正的目的就是要让蔡凤琴失忆。”杜志勋也感到震惊。 “对,这是连锁病理反应。凶手做的很隐蔽,很巧妙,只有这样,吴宏胜才能将食人狂作案嫁祸到蔡凤琴头上。蔡凤琴只会认罪,完全无法辩解。” “可吴宏胜只是一个退伍军人,他不可能对毒药也如此精通吧,怎么能知道这么复杂的毒理反应?” “对呀,我也是像你这样想的。”丁潜微微一笑,“首先,我认为凶手一定要对金刚石沙的毒理十分了解,而且要具备一定的医学知识,特别要了解厌食症和前行性失忆症之间的关系,这一点连普通医生都不知道,我很怀疑吴宏胜知道……” 第15章测谎仪(1) “……其次,投毒人一定要有下手的时间,要想让蔡凤琴达到期望的中毒状态,必须是一个缓慢的时间过程,至少要两个月以上,当她出现胃部不适的时候,还要想办法阻止她去大医院,接受全面检查和治疗,一否则就前功尽弃了。基于这两点考虑,我认为凶手肯定不止吴宏胜一个人,他还有一个帮凶,这个帮凶想来想去也只能是蔡凤琴的女儿了。虽然难以置信,但这是唯一合理的解释。” “你怎么知道严果就明白金刚石沙的毒理?根据我们掌握的资料,她高中毕业之后,就去打工了,并没有念过医科学校。她从哪里知道的这些知识?”杜志勋疑问。 “你忘了吗,她也患有前行性失忆症。” “她的失忆症不是在这次案子里受了刺激才得的吗?” “导致这种症状的原因虽然有很多种,我一开始也以为她手受到了凶手的刺激,但是后来仔细想想,她不可能和她母亲都这么巧,同时患上了这种失忆症。这个几率微乎其微。我想她应该早就患有这种病症了,而且她就是从厌食症演变成了前行性失忆症,这个过程是十分缓慢的,慢性病患者往往对自己的病比医生更了解,有足够的时间关注自身的疾病。有了这样的前提条件,严果只要再懂得一点儿毒理知识,知道金刚石沙的作用,就不难想到这样的作案手段…… “……假设她跟吴宏胜勾结,她暗中加害蔡凤琴,同时吴宏胜扮演食人魔外出作案。等到时机成熟了,她就以母亲的名义把那六个学生找来聚会,这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在聚会的时候,她又可以很方便的给这些人茶水里投放安眠药。然后把吴宏胜放进来。这个作案过程就很完整了。” 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落在严果脸上,一个个带着吃惊,似乎想从严果不住正常人一半大的脸上印证丁潜的话到底是真是假。严果对丁潜和杜志勋的对话似乎一知半解,有点儿害怕的瞅着他们。 杜志勋仔细琢磨了琢磨,看着丁潜的表情不阴不阳,让人猜不透他是赞同丁潜还是反对。 “你确实有两下子,难怪宋局会推荐你,竟然能把案子解释成完全不同的样子。”杜志勋表面似乎赞叹,但紧接着话锋一转,“但是你的证据还不足以支持你的推断。你怎么解释她脸上的伤?你不会真以为,她为了迷惑警察宁愿让吴宏胜把自己的脸咬成那样吧。” “这一点确实还值得考虑。”丁潜承认。 “还有,你说她跟吴宏胜勾结,但你找不出他们的勾结的证据。从常理上说,她跟吴宏胜勾结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一个女人即使再恨自己的母亲也不至于想到败坏她的名誉吧。” “对于这一点,我保留我的看法。人心是最难测的。所谓的伦理道德,亲情爱情并非通用的准则,很多时候,人心会比你想象中更荒谬,更冷酷,更无情。我向你保证,杜警官,我见过比她想法更变态的家伙,只是那个人没有杀人,我把他送进精神病院了。” 杜志勋迎着丁潜的目光,“那么丁医生,你刚才说的更荒谬、更冷酷的人心包括你自己的心吗?” 杜志勋旁敲侧击,外人听不懂,丁潜的表情却是一僵。 “你说,我本来怀疑你有嫌疑,带着人来抓你,结果你却给我讲了一大套完全不同的推理,你把我们都搞糊涂了。你说我现在应该相信谁,抓谁呢?”杜志勋口气带着询问,可是眼中却闪动着犀利的光。 丁潜叹口气,“我知道,如果没有证据的话,你是不会相信我的。” “听你的口气,你似乎找到证据了?” “但我需要你的许可。” “做什么?” “我要先审问她。而且我想参加。”丁潜指指严果。 杜志勋想了想,“可以,我给你这次机会,不过,不能用催眠术。” 丁潜苦笑,“我就怕你这么说。” “我信不过你,你搞得那套把戏把人弄得神志不清,我没办法确定严果被催眠的时候说的是不是真实情形,还是被控制了。所以,你只能在她意思清晰的时候问她问题。还要当着我的面审问她。” “你知道,我其实就是个心理医生,对审问并不在行。那还不如让你审问她呢。” “丁潜,你别忘了,这是你要求的机会,我给你了。能不能证明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当然你的情况我充分考虑,所以,我允许你使用测谎仪。通常来说,我们只是在对有重大嫌疑的罪犯才会用到。我算为你破例一次。” “看来,我也没有其他选择了。那我就试试。” 丁潜和杜志勋两人的目光碰到一处,隐隐擦出火星。 严果坐在一旁,正呆呆的望着他们说话,似懂非懂的,忽然冲他们笑了笑。 笑容暧昧,让人有点儿捉摸不透。 …… …… 刑警队,心理测试实验室。 测谎在实验室里专门的一个小房间里进行。 房间墙上有一面巨大的单面镜,房间里的人看到的只是一面反光镜子,但在镜子另外一面却是一间大屋子,屋子里的人随时可以观察审讯房间里的一举一动。 此时,屋子里聚满了人。谁都不说话。空气都仿佛变成凝固的。大家都目不转睛的看着镜子另外一边的房间里的情景。 严果被一个女警领进房间,她的身份比较特殊,连犯罪嫌疑人甚至都算不上,也没有给她戴手铐,神情比较轻松。 负责操作的王警官让她坐在带扶手的靠背椅上,丁潜坐在测谎仪后面冷静的看着。 测谎仪由传感器、主机和微机三部分组成。结构并不复杂。 王警官让严果把外套脱掉,严果有点儿紧张,但还是顺从的脱掉外衣,只穿了一套秋衣。 第15章测谎仪(2) 王警官把传感器一一安装在严果身上,传感器有三个触头,套在人手指上的负责传递皮肤电阻的变化,系在胸部和腹部的用于测量呼吸变化,套在人胳膊和手腕上的则用于测量脉搏和血压。传感器收到的信号通过一个书本大小的处理器分析,转化为显示器上的波形图。测谎人员通过询问受试者问题,观察波形的变化,用以判断受试者是否说谎。 一切准备就绪,王警官坐回座位打开程序,一开始的屏幕上显示的波形都是严果正常情况下的脉搏、呼吸以及血压。 王警官目光和丁潜交流了一下,丁潜点点头,于是开始测谎程序。 王警官一开始先问了严果姓名、年龄,家庭等一些简单的问题。 严果有点儿紧张,波形图稍微有点儿不稳定,这也是时常会出现的情况。测谎仪并不是很精确的测量,根据不同人的实际状况会出现不一样的变化。意志坚强或者经过呼吸训练的人也可以做到在说谎的情况下骗过测谎仪,保持信号稳定。胆小敏感的人,可能不问问题就会出现脉搏加快,血压升高,手掌出汗,说话结巴的现象。 有经验的测谎人员首先要做的就是尽量先让受试者的心态处于平和,然后不知不觉的进入正题。 王警官一边看似随意的跟严果交流,一边观看着记录本上的一条条问题。屏幕上,严果的波状图已经趋于平缓,说明她已经适应了这种状态,接下来就需要给她一点儿刺激了。 王警官看了看丁潜,目光示交流一下,然后问道:“严果,3月份你回到母亲家之后,是不是一直跟她住在一起?” “是。”严果回答。 波形平缓。 “你跟你母亲在一起这段时间,关系相处融洽吗?” “还好。” 波形平缓。 “听说你和你母亲关系之前一直不太好,平时的都很少来往,为什么忽然想搬回来住?” 严果想了一会儿,慢慢说道:“我妈她……最近这一年多一直身体不大好,我是他女儿,总不能眼看着不管她。”她虽然患有前行性失忆症。但也不是一丁点儿记忆都没有,模模糊糊还有些印象。 波形平缓。 “那在你回家与母亲一起生活,你们之间有没有发生过争吵。” “有过。” “因为什么?” “都是一些小事,具体的我记不住了。我妈自从身体不好,就总爱发脾气。经常莫名其妙的跟你生气,我也没办法……” 波形平缓。 丁潜这时候插嘴:“你说她身体不好,她得了什么病吗?” 严果想了几秒钟,“嗯。” “什么病。” “胃病。” “什么胃病。” “我记不太清,好像是胃溃疡,还是十二指肠溃疡。反正带她去看过镇里的医生,开了些胃药,不怎么见好。” “那你知道她是怎么得的胃病吗?” “我不知道。” 波形平缓。 “那你听没听说过金刚石沙这种东西?”丁潜目光直视严果。 金刚石沙就是凶手给蔡凤琴长期投放的毒药。只要是凶手就会对这个敏感的词语感到紧张。测谎就是要在受试者毫无准备的前提下,突然让他必须面对案件中关键的要素来回答问题,绝对不给他们回旋的余地。这种情况下想要掩饰十分困难。 “我……没听说过。”严果否认。 丁潜的目光落在波形图上。 可是。 波形图依旧平稳,连一丁点儿异常都没有。 丁潜吃惊:这怎么可能,怎么连一点儿反应都没有。难道说投毒的人不是她?还是因为前行性失忆症的缘故,她忘记了是自己投的毒? “你确定你没听说过金刚石沙这种东西?”丁潜进一步问。 “没有。” 波形图依旧平稳。 “但是我们在你母亲的胃里发现了这种东西。她患上胃溃疡就是因为服用了大量的金刚石沙。” “……”严果瞪大眼睛安静的听着,仿佛第一次听到这件事一样,脸上包裹的纱布更遮掩了她的表情。 “你天天跟在她身边,你有没有发现异常?” “我……”严果努力回忆。 “有……还是没有?” “没有。” 屏幕上的波形图保持平稳。 “那你觉得,除了你之外,还有谁接近过你母亲,有谁可能给她服用这种东西?” “你是说有人投毒害我妈?”严果十分吃惊,仿佛现在才听明白丁潜的意思。 “是,而且在你回家这段时间里,她一直在服用这种毒药。” “这……这……太可怕了……”严果努力喘息,想要平伏激动的心情。 屏幕上的波形图出现了一些波动,逐渐恢复正常。 并没有特别的变化。 丁潜看了着墙上的单面镜,镜子里单调的反射出屋子里的景物,他知道,杜志勋此刻就坐在那面镜子的后面,等着看他的好戏。 或者说,是等着看他和严果谁显露出破绽,这个冷酷无情的家伙。 早知道这样,丁潜当初就不应该答应参与这起案子,现在连自己都惹上嫌疑,洗不清了。 丁潜脑子里很清醒自己现在的处境,他必须十分小心的对付严果。 他开始问下一个问题,“好,严果,那么我再问你,你肯定认识吴宏胜这个人是不是?” “吴宏胜……不认识……没听说过这个人。” 波形图微微波动。 “你确定吗?” “我好像……又好像哪里听说过,记不住了。” “我让你看过他的照片,你还有印象吧,就是这个人,”丁潜又把吴宏胜的照片举起来让严果看清楚,加深她的印象,“这个人就是凶手,食人狂,已经杀了七个人。” “我……我想起来了。印象很模糊……你是让我看过他的照片,是,就是他。他就是凶手。” 波形图波动幅度开始增大,说明严果心绪很激动。这也在正常范围内。看见了伤害自己的凶手,还能泰然自若那反而不正常。 但这恰恰不是丁潜希望看到的。到目前为止,严果都表现的很正常,太正常了。 难道是自己判断错了吗? 第15章测谎仪(3) 这种念头在丁潜脑海中一闪即逝,他知道杜志勋就在隔壁房间里虎视眈眈的瞅着自己,等待自己犯错。 两年前他曾经犯过一次错,不能再有第二次。 “严果,在案发那天,也就是吴宏胜到你家作案杀人之前,你有见过这个人吗?” “我没见过。” 波形图居然恢复了平稳。 难道丁潜的猜测全错了? 顶着巨大的压力,丁潜不露声色的继续问:“也就是说,你根本不认识这个人是吗?” “是。” 波形图突然震动。 她说谎。 “既然你不认识吴宏胜,为什么吴宏胜说他认识你呢?” 严果毫无准备,全身瞬间绷紧,双眼直勾勾的望着丁潜。 即使不用测谎仪,也能看出她此刻有多震惊了。她瞪大眼睛看着丁潜,完全一副不知所措的表情。 显示器上的波形剧烈震荡。 哗——哗—— 丁潜手边的电话响了。 他接了电话,隔壁的杜志勋声音严厉的质问:“丁潜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不知道测谎原则吗,测谎只能问最实际的问题。不能带有任何虚假的提问。你这样连诈带唬,换成是谁都会受刺激,测出来的结果还有什么用?” “我刚才只是试探一下,不作数。”丁潜说。 “那也不行,你要是再这样,我就中止这次测谎。” 丁潜放下电话。 神情平静,没有收到丝毫影响。杜志勋发飙早在他意料之中。他刚才确实是违规了,但严果也确确实实被惊动了。 这就是他想要的。 “我……我真的不认识吴宏胜……我怎么可能认识凶手……”严果方寸大乱,无力的表白着。 “我们暂且先不谈这个人。你先回答我另外一个问题。”丁潜朝单面镜露出狡黠的笑容,他知道杜志勋肯定气得够呛。 “那六个死在你家的人你还有印象吗?” “有一些。记不太清了。” “他们是你妈过去的学生。” “哦,是吗,你这么一说,好像是。” “他们都是你妈在高中时候教过的学生。你还认识这些人吗?” “记不太清楚了,印象模模糊糊。” “据我们了解,你妈妈平时很少接触什么人,过去的学生也很少见面。那些学生为什么突然来你家聚会,是你母亲让他们来的,还是谁邀请他们来的?” “我想……是我妈跟那几个学生的关系比较好吧,应该早就让他们来家做客了。他们那天刚到。” 波形图出现了高高低低的变化。 严果情绪有些波动。 “我看不是你妈的意思,是你劝你妈让他们来的吧。” 波形图陡然震荡。 严果有些不知所措。“我……我实在是记不太清了……最近脑子越来越不好使了……可能……可能是我吧……” “呵呵,没关系,下一个问题你好好回答就行了,”丁潜眼中闪现出志在必得的光彩,他一步步的引you,把严果带到了靶心。 “你让你母亲请那些学生来家里聚会,他们来的那天,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吴宏胜要来了?” “我……” “‘是’还是‘不是’,马上回答我。” “不是。” 丁潜的目光瞅着波形图的变化。 出乎意料。 波形图异常平稳,几乎没有什么变化。 难道她事前有意训练过? “我换一个说法,是不是你把这些人来聚会的消息告诉吴宏胜的。只要回答‘是’或者‘不是’。” “不是。” 波形图依旧没有变化。 太不正常了。 丁潜脑额角青筋隐隐突起,直截了当问:“吴宏胜杀人嫁祸给你母亲,你为什么要帮他?你跟你母亲之间究竟有什么过节?” 这个问题有违规之嫌,但是丁潜已经顾不上这些了。严果的平静太出乎他意料了。他原本已经把她心绪搅乱了。只要接连问上两个关键问题,严果肯定会猝不及防,露出破绽。 可事实刚好相反。这两个问题非但没有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反而让严果彻底平静下来。 丁潜就不能平静了。他干脆亮出了底牌,把自己和严果都推上绝路,这已经不太像测谎,而是审问了。 气氛顿时凝固。 无论是测谎的王警官还是在隔壁旁听的那些警官,都惊愕的看着测谎房间里的情景。 严果沉默了,一秒……两秒……三秒…… 显示器屏幕上的波形图微微变化。 丁潜目不转睛的看着屏幕,等待着……严果不可能永远不开口,她沉默的时间越长就会越紧张,这是嫌疑人的规律。 她终于开口了,“我跟我母亲没有任何过节,我没有帮吴宏胜杀人,更没有跟他一起嫁祸我母亲。你问的问题实在太荒谬了。” 波形图没有任何变化。 丁潜一瞬间充满了挫败感。 难道真是他判断错了? 他看了一眼墙上的单面镜,他知道杜志勋肯定在那面镜子后面看着他。得意的看着他。 坐在身旁的王警官低声告诉丁潜,“问题都问完了,可以结束了吧?” 丁潜还在犹豫,手旁边的电话果不其然响了。 丁潜拿起电话,那边传来杜志勋的声音,“这次测谎就到此结束了,丁医生,我想你和我都清楚是怎么回事儿了。” 丁潜放下电话,看着王警官起身给严果解除装在身上的传感器,他心里实在不甘,忍不住忽然道:“严果,虽然你一直否认你跟吴宏胜勾结,但我知道,吴宏胜自杀是为了你,因为在看守所里找不到能自杀的工具,他徒手抠破了自己的皮肤,抻出血管咬断。你能想象这是一种怎么样的自杀方式吗,我相信他是为了掩盖真相,就是掩盖你!” 突然! 屏幕上的波形图发生了剧烈震荡。 丁潜意的话意外的刺激到了她。 从她强作镇定的眼神中,丁潜看出了异样。 怎么会这样? 丁潜心中一阵疑惑,刚想继续问。杜志勋和孙建洲已经走进房间,把他思路打断了。 “测谎试验已经结束了,丁医生,你还有什么想说的。”杜志勋声音冷淡。 第16章催眠绝技(1) “我……”丁潜目光盯在严果身上,稍微迟疑,终于还是没有把心中的想法都说出来,杜志勋根本不想听他的假设,他要的是实际证据。 丁潜没有证据。甚至连测谎也失败了。他只能选择沉默。 “现在你可以跟我去接受调查了吧。”杜志勋面无表情,目露冷光。对他来说,似乎抓丁潜比抓严果更开心。 “好,我跟你走。”丁潜不无遗憾的看了一眼严果。 也许,再也找不到这么好的机会了。 …… …… “我都已经说了第三遍了。情况就是这么简单。你们不相信,我也没有办法。” 丁潜坐在平江市刑警总队的问讯室里。隔着一张桌子,对面是刑警队长孙建洲,还有两个刑警。那架势更像是在审讯嫌疑人。问丁潜话的是一个姓郑的年轻警官。 孙建洲也是一个老滑头,打听得知丁潜是人民医院的心理咨询科主任,是被请来的帮忙查案的,还似乎跟省厅调查局宋局长有点儿关系,估计有些背景。不管杜志勋怎么怀疑这个人,他觉得还是少插手他们的事儿比较好,但杜志勋的面子又不能不给,就随便找一个年轻警官问丁潜。 郑警官脑子就不太转弯儿,不知道这是个坑还以为是领导器重自己,把一个重要嫌疑人交给自己审,当然不能放过这个立功表现的好机会,大致了解一下案情就像审犯人一样对丁潜,还拍起桌子,吹胡子瞪眼。 “你只负责讲清楚事实,回答我们的提问。我们相不相信,不取决于你。”郑警官义正言辞的警告丁潜。 “你们的问题我都回答的很清楚了,还有什么不懂的?” “当然有。吴宏胜到底为什么自杀?” “拜托,他自杀关我什么事儿。” “就是在你意外找他谈话之后,他才出人意料自杀了。不可能跟你一点儿关系也没有。” “这位警察同志,你这样怀疑我也是没有根据的。我作为临时调查员,还是经过省调查局宋局长特批的,我也有权利调查嫌疑人,至于他意外自杀,那是看守所的责任,不是我的责任。” “哼,如果是平常人,或许我不会太怀疑他,但你可是心里医生,听说你最擅长催眠。” “那又怎样,难道你真以为是我用催眠术杀了他?”丁潜说话的时候,故意转头看着墙角。那里有一个监控摄像头,他猜杜志勋现在肯定正通过摄像头望着自己呢。他这话也是对杜志勋说的。 “为什么不可能……你不要笑,严肃点儿,这是很关键的问题。”郑警官声色俱厉。 “你太抬举我了,我哪有那个本事。” “那你说,吴宏胜到底是怎么死的。” “自杀啊。你不是刚说过吗。” “少罗嗦,我是问他为什么自杀?” “这个不应该问我,你应该去问法医。” “你……你这个狡猾的家伙!” “呵呵……” …… 一直问了三个小时,翻来覆去也都是那些车轱辘话。 丁潜看看手表,笑着对郑警官和孙建洲说:“聊了这么久,我都有点儿口干舌燥了,咱们一起去楼下咖啡厅喝点东西吧,顺便吃点儿饭。” 孙建洲其实早就累了,没表示反对。可是郑警官不干,用力一拍桌子,“岂有此理,丁潜,你以为我们是在陪你聊天吗?还想喝酒吃饭,做梦,你不老老实实交代清楚,你就别想走出这个门!!” “你看看,你看看,何必小题大做,就算你不累,孙队长他们也累了,大家一起歇歇,完事儿接着问,你看这有多和谐。” “这用不着你来教我,也不看看你什么身份!” 他扭头对孙建洲说:“队长,要不你先去歇歇,这里有我盯着就够了。 孙建洲碍于杜志勋的面子不好说什么,但自己这个下属也确实太没眼力见了,便说:“小郑啊,要不你先继续问着,我和小张先去吃点儿东西,你再问问,差不多就行了。”孙建洲拍拍他肩膀,有意提醒他。 “嗯,你去吧,队长,这儿交给我就够了。”郑警官根本没听明白队长的话里的意思,很爽快的答应了。 孙建洲和张警官走后,问讯室里只剩下他和丁潜。 丁潜懒洋洋伸了一个懒腰,郑警官却丝毫没有疲倦的意思,他瞪着丁潜的眼神就像看着一位企图逃脱制裁的狡猾犯人。 “看来你是不肯说实话了。”郑警官目光中现出胁迫的意味。 “我该说的都已经说了。” “哼,你这样的罪犯我见多了。你以为我们刑警是干什么吃的,会让你轻而易举的蒙混过去吗?” “呵呵,好吧……” “你这是什么态度,你给我严肃一点儿!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关起来!!” 丁潜不以为然笑笑,摘下手表端详起来。 有的男人爱车,有的男人爱表,丁潜这款小小的手表可是一款顶级的宇舶表,深蓝色的表盘,打眼一看就不是凡品,这是bigbang系列,专营店价格在十万以上。抵得上一辆中档轿车。 郑警官也识货,眼睛都直了,吞了口口水,“还真你x有钱。” 丁潜朝他笑笑,看着让人来气,他拿着手表左看看右看看,往表上呵口气,用衣袖漫不经心的擦起手表。 “哎,你有没有在听说说话!我让你严肃点儿!把表收起来!”郑警官很不满的拍打桌子 “如果你能猜到在哪只手里,这块表就给你。”丁潜笑着对他说,翻手把手表扣在桌上。 “你别搞我,把表扔一边!” 郑警官一把拽起丁潜的手,手掌下压的表竟然不见了。 “no。”丁潜笑着说。 他掀开另外一只盖在桌上的手,表在这只手下面。“yes。” “你奶奶的。” 郑警官都气疯了,伸手要枪,丁潜双手飞快的一合,又分,分别按在桌上,似笑非笑瞅着他,让他再猜。 “我现在要把你铐起来!”郑警官用力抓住丁潜的左手。 第16章催眠绝技(2) 丁潜慢慢掀开手掌,下面是空的。“no。” 右手掀开,表在下面。“yes。” 双手飞快一合再分开,扣在桌上。 “妈的。”郑警官眼珠子都快突出来了。 丁潜是真气人。可表也是好表哇。 猜对了就能拿到表?这家伙一本正经的样子难道是人傻钱多那伙儿的? 郑警官这次按住丁潜的右手。 “no。”丁潜说。 掀开右手。没有表。 郑警官下意识看向丁潜马上要掀开的左手。 “yes。” 丁潜说话的同时忽然掀开左掌。 下面也没有手表。 郑警官瞬间愣住。 丁潜右手飞快的兜住他的头,往下一按。“睡。” 郑警官一头扎在丁潜早已经张开的左手掌里,瞬间失去了意识。 这一套看似不可思议的魔法实则涵盖了瞬间催眠最基本的要素—— 先让人的思维进入催眠师设定好的固定意识模式里,再突然打破这种模式,让突发信息瞬间超过人脑载荷,在人精神处于能量最低点时发出催眠指令。 丁潜从衣兜里掏出了手表重新戴上手腕,笑着对郑警官说:“这么贵的表能轻易给人吗,连这你也信?” 他整理整理衣服,出了问讯室,轻快的穿过刑警队大厅。问讯室跟审讯室不一样,进去的大多是证人,报案人,所以看见他的警察也没太当回事儿。 半路上还遇到了郭蓉蓉,郭蓉蓉还问他,“你昨天去哪儿了,杜组长一直在找你。”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 “是吗,我已经见过你们组长了。” “哦。”郭蓉蓉还懵懵懂懂嗯了一声。 丁潜前脚刚走,杜志勋急匆匆赶过来,进了问讯室,看见郑警官趴在桌上,一动不动,还以为出意外了,赶紧拉起来,一看鼻子好悬没气歪了,这家伙居然沉沉大睡。 他才刚刚去喝口茶的功夫,再回来看监控,丁潜的人就没了。 “醒醒……”杜志勋用力把郑警官摇醒。“你在干什么,丁潜人呢?” “我……我这是咋啦……”郑警官晕晕乎乎,脑子混浆浆的,完全不清醒。 杜志勋把他丢在桌上,气冲冲出了问讯室,逮着个人就问:“你刚才有没有看见过一个男的从问讯室出来……对,他姓丁……” “组长,我刚才看见了。”郭蓉蓉站在杜志勋身后说。 “你看见了?他去哪儿了?”杜志勋丢开其他人,迫不及待的问郭蓉蓉。 “走了呀。” “你为什么不拦住他?” “他都说了,刚跟您见过面。” 杜志勋看着郭蓉蓉很认真的表情,简直抓狂了。 “该死的!你真以为你逃得了吗!!”他咬牙暗骂。 他虽然早就知道丁潜这个人,但之前从来没有跟他打过交道。 一开始有宋玉林极力推荐,杜志勋还不是特别重视这个人,现在他的看法已经开始改变了。他在丁潜身上嗅到了一股危险的气息。 这是一个强劲的对手。 …… …… 她站在天台上,望着夜色中灯火璀璨的城市。 只有在这个时候,她才能放心的解开自己头上包裹的层层纱布,坦然展露出她原本的容貌。 每个女人都爱美。 都有一个公主的梦。 即便是相貌平庸的女人,在茫茫人海中也能够遇到欣赏自己的男人,而她,甚至连这个普通的愿望都无法实现。 人们可以接受一个相貌平平的女人,却无法接受一个“吓人”的女人。 她就是那个吓人的女人。 凡是见过她真正长相的人,都会瞬间惊恐,刻薄的人会毫不掩饰的显出厌恶,善良的人也会流露出同情。 在别人眼中,她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异形。 活着对她来说,已经只剩下折磨。 她走到天台边缘,踩上墙垛,脚下是三十米落差的地面,她毫不在意,张开双臂享受夜风穿过身体,吹拂着脸庞的感觉。 忽然! 耳边传来一声狗吠。 把她从幻想中惊醒,她紧接着听到脚步声向自己走来,在自己身后站住了,一声不吭。 一个年轻女人在夜里独自一人的时候发现身后有一个人一声不响的盯着自己,无论是谁都会吓得魂不附体,只有她例外。 因为她知道,没有哪个男人真敢碰她。她会让所有男人魂不附体。 她感到很滑稽,甚至不想马上回头,怕吓跑了身后盯着自己看的那个人。被人关注的感觉真好。哪怕对方不怀好意。 “你不止一次想过用跳楼的方式结束自己吗?” 身后那个人说话了。 是个男人的声音,还带着磁性的嗓音,让人不难联想到说话的是个很吸引人的男人。 她叹口气,她遇到的不是流氓。 “你是谁?”她问。 “前行性失忆症真有这么可怕吗?刚刚几小时不见,你就把我的声音都忘得一干二净?”身后的人说。 她转回身往身后看,丝毫不在意她脚下是几十米的陡崖。 果然是一个长得不难看的男人。 更出人意料的是这个人男人看到自己狰狞的长相,居然没有表现出丝毫恐惧。 “你不是把我长相也忘了吧,一般女人见过我都不太容易忘记我长什么样。”丁潜说。 “我没忘,”严果说,“我们在刑警队刚见过不是吗?” “还好你有印象,那我们谈话就方便多了。要不然,我还得花一两个小时给你叙述整个案情。 “我的失忆症也不是那么快就忘得一干二净,再说今天下午给我留下的印象实在太深刻了。” “希望在你的印象中,我不是一个坏人。” “我不想见你。”严果跳下墙垛,想要离开。 “看来,你果然把我记住了。” “……”严果脚步不停,似乎一句话都不想多说。 “我可以理解为你是怕我吗?” “……” “虽然你胜过了测谎仪,但是你没骗过我的眼睛。你……并不是无辜的。” 严果走到通往楼下的小门门口停住了。 她缓缓转回身。 疤疤癞癞的脸,一双冷漠肃杀的眼睛瞅着丁潜。 第17章恶之花(1) “我没说错,就是你给蔡凤琴慢性投毒,让她患上严重的肠胃病,出现了厌食症,一步步的把她变成了和你一样的前行性失忆症,这个过程也是你患上失忆症的原因吧,所以你对整个病理过程了解的很清楚……你让蔡凤琴失忆,才能把杀人吃人的罪名安在她身上。前行性失忆症本身最大的问题就是记不住自己曾经做过什么。所以,只要你稍加暗示,就能让蔡凤琴做出食人狂的样子,而且,她绝对不会为自己辩护,她会认为自己就是食人魔。一旦这个罪名坐实。蔡凤琴就会身败名裂。作为一个为人师表的老师,这个毒计简直比谋杀她更恶毒。” 丁潜平静的看着严果,缓慢清晰的说出自己的想法。 严果不屑一顾的用鼻子一哼,带着愤怒说:“我跟蔡凤琴可是母女,我们虽然关系有点儿僵,我也不至于用这种手段伤害我妈妈。吴宏胜才是凶手,你们调查他就够了,为什么要胡乱怀疑我?你的想法实在太不可理喻了,你真是个疯子。” “我有时候是有点儿疯,但肯定没有你疯。我必须承认,你是一个天才的罪犯,也许这起犯罪你已经构思了很久,推翻了各种假设最终才想到现在这个方案。你本人也为此付出了巨大代价,但对于你来说,这都不算什么,因为你还能支撑着活到今天的目的就是报复蔡凤琴……我说的没错的吧……吴芸……我这样称呼你可以吧。” 女人像被电击一样全身僵硬。 时间也仿佛在这一刻暂停。 许久,女人长吁一声,带着疲惫的口吻问:“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吴宏胜,你父亲。” “……” “从他自杀开始起,我就对你产生了怀疑,呃不,应该是更早一点儿,就在严果的生父严骏到医院看望你的时候。他因为看到你的面容突发冠心病,变成了植物人。我当时就注意到他看你的眼神很怪异,是惊讶和恐惧,那不是一个父亲对女儿应该有的感情。即便你毁容了,也不至于把他吓得犯病,肯定另有原因。不过,我当时只是怀疑你跟这起案子有牵连,还没猜到你是吴芸。之后我赶到看所守审问吴宏胜,我告诉他,我怀疑你们是共犯。当然,那只是一个假设而已。以你是蔡凤琴女儿的身份考虑你有作案嫌疑确实很荒谬。我当时甚至想,你可能只是受人利用,或者一时糊涂,只是想惩罚一下你妈妈,才想到用金刚石沙。我甚至希望吴宏胜能够说服我,给我一个更容易接受的解释,但他没有,他选择了自杀……” “……那么,自杀就只能有一个目的——保护你。这就更不可思议了。他怎么可能为了保护仇人的女儿自杀?除非你们之间有更不为人知的关系。老实说,我曾经假设过你们是情人,不可否认,他的个人条件确实不怎么出众,你们之间的年纪又整整相差了一辈。情人这种可能性实在太小了。但我也想试一试。” “在测谎的时候,你好像并没有问过我这个吧。” “的确没问,这么抓狂的问题我在没有十足把握之前,怎么可能问?所以,我选择了最有把握的问题。问你是不是跟吴宏胜一起作案,你完全否认,这都在我意料之中。但我没想到你能通过测谎。我不放心,又问了类似的问题,结果你仍然能通过测谎。把我之前的假设一下都推翻了……” “……我忽然意识到我从一开始就想错了,我以为你和吴宏胜是共犯,但事实上,吴宏胜根本就没有参与作案。由于我的问题就是伪命题,你正常回答就顺利的通过了测谎仪。但这让我想到,真正的作案者,食人狂,其实只有你一个人。而吴宏胜完全是在替你顶罪。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是他什么人,他宁肯搭上自己的性命也要隐藏你?” “……” “还记得测谎时,我最后告诉你,他为了掩盖你不惜自杀,你当时的反应吗?我在那儿一瞬间就知道你是谁了。但我当时还有些细节没有想清楚,所以好好琢磨了一下,才回来了。” “现在你都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譬如说,你如何以严果的身份接近蔡凤琴。不得不说,你这个想法确实够奇妙,既能隐蔽的实施犯罪,又能以被害人身份从容脱身。所以,我想,真正的严果,恐怕早就被你弄死了吧,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她就是在郊区公路,第一个被食人狂啃脸杀害的女人。” 片刻沉默,她缓缓开口,“你猜对了,那个女人才是真正的严果。杀死她容易,难就难在如何做的自然,最好还能让你们发现。” “这一点我倒是有点儿好奇。严果是死在了半路上,她本来开电动车,还是因为临时有内急下车进了树林。然后,你才有机会伪装成丧尸突然袭击她,但这看起来确实很像是一起偶然案子,你是怎么做到的?” 吴芸带着一点儿得意的说:“耐心,加上一点点算计……我在动手之前,已经在她身边潜伏了好几个月了,就是为了摸清楚她的生活习惯。她在郊区的一个度假村饭店里做服务生,我混到了饭店当打扫卫生的。平时带着大口罩也没人注意到我。我逐渐摸清了,她大约一两个月回家一趟,她们母女关系不好,但也没有那么僵。因为距离家近,她都是骑电动车到蔡凤琴家。所以,我事前先把附近路况都摸熟了,准备在她回家半路上动手,那条路十分合适下手。早在五个月前,我就尝试动手了,但是头两次失败了,不是路程没算好就是没时间下药。第三次我成功把巴豆粉下到她的水杯里,她骑到到半路上就挺不住了,那条路只有一片树林能隐藏,所以她才强忍着骑到树林边下车。这不是偶然,这是我事前想到的。 第17章恶之花(2) “……看见她下车进了树林,我扮成丧尸随后跟过去,看见她蹲在地上毫无防备,我扑上把她按在地上,掐住她脖子,狠命啃咬她的脸。我当时就跟疯了一样,狠命的咬她,一想起她妈把我害成在这样人不人鬼不鬼,我就恨死她了。我等了十年,才等来的机会。” 吴芸咬牙切齿的样子让人不寒而栗。 丁潜说:“之后有人发现了尸体报警了,但因为尸体脸被啃花了,身上也没有证件,所以到目前为止警方也不知道她的身份。我不得不承认,你很有犯罪天赋,居然能想到‘啃脸’这么有创意的手段。表面上,啃脸是食人狂攻击人的一大特征,就像近期美国发生的啃脸案那样。但对于你来说,你真正的用意是为了毁坏严果的长相,便于你伪装成她。” “这一点你只说对了一半。”吴芸脸上露出了古怪的笑意。 “哦?” “啃脸除了是便于伪装成严果,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为了骗过你们。因为我的脸本来就被毁容了。” “……” “十年前我跳楼的时候,就把脸摔坏了。抢救过来之后脸上就留下了一个很大的伤疤。这块疤实在太显眼了,我如果不把它弄掉,太容易引起怀疑。搞不好,你们就会调查出当年的事件。要把这块疤弄掉很不容易,只有下狠手把脸上的肉彻底剜掉,我就用了‘啃’的办法。我敢这么狠,也是因为我本来就毁容了,根本没什么可惜的。” “原来如此。女人都爱惜自己的容貌。怎么可能说毁容就毁容了。所以,我们一开始都没有怀疑严果是假的。”丁潜恍然。但他马上又问:“可我有一个地方始终没想明白,法医说,你脸上的伤确实是被人的牙齿啃咬的。但你不可能伤到自己,是谁把你咬伤的?” “为什么不可能是我自己?”吴芸瞧着他,目光揶揄。 她张大嘴,把手伸进嘴里拽出了一副假牙。 丁潜刹那间思维短路了。 拿出假牙的吴芸,脸瞬间短了一半,再加上满脸疤痕,简直就是一个怪物。 他在吴芸家见过她的遗像,上面那个带着甜甜酒窝的美女少女,无论如何不能跟眼前的丑陋狰狞的怪物相提并论。 吴芸把假牙慢慢塞回嘴里,“现在你知道当年我伤的有多重了吧。我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跳楼的。下颚骨都摔碎了。我的牙齿都没剩下几个。后来经过这些年,全掉光了……还是不说这个了,你还想问什么?” “那在你杀死严果之后,你就假扮成严果去找蔡凤琴了?” “没有,我是先扮成了保姆去照顾了蔡凤琴一段时间。她身体本来就不太好,最近一两年经常雇保姆。” 丁潜恍然,“我明白了。你先是先应聘当了她的保姆,就开始暗中给她投毒了。你当时已经毁容了,蔡凤琴自然也就认不出你了。等到她丧失记忆后,你就伪装成她女儿严果,以蔡凤琴的名义把那六个当年凌ru过你的学生都请来聚会,很容易暗中下药制住了他们,然后残忍的把他们折磨死了。” “我在医院打扫过卫生,偷偷摆弄过医生的手术刀,针线什么的。我那个时候就想过把我的仇人们都开膛破肚、大卸八块,我还特意练习过呢。你肯定都见过了那些尸体。怎么样,我开刀和缝合的手法还不错吧,” “见过,够变tai的。” “比起他们当年对我做过的一切,还有我这些年遭的罪,这是他们应得的报应。” 丁潜叹息,“你在床上躺了多少年。” “六年。” “那正好是你爸说你死的的时候。” “跳楼之后被抢救过来,我就瘫痪在床,整整瘫了6年,所有人谁都以为我死定了。但我心里有委屈,有恨,我不能就这么窝囊的死。我乞求老天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要让那些伤害过我,侮ru过我的人付出代价!!” “你父亲同意你这么做吗?” “他同不同意有什么关系,那个懦弱的怂包。他连自己的女儿都保护不了。当年如果他能选择相信自己的女儿,能在自己女儿受人欺/凌的时候站出来,教训那帮王八蛋,也许就不会有今天的结果了。他非但没有帮我,反而打我,骂我,仿佛我给他丢脸了,不可饶恕。为了他可怜的面子和糊涂,跟那些人一起把自己的女儿推上绝路。他根本就不配做一个父亲。” “我知道他做错事,他一直为此充满愧疚。” “那是应该的,他应该感到愧疚。”吴芸情绪激动的叫道。“一个父亲没有保护好自己的女儿,他觉得对不起我,对不起我妈。即使是这样,他女儿都瘫痪在床奄奄一息了,他也从来没有想过为我报仇。他的目的只有一个,让我能活下来,就算是他兑现了答应我妈要照顾我一辈子。可他从来都没有想过,一切已经回不到当初了。这个弱肉强食的时代,弱者注定无法生存。我能出床上爬起来那天,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要让那些人血债血偿! “可是他不赞同你……” “哼,他那么懦弱自私的人,怎么可能赞同。但我心意已决,他也没有办法。” 丁潜唏嘘,“也许他软弱过,但这不能减少他对你的爱。作为父亲,他从一开始就准备替你承担罪名了……为了制造畏罪自杀的假象,他在看守所里用了一个小时的时间才把自己杀死。你能想象面对狱警的监控,偷偷撕裂自己的皮肤,寻找动脉血管是一种什么滋味吗?人们都认为他是疯子,认为只有这样的疯子才能做出食人狂的血案。但他们不知道,吴宏胜只是为了掩护自己的女儿。” “……”吴芸没说话,从那张布满疤痕,凹凸不平的脸上划下两行眼泪。 汪——汪——汪—— 突然起来的狗吠声打破了两人的沉默。 第17章恶之花(3) 吴芸忽然想起来什么,转身朝另外一边跑去,丁潜愣了一下,不过看样子,吴芸不是想逃跑。过了一会儿,她牵着一条尖嘴大狼狗回来了。 狼狗朝丁潜低吼两声,威胁的亮出锯齿般的牙齿。 …… …… 三辆警车风驰电掣停在人民医院大门口。 从车上纷纷走下荷枪实弹的刑警。 杜志勋面沉似水的带着警员们走进大厅。把值班医生和挂号等看病的人都惊到了。 他带着警员直接赶到263病房。 房中没人。 孙建洲找来值班医生,医生也不知道病人去了哪里。 孙建洲也有点儿慌神了,对杜志勋说:“难道丁潜真把严果带走了?” 杜志冷笑,“我把丁潜能去的所有地方都想到了,医院本来是他最不敢来的地方,没想到他不按套路出牌,这个人真有意思。” “那他能把人带到哪儿?”孙建洲问。 “哪儿都没去,应该就在医院。” …… …… “跟我走吧。”丁潜说。 “去哪儿?” “自首。你唯一的出路。” “……”吴芸冷笑,一动不动。 “我是心理医生,我可以为你做一份精神病证明。” “你是在怜悯我吗,因为我悲惨的遭遇?你觉得这样可以让自己的心里好受一些?” “……” “你自以为你这样很高尚吗,其实你跟其他人一样虚伪,自私,你们故意表现出高尚,只不过是掩饰自己冷漠内心的遮羞布而已。” “……” “我从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沦落成今天这样人不人鬼不鬼,这么多年,可有一个人真正帮过我,为我说句公道话。都是假的,统统都是假的。” “至少,我能帮你活下去。” “后半辈子都关在精神病院里吗,哈哈哈,把我像动物一样关起来,那和判我死刑有什么区别。” “难道你……” “不,你别搞错了,我还没想死。”吴芸阴冷的一笑,“我爸死后,只有你知道我叫吴芸,可惜你对我的测谎失败了,你的上司已经不信任你了,你现在再对他们说我是吴芸,又有谁会相信你呢?” “是啊,没人会相信。”丁潜苦笑了一下。 “要不然,我怎么会对你如此坦白呢。你以为我还是当初那个需要同情的任人摆布的小女孩吗。我现在可是一个嗜血的连环杀人狂。你也可以叫我食人魔,嘿嘿嘿……”吴芸朝丁潜伸出舌头,做出吓人的鬼脸。 “是啊。不管当初怎样,你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穷凶极恶的罪犯。我要把你绳之以法。” “那得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了。你首先得证明我不是严果,是吴芸。但估计做dna匹配的话,你的上司不会同意你那样做。很头痛吧。” “是很头疼,不过,我也不是找不到证据。” “你有证据么?” 丁潜指指她身边那条狼狗,“这条狗之前一直在你爸家里养的吧。” “……” “吴宏胜被捕那天,它跑丢了。没想到跑到了你这儿。它躲在病床底下,把我吓了一跳,还以为是个人呢。我猜,你在杀害那六个同学的时候,肯定把他们的内脏喂给这条狗吃过吧。残留的内脏上留着狗的牙印,应该就是它。狗牙和人牙一样,每个个体都有独一无二的牙印。我们只要给它做一个牙模就行,跟被害人内脏上的牙印对比一下就知道是不是同样一条狗。” “原来是这样,没文化真可怕。你说我是不是应该恨蔡凤琴,简直误人子弟嘛。”吴芸自嘲。 “来,骆驼。”她牵着狼狗走到楼边。 丁潜已经意识到她要干什么了,还未等阻止,吴芸双手一推,毫无防备的狼狗惨叫着掉下楼。 “这样行了吗,楼下的死狗现在跟我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了。”吴芸冷笑着看着丁潜,“没文化的人,只好用没文化的办法。” 这个女人的冷酷无情实在让人惊骇。 她已经从当年那个含冤自杀的小姑娘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狡诈凶手 “如果我早一点儿告诉你我还有证据,你是不是就不会杀它了。”丁潜惋惜的说。 “你还有什么证据?”吴芸将信将疑。 “疑点往往对应的就是证据。” “……” “你和蔡凤琴都患有前行性失忆症,为什么她把自己做过的事情都忘了,而你还能记忆起关键的部分?我在给你进行催眠的时候,你确实是忘记了凶手是谁,否则我早就怀疑到你了,失忆症成了你最好的掩饰,甚至帮你骗过了测谎仪。可是你计划杀人的步骤那么周密,你又是通过什么办法都记住的呢?” “你想到了?” “其实很简单……日记。” “我哪有什么日记。你看见过我写日记吗?” “你的日记都记录在漫画册里没错吧,你平时没事儿就手捧着一本漫画。其实你不是在看漫画,你是在看你该做什么。你通过不断的提醒,让自己完成一系列犯罪。犯罪之后,你就把不需要的日记丢掉,几天之后,你自然就把这件事忘记了。所以,即便面对再聪明睿智的警官,也不可能从你身上看出任何破绽。因为你的记忆确实是清白的。” 吴芸默然看了他一会儿,发出神经质般的嗤笑,“嘿嘿……嘿嘿嘿……给你满分,你答对了……不过可惜,你早一点儿想到就好了,那些漫画我已经都销毁了。” 丁潜一凛,注视着她。 “眼看着一个杀人不眨眼的罪犯就在眼前,你却抓不了她,很失望是不是?”吴芸极尽嘲弄,“当然你还可以打电话报警,把我抓起来。但你的上司会不会答应就难说了。” 话音刚落,杜志勋带着警员冲上了天台。既有特案组,又有刑警队。把两人的退路都堵死了。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吴芸看了一眼,扭头朝丁默狡黠的眨眨眼。 丁潜面露苦相。 “你果然在这,丁潜。我差一点儿就以为你劫持病人潜逃了。”杜志勋走到近前,带着嘲弄的口吻说。 第17章恶之花(4) 还未等丁潜张口,吴芸忽然做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举动。 她大声对杜志勋说:“你们终于来了,太好了,警察大哥,快救救我,这个人要杀了我。” 她声情并茂,语调中都带着惊惶,让在场的人都大吃一惊。连丁潜都万没想到。 郭蓉蓉紧随杜志勋身后一起赶来,看看丁潜,又看看吴芸,惊讶的闭不拢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丁医生不是来帮忙破案的吗,怎么,怎么变成了绑架犯?” 钟开新和年小光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柳菲站在远处瞅着丁潜,一言不发。 杜志勋问丁潜,“你要是我,你现在怎么办?” “……”丁潜不是杜志勋,不知道这个不阴不阳的家伙到底打什么算盘。 “既然你猜不出来,就我来说。” 杜志勋一指吴芸,“我现在要以涉嫌谋杀的罪名逮捕你。” “什么?我?”吴芸以为自己听错了,疤疤癞癞的丑脸做出诧异的表情,看着特别古怪。 “不用说原因了吧。”杜志勋从口袋里掏出一本撕碎后又重新用透明胶带粘合好的漫画书。 吴芸眼睛一下就瞪大了,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这是在你病房卫生间的抽水马桶里找到的。应该是你的没错吧,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冲厕所不彻底真不是个好习惯。” “这是从厕所便池里掏出来的书。”郭蓉蓉捂着鼻子躲出八丈远。“组长你太了不起了。” “是我发现的。”杜志勋说。 “是我掏出来的。”年小光眼圈红了 “是我一点点粘好的。”钟开新垂泪。 这个突变实在太意外了。 不禁出乎吴芸没想到,丁潜也没有想到,他问杜志勋:“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你接受盘问的时候,我来到医院,让医生把严果带走,仔仔细细把263病房搜查了一遍……在卫生间便池里发现了没有完全冲干净的碎纸片……” 这次论到丁潜不淡定了,“原来你那么早就怀疑她,怎么不早说?还煞有其事派人审我?” “我当时谁都怀疑,但我有一个优点——就是不固执,任何人的意见我都能听。既然你那么怀疑这个女人,我就干脆调查调查她,就发现了这个重要的线索。比起你那一大套纸上谈兵的理论,这才是专业的刑侦技巧。” 杜志勋得意洋洋拿着从厕所了掏出的书,书页还有点儿发潮,在丁潜面前炫耀的摇晃。 “……”丁潜无语。 杜志勋目光落在吴芸脸上,“这本书虽然遗失了一部分,但也足够证明你的身份了……吴芸,你当初的确受到了不公正的待遇,蔡凤琴和你的同学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但你却选择了自杀这种消极的的反抗方式,你自己也要承担责任,不能完全归咎于其他人。你一步错步步错,心中只剩下仇恨,你所做的已经触犯了法律,必须受到惩处。” 吴芸冷笑一声,摇摇头。“我不接受任何审判。法律对我来说也没有意义。” 她慢慢后退,踏上楼顶边缘的墙垛,在风中摇摇欲坠。 “其实我早就做好这个准备了。我瘫痪在床那么多年早就该死了,我能站起来,唯一的目的就是拖着残破的躯壳向我的仇人们讨还血债。如果我这次漏网了,我也不会停手,可能下一步会扩大我报复的人群吧,我还没来得及想好……” “你以为这样就能逃避法律的制裁,既然你连死都不怕,难道还怕审问吗?”杜志勋一边说话分散吴芸精力,暗自向前靠近,想要找一个机会,纵上去把她拉下来。 一只手拉住了杜志勋。 杜志勋霍然转头,怒视丁潜,低声喝道:“你想干什么?” “随她意吧。” “你……” “谢谢你,丁医生。”吴芸张开双臂,自由自在的滑进夜空中。 警员们跑到楼边,往下望去,一个个唏嘘不已,百感交集。 没想到这起连环杀人案也这样的方式结局。 杜志勋掏出一根烟叼上,点燃,吞吐,蓝色的烟雾在眼前弥漫。 “虽然疑犯死了,这次案子还算圆满结束,有你一份功劳,我打报告的时候会跟上面提的。”他对丁潜说。 “不必了,我只是给你们提供一些建议,真正的犯罪线索还是你找到的。” “没关系,我还会向上面申请把你留在特案组。” “……”丁潜很意外。 自从宋玉林把自己推荐给特案组,这个杜志勋就一直想把自己排挤出去,现在是怎么了? “也有你心理医生看不懂的吗?”杜志勋看出了丁潜的疑惑。 他靠近丁潜,眸子里忽然放射出逼人的光,“我让你来特案组其实不是因为我赏识你,是我要好好了解你这个人。” “为什么?” “两年前,轰动一时的冰雕碎尸案你还记得清楚吧……最后一个被害人叫温欣,听说你们还是情侣关系,没错吧……” 丁潜瞬间绷紧,脸色大变。 “听说那个案子到现在还没破,我很好奇,打听了当年办案的警官……他们说发现温欣尸体的经过很离奇,竟然是在你的行李箱里找到的,你还为此受到了调查……后来因为证据不足,还有宋玉林极力保你,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 “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把你弄到特案组了吧。” “……” “丁潜,我很期待未来跟你在一起共事……” (第一部,终) 第1章拉杆箱里的女人(1) 黎明时分,他似睡非睡。 感觉自己已经睁开了眼睛,呆呆的望着空荡的房间。 自从女友死后,他就把房间里的家具统统搬走了。他并不是想抹去对她的记忆,他只是害怕夜晚熄灯后,那些隐藏在黑暗里的阴影。 那种恐惧无孔不人,让人窒息。 他还养成了睡觉必须开着卧室门的习惯,只要关上门,他就感觉像被封闭在骨灰盒里,永生永世都逃不出去。 血,从天花板掉下,砸在他额头,一滴连着一滴,流淌过他的脸颊。 他厌恶的把脸上的血擦掉,从床上坐起,猝然看见一只女人的断脚就放在自己腿上。 那只脚冷冰冰的,伤口处能看见切得整整齐齐的骨管和皮肉的纹理。脚掌小巧,足弓优美,五趾并拢,趾甲上涂着鲜红的蔻丹。 他一阵恐惧,赶紧把断脚推到床下,直到这时才惊骇的发现,满地都是七零八落的残肢断臂,还有一具失去四肢的躯体,一颗长发的人头孤零零的摆放在碎肢之间。 那颗人头忽然动了。 似乎有无形的力量推动它,把它翻转一个个儿。 他真真切切的看见了死者的长相,一张眉清目秀的脸庞,仿佛死亡没有给她的美貌带来丝毫的影响,她敛目长眠,似乎没有痛苦。 他呆坐在床上傻乎乎看着,胸口起伏,冷汗淋漓。 他看见卧室门开着,他想逃,逃得越远越好。 美人头的双目霍然睁开,盯着他,两行血泪从眼窝流出。 他惊叫一声,从床上滚落到地,掉在那些尸块中间,发现自己的脸落在一只冰冷僵硬的手掌上,尖尖的指甲刺进了他的脸。 他疼得拽掉那只手,爬起来往门口冲。 没成想门外居然站着人。 身穿警服的杜志勋一脸阴沉,举枪指着他大声警告:“你已经无路可逃了!” 他不甘心就这样被抓,慢慢后退,可是一想到屋子里一地碎尸,他犹豫了。 这时,杜志勋扣动扳机,子弹呼啸着贯穿头颅,从眉心射进,把后脑掀开,脑浆飞溅。 他就这样瞪大眼睛,死不瞑目的栽倒在地…… 丁潜猛然睁开双眼,呼呼的穿着粗气,身上都被冷汗浸透。 他还躺在床上,没有被爆头,房间没有碎尸。厚厚的窗帘缝隙透过黎明的微光。 他吃力的从床上起身下地,拉开落地窗帘,十五层的高楼,能看见远近的街道笼罩在晨曦的灰雾中。 他打开窗,让清冷的空气流进房中,清醒一下头脑,梦中那些恐怖而逼真的景象渐渐淡化,如果他那些学生和病人知道连心理医生也会被噩梦吓醒,不知该作何感想。而且,这样的梦他几乎天天都会做。 睡衣被汗黏在背上特别恶心,他里里外外脱光,走进卫生间,打开淋浴头,用冷水,最大水量,冲刷身体。 冰冷的水珠击打在皮肤的瞬间,皮肤本能收缩,那种刺激可以提振他的情绪,提升神经的兴奋度。 他绝不能让外人看到他如此胆怯的一面。 他必须一如以往的生活,就像女友没出事之前那样,一旦让别人觉察出他不正常,他就麻烦了。 现在,又多出来杜志勋这个难缠的家伙。 他现在已经开始怀疑自己了,他肯定会想方设法暗中调查。丁潜不知道他现在已经对自己了解了多少,对当年那个案子了解多少。 杜志勋要把他引荐到特案一组做兼职心理顾问。这是明摆着的鸿门宴,丁潜当然不能答应,已经拒绝了好几次。 这一次听说,杜志勋又到平江市来办案,郭蓉蓉给他打了几个电话,他都没接,他一直躲着。 估计杜志勋不会善罢甘休,不知道他下一步就会使什么手段。 …… …… 就在丁潜被噩梦惊醒的时候,距离他几公里外一个普通居民区的普通住户家里,一个男人打着呵气,翻了一个身醒来。隔壁传来了儿子弹钢琴的声音,今天是星期六不用上学,儿子一大早就爬起来练琴。老实说,他弹得真不怎么样,都赶不上楼下路过收破烂的老头手里敲的破铁片子中听。 没办法,孩子想当音乐家,当父母的就只能支持,免得将来落埋怨。他让钢琴吵得实在睡不着,手伸进裤衩里挠痒痒,挠着挠着挠硬/了,扭头一瞅老婆还在呼呼大睡,不时发出磨牙声,嘴角的黑痦子跟着一动一动的,看着有点儿反胃。长得实在比冰冰差太多了,同样都是女人,一个让人想入非非,一个让人想都不敢想。可那又有什么办法,远水解不了近渴,也只能将就了。 他把手放在老婆早已粗的跟水桶一样的肚皮上,见她没有什么反应,把手按在她胸上,揉着早已经干瘪的ru房。 老婆惊醒,扑棱一下从床上坐起,老羞成怒的瞪着他,“你干什么?” “我……” “你有病啊,这么大岁数了还耍流//氓?” “我……我只是……”他涨红了脸,看见老婆母老虎一样,就不禁气馁。 “你是什么你是?”老婆一翻白眼,指着他鼻子就开骂,“你说说你,整天游手好闲,不干点儿正经事儿,上一天班儿能歇两天,不想想怎么挣钱,净想些乌七八糟的?” “老婆,你别这样……咱们都多长时间没有那个了,偶尔一次也没啥吧……” “死一边去,你知不知道咱家还剩多少钱了,还有心思想这个。咱儿子都上几年级了,连补课带学琴,一个月得花多少钱你知不知道?你说我怎么嫁了你这么个无能的废东西,你但凡能多赚点儿,我至于去给人低声下的当保姆?你就混吧一天天的,今天屁股疼明天脑袋疼的,你就混吧,你真不如去死了!我一个人带孩子还少挨累!” 他被数落的体无完肤,气得从床上爬起来,瞅着那张肥胖黝黑的脸,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厌恶,真想瞅她几个嘴巴解解气。但也只是想想,他不敢。他老婆可是出了名的泼妇,发起飙来连自己老爹都敢骂。 第1章拉杆箱里的女人(2) 他气呼呼的从床上下地,披上衣服往外走。 老婆还在喋喋不休骂着,忽然眼一瞪:“你干什么你,说你两句你还跟我耍脾气,狗屁不是,脾气不小,你给我站住,我还没说完呢!!” 他站下,强压着火说:“我要去上班,这总行了吧。” 他撒个谎,这才抽身离开房间,让自己清净一会儿。经过儿子的房间,钢琴声还在磕磕绊绊的响着。 他推开门,看见自己上初中的儿子正在全神贯注的弹琴。 他走到儿子身边,端详了一会儿用讨好的声音问:“宝儿你渴不渴,爸下楼给你买瓶饮料,你想喝什么?” 儿子眼睛死死盯着五线谱,生怕弹错一个键子,根本无暇理睬他。他喊到第三遍,儿子才厌烦的说,“我不要,你赶紧走吧,别打搅我练琴!!” 他碰了一鼻子灰,讪讪走出房间。感觉自己就是像一条寄人篱下的狗,在单位没人待见,在家里也呆不下去。他郁闷的下了楼,看到自己停在楼口的那辆银灰色的夏利轿车,心情才好了一些。 这辆08年的二手夏利才花了8000块钱,旧是旧了点儿,配置也低的不能再低,但在他眼里就是宝贝,他每天都要里里外外仔仔细细擦一遍,弄得跟新车一样。这可是他节衣缩食,东拼西凑,攒了好几年还借了不少钱买的,为这他老婆跟他大吵一架,快把房顶都掀了,指着他鼻子把他从头损到脚,骂遍他祖宗十八代。这是他唯一一次先斩后奏,没听老婆的。 女人不懂男人对车有多爱。车就是男人的情人,男人的宠物,有钱的人开跑车,没钱的人开破车,至少得有车。 他上了车,插进钥匙打着火,听到发动机阵阵轰鸣,全身血液都跟着沸腾。 噢,对,就是这样。就要这样嗨。 他开车离开小区,开上了马路,飞驰起来,觉得浑身上下男性的细胞都复活了。他当然没去单位,只是在大街上闲逛,猫在车里看外面的街景,瞧瞧别人在街头打架,短裙女人的大长腿,一两起交通事故……躲在车里看特别有安全感。 买了一份街边的司机快餐放在车里。一直消磨到天快黑了,他一天没吃东西,饿得饥肠辘辘,这时候吃起饭来格外香。他听着收音机里的盗墓小说,鬼气森森,一惊一乍的,津津有味的把饭菜吃的精光,然后顺窗户把泡沫饭盒扔出去,抹一把嘴,开车远去。 他没回家,真正属于他的夜晚才刚开始。 他直接把车开到了一个新小区的大门外。这片小区的入住率不高,小区左侧有两栋回迁楼,入住的比较早,有不少住户是租房的。 他最近一周里,没事儿就往这儿来。他把车停在回迁楼附近,那里的栅栏不知被谁弄掉了两片,也没人修,楼里的居民图省事儿就从那里进出。 他把车停在街边,从那个栅栏的缺口进入了小区,在小区里漫无边际的闲逛。谁也不会注意到这么一个毫不起眼的人。 他走着走着,站住了,侧耳倾听两个女人在小区健身器材那儿聊天。 其中一个二十多岁不到三十岁的女人嗓子比较尖,语速奇快,大声豪气,聊得很嗨。 他装作路过,用眼角扫了那两个女人,尤其是那个聊得很嗨的,神情变得有些古怪。 他绕了一个圈,转到了两个女人身后,保持一定距离站在了。找了两块砖头摞起来坐下,一声不响的听两个女人聊天。其实聊得什么他都听不清,也不感兴趣。但是他很有耐心的坐在那里,低头瞅着脚尖。 过了大约一个多小时,另外一个女人接了一个电话,可能是有事儿,提早离开了。只剩下那个嗓门高的,还有点儿意犹未尽。 她转身想回家,朝他坐的地方走过来,看见有个男的佝偻着身子坐在砖头上,脸都快扎进裤裆了。也不知道是喝醉了还是生病了。 女人好奇的打量他几眼,没问什么,从他身边经过。刚走出没几步,忽听身后传来一阵痛苦的呻/吟。 他捂着头,跌跌绊绊的撵上女人,“妹子,我刚才被人抢劫了。还用榔头给了我一下,你能不能……能不能帮我叫辆出租车,把我送医院……” “这附近有抢劫的?”女人将信将疑,警惕的看了他一眼,见他捂住脑袋,鲜血正从头上往外冒,脸和衣服上蹭的都是血。 女人这才相信了,急忙问:“打你那个人去哪儿了?” “不知道,他打完我,把我的背包抢走了。我不知道他去哪儿了……哎呦……哎呦……妹子,你能不能帮我叫辆出租车,我现在眼前一阵阵发黑,我怕我撑不住了,求你帮帮我……” 女人看他这样也有点儿于心不忍,把他扶起来,“那你跟我走吧,我把你送到医院。” “真是太谢谢啦,妹子,你救了我的命,我……我忘不了你……” 女人搀扶着他往外走,途径一栋楼房的山墙,那个地方比较背静,他双腿一软,一下子瘫坐到了地上。 “你怎么了,没事儿吧?”女人急忙问。 “我不知道,我现在喘不上气,脑袋……脑袋嗡嗡的,我血流太多了……” “我看得先帮你止下血!”女人伸手把脖子上的纱巾摘下来,攒成团,“来,用我这个把伤口按住,这样能减少点儿出血,你能挨到医院就好啦。” “那好那好,姑娘你心真好……”他说着把捂着头的手拿开。 在他头上居然顶着一个牛奶袋。 女人一时没看明白,问:“你伤口在哪儿?” 他呲牙一乐,用手一捏袋子,喷出了粘糊糊的红色液体。 “你……你……”女人脸色苍白,刚刚意识到了危险。 他丢了奶袋,一把抢过女人手里的纱巾,塞进她嘴里。用力抓住她把她拖进了阴暗处,他早在那儿放了一个大拉杆箱。 第1章拉杆箱里的女人(3) 他从裤袋里扯出两根电线,很麻利的把女人手脚缠上,把她蜷曲身体硬塞进了拉杆箱,女人呜呜哀叫,绝望的挣扎。 他冷笑着拉上拉锁,拽出拉杆,拖着行李箱若无其事的走在小区里,半路上遇见过两个人,他们连瞅都没瞅她一眼,丝毫没有觉察到任何异样。 他从栅栏的缺口出了小区,来到了自己停车的地方,费力的把拉杆箱抱起来,放进后备箱里。还挺他妈沉的。左右看看无人注意。暗自窃喜。今天很顺利呀。 他赶紧钻进驾驶室,发动车子,快速驶离了小区。 半小时后。 关着灯的房间里。 他把浑身瘫软的女人从拉杆箱里拖出来,让她跪在自己面前。 女人吓得瑟瑟发抖,不住的向他求饶,求他别杀自己。 他阴冷的瞅着她,拉开裤子拉链。 女人露出厌恶的表情,可是手脚被捆着,根本没有逃脱的希望,为了活命,只好逆来顺受…… 看着女人跪在自己面前,满脸卖力的表情,他充满了征服的快/感,得意洋洋,“你这样的贱/货就得用这样的办法收拾你,嘿嘿……嘿嘿嘿嘿……” “你要干什么我都答应你了,我不会报警的,你放了我吧,求你放了我吧!”女人累得气喘吁吁,不住的哀求。 他抓住女人头发强迫她仰起脸,他露出诡异的表情,“我要干什么你都答应吗,你真的知道我要干什么?” “……” “你们这帮蠢女人,就喜欢自以为是。其实你根本一点儿都不懂我们男人,你猜猜看我要干什么?” 女人看见他从兜里又掏出了一件东西,表情先是困惑,但马上就变成了惊恐,”……你……你要干什么……不……不要……不要……” …… …… “下班了,雨馨——” 远远的看见上晚班的小悦走进肯德基餐厅,大老远朝自己招手,站在收银台后面的蒋雨馨松口气,拿出手巾看眼时间,这丫头今天又迟到了半个小时。 她回到员工休息室,换下湛蓝色的工作服,穿上平时的衣服,小悦溜达进来,一脸笑嘻嘻没心没肺的样子。蒋雨馨跟这小姑娘是交替班,她不来蒋雨馨就得一直等着。蒋雨馨晚上还有一份工作,经常都等得心急火燎。 “不好意思哦,雨馨,我新认识的男朋友中午去找我了,就是上次你看见那个,来咱们店吃饭的那个高冷的帅哥,他现在可粘人了,一到我家就腻腻歪歪不肯走,你说烦不烦人……”小悦得意洋洋,见蒋雨馨一脸不高兴,竖起三根指头,对天保证,“下次,下次我保证不迟到了。” 这种保证蒋雨馨听的耳朵都长茧子了,只能无可奈何的笑笑。 她匆匆忙忙赶回家,拿她的小提琴。晚上她还要到南湖那边的酒吧赶场演唱。白天她在肯德基店打工,晚上去酒吧当歌手,从她音乐学院毕业之后,就一直维持这样的生活。餐厅服务员是她的生活保障,酒吧唱歌是她的梦想。她期待着未来有那么一天,她也能举办自己的演唱会,让数万人为她疯狂,为她喝彩。 现在就是她为自己的梦想织茧的时候。 回到家已经是傍晚六点半了。她还有半小时钟间,必须抓紧了。 “爸妈我回来了。”她进屋跟父母打声招呼。 就看见母亲靠在床上坐着,一张苍白瘦削的脸阴沉沉的。不知道又因为什么惹她生气了。 她肝和肾都有病,整天都病歪歪的,瞅什么都不顺眼,动不动就无名发火,久而久之,蒋雨馨跟母亲的关系比较疏远,在一起也没什么话。 父亲在厨房里做晚饭,探出头温和的说:“回来啦。” “回来了。” 蒋雨馨手罩着嘴,小声问:“妈这是又怎么了?” 父亲叹口气,“还不是因为你妹妹。早就放学了,到现在都没见到人影,不知道又跑哪儿去了,挺大孩子了竟让人操心……” “没事儿,她也不是小孩子了。知道分寸。”蒋雨馨安慰两句父亲,回到自己和妹妹同住的房间,拎起琴盒往外走。 就听母亲高兰抱怨的声音从房间里传出来,“一天天的,不正经找个工作,去给人家卖唱,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我怎么生出这么两个,没一个让我省心的……” 蒋雨馨脚步顿了顿,全当做没听见,离开了家。 她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郁闷,却无处倾诉。 下楼出了楼洞,走到小区门口,她站住了,目光不由自主的往花坛那边望,看见一个十六七的少女正蹲在地上逗弄一个胖乎乎的小男孩玩儿。 “这是几。”少女竖起一根食指。 “一。”小男孩很肯定的说。 “这个呢?”少女又竖起中指。 小男孩用肉滚子一样的小胳膊挠挠大脑壳,“二。” “那么这是几?”少女竖起右手一根食指,又竖起左手一根食指。 小男孩有点儿懵,挠着脑袋想了半天,“十。” “好好想想,”少女揉着他肉嘟嘟的腮帮子,笑嘻嘻的说,“答对了,有奖励哦。”说着从身后的背包里掏出一块巧克力。 “三。”小男孩盯着巧克力,斟酌了好半天,得出了这个匪夷所思的答案。 “哈哈,再想想。” “哎,雨涵。”蒋雨馨招呼一声。 少女听到了装没听见,继续跟小男孩玩儿。 蒋雨馨无奈的走到她身边,把她手里的巧克力抢过来,塞到小男孩手里。 “喂你干什么,我还没玩儿完呢。” “玩玩玩,就知道玩儿,放学了也不回家,妈都发火了,你不知道?” “哎呀,我知道。就是知道我才不愿意回去呢,”蒋雨涵撇撇嘴,“整天就听她在那儿唉声叹气,不是骂别人,就是自己要死。谁愿意呆在家里听他唠叨啊。” “妈那是身体不好,你就体谅体谅她嘛。” “身体不好,切,我怎么没看出来。身体不好还有精神头儿骂人啊,早在十年前就说要死,现在不是还活得好好的,我看他什么病都没有,她就是更年期,没事儿找事儿……” 第2章失踪的妹妹(1) “别这么说她,她毕竟是咱们妈。”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姐,你不是也讨厌咱妈吗?你天天晚上去酒吧上班不也是为了躲着她。” “算了我跟你讲不清,我快迟到了。” 蒋雨馨想看看手机时间,发现手机不见了,一想肯定是刚才下班走得匆忙,无意中把手机落在肯德基店了。手机不贵也一千多块,挺让人心烦的。她叮嘱妹妹:“你赶紧回家吧,最近总出事儿你不知道吗,听说都有好几个女的莫名其妙的就神秘失踪了。现在天一黑,你就回家,别总到处乱跑了,你现在也不是小孩子了,别总让人操心……” “哎呀,我知道啦姐,天天一回家那两个老古板就唠唠叨叨,都把我耳根子磨薄啦。你晚上还唱歌,就省点儿唾沫吧。” 蒋雨涵满不在乎的跟姐姐这儿贫嘴,弄得蒋雨馨也无可奈何。“反正你多加小心。” “哎,姐,你等下……我也听说最近有女人失踪的事儿了,咱们附近就有一个女的失踪了。我还告诉你一件事儿……”蒋雨涵忽然变得神神秘秘,欲言又止,做足了铺垫。 蒋雨馨实在不耐烦了,“什么事儿快说,我还要上班呢。” 蒋雨涵凑到她耳边,小声说:“我在我们小区里发现了一个怪人,鬼鬼祟祟的,就在我们小区里转悠,瞅人的眼神儿特别不正常。一发现有人注意到他,他就急忙低着头离开,就好像生怕你发现他有什么秘密似的,那样子,就跟电视里的杀人bian态一模一样。你说他会不会就是那个让女人失踪的罪犯啊,我觉得很有可能啊……” “哎呀,行了,我没工夫听你胡扯,我上班都迟到了,你赶紧回家,都高中了也不知道抓点儿紧。”蒋雨馨哪有功夫跟她浪费时间,说了她两句,匆忙走了。 蒋雨涵瞅着她的背影,气得跺脚,“什么嘛,都不相信我,我说的可是真的……哼,要不了多久,你就会相信我了……” …… …… 平江市人民医院。 心里咨询科。 丁潜今天接待了一位年轻女患者。患有严重的抑郁症,已经到了影响日常生活的地步。 本来他今天不想接诊,让其他心理科的医生看看,顺便开点儿药就行了。抑郁症这种病在生存压力越来越大的当今社会已经很普遍了,不算什么了不起的病。严重的可能导致自杀或者生活不能自理,一般情况下患者自己都能康复。 不过,今天早上郭蓉蓉给他打了一个电话,说手头的案子碰到一些问题,想跟他咨询一下,他马上就推脱说今天没空。于是就赶到医院了。他现在尽量避免一切跟特案组的联系。 看到患者,让他有点儿吃惊。 一个二十二三岁的年轻女孩,五官精致,目光灵动,给人一种惊艳之美。乍一看恍似哪个明星。 只是此刻,她脸色苍白,呆滞的眼神中纠结着让人难以揣摩的情绪。 她是家人送来看病的,女孩的父亲说她这种症状是最近才刚出现的,之前从来没有过类似的症状。 丁潜用手电照了照女孩眼睛,进行了角膜反射检查,确定她不是因为脑部病变引发的症状。然后又问了她几个简单的问题。 他单独把女孩父亲叫到隔壁的房间,说:“初步断定,你女儿是反应性抑郁症。” “这是什么病啊,严重吗?”女孩父亲十分焦急。 “这种抑郁症是由于精神刺激或者挫折打击所导致的。基本上都属于短期急性发作,比起慢性抑郁症来说,发病比较突然,可能会出现一些激烈的举动。不过因为发作的时间短,一般患上这种病的人,即使不看医生也能自行好转。” “你是说,我女儿不用治?” “我是说一般情况下只需要安静调养一段时间就够了,但也有例外,甚至有患者采取极端的自杀行为,这要取决于患者的所遭受的打击和她本人的承受能力。如果她经历过什么事情,我希望你不要隐瞒,如实的告诉我,这样我也好根据实际情况对症下药。” 女孩的父亲听明白了,叹口气说:“您问的对,我女儿之前确实遇到了一件揪心事儿,也不只她,我们一家都不得安宁。” “……” “我有两个女儿,这个是大女儿,已经工作了,还有一个小女儿,现在念高中,唉……我小女儿失踪了。” “失踪?!”这让丁潜暗暗吃惊。他原先猜测无外乎感情受挫,或者亲人去世,没猜到是这种情况。“失踪多久了?” “一个星期。” “你们报案了吗?” “还没有。我那个小女儿平时有点儿野,现在青春期也不听说了,没事儿就往外跑,之前也动不动就失踪几天,我和她妈都快放弃了,唉,管不了了。” “是这样啊,我明白了。” 丁潜回到问诊室,女孩一直安安静静的坐在那儿,似乎他离开这段时间,她连动都没动一下。 她消瘦的背影,看着很憔悴。 丁潜坐到自己的椅子上,望着微微低着头的女孩,说:“你叫蒋雨馨对吧,跟我说说你妹妹吧。” 蒋雨馨原本僵固的身子微微一颤,垂到脸前面的长发跟着簌簌发抖,露出了苍白的一条儿脸,看着有点儿诡异。 “你妹妹的事儿我听说了。对她的性格也略知一二,听说她之前也经常离家出走是吗?为什么这一次你这么担心,是不是你太多虑了?” 蒋雨馨缓缓抬起头,露出完整的瓜子脸,看着比刚才舒服多了。 她睁着玉石般的黑眼睛端详着丁潜,“你是听我爸讲的吧。” “是。”丁潜不否认。 “他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什么意思?” “他以为我妹妹只是像往常那样出去撒野两天……但这次不一样。我担心我妹妹出事儿了,我不敢告诉爸妈,怕他们承受不住。” 第2章失踪的妹妹(2) “你凭什么确信她出事儿了?” “你知不知最近几个月,经常有女人很神秘的就消失了……” “我倒是听人说过,报纸上没有报过,也可能是传言。” “不是传言,我们小区附近就有一个女人失踪了,到现在人还没找到,这是真事儿。” “好吧,那这也不代表你妹妹也像这些女人一样啊。” “其实,就在她失踪的那一天,还发生了一件事儿。” “……” “我晚上要去酒吧上班,临走之前在楼下见过她。我就把有女人失踪的事情告诉了她,我提醒她小心点儿,放学就回家,别到处乱跑,她却跟我说了一句有点儿吓人的话……” “她说什么?” “她说……她见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男人,就住在我们小区里,她怀疑那个人跟那些女人失踪有关。可是我当时根本没相信,为了赶工作,就把她扔在那儿自己走了。我现在真后悔呀,要是我当时,多问问她,多关心她,她就不会被人抓走了……”蒋雨馨说着说着就哭起来,梨花带雨的,十分伤心。 丁潜不动声色的看着她哭,没有一点儿怜香惜玉的样子。 抑郁症就是因为情绪淤积不得释放,只要能把情绪发泄出来就好。 等女孩哭累了,发泄的差不多了,他从桌上的纸巾盒里抽出几张递给她擦眼泪。 看女孩情绪已经平静下来,丁潜才开口问:“你妹妹说的那个男的,你见过吗?” “……”蒋雨馨摇头。 “那你发现在你家附近有什么人可疑吗?” 蒋雨馨摇头。 “那我说说我个人的看法……在这件事情上,你事实上连一点儿证据都没有。你认为你妹妹失踪是被一个神秘人绑架了,这完全是你的猜测啊。” “可是……” “可是你妹妹失踪那天说的很吓人,你就不由自主的把这两件其实不相干的事情联系在一起。你这是典型的疑神疑鬼,在心理学里,这叫‘负面心理暗示’。像神秘杀人犯,老房子闹鬼这样的事件,在城市里并不鲜见,一个人说,两个人说,传的多了也就变得煞有其事了。事实上,大家什么都没看到,所谓的根据都是口口相传的。还有,蒋雨馨小姐,你想想,你那天到底跟你妹妹说过几句话。她跟你提到那个神秘人的时候,是什么表情,很紧张的吗,还是像往常一样?你确信她没跟你开玩笑吗?” “……”蒋雨馨陷入了沉思。丁潜的话切中关键,把她说动心了。 她思索了半天,还有些迟疑不定,“丁医生,你是说,我妹妹跟我说那些话只是在跟我开玩笑?” “你妹妹的性格你最了解,她是不是经常跟你恶作剧什么的?” 蒋雨馨叹口气不吱声了。 女孩的情绪还很消沉,但状态已经明显比刚来的时候好多了。丁潜给她开了一张单子,让他去药房拿些镇定情绪的药,嘱咐她按时吃,两天后再过来复诊。 趁女孩去取药的功夫,丁潜又跟她父亲聊了两句。 蒋雨馨的父亲叫蒋元,五十来岁,长得很精神,蒋雨馨的美貌遗传了他一大半。他头发灰白,看着也是一个操劳的命。蒋元很担心女儿,听丁潜说蒋雨馨没有大碍,很快就能康复,他这才放下心。 “我觉得,你更应该关注一下你的小女儿。”丁潜表情严肃,说出了心里话,“我对蒋雨馨解释的那些只是为了开导她,我心里其实也有点儿担心。你小女儿已经失踪了一个星期了,为了以防万一,我建议你最好还是报警。” 没想到蒋元听了丁潜的建议露出一丝苦笑,似有难言之隐,“丁医生,我和她妈不报警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蒋雨馨不知道吗?” “这么丢脸的事儿,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吧。我和她妈都没脸往外说……我小女儿她其实根本没失踪,她是跟别人跑了。” “……” “就是我大女儿说她失踪那天,她晚上回家,跟她妈大吵了一架,然后就跑了。我老伴儿身体不好,我还得安抚她,就没顾得上拦她。这丫头跑了几个小时,天都黑了,我当时都有点儿担心了,他妈的手机里收到了她发来的一条短信,说她受够了,在也不要回这个家了,还说要跟自己喜欢的人住在一起。真是太气人了。” “她处对象了?这个人你认识吗?” “我知道,是一个大三男生。我真不想说,不怕你笑话,她之前就离家出走过,就是跟那个男生在一起,还到外面一起租了房子,后来这件事被我们知道了,找到了他们,硬是把她拽回家了。她妈把她好一顿打……你说她才多大,一个姑娘家家的,传出去还有脸吗?唉,这丫头死性不改,这才消停了没几天,现在又来这一手,真是活活气死人啊,我跟她妈真是彻底失望了。不想管她了。但也没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实在是觉得丢脸。我这大丫头不知道实情,还以为她妹妹出事儿了,我们也没想到她会得上抑郁症,早知道是这样,我早就应该告诉她……” “……” 因为一些矛盾和误会闹出这么大的麻烦,也难说这件事到底该怪谁。 丁潜庆幸自己还没有成家,要是给他一个蒋雨涵这样的女儿,他也得抓狂。 隔了两天,蒋雨馨来医院复诊,丁潜又给她开了两服药。再进行了一些心理辅导,大约一周左右时间,蒋雨馨就差不多完全康复了。 似乎蒋雨涵还没有回家,丁潜也没特意问蒋雨馨,她也尽量不提这么敏感的话题。 “好吧,按照说明把这些药吃了,就没事儿了。记住,不要过量。”丁潜开完药,不忘了叮嘱一下。 “好的,丁医生,我知道了。”蒋雨馨莞尔一笑,媚态横生。 看得丁潜都微微一怔。 有些女人天生有种妩媚动人的风情,这与风流是两码事。她并非有意讨好谁,只是性情中流露着能让人沉迷的芬芳。 丁潜心想,祸国殃民就是指这种女人吧。 妲己未必是个坏女人,纣王一定不是好男人。 第2章失踪的妹妹(3) 蒋雨馨走出医院,心情觉得好多了。不知为什么,她还有点儿留恋,暗暗希望自己能病得久一点儿。 她现在又开始上班了。肯德基店的工作可以歇歇,酒吧的工作不能耽搁,她因为抑郁症已经休息了一周,若非她能给老板招来很多客人,早就被开了。即使是这样,老板也发出了最后通牒,问她还能不能来上班,不来就换人。 南湖是平江市最著名的休闲娱乐集中地,在湖岸周围有很多风格各异的酒吧和音乐茶座,每到夜晚,许多当地的专业歌手和乐队来这里献唱,有些人与酒吧签约,纯粹靠这一行吃饭,还有些像蒋雨馨这样的年轻艺人,来这里不是为了赚钱,主要是为了磨练自己。 蒋雨馨的小提琴技艺如火纯情,尤其擅长即兴演奏,歌唱的也好,长相也出众,所以很受欢迎。 傍晚时分来到酒吧,她调整一下心情,出场拉了两首曲子,唱了一首节奏欢快的歌。然后回到后台歇息。她现在刚刚恢复,状态还没有调整到最好,经理也没有强求,还特意过来表示一下关心。 “噢,对了,”经理一拍脑门,“瞧我这记性,你上次病休之前,把手机落在休息室了,别人捡到交给我。一直没来得及给你。” 说着从兜里掏出手机递给蒋雨馨。 手机还是在蒋雨馨生病之前丢的。她都没想到还能找到,自然很高兴。 打开手机,看发现了收到了几条短信,大都是垃圾短信,只有一条短信,是一个陌生号码发过来。 她点开短信,短短四个字—— 姐姐,救我!!!! 蒋雨馨脑子嗡了一下,瞬间什么也听不见了。 …… …… 丁潜一直在医院里磨蹭到快八点才收拾东西,准备下班。他也没什么工作,就是为了躲杜志勋那帮人。 他尽量避免跟杜志勋有任何接触,不想给这个人任何接近自己的机会。 砰—— 办公室门被人从外面撞开。 丁潜诧异的抬头看的功夫儿,来人已经气喘吁吁的跑到自己桌前,“丁……丁医生……不……不好了……” 蒋雨馨脸色苍白的没有一丁点儿血色,原本很漂亮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看着特别吓人。 “你别着急,出什么事儿了,慢慢说。”丁潜说。 “我妹妹出事儿了。” “你说什么?” 当丁潜听蒋雨馨把事情经过讲清楚,脸色冰冷,不置可否。 “丁医生,你说我妹妹是不是真的遇到危险了?我该怎么办?”蒋雨馨现在已经乱了方寸,不知为什么,她第一个想到告诉的人不是父母,而是一个只给自己开过两回药的心理医生。 她眼泪汪汪的瞅着丁潜,迫切的等待他回答。 丁潜双臂习惯的支着桌面,手指交叉,想了一会儿,说:“这条短信是在你妹妹失踪那天发给你的,时间比她发给父母的短信时间晚。因为你当时手机丢了,所以你没有看到短信,那么之后,你和你的父母有没有收到过类似的求救短信?” “没有。只有我收到了这条短信。” “你有没往回拨打这个号码,试试能不能打通?” “我试过,信号特别不好,而且对方一直都关机。丁医生,你说这是不是意味着我妹妹遇到什么危险了……” “我到不这样看,你换个角度想想,也许情况没有你想的那么糟糕。如果你妹妹真的遇到危险了,她至少应该用自己的手机通知你吧。而且打电话绝对比发短信更方便吧。她都没这么做,你就不觉得反常吗?” “那该怎么解释啊?” “不排除她故意吓唬你,或者说是吓唬你们全家。” “这……不可能。”蒋雨馨犹豫了一下,很肯定的说,“我妹她有的时候是有点儿任性胡闹,但还是有分寸的,不会做这种无聊的恶作剧。” “话不能说这么满,你虽然是她姐姐,但你也未必就完全了解她。她现在正处在青春期的叛逆时期,这个时候的孩子,经常会做出一些出人意料的事情。当然,如果你不放心,想要报警的话,我也不反对,但你仅仅凭着一条来历不明的短信很难立案的。所以,我劝你最好还是从长计议,回家冷静下来好好想想。说不定再过一两天情况就会有转机呢。” “可是,万一不是这样呢?” “凡是都要往好处想,人往往都是被自己吓死的。” 蒋雨馨望着丁潜,充满期待的眼神渐渐黯淡了。 她并不傻,听得出丁潜这是在冠冕堂皇的安慰她。也难怪,人家是心理医生,只负责看病,这种事儿,他又能帮上什么忙。 “好吧,我知道了,谢谢你丁医生。”蒋雨馨很识趣,起身告辞。 “……” 看着女孩落寞离去的背影,丁潜一言不发。 他很清楚蒋雨馨担心什么,她能想到的,他都想到了,他甚至怀疑,她失踪七天的妹妹已经遇害了。 但他只能安慰她,他只想做心理医生该做的事情。 每个人都应该按照既已划定的轨迹做事,不要触碰超出自己轨迹之外的事情,否则你就得面对意想不到的麻烦。遭受过那样恐怖悲惨的经历,他比谁都清楚这个道理,他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意气风发,恃才放旷的华夏第一催眠师。 妥协的人生才是安全的人生。 他的人生里已经不需要太多刺激了。 假如他出手帮蒋雨馨,搞不好就会惊动警方,杜志勋那个嗅觉灵敏的家伙,在全省警界都手眼通天,一旦让他发现,必然给自己带来麻烦。他躲还躲不及,怎么会自找麻烦。 …… …… 蒋雨馨离开医院,心里有些失望,但并没有彻底无助。 刚经历了一段抑郁期恢复过来,她现在已经比过去坚强了许多。冷静下来想想,妹妹这件事还得靠自己解决。 第3章危险的邻居(1) 她拿定主意,先自己调查一番,如果能发现妹妹所说的那个神秘人,她就争取找到一些证据,然后报警。 她回了一趟家,放下琴盒,换了一套不太起眼的衣服,悄悄出门。 父亲蒋元看女儿行色匆匆,还问了一句,“小馨,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啊?” 她顾不上回答,只是“嗯”了一声就出门了。 看看手机时间,现在晚上八点半。 天已经黑了,楼下纳凉的人大都回家了,小区显得有些空荡。她从一号楼开始,一栋楼一栋楼的绕圈,留意身边经过的人,其实也没遇见多少人。尽管是在自己家里,走着平时都走惯了的路,但是想到自己可能会遇见一个绑架了自己妹妹的罪犯,她心里就不免砰砰乱跳。 一直在小区里走到十一点,路上连一个人都没有了,她才放弃。今天出来的时间有点儿晚,她决定明后几天不去酒吧,多花点儿时间把小区里里外外走几遍。哪怕机会渺茫,她也决心试一试,她不想错过任何机会。 第二天,蒋雨馨没去上班,她吃完早饭就下楼了。 这个小区建成也有十年了,属于半新不旧,有18栋楼,六七百家住户,有的自己住,有的出租给外人,真要是找起来也不是一件容易事。但她相信自己的直觉,她相信只要绑架妹妹的那个人出现在自己面前,她肯定就能把他认出来。 蒋雨馨一栋楼一栋楼的绕圈。白天的人比晚上多多了,形形色色,什么样的都有。蒋雨馨逐个打量,她也没当过警察,不知道什么样的人算可疑,什么样的不算。凭直觉,发现那些长相发贼的人,她都会仔细观察一番。有的人发现她在瞅自己,也怀疑的瞅着她,弄得双方都很尴尬。 她这样消磨了大半天的时间,“可疑”的人也发现了几个,她还偷偷拍下来了。 她饿了,买了面包和矿泉水,就坐在小区长椅上歇息,吃着面包和着水,掏出手机,就像欣赏战利品一样,翻看那些“嫌疑人”的照片,一个个研究。 研究了一番之后,她发现了这些人的共同特点——长得丑。好像除了长得丑以外,她也没有发现其他值得怀疑的地方。 “难道是我直觉错了?长得漂亮的人也可能是罪犯吧。”她不禁有些困惑。 不知为什么,她脑子里忽然浮现出心理医生丁潜。 这个人万一是凶手,那该是什么样子的? 她正在胡思乱想,无意中忽然感觉有道闪光晃了她一下,十分刺眼。 她扭头看看,没看到是什么东西,本来没当做一回事儿,过不长时间,那道闪光又晃了她一下。 她可有点儿警觉了。用眼角余光确定了闪光的位置,慢慢向右看过去。 有两个小孩拎着小桶蹲在地上抠土玩,根本没有发光的东西,不可能是他们。 蒋雨馨的目光越过他们,在他们身后有棵老榆树,枝叶茂盛,树冠如伞。 突然! 她看到了发光的来源。 从树后伸出一只手,正拿着一个小镜子往这边照。 闪光肯定就是小镜子反射出来的。 蒋雨馨惊讶的盯着镜子。 那只手仿佛受到惊吓似的,倏地缩到树后。 是有个人拿着镜子在树后照她吗? 蒋雨馨全身的汗毛一下就竖起来了。 现在毕竟还是白天,她没什么可怕的,她忽的站起,朝那棵树跑过去。不管那个人出于什么目的,是不是在照她,她都要当面质问,查个一清二楚, 绕过榆树,结果发现树后没有人。只有一个捻灭的烟头。 她四下张望,远远近近都有行走的人,她也分不清楚是哪个了。 她凭直觉选中了一个穿灰色夹克衫的男人,在后面偷偷跟着,不敢跟太快,怕对方觉察,也不敢跟太慢。 那个男人似乎没有发觉后面有人,在前面走得不紧不慢。 他进了小区一家超市,蒋雨馨也跟了进去,隔着货架的空隙打量他——二十多岁,脸上还有青春痘。 蒋雨馨心里怀疑,真的是这个人吗,我没看错吧。 “嗨,小姐。” “啊?”蒋雨馨一个愣神,发现那个人男笑眯眯的望着自己。 他已经发现自己了,这下把她弄得手足无措,脸蛋儿发烧,好像偷钱被发现的小孩。 “我不叫小姐!”她红着脸纠正。 “哦,我不知道你叫什么,我叫王锴,我们……我们交个朋友吧,你叫什么?” 看这家伙笑得脸都开花了,感情他是误会了,还以为自己走桃花运,被一个大美人相中了。 “这个……”蒋雨馨一脸尴尬,想办法脱身。无意中瞥见超市门外有个人影。 那个人站在一楼的拐角,正在悄悄望着超市。他的样子有点儿可疑。很怕被发现似的,尽量隐藏自己,但又探出半边身子往这边张望。 蒋雨馨一下想起妹妹说过的那个可疑的男人。 她顾不上向自己献殷勤的青春痘男,急忙走出超市,那个可疑的男人刷一下就不见了。 她飞快的跑过去,刚才那个可疑人站的地方已经空无一人了。她沿着楼绕过去,走到了其他楼群之间。远远近近有些人,散步的,聊天的,下棋的,打麻将的…… 蒋雨馨又发懵了。 隐藏一粒米最好的办法就是把这粒米扔进一堆米里。 她现在才意识到,罪犯如果真的隐藏在这个小区里,想把他找出来还真不容易。 怎么才能抓住他呢? 她冷静下,忽然灵光一现,冒出了一个主意。 这个主意有点儿冒险,但眼下也只好一试。 她朝人少的地方走。 这个小区蛮大的,物业办公室和锅炉房后面比较偏僻,去的人少。 她猜这个家伙如果一直在偷偷跟着她,肯定愿意往人少的地方走,她索性投其所好。她不知道其他女人失踪,罪犯究竟用了什么手段,但在大白天,她想对方不至于敢这么明目张胆敢绑架她吧。 第3章危险的邻居(2) 沿着穿过锅炉房的一条潮湿的砂石路慢吞吞往前走,她全神贯注留意身后的动静,走快了怕对方跟不上,走慢了怕他伤害自己。 呱吱—— 身后传来踩到塑料瓶的声响。 那个人果然跟来了。 蒋雨馨后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浑身绷紧。 跟踪她的人也吓了一跳,似乎停下脚步观察了她一会儿,发现她没有异常反应,又继续跟着她。 蒋雨馨逐渐放慢速度,深吸口气。 突然转身。 冲向跟踪自己的人。 那个人完全没有料到这种情况,稍稍一愣,竟然没敢扑向蒋雨馨,反而被吓跑了。 蒋雨馨转身的刹那,看见那个人距离自己有十几步远。佝偻着身子,带着一顶帽子,好像还带着口罩,这家伙可真够鸡贼的。 不过一看身材就是个男的。瘦高,有点儿驼背。 蒋雨馨不知道哪来的勇气,不顾一切要抓住他,把那男的吓得连头都不敢回,拼命往楼后跑,想把蒋雨馨甩开。 蒋雨馨一个女孩子,毕竟撵不上男人,绕过那栋楼,男人已经拉开她几十米远了。 她还不肯放弃,一直在后面努力追赶。 那男人逃跑的方向是她家的方向,蒋雨馨心里起疑,无暇多想,这么好的机会她实在不想放弃。 男人几乎跑到她家门口那栋楼时,转身又从岔道儿往楼后跑。 蒋雨馨咬着牙跟在他身后,这家伙好像故意戏弄她,绕楼跑了一圈。等她绕回来,忽然发现,男人踪迹不见了。 她呼哧呼哧弯腰扶着腿大口大口喘粗气,好像一辈子加起来也没有跑过这么多路,肺子几乎跑炸了。 她脑子也有点儿发懵。这家伙怎么能跑这么快,一转眼连影子都不见了,而且就消失在自己家门口。 但她忽然心念一转,想到了一个让她无比吃惊的可能。 这家伙难不成躲进楼洞里了? 这里最近的只有两栋楼,一栋是自己家,另外一栋正对着她家的楼。 这可让蒋雨馨为难了,她只能选其中一个楼检查,万一她选错了,那家伙就会趁机逃走。 她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站在原地来回瞅着两个楼洞,直头疼。 一只手忽然从她背后探过来,搭在了她肩膀上。 蒋雨馨“妈呀”一声,好悬没吓昏过去。 这家伙什么时候藏在她身后了。 他不是要现在就对自己下手吧。 她回过头,惊恐的望向身后……等她看清楚身后的人,简直哭笑不得。 居然是老爸。 蒋元拎着一兜子菜,表情奇怪的打量着女儿,“你这是怎么啦,小馨,满头大汗的?” “我……”蒋雨馨眼珠一转,对老爸说,“爸,你赶紧回家,别进门啊,就在楼洞口等着。万一有人出来,你就帮我拖住他。” “你这是要干什么啊,闺女?” “你别管了。照我说的做就行了。” 蒋雨馨说完,跑向另外一栋楼,留下满头雾水的父亲。 她看见有一家一楼阳台下面堆着杂物,她顺手从里面拽出一截木方子,端在手里也可以壮壮胆。她鼓足勇气走进楼洞,沿着台阶逐级而上。万分小心。提防那个男人从角落里窜出来。 这栋楼一共9层。蒋雨馨一直走到顶楼也没有看见那个人。既然他没藏在这栋楼里,那肯定就躲进她家那栋楼了。 她赶紧跑下楼,两条腿都酸了,看见父亲还站在对面的楼洞口呢。他倒是听话,一动不动。 “爸……刚才有没有人从这里出来啊?” “有。” “谁?” “你王大姨。” “不是,我是说陌生人,男的。” “没有。” “那好。”蒋雨馨拎着木方子,雄赳赳的跑进楼道。 “喂,闺女,你这是要干什么啊?”蒋元还从来没见过大女儿有这么疯狂的时候呢。 蒋雨馨顾不上说话,一门心思往楼上跑。这下可好了,有她和老爸两个人挡着,这家伙插翅难逃了。 她现在迫不及待想抓住这家伙,问出妹妹下落。希望她还安然无恙。 一楼……二楼……三楼…… 平时再熟悉不过的房子,如今也让她热血沸腾,她一口气又爬到了顶楼。 可是。 依然没有那个男人的踪迹。 蒋雨馨几乎傻在那里,精神的压力,身体的消耗,一霎那一股脑袭来,她犹如被抽干的皮球,一下就瘫软了,坐在台阶上,眼泪扑簌而下,哭得十分伤心。 不知道哭了多久,听到楼下传来上楼的脚步声,一边是父亲呼唤:“小馨,你在哪儿,在上面吗?” 她深深呼吸,平静心情,把眼泪抹干净,起身下楼。 蒋元看见女儿,问:“到底怎么了小馨,你刚才在干什么,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没事儿。没事儿。”蒋雨馨不想让父亲看出来,故意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回了家,然后就把自己关在卧室里。 看见妹妹的床,妹妹的书桌,还有她平时穿的衣服,用的东西,又不禁悲从中来。 这是她和妹妹共同生活了十年的屋子啊,这间屋子里的每一件东西都凝聚着姐妹两人共同的回忆。回想起当初那些日常琐碎,打打闹闹,如今都让人无比怀念。 她无比沮丧的趴在床上,想把全世界都屏蔽掉,可是各种念头依然不断的涌进脑子里。 怎么会不见了呢? 那个人究竟是怎么逃走的? 难道…… 她睁开眼睛,看着空白的墙壁。一个念头闪现在眼前。 她急忙跳下床,跑到窗前,一把拉开窗户。 她望着对面的楼房,一扇扇窗户,有的闪烁电视的荧屏光,有的漆黑一片主人还未回家,有的窗帘拉严看不到屋里在干什么…… 每一扇窗后都有一个普通又独一无二的人生。 她追赶的那个人并没有消失,他只是把自己隐藏起来了。 隐藏一粒米最好的办法就是把这粒米扔进一堆米里。 他其实就住在这里,住在这两栋楼其中一栋楼里,他家有一扇普普通通的大门,他有一个普普通通的工作,他表面上与其他人没有任何不同,他精心的隐藏着自己的另一面,阴暗可怕的一面…… 第3章危险的邻居(3) 蒋雨馨也许都见过这个人,但从来没有留意过。 她忽然想起自己还有一个望远镜,急忙回去翻箱倒柜找出来。回到窗前,趴在窗台上,仔细观察对面楼的一户户窗子。 她不确定那个人究竟住在对面楼,还是自己这栋楼,眼下最困难的是如何把那个人找出来,她总不能挨家挨户敲门检查吧。她也没办法报警,丁潜说的对,就凭她空口无凭的猜测,警察根本不可能立案侦查。 眼下只有靠自己。 她透过望远镜,像做贼一样窥视着一扇扇窗户后面……从九楼一直看到一楼……一楼? 一楼窗户紧闭,一团漆黑。 但仔细观察,蒋雨馨看见了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圆圆的,不易觉察的微微晃动。 她霍然认出了那是什么。 望远镜。 两个圆圆的,黑乎乎的镜筒,正朝向自己。 难道那里也有人在偷窥自己吗? 蒋雨馨打了个寒噤。 肾上腺急速分泌。 这个人就是被自己追丢的那个人吧。原来他就住在一楼。难怪自己没找到他。 就是这个家伙绑架她妹妹吧…… 最近很多女人莫名其妙失踪就是他干的吧…… 她从望远镜中努力想要看清同样拿望远镜偷窥自己的人,他个人也在仔细的观察她。 两个人静静的对视着,一个在四楼,一个在一楼,保持着一个奇怪的空间角度。 最终,那个隐藏在黑暗中的窥视者放弃了。他慢慢地消失在了望远镜之后,那个望远镜也跟着消失了。 蒋雨馨望着那扇黑漆漆的窗户,深吸口气,暗暗发誓:这一次,我一定要抓住你。 她简单收拾了一下,把长发扎起来,换上了一套黑色的运动服,还找到了一瓶防狼水带上。在房间里等了一个多钟头,直到天已经完全黑下来才出门。没跟父母打招呼,悄悄离开了家。 她借着夜色,轻装简出,悄悄的潜入对面那栋楼里。 那个可疑人男人是右边的住户。深红色的防盗门上着锁。 她不会开锁,当然进不去,她出了楼洞,楼前楼后绕了一圈。这栋楼是南北房,靠楼洞这边北面有一扇卧室窗,南面是阳台和另外一扇卧室窗户。 蒋雨馨发现南面的阳台窗户半开着,没安防盗栏。 她于是爬上阳台,仗着自己身材苗条,不费力的钻进窗户。 房间里没开灯,只能朦朦胧胧辨认出房中的摆设,空气中漂浮着一股刺鼻的油漆和胶合板的气味。似乎这是一个刚装修好的新房。 她小心翼翼的跳下阳台,穿过厨房,走进客厅,不小心踢翻了一盆放在地上吸甲醛的绿萝,把她吓的赶紧蹲下。等了半天没听到屋里有什么动静,这才放心大胆站起来。 她这次来当然不是为了抓人,她想抓也抓不住,她要找到罪犯的犯罪证据。什么样的证据她现在心里还没数,只能见机行事。 她摸索着走进北面的卧室,也就是刚才有人用望远镜往楼上偷窥她的那个房间。 她走到窗前,抬头往上看,能够清楚的看到对面楼自己的卧室。 这是他第一次偷窥自己,还是早就这样做了? 想到自己和妹妹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可能一直在被他偷偷窥视。她就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光是想想就够渗人的。 可当她回头往床上一看,才发现了更瘆人的东西。 借着窗外照进来的月光,她看见床上随处扔着一卷卷的绳子,好像还都是用过的。有的绳子粘糊糊的,上面沾的不知道是什么。最让她觉得不可思议的是,她还看见了一卷粗线,上面插着几根特大号的钢针。 难道这些就是犯罪工具吗? 她说不出心里是紧张还是兴奋。她接着想到,妹妹现在在哪儿,会不会就被藏在这间房子里? 先找妹妹还是拿着犯罪证据报警,她心里进行着激烈的斗争,最后决定马上去报警。 她抓起绳子和针线,转身想走。 猝然! 看到一个高大的黑影站在身后。 声息皆无的站在她身后看着她。 似乎他早就来了,只不过她才发现。 她现在才意识到,她太低估一个罪犯的能力了。想想那些至今下落不明的女人,就不难猜到他有多狡猾,手段多恐怖。 她居然妄想凭自己的力量抓住他。 蒋雨馨瞬间被吓呆了。 紧跟着的举动,就是把手里的东西全抛在了那个人脸上,急忙去掏防狼水。 那人抬手一挡,一伸手抓住她胳膊,蒋雨馨拼命挣扎,扯脖子尖叫,刚喊出一声,就被那人把嘴捂上了。 蒋雨馨可不想变成那些失踪的女人之一。她就算打不过这个人,至少也得咬他两口,叫两嗓子,不能老老实实被他抓住。 她吭哧一口,两颗小虎牙结结实实咬在捂嘴的大手上。 “松手,是我!”那人吃痛,叫道。 这个声音怎么听着有点儿耳熟呢? 蒋雨馨有点儿纳闷,没敢松嘴。 那人无可奈何掏出手机,用手机光照脸,让她看,角度恰好从下往上,蒋雨馨看到一张面目狞恶,蓝幽幽的鬼脸,把她吓一激灵。 “哦,不对。”那人赶紧换了一个角度,这才照清楚了一张人脸。 蒋雨馨看清这张脸,马上惊呆了。 居然是他? 给自己治病的心理医生丁潜。 “蒋小姐,你可不可以先把嘴松开。”丁潜忍着痛建议。 “哦。”蒋雨馨这才意识到自己还咬着人家手呢,赶紧张开嘴,露出难为情的表情。 但她马上又带着怀疑的眼神瞅着丁潜,“这是你家,丁医生?” “当然不是。” “那我下午跟踪的人是你吗?” 丁潜摇摇头,“我下班前给你爸打了一个电话,问清了你家在这儿,下了班才过来找你。” “那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第3章危险的邻居(4) “我正想问你呢。我刚到你家楼下,就看见你穿了这身黑色运动服出来,鬼鬼祟祟就往这边走。我刚撵上你,你又爬进人家房间里,我也是好奇,就跟进来了,刚一进屋就被你咬了一口……”丁潜带着审视的眼神上下打量蒋雨馨这身打扮,“蒋小姐,我冒昧的问一句,你现在穿的是职业装吗?除了肯德基店打工,酒吧里唱歌之外,你还兼职现在这份工作?” “不是,不是,”蒋雨馨急忙解释,“我是来调查我妹妹下落的。发现了小区里有个可疑的人,跟来跟去就找到这里来了。” “你说的那个可疑人就是你妹妹失踪前跟你提到的那个人吧。” “嗯。我觉得应该就是他。” “你还真是说到做到啊。”丁潜的语气又像挖苦又像钦佩。 “丁医生,那你找我有什么事儿吗?”蒋雨馨问。 “这个么……”丁潜摸摸没毛的下巴,“你的疗程还没有结束。你昨天的情绪很不稳定,作为你的医生,我有责任随时观察病人的状况。” 蒋雨馨冰雪聪明,如何看不出这其实是丁潜改变主意,打算帮她。 “谢谢你,丁医生。”她眼窝湿润,由衷感激。 “唉,用不着说那些没用的,”丁潜只习惯跟精神病人打交道,最不喜欢煽情了,“说说经过把,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我在床上拿的。” 丁潜这才注意到床上那些绳子,他定定的瞅了两眼,忽然不吭声了。拿起那些绳子摸索着,还闻了闻。 蒋雨馨弄不清他在干什么,就是觉得这个人有点儿怪,她一边简单的讲述了经过,说说到自己如何在小区了寻找那个可疑的人,以及如何反被对方跟踪,自己如何发现他,又是怎么设计抓他,追赶他等等…… 她说话的时候丁潜没有打断,一直在安静的听着,等她说完了,丁潜瞅着床上的东西,沉吟了片刻,问蒋雨馨,“你进来的时候见过床上有什么凶器吗?” “凶器?!” “就是刀子之类的东西……” “没有,怎么了?” “没什么。”丁潜不想说明,他又问:“你刚才说,他站在这里用望远镜窥视你是吗?” “嗯。我看到清清楚楚。” “那你进来之后那个人就逃走了吗?有没有仔细检查过整个房子?” “哎呀,我还没有检查过呢。”蒋雨馨脸色一下变了,她似乎明白了丁潜担心什么。 “嘘——”丁潜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 他压低声音说,“听你刚才那样说,这个可疑的人是个诡计多端的家伙。对待这种罪犯绝对不能太大意。你说,你跟踪了他一个下午,又差点儿把他抓住,刚才他又用望远镜偷窥你。说明这个男的正在想办法对付你。你现在找到他家里,他却不见了。作案的绳子都没有带走。你不觉得这很反常吗?” “那这是……” “我担心,你妹妹也有跟你相同的经历。” 蒋雨馨捂住嘴,吃惊的差点儿叫出声来,“你……你是说,他故意引我来的?” “……”丁潜沉默。 “我其实也有准备。防狼水算不算?”蒋雨馨掏出防狼水战战兢兢的给自己打气。 丁潜简直不知该如何评价了。 他朝蒋雨馨使个眼色,慢慢朝房间外走。 他不是专业警察,但曾经跟宋玉林一起参与过办案,看见过警察搜查和抓人,对他们那一套也略知一二。穷凶极恶,杀人不眨眼的罪犯他也遇见过。在这种突发情况下,他并不慌乱。 而且,他只是怀疑,不确定那个人是不是还在这里。 卫生间在两个卧室之间,他先往卫生间里瞄瞄,没有人。他又小心翼翼走进隔壁卧室。 这间卧室比刚才的卧室稍微小点儿,摆设很简洁,衣柜、电视柜和茶几,没有其他东西。 丁潜看了蒋雨馨一眼,慢慢走到衣柜前。这间衣柜有两米多高,藏下一个人绰绰有余。 蒋雨馨万分紧张,举着防狼水对准柜门,与丁潜一左一右,配合默契。 丁潜一把拉开柜门。 没人。 两人刚松口气,猛然从落地窗帘后面窜出一条黑影。扑向二人。两个人都背对他,谁都没有发觉。 他目标明确,手里抡起一根铁管子,首先选择丁潜。铁管子刮着风狠狠砸向丁潜脑袋。 丁潜听到了背后有动静,回身看见一道黑影搂头盖脑砸向自己,下意识往旁边躲闪。 砰—— 铁管子没砸中头,砸中了他肩膀。把丁潜打个趔趄,差点儿摔倒。 蒋雨馨尖声惊叫,举着防狼水都忘了用。 那个人根本没在乎她,只是抡着铁管子不停的击打丁潜。其中一管子打中了他的头。丁潜就感觉天旋地转,躺在了地上,耳边传来蒋雨馨一声声惊恐的尖叫声。 他心里一点儿都没感到害怕,反而有种说不出来的解脱。 尖叫声距离他越来越远,黑暗的房间也越来越远,眼前浮动着各种颜色,他感觉自己似乎在飘渺无际的草原上飘荡,阳光明媚,微风吹拂,湛蓝的天空中,浮现出似曾相识的人影…… “嗨,你们医院是不是有个叫丁潜的医生,就是那个随便把患者催眠了,让患者家属告了的心理医生。” “哦,倒是有个叫丁潜的,你是谁,你也是记者?” “我?!我哪儿能是记者啊,嘿嘿嘿……我是……他老姨。” “你是他老姨?” “是呀。” “可我看你好像还没有我们丁医生岁数大吧。” “这有什么,我妈丁潜他姥生我晚嘛。我二姐,丁潜她妈未婚先孕,生他早,就这么着。我自然就比他年轻了,那又怎么样,我辈分上还是他长辈。快带我去见他。” “哦,这样啊,可是,我怎么从来没听我妈说过我有一个老姨呢,我也没听我妈说过她生我是未婚先孕。” “什么……你……你是丁潜?!” “我就是丁潜,你这个老姨是怎么回事儿?” “我……哈哈哈,误会误会,我是都市快报的记者,我叫温欣……” “……” “呃……”丁潜忽然从昏迷中睁开眼。 刚才的幻象一瞬间从眼前抽走,只剩下一间苍白冰冷的房间,弥漫着浓重的药味。 这里是医院的病房,他后脑壳一胀一胀的闷痛。 第3章危险的邻居(5) 那一棍子打得可真狠,他伸手摸摸脑袋,裹着纱布的地方肿起了一个大包,幸亏没打漏,万一把脑袋打碎了落下后遗症整天踮脚走道手哆嗦,那就太倒霉了。 “你醒了。”一个冰冷的声音在他身旁响起。 丁潜这才看见床边坐着一个身穿警服的人,四十多岁,留着两撇小胡子,翘着二郎腿,眼神不善的瞅着他,把他吓了一跳。 “你是谁?”丁潜问。 “这话得是我问你,你叫什么名字?干什么的?多大年纪?”男警察从兜里掏出笔记本,拿起笔,准备做记录。 气氛怎么有点儿不太对劲儿。 “呃,请问你是来干什么的?”丁潜问。 “你说呢,当然是审问你来的。”男警察瞪起眼,给他一个下马威。 “审问我?!”丁潜哑然失笑,“我被人袭击了,我可是受害者啊。” “胡扯!”男警察吼声差点儿把房顶掀了,“你明明是入室盗窃,让户主发现了,你企图行凶,跟户主在搏斗中被打昏了,户主然后就打110报警了。我们赶到以后你还昏迷着呢,还得把你弄到医院先救醒。我就是负责看着你,审问你的马警官。现在你听明白了吧。听明白了就老老实实回答问题。我先警告你,别跟我偷奸耍滑!我一眼能能看出来!” 丁潜终于弄明白眼前发生了什么状况。 没想到自己查案反而成了被告,他还真是低估了这家伙。不但白白打了自己,还贼喊捉贼。 他现在顾不得想太多,急忙问:“跟我一起的那个女孩现在怎么样了?” “你是说你的同犯吗?她现在正在公安局做笔录呢。我真想不通了,年纪轻轻,长这么俊俏,干点而什么不行,干什么都能赚钱,非要当小偷。对,肯定是跟你学坏的,你说,你是不是给人家女孩洗脑了。逼着她跟你犯罪!”马警官越说越气,嫉恶如仇,恨不能把丁潜就地正法了。 丁潜实在有点儿无语,“我跟那个女孩不认识。” “不认识,哼哼,这是什么?”马警官说着从兜里掏出两张照片往丁潜脸上一摔。 丁潜偏头躲过,照片掉在身上,他拿起来看看,就是他们发现嫌疑人作案证据的那间卧室。照片拍的是床上那几卷绳子,还有地面,在勘验灯照射下,几处干涸的体液发散出了蓝色的荧光。 马警官得意洋洋的瞧着丁潜,“现在你无话可说了吧?你带着绳子跑到人家里想干什么,你说!” “……” “你是不是想绑架户主人啊?” “……” “哼,你不承认也不行了,照片上这些发蓝光的液体就是你们留下的体/液。我们有得是高科技手段对付你这样的狡猾罪犯。” “那是什么体/液?” “明知故问,就是jing液……”说到这,马警官流露出厌恶的表情,“你这个混蛋,你带个女的跑到人家里都干了些什么?” 在这个马警官眼里,丁潜就是一个教坏小美女,偷窃加绑架,彻头彻尾无可救药的流氓混蛋。 丁潜没想到自己不但挨了打,还莫名其妙背上这些罪名,再碰上这位固执的马警官,这事儿还真麻烦了。 “认罪吧。老老实实交代你的犯罪经过。”马警官厉声道。 丁潜揉着发痛的脑袋,寻思对策。 “把裤子tuo下来!”马警官忽然命令。 嗯??? 这个要求可太出乎丁潜意料了,连心理医生也不禁脸红了,“这样……不太好吧……咱俩都是男的……” “少扯淡,我让你tuo你就tuo!”马警官又变戏法的似的从兜里掏出一个塑料瓶扔到床上,“射到这里面。马上!” 丁潜阅人无数,连坚信自己是忍者神龟和花千骨生出来的精神病他都见过,还从来没被人提出过这么让他抓狂的要求。 他要不是现在头疼的无法集中精力,早就给这家伙催眠,让他打/飞机到死。 “我们要那你的jing液和案发现场发现的jing液做一下dna比较。到时候,证据确凿容不得你不承认!赶紧射!!” “你是不是还没有女朋友?”丁潜忽然问。 马警官没防备,愣愣的说:“是啊,你怎么知道?” 丁潜露出讥讽的笑容,“一看就知道,要不然你怎么会对我提出这种要求,对我这种女人不断的男人来说,自己根本做不到!” “什么?” 马警官想了半天,终于想明白他分明在挖苦自己,气得暴跳,一把从腰里抄起警棍,恐吓道:“你这个可恶的人渣,被抓住了还不老实,信不信我把你这张破嘴爆掉?” 这家伙是真急了,丁潜现在脑袋已经受伤了,万一再被这个糊涂蛋给几下打傻了怎么整。 “等一下,等一下。我说。”丁潜赶紧朝他摆手。 “早这样不就结了,敬酒不吃吃罚酒。”马警官嘟嘟哝哝把警棍挂回腰带上。 “不过,我有个条件,我要先打一个电话。” “打电话?打给谁?” “放心,肯定不是律师,也不是我同伙。我要找一个警察。” “你说什么?你找警察?”马警官完全听糊涂了。 丁潜纳闷,脑筋这么不好使的家伙是怎么当上警察的。 “如果你想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就把我手机给我,我给你找一个警察来,她对我的底细知道的清清楚楚,你有什么疑问直接问她就好了。” “是么?”马警官云里雾里,完全被丁潜搞糊涂了,心里合计,难道这家伙早就有其他警察盯上了?那他十有八九他早就有案底,看来我这是要立功啊! 马警官很高兴,爽快的把丁潜的手机给他了。不过他目不转睛的监督丁潜打电话,生怕他耍滑头。 丁潜在电话薄里找了一圈,斟酌了半天,最后拨了郭蓉蓉的电话。 他现在急于脱身,实在想不到其他人,宋玉林他不想找,杜志勋更不能找,只剩下这个丫头了。不久之前她还跟自己联系过。 第3章危险的邻居(6) 因为马警官在旁边监视他,他在电话里说的含糊其辞,要郭蓉蓉尽快过来一趟。 20分钟后,郭蓉蓉来到了医院,看见丁潜头缠绷带,病怏怏,半死不活的惨样,先是一愣,继而捧腹大笑,“呵呵呵呵”个没完,活像只卡蛋的小母鸡。 “别笑了!有那么好笑吗!”丁潜直白楞眼。 “不是,呵呵……你怎么搞成这样了,关键是你以前太能装了,突然变成这样,让人不太适应,哈哈哈……” 站在一旁的马警官感觉这气氛太和谐,跟自己料想的完全不一样,打断问:“请问你是郭警官吗?” “是啊,我是。” “你之前是不是认识这家伙?” “认识啊。” “这就好办了。这家伙又犯案了,还死撑着不认罪,我正在调查他。” “又犯案了?”郭蓉蓉惊讶的o起嘴,瞪大眼睛瞅着丁潜,语气夸张的问:“你之前什么时候犯案了,丁老师?” “你问这位马警官吧。”丁潜耸耸肩,没好气的说。 马警官不管三七二十一,理直气壮的指着丁潜,说:“他涉嫌入室盗窃和绑架等罪名。” “入室盗窃,还绑架?等等,你先说说他都干了什么?” “昨天晚上,他和他的同伙一起潜入别人家里,企图盗窃财物,后来发现屋主人在家,又计划绑架勒索。结果在搏斗的时候被屋主人打伤了。” “哈,原来是怎么一回事儿啊,我才听明白。”郭蓉蓉一脸调笑的瞧着丁潜,“那你就老老实实交代吧。” 丁潜一肚子气,“我那是在查案。不小心让人给算计了。” “查案?有意思,我找你帮我们查案,你百般推脱,连电话都不接,故意躲着我。居然自己偷偷查案,你什么意思嘛?” “我这是事出有因,我最近有个得抑郁症的患者,妹妹失踪了。她怀疑是被人绑架了,但又没有证据,全靠自己调查,我看她有点儿可怜,就帮她一把。” “你那位患者是女的吧。”郭蓉蓉眯缝起大眼睛,鬼灵鬼灵的瞅着丁潜。 “是女的又怎么样,长得一点儿都不好看,还赶不上你呢。” “你说啥?” “哦,对了,你能不能帮我个忙。把那女的也弄出来,她现在在公安局被调查呢。那帮110警察只听了报案人的一面之词,根本不了解情况就把人稀里糊涂抓了。” “哼,你说帮,我就得帮,凭什么啊,我又不欠你的?”郭蓉蓉忽然使出小孩性子,大眼睛一抹搭,瞧着架势随时都能甩袖子走人。 “你帮我,说不定也是在帮你们自己。”丁潜说。 “什么意思?” “你不是说,你们最近一直都在平江调查一起女人失踪案吗?” “不是一起,是一系列女人失踪。” “好吧,一系列。” “那又怎样?” “我帮的这位患者,她妹妹也失踪了……” “那怎么了,失踪的人可多去了,说不定她是离家出走呢?” “在她失踪那天,她还跟她姐姐说,自己发现了一个可疑的男人。” “哼,小孩子话也能相信,你……”郭蓉蓉神情忽然180度全变,跟演电视剧一样,“你是怀疑是同一个罪犯绑架了她?” “我的患者在妹妹失踪后,也开始调查,结果发现被一个神秘的男人跟踪了,后来,她发现这个男人就住在她家小区里,而且就在她家对面的楼里……所以,我就帮她去查……” 郭蓉蓉静静的听丁潜讲完经过,也不能平静了,“你就是在这个神秘男人的家被打伤的?” 丁潜点点头,把马警官之前丢给他的两张照片递给郭蓉蓉。“这是我在他家床上发现的,地上还有人的体/液。” 郭蓉蓉接过来仔细看了看,“你在怀疑,他就是我们要找的连环罪犯?你跟他接触过吗?” “我跟那男的不算接触过,还没看见他长什么样,就被他打晕了。不过他很狡猾倒是真的。居然能反咬一口,诬告我们。” 站在一旁听他们说话,一直没有发声的马警官听到这再也按捺不住了,对郭蓉蓉说:“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呐,什么一会儿可疑的男人,一会儿又跟踪的,郭警官,这小子狡猾的很,一看就是惯犯,你可千万不能被他唬住了。他跑到别人家里入室盗窃证据确凿,他再狡辩都是徒劳的!!” 郭蓉蓉看了看马警官,无奈的摇摇头,“你知道他是干什么的吗?” “干什么的?” “他是平江市人民医院心理咨询科的主任,著名的心理专家,你觉得他是吃饱了撑得跑到别人家盗窃吗?” 马警官有点儿发傻,“不能吧,我看他很像惯犯啊?犯罪现场还有他留下的jing液呢?” “啊?!”郭蓉蓉长大嘴吃惊的看向丁潜。 丁潜急忙拿起床上那个空瓶子,辩解,“别听他胡说,我还没有取样儿。他凭什么证明是我的。” 郭蓉蓉狡黠的眨眨眼,“那你还不赶紧去取样,好证明你的清白呀。” “你……”丁潜狠歹歹翻楞她一个白眼。 早知道这样,还不如不叫她来呢。 …… …… 郭蓉蓉拿着化验单,笑眯眯的走进病房,捂着嘴笑嘻嘻对丁潜说:“你的dna跟现场的不匹配。现在证明你是清白的了。” “哼。”丁潜揉着酸疼酸疼的腰,不想搭理她。 “哦,对了,我还调查了你们偷偷进入那间房子的房主,就是袭击你的那个人身份……” 郭蓉蓉办事效率确实高,丁潜迫不及待的问:“他是干什么的?” 郭蓉蓉正要说,马警官推门进来,身后还带来了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 “喏,我把人给你们带来了。”马警官很不情愿的说。他现在立功表现的机会没了,自然情绪不高。 郭蓉蓉一看见这个女人,脸色就有点儿不对劲儿,问丁潜,“她就是你说的那个长的丑了吧唧的患者?” 第4章幽灵身份(1) “嗯。是不是赶不上你漂亮。” 顾盼盼咬牙切齿,怎么听着丁潜是在讽刺她呢。 蒋雨馨看见丁潜头缠纱布的惨样,心里充满内疚,跑到病床前,关切的问:“丁医生,你不要紧吧,都是我不好,把你连累了。” 郭蓉蓉听她嗲声嗲气的说话,心里就不爽,看见两人手握着手十分惬意,更是来气,大声道:“喂,你别趴在病人身上,别碰他脑袋……” 走过去一把拽开蒋雨馨,“他现在身受重伤,千万不能碰,你这样摇他脑袋,碰他伤口都是不行的。”说着抱着丁潜的脑袋摇来摇去,还在受伤的大包上按两下,让丁潜吱呀叫唤两声,证明自己所言非虚。看的蒋雨馨一惊一乍的。 “哎呀,哎呀,行了行了。她都知道了。”丁潜护住脑袋,怕郭蓉蓉把他脑袋玩儿死。“你赶紧说那个男的吧。刚才说到哪儿了?” 郭蓉蓉折腾够了,也消气了,才开始接着刚才的话说:“他叫徐放。刚从武警部队转业回来。难怪把你修理的那么惨,你哪儿是他的对手啊。” “武警部队转业的?他在什么单位的上班?” “铁路局,车务段,当一个副科长。你们进的那个房子是他年初买的二手房,刚装修完,准备做婚房用。” “你是说他要结婚了?” “听说是今年要结婚吧。” “他平时都和她未婚妻在一起吗?” “这个我还不清楚。” 在一旁听他们说话的蒋雨馨凑过来,问郭蓉蓉,“我能看看这个房主人的照片吗?” “你看他照片做什么,你昨天不是见过了吗?”郭蓉蓉白楞她一眼。 蒋雨馨对面前这个长得不大,蛮横霸道的小女警有些怵头,鼓起勇气说:“昨天在他房间里太黑了,他躲在窗帘后面,突然跳出来就把丁医生打倒了,然后他就跑出房间报警去了,我根本就没看清他长什么样……” “你就算见了他又能怎样?” “她见过那个跟踪她的可疑男人。”丁潜说,“她想确认那个人和袭击我们的是不是同一个人。” “你亲眼见过跟踪你的那个人,你能认出他?”郭蓉蓉目光马上转向蒋雨馨。 “那个人当时戴着帽子,帽檐很低,我没有看清他长什么样,好像岁数不是特别大,个头比较高,有点儿驼背。我想,我要是能看见这个人,我就能认出他。” “那好吧,我想办法让你们见面……对了,听说你们妹妹失踪了有一个星期了。” “是。” “那她有没有给你们发过短信?” “有过一回。” “是不是陌生号码发的。”郭蓉蓉急忙问。 “是,”蒋雨馨有些激动,“她说,‘姐姐,救我!’” “然后呢。” “没有了。” “就这些?没有了?” “嗯。没有了。” “那不对啊。你妹妹难道没有向你们要赎金吗?” “赎金?没有啊?” “你说的赎金是什么意思?”丁潜插嘴问郭蓉蓉。 “是这样,我们调查的数起女人失踪案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在她们失踪一两天之后,她的家人就会收到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用失踪女人的口吻告诉家人赶紧准备多少钱救她,要不然罪犯就会杀死她。” “居然有这样的事情?” “是啊,一开始没人相信,都以为是诈骗电话。但是随着失踪的人越来越多,被害人家里都会收到这样的短信,就不由人们不信了。从这一点说明凶手非常狡猾,从来不亲自给失踪女人家里打电话要钱,都是逼迫被害人说。所以说,这其实是一起连环绑架勒索案。” “有人给罪犯交赎金吗?” “有一家人交赎金了,按照短信里指定的地点放了20万。可惜他们之后才报得警,等警察赶到时,这笔钱已经被罪犯取走了。” “罪犯后来把人放了吗?” “没有。失踪的这些女人迄今为止没有一个被找到的。不过其中两个我们曾经收到她发短信用的手机信号,但是信号很弱,断断续续的,后来都消失了。我们现在除了能确定这两个人女人还在市区,无法锁定她们的具体位置。至于其他人,更是杳无音讯。最早发生的失踪勒索案到现在已经有5个月了,陆陆续续失踪了十几个人了,虽然还没有迹象表明她们遇害了,但是我们不得不做最坏的判断,罪犯总不能把这十几个女人都囚禁起来吧,那简直不可思议……” “归根结底,杜志勋现在肯定也束手无策,要抓狂了吧。”丁潜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 “这样的案子谁碰到谁头疼,这个罪犯就像幽灵一样,没有固定的作案模式,你都不知道他会在什么时候,什么地点突然就出现了……” “这么说来,你们这次说不定还得请我帮忙呢。” 郭蓉蓉望着丁潜得意洋洋的表情,眨巴眨巴眼睛,“怎么,你找到线索了?”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啊。”丁潜目光瞄瞄蒋雨馨。 “她?!”郭蓉蓉有点儿将信将疑,“她妹妹么……并没有发短信要赎金,这不符合罪犯的作案模式啊,我怀疑,她未必是被人绑架了,就算被绑架,也可能不是同一个罪犯。” 丁潜笑笑:“你知道宋玉林为什么总向你们推荐我吗,我又不是专业的警察出身。” 郭蓉蓉不明白他为什么一下转到这个话题上,不假思索回答:“是啊,我也有点儿搞不明白。你一个心理医生,勉勉强强跟犯罪心理挂上点儿钩儿吧,我们又不缺少精通犯罪心理的警探。杜志勋就研究犯罪心理。干嘛非要找你呢。” “因为,我有想象力。” “……” “推理断案看似一件很科学很严谨的过程,正因为如此,你们这些经过专业训练的警探才更容易不知不觉间钻进牛角尖。我不是专业的警察,我看案件只用一个门外汉的视角,所以,我比你们更有想象力。” “想象力……”郭蓉蓉似懂非懂的琢磨着他的话。 第4章幽灵身份(2) “蒋雨馨的妹妹也许是故意玩儿失踪,也许是真被人绑架了,也许并不是同一个罪犯,所以你们不想浪费精力调查她,怕被误导了。但我就会把这当成一条线索,认真调查每一个值得怀疑的物证和人。说不定什么地方就能发现线索。” “好吧,我又被你说服了。我带她去见见那个房主。”郭蓉蓉无奈道。 她大眼睛转悠转悠,马上又凶巴巴的问丁潜,“你该不会是因为人家打了你一顿,想要借机报复吧。” “怎么会呢。”丁潜露出人畜无伤的表情。 …… …… 平江市城南公安分局。刑警支队。 徐放接到城南公安分局电话,让他来公安局一趟核实一下情况,他以为是警察要收监昨天晚上闯到他家里来的那两个人,要他再详细做一遍口供,没多想很爽快的来了。 一个警员带他进了问讯室,里面已经做了四个人,其中一个马警官他昨天见过,就是他接到报案赶过来的。 马警官身边坐着一个年纪轻轻,大眼睛小v脸,长得很萌的小女警。年纪也就二十出头,不过派头儿很大,大喇喇靠在椅子上,仰着小脸打量人,好像领导一样。 他的目光又落在另外两个人身上。 女孩花容月貌,楚楚动人,男的头缠纱布,似乎刚刚受了伤。两个人都心平气和的坐在那里,也没有戴手铐。 他愣了一下,突然脸色变了,指着两人大喊大叫,“你们,就是你们这两个盗窃犯。警察同志,快把他们抓起来!!” “……” 看马警官和那个小女警无动于衷,他更急了,“喂,你们怎么不动啊,就是他们俩昨天晚上闯到我房间里作案的。幸亏我昨天回趟家,要不然家里值钱的东西还不得被他们洗劫一空啊……这个男的被我打昏了。然后我就报警了。千真万确就是他们,你们快抓他们啊!” 马警官脸色尴尬,看了看郭蓉蓉。郭蓉蓉指指对面的椅子,对徐放说:“徐先生,你先坐,我们想向你了解一些情况。” 徐放一脸费解的看看她,又看看马警官,不情愿的拉把椅子坐在了郭蓉蓉对面,嘴里还不停的抱怨,“真搞不懂你们,放着罪犯在眼前不问,非得找我来折腾我,我还要上班呢。” 郭蓉蓉一笑置之,问:“徐先生,你昨天什么时候回的家?” “六点多钟吧,我下班以后去的。” “听说那套房子是你的婚房,你是打算今年要结婚用吗?” “是啊。” “你买这套房子有多长时间了?” “上半年买的。不到半年吧。” “买完之后你就住进来了吗?” “没有,我重新装修了一遍,然后就搁在那里放甲醛了。从来没有住过。” “那你把房子让给别人住了吗?” “没有。这半年多以来,房子一直都空着。” “你经常回来吗?” “喂,我说你翻来覆去净问我这些没用的干什么,你不是找我来做证词,要给这两个人定罪的吗?怎么搞的我跟嫌疑犯似的?”徐放不耐烦的说。 “你只要如实回答我的问题就行。如何给嫌疑人定罪是我们警察的事情。现在请你回答刚才那个问题,你最近半年多时间经常回来吗?” 徐放翻楞翻楞眼睛,没好气的说:“偶尔。” “不算昨天,你最近一次回来是在什么时候?” “上周?大上周?我记不清了。” “请好好想想。”郭蓉蓉语气坚定。 “大上周吧。” “周几。” “那我可记不住了。” “你回来就直接到新房了吗,有没有跟什么人接触过?譬如说,跟邻居聊天,去过小区超市买东西什么的? “没有,我回家看一眼就走了。没跟其他人接触过。” “你没在小区里面转悠过吗,没跟什么人说过话,譬如说……年轻女孩子。” “喂,你什么意思啊,我怎么听你说话,就像当我是罪犯一样。拜托,请你搞清楚,我才是报案人。” “我知道,请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我什么人都没遇见过。” “那么这位小姐你之前见过吗?”郭蓉蓉指指蒋雨馨。 徐放扭头瞧着蒋雨馨,他四十左右岁,长得人高马大,脸色黝黑,小头方下巴,看着有股戾气。 他不阴不阳的瞅着蒋雨馨,可能是觉得她长得好看,多瞅了几眼,但是目光中却没有善意。 蒋雨馨本能的往后缩缩。 郭蓉蓉问蒋雨馨,“是他吗?” “好像……好像……”蒋雨馨有点儿不敢和这个男人对视,说话支支吾吾的。 郭蓉蓉对徐放说:“徐先生,请你站起来一下。” 徐放到现在终于明白怎么回事儿了,气得拍起桌子,“啊,合着你们把我找来是把我当罪犯了是不是。你们这帮警察胡搞什么啊,没弄清楚事实吗,我才是受害者好不好,他两个才是罪犯。你们怎么反过来怀疑我,还让一个女罪犯当证人!!你是想污蔑我吗,没门儿,我有哥们儿就是公安局的,我也不是好欺负的!!” 丁潜这时候开口了,“徐放,没弄清楚事实的是你,这不是一起入室抢劫。昨天晚上。我们是在搜查嫌疑人,结果找到了你家。在你卧室的床上发现了很多绳子还有针线。你装修房子用不着这些东西吧,你应该先回答我们,你用这些绳子做什么。” “绳子,什么绳子,我不知道有什么绳子。” “你刚才也说过,这栋房子在你装修之后就没有人住过,除了你之外不可能有人把绳子放在床上。你说不知道,这明显不合理啊。” “我……我上次回来,床上还什么都没有呢,怎么这次就多出来绳子了,我也搞不懂啊。肯定不是我拿来的绳子。” “门钥匙都谁有?” “只有我和我女朋友……会不会是我女朋友拿的绳子啊……对,不是我那就肯定是她,肯定是她……” 第4章幽灵身份(3) 丁潜笑笑,“只不过是几卷绳子而已,我们又没说是行凶的证据。你那么紧张干什么?” “……”徐放一下被噎住了。 “还想多问你一句,你有没有在床上做过什么事情,譬如说,你曾经带过女人回家过夜,不小心把床单和地板弄脏了……” “喂,你不要瞎说啊。我从来没做过那种事情。” “你看你,又紧张了。我又没有特指是哪个女人,你带你未婚妻来新房,即使亲热一下下也理所当然嘛。” 徐放恨恨的瞪了丁潜一眼,似乎觉得给他脑袋打成那样还是太轻了。 他问郭蓉蓉,“这不就是入室盗窃吗,怎么又说不是,我之前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呀,我实在搞不懂你在查什么。” 郭蓉蓉说:“最近一段时间,有女人陆陆续续神秘失踪,这位蒋小姐的妹妹也失踪了,就在昨天,这位蒋小姐也被人跟踪了。后来她发现跟踪她的人躲进了你的公寓。当天晚上,这位蒋小姐进你家调查想要收集证据,还有这位丁医生也来帮忙,结果,他们在你的床上发现了那些绳子,然后就被你袭击了,这就是整个事件的经过,虽然你先报的警,我们也一样要调查你。” 徐放原本还很沉稳,听了郭蓉蓉的话,终于有点儿坐不住了,“这……这怎么可能,你是说罪犯躲进我家里了吗,这不可能。他都没有钥匙,怎么躲进我家里?” 说出这句话,他发现郭蓉蓉、丁潜和蒋雨馨都用异样的目光看自己,马上意识到说错话了,“唉,你们别胡猜,天地良心,我可没有跟踪这位小姐啊,我一个要结婚的人了,怎么可能干出这种事情……肯定是其他人做的。” “你家的钥匙只有你和女友有,其他人又怎么可能进到你家里去?” “那……说不定他会撬门压锁呢,或者是从窗户爬进去的……” 还别说,蒋雨馨和丁潜就是从他家的阳台窗爬进屋的。 “不可能。”蒋雨馨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忽然大声说道,“我当时追那人追的很紧,他没有翻窗户,肯定是穿进楼洞里了。你家就住在一楼,如果他在楼洞里撬锁头,我肯定能发现。可是他却跑进你家了,还在里面呆了好长一段时间,拿着望远镜在窗户那儿窥视我家,我都看见了。” 徐放脸色苍白,“不,绝对不是我,我根本没在家,我也没有偷窥你,那绝对是另外一个人。” 郭蓉蓉注视着徐放,“我们的人检查过了,你家的防盗门没有任何被撬的痕迹,现在根本没有一丁点儿证据能证明,有另外一个人存在。而你家里多出的那些绳子和不该有的东西,你又解释的前言不搭后语。” “你……你们……”徐放忽然发飙了,“我知道了,肯定是这两个人反过来想栽赃我,什么被人跟踪,都是他们胡编的,这位女警官,你可不能轻易相信他们,中了他们的奸计啊。” “不要跟我转移话题。”郭蓉蓉冷冷的打断他,“在你家里发现可疑的东西,你一会说是你女友留下的,一会儿又说别人栽赃你,我凭什么就不能怀疑是你在诬陷别人呢?调查你理所当然。” “你……”徐放让郭蓉蓉抢白的理屈词穷,气得脸红脖子粗。 “徐放,站起来!!”郭蓉蓉忽然抬高嗓音,大眼睛也瞪起来。 徐放被吓了一跳,不由自主的从椅子上站起来。 郭蓉蓉问蒋雨馨,“现在你好好看看,跟踪你的是不是这个人?” 蒋雨馨还有点儿怕徐放,看见他那一对狠歹歹的眼珠,心里就打怵,不敢直视他。 郭蓉蓉说:“不用怕,这里有我呢,看不清脸就到前面来,你就好好看看,这个人到底是不是跟踪你的人。” 有了郭蓉蓉打气,蒋雨馨胆子也大起来,绕着徐放看了两遍,从不同的角度打量他,皱着眉,仔细回忆当时的情景。 看了半天,她也不知一声,欲言又止。 郭蓉蓉等不及了,问:“怎么样,像不像昨天跟踪你的那个人?” “个头儿差不多,也是这么高,侧面看他也有点儿驼背,像……” “哎!你这娘们儿胡说八道,我根本没见过你!我什么时候跟踪你了!” 徐放瞪大眼珠子,一股要吃人的架势,把蒋雨馨吓得后退了两步。 “闭嘴!”郭蓉蓉喝止他,又问蒋雨馨,“那你敢肯定是这个人吗?” “我……”蒋雨馨涨红着脸,支支吾吾,“那人当时……当时戴着帽子蒙着脸,我看不清他长相。身高上来说,确实有点儿像。” “你还胡说!!”徐放气急败坏的骂。 “……”蒋雨馨脸色苍白,有点儿不知所措。 “既然这样,徐先生,我们暂时要留你在公安局进行详细调查,希望你飞能配合我工作。”她扭头问马警官,“你没有意见吧,马警官?” “没有,没有。就按照你说的办吧。”马警官心里不太满意,但是知道郭蓉蓉是省厅下来的,来头不小,也不好反对。 徐放想发作又不敢,攥紧拳头,目光死死瞪着蒋雨馨,一腔怒火都对准了这个女人。 …… …… 郭蓉蓉把徐放带到了市公安局刑警队,这里有专门进行dna化验的设备。 杜志勋和特案组警员这些天也在这里办公,丁潜不想跟他们见面,和蒋雨馨呆在一楼传达室里等消息。他把包头的绷带摘了,实在影响美观,本来也没大碍,就是起了个包,破点儿皮。 郭蓉蓉说一有消息就通知他们,结果走了就没影了,左等也不来右等也不来。 蒋雨馨等得十分着急,不停的问丁潜,“丁医生,你觉得那个人到底是不是绑架我妹妹的人?” “你不是追踪过他吗,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吧。” “我也不确定,觉得他有点儿像,又拿不准,别是我认错人了,那可真对不起他了。我看他都气坏了。” 第4章幽灵身份(4) “他不是气,他是害怕。”丁潜若有所思道。 “害怕?”蒋雨馨扭过头吃惊的看着他。 “他的激动只是一种外表上的掩饰。” 掩饰什么? 蒋雨馨想问,这时候有人进来了。 等了大半天,终于有人来了。 可是进来的不是郭蓉蓉,而是冷艳法医柳菲。 她习惯的套了一件白大褂,长发披肩,一张脸极美,极冷。 她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丁潜,不由得稍稍一愣。冷漠的神情总算有了瞬间的变化,瞬间之后,她又恢复了冷漠,只是稍稍在丁潜身边蒋雨馨身上停留了片刻,然后问丁潜:“郭蓉蓉呢,她去哪儿了?” “她说去等着拿样本结果。还没回来。”丁潜说。 “哦。dna样本就是我化验的。杜组长临时找她有事儿,她离开了一会儿,让我检查完来传达室。” “那结果是怎样的?” “你们在徐放卧室找到的那些绳子,我都检查过了,绳子上有磨损,纤维中发现了很多皮屑,可以确定这些绳子用来捆绑过人,但是皮屑的dna提取就比较麻烦了,还需要派人去那些失踪女人的家里寻找dna样品,逐一进行比对,看看有没有能匹配的,这个化验未必能成功,有很大的运气成分。” “我听说还发现了几处jing液的痕迹。 “在床边地板上发现的。不过dna检查出了点儿状况……” “什么状况?” “徐放的jing液样本检查不出jing子,很巧的是,案发现场发现的jing液样本也检查不出jing子。” “怎么会这样,徐放身上有什么病吗?” “不是有病,而是做过结扎手术。这样的男人即使能射jing,也不能生/育,他的jing液里没有遗传基因,也就是dna。” 蒋雨馨激动的站起来:“那是不是就能证明他是罪犯了。” 柳菲冷冷看了她一眼,问丁潜:“她是谁?” “她妹妹也失踪了。她昨天还被一个可疑的男人跟踪过。现在想要确定是不是这个叫徐放的人。” 柳菲对蒋雨馨的态度稍有缓和,解释道:“做过结扎的男人并不只有徐放一个人,罪犯也一样可能做出结扎手术。没有了jing子的jing液里只剩下前列腺液,提取dna的难度就要大很多了。而且,这些样品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损坏。所以提取不出dna了。” “我虽然不懂你说的那些医学知识,但我知道可那是他的房子啊,除了他不可能有其他人进去过的。那些绳子肯定是他用来绑人的。这不就是证据吗?”蒋雨馨都有些情绪失控了。 “这只是间接证据,不是直接证据。还有那些绳子到底是不是用来绑架女人,现在还不做最后断定。一切的线索目前都不足以给徐放定罪,所以,有可能释放他。” 蒋雨馨更急了,“那些绳子当然是用来犯罪的,要不然用绳子绑人干什么?” 看着蒋雨馨一本正经,努力争辩的表情,没想到这姑娘还是个纯洁的小白,柳菲无奈的看着丁潜,实在没法解释了。 “咳咳,是这样,”身为蒋雨馨的心理医生,丁潜尽量用委婉的方式来解释,“有些男人和女人呢,比较喜欢在异性/朋友身上冒险,在他们身上栓个绳子啦,用用小皮鞭呀什么的,增进彼此的好感……” 蒋雨馨更加不理解了,“那还叫什么朋友哇,那不是虐/待吗,哪有什么好感?” 柳菲听不下去了,说一句,“我先走了”,转身要离开,给丁潜充分的时间解释。 这时候,就听丁潜悠悠道,“不过,倒是有一点让人觉得奇怪,他如果只是用这些绳子玩耍,为什么审讯他的时候不直说呢,反而推三阻四的?” “……”柳菲微微一怔。 “如果我是杜志勋,我会查查这个男人的背景。看看他以前是做什么的。一个差不多四十岁的男人怎么才准备结婚呢。” “我知道。我会告诉组长的。” 柳菲说完要走,丁潜忽然说:“等一下。你好像忘了一件事。” 柳菲哼道:“不就是欠你一顿饭吗,忘不了你的。” 一甩长发,气呼呼的走了。 蒋雨馨莫名其妙的看着柳菲离去的背影,好奇的问:“丁医生,她怎么还能欠你一顿饭啊。” “我跟她打赌,她输了。”丁潜笑呵呵说。(详情在无罪谋杀1食人晚宴) “……” 既然检查结果出来了,丁潜也不想呆在这里,给郭蓉蓉发了一条短信,告诉她,自己和蒋雨馨先走了,有什么事儿再联系。 没想到短信刚发过去,郭蓉蓉马上就给他回了一个电话,“你现在赶紧上三楼,我在那儿等你!” 丁潜不想跟他们见面,觉得她在故弄玄虚,说:“我还有事儿,先走了。” 没等挂电话,郭蓉蓉那边大声道:“你至少得把那个姓蒋的女孩送上来吧。这件事情跟她有关。” 丁潜看了看蒋雨馨,问郭蓉蓉,“什么事儿?” “我们已经锁定了一个失踪女人的手机信号了。” 这个消息不亚于晴空惊雷。 即便不是因为蒋雨馨,丁潜也确实想去看看,他压抑在内心深处的好奇在蠢蠢欲/动。 郭蓉蓉在三楼楼梯口等着他们,一见面就说:“刚才杜组长把我叫过去,帮助技术员核对那些失踪女人用过的手机,看看刚刚锁定的这个信号可能是哪些失踪女人用过的手机。” “你是说相同的手机不止被一个人用过?”丁潜问。 “我也不太清楚这个,好像是我们的技术人员一直在通过sim卡来寻找失踪者。但是有记录显示,不同的失踪女人用过相同的手机号码……” 郭蓉蓉看了蒋雨馨一眼,“她妹妹不是也失踪了吗?让她一起来看看吧。” 蒋雨馨马上紧张起来,和丁潜一起跟着郭蓉蓉来到了技术侦查科。 技术员们正在通过电脑操作定位仪器,缩小手机信号出现的范围,杜志勋和其他特案组的组员在一旁参与分析。 第5章封口女(1) 因为信号一直不稳定,消耗了很多时间。之前几次也遇到过类似的情况,技术员也搞不懂到底是怎么回事,认为在手机附近有干扰,或者是所处的环境很特殊,阻碍了信号发出。 丁潜这时候来了。 杜志勋一看见是他,眼神马上变得尖锐。 他看了丁潜一眼,脸上露出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说了一句,“你来啦。” 那种语气隐含着难以捉摸的意味,有点儿请君入瓮的意思。 “来了。”丁潜笑笑,笑得很勉强。 他知道杜志勋讨厌他,他也不喜欢这个人。 两个人彼此都讨厌的男人偏要装成好基友,确实有点儿麻烦。 杜志勋瞥一眼蒋雨馨,“郭蓉蓉都跟我说了,这个女孩的妹妹也失踪了,她还亲自去找线索,追查可疑的人,很勇敢啊。” “是啊。所以我才想帮他一把。勇敢的女孩都值得别人尊敬。” “我看你也很欣赏她。”杜志勋话里似乎有话。 “这二者本来也没有多少分别。” 郭蓉蓉偷眼瞧瞧蒋雨馨,发现她脸红扑扑的,好像还有点儿难为情的意思,心里就来了一股无名火,插话道:“哎呀,别说那些没用的了。组长,怎么样了,有没有确定具体位置啊。” “这次应该差不多。”杜志勋走到操控台前, 技术员利用基站定位功能,把手机sim卡发出的微弱信号圈定了一个区域范围。技术侦查科的王科长兴奋说:“我们总算找到了它的位置。这个绑架犯十分狡猾,他给人质的手机都是没有gps模块的简易手机,没办法用高精度的gps定位,只能通过手机sim卡和基站联网的信号来锁定sim卡。但是,在搜索人质使用的手机sim卡时,我们发现,不同人质的手机发出号码居然是重复的,有的是三个人重复,有的是四个人重复……” “不同人用一个手机号,怎么会这样?”丁潜疑惑的问。 “我们认为,绑架犯是用同一个sim卡经过了多张复制,结果好几张卡用的都是同一个号码。这恐怕也是为了增加我们寻找难度吧。”王科长解释。 “你们现在锁定的sim卡是多少号?” “1512708931。” 话音刚落,蒋雨馨惊叫一声,“那是我妹妹向我求救用的手机号。” 所有人的目光刷一下落在了她身上。 杜志勋问:“你妹妹叫什么名字?” “蒋雨涵。” “蒋雨涵……”杜志勋拿过一个失踪者名单,瞅了瞅,“没有这个名字。你报案了吗?” “没有。” “这个号码是被另外一个女人的用过的,她姓韩,她家人报的案。” “可是也有可能是我妹妹呀,”蒋雨馨一指王科长,“这位民警同志不是说,人质使用的手机卡都是重复的吗,要不然我妹妹怎么会那么巧用这个号码?” “……”杜志勋到被她问住了。 蒋雨馨急切的跑到王科长身边,望着电脑屏幕,上面没有她妹妹只有发光的坐标图形,她根本看不懂是什么意思。她央求王科长:“求求您一定要找到我妹妹的下落,拜托您了……” 王科长也被她的情绪感染了,“你放心,我们一定尽力。” 说着他指着坐标说:“你看,我们现在利用基站网络已经找到了一个手机sim卡的信号,形成了一个三角形的区域。现在的范围已经集中到了西城区的北一路和北二路之间泰山路和锦江路之间的区域,范围还在缩小……” “那个地方离我家不太远啊。”蒋雨馨惊呼。 这下引起了所有人的关注,难道这个女人是会成为失踪案的突破口吗? 郭蓉蓉看了看丁潜,如果手机真的是蒋雨馨失踪妹妹的,那这对姐妹就跟案子有直接联系了,关键是,蒋雨馨还刚刚被人跟踪过,还找到了嫌疑人徐放。 这个徐放的嫌疑无形之中就变大了。 技术员继续分析跟踪信号来源,不断的缩小区域。到了最后三角形坐标范围,集中到了一个不太大的范围内,不再变化了。 其中一个技术员马上向王科长汇报,“科长,信号强度始终比较弱,我们只能大致圈定这个区域。” “这是哪儿?” “平江电子科技大学。” “电子科技大离我家不到两站地。”蒋雨馨说。 杜志勋马上对警员们下达命令,“你们马上下楼,我找两辆车,咱们在楼下集合。” 他又对蒋雨馨说:“蒋小姐,最好你也能跟我们一起去。你在那儿附近生活,对环境应该比我们熟悉。” “好,我跟你们一起去。”蒋雨馨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杜志勋目无表情的看了丁潜一样,“你呢?不想去不要勉强!!” 丁潜当然想去,之前没接触案子也就罢了,现在他都已经置身其中,脑袋都给开瓢了,如果不找出凶手来,这一下岂不是白挨了。 …… …… 平江电子科技大学。 一所普通的二本理工学院,规模自是比不上综合大学,不属于211工程包括的100所大学之内。 校园分为南北校区。北校区是老校区,南校区是后来扩建的,教学楼和宿舍都比北区好不少。 今天是周三,属于学生正常上课时间,校园里的人来来往往。为了不引起过多关注,特案一组的人都身着便服走在校园里,但是杜志勋忽视了他们这些人里有了柳菲,蒋雨馨和郭蓉蓉这三个比较惹眼的大美女,结果适得其反,引来更多学生尤其是男生的围观。 郭蓉蓉瞄了瞄偷偷跟在周围的那帮男生,有些人故意翘首弄姿,摆出自认为校草的姿态,想要引起她们注意,她不以为然道:“这帮小屁孩,啥都不懂,姐是那么容易追到手的吗?我看重的是气质,是内涵。” 钟开新说:“人家看的是柳菲和蒋雨馨,她们注重的也许是像我这样的型男呢?” “滚,不要老脸!” 第5章封口女(2) 他们在校园里大致转了一圈。年小光抱怨道:“腿都遛细了,在这么大的校园找手机,怎么找得着哇。罪犯就把手机扔在垃圾桶里也够我们找一阵子的了。” 杜志勋摇摇头,“他不会把手机随意扔在明面上,肯定是比较特殊的地方,所以信号才断断续续,始终不强。” “那能在哪里呀,不会是在学生宿舍吧……难不成罪犯是学生?” “这是开放式校园,任何人都能进来,没找到手机之前,不要随便猜测。” 杜志勋回头问蒋雨馨,“你已经经常来这里吗?你对这里的环境了解多吗?” “倒不是经常来,不过我家在这附近住了好多年了。对这里还算熟悉吧。” “那你知不知道哪有偏僻一点儿的地方?” “嗯,北区体育场那儿吧。平时学生也不怎么去那儿。体育场旁边有一大块荒地。好像要盖什么东西,也不知道现在盖没盖成。” “那我们去看看吧。” 蒋雨馨带着警员们来到体育场,体育场占地不小,四周平坦空旷。南面是一个小广场,东面通向男生北区宿舍。北面是荒地,大概能有两个足球场大,光秃秃的,生了一些杂草,荒地中间打了两栋房子的地基,其中一栋搭起了两层楼的框架,不知为什么都停工了,没有继续往下建。 “你说的荒地就是这里吧。”杜志勋问蒋雨馨。 蒋雨馨点点头,“跟我上次来看见的没什么变化。” 杜志勋回头对大家说,“那就先从这里找吧。” 年小光又开始抱怨,“这么大地方,手机随便扔在哪儿都不好找哇。” 杜志勋严厉的目光扫过去,把他吓没动静了。 杜志勋对大家说:“大家分散开。不管是什么,只要觉得可疑的东西就好好检查检查。” 特案组五个人加上丁潜六个,还有蒋雨馨帮忙,拉开一条直线,从一角朝荒地中心探索。 荒地坑坑洼洼的,不太好走,钟开新殷勤的走到柳菲身边,问:“柳医生,你说你还拎一个这么沉的箱子,走路多不方便,我帮你拎吧。” “不用。”柳菲一口回绝。 钟开新不甘心,又当上了护花使者,张开两只胳膊,跟在柳菲旁边,一边咋咋忽忽一惊一乍的,怕她绊倒随时准备搀扶她似的。 年小光对钟开新说:“老钟,你过来扶扶我吧,我累。” “累了你就趴会儿。”钟开新不耐烦的说。 他俩就是特案组的活宝,成天没事儿碰一起就打屁。但是大家都没心情笑,尤其是蒋雨馨,她此刻比谁都紧张,既渴望早点儿找到手机,又担心看到什么不敢接受的。 她心里七上八下,一分心,脚下踩到了一个空瓶子,身子一下失去了平衡,在她摔倒之前,一只手伸过来拉住了她。 她扭头看见了丁潜。 “不要想太多。”丁潜安慰她。 从他笃定的目光中传递过来一阵暖意,蒋雨馨心头感动,点点头。 就在这时,突然出现了情况。 柳菲走着走着忽然站住了,钟开新只顾看着她,没有准备,一下滑了个侧卧。他揉着老腰呲牙咧嘴,“哎呦,哎呦,你说站就站,怎么也不吱个声……” 柳菲根本就没在意他,目光盯着一根插在地上的塑料管。 这根管子是日常常见的ppr管,有一元硬币粗细,露出地面一小截。 柳菲抓住露出的那截摇晃几下,纹丝不动,管子似乎有很深的一截埋在了土里。 “你试试能不能把它拔出来。”柳菲对钟开新说。 “放心吧,交给我!”美女一声令下,钟开新生龙活虎,干劲儿冲天,他两手攥住那截管子用力往上拔。没拔动。 在美女的监督下,他不敢气馁,往手上啐了两口唾沫,重新抓住管头,来回摇晃,想让土松动松动,可管子依然没有移动多少,倒把他累得脸红脖子粗。 他在这儿折腾,早已经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大家都聚拢过来。 杜志勋瞧了瞧,让年小光试试,钟开新还有点儿不情愿,可是实在没力气了。 年小光上来像钟开新那样拔了拔试试,然后慢慢加力,管子终于动了,一点儿点儿的从土里被拽出来,最后突然一下拔出了泥地,年小光用力过猛,坐了个腚墩儿。 大家这才看到这根管子其实挺长,埋在地下的足有一米,露出地面的只剩下一小部分。 “妈的,谁吃饱了撑得往地下插根管子啊。”年小光拿着那根管子,一边看一边骂。 “拿过来我看。“杜志勋不知发现了什么,从他手里抢过管子,仔细看着埋在土里的那截的端口。真正粘土的地方其实是管子中间,到了管子末端,反而比较干净。而且上面有些斑斑坑坑的刮痕,一般人都不太会注意到这个细节。 柳菲凑过来,瞅了两眼,说:“这是指甲抓挠的痕迹。” 她说的很淡定,却让周围的人不淡定了。 一截插在地里的ppr管,一端有不少抓挠的痕迹。让人很难想象究竟是什么情况会出现这样的现象。 硬管拔出后,泥地里出现了一个黑色的小圆洞。 杜志勋对钟开新和年小光说:“沿着这个洞给我挖开。” 两个人到废弃的楼基那儿找来两截钢筋,回来开始刨土。一直往下挖了足有一米深,钟开新忽然大叫:“下面有东西。” 他和年小光加紧刨土,杜志勋也找来一截光剩下木头把的铁锹上来帮忙,三个人齐心协力,小圆洞被不断扩大,泥土迅速在两旁堆起来。 下面逐渐露出了一个蓝色的东西,开始还看不出有多大,随着越挖越露越多,最后显出了完整的模样。 一个大号的灰色拉杆箱。 箱子一头有个破洞,杜志勋把那根ppr管往里一插大小正合适。管子脏的部分恰好是埋在土里的部分。 柳菲说道:“这根管子应该是用来连通外面与箱子里的,保证箱子里有空气流通……” 第5章封口女(3) 她不用再往下说了,所有人都明白她的意思。 箱子里有人。 这根管子就是保证箱子里的人不被憋死。 没有人知道这个箱子被埋在土里多久了,更无法想象箱子里的人现在到底什么状况,不过想到管子一端那些指甲挠痕,大家都有种不好的预感。 蒋雨馨紧张的抓住了丁潜的胳膊,尖尖的指甲几乎掐进他肉里,她的声音都在颤抖,“我妹妹……我妹妹……在……在里面吗?” 丁潜看了看杜志勋,杜志勋弯腰把拉杆箱的拉锁拉开,慢慢掀开了箱盖。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箱子里呈现出一个蜷曲的女人。 她手脚上绑着绳子,一动不动的缩在箱子里,在她手里还拿着一个手机。 “小涵——”蒋雨馨不顾一切扑上去,想把妹妹从箱子里拉起来。 可是女人蜷缩的很紧,她没拉动。 柳菲过来帮忙,她一碰女人的身体,眉头就皱了皱,把手指放在女人颈动脉上等了一下,对蒋雨馨说:“别碰她了,她已经死了。” “不,不可能……我妹妹还活着,她手机刚才能打通,她不可能死,你们快救救她,快救救她啊。” 蒋雨馨眼泪刷刷的往外流,带着乞求的目光的望着周围的人,可是没有人过来。 “丁医生,丁医生,你帮帮我,求你帮帮我!”蒋雨馨又抓着丁潜的裤腿哀求。 丁潜目露怜悯,“她已经死了。”伸手想把她拉起来。 可是蒋雨馨已经神志有点儿不清了,奋力挣脱丁潜,扑在了妹妹身上,抱住她的脖子努力把她往起拉。死者的脖颈发出了“咔咔”的响声,已经开始变形了,蒋雨馨还没有意识到,几乎把死者的头拧错位了。 见蒋雨馨精神受到刺激,都已经不正常了,杜志勋叹口气,怪自己考虑不周,就不应该把她带过来。他示意郭蓉蓉把她带离现场。 郭蓉蓉连劝带拉,蒋雨馨犯了拗劲,就是不肯动。 拉扯的过程中,女尸的半截身子愣是给拽起来,歪扭着转过头来,呈现在众人眼中一张骇人的死人脸。 她脸色发青,双眼凸瞪,最不可思议的是上下嘴唇竟然给麻线密密实实的缝合在一起,即使这个女人活着也完全不能张嘴讲话。那细密的针脚跟蜈蚣脚一样一针挨一针,有密集恐惧症的人看了都会做噩梦。 这到底是为什么? 为什么要对被害人施加如此残暴的惩罚? 蒋雨馨抱着女尸的身体,傻傻的望着已经冰冷的女尸,她俩的姿势都十分诡异。 蒋雨馨看着看着,脱口道:“她不是我妹妹。” 她才意识到自己捧着一颗陌生女人的头,那张已经死亡的脸,带着忿怨凝固的双眼,近在咫尺的盯着她。 悲伤化作遍体恐惧。她慌忙松开女人,女人斜斜的靠在箱子里,那双圆瞪的眼珠依然盯着蒋雨馨,吓得她连连尖叫。 郭蓉蓉急忙把她拉到远处让他平静下来。 其他人都默默注视着女尸,尤其是那张被缝合的嘴巴,他们从来没见过这样古怪的死法。虽然还不至于吓成蒋雨馨那样,但也不禁暗自心惊。 几乎没有人注意到丁潜。 从挖出拉杆箱的那一刻,他的表情就很不自然,当他看到蜷缩在箱子里的女尸时,脸上几乎失去了血色。他还从来没有如此惊慌过,只是靠着强大的意志力来保持平静。 杜志勋忽然扭头,目光不偏不倚的落在了丁潜脸上。这个家伙就像有第六感似的。 “你怎么了丁医生?” “哦,没什么。”丁潜尽量平静的回答。 “听说丁医生之前也参与过很多刑事案件,不至于被一具尸体惊到吧。还是曾经经历过类似的案子,触景生情了?”杜志勋的话里似乎隐含着什么。 “你想多了,杜组长,还是多把心思放在这具尸体上吧。” 丁潜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 杜志勋不再追问,回过头又看看尸体,对柳菲说:“你检查一下她的嘴,线是在死前缝上的还是在死后?” 柳菲倒是不怕女尸,她戴上乳胶手套,在死者的嘴唇上摸了摸,仔细观察穿线的伤口,说道:“死前缝合的,伤口已经出现了几层结痂。估计是被害人的嘴巴被缝上以后曾经用力想要张嘴,结果撕裂了刚刚结痂的伤口,新流出的血又慢慢的结痂。” “为什么会这样,难道是为了呼救?” “可能吧,我想还有一种可能,这个女人应该在箱子里活了几天,罪犯把她深埋在地下,在几乎封闭的狭小空间里,人体排出的汗液蒸发不出,所以箱子里肯定又窒息又闷热。罪犯插了一根管子,除了为她提供一些氧气之外,我想他可能还通过这个管子给她倒些水,保证她不至于因为过于炎热脱水死去。她为了喝水,抓着管子,努力张大嘴,这是人求生的本能,结果撕裂了嘴唇。那种痛苦让她拼命的抓挠着管子,留下了这些抓痕。”柳菲名无表情的分析着,即便面对如此凄惨的被害人,她也没有流露出女人常有的脆弱。 尸检的时候,她尤其像一部冷酷无情、没有任何情感的电脑,只管机械的输出信息。 钟开新不住的咂嘴,倒吸凉气,“乖乖,把女人绑起来塞进箱子里,活生生埋进土里,只留下一根管子透气,连嘴都给缝上了,让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这家伙绝对是个超级变tai啊。” “不,他不是变tai那么简单。他有清晰的目的。” 杜志勋说着,从柳菲的勘验箱里,拿了一副乳胶手套戴上,伸手从死者的手里拿过那个手机。“罪犯的真正目的是赎金。所以不能马上处死人质。为了不被发现,他做了很充分的准备。把人质埋在地里,很难逃脱,便于控制,又不容易被发现……” 第5章封口女(4) “……他给人质手机,为了防止人质打电话报警,或者联系什么人,他把人质的嘴缝上,这样她只能发短信给家人和熟悉的人,双手被绑,又是在狭小的空间里,人质发出那条短信已经很吃力了,这也避免了她联系过多的人。而且,埋在地下的手机信号也很微弱,这也让我们难以锁定手机位置。这些罪犯都仔细想过,这是一个很有犯罪头脑,思路周密的家伙,他用这种绑架人质的办法可以轻易单凭一根管子就掌控人质生死。” 杜志勋分析的时候,柳菲检查了箱子底,又检查了被害人身上,说道:“的确,初步检查,这个女人外表没有什么明显的暴力伤,她是窒息死的。死亡时间一天左右,指甲青紫,脸部肿胀发绀,颈部浅静脉怒张。死者还出现了小便失禁,这些都是窒息死亡的症状。看情形,她是慢性窒息死亡的。可能由于一根管子不足以提供足够的氧气,当然,也不排除罪犯觉得她没有利用价值了,把露出地面管子口堵上,活活憋死了她。” 杜志勋和分析,加上柳菲的尸检证明,让在场的人清晰的认识到,他们这次遇到的是一个怎样冷酷的家伙。 在他和柳菲说话的时候,丁潜跟其他人一起静静的听着。他已经从之前的惊慌中恢复过来。但他的注意力明显在那具蜷缩在箱子里的女尸上,尤其看着她那张被麻线密密缝合的嘴,微微出神。但始终,他都保持着沉默。 杜志勋开了一下手机试试,手机没关,不过电量很微弱。 发信箱里最后发出的短信是向家里要赎金,并告知放在什么地方,时间就在两天前,这个女人是新近失踪的一个。 但是上一条短信,却让他脸色微微一变。 短信只有四个字—— “姐姐,救我!!” 他不由自主的看向远处的蒋雨馨。 柳菲十分敏感,发现杜志勋神情有异,问怎么了。 杜志勋把手机递给她看,说道:“至少有一点可以确定了,蒋雨馨的妹妹也被同样的罪犯绑架了。而且,就是用的这个手机向她求救的。” “蒋雨馨妹妹用的手机怎么会在这个女被害人手里?她妹妹现在又在哪儿,会不会也……”柳菲没再往下说。 两个人环视着光秃秃的荒地,有种不好的预感。 然而,接下来的搜索遇到了麻烦,他们再没有发现类似的插在地上的硬塑管。一直到天快黑了也再无收获。 蒋雨馨的失踪依然是一个谜。 杜志勋说:“不用找了,这样找我们很难找到,而且,就算找到了……” 他看了一眼蒋雨馨,后面的话没往下说,以绑架犯处理人质的方式,即便找到了蒋雨涵,恐怕也是装在箱子里埋在地下,她已经失踪了两个星期,存活的几率微乎其微。 蒋雨馨一下变得沉默寡言,今天的经历太过跌宕起伏,实在把她折腾的不轻。她现在自己都不知道是失望还是庆幸。失望自己的妹妹没有找到,庆幸发现的女尸不是她。 杜志勋电话通知了平江市刑警队,让他们尽快派一辆法医车过来拉尸体。刑警队那边动作倒是很快,但只来了一个人,说现在大部分人都下班了,值班民警和法医得等一会儿才能来。于是,就留下这个警察看着案发现场,杜志勋一帮人回去休息一下。 丁潜把蒋雨馨送回了家,看看表已经快十点了。 离开时,他故意从徐放家窗前经过。卧室窗和阳台窗都是漆黑一片。 看情形,那家伙今天肯定不敢住在这里。 丁潜没有注意到,在楼房山墙的阴影里,此时正躲着一个人,一双贼兮兮的眼睛警惕的瞅着他,看着他远去的背景,那人脑门上沁出了冷汗。 差一点儿。 昨天就差一点儿。 他镇定了一下情绪,嘴角咧开,露出了丝丝冷笑,“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们肯定找不到我的,我是个天才,嘿嘿嘿嘿……” …… ……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 只剩白天里蛰伏的东西才会悄然苏醒,在房屋和树木的阴影中鬼鬼祟祟的移动。 今夜格外闷热,潮湿,乌云在天空中悄然凝聚,预示着一场大雨即将来临。 平江电子科技大学的校园沉寂在浓重的夜幕当中,连那些荷尔蒙过剩偷偷幽会的学生们都回宿舍,熄灯睡觉了。 在校园北区,穿过体育场的那片荒地上,不知何时围起了一圈蓝色的警戒带。在警戒带中间有一个刚刚挖掘出的土坑,挖出的泥土堆在土坑周围,挡住了里面的景象。白天里,有去体育场的学生远远的看见了,但不知道是什么,也就站站看一眼就走了,都没太在意。 此时,夜半三更,那隆起的土堆远远望去,很像恐怖小说里掘开的坟墓,在昏淡的月光下,散发着阴森诡异的气息。 一条黑影,犹如孤独的幽灵,悄无声息的走向那片荒草地。 在距离那个土坑不到十米的距离,他站住了。 他深深呼吸夜里的空气,略带凉意的空气流入肺中,让他又感受到了那种难于言表的宁静。他慢慢闭上双眼,静静回味着几天前经历过的一切。 来,深呼吸……慢慢的,好好回味那天曾经发生过的一切……那令他永生难忘的一切…… 那天傍晚,他拖着大拉杆箱慢吞吞的走进校园,没有人在意他,这里无论是开学,假期,还是周末,都会有很多学生拖着拉杆箱,在校园里进进出出,大家都已经习以为常了,没人留意他的拉杆箱是不是比正常人用的要大几号,也没人好奇他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他带着帽子,低着头,故意把脸遮挡到最小。他对这里的环境很熟悉,他知道哪里人少,哪里背静。 他拉着箱子,穿过体育场,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他走的并不快。他留意四周,确认没有人,才走上北面的荒地。这是一个十分理想的地点。荒地中间有两栋建了一半已经荒弃的房子,他拖着拉杆箱走到房子的西北面,正好可以挡住东面通往学生宿舍那条路。那也是唯一可能有人经过的地方了。 第6章我就是凶手(1) 他在那里事前已经挖好了一个坑,大小刚好够把这个拉杆箱放进去。坑他故意挖深点儿,可以避免他的女囚逃走。 他把箱子推进坑里,拉开了箱盖,他的女囚正老老实实的缩在里面,像子//宫里柔弱的婴儿,没有丝毫反抗能力。 他能从她不停抖动的眼睛里看出惊恐。可是她没办法向他求饶,因为他把她的嘴巴缝上了。实在太滑稽了,哈哈哈哈……他看着她忍不住捧腹大笑,笑得他眼泪都出来了。 他想,她是想对他说,“求求你饶了我吧。你让我为你干什么都行。” 人是多么现实的动物啊,只要你能掌控他,他就会心甘情愿为你做任何事。 为了满足女囚的心意,他就在这里把她给办了。 在这里的感觉跟在床上真他/妈不一样。 她封着嘴,不能喊不能叫,安安静静的被他骑在下面,那种感觉来的畅快淋漓,实在太妙了。他就喜欢这样的女人,这样老实听话的女人。 …… 他心里默默叨念,“我今天实在忍不住,想来看看我可怜的小东西。看看你这两天过得怎么样,看看你蜷缩在箱子里,张不开嘴,无力挣扎的模样。” 他一边回忆着曾经发生的事情,一边绕过土堆,看着土坑里的打开盖的箱子,那个女人蜷缩在里面,一动不动,彻底的控制在他手里…… 他忽然来了感觉。 那种感觉像电流一样瞬间传遍了全身。 他几乎迫不及待的马上就想再体验体验那种肆/虐的快/感。 他伸手抓住蜷缩在箱子里的女人,用力把她从箱子里拖出来,他几乎忘了她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他把她按在地上,女人的脸随之用力转向他。 月光下,女人一对凝固的眼珠子狠歹歹的怒视着他。那张缝线的嘴让人头皮发炸。 他忽然感到一阵恶心,差一点儿就把晚上吃的呕出来,“骂的,我对尸体不感兴趣,我可不是bian态。” 话音刚落,黑暗中闪出一道手电的光,陡然照在他脸上。 他双眼被晃疼了,抬手挡着亮光,耳边传来一声高喝:“别动!什么人!” 他顾不上回答,顾不上逃跑,感觉脑子一阵天旋地转,双手不禁抱住了头,脑海中各种犯罪的景象瞬间被打得粉碎,他的脑子陷入了短暂的空白。 呼喝的人已经跑过来,是一个女人,手里举着一把枪。 准确说是一位女警察。 “抬起头,把双手举起来!”女警站在他不远处,枪口对准他的心口。手电光照着他的脸。 他终于适应了强光,意识逐渐恢复过来,他慢慢把手放下,等到女人看见他的庐山真面目,不由得大吃一惊,“丁医生?怎么是你?” 丁潜也看清了来人,居然是法医柳菲。 看她一脸惊愕的望着自己,他低头瞅瞅,才意识到自己正坐在一具女尸身上,动机叵测。难怪连神经坚韧的柳菲也被他吓到了。 “你……你在干什么?”柳菲强作镇定的问。 手里的枪依然指着丁潜。看来丁潜如果不解释清楚,没准儿她真能给自己两枪。 “这是‘共情术’。” “什么?共情术?那是什么?”柳菲也是学医的,从未听过这种医学名词。 “是我发明的一种自我催眠技术,有的时候可以用来帮助破案。”丁潜刚刚在催眠的状态中被柳菲突然打断,精神有点儿萎靡,随口解释了一句,从尸体上爬起来。 柳菲露出一副你不要当我是三岁小孩的神情,讥嘲道:“你用催眠术来破案?听着真够荒诞的。所以你就必须趴在尸体上才能把自己弄睡着吗?” “不是你想的那样。宋玉林没跟你们提起过我吗?” 柳菲摇头。 “那你回去问问他不就好了。” 可是柳菲依然警惕的瞧着丁潜,明显对他的敷衍不满意。 有时候满足一个女人的好奇心比什么都重要,丁潜也清楚眼下自己的处境,万一这位整天摆弄尸体的柳大小姐忽然兴起,一枪崩了他,估计所有人都会认为是自己意图非礼,咎由自取。 他耐着兴致解释:“自我催眠只是一种引导手段,为了帮助我更好的进入状态,不受自己主观和外界的干扰。共情术的核心在于共情。你知道什么是共情吗?” “……” “共情,原词是empathy,也可以翻译为投射,神入,同理心。是进入到别人的内心世界中,体验他的情感和思维。” “你是说……你刚才是在模仿罪犯凶手的过程?”柳菲领悟力很好,马上就明白了眼前看到的这些其实都是丁潜在模拟犯罪经过。 “模仿这个词还不够恰当。刚才,我就是真正的凶手。通过犯罪现场环境,凶手使用过的一切东西,来身临其境的感受他的心境、情绪和意图。” 我就是真正的凶手。 柳菲玩味着这句话,若有所思。 她想了想问:“如果你变成了真正的凶手你的行为也会跟凶手一样吗?” “至少在我共情的这段时间应该是这样,催眠暂时抑制了我个人的思维,我的身体被他的情绪和想法占据。” “那你也会有杀人的冲动吗?” “……”丁潜沉默。 柳菲这个问题太尖锐了,让人难以回答。 丁潜沉默了一会儿,“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随便你。” “有冲动……同罪犯完全一样的冲动。那一刻,我就变成了真正的罪犯。” “就像你刚才那样是吗?”柳菲瞅着地上的女尸。 “……”丁潜不置可否。 “那你有该如何控制自己呢?你用共情术把自己变成了罪犯,如果你完全处于失控状态,你下一步不也要犯罪了吗?那共情术还有什么意义?” “呵呵,倒并非像你想的那么糟糕。我自己设计的共情术,我能进入到罪犯的心境中,我自然也能从中出来。” “靠什么?” “催眠术。 “催眠术?” 第6章我就是凶手(2) “我利用催眠术把自己代入半梦半醒的状态,它就像一个开关,我要一开始给自己设定好开始和结束的的指令。当我产生犯罪欲望的时候,就会引发中止指令。我就可以从容的从共情中分离出来。” “万一指令失效了,你怎么办?” “那你就一枪打死我啊。” 柳菲一凛,凝重的看着他。 丁潜笑道:“我跟你开玩笑的,怎么可能发生那种事?你也太小瞧我了吧。” 天边隐隐传来雷声,看样子很快就要来雨了。 “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柳菲松收起枪,抱怨。 “这也不是单身女人该来的时候。万一凶手回来了怎么办?” “你怕我开枪打不着他?” “……”面对这个太要强的女人,丁潜最好还是不跟她抬杠。 柳菲说:“平江刑警队动作太慢。到现在人还没到呢。只派来一个警察看着现场,现在人也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我刚才在招待所看电视,说今晚上有大雨,不放心就过来了看看。没想到看见了你,共情术到底有多大作用我不知道,但你刚才的样子确实很像个变tai。” “呵呵……”丁潜有点儿尴尬。 “我搞不懂你,既然你有这样的想法,白天我们在这儿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吱声呢,非要等到晚上一个人来。” “我其实也不想被人当做变tai。”丁潜苦笑。 “不只是这个原因吧……”柳菲何等精明,已然猜到其中必有蹊跷。“会不会是你又和杜志勋发生了分歧?” “……”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那就说说吧。” “说什么?” “你对这个案子的看法,你不是刚刚用了共情术吗?那就说说,你当罪犯的时候,有什么感受?” “你会相信我说的?” “就算不信,也想听听,你到底什么地方与杜志勋不一样。” 丁潜沉吟了一下,“罪犯处理被害人的手段。” 他看了看躺在脚边的女尸,柳菲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看到了那张被麻线缝起来的嘴。 这是这起案件中最令人费解的地方。杜志勋的解释是,凶手为了便于控制被害人,防止被害人呼救,他的分析合乎情理,得到了一致认可。 柳菲说:“缝嘴这种手段虽然残忍,但确实行之有效。罪犯一定是个十分谨慎缜密的人。这一点我跟杜组长的看法一样……你在怀疑什么?” “不,不是因为谨慎……是他想这么做。” “想这么做?你是说罪犯就想把这个女人的嘴缝起来?” “如果只是为了不让她呼叫,随便缝几针就好了,用了这么细密的针脚,罪犯所耗费的精力已经远远超过了缝嘴起到的作用。这就意味着,这种行为本身不是犯罪技巧,而是为了满足罪犯的某种特殊的心理或者情感方面的需要。如果我猜的不错,她对其他绑架的人质也会用到相同的手段。” “可是这种行为能满足什么心理需要?” “闭嘴。” “什么?”柳菲一怔。 “我不是在说你,我是说罪犯。他在让这些女人统统‘闭嘴’。” “……” 丁潜回忆着自己刚才共情罪犯时候的感受,“这些女人让他觉得太烦了,当她们不小心搅扰到他,他就会无比愤怒,他觉得自己有必要让她们闭嘴……他憎恶的东西就是女人的嘴……他抓住她们塞进拉杆箱里,带到自己的住处,用自己的方式处置她们。那些不明就里的女人一定不停的哀求他。殊不知,这样反而更加刺激他。他怀着无比的愤怒,用针线把她们的嘴一针针缝起来,缝得又细又密,让这些整天嘎嘎不安的女人彻底安静下来,只有这样的女人才是最温顺的女人……然后,他再强jian她们,这代表着征服,蔑视,彻底控制……” 柳菲套上乳胶手套,蹲到女尸跟前,解开了她的衣服和裤子,在她胸脯上看见了瘀青的掐痕,她又检查了女尸的下体,倒吸一口凉气,“她的确被强jian了。而且暴力强jian,阴dao有明显的撕裂,肛men红肿,甚至出现了直肠外翻……我还很少见到这么残暴的犯罪。” 她望着丁潜,居然又让这家伙说中了。 “愤怒,压抑……压抑着的愤怒就像不断加热的压力锅,一旦爆发,就会释放出可怕的破坏力。” “什么样的人会这样?” “像我,像你这样的普通人。” “普通人?”柳菲十分震惊。 “普通人,普普通通的工薪阶层,收入有限,地位不高,这样的人是生存压力最大的一群人。” “大到让他们铤而走险,非要做出这样令人发指的事情来发泄吗?”夜色中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杜志勋坚实的身影从黑暗中浮现。 他目光炯炯的看着丁潜,给人一股无形的压迫。 不是冤家不聚头,这两个男人仿佛天生的克星,一碰面就针锋相对。 “我的话还没说完,”丁潜对杜志勋的突然到来,没有感到特别意外,“除了生存压力大,家庭也不幸福。他是家里重要的收入来源,中年人,有一个上学的孩子,还有一个性情暴躁,说一不二的老婆。他很憎恶他老婆,但也十分怕她。他最无法忍受的就是他老婆没完没了的数落他,在他老婆眼里,他就是一个一无是处,死掉都无人在乎的可怜虫。他在这样的女人身上找不到男人的自尊,甚至没有正常的夫妻生活。因此,他选择了老婆的替代品,那些把他惹烦了的女人,他缝上她们的嘴巴让她们闭嘴,疯狂的强bao她们,把她们装进箱子里……这一系列的举动都充满了强烈的控制欲,他要从征服和虐/待女人当中,找回做男人的尊严。” “他既然受不了他老婆,为什么不离婚呢?”柳菲问。 “你还没有谈过男朋友吧?”丁潜反问。 柳菲感觉受到了嘲笑,脸颊臊红,故作强硬道:“追求我的男人比比皆是……” 第6章我就是凶手(3) “追求不算,我是说真正的谈恋爱。如果你有过谈恋爱的经历就会明白。当你真正打算跟一个人一起生活时,你会学着妥协的,特别是有了孩子的家庭。夫妻双方,尤其是弱势的一方往往会在家庭矛盾中选择妥协。他们可能彼此之间早就没有了爱情,但是依然努力维护这个家庭,因为比起离婚,他们更害怕孤独。当然,从这一点也能看出,罪犯是一个懦弱又敏感的男人,宁愿去伤害别人,也不敢在家里对老婆发脾气。” 杜志勋听他说完,不禁呵呵笑了,“你把我们这个狡猾残忍的罪犯说成了一个胆小懦弱,怕老婆的小男人。” “罪犯本来就是现实中的弱者,否则他们用不着触犯规则,也能实现目的。” 杜志勋收敛的笑容,从衣兜里掏出两张照片,递给丁潜。 丁潜接过,借着刚刚从缓缓移动的云层里透出的月光,看见照片上分别是两具已经高度腐烂发黑的女尸,呈蜷曲的状态侧躺在好像医院里的瓷砖台上。尸体面部已经难以辨认,嘴里烂的都露出了牙床,但却挂着一团线,看着很奇怪。 丁潜一皱眉,“这是……” 柳菲走过来,从他手里拿过照片,看了一眼,惊讶的问:“这不也是被缝上嘴的两具尸体吗,是在哪儿找到的?” “这两具尸体现在都在塔西区公安分局的法医室里停放的。都是女性,是上周发现的,因为腐烂严重,塔西分局把这两具尸体当成了个案来处理,直到今天才查出了被害人的身份,其中一个人是我们最早接到失踪报案的女人,另外一个家属没有报案,我们这边也就没有她的记录。塔西分局那边刚刚把这个消息报告给总局,我也是才得到的消息。” 他看了一眼丁潜,说:“我来之前和塔西分局的法医沟通过,这两个女人都是窒息而死,嘴上都缝了麻线,都遭受过严重的性qin。和你疯疯癫癫装罪犯的时候,猜测的大致相近。” “你什么时候来的?”丁潜问。 “在柳菲拿枪指着你的时候。” “……” 丁潜没问你刚才为什么不现身拦住你的下属,他估计杜志勋更希望看到柳菲给他两枪吧。 “那两个人被害人都是干什么的?”丁潜又问。 “一个叫赵丹妮,还有一个叫孙薇。赵丹妮在便利店打工。孙薇是外地人,来姥姥家串门。” “你刚才说有一个没有家属报案,是谁?” “孙薇,她不在失踪人员统计名单里面。赵丹妮是名单里最早失踪的女人,距现在已经有三个月了。孙薇的死亡时间比她还要早一点儿。她应该是目前为止,第一个遇害者。” “她家属为什么没有报案?” “她姥姥姥爷以为她回家了,她父母以为她还在姥爷家。结果谁都没有过问。” “这两个人彼此认识吗?” “塔西公安分局查过,这两个人之间没有任何联系。可以说完全不认识。” “他们的尸体是在哪儿发现的,怎么惊动了另外一个区的公安局?” “她们的尸体都是在沙河下游高架铁路桥的浅滩那儿发现的。” “距离这里这么远?”丁潜有点儿诧异。 沙河下游的高架桥距离平江科技学院少说得七八公里远。罪犯的活动范围这么大吗。 “我查了一下沙河的地图,它几乎是贯穿了平江市西部。上游河道正好就在科技学院附近,我怀疑罪犯当初是把两个人装进拉杆箱扔进了河里或者扔在河滩,上两个月接连下暴雨,河水涨水就把那两个箱子一起冲到了下游。” 杜志勋的推测倒是很新颖,丁潜听着很有道理,没有反驳。 “不过这两个被害人倒是不像眼前这一位,罪犯没有把她们埋起来,而是直接遗弃了。” “罪犯有没有要赎金呢?” “没有。我们最早统计的失踪人员名单里,只有赵丹妮,罪犯没有勒索被害人家属,只是把她嘴巴缝上,强bao之后,装进拉杆箱里遗弃了。当然,现在还要算上孙薇了。除了这两个之外,凶手改进了作案方式,采用了更隐蔽的办法,设计了一套出人意料的绑架模式。”从单纯的暴力强jian演变成了连环绑票。” 丁潜接着杜志勋的分析往下说:“头两起作案,罪犯只是处于适应阶段,之后他开始进化,当然,这其中也不排除他早就想过弄一大笔钱,只是还不没有想到弄钱的方式。更没有想到把绑架女人和勒索联系到一起。很多连环罪犯都会通过不断的进化提升自己的犯罪技能,形成自己的风格。作案次数越多,周期越长,风格越鲜明。” 杜志勋点点头,他们难得想到了一处,不禁相视一笑。 这种诡异的基情在旁人看来有点儿发瘆。 几道交错的车灯灯光照过来,马达声由远及近,两辆警车开过来,其中一辆是法医车。平江刑警队的警员终于赶到了。 那个原本负责看守现场的警察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气喘吁吁跑过来。看到杜志勋连忙行个礼,很热情,“杜警官,您来啦。” 杜志勋没睬他,如果他是刑警队长的话,早把这样工作不上心的警员踢出警队了。 刑警们和法医七手八脚把尸体运上法医车,又在现场进行简单勘查。雨已经开始下了,而且越下越大。 下雨是最让法医和刑侦人员最头疼的事情。雨水能把现场有用的线索洗刷得干干净净。 他们围着土坑里里外外急三火四的收集物证。但雨越下越大,杜志勋冷冷的说:“不用弄了,现在收集再多东西也没有用了。” 说完上了车。 丁潜早已经躲进车里等着了。他可是讲究生活品质的人,不能让自己有一点儿不舒服。 杜志勋坐进车里,外面已经下起了大雨,地面上激起了成千上万朵水花,汇聚成了无数条溪流。 第7章暴雨后(1) 杜志勋望着窗外彻地连天的水雾,叹息,“这一下什么线索都没了。这家伙真是好运气。” 坐在后排的柳菲一声不吭,像是默许了杜志勋的看法。 坐在她旁边的丁潜悠悠道:“我一直有个问题,刚才就想问,被他们打断了。” “问什么?”坐在副驾驶位置的杜志勋,从后视镜里看着丁潜。 “我一直都在琢磨罪犯的目标人群究竟有什么特征。假如他从三个月之前就开始作案,到目前为止,已经对十几个女人下了手。相当于一个星期左右就要做一次案,这个作案密度相当惊人了。这样的连环罪犯应该已经形成他喜欢的目标人群。你调查过那些失踪女人,她们有什么共同特征吗,像年龄,职业,穿着,外貌特征等等。不过听你谈到头两个被害人,赵丹妮和孙薇职业不一样,也不住在同一座城市,她们能有什么共同的特征呢?” “你刚才不是说,罪犯是因为忍受不了妻子吵闹,想要找她的替代品来报复吗?照这样说,他完全可以走在大街上,专门找吵吵闹闹的女人下手。这不就是被害人群的特征吗?” “倒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不过罪犯的作案模式应该不是那种突袭方式的作案,他平均一周左右绑架一个女人,他其实是用了很多时间来跟踪她,,选择作案的时机,所以,罪犯很可能会选择特征更稳定更鲜明的对象来作案,这样也比较容易锁定目标。” “……”杜志勋没吱声。 “怎么,你没有发现这样的特征?” “我现在不能马上告诉你,我还需要柳菲确认一下。”确认什么他没说,这家伙跟丁潜一样,喜欢故弄玄虚。 丁潜看看柳菲,柳菲脸上也带着一丝疑惑。 …… …… 平江市刑警队,法医室。 解剖室。 刚刚在大学校园挖出的女尸已经放在了解剖台上。 除了这具女尸之外,又多出了两具尸体。 两具已经高度腐烂的女尸。 “这个是赵丹妮……”杜志勋指着其中一具穿红色裙子的尸体告诉柳菲,又指指另外一具穿灰毛衣的尸体,“这个是孙薇。他们是塔西公安分局刚运来的。” 这两具高度腐烂的尸体皮肤都变成了褐色,面部接近骷髅,很难分辨谁是谁了,只有通过污浊的衣服才能区分出来了。 丁潜捏着鼻子蹑手蹑脚的走进解剖室,站在柳菲身后,一脸厌恶的看着那两具尸体。 柳菲轻蔑的瞥了他一眼,“你害怕?” “我不是害怕,在我心中女人应该是世界上最漂亮的生物,看到这些东西会让我产生心理障碍的。” “你不是心理医生吗?” “心理医生也是人啊。” “你受不了可以出去。” 丁潜没出去。他还想知道杜志勋要干什么呢。 柳菲瞧瞧那两具尸体,问杜志勋,“你是想让我给她们尸检?塔西分局不是已经检查过了吗,你不相信他们?” “那倒不是,我只让你检查一些细微的地方。我们还是头一次集齐了三个被害人,看看我们能不能找出她们的特征。”杜志勋的话也是回答了丁潜的疑问,丁潜关注的也正是他关注的。 “你要我检查哪里?”柳菲问。 “脸。” “脸?”柳菲看了看那两具腐尸,脸皮都已经腐烂缩水,完全变形了,看着越发像骷髅了,还能从哪里看出她们的共同特征来。 杜志勋指了指在平江科技学院发现的女尸,她是最近遇害的,也是保存最好的。“你看看她的脸,左脸,腮帮的位置……” “有颗黑痣。”柳菲不假思索道。 她观察力惊人,记忆力也惊人。早在案发现场挖出女尸的时候,她就已经把尸体的身体特征记在了心里。 “让你过来,就是检查一下另外两具尸体,看看她们是不是一样的。” 丁潜咂咂嘴,“这怎么检查啊,脸都烂光了。” 柳菲不以为然的撇下嘴角,走到穿红裙子的腐尸前,拉过移动式紫外线灯,照在尸体的左脸上,表皮和真品已经脱水收缩,仔细观察,还能发现一点点淡淡的阴影。她抄起手术刀,把那点儿阴影薄薄的刮下来,放在载玻片上,拿到显微镜下观察。然后说道:“显微镜下有黑色素细胞聚集,直径大约4毫米。从深度和颜色来看,赵丹妮的左腮帮上长着一颗黑色的混合痔。” 她又用同样的方法检查了另外一具腐尸,然后说:“孙薇的左腮帮也有一颗黑痣。直径大约的一厘米,很像皮内痣。比赵丹妮的的黑痣大一倍,颜色更深,位置大抵相同。” 杜志勋点点头,“这两个人的照片我见过,脸上似乎有黑痣,我看不清楚,只是怀疑。现在可以确定,我们目前的三个被害人都是左侧脸颊有痣的女人,还有那个报案人蒋雨馨的妹妹蒋雨涵,我来之前看过了她的照片,也是左脸有痣的女性。这确实不像是单纯的巧合。” 他转向丁潜,“假如你对罪犯分析的正确,他是把对他老婆的憎恶转嫁到其他女人身上,那他的老婆肯定是个左脸有黑痣或者痦子的女人。所以,他对这类女人尤其憎恶。这个发现虽然还不足以让我们找到这家伙,但我相信,我们正在越来越接近他……” 公安局外,此时正大雨滂沱,路面上的积水已经汇出了河流,伴着黑沉沉的天空中不时传来滚滚雷声。 这场大雨整整下了一夜,直到第二天黎明才停。整座城市都经历了一番洗礼,高高低低的房屋全部沾上了一层水汽,路上的溪流夹杂着树叶和塑料垃圾涓涓流淌。 一场大雨之后,人们照旧上班,无暇注意身边发生了哪些变化。 两个住在河堤附近的流浪汉,趟着积水捡那些从上游飘下来的塑料瓶子,想卖点儿钱。 他们万万没想到,捡到的不仅是塑料瓶,还有一个行李箱。行李箱是从一个土坡上冲下来的,上面沾满了泥沙,沉甸甸的,一个人都很难拎起来。 第7章暴雨后(2) 两个流浪汉欣喜若狂,以为捡到了多值钱的东西。他们迫不及待的打开了行李箱,结果,他们看到的是一具湿漉漉的泡得发白的女尸…… 接到报案后,刑警队马上出动,包围了发现尸体的现场,询问了两个报案的流浪汉。在接下来的搜查中,意料之外又在土坡之上发现了一个拉杆行李箱,一半露出地面,一半埋在土里…… …… …… 杜志勋下了警车,站在泥泞的路上,环顾四周环境,是一个东西朝向的坡路,南面有一片正在拆迁的旧房子,北面是一个河堤,下面就是沙河。 杜志勋和特案组警员们来到了发现第一具女尸的地方。 拉杆箱还保持着流浪汉最初发现它的样子。只是已经敞开了箱盖。 里面蜷曲着一个短发的女人,上身luo露,下身只穿着三角nei裤。手脚都被绑着。即使不用把她的头转过来,从侧面也能看见从嘴角开始密密缝合的麻线。这个鲜明的特征让杜志勋他们一眼就能认出来。 这个女人被泡的全身发白,身上的血管变得又黑又突出,犹如渔网一样印在皮肤上。 柳菲来到尸体前,蹲下身,一边检查一边说:“死者已经出现了腐败静脉网。尸体暴露在空气中,一般要5到7天才能变成这样,但死者是埋在地下,封在箱子里,在缺少空气的环境下,腐败速度也会随之减弱。我推测,这个女人的实际死亡时间在两周左右。” “你怎么知道她是被埋在地下?”年小光问。 “这么大的箱子放在路边,不出几天就会被人发现的,被害人也不至于窒息而死。”柳菲根本不屑于回答这种低智商的问题。 “你确定她是窒息死的?”杜志勋问柳菲。 “体表没有明显的伤,但在脖子上有几道凌乱的指甲抓痕,一般当人喘不上来气,就会本能的抓挠自己的脸皮和脖子,或者是能碰到的什么东西,箱子里面正好找到一些抓痕,死者两只手的手指甲都折断了。她死得很痛苦……” “……” 杜志勋看着泥地上的擦痕,这痕迹一直延伸到了土坡上面。由于缺少植物,昨晚那场大雨把疏松的土壤全给冲开了,把泥沙从高处冲到低处,汇积成了淤泥。 杜志勋深一脚浅一脚的踩进泡得稀汤汤的黄泥水里,费力的爬上了土坡。上面也有一些警员,正在拉警戒带,把距离他十几米远的地方圈起来。那里有个箱子一样东西露出一截在泥地上。刑警队的两个法医正在队长孙建洲的指挥下小心翼翼的挖掘。 杜志勋回过头寻找地上的擦痕,在距离他脚下三四米的右方有一处凹陷,泥水里还漂浮着连根拔起的草。如果那些泥沙没有冲走,那处凹地应该是一个小小的鼓包。位置在路边,不太引人注意。 由于昨夜雨势太大,土包被彻底冲开了,埋在土里的行李箱便沿着湿滑的斜坡滑到了坡下。 要不是因为这场雨,谁会想到罪犯会把被害人埋在这种偏僻的地方。 杜志勋忽然看见泥水里有截白色的东西,他弯腰从泥里拽出来,是一截ppr硬塑管。 他下了土坡,把硬塑管递给柳菲,柳菲说:“这个箱子一角在尸体头的位置也有一个小洞。” 她用这根管子试了一下,正好插进了行李箱的小洞里,同他们昨天在大学校园里发现的装女尸的行李箱一样。 杜志勋回到土坡上,来到发现另外一个行李箱的地方。此时,那两个法医已经把行李箱挖出,打开了箱盖。正在进行初步检查。 刑警队警员围在四周,目瞪口呆的看着,包括孙建洲在内都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 杜志勋站在他们身后,往行李箱里望了一眼。 同样蜷缩的尸体,同样的手脚捆绑,同样鲜明骇人的缝嘴方式,每一针都紧密,细致,一丝不苟。 无法想象,这几十针上百针给被害人带来了多大的痛苦和精神折磨。凶手如此享受这种古怪的变tai过程。 丁潜居然说,这个罪犯就是一个普通人,像千千万万在这座城市打工的普通人一样,工作单调,薪水可怜,生活无聊,家庭争吵。 这大概是众多人到中年,还再为生计奔波辛劳的中年人的写照。他们是最容易被忽略的人群,也是最容易妥协现实的人群。 就像生在皮肤上的黑痣,它们年复一年,丑陋不变的呆在那里,让人都懒得多看一眼。谁也不曾想到,这个不起眼的家伙也会突变,成为最致命的癌症。 现场取证完毕,两具女尸连同行李箱一起被抬上法医车后备箱。 杜志勋问孙建洲,“听说电子科技大学离这里不远,在什么地方?” 孙建洲左右看了看,思索了一下,指着南面那片马上要拆迁的旧房群说:“应该是那个方向吧。穿过那片房子就是了……你看到那片树了吗,好像就是电子科技大。” “咱们去走走吧。让他们先回局里。” “现在去科技大?” “嗯。” 孙建洲露出苦相。 这到处泥泞,没一块好地儿,这么老远怎么过去啊。但又不好驳杜志勋的面子,只好硬着头皮跟在他后面,杜志勋倒不以为然,兴致勃勃的走在前面,两人深一脚浅一脚的踩着稀泥前行。 大约走了七八百米,过了旧房群,眼前霍然开阔,在一眼望不到边的栅栏围墙后面是整整齐齐的树木和房屋。还有一个尖尖的钟楼,突兀而上,直指天空。 “这就是电子科技大了。”孙建洲喘口气,指着对面说。 “哦。附近应该有后门吧,陪我一起找找。”杜志勋仿佛没有看到孙建洲愁眉苦脸,眼睛里越发有神,甚至带着一抹笑意。 “……” …… …… 杜志勋回到刑警队,法医室里的尸检刚刚结束。这次尸检是柳菲和平江刑警队的两个法医协作完成的,速度自然快很多。也因为之前已经检查了三个被害人,这两个轻车熟路,很容易就确认凶手的作案手段。 第7章暴雨后(3) 柳菲刚出了解剖室,法医罩衫还没有脱下去,就来向杜志勋汇报,孙建洲也在场。 她说:“这两个死者经过解剖,肺部出现了肺气肿,气管内有血性泡沫状液体。这是机械性窒息死亡的典型特征,可以确定她们都是窒息死亡的。其中一个死亡时间是一个月,另外一个两星期左右……缝合她们嘴唇的麻线与之前找到的三个被害人的嘴部缝线是同一种线,缝合的密度和手法也完全相同。还有捆绑手脚的方式也一样。在两个拉杆箱里也都发现了手机,发信箱里都有索要赎金的短信。可以百分之百断定这两个女性死者与前三个都是被相同的人所杀。只是……” 她之前说的很流利,却忽然一停顿,杜志勋就感觉哪里出了问题,以柳菲的稳健,很少这样吞吞吐吐。 “只是什么?” “这两个被害人左脸上都没有痣和痦子一类的东西。” 杜志勋一愣,“你确定?” “用紫外线灯仔细检查了好几遍,其中一个脸上完全没有黑痣,连黑素细胞都没有。另外一个虽然有个两个痣,不过一个在右眉梢,另外一个在耳朵上。这一点与之前三个女尸完全不一样。” 这可有点儿难住杜志勋了。 难道黑痣不是凶手目标人群的特征吗?可是,之前发现的三个被害人都在左脸几乎相同的位置有颗大小都很近似的黑痣,难道仅仅是巧合? 杜志勋对犯罪心理很有研究。 通常连环罪犯在作案时,会情不自禁的流露出为了满足某种心理或者情感方面的需要,而下意识实施的某种特殊行为。 这种独一无二的特征被称为罪犯的“犯罪行为标记”。 罪犯在选择目标人群时,也会有类似的喜好。连环罪犯往往就像挑食的小孩,他们只会对某一类人尤其感兴趣,因此他们一而再再而三的寻找这类人下手,从中获得无比愉悦的心理满足。 犯罪历史上也曾出现过一些不挑剔的罪犯,无论男女老幼,任何人都可能成为他们的猎物。但这类罪犯的手段都比较疯狂,不顾一切,更多的表现为冲动型犯罪。 有组织力的连环罪犯大多不会这样,他们的作案很有条理,甚至过于谨慎,他选择目标也很挑剔,绝对不会随随便便。 通过这段时间的研究和对前三个被害人的总结,在加上昨天与丁潜交谈,杜志勋在脑子里已经勾勒出了“凶手画像”。他与丁潜的看法大致相同,相信这家伙就是个性格懦弱,生活压力大的中年男人,他是典型的有组织力罪犯。作案手段隐蔽谨慎,既铤而走险,又生怕露出马脚被警察抓住,而且他有集中的目标人群。 他将左脸上有痣和痦子的女人作为作案对象,就像丁潜说的,这是一个鲜明的特征。 但突然之间,多出了两个没有“特点”的被害人,让杜志勋顿时起疑。 他找来刑警队长孙建洲,让他把统计的失踪人员照片都拿来,由其是那些打过勒索电话的人质照片,结果惊奇的发现,有一多半人脸上没有黑痣。这让他陷入了深思。 难道是他和丁潜都错了? 这个罪犯其实就是一个唯利是图的绑架犯,什么生存压力大的中年男人,什么性格懦弱怕老婆,都不过是一个心理医生的臆想罢了。 “组长,丁医生来了。”精力旺盛的郭蓉蓉忽然在杜志勋眼前冒出来,一下把他的思路打乱了。 “他怎么来了?”杜志勋皱皱眉。刚想到丁潜这家伙误导了自己,他就来了,还真是讨人嫌。 郭蓉蓉会察言观色,刚要说是我告诉他来的,见组长面色不善,知道他讨厌丁潜,大眼珠转了转,委婉的说:“昨天不是有个叫蒋雨馨的女孩,你还记得吧。她妹妹失踪的那个女孩。” “嗯。” “她一直要找妹妹,我看她可怜,一有消息就及时通知她,人民警察为人民嘛。丁医生是陪她来的。” “荒唐!”杜志勋一听就火了,“她妹妹只是失踪了而已,你却带她来认尸,你是帮她,还是毁她啊!!我看你真该回警校多念两年,先学学怎么当警察。” “人家是好心嘛。”郭蓉蓉很委屈的撅起嘴,见组长真火了,担心他把一怒之下真把自己踢回大学,那得多丢人啊。再说毕业之后,还不一定分配到哪儿呢。 她急忙求助似的朝柳菲使眼色。在特案组里,柳菲说话杜志勋还是很听的。她能帮自己说两句好话就好了。 没想到柳菲一点儿都没兴趣,双手插兜转身走了。 “什么啊,真是个怪人。”郭蓉蓉心里老大不满。 忽然发现组长神情有异,她扭头一看,蒋雨馨和丁潜就在身后。郭蓉蓉先上楼,和杜志勋说话的功夫,这两个人就到了。 蒋雨馨面带病容,还没从昨天的打击中缓过来。 丁潜倒是一身轻松,泰然自若。 郭蓉蓉赶紧向丁潜求助:“丁老师,你都听到了没,你说我是不是好心好意帮这位姐姐?” “你的主观意识当然是帮人家,无可厚非。” 郭蓉蓉满意的点点头。 “不过,在你潜意识里,对比你漂亮又得到男人帮助的女人会产生一定的反感,所以想要看她不幸,可以平衡自己的心态。” “喂,你什么意思?”郭蓉蓉简直要挠人了。 蒋雨馨这时候站出来对杜志勋说:“杜警官,是我拜托郭警官一有消息就告诉我的。我很感谢她。真的。当然,我也做了最坏的心理准备。这完全是我个人的意愿,跟她无关。” 她这么说,郭蓉蓉心气儿才顺点儿,对蒋雨馨的印象也稍稍有了改观。 蒋雨馨既然这样说了,杜志勋也不好再责备郭蓉蓉。 蒋雨馨顿了顿,对杜志勋说:“杜警官,我听说有一个女被害人已经死了两个星期……我想现在……就想去看看……” 第7章暴雨后(4) 杜志勋本来对丁潜有股火,可是看见面前这个柔弱的女孩,眼中泪痕未干,苍白的嘴唇微微发抖,又有些于心不忍。他注意到,在女孩忧伤的眼中却散发出一股与外表极不相称的坚定与执著。 连杜志勋这样心肠坚硬的汉子也不禁心软,叹口气:“好吧,不过你要有心理准备。尸体不会太好看。如果你觉得不行,可以让你父亲代替你来认尸。” “不,我能行。”蒋雨馨坚定的说。 杜志勋带着她来到法医室,通知了柳菲,等柳菲那边把尸体重新缝合,整理好,才把蒋雨馨带进停尸间。 这具可能是蒋雨涵的女尸被放在移动担架上,身上覆盖了一张白布,只露出凸凹的人形。 蒋雨馨走到移动担架前,望着白布覆盖的尸体,简直连呼吸都停止了,手脚不住的打哆嗦。 柳菲面无表情看了蒋雨馨一眼,伸手掀开了白布。她没有把白布全都掀开,只是掀开了头部一小块,胸口和腹部那条更瘆人的y型缝合切口还遮挡在白布下。 仅仅是这样也够骇人了。 死亡两星期的尸体,五官已经走样,双眼外鼓,脸也像充气似的发胀,连嘴都胀开了,把缝在嘴唇上的线绷得紧紧的,半截发绿的舌头就挡在麻线后面,形成一个古怪的表情。 蒋雨馨还是低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只看了一眼,就差点儿昏过去。她捂着嘴,都没看清身边的人是谁,就一头扑在对方怀里,紧接着就把一肚子酸水都吐在对方身上。 吐完了她也清醒了,一脸尴尬的抬头一瞅被自己弄脏的人,原来是丁潜。 “对不起,丁医生,对不起。真对不起。”她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慌忙掏出纸巾要给丁潜擦。 丁潜拦住她,温和道:“没关系,没关系。” 柳菲对蒋雨馨的狼狈无甚反应,只是冷冰冰的问:“你看好了吗?” “我……我……”蒋雨馨实在没有勇气面对那颗人头。 不仅仅是吓人,想到万一是自己妹妹变成了那副模样,会成为她一辈子的心理阴影。 “你妹妹有没有什么明显的身体特征,比如说手脚什么部位有胎记,或者伤疤什么的?”柳菲问。 看其他部位总比看变形的人脸要强得多。柳菲也有细心的一面。 “她……我妹妹她脚踝上有一个纹身。”被柳菲一提醒,蒋雨馨忽然想起来。 这个纹身还是蒋雨涵情人节的时候,背着家里和一个上大学的男生一起逃课去纹的,一人脚上纹了一个,据说还是情侣纹身。 爸妈知道以后可气坏了,老妈还打了蒋雨涵一耳光,蒋雨涵一气之下,跑到小情人那里玩失踪。爸妈东打听西打听,好容易在一个出租房插间把女儿找到了,硬是把蒋雨涵拽回家,强令她赶紧把纹身弄掉,蒋雨涵死活不答应。结果闹得鸡飞狗跳,乌烟瘴气,搞得蒋雨馨都烦,心里还埋怨过妹妹,明知道家里这种情况,妈妈身体还不好,就不能懂点儿事儿,搞得她都不能专心工作了。 现在回过头来想想,那又有什么,人活一世,家人爱人平平安安其实比什么都重要。 柳菲掀起死者的脚上的白布单,蒋雨馨五味杂陈,眼泪又情不自禁的流出来。 到头来,一家人极力反对的那个小纹身成了她妹妹身上唯一的标记,真是一个黑色幽默。 死者的脚也肿得像小馒头一样,趾甲都肿得快要脱落了,但看着还能接受。蒋雨馨还从来没有仔细看过妹妹脚上纹的到底是什么,只是知道一个大概的位置,在右脚的脚踝上,红色的一小块。 这具尸体的右脚脚踝却是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她松口气。不是妹妹的尸体。 之后,他们一起离开了法医室,大家都很沉默,气氛异常沉闷。 蒋雨馨终于忍耐不住,问杜志勋:“杜警官,你说我妹妹都失踪两个星期了,为什么一点儿消息都没有?” 杜志勋犹豫了一下,“这个罪犯的作案手段十分隐蔽,最早失踪的女人孙薇到现在已经有三个月了,还没有找到。” 他不想告诉她,这些女人都是被罪犯装进拉杆箱里埋在地里,所以很难发现。她那个失踪的妹妹,现在也许也被埋在了某个地方,靠着唯一一根通到外界的管子来维持呼吸。 “三个月都没找到?”蒋雨馨很吃惊,“那……现在你们找到了几个人?” 杜志勋沉默几秒钟,“五个。” “都已经……遇害了,是吗?” “……” 蒋雨馨刚刚在法医室确认死者不是妹妹,本来还燃起一线希望,然而听到这样的结果,一颗心又沉下了。“杜警官,那嫌疑人,你们现在有目标了吗?” “……” “昨天,你们抓住了一个叫徐放的人。他住在我家对面,家里有很可疑的东西——绑人的绳子,还有针和线,他偷窥过我,还把丁医生打伤了。郭警官审问过他,不知道现在……现在还有没有什么进展……” “他已经被释放了。” “放了?这个人很可疑啊。”蒋雨馨难以置信。 “那些绳子和针线经过检验,都不能证明是犯罪工具。只有绳子上的皮屑检测出了dna,但是目前已知的五个被害人都没有匹配上。我们昨天还派警员们搜查了徐放家,也一无所获。所以,暂时只能放了他。” “可是,我听说你们现在才发现了五个被害人,不是失踪了十几个人吗。说不定是那些dna是其他人的。” “那是将来的事情。我们现在手头掌握的失踪人数有上百个。只是估计其中有十几个人跟这个案子有关,具体的排查和检验工作正在一步步进行,还没有找到跟绳子上那些样本吻合的对象,所以暂时只能放了徐放。” 听了杜志勋一番话,蒋雨馨没再说什么,脸色苍白,没有血色。 第7章暴雨后(5) 丁潜跟她一起离开了公安局。 “你还好吧?”丁潜问。 “没事儿。”蒋雨馨勉强做出笑容。 “你今天晚上还去酒吧演唱吗?” “应该吧。” “还是一切照常吧,尽量保持以往的生活习惯,这样有好处。” “我知道了。”蒋雨馨点点头。 两个人又走了一段路,到了十字路口交通灯,丁潜要往左走。 他对蒋雨馨说:“到你晚上上班还有段时间,我现在要去医院。你跟我一起去坐坐吗?” “我就不去了,我想先回家。” “那好,我先走了。” 绿灯亮了,丁潜摆摆手穿过斑马线,蒋雨馨在站在原地目送他,望着他高瘦的背影渐行渐远,不觉有些惆怅。 等丁潜完全消失在视野中,她深吸一口气,神情顿时变得坚决。 有些事还得靠自己解决。 她右拐过了马路,来到一个公交车站,等到一辆去家方向的公交车,上了车。 一路上,她的心情始终阴沉着。 回到家,看见父母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母亲高兰病怏怏的呻吟个没完没了,唠唠叨叨抱怨什么。好脾气的父亲不厌其烦的劝她。 她也没打招呼,直接进了自己房间,翻箱倒柜的找出一瓶防狼水,刚想出屋,走到门口站住了,回头看了看桌上放着的提琴盒,犹豫了一下,回来拎起琴盒出了门。 母亲一看她就来火了,数落道:“一天天的也不知道竟瞎忙些什么,自己妹妹这么多天没个影子,也不知道帮忙找找,就顾着自己!!” 父亲忙劝:“少说两句吧,孩子最近也不容易,你看都瘦了。” “她不容易,难道我容易吗?”母亲一下就爆发了,拍着沙发高声骂,“我这些年都是怎么过来的,上次检查我都两个加号了,说不定哪天就没了,这是让我死不瞑目呀!!” “瞎说什么呢,当着孩子的面,别乱说。” “我乱说了吗,我乱说了吗……” 蒋雨馨走出大门,头都不回,让他们自己吵去。 她挎着提琴盒,出了楼洞,看着对面那栋楼,径直走去。 她走到一楼窗前看了一会儿,确信屋里有人影晃动。于是进了楼洞,来到那家门前,按住门铃不松手了。 “谁呀?”里面传来一个男人走来的脚步声。 门开了。 人高马大的徐放趿拉着人字拖,站在门口。 “你是……”他细一打量,忽然认出了蒋雨馨,黑黪黪的脸膛顿时阴冷下来,“你又来找事儿吗?昨天的事儿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柔弱的蒋雨馨抬头瞅着他,漆黑的眼睛里突然散发出骇人的光芒。 她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将徐放推了个趔趄,揪住他的t恤,喝问:“我妹妹呢,你到底把我妹妹弄到哪里去了!!” 徐放也没想到这个弱不禁风的小女人发起飙这么吓人,一时间也被震住了,结结巴巴,“我……我怎么知道……你这个疯女人净找我麻烦……” 这时,从卧室里走出一个穿着连衣小短裙的女人,三十出头,睡眼惺忪的打着呵气,“谁呀吵吵闹闹的,让人睡会儿都不行……” 她忽然看见蒋雨馨,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长相出众的女人本来就容易引起其他女人的敌意,现在蒋雨馨用力抓着自己的男人,一脸怒不可遏的样子,她本能的就想到别的地方去了。 她立马像被踩了尾巴的母猫,指着蒋雨馨尖叫:“你谁呀,你碰我男人干什么,你这个小狐狸精,快给我松开!” 蒋雨馨根本没睬她,继续质问徐放,“你说跟你没关系,那床上的东西怎么解释?” “我怎么知道?” 徐放未婚妻一听不干了,调转枪口指着徐放的鼻子骂:“好哇,我说你怎么不让我过来住呢,还说什么放甲醛,原来你是背着我,拿咱们的婚房养小三儿,姓徐的,你不是人,你混蛋,你畜生!” “你别跟着瞎搅合了,什么都不懂你……”徐放应付一个女人都应付不了,两个女人一起逼他,一个头都两个大了。 蒋雨馨指着徐放未婚妻,“你给我闭嘴!我没问你!” “你……”女人满脸吃惊,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嚣张的小三呢。 蒋雨馨揪着徐放,质问:“我都问过办案警察了,那些绳子绑过人,他们还在屋子里发现了男人的脏东西,还有那些你用来缝女人嘴的针和麻线,你这个变tai,混蛋,你害了多少人呐……我妹妹呢,你还我妹妹!!” 大门开着,蒋雨馨这一吵一闹吸引了隔壁邻居和路过人的注意,不少人在门外缩头探脑,向里面张望。但都没有一个人往刑事案上想,都猜测徐放是脚踩两只船,也许是三只船,现在露馅了被姑娘逼宫呢。 “我都说了多少遍了,我根本不认识你妹妹,你这个女人是不是脑子有毛病哇,昨天把我弄到公安局里,今天又来找茬儿,你想死是不是?” 徐放未婚妻,二话不说,闻听上来就给了徐放一个大嘴巴,“好哇,你都被人家告到公安局了,还骗我说你昨天跟朋友喝酒,你这个骗子,负心王八蛋,你都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啊,我真瞎了眼,能看上你!!”也不给徐放解释的机会,气呼呼的夺门而去。 徐放老羞成怒,用力推搡,蒋雨馨毕竟单薄,重重摔在地上。 “妈的,臭biao子,我告诉你,我不知道那些绳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我也没绑架你妹妹,你听明白没有!”他指着蒋雨馨的破口大骂,甚至还觉得不够解气,走到门口恶狠狠的瞪了一眼那帮看热闹的邻居,用力把门关上了。 他回身走到蒋雨馨面前,抓起她的衣服,就像抓小鸡似的,毫不费力的把她从地上拎起来,“你不是一直污蔑我犯罪吗,好,我现在就犯个罪给你看看,你说,你想要哪种犯罪……” 蒋雨馨奋力挣扎,不经意间和徐放的身体发生了摩擦,徐放神情呆了呆,两手开始不老实了。 第7章暴雨后(6) 他把蒋雨馨按在墙上,看着她的模样,忽然嘿嘿一笑,“你其实长得还真不赖。你说咱俩以后别打架,做个朋友好不好。”说着就把黑脸蛋子凑上来要亲蒋雨馨。 蒋雨馨突然举起一只手,徐放只看到她手里拿着一个小东西,还没看清是什么。蒋雨馨就朝着他的脸一通狂喷。 “啊——”徐放捂着脸惨叫。 蒋雨馨趁机挣脱,跑到门口,想开门逃走。 “小biao子,我弄死你!”徐放已经丧失理智了,眼睛灼痛看不清,只能胡乱的四处乱抓。摇摇晃晃朝蒋雨馨方向扑过来。 蒋雨馨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耳朵里传来徐放阵阵咆哮,她手忙脚乱的开门,越着急,手指头越不好使。徐放近在迟尺,眼看着就要扑上来。 “你往哪儿跑!” 徐放一声咆哮,一把抓住蒋雨馨的胳膊。 他想把女孩拽回去,蒋雨馨突然打开了门,失去重心的身子踉跄的跌出门槛。 徐放不肯放手,蒋雨馨奋力挣扎,恰好这时,一个人走进楼洞,目睹了这一切,沉声低喝:“徐放,你被捕了!” 突然传来一嗓子把徐放吓一哆嗦,他现在一想到警察心里就发怵,急忙松开手,吃力的睁开肿成桃子的两只眼睛,模模糊糊看见一个人走向自己。 蒋雨馨看到来人像看到了救星,急忙爬起来跑过去。 徐放忍着疼,努力睁大眼睛,当他发现来人没穿警服,心里起疑,当他再仔细一看,认出来人就是那个挨了他一棒子,又处处给自己下绊子的心理医生,恨不能弄死他。 “妈的,我正要找你呢,你来的正好!!”他撸胳膊挽袖子,朝丁潜逼过来,要把一肚子火发泄到丁潜身上。 “丁医生……”蒋雨馨紧张的拽着丁潜胳膊。 可是这家伙稳稳地站在那儿,根本没有逃跑的意思。 蒋雨馨怀疑他不是真想跟徐放打一架吧。难道他之前挨揍是有所保留,其实深藏不露? 丁潜带着冷笑看着徐放,就好像看一只束手就擒的罪犯,“徐放,你以为把你放了就没你事了吗?你自己之前干过什么,想必你很清楚吧。” 徐放原本凶神恶煞的表情突然一僵,站住了,愣愣的瞅着丁潜。 丁潜从他眼中看到了紧张。 “你原本10年前就退伍了,但你在铁路局只干了5年,五年之前你在哪里?” “……”徐放费力的吞咽一口唾沫。 “我们刚刚查到,你因为抢劫罪,被判了五年,经过减刑,你提前一年被释放了。你找人托关系,改了档案,把不光的那一页删掉了,然后又托关系才进的铁路局。但是你这段黑历史却没人知道,你也不敢让人知道。” 徐放冷汗淋漓,“可是……可是你们不能因为我有前科就抓我。我这些年遵纪守法,什么坏事都没做。你们不能无缘无故抓我。” 徐放不停的往丁潜身后瞧,他还真以为丁潜带着警察来要抓他。 “有前科的人刑满释放五年之内再犯罪的可能性是很大的。你上一次犯案是因为抢劫,这一次又跟绑架勒索案扯上干系,你家里的那些绳子,你到现在为止都说不清是怎么来的,你说我们可能不怀疑你吗?” 徐放急忙回答:“我上次忘了……现在想起来了,那些绳子是装修房子的工人留下的。我平时也没太注意,就扔在那儿没管……” “装修工人留下的?真的吗,你有他们的联系方式吗,我想核实一下。” “我回去拿手机,给你找找看……”徐放装模作样跑进屋。、 蒋雨馨攥紧粉拳,屏息怒视,等徐放出来,做好战斗的准备。 丁潜拍拍她,“还站着干什么,走啦。” “走?去哪儿?”蒋雨馨一时脑子没转过弯儿来。 “当然是离这儿越远越好啊,难道等着他出来挨捶哇,他可是武警出身。” “可你不是说他有前科吗?” “有前科不代表这个案子就是他做的,我们还没有找到证据,那些话只是唬唬他的。” 蒋雨馨这才恍然,合着丁潜刚才那是摆了一招空城计吓唬徐放呢。演的的还真像,不愧是心理医生。 “当然,我还是挺怀疑这个人的。”丁潜悠悠道。“不过不是因为他有前科。” “那是因为什么啊?” “我刚才还有些话没说。徐放今年三十九岁,接过一次婚,刚离没多久,有一个上小学五年级的儿子。这些特点恰好是我之前分析出的罪犯的身份和背景,他完全符合。” “既然这样,那就肯定是他,为什么不抓他!!”蒋雨馨几乎叫起来。 “你先冷静冷静,听我说……首先,我的分析只能作为参考,不能作为证据,其次,我怀疑罪犯选择左脸上有痣和痦子的女人作为目标下手,因为他老婆就是这副长相,以此来发/泄对于老婆的不满。不过我查过徐放的前妻,她左脸上并没痣和痦子,也没有其他和那些被害人相似的地方。我的推测,目前来说还有点儿站不住脚。所以,只能暂时放他一马。不过,他现在既然已经暴露了,只要有什么异动,警察就能发现……行啦,走吧。” 蒋雨馨一边走,一边还不放心,不时的回头往身后瞧,生怕徐放追出来。 丁潜走得四平八稳,“放心吧,他一时半会儿出不来。他很怕被我们抓走呢。” 丁潜说的没错,他们离开之后,过了半个多小时,徐放才战战兢兢的走出来,愁眉苦脸的说:“我找遍了,就是没找到那些装修工人的电话号码,可能是我老婆上回玩儿我手机不小心给删了……” 无人回答。 他走出大门,发现丁潜和蒋雨馨都不在。心里有些纳闷,仗着胆子出了楼洞,四下张望,没看见警车,也没看见穿制服的警察。 他纳闷的琢磨了半天,忽然狠狠一跺脚,骂骂咧咧,“操,我被孙子耍了……” 第8章犯罪地理学(1) 傍晚。 华灯初上。 整个南湖被五颜六色的灯光环绕,平静的湖面荡漾着阵阵晚风。湖边漫步的情侣,酒吧里举杯交错的朋友,在歌手婉转激昂的音乐声中,迎来了一天最放纵的时刻。 被人骂做孙子的丁潜靠着临湖的玻璃窗,望着热闹的舞台上乐队在激情演奏。 此刻,在舞台中央,站在一个穿着反光短裙,长筒靴的长发女孩,正在欢快的拉着小提琴。整个乐队为她伴奏。 细长的琴弓在她的操控下,灵巧的在琴弦上跳跃,彷如点缀花丛的彩蝶翩翩起舞,透明的音符在空气中肆意流淌,流进每个人的心中,唤醒沉浸在心底的快乐因子。 很多人都情不自禁的跟着节拍扭动身体,舞动双手,为那个带着他们快乐的美丽女孩喝彩。 丁潜也不自觉的融入到琴声中,心情莫名的好了起来,似乎很久都没有这样开心了。 他望着一边演奏一边舞蹈的蒋雨馨,当她站在舞台上,就是一个欢快的精灵,忘却一切烦恼,无忧无虑。 乐音带给她快乐,她更喜欢把快乐传递给所有人,这样的人就是天生的明星。 丁潜由衷希望,有一天她能走上更大的舞台,像更多的人展现她的才华,带给他们快乐。 蒋雨馨在演奏到高/潮时,朝丁潜露出笑颜。 这是久违的笑。 “你放心吧,我一定帮你找到你妹妹。”丁潜举起酒杯示意,轻声说。 就在丁潜听蒋雨馨拉小提琴的时,平江市刑警队里正在开紧急会议。 会场气氛异常凝重。 不到两天,出现了五具尸体。 这让公安局领导全都坐不住了。 这样的连环绑架案别说在平江市,就是在全国都十分罕见。如今出现的五具尸体还只占失踪人口的一少部分,那么其他人安危更让人感到担忧。 会议上,刑警队张孙建洲把目前掌握的情况向局领导做了详细汇报。 一把局长董成泰等他说完,面沉似水,没有一点儿笑模样,“孙队长,你跟我说的这些我之前已经看过报告了。你们已经知道了凶手的作案特征,正在派人排查等等这些,我都知道。但还有一样我最想看到的这里没有……” 孙建洲吞了口唾沫,试探着问:“没有什么?” “凶手!”董局长一捶桌子。 “……” “从你们调查到现在已经过去多长时间了,听说只审问了一个嫌疑人,后来证据不足又给放了。这么长时间,你们都在干什么?罪犯竟然猖狂到了肆无忌惮绑架,逼人质打电话要赎金的地步。如果毁尸灭迹还好说,现在罪犯都明目张胆了,你们还没有一点儿线索吗?哪怕是凶手的范围能确定也好哇。不是所有的被害人都遭到过凶手强bao吗,dna结果总该有吧,可以和罪犯库里的dna进行对比嘛,能做这么多起案子,说不定就是一个惯犯呢。” “没有检查出来dna。” “怎么可能查不出?” 孙建洲看向几个法医,柳菲淡然答道:“jing液进入被害人体内超过72小时就会被分解,很难检测出dna了,除非被害人被强bao后不久死亡,jing子停止分解,还有检查出来的可能。但是这五个被害人在遇害前都被凶手囚禁在拉杆箱里存活了一段时间,她们都是逐渐缺氧死去的。” 董局长怒冲冲的瞪着孙建洲,好像这是刑警队长的责任一样,“除了这个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广开言论,集思广益会不会,这个方法不行,还有下一个,不要钻牛角尖嘛……” 孙建洲被批的都抬不起头,但心里又很不服气。 刑警队副队长李达是个直性子,实在忍不下去,说道:“董局,其实你不了解情况。这个案子并不像你想象的那么简单。这个罪犯的作案一点儿都不固定,就像打游击战一样,我们怀疑他有自己的车,开着车在城市里随意游走。你很难摸索出他的作案规律和作案范围。失踪的这些女人之间没有任何联系。他就好像是随机抓色子一样,遇到哪个就对哪个下手。我们也走访排查了不少的失踪者家人,寻找过她们的日常行动路线。本来我们也发现了一些可疑的人和车辆,甚至偷偷跟踪过他们,但是随后凶手逼迫人质给家人打勒索电话时,这些人都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我们只好把他们一一排除了。说起来这家伙就像鬼影子一样,我们很难摸清的他的行动路线,这家伙实在太狡猾,反侦察能力太强了……” “够了。我要听的不是这些。”董局长打断。“我们是警察,抓住凶手保卫市民是我们的天职。我们不是商人,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我听说,不是有一个心理专家对凶手进行过分析吗,认为他是一个中年男人,有妻子孩子,因为生存压力大,家庭矛盾激化,想要报复妻子,所以故意找女人发xie。这样的观点就很新颖嘛,你们有没有好好考虑过。只要能破案,哪怕是一个心理医生的话呢?” 董局长一番话把刑警队这边压没词儿了,一个个又都很不服气。 “董局长,你刚才提到的是丁潜的观点,我们也有参考过,不过……”一直一声不吭的杜志勋终于开口了,“事实证明,他的观点有问题。” “哦,哪里有问题,杜队长?”董成泰对他的态度倒是缓和不少,毕竟特案组是他们请来协助办案的,对于上面派下来的警探他还是比较尊重的。 “按照他的逻辑推导,这个连环绑架犯的真正目的并不是勒索钱财,而是为了报复妻子,发xie压力。如果这个观点正确的话,那么罪犯就是一个兴奋控制型罪犯,他肯定会有明确的目标人群,这些人就是他妻子的替代品,因此,这些人肯定会有他妻子的外貌特征。根据丁潜的看法,我们曾经认为绑架犯的目标人群是脸上有黑痣或者痦子的女人,但是后来证明这个猜测是错误的,我仔细研究过十几个被绑架女人的外貌,发现她们并没有相同之处……” 第8章犯罪地理学(2) “……由此证明,丁潜的逻辑从一开始就是错的,他对罪犯的犯罪意图分析错了。我们遇到的其实就是一个纯粹的享乐型罪犯,他的犯罪目的就是通过绑架来勒索钱财,并不在乎对什么样的人下手。” “既然犯罪动机这么清楚,我们还有什么为难的呢,绑架案我们也碰到过不少哇。”董局长急切的说。 “本质上不一样,这不是我们寻常见到的那种孤注一掷的冒险式绑架。我接触过很多连环犯罪案件,但是连环绑架案还是极少遇到,尤其是,这个绑架犯每一次作案都极为隐蔽,我们到目前为止还不知道任何一起绑架案的具体案发地点,所以我没有办法进行推断。我还是头一次遇见这样的连环作案。不得不承认凶手非常狡猾,而且还很运气。” “照你这么说,我们岂不是拿他没有办法了吗?”董局长又有点儿来火。 “我还没说完……就在最近两天,陆续出现了五个被害人的尸体。虽然不是一件好事,可总比我们一直都发现不了强。我们可以不必绞尽脑汁猜测凶手下一步会在哪儿作案,我们只需要好好研究一下,这些尸体被发现的地方,就能够找出罪犯来。” 杜志勋突然这么有自信。让在场警员不禁重视起来。 “你如何找?”董局长迫不及待问。 “这要涉及一些犯罪知识。不知各位有没有接触过‘犯罪地理学’这门技术。” “犯……犯罪地理学?”董局长发愣。 不仅是他,孙建洲,李达和平江市刑警队的那些警员都一脸茫然,从未听过这个名字。 杜志勋首先简单解释一下,“‘现代犯罪地理学’这门新兴的侦破技术在我国发展不长时间。最早是由美国犯罪学家于1934年创立的,研究罪犯与环境之间的联系。经过数十年的发展,现在已经形成了一套完成的理论体系,可以通过犯罪地点,被害人生活环境,行动轨迹等等分析罪犯所在的具体位置。就拿本案来说,现在我们已经知道了凶手的五处抛尸地点,这是个很重要的线索,我把这些抛尸地点进行了详细的分析……” “……” “首先,我们先看看五具尸体具体出现的位置……第一具尸体是在平江电子科技大学校园里发现的。这所大学一共有两个校门,一般进入校园的车辆会进过登记检查,行人则不会。由此可以推导出两种可能,第一,假设罪犯本人在学校工作,那就可以轻而易举的开车把尸体拉进校园了。第二种可能,如果罪犯是校外人员,他最有可能是拖着拉杆箱进入大学校园的,估计也不会有门卫发现。除此之外,我的组员打听学生得知还有另外一个出入口……”杜志勋说到这里示意郭蓉蓉说。 郭蓉蓉说道:“那个出口就在学校的西南面的女生宿舍附近,我亲自去查看过,有段围墙栅栏年久失修露出个缺口,不少学生图省事儿就直接从那儿进出学校的。所以也不能排除凶手在那里进出。我打听过门卫和学生,目前没有人发现有穿戴或者举止异常的人进校园。” 杜志勋接过话:“今天早上发现的两具尸体则是在距离大学校园大约七八百米的地方发现的,而从这个地方穿过一小片灌木,就是沙河上游的大堤。我派钟开新和年小光检查过那里,河堤不算陡,有可以下去的小路,还发现了一些拖拉东西留下的痕迹。我推测另外两具腐烂严重的尸体,就是从这里扔进河里的,随着河水漂到了下游的浅滩……因此,把五个抛尸地点放在一起比较就会发现,其实五个地方距离都不算远,这与罪犯漫无边际的选择被害人截然不同。我推测,他是受到了自身生活环境的影响。” “生活环境的影响?”董局长目不转睛的望着杜志勋,有点儿像听天书一样。 时代进步,很多老一套的侦破方式确实需要改进了。 “罪犯处理尸体的方式通常都遵循着‘远抛近埋’的规律。这是以他的住所为中心而言的,抛尸地点距离他住所越远,他自身的危机感就会越弱,不太担心警方会找到他,越容易把尸体草草扔掉。相反,抛尸地点距离他的住所越近,罪犯的危机感就会越强烈,更容易选择埋藏尸体。 刑警队长孙建洲忽然明白了杜志勋的意思,激动的说:“五具尸体,有三具被掩埋,另外两具扔进河里,其实跟掩埋也差不多,照这么说。罪犯住处岂不是就在电子学院的附近吗?” 杜志勋冷静的点点头,“可以这样说。这个活动区域是罪犯最熟悉的,他的住所应该就在这个区域里。” 郭蓉蓉插嘴:“我倒觉得这个人很可能就是学生或者老师。他明显对平江电子科技大的环境很熟悉呀,还知道把被害人埋在体育场旁边背静的地方。电子科技大学有将近一万学生,老师也有好几百。这本身也是一个很好的隐藏啊。” “不排除这种可能,不过还有一点需要说明,”杜志勋说,“连环罪犯的第一次作案往往是距离他住所最近的地方。因为连环作案的第一起犯罪大多是受到冲动的情绪支配所作出的行为,第一次成功之后,接下来的作案,罪犯就会越发趋于理性化。五具尸体中被河水冲到下游的其中一具尸体失踪时间已经将近三个月,她叫孙薇,穿了一件红裙子,是我们已知最早的失踪者。我们就拿她当做凶手的第一起作案对象。也许凶手早就有作案的预谋,但始终没有合适的机会。一个偶然的情况下,被害人进入了罪犯的视野中,罪犯没有控制住自己,把她绑架了,当时罪犯还没有想到要赎金的问题,那时候的作案技巧很单一,他只想发泄一番。于是就对被害人折磨一通,之后害怕她报警,于是匆匆忙忙把被害人装进行李箱里扔进沙河里……” 第8章犯罪地理学(3) “……时隔不久,他又做了一起相似的案子。这次作案就比上一次镇定多了,他把被害人用同样的办法扔进河里,又成功了。这让他信心大增,在之后的作案中,他改进了处理人质的方式,掩埋方法确实更加隐蔽。连环罪犯最初的作案是最容易被发现的,可惜他运气太好,有惊无险的躲过去了。于是接下来作案,他就变本加厉,越发嚣张。也把自己的犯罪技巧和心态调整到最佳状态。现在我们再想抓他,确实有难度,不过,按照罪犯丢弃被害人的时间顺序把五个弃尸的位置排列好,我们就会发现其实罪犯的住所并不在校园里,但是距离校园很近。” 杜志勋说着,从桌上拿起记号笔,起身走到白板前,先标上东南西北四个方位,然后按照方位划出了简易地图,把几处发现尸体的区域都包括进去——平江电子科技大学、距离大学700米发现尸体的土坡,沙河上游大堤,并把具体的抛尸位置都一一标注好。 有了清晰的地图,大家对整个抛尸现场的周围环境就一目了然了。 “假设凶手的第一起作案就在距离家最近的地方,他抛弃拉杆箱的地方就在大堤下,之后的抛尸位越来越远,由此估算,罪犯最集中活动的区域不是大学,而是这里。”杜志勋用记号笔在把沙河上游的大堤周围画了一个圈。“这附近应该有居民楼,棚户区什么的,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排查了。这个就交给钟开新和年小光。” 他想了想,说:“郭蓉蓉……你负责调查平江电子科技大学。这样更稳妥。毕竟罪犯对平江电子科技大学很了解,这个疑点不能放过。何况,我们还不确定失踪3个月的那具腐尸到底是不是第一个被害人。假如罪犯更早之前就开始犯案了,只是我们还没有发现尸体,那我的推理就不准确了。” 孙建洲也不甘示弱,拍着胸脯对杜志勋说:“杜组长,我们刑警队有的是人,我可以派人协助你。” “好。” 杜志勋运用“犯罪地理学”的新式方法对原本毫无头绪的案件进行了细致梳理,并给出可行的侦破方法。沉闷的会场气氛终于活跃起来,大家重新建立起信心,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想要一举啃下这块难啃的骨头。 抓捕罪犯的计划就这样安排好了。 …… …… 平江市第一人民医院。 心理咨询科。 “唔……”丁潜翻着郭蓉蓉的会议笔记,陷入思索。 她今天一早开车过来,把昨天晚上的会议记录拿给丁潜看。丁潜这才得知杜志勋在会上把自己的观点完全推翻,说十几个失踪女人之间没有任何共同特征,罪犯根本没有什么目标人群,只是唯利是图以勒索为目的进行绑架,这让丁潜也体会到了一种挫败感。 谁知道,也许是自己长时间不碰案子,共情术已经不像过去那么灵验了。 不过,他倒是对杜志勋的犯罪地理学理论很感兴趣,尤其是看到郭蓉蓉把杜志勋的抛尸地点地图照原样描摹在了笔记本上。 “怎么样,大叔,杜组长挺厉害吧,把罪犯的活动区域都锁定了。如果顺利的话,我们很快就能抓住那家伙了。”郭蓉蓉兴奋的说。 “你今天跑过来,不是单纯就给我看笔记,长知识吧。”丁潜合上了笔记本。 “嘿嘿……”郭蓉蓉挠挠蓬松的短发,“我被派到平江电子科技大学调查取证了,你觉得怎么样。” “哦,还成,那你就好好调查呗。” “可是,你之前让罪犯附体的时候不是已经对罪犯做过分析吗……” “是共情术。” “哦,管他什么术,反正我听说,你认为罪犯是一个生活压力很大的中年男人,收入不高,有孩子,老婆是悍妇,他很怕老婆又怨恨她,因此他做案的动机就是把对老婆的怨恨转嫁到别的女人身上,故意缝上她们的嘴。”郭蓉蓉几乎一字不落的把丁潜的分析复述出来。 她问丁潜,“你现在还坚持自己的判断吗?” “也许吧。” “可是这样一来,不就出矛盾了吗?万一罪犯真是大学的学生或者老师,或者纯粹是为了赚钱的绑匪,这不就不符合你之前的推论了吗?” “那你就把我的结论推翻嘛,各行各业都要有思辨精神,不要有心理负担。”丁潜拿起桌上的咖啡杯,扔进两块方糖,用小勺子搅化了,哧溜喝一口,不以为然。 郭蓉蓉真败给这个人了。她原以为丁潜会反应激烈,为了维护自己脸面,跟杜志勋针锋相对大辩一场。她很期待看这两个大男人撕逼。没想到丁潜这家伙无动于衷,连点儿进取心都没有。 “哎,你难道就不想亲自去验证一下这一次你和杜组长谁对谁错?”郭蓉蓉实在忍不住问道。 “没兴趣知道。”丁潜觉得咖啡不够甜,又从糖盒子里拿出两块糖丢进杯子里,小心翼翼的用勺子搅匀。 “万一你错了,多丢人啊!宋局长总在我们面前夸你当初如何如何厉害。” “我是心理医生,又不是警察,我也不需要靠破案来提高我的知名度。”丁潜尝了一口,吧嗒吧嗒嘴,似乎还觉得欠点儿,又去拿方糖。 郭蓉蓉一把抢过糖盒子,咣咣往他杯子里猛倒,“这下够了吧,齁死你得了!” 她长得萝莉,血管里流的可是满族八旗女人彪悍的血液。 “……”丁潜尴尬的拿着小勺子。满脑门黑线。 幸亏她不是自己的患者,要不然还不砸了自己的招牌。 他无可奈何道:“你破个案子,也没必要非拉着我一起去吧。” “组长分成两组,让钟开新和年小光两个大老爷们儿一组,让我自己一人一组,这不是明显的性别歧视吗,我一个人查整个大学,查的过来吗?” 第9章萝莉&大叔组(1) “你可以找柳菲帮你嘛。” “她?!她那金身大驾,谁求得动她?再说了,你能帮蒋雨馨找她妹妹,就不能帮我?你是不是看人家长得漂亮,老牛爱嫩草想尝个鲜儿?我给你宣传宣传去。” “好吧,好吧,什么时候动身。”丁潜终于屈服了。要是让这小疯丫头破嘴咧咧的到处乱说,还不把自己名声败光了。 “大叔你答应了?!”郭蓉蓉兴高采烈。 “嗯。”丁潜心里极不痛快。他早就看出这是杜志勋的诡计了。 他故意孤立郭蓉蓉,就是逼着她来找自己帮忙,参与办案,他是千方百计想把自己拉进特案组。他左挡右推,终于还是没能顶住郭蓉蓉这个小女人死缠乱打,让杜志勋这小子又一次奸计得逞了。 …… …… 兵分两路,杜志勋坐镇。特案组两组警员都开始了紧张的摸查。 钟开新和年小光驾车沿着大堤附近转了一圈,果真像杜志勋推断的那样,在附近发现了一处居民区。 六栋整齐排列的小楼,都是六层,属于回迁楼。谈不上高档,统一粉刷着明黄色的涂料,倒也整齐划一。这个地方位置比较偏,居民出入要么靠私家车,要么乘坐附近的公交车。 还有一处棚户区紧邻着拆迁区不远,市政工程还没有规划到这里,所以居民们依旧各安生业。 钟开新和年小光先从棚户区摸查,他俩身穿便衣,钻进狭窄的小巷里,因为刚刚下过大雨,土路泥泞,坑坑洼洼的走在稀泥上十分恶心。 他俩倒也不傻,没有逐屋逐户的打听,他们先找小卖铺和饭铺的人打听,这帮人整天在家,没事儿就坐在门口,肯定留意过往的行人。他们着重打听,有没有拖着行李箱进出的人。别说,还真问出了几个人。两个人于是费劲巴力的找到这些人家进行调查,没发现什么可疑的线索,倒是走了一裤腿子泥水。 两个人忙活到中午,找了一个还算干净包子铺吃口饭。要了八笼包子,钟开新两笼,年小光六笼,他就着稀饭,吃的西里呼噜。钟开新显然更在意案子,他还想着尽早抓住犯人立功,让柳菲对自己刮目相看呢。 “哎,胖子,你说咱们都查了大半天了,没有丝毫收获,会不会郭蓉蓉那边能查出什么线索来啊?” 年小光吃饭的间隙抽空说:“那怎么可能。组长的地图上画的清楚,咱俩摸查的地方距离罪犯的住所最近。所以才派出组里最精英的咱俩来调查嘛。” “是吗,希望如此吧。”钟开新将信将疑。 “不用担心,不是还有一个小区咱们没有检查嘛,这里没找到,那里肯定能找到。”年小光倒显得信心十足。 …… 相比他俩热情高涨,丁潜和郭蓉蓉那头简直可以用拖拖拉拉来形容。 丁潜虽然答应郭蓉蓉和她一起去电子科技大学摸查,但提出要先去刑警队。到了刑警队之后,他不上楼,不想与杜志勋见面,要郭蓉蓉上楼拿点儿东西。 郭蓉蓉一脸费解,“你要那些东西干什么?” “你别问了,抓紧时间,给我拿来就行。我想确认一下。” 确认什么,他没明说。 郭蓉蓉执执拗拗的上楼,过了一会儿下来,把一个公文袋扔给他,“喏,你要的照片都在这儿了。” 丁潜抽出来一看,“不对呀,怎么才十几张?” “你不是要被绑架人质的照片吗,都在这里啊。” “我要的不只是这些,我要所有你们收集到的失踪人员照片。” “那得好几十张呢,大部分跟咱们的绑架案没关系。” “不管有多少关系,只要是你们当初曾经怀疑过的失踪人员我都要,照片就行。” 不满足丁潜的要求他就不上车,郭蓉蓉拗不过他,只好又上了楼,这次拿回一个鼓鼓囊囊的档案袋,扔给丁潜。他打开一翻足有近百张,这才满意的上了车。 不过他钻进了后车厢,把副驾驶座位放倒,把文件袋里的照片通通倒在座位上,一一排开,铺满了整个座位。 “喂,你瞎折腾什么,咱们还得去电子科技大调查呢,你现在看这些没用的干什么?”郭蓉蓉跟小妈儿似的又开始嘚嘚。 “你开好你的车就得了,少管我。”丁潜懒得搭理她,低头瞅着照片。 “好,我就管开车。” 郭蓉蓉一踩油门轿车窜出去,再一踩刹车,轿车突然减速,丁潜一个狗啃屎栽倒前座上。 “喂,你怎么开车的。”丁潜愤怒的抬起头,糊了一脸照片。 “sorry。我只管开车。没注意到你。” 丁潜真是败给她了,只好给她解释:“其实昨天我跟法医柳菲通过电话,问问她尸检的情况,她跟我说,在沙河大堤附近又发现了两具装在拉杆箱里的女尸,状态跟在大学校园里发现的一样。不过左脸上并没有黑痣,跟我一开始想象的目标人群并不一样。刚才,我又看了你的会议记录,杜志勋把我的观点彻底推翻了。” “那又怎样,不就是脸上有没有痦子的问题嘛,你们男人也太较真了。谁的观点可行就用谁的呗。你认为绑架犯是挑脸作案,杜组长认为他是为了绑架勒索,没必要非挑什么脸。其实哪种观点都无所谓,最终还要靠证据来抓人的。”郭蓉蓉不以为然。 “话也不能这么说,”丁潜一本正经的回答,“如果真是单纯为了勒索钱财到无可厚非。不过,咱们这位罪犯显然不止于此。柳菲说目前发现的这五个被害人都遭受过不同程度的性/侵犯。在我看来,这已经超出了勒索目的本身,我们的罪犯很享受这个过程。绑架目标,虐待侵犯,捆绑控制,这些都是必不可少的步骤,勒索钱财不过是附带的一部分原因而已。我们的罪犯是介于功利型连环罪犯和兴奋控制性连环罪犯之间……” 第9章萝莉&大叔组(2) “……纯粹的功利型罪犯的确不会在意目标脸上有没有黑痣,他们的作案方式会受到利益驱使,不断调整的自己的作案模式,确保利益最大化。但我听说这个罪犯到目前为止只成功勒索了一笔钱,可是他仍然继续乐此不疲的重复这种作案方式,我个人觉得,这是受到了其他心理欲/望的驱使。兴奋型控制罪犯就具有这种特征。而且,他们有固定的目标人群,只有向这类人施/虐才能满足他的心理欲/望。就像去超市里买饮料,有的人只喜欢某一种口味的一样。” “说来说去你还在跟杜组长较真,被害人脸上长不长痣有那么重要吗?”郭蓉蓉很不解。 “我仔细想了想,如果黑痣真的不是罪犯要找的特征,就说明杜志勋确定目标人群弄错了。但按理说,以他的能力不至于连这个都弄不明白。所以,我想知道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丁潜一面说着,把照片重新在放倒的座位上排好。没按什么顺序,只是尽量平铺,避免彼此遮挡。百十张照片把整个座位全都铺满了。 然后,他双手交叉,拄在腿上,就跟下棋的棋手似的,聚精会神的看着这堆照片。 郭蓉蓉一边开车,抽空看他一眼,忍不住道:“你干啥呢,我说,要看就一张张好好看,还摆造型呢。那么一大堆,你能瞅出花儿来吗?” “你安静开你的车就得了,别打搅我。”丁潜很不耐烦的说。 “切。”郭蓉蓉撇撇嘴,不想搭理他。 丁潜集中精力,运用速读能力,目光在照片上飞速扫描。 他眼珠的移动轨迹很奇特,不是一张照片挨着一张照片反复来回看,而是把所有照片看成一个整体,眼睛走了一个巨大的z字形轨迹。 大约过了一分钟,他从中间抽掉了几十张照片,又过了半分钟,他又抽出了几十张,最后剩下了二十多张。 郭蓉蓉嘴上不吱声了,耐不住好奇,时不时的用余光打量丁潜,终于忍不住问:“喂,你到底在干什么呀?挑长得好看的留下吗?” 赶在郭蓉蓉胡说八道之前,丁潜说:“我在找她们的共同特点。左脸有黑痣或者痦子的有8个人,穿酱紫色和深红色团花衬衫的有9个,带金项链的7个。” 郭蓉蓉“咔”一脚刹车,车停了,差点儿又把丁潜抛出去。 “哎,你下回急刹车能不能打声招呼哇,你是存心想给我造一起交通事故啊。”丁潜气急败坏。 “我知道,我知道,哇塞,大叔,你怎么做到的,那么多照片,你怎么一下就能区分开啊,还能记得这么清楚。我二十出头都做不到,你这么大岁数了,居然脑子没退化,太神奇了!” “……”丁潜决定无视她。 “你是天生的吗,大叔,说说你是怎么做到的?”郭蓉蓉显然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也忘了自己要去查案子了。 “这也没什么了不起,只是比较合理的运用了图像记忆,就算一只大猩猩也能做到。” “真的假的?” “大猩猩因为野外生存的需要,所以瞬间图像记忆能力特别出众,他需要立刻认出群体中每一个成员所在的位置,以及周围有没有危险存在,这种能力在他们协作捕食和对抗外敌都能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那你是怎么炼成这种能力的?” “人类的大脑与猩猩的大脑结构相似,dna相似度达到99%,因此,猩猩具有的能力我们也一样具有。只是我们的语言和其他交流能力太发达,所以,我们的图像记忆能力就逐渐退化了,但如果能有针对性的训练右脑,就可以帮助我们获得强大的图像记忆能力,事实上,很多间谍就有这种能力……好了,别跑题了,你到底想问什么?” “你归纳这些照片又有什么用?你又不能保证这些人都是受害者。” “我只是想知道,罪犯为什么要选择她们。” “又来了,好吧,你还是坚持你的观点,认为罪犯是选择能替代他老婆的人,是吗?” “是。杜志勋对我的驳斥还不足以改变我的想法。我仍然相信,这些被绑架的女人至少应该有某种特点跟罪犯的妻子一样……”丁潜说到这里盯着那些照片陷入了沉思。 郭蓉蓉等了一会儿还不见他吭声,又着急了,“喂,你要说就赶紧说,别说一半又咽一半儿。” “长相。”丁潜从照片上抬起头,但眼神有些心不在焉,明显还在思索什么。 “长相?!什么长相?”郭蓉蓉明显没跟上丁潜东一下西一下的思维跳跃。 “罪犯应该趋向于选择跟他老婆长相相似的女人进行报复吧。” “如果你说对,应该是这样。” “那你看这些照片上的失踪者,你能看出这些人长相有什么共同之处吗?” 郭蓉蓉来了好奇心,索性把车停到路边,歪过头仔细看着铺在副驾驶座位上的二十几张照片,看了半天,用手指着左上角的9张照片,“这些人还算有点儿相近。” “那是因为这些人的左脸相同的位置都有黑痣或者黑色的痦子。但除此以外呢,你还能看出她们脸上有什么相似的地方吗?” “脸型相似?”郭蓉蓉猜测,看了一会儿摇摇头。 “眼睛像?”她又猜,又摇摇头。 看了半天,怎么看都不对,至于丁潜归类的其他照片,上面的女人看着就更不像了,到最后她赌气说:“到底什么地方一样吗,怎么都看不出来。” “不是你看不出来,而是这些女人的长相完全没有一点儿相近的地方,除了其中8个人脸上有黑痣,勉强算是有共同点,再就没有任何相似之处了。其他人的共同特点都不在脸上,9个人是因为穿着相近样式的上衣,7个人是带了金项链。也就是说,罪犯选择的目标人群其实并没有什么共同特点,我想杜志勋也是发现了这个问题,觉得必须把我否定了,才能建立起新的观点。” 第9章萝莉&大叔组(3) “搞不明白你到底想说什么,说起来,你只是把杜组长做过的事情重新做了一遍嘛。” “不,那不一样,杜志勋是彻底推翻了,所有没有注意到一些细微的特征。” “细微的特征?!” “你看这些照片,不觉得这个罪犯的选择如此细致,又如此分散吗?” “哎呀,我搞不懂你在说什么。我得赶紧走了,再不走,钟开新和年大胖子说不定都把人嫌疑人抓到了。”郭蓉蓉按下手闸,急急忙忙的打方向盘上路。 她没有注意到,丁潜的眼中微微闪过光亮。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 轿车飞速开向平江电子科技大学。 上万人的大学,一个个排查肯定做不到。 郭蓉蓉二话不说,直接找到校长室,亮出搜查证。 主管教务和学生工作的副校长姓陈,一看到搜查证,不敢怠慢,恭敬相迎。 事实上,头两天在学校体育场附近荒地发现女尸的事情,他也听说了,最近两天经常有警察往那边去。刑警队昨天还来过人,找了学校保安简单了解一些情况就走了。刚隔了一天,今天突然大张旗鼓来了两个警察,还带了搜查证来,看样子事情小不了,他也有点儿发怵,搞不好这件事对学校的声誉都会有很大影响。 郭蓉蓉长得精致小巧,小v脸绷起来,大眼睛一翻楞,呲牙咧嘴也挺唬人的。 陈校长请她和杜志勋落座,小心翼翼的问情况。郭蓉蓉倒也不藏着掖着,开门见山谈了这起拉杆箱连环绑架案。 这起案子一直被公安局封锁消息,始终未被媒体报道过,只有街头巷尾流传了一些最近有女人离奇失踪的传闻,说的人添油加醋,听得人真真假假,也没有人核实。 这次由当事警察亲自讲述,陈校长听得目瞪口呆,特别是听郭蓉蓉讲到罪犯对待女人的手段,脸色都有点儿吓变了。 郭蓉蓉提出要见见保安队长和门卫,陈校长毫不犹豫,抄起电话就把人找来了。 这些人见到警察都很平静,对郭蓉蓉的提问回答得很从容,显然是准备充分。这两天净接受警察问话了,也都习以为常了 保安队长赵队长说:“我们平时对外面车辆的进出管理都是比较严格的,这两天我们自己又重新核对了出入车辆的记录,最近两三个月没有发现那种隔三差五就进校园的可疑车辆。” 郭蓉蓉心想:这帮人果然是有备而来。她要问的也确实就是这个。罪犯如此了解校园环境,肯定不只一次来过这里。 “那么假如是这所学校的老师,你们是不是就不会做记录了?”她问。 “老师都有门卡。不需要专门做记录。” “哦,如果是行人的话,进出校园,你们都不会审查是吗?” “除非外表很特殊的那种,或者带什么很可疑的东西,我们会拦住问问的。” “我明白了。”郭蓉蓉对陈校长说,“这样吧,陈校长,你们学校老师的停车场在什么地方,我想去看看。必要的话,可能还需要叫些刑警过来检查一下。” 陈校长一开始都比较配合,听来听去忽然明白了郭蓉蓉的来意,情绪马上变得有些激动,“郭警官,你是在怀疑我们老师吗?我们这可是大学,都是高素质的人才,怎么可能出现那种道德败坏的罪犯?” “张校长,我们警察只看重证据,在你们学校发现尸体,这所学校里的所有人都有嫌疑。”郭蓉蓉大眼睛一瞪,气场十足。 “……”张校长马上没有了底气。 大学教师的停车场并不是固定一个区域,在每个系都有专门给老师的车位。 张校长极不情愿的带着郭蓉蓉先到了自己办公的行政楼下,那里就有一处停车场,大约停了二十几辆车。 他把办公楼里有车的老师都叫下来,让他们一个个打开自己的车门和后备箱,让郭蓉蓉检查。 有些教师还不明真相,猜到原因的老师都对郭蓉蓉怒目而视。大学教师算得上顶级知识分子了,都比较高傲,居然被当做了变tai嫌疑犯,心里当然不平衡。 郭蓉蓉背着手,挨个车里打量,看着很像那么回事儿似的。 丁潜靠近她,低声问:“你也没有刑侦仪器,光凭眼睛就能看出问题来?” 郭蓉蓉低声回他,“又不是我看,我是让你看。你不是会给人相面吗?趁我检查的功夫,你瞧瞧那帮人,看看哪个心虚?” 亏这丫头想得出来。 合着是把自己找来当测谎仪用。 郭蓉蓉假模假式的检查了一边,然后偷偷问丁潜:“怎么样,你发现谁最心虚没有,最心虚的那个人肯定最有嫌疑。” “我觉得我最心虚。” “……” 摸查完行政楼,张校长又带着郭蓉蓉去了临近的自动化系,楼下挨着校园的环形公路,停了六辆车,把开车的老师叫下来,打开车门依次让郭蓉蓉检查。 郭蓉蓉背着手,又开始装模作样。 她背对着环形公路,没留神身后,忽然风驰电掣般的飙来几辆摩托。刚听到轰鸣声还很远,眨眼间就到了身边。 前面那辆摩托开的太快,差一点儿就把郭蓉蓉刮倒。 嘎吱—— 前面那辆摩托来了一个漂亮的甩尾刹车。 黑色火焰纹的大哈雷,驾车的是一个染黄毛,打耳环,一身炫酷装的男生,他笑嘻嘻的朝郭蓉蓉打了一个口哨,“吓到你了吧,美女,不是故意的!” 郭蓉蓉惊魂未定,直火大,“哎,你开这么快车撞了人怎么办?” “sorry,美女。要不这样吧。你上我的车,我带你去医院里里外外做一个全身检查怎么样?” 其他几个骑摩托的男生跟着笑成一团,没个正行。 其中一个兜齿的男生打趣:“峰哥,你都有一个涵涵了,这个小美眉就让给我呗。” “哼,蒋雨涵那种女人我可不要,留给你用吧。” 第9章萝莉&大叔组(4) “别介啊,峰哥,人家涵涵对你可是死心塌地,都给你……” “闭嘴!”黄毛男生打断他说话,脸上露出厌恶的表情,“从今往后,谁也别跟我提她。谁提她,别怪我跟谁翻脸!” “怎么了,你们彻底掰啦!”兜齿男还挺八卦的,忍不住问。 “掰了不行吗?我难道还要一棵树上吊死哇。”黄毛脸色说变就变,嗓门也高了。 边上又有个男生凑过来插嘴,“我看那小丫头可挺倔的,上一次她可威胁过你,你得小心啊,峰哥,万一她真把你告了,她可还未成年呢……” “哼,如果她死了,不就没事儿了。”黄毛男生歪歪嘴角,现出一丝冷笑。 他们这边又骑摩托又吵闹,根本就没把站在路边那帮老师放在眼里,还差点儿把警察给撞了。张校长实在脸上挂不住了,大声呵斥:“你们这帮学生怎么回事儿?哪个系的的?叫什么名字?太不像话了你们!!” 学生里不知谁说了一句,“张校长!” 大家嘻嘻哈哈,脚蹬油门,几辆摩托扬长而去。 张校长回过头来看着郭蓉蓉和丁潜,很尴尬,“现在90后这帮孩子都很任性,你们放心,今天这件事我绝不姑息,回过头一定对他们严肃处理。” 郭蓉蓉和丁潜心照不宣。单凭这一件事情就说明这所大学管理混乱,并不像张校长说的那样严谨。以此类推,估计着保安队长说什么出入人员审查严格那些话也都有水分。校外人员想进来也毫不费力。 不过,郭蓉蓉的注意力没在这儿上,她望着丁潜,眼睛出现了不可思议的神情。“哎,你有没有听到那几个男生说话,我怎么听到有个人好像说了句‘蒋雨涵’呢,我听着很耳熟啊,她是不是……” “蒋雨馨失踪的妹妹就叫蒋雨涵。不知道说的是不是同一个人。”丁潜说。 …… …… 体育场门口停着五辆摩托。 郭蓉蓉对其中一辆黑色火焰纹的大哈雷记忆犹新,她刚才差点儿就让这辆车撞了。 他和丁潜爬上好几十级的体育场台阶,进了大门,从递进的看台往下张望,体育场里的人倒还不少,有训练短跑的,有跳高的,有推铅球的,还有穿着超短裙光着大长腿的拉拉队。像是要开运动会。 两个人在人群里搜索一圈儿,最后在拉拉队旁边,发现了刚才骑摩托车的那几个男生,他们坐在橡胶跑道上,和拉拉队的女孩们调笑,尤其是那个伙伴们称他峰哥的男生,一头黄毛特显眼。 这个男生似乎与丁潜利用共情术归纳出来的罪犯特征差距很大。 中年,压力大,悍妇老婆,一个孩子。 哪一点都不沾边。 不过,他那一句“如果她死了,不就没事儿了”说的如此自然,听的人有点儿脊背发凉,而他所说的女孩恰恰就是蒋雨馨的妹妹蒋雨涵。 这一点引起了郭蓉蓉和丁潜的注意。 他们从主看台楼梯下到体育场里,来到拉拉队附近,不过没让那几个男生看到。 郭蓉蓉随便拉过一个经过的女生,指着那个黄毛问:“同学,你知不知道那个黄头发的家伙叫什么名字?” 女生待理不理的看了一眼,抛下一句“不认识”就走了。 丁潜拦住一位女生,问了同样一个问题,女生马上殷勤的告诉他,“他叫黄霆锋。是学校小有名气的人物呢。” 郭蓉蓉不服气,早知道问男生好了。 “怎么个有名气法儿?”丁潜问 “打个架,喝个酒,飚个车什么的,隔三差五总能在学校里惹点儿事儿出来。”女生半调侃的口吻说。 看来这个黄毛在学校里还是个名人。 丁潜打电话给蒋雨馨,蒋雨馨正在肯德基店上班,跑到员工休息室,才接了电话。 丁潜问她:“你爸跟我说过,你妹妹不久之前也离家出走过一次,那次是因为什么?” “……”蒋雨馨没想到丁潜会突然问这个问题,一下语塞了。 “是不是因为她在外边认识了什么男人?” 蒋雨馨犹豫了一下,“是。” “那个人男人是不是一个大学生。” “你怎么……” “他是不是叫黄霆锋。” 蒋雨馨顿了几秒钟,可想而知她此时多吃惊,她忽然问:“你怎么知道这个人的,出什么事儿了吗?” “你先别激动,冷静一下,回答我几个问题……黄霆锋跟你妹妹是怎么认识的?” “我也不太清楚,我妹妹性格大咧,人有点儿野,喜欢到处跑,我家和电子科技大离得也不太远,她可能是去大学玩,偶然遇那男的了吧。” “然后,他们好上了是吧,后来你爸妈发现了,极力反对,她就跟黄霆锋私奔了……” 蒋雨馨叹气,“这件事都快把我爸妈气死了,我妹妹性格又倔,越不让干什么就越干,头脑一发热谁的话也不听。我爸妈后来打听出那男的叫黄霆锋,把学校和他家都找遍了,后来在一个小旅馆把我妹妹堵住了,硬是把我妹妹拉回来。我爸还差点儿跟那男生打起来。” “你跟黄霆锋有过接触吗?”222 “有过几回。最早还是我发现我妹妹跟黄霆锋在一起的。其实我也不是反对我妹妹处对象。假如只是那种单纯的好感,我也不会反对。我就是……很讨厌黄霆锋那种男的。我感觉他就是在玩我妹妹。” “因为他穿戴打扮太新潮,不像正经人?” “不单是这个原因,主要是这个人给人感觉就有点儿不正常,我也说不好是哪里不正常,他喜怒无常,情绪起伏特别大,这一秒还和颜悦色的,下一秒就能莫名其妙突然翻脸。” “这是你亲身经历过的,还是你妹妹告诉你的?” “我妹妹告诉我的。但是我知道这男的打过她,有两次我看见她脖子上和胳膊上都是淤青,还有抓痕,我再三追问,她才说被男朋友打了。” “因为什么打她?” “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那男的疑心病特重,好像总怀疑我妹妹背着他跟别的男人交往。有一次把我都气坏了。这个男人非说我妹怀孕了,还说她肚子里的孩子是别人的,给他带了绿帽子。逼着她去医院做人/流……” 第10章失踪少女最后现身(1) “你妹妹真怀孕了?” “哪有啊,那男的硬拉着我妹去医院检查,我那天也跟去了,结果一检查,根本就没怀孕。我还跟那男的吵了一架呢。当时,我妹妹就跟他分手了,可是后来,不知怎的又和好了。可能是那男的花言巧语,把她哄住了吧。” 蒋雨馨忽然对丁潜打电话起了疑心,“丁医生,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人了,你是查到我妹妹什么消息了吗?” “我现在还不能确定。我还想问你,你妹妹失踪前,还有跟这个人联系过吗?” “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我爸妈一直都以为她这次失踪就是跟这个男的在一起鬼混了。” “这样啊。最后一个问题,你妹妹说她发现了那个行迹可疑的男人,有没有跟你描述他长什么样或是其他什么的,哪怕是一两句。” “她想跟我说,可是我那天赶着上去酒吧唱歌,没心思听。”蒋雨馨懊恼的说。 “你能不能回忆一下她当时的表情,你觉得有没有什么异样?” “什么意思,我没听懂。” “这样说吧,你被人跟踪的时候,你觉得那个男人跟黄霆锋比起来,像不像?” 蒋雨馨差点儿在手机里惊叫起来,“你说什么,你怀疑黄霆锋就是那个绑架犯吗?难道不是徐放吗?你又发现了什么证据吗?”蒋雨馨激动的说出了一连串问题。 “你先冷静冷静,我们现在还处在调查阶段,任何有疑问的地方都不能漏过。你好好想想我刚才说的。” 蒋雨馨想了一会儿,“我也说不准,我只是记得那个人个子瘦高,有点儿驼背。他用帽子遮着脸,多大年纪我也看不出来。黄霆锋我也不很熟,只是见过他。这样吧。我现在去找你,咱们见面商量,你现在在哪儿?” “你下班之后直接到公安局吧。”丁潜说。 他正在电子科技大学的体育场里看黄霆锋跟那几个拉拉队女孩嬉笑玩闹,那一脑袋黄毛实在太明显了。这个人长相只能算中等,不怎么出奇,那身穿戴说好听了是标新立异,说难听了跟只花鹦鹉似的,流里流气的。 偏偏这样的人很有女人缘,蒋雨馨的父母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好端端的女儿为什么会看着这种小流/氓。丁潜倒是不以为意,觉得很正常。其实道理很简单,现在的女孩基本上都是娇生惯养,从小就被父母严加看管,跟温室里的花朵一样,在她们的内心中渴望着一点点刺激和叛逆。黄霆锋特立独行的行事风格无疑就是她们向往的类型,她们自然而然的为他着迷,甚至这个男人打她们骂她们,都不会把她们赶走。但对于成熟点儿的女人来说,就会觉得这样的男人很幼稚,蒋雨馨就是这样。 黄霆锋正和两个长的很白净的女生调侃,装出一副社会大哥的样子。丁潜和郭蓉蓉来到他身边,他正在口若悬河,根本没看到他们。长着兜齿的男生看见了两人,捅捅黄霆锋,“峰哥,刚才那两个人来了。” “你说谁?”黄霆锋懒洋洋的转过身,看了看郭蓉蓉,忽然想起她来,笑道:“呦,小美女,我的建议你想好了?打算现在跟我去医院检查身体吗?” 郭蓉蓉冷哼一声,“你认不认识蒋雨涵?” 黄霆锋嬉皮笑脸的表情顿时阴暗下来,“你谁呀你?” “我是警察,想找你了解一些关于蒋雨涵的情况。请跟我走一趟。”郭蓉蓉亮出了警官证。 那帮刚才还嬉笑成一片的男生女生马上都安静下来,愕然望着他们。 黄霆锋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紧张的瞪着郭蓉蓉和丁潜,脸色阴晴不定,似乎在打什么注意。 郭蓉蓉担心他突然反抗,暗暗做好了擒拿的准备。 出乎意料,黄霆锋最终选择了妥协,他从地上站起来,低着头,一脸不情愿。 他没反抗,郭蓉蓉也没有给他戴手铐,但是跟他保持了一定距离,带着他去找自己的警车。 丁潜没有马上离开,他朝那个兜齿男摆摆手,“你过来。” 兜齿男明显有点儿害怕,唯唯诺诺的站起身,跟丁潜走到了体育场中间的草坪上。这里说话比较方便。 “你叫什么?”丁潜问。 “郭亮。”因为下排牙兜着上排牙,说话有点儿吐字不清。 “你跟黄霆锋是同学?” “室友。” “你跟他是朋友?” “算是吧。” “黄霆锋这个人怎么样?” “他……” 郭亮实在受不了这种钝刀子割肉的谈话,他提心吊胆,丁潜偏偏不往话题上引,他带着乞求的口吻说:“警察大哥,我真没有干过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蒋雨涵只是跟黄霆锋一个人处过对象。” “……”丁潜平静的目光直视他的双眼,对他的话不置可否。 郭亮更急了,说的更多:“黄霆锋他平时就喜欢跟小丫头一起玩儿,隔三差五就换人,人家家也有钱嘛。他跟蒋雨涵处了大概三四个月吧。那个小丫头挺迷恋他的。没事儿就来找他。” “既然这样,他为什么打蒋雨涵?”丁潜忽然问。 “我们也搞不懂到底是为什么,反正黄霆锋这人有时候挺怪一个人,疑心病特别重。经常莫名其妙的发作。跟我们有时候都翻脸呢。” “即使这样蒋雨涵也没有跟他分手?” “分了几次吧。但过不了几天他俩就又和好了,没办法,他就是有能拿住女人的本事。不服不行。” “他们现在还在一起吗?” “已经分手了,黄霆锋是这样说的。” “因为什么?” “蒋雨涵父母反对吧。那时候蒋雨涵都跟他住一起了,他们在附近一家小旅店租了一个房间,隔三差五就在一起。后来露馅了,蒋雨涵父母找到了那家旅店,把他俩堵住了,大打了一仗。我也是听说的。从那之后,黄霆锋就开始讨厌蒋雨涵了。但是那个小丫头还来找过他几次,都被他拒绝了,那小丫头特别拧,就是不答应分手。后来还威胁他说,如果他敢分手,就去法院告他强jian未成年少女……” 第10章失踪少女最后现身(2) “……你们今天就是为了这个来的吧……没想到这丫头还真把他给告了……警察大哥,你们不会真判他强jian未成年吧?” 原来他是害怕这个。 蒋雨涵这小丫头还真是蛮厉害的。 丁潜当然没法回答郭亮的提问,他也不知道蒋雨涵当初只是想吓吓黄霆锋还是真要鱼死网破。 他问郭亮:“蒋雨涵最后一次找黄霆锋是在什么时候?” 郭亮仰着脑袋,想了半天,“好像是两周之前吧。” “两周之前?”丁潜双眼微眯。 两周之前恰好是蒋雨涵失踪的时候。 “好像是星期三吧,我记得……对,是星期三,是下午,我记得清楚。”没等丁潜问,郭亮急于表明清白,一下打开了话匣子,“说起来我还有点儿印象呢,那天发生了一些事,要不我也不能记得这么牢。我们和黄霆锋本来在食堂吃饭,蒋雨涵给她打电话。他一开始不接,那女孩又给他发了短信。他跟我们说,蒋雨涵就在男生宿舍楼下等他,还说如果她不去就让他后悔。我们大家就劝他去看看,别出什么事儿。他就去了,还是我陪他一起去的……” “大概是什么时间?” “7点多钟,天都擦黑了……” 丁潜不露声色,心里却不禁起疑。 蒋雨涵正好是在两周前的周三失踪的。蒋雨馨从肯德基店下班到家的时间大约是4点半左右。她在楼下遇见妹妹,没说两句就分开去酒吧上班了。这个时间要早于7点钟。在那之后,蒋雨涵的行踪就成了一个谜。直到今天,从郭亮嘴里才得知,蒋雨馨在和姐姐分别之后,还曾经来过平江电子科技大学找黄霆锋。 “我们在男生宿舍楼下看见了蒋雨涵。那小丫头一见面就是可怜兮兮的,说自己跟父母吵架,被赶出家门无家可归了,想让黄霆锋收留她。当然啦,这肯定是那个小丫头的借口。黄霆锋没答应,说已经分手了,让她以后别再来找他。那小丫头当然不干了,又哭又闹,黄霆锋一点儿都没心软,说你愿意哭就哭个够,拉着我就走。蒋雨涵就急了,对黄霆锋说,她现在就去报警,告他强jian,让他肠子都悔青。说完就跑了。” “黄霆锋有没有去追?”丁潜问。 “他一开始以为蒋雨涵就是吓唬吓唬他,但看她头也不回的跑远了,也有点儿害怕了,就去追了。” “他追上了吗?” “应该追上了,要是没追上蒋雨涵不早就把他告了吗?但我没跟去,不知道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反正第二天黄霆锋像往常一样。看来就是和解了呗。” “你没有问过他吗?” “问过,他不愿意说,就说已经分了,问多了他就翻脸。我们大家也都不惹他……” 丁潜听着郭亮口齿不清,滔滔不绝的讲述经过,心里升起了一个个疑团。这个案子仿佛突然之间朝着他始料不及的方向发展了。 丁潜走到停车场,郭蓉蓉掐着腰,正笑吟吟的靠着警车瞅他。黄霆锋被她关在了后车厢里。 “你笑啥?”丁潜就知道她不怀好意。 “大叔,不知道你对黄霆锋怎么看,你觉得我应该审审他,还是把他放了。” “你是警察,当然你说了算。” “那这可就难办了,按照我们现在找到的线索,这个黄霆锋可是重大嫌疑人。但是呢,大叔却认为凶手是一个怕老婆的中年气管炎。你说我是该相信哪一个呢?相信证据,还是该相信经验丰富,能力出众的心理医生呢?” “随便你。”丁潜翻了一个白眼,转身走了。 “哎,你去哪儿大叔,不去公安局了吗?” “不去了,我医院里还有事儿……喏,这是那个兜齿儿的证词。”丁潜从兜里掏出录音笔递给郭蓉蓉。“我该帮你的都帮了,之后也用不着我了。” 丁潜说完转身快速离开,好容易抓住一个嫌疑人,居然跟自己预判的罪犯相去甚远,想必他此刻的心情一点儿都不好过。 郭蓉蓉听完录音笔的录音,大眼睛都放光了,得意的攥起小拳头,“哼哼,轮到我郭蓉蓉露脸的时候到了。这一次连丁大叔都猜错了,偏偏是我抓住了凶手,组长这下还敢开除我吗,开玩笑,不得求着我留下啊,21世纪什么最重要……人才!” 她信心满满,斗志昂扬。 …… …… 就在丁潜和郭蓉蓉调查黄霆锋的同时,钟开新和年小光那边也有了重大发现。他们在走访沙河大堤附近的那片回迁小区的时候,获得了一条重要信息。 据整天坐在楼下聊天纳凉的老头老太太说,大约两周前的一天晚上,8点多钟,他们正在楼下聊天,不知从哪栋楼里跑出一个女人,年纪不大,也就十六七岁吧,长得还挺漂亮,那个小丫头当时挺害怕,两只手好像还被捆着,她飞快的往前跑,一边跑还一边往回看。 “后面有人追她吗?”钟开新急忙问。 “有人,我看见了。”一个老太太说。 “男的女的,长什么样?” “是个男的,带个帽子,模样没太看清,他直接从小道穿过去了……” “然后呢?” “然后就不知道了,我们这么大岁数,这腿脚的,也撵不上他们啊。” “你们没报警吗?” “报警了。”一个老头儿说。“但等警察来了,那两个人早跑没影儿了。我们也不知道那两个人是谁,是不是住在这儿,我们一问三不知,警察也就拉倒了,估计也没去查。” “除了这些你们还能不能想起来其他什么?那两个人穿的衣服啦,身体特征啦……”钟开新尽量引导他们。 坐在后面一个老头儿大嗓门的说:“那个男人,我看见他捂着肚子,像受了伤似的。” 第10章失踪少女最后现身(3) 这帮老头儿老太太一打开话匣子就说起来没完,翻来覆去都是那些话,没什么新意。 钟开新跟年小光嘀咕,“你注意到没有,那个男的是从抄小道儿撵那个女的,我感觉这个男就住在这个小区里。那个女的说不定就是他从什么地方绑架来的。你说,咱们调查拉杆箱连环绑架案,怎么真么巧就碰上了这样的事儿,这个地方还就是我们重点的怀疑地点……” 年小光听得双眼发光,大巴掌用力拍在钟开新瘦弱的小身板上,“新哥,我今天一早儿左眼皮就跳个不停,感情是咱哥们儿立功的时候到了。” 钟开新也十分开心,这案子要是破了,那绝对是扬眉吐气,高人一等啊,以后在省厅谁还敢小瞧他,尤其是让自己的梦中女神柳菲高看一眼,没准儿就此能开启两个人美好未来的新纪元。 他马上给杜志勋打电话汇报情况,可是跟杜志勋没通两句话,脸上的兴奋劲儿就没了。 年小光在一旁纳闷,等他打完电话问他,“怎么了,新哥,组长夸咱们没?” “夸他奶奶个卷儿的,郭蓉蓉那小丫头把嫌疑人都抓住了。”钟开新哭丧着脸说。 …… …… “黄霆锋,我们现在有充分的证据证明,4月12号,星期三那天傍晚,蒋雨涵来找你。在那儿之后,她就失踪了。你是她见过的最后一个人。那天晚上,你跟她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还不赶紧说!”郭蓉蓉吹胡子瞪眼,小巴掌拍得桌子乒乒响,相当的威风。 黄霆锋隔着一张桌子坐在她对面,栽楞膀子斜靠在椅子上,歪着脸,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他们在刑警队的询问室里。也没给黄霆锋戴手铐。 郭蓉蓉想给他来个下马威,这小子居然不吃这一套。 “你让我说,我就说,何必发这么大脾气嘛,”黄霆锋边用手指掏耳朵边说,“听好了……我跟这个女的已经分手了,谁也不干涉谁,她失踪不失踪跟我没关系,你们该找谁找谁别找我。” “别想浑水摸鱼。4月12号那天晚上,蒋雨涵到男生宿舍楼下等你,你们见面之后闹翻了,你要跟她分手,她威胁你要去告你强jian,她今年刚刚16岁,还未成年,只要证明你们发生了男女关系,依现行法律就足够给你定罪。你心里清楚,所以你当时追她离开了校园,有人亲眼所见……” “哼,郭兜齿儿,真不够哥们儿!”黄霆锋恨恨的自言自语。 “在那儿之后,就再也没有人看见过蒋雨涵,那么你告诉我,你那天晚上追她之后,又发生什么什么事情?” “我没追上。”黄霆锋不假思索的回答。 “你没追上?那为什么你室友说,你第二天才去上课,你当天晚上怎么不回寝室?” “我校外有家,平时就不怎么住寝室。” “……” 见郭蓉蓉气得够呛,黄霆锋饶有兴趣的问:“接着问啊,美女,这就气馁了?万一我真是把蒋雨涵弄丢的人,你这样轻易放弃岂不是破不了案了吗?” “喂,别太放肆,你别以为我不敢收拾你!”郭蓉蓉撸胳膊挽袖子,真想修理他一顿。 “呵呵,你不敢,你现在又没有什么证据证明我有罪,你打我,你就犯法了,到时候,我爸妈就会请律师,反过来告你!” “你现在说这些话还太早点儿了,把你的上衣脱下来。” “你想干什么你?”黄霆锋吓了一跳。 “别想歪了,我看你从进屋就一直在偷偷捂肚子,你怎么了,肚子受伤了?” “没有。我是拉肚子。” “上衣脱下来。你不脱,我就找人帮你脱。” 黄霆锋没有办法,不情愿的把外套脱下来。 “接着脱,我要看你的肚子。” “变tai。”黄霆锋嘟嘟哝哝,把上衣都脱光了,光膀子站在郭蓉蓉面前。 郭蓉蓉的目光一下就落在了他的左腰上。 那里用膏药贴了两块纱布,从位来看似乎一条斜向上的刀口。 “你那是怎么弄伤的?” “不小心刮伤的。” “什么刮伤的?” “我忘了,好长时间以前的事情了。” “跟蒋雨涵有关吗?” 黄霆锋变了变脸色,露出一脸的戏谑,恶笑道:“你想让我认罪是吗……你想让我承认蒋雨涵是被我绑架的是吗……ok,我可以认罪,我甚至可以告诉你我现在把她藏在哪儿了……” “你把她藏在哪儿了?”郭蓉蓉呼一下站起来。 “唉,你别激动,警察姐姐,我还没说完,”黄霆锋嬉皮笑脸,又神秘兮兮的说,“前提是……你得找到我作案的证据,让我认罪认得心服口服才行。” 砰—— 问讯室的玻璃门被人撞开。 一下涌进来好几个人,把郭蓉蓉都搞愣了,这什么情况? 为首的是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一脸的褶子,头发都有点儿斑白了。在他身旁站在一个中年妇女,脸惨白惨白的,头发蓬乱,满脸病容,但却有着一股与之不相称的疯劲儿。 男人一眼就看见了黄霆锋,黄霆锋同时也看见了他。 两个人四目相对,神情都是一变。 男人二话不说,扑过去就抽了黄霆锋几个大嘴巴,黄霆锋抱着脑袋,左躲右闪。 石友斌一把揪住黄霆锋的衣领子,怒不可遏的喊道:“又是你这小子,你为什么就不能放过我女儿,你把女儿还我,你把她弄哪儿去了?” 高兰也蹦过来,伸手鸡爪子一样枯瘦,全是褶子的手指着黄霆锋的鼻子,尖声质问:“上次我们还没把你收拾服了是不是,你说,你把我女儿藏哪儿去了?” 跟在最后进屋的是蒋雨馨,她站在门口,一声不响,冷幽幽的瞅着狼狈的黄霆锋。 接了丁潜的电话,她这次没有隐瞒,把情况一五一十告诉了父母。老两口立刻就炸锅了。感情小女儿不是私奔,是失踪了,眼下生死未卜。换成谁能不紧张。 第10章失踪少女最后现身(4) 当他们见到这个绑架了自己女儿的嫌疑人竟然又是黄霆锋。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连一贯好脾气的石友斌都失控了。 面对虎视眈眈的一家三口,黄霆锋虽然有点儿紧张,但忽然阴测测的笑道:“我没把她怎么样,我就是玩玩而已,玩儿够了就扔掉。” “你这畜生,我撕了你!”高兰死死揪住黄霆锋那一头黄毛,狠命撕扯。 石友斌这边连踢带打,夫妇俩了这一次倒是默契配合。把一肚子怒火发泄在了这小子身上,撕打中,黄霆锋衣服也扯了,黄毛也拽掉几撮,眼睛肿了,鼻子也破了,哗哗淌血。场面一团混乱。 蒋雨馨站在旁边冷眼旁观,根本就没有拉架的意思。 最后还是郭蓉蓉叫人来,好容易才把三个人分开,就在这个节骨眼儿,黄霆锋的父母听到消息也赶到了公安局,看到儿子被打成这样当时就不干了。这下可好,嫌疑人还没审问怎么样,两方父母先干架了。 黄霆锋的父母指责蒋雨馨的父母诬赖好人,扬言要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石友斌、高兰夫妇也不甘示弱,尤其是高兰,高声叫骂黄霆锋是强jian犯,绑架犯,要让他挨枪子儿。 郭蓉蓉这边几个警员忙的满头大汗,好容易把两伙人拉开了。黄霆锋父母还不依不饶,又把矛头对准了郭蓉蓉,质问他们凭什么抓自己儿子,他们压根儿就不相信自己儿子会犯罪。 郭蓉蓉把他们带进单独一间办公室,问他们,知不知道黄霆锋正在跟一个叫蒋雨涵的高中女生交往。 黄霆锋的妈妈,孔宝荣不以为然的撇撇嘴,“喜欢我儿子的女人多去了,谁知道哪个叫蒋雨涵。” “刚才跟你们吵架的就是她父母,这个女孩现在失踪了。” “哼,她失踪不失踪,跟我家黄霆锋有什么关系,一看她父母那样,这个小丫头也不能是个好东西,哼哼哼,还要告我们儿子强jian,我还要告他们养的小sao货勾引我儿子呢,他们肯定是看我家有俩钱,想敲诈勒索我们,门儿都没有……” 孔宝荣刚才打那一架,明显还处于亢奋状态,喋喋不休,说个没完。 郭蓉蓉没工夫儿听一个泼妇发牢骚,打断她:“我们正在调查一起拉杆箱连环绑架案,蒋雨涵是我们跟踪的一条重要线索,她失踪已经超过两个星期了,据我们现在掌握的可靠情报,蒋雨涵在失踪前最后见过的人就是黄霆锋。两个人因为感情矛盾,发生了争吵,有人曾亲眼看到黄霆锋追着那个女孩离开了学校。当天晚上,黄霆锋没有返回宿舍,他的室友都不知道他去哪儿了,直到第二天他才出现。但他决口不提他那天晚上到底跟蒋雨涵发生了什么,蒋雨涵也就是从那时完全消失了。” 听郭蓉蓉说到最后,孔宝荣和丈夫黄刚都不像刚开始那样理直气壮了。 “你说什么拉杆箱连环绑架案,我怎么听不明白?这跟我儿子有什么关系?”孔宝荣口气也开始软了,带着疑惑问。 “最近三个月出现了一个连环绑架犯,我们警方跟踪这个人很长时间了,始终没有很好的线索,这个人作案隐蔽,手段残忍怪异,已经有很多女人失踪了,目前我找到了五个人,全都遇害了。蒋雨涵是这些失踪者中留下线索最多的,我们通过一步步调查,找到了你儿子。” “你是在怀疑我儿子就是那个连环绑架犯?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儿子不是那种人,哈哈哈……”孔宝荣故意夸张的笑起来,还对老公说,“你说是不是,太可笑了。咱们儿子干不出那种事儿。他们警察绝对是搞错了。” 黄刚比较冷静,他一直都在安静的听,不怎么吭声,直到这时才对郭蓉蓉说:“这位小同志,你刚才说的我都听明白了,我有点儿疑问,希望你能给我满意的回答。” “可以,你说。” “你刚才说有人看见蒋雨涵失踪的那天跟黄霆锋见过面,因为感情问题发生了争吵。所以你们通过这个怀疑她是被黄霆锋绑架了。我现在不想谈,你这个推论是不是站得住脚。我说另外一个问题。即便黄霆锋跟蒋雨涵有矛盾,那是他们两个小孩子的事情,你又有什么根据怀疑黄霆锋绑架了其他女人呢?因为什么?劫/色还是抢钱?” “……” “不知道你打听过没有,我儿子很有女人缘,很多学校的小姑娘都主动跟他交往,他还有必要冒险去劫/色吗?如果是为了钱,我们家也不缺钱?他根本都没有作案的必要嘛……” 郭蓉蓉想要说话,却被他粗暴的制止,“我还没说完,还有,你凭什么怀疑蒋雨涵也是被拉杆箱连环绑架案的罪犯抓住的?说不定他就是因为跟我儿子吵架,一时想不开逃走了,说不好听点儿,她也许是投河自杀了呢,所以你们才找不着她。沙河那么大,跳到哪里你们能找到吗?即便是这样,这跟我儿子也没有关系。” 黄刚可比他老婆厉害多了,头脑冷静,思路清晰,准确抓住了问题要害。 假如郭蓉蓉准备不够充分的话,还真叫他问住了。 “我先回答你第二个疑问吧,黄先生,我们有充分的证据证明蒋雨涵就是被这个连环绑架犯绑架的。她在失踪后,曾用一个陌生号码给她姐姐的手机发过求救短信。在我们后来找到的一个失踪女人的尸体手里,我们找到了蒋雨涵发短信的手机。这个解释够清楚了吧。” “……” “至于你的第一个问题,我想你不应该跟一个专门与罪犯打交道的警察探讨。连环罪犯的作案动机本来就跟寻常人不一样,通过作案所获得的刺激远比正常情况下所能获得的大得多……而且,我们现在还发现了更多的线索,我问你们,黄霆锋是不是在大学之外还租了一间房子。” 黄刚和孔宝荣面面相觑。 第11章妄想(1) 孔宝荣急忙说:“这怎么可能,我从来不知道我儿子在校外还有其他住处。” “我听说他平时经常不住校,那他住在哪里?” “你可能不知道,我儿子并不总是住校的,经常是住家里,他其实蛮听话的,从不到处乱跑……” 郭蓉蓉带着审视的目光看着她,“孔女士,你要明白一点儿,作伪证可是犯法的。” “我……” “你儿子在校外租的房子是不是在‘河畔小区’。从学校西门出去,大约走一千米就到,是一处回迁楼,位置有点儿偏,旁边有个公交总站,距离沙河大堤不算远。” “……” “我们的警员刚刚在那个小区里走访排查,得到了一个重要信息,有目击者在两个星期前,曾经亲眼看见蒋雨涵从那个小区里跑出来,双手还被绑着,当时的时间就在她跟你儿子争吵跑出校园之后,当时还有人看见一个男人在后面追她,虽然没看见那男人的长相,不过看见他捂着肚子,疑似受了伤。而我刚才审问黄霆锋时,发现他肚子上恰好有块伤疤。他说那块伤疤是他不小心刮伤的。我们的法医会检查他的伤疤,他是不是说谎我们很容易就能知道。我们现在最急于想确认的是,你儿子到底把蒋雨涵怎么样了,是不是把她藏在什么地方了……” 孔宝荣面如土灰,欲哭无泪。 “得啦。”黄刚用力一拍大腿,“我们做父母的能为孩子做的都做了,辛苦把他养这么大,也不能罩他一辈子,他要是真不争气,犯了法,我们也没有办法。郭警官,我实话实说吧。这小子确实在河畔小区租了一间房子,我就去过一次。” “那就告诉,他的具体地址吧。”郭蓉蓉双眼闪亮。 …… …… 钟开新和年小光一直在河畔小区待命,得到郭蓉蓉这边的消息,马上赶到了4号楼,二单元7层3号。 这就是黄霆锋租的房子。 不过这个地点确实让人想不通,位置偏,距离学校也不近,房子也不算好。为什么他要住在这里,想想确实很可疑。 不过假如黄霆锋真把蒋雨涵囚/禁在这里,还真是不容易被发现。 两个人没有钥匙,就在墙上的小广告上随便找来一个开锁师傅,亮出警察证件,让他把门打开。师傅钱一分没赚着,还得搭功夫儿,很不情愿的把门锁弄开了。 门刚打开。 一股呛人的血腥味直冲鼻孔。 两个人打个激灵,马上提起了十二分精神。 当两个人跨进门槛,就仿佛进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四周墙壁,满眼满眼贴的都是各种尸体的照片,旁边还贴着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照片有的打着红叉,有的泼溅着红色的液体,看着触目惊心。那股刺鼻的血腥气是从厨房里散发出来的。 两个人有种不好的预感,急忙迈进厨房,差点儿没被眼前的景象恶心吐了。 洗碗槽里几乎盛着半槽子已经发黑发臭的脓血。在旁边的大铁盆里扔着被剁掉了头只剩下身子的鸡鸭,还有一条白色的小狗。打开冰箱,这些动物的脑袋被胡乱的塞进了冷冻室里。 卧室一片狼藉。到处张贴着血腥暴力的图画,还有各种重口的dvd影碟。床上扔着红色的绳子和刀子。 两个人不敢怠慢,急忙给杜志勋打电话汇报情况。 …… …… 半小时后。 杜志勋带着特案组赶到现场,郭蓉蓉一进屋就捂住了鼻子,等她看到厨房里那些发臭的动物尸体和血,跑到阳台上,哇哇狂吐。坐在楼下那帮纳凉的老头老太太倒了霉。 “这家伙纯粹是个变tai呀。蒋雨涵怎么会看上他的。”郭蓉蓉捂着肚子,一脸厌恶。 杜志勋对墙上那些照片倒是很感兴趣,他站在那些照片前面,仔细观察每一张照片里的尸体和旁边的小字,看着看着忽然笑了。 郭蓉蓉凑上来好奇的问:“组长你笑什么?” “这个黄霆锋性格还真是古怪,他从其他地方收集了一堆罪案资料和尸体的照片,全都贴在了墙上,还用……”他用手指捻了一下照片上的红叉,在鼻子下闻了闻,心下了然,“还用鸡鸭的血在上面画圈,打叉,弄得煞有其事的。” “他这是想干什么啊?” “为自己营造恐怖的气氛。让自己看起来更像一个杀人犯。” “照这么说,他心里更渴望杀人啊,”郭蓉蓉倒吸凉气,“那蒋雨涵她……” “有线索。”卧室里忽然传出柳菲的声音,她正在勘验现场。 大家马上聚集到卧室门口。 房间拉上了窗帘,光线暗淡。柳菲拿着勘验灯,正在地板上搜索痕迹。 “发现什么了?”杜志勋问。 “这里有打斗的痕迹,我在床底下还发现了一个发卡。”柳菲把一个物证袋递给杜志勋。 杜志勋接过来一看,物证袋里是一个白色蝴蝶结的头花。 “这只能是女人留下的。我刚才翻过了黄霆锋的衣柜,没有发现女人的衣物。这个头花很可能是黄霆锋与一个女性在厮打的时候,从女人头发上拽下来的。”柳菲从勘验箱里又拿出一个东西,是一把折叠刀,“这是在纸篓里发现的,上面还有血迹。” 单凭这两样东西就足以说明一切了。 大家心照不宣,眼中充满了兴奋。 …… …… 刀子,红绳,头花。 都摆在了黄霆锋面前。 郭蓉蓉瞪起一双大眼,咄咄逼人的注视着黄霆锋。 杜志勋和平江公安局刑警队长孙建洲坐在旁边旁听,郭蓉蓉暗暗给自己打气,一定要把黄霆锋拿下,给自己露个大脸。 “黄霆锋,这些东西你应该不陌生的吧,都是我们在你的出租房里找到的。”郭蓉蓉说。 黄霆锋瞅见桌上的东西,瞳孔收缩。 第11章妄想(2) “上次提审你,你对我说,你肚子上的伤是不小心刮伤的。经过我们的法医检验,发现那是刀伤,而且伤口不浅……这把刀子……”郭蓉蓉从桌上拿起那把刀,“我们在你卧室里发现的这把刀,上面有血,经过血型和dna化验,证明上面是你的血。其实,你就是被这把刀划伤的。而刀把上却不是你的掌纹。这一点,你还有什么解释?” “……”黄霆锋身子往椅子上一靠,歪着脑袋,装出一脸不屑的模样。 郭蓉蓉从容不迫的拿起那卷红绳,“4月12日那天晚上,你追赶蒋雨涵跑出校园,大约过了一个多小时之后,8点多钟,在你出租房所在的河畔小区,有人看见蒋雨涵双手被绑着,惊慌失措的往外跑,这就是绑她的绳子,对吧。” “嘁……” “还有这个头花。在你卧室的床底下找到的,”郭蓉蓉拿起头花,“我们已经找蒋雨涵的家人确认过,这个头花就是蒋雨涵失踪那天绑在头发上的。因此,蒋雨涵失踪的谜就解开了。她那天晚上在校园里跟你翻脸之后,威胁要告你强jian。之后,她跑出了校园,你当时心里害怕,你不仅仅是怕她告你,你更怕警察调查你,把你那些不可告人的秘密挖出来,所以你追上了她。因为没有适合的下手机会,你先好言好语的哄住她,带她去了你的出租房里。在出租房里,你露出了狰狞的本来面目,经过一番搏斗,你把她制服了,把她双手绑起来,想像对付其他女人那样对付她,可是,你这一次一时大意,失手了。蒋雨涵抢过了一把刀子,把你划伤了,她趁机跑出了你家,你拼命在后面追赶,最后在小区外你把她抓住了。这就是那天整个事件的经过,我没说错吧。” 黄霆锋此时已经戴上了手铐,费力的用两只手给自己那一头三天没洗已经油腻腻的黄毛抓理成倒竖的状态。然后,他坐直了身子,掏着耳朵,笑着对郭蓉蓉表示称赞,“没错,是我把她绑架了,这次你终于抓住我了,恭喜恭喜。” 这不是郭蓉蓉想要的态度,她已经准备好等着黄霆锋歇斯底里,疯狂表演了。 这家伙的反应太平常了。 她借机道:“黄霆锋,我一直都在想,也许蒋雨涵并不是你之前打算袭击的目标。俗话说,兔子不吃窝边草,选跟自己有联系的女人作案要冒很大风险。你之前作案一直避免这一点,你在离家比较远的市区里寻找猎物,研究她们的行踪,然后埋伏起来,等到合适的时机,一下把被害人制服,装进行李箱里,带到无人的地方掩埋起来,居然还留了一个管子到地面上,你不想马上杀死被害人,你要用她们勒索家里的钱。你把被害人的嘴巴缝上,不让她叫喊,给她一个手机让她给家里发短信。你干这种丧尽天良的罪恶勾当,有没有想过被害人的感受,想过她们被囚/禁在黑暗、狭小、缺氧的空间里有多么的绝望?你并不在乎能勒索多少钱是吗,你很享受这种过程,是不是,你转个混蛋!” 黄霆锋在郭蓉蓉义愤填膺指控自己的时候,没有打断她,自始至终安安静静的听着。 他的双眼却在慢慢发亮,犹如燃起两团火苗。 郭蓉蓉暗中观察他的反应,提防他随时可能突然反击。 现在到了审讯的关键时刻,以罪犯的狡猾,很可能要困兽犹斗一番。她准备好跟黄霆锋大干一场了,说什么也不能放他逃脱了。 “你说完了。”黄霆锋等郭蓉蓉说到最后,迫不及待的问她。 郭蓉蓉从他的神情里看不到一点儿紧张,反而胸有成竹的模样,担心他要狡辩,急忙说:“还没完呢,我还告诉你,我们已经看到了你出租房里那满墙的尸体照片和厨房里那些恶心的东西。我知道,你对杀人充满了渴望,你房间里的那些东西充分显示了你阴暗的内心和嗜血的欲望,无论你外表掩饰的多么好,都不能改变你的本质,你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魔鬼。” “你再说一遍。”黄霆锋瞪着猩红的眼睛问她。 “我说你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魔鬼!!”郭蓉蓉可不能被他震住,故意大声重复。 “啪啪啪啪啪啪……” 谁都未曾想到,黄霆锋居然给郭蓉蓉鼓起掌。 “你说的真好,我认了。”黄霆锋笑着对郭蓉蓉说。 “你认罪了?”郭蓉蓉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就认罪了? “当然,你把我做的事情都说了,我为什么不认罪?”黄霆锋反问。 郭蓉蓉瞅瞅杜志勋和孙建洲,杜志勋无甚表情,看不出心里如何想的。 孙建洲倒是一脸喜气,乐得都快拍巴掌了。终于把这个拉杆箱连环绑架案破了,他也可以扬眉吐气了。 郭蓉蓉抑制住激动的情绪,翻开桌上的卷宗,按部就班的问黄霆锋,“我们统计过,一共有12个女人发短信向家里要过赎金,我们刚刚在沙河下游又发现了两个装被害人的行李箱,这两个被害人都是早期被你绑架的女人。再加上蒋雨涵,现在一共有15个女人被你绑架了。这个数字准确吗?” “当然不。”黄霆锋摇摇头。 “你不承认?” “太少了,我绑架的女人至少20个,具体多少我忘了。”黄霆锋显得很得意。 至少二十个…… 郭蓉蓉又吃一惊,“这些人现在都在哪儿?” “大部分都埋了,还有些扔河里了。” “她们都遇害了吗,有没有还活着的。” “我不知道,埋完她们我就离开了。也没回去看过。” “那你到底都把她们埋在什么地方了?” “想不起来了。哪儿都有,反正都是些难以发现的地方。” “那么,蒋雨涵呢,你把她怎么样了?” “也埋了。” “埋在什么地方了?” “忘了。” “胡说!”没等郭蓉蓉发作,孙建洲实在压不住火了,拍案而起,“小子,你敢耍我们是不是?你埋了那么多人,怎么可能一个都记不住。蒋雨涵还是你女友,你绝不可能说埋就埋了,还忘了埋在什么地方。你老老实实交代,你是不是把她囚/禁在什么地方了?” 第11章妄想(3) “嘿嘿嘿嘿……你想多了,”黄霆锋笑的前言仰后合,“她们都不过是我的玩物,跟那些鸡鸭一样,玩儿了就扔了,谁还去在乎。蒋雨涵跟他们也没有什么不同。我干嘛囚禁她,费那二遍事?直接埋了就拉倒。” 黄霆锋越说越兴奋,根本忘了自己是罪犯,呼啦一下站起来,很自豪的说:“幸亏你们今天把我抓住了,否则我还会杀更多的人。妈/的,老子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哈哈哈哈……” “……” …… …… 黄霆锋的父母得知儿子认罪的消息,抱头痛哭。 蒋雨涵的父母还焦急的等待女儿的下落。 案子破了,郭蓉蓉喜忧参半,心里想着面对蒋雨涵的家人该怎么说。总不能说你女儿被活埋了,罪犯把埋人的地方给忘了,所以我们现在也没办法找到她? 她正在办公室大厅里整理审讯材料,有个平江刑警队的警员过来说:“郭警官,外面有人找你,看着很着急……” 郭蓉蓉起身走到大厅门口,还未等出门,就看见蒋雨馨站在门外,脑袋马上就疼了,一捂眼睛装作没看见,转身往回走。 “郭警官,请等一下,我有事找你。”蒋雨馨已经看见她了,急忙喊她。 哎呀妈呀。 郭蓉蓉脑袋大了三圈,硬着头皮转过身,脸上挤出的笑比哭还难看。“有……有啥事儿?” 她现在最怕蒋雨馨问她,妹妹有消息没有。 “郭警官,你能不能跟我来一下,我有事找你。” 说完她转身就走,也不给郭蓉蓉说话的机会,郭蓉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跟在她身后出了公安局。蒋雨馨一直把她领到公安局后街一个咖啡厅停下了。 “哎,到这来做什么?”郭蓉蓉忍不住问。 “马上你就知道了。” 蒋雨馨说着推门进去。郭蓉蓉心想:这姑娘今天怎么如此反常,到底想干什么? 心里带着一团疑问,跟在后面,一直来到了一个包厢前,蒋雨馨推开包厢门。郭蓉蓉探头往里一瞧,这才恍然。 包厢里只坐了一个人。 丁潜。 “怎么是你?”郭蓉蓉先是诧异,但大眼珠转悠了转悠,露出狡黠的笑容,“哦,你是怕我不来,才故意找蒋雨馨把我诳来吧。怎么,大叔忽然又想通了,想查这个案子了?其实嘛,猜错了也无所谓,你又不是警察。” “上次走得匆忙,我就是想请你喝杯茶。”丁潜倒驴不倒架,装作一副不以为然的态度。 “喝茶行,别人请客的事儿我都愿意参加。”郭蓉蓉大喇喇坐下。“其实吧,就算大叔想查这个案子也没得查了,绑架犯已经抓住了。” 女服务生端了一个托盘进来,拿了三个咖啡杯放好,给三个杯子倒上咖啡,退出房间。蒋雨馨不声不响的坐在一旁,摸着还在冒着热气的杯子,听他们说话。 丁潜拿起杯子吹了吹,抿了一口。“罪犯是谁?” “你应该猜到的。就是黄霆锋。” 蒋雨馨的肩膀微微抖动。这个名字她太熟悉了。但她没有做声。 “他呀……”丁潜意味深长的说了半截话,又开始慢悠悠的喝咖啡。 郭蓉蓉何等聪明,她明明猜到了丁潜是在故意引她往黄霆锋的案子上聊,她忍了一会儿,可还是没忍住自己的好奇心,问道:“他怎么了,你说话能不能把话说完啊,吐一半儿咽一半儿,难不难受啊。” 丁潜眼角偷瞄她,慢条斯理的说:“本来我对这个案子一点儿都不感兴趣,既然你想聊,那我随便说说……黄霆锋是不是很容易就认罪了?” 郭蓉蓉一愣,差点儿问‘你怎么知道?’ “他没有为自己过多的辩解,情绪也不低落,恰恰相反,他十分亢奋,根本不在乎他所犯的罪,要遭受怎样的惩罚……”丁潜继续往下说。 郭蓉蓉惊讶的打断他,“我刚才审讯的时候,你在隔壁看的监控吗?” “没有。你知道的,我不太喜欢你们组长。” “那你……” “我是猜的,不一定准。不过看你的反应,看来我这次没猜错。” “你猜的?”郭蓉蓉根本不信。 蒋雨馨这时候说:“丁医生刚才和我去了黄霆锋家,就是那个出租房……”说到这里,她露出了十分恶心的表情,估计她也看见了黄霆锋那些变tai的收藏品。 “你们去那里干什么?”郭蓉蓉问丁潜。 “我虽然不想参与你们办案,但我答应要帮蒋雨馨找到她妹妹。必要的调查总还是需要的。” “你是因为看到了那些东西,所以猜到他会认罪?” 丁潜笑笑,对郭蓉蓉的反应表示赞赏。 “但我还是不明白。”郭蓉蓉说。 她扭头问蒋雨馨,“你明白了?” “我也不明白。”蒋雨馨苦笑,“但丁医生似乎觉得黄霆锋不是你们要找的罪犯。” 郭蓉蓉呼一下回头,急切的问丁潜:“你不是真的这么想吧,黄霆锋可是我亲手抓住的。” “你们在他家找到了他作案的证据吗?” “找到了,柳菲找到了他绑架蒋雨涵的证据。” “那他有没有说把蒋雨涵藏在什么地方了?” “没有。” “他有没有说出其他失踪女人被掩埋在了什么地方?” “他说他记不住了。” “他不是记不住,他是根本不知道。” “可是他……” “可是他认罪了,而且非常轻松的就认罪了。” “……”郭蓉蓉点点头。 “你们有给他做dna化验吗?” “还没等做呢。他就认罪了。 “做了也白做,他不是你们要找的人。” “你为什么那么肯定?” “他有自罪妄想症。” “什么,自罪妄想症?那是什么?” “这类患者经常毫无理由的认为自己犯了严重罪行,甚至会认为自己罪大恶极、死有余辜,理应受到惩罚。” “你从哪里看出来的。” 第11章妄想(4) “他的出租房里,不知道你有没有仔细看出墙上那些尸体照片和文字说明。都是他从网上下的或者杂志上搜集的各种凶杀案记录。他卧室里全都是风格血腥的电影和电视剧,他就是在模仿恐怖电影里的杀人剧情来布置自己的家。他在把自己想象成为一名穷凶极恶的罪犯。” “他既然幻想自己成为罪犯,难道就不能模仿他们作案?”郭蓉蓉反问。 “可能会,但他还没有到达那个阶段。而且,他在审讯时候的夸张表现,充分证明他就是一个自罪妄想症患者,这样的人即使作案也会早早的被发现。能够连续绑架了十几个女人,手段异常谨慎,这样的罪犯可不会那么早就希望会被警察抓到。” 听丁潜说完,郭蓉蓉像泄了气的皮球,“照你这么说,合着我全是白忙活了。” “也不能那么说,这个人给了我们一个很重要的线索。” “什么线索?” “蒋雨涵。” “……” “有妄想症不代表黄霆锋说的都是假话,我相信蒋雨涵失踪那天确实是到他家了。听说你们还找到了证据。” “是柳菲在他卧室里找到的。卧室里有打斗的痕迹。他把蒋雨涵的手绑起来了,不知道想干什么。但我们推测,蒋雨涵用刀子割伤了他,夺门逃走。跑下楼的时候,被一群乘凉的老头老太太看见了……” “之后呢,我妹妹之后怎么样了?”蒋雨馨比谁都着急,急忙问。 “他们看到黄霆锋追赶蒋雨涵跑出了小区,之后,就不知下落了。” “黄霆锋一定知道的,你们有没有审问他?” “审问了,但是他说他想不起来了。我觉得他是在胡扯。” 蒋雨馨一下站起身,“不行,我们得赶紧去公安局问他,无论如何也要他把我妹妹的下落告诉我,雨涵都已经失踪两个星期了,说不定随时都有危险……” 蒋雨馨万分紧张,就像随时都可能发疯一样,丁潜朝她摆手示意她冷静,然后对郭蓉蓉说:“你能不能给我提供一个单独和黄霆锋见面的机会,我不想跟杜志勋碰面。” “我想想办法吧,真搞不懂你们男人。你跟他之前都不认识,怎么一见面就犯相呢。玩儿宫斗呐?” “……” …… …… “喂,我什么时候能上法庭呀,像我这样的杀人罪,法官恐怕一辈子都没见过把!”黄霆锋带着手铐,脚镣,被当作重刑犯,由两个警察押出了临时拘押室,边走还边跟两个警察说说笑笑。 两个人警察都不跟他搭话,把他带到了一间小会议室里,关上门就走了。 会议室里坐了两个人,一个是之前审问过他的郭蓉蓉,另外一个他有点儿面熟,稍微想了想,认出就是在校园里看见的那个男人。 他对丁潜一点儿都不熟悉。还以为他就是一个普通的警察。 “郭警官。”黄霆锋笑呵呵的朝郭蓉蓉打招呼,一屁股坐在了长桌对面一把椅子上,一脸满不在乎的模样。 看外表,他是最嚣张的凶手,完全不在乎自己所犯的罪行,歪斜的靠在椅子上,朝郭蓉蓉笑嘻嘻的,根本无视丁潜存在。 “嗨。”丁潜敲敲桌子,想要引起他注意。 黄霆锋翻楞了他一眼,根本懒得搭理他,嘴里继续调xi郭蓉蓉:“除了警花,其他人我看着就烦……” “嗨,你这个爱撒谎的小孩,做不到的事情偏偏要承认,现在心虚了,不敢面对我吗?”丁潜说。 黄霆锋脸上的肌肉急速抽动,怒不可遏转过头瞪视丁潜:“你说谁?” “这个房间里还有第二个这样的人吗?” “你再说一遍。”黄霆锋扯动锁链,像要跟丁潜拼命似的,好悬没把自己绊倒,看着实在很滑稽。 “那些人根本就不是你绑架的。” “是我,就是我,你胡说八道!”黄霆锋愤怒的咆哮。 “那我问你,第一个被害人你是如何处理的?” “我把她装进行李箱里,然后埋在了……” “你想好的再说,真的是埋了?” “哦,不是,我记错了,我把行李箱丢了。” “你确定是丢了吗?” “我……”黄霆锋完全被丁潜绕进去了,进退两难,气急败坏。“你……你这家伙……” 丁潜敲打着桌子,“别演戏了,黄霆锋,想犯罪一点儿都不难,没必要故意往自己身上栽赃。现在,警方就可以用涉嫌绑架,强jian未成年少女的罪名起诉你……不过连环杀人这种事情,不是你能做得来的。” 黄霆锋就像被抽了脊梁,瘫软在椅子上,之前的神奇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郭蓉蓉气得跳起来,揪住黄霆锋衣领子,“你这个混蛋,敢耍我们,不是你做的为什么要承认,怎么,当连环杀人犯觉得很了不起吗,很过瘾是不是?” “行了。我还有话要问他。”丁潜提醒郭蓉蓉,他必须抓紧时间弄清楚蒋雨涵的下落。 郭蓉蓉愤愤的松开手,心里火大。 “黄霆锋,至少我相信蒋雨涵的失踪跟你脱不了干系。你告诉我,她现在在哪里?”丁潜问。 “我不知道。”黄霆锋垂头丧气的说。 郭蓉蓉一拍桌子,“你刚才不是把一切罪名的揽下了吗,现在怎么又缩头乌龟了?” “我真的不知道她到底去哪儿了,我没有绑架她。” 郭蓉蓉刚要发作,让丁潜拦住,丁潜继续问黄霆锋:“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那天你追赶蒋雨涵出了学校,不是你把他弄到家里了吗?” “我当时是把她诓到家里了。我当时确实担心她告我,那小丫头上来疯劲儿不管不顾的。我追出校园撵上她,低声下气的跟她赔礼道歉,再三保证不分手了,才把她稳住了。但我心里恨死了她,我从来没有给人这么低三下四过,我绝对不能饶了她。于是,我就把她骗到了我的出租屋。我从来不带别人来我的出租屋,我知道屋里那些东西不能让外人看,我不想别人把我当成一个神经病。” “所以,你把蒋雨涵带到你的出租屋,就准备对她下手了,你打算怎么处理她,杀了她?” 第12章诡异的转弯(1) “我还没想好,也许吧。”黄霆锋说,“她到了我家就发现情况不对了。就像你们说的那样,我们在卧室里发生了打斗。我把她制服了,随便找了一截红绳子将她双手绑起来。我当时还没想清楚如何处理她,杀了她,还是囚/禁她一段时间,这些我都想过。如果她服个软,保证不告我了,跟我好聚好散,我也许不会把她怎样。但这丫头太拗了,让我赶紧放了她,还说要让我坐牢,身败名裂什么的。我当时正举棋不定,她不知从哪里找到一把尖刀,要扎我。我在跟他争抢刀子的时候被她划伤了肚子。她趁机逃出了我家,我在后面追赶……” 不知不觉,黄霆锋已经说到了关键地方,跟特案组之前推测的一样。 郭蓉蓉和丁潜都全神贯注的听着。 “你把蒋雨涵抓住之后,又如何了?”丁潜问。 “我没有抓住她,她逃了。” “她逃了!?”丁潜盯着黄霆锋的表情,留意他脸上一丝一毫的变化。 “她逃了,我没有撵上她。”黄霆锋又说一遍。 “这不可能,”郭蓉蓉认定了黄霆锋在撒谎,“双手被绳子绑着,还是一个女孩,你会追不上她。” “我当时也受了伤呀!”黄霆锋辩解,“我追出了小区,肚子疼得厉害,就放弃了。她去了哪儿,我就不知道了。” “从那之后,她再跟你联系过吗?”丁潜问。 “没有。我也没有联系她。我根本不知道她失踪了。” 再往后问,黄霆锋就一问三不知了。 丁潜结束了审问,郭蓉蓉还心有不甘,问他:“你相信那家伙的话,我觉得他还是在撒谎,根本没说实话,他肯定知道蒋雨涵的下落。” “我感觉他说的是真话。”丁潜说。 “可假如他说的是真话,那蒋雨涵又怎么会失踪呢,她逃走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丁潜没法回答,刚刚以为找了线索,突然又断了,他眼中流露出了深深的担忧,“这一下真麻烦了……” 郭蓉蓉不敢怠慢,马上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杜志勋和孙建洲。 孙建洲反应强烈,认为黄霆锋的话不可信,应该对他重新审讯。 杜志勋的反应相对平静,他沉吟了一会儿,做了安排,让郭蓉蓉陪孙建洲详细审问黄霆锋。他让柳菲陪他出去一趟,没说去做什么。 几天后,黄霆锋的精ye检测结果出来了,他没有做过结扎,嫌疑被排除了。 …… …… 杜志勋把车停到河畔小区里,和柳菲先后下了车。 柳菲一开始也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他没说,柳菲也没问。下了车,跟着杜志勋走到小区门口,看见他在观察地形,她心里豁然明了。 “在这么开阔的地方做犯罪现场再现不太容易啊。”柳菲说。 “是啊,但这也是目前唯一可行的办法了。”杜志勋说。“我从一开始就有点儿怀疑黄霆锋,他的背景和家庭很多方面都不太像我们要找的罪犯。” “你赞同丁潜的看法?” “只能说某一方面吧,我不是心理医生,我不会去凭空想象罪犯什么样,我只会根据实际的证据来推测罪犯。” “……” “黄霆锋即便不是我们要找的罪犯,他却是最后一个跟蒋雨涵接触的人,假如他没有撒谎,那么在蒋雨涵失踪那天晚上,肯定就是在这里出了意外,我想知道具体是在什么地方。” 杜志勋放眼望去,将整片小区外的环境尽收眼底。 出了小区有一条朝向东的主路,还有一条朝西的坡路。那条坡路能延伸到河堤附近,也就是发现了两具尸体的地方。 主路经过一处公交总站,往南就是拆迁的平房区。 杜志勋跟柳菲说:“黄霆锋说跑出小区没多久就放弃了,他看见蒋雨涵是沿着这条向东的主路逃走的,跑到了哪里他没看见。我推测,蒋雨涵有可能就是在这条路上的失踪的,咱们就从这条路往前走走,看看能发现什么疑点不能。” 于是,两个人就从这条路往前走,一边走一边留意身旁。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没有。 这里的环境比较荒凉,没有市中心那么多买卖铺户,想找到可疑的地方还挺不容易。 走了大约一百来米,经过了公交总站。这里是三个线路的公交站,平时都停了五六辆车等待轮换。 杜志勋经过这里,忽然站住了,目光不由得落在停在路边空地的公交车上,“等一下。” 说着,他走向最靠近路边的一辆车前面,仔细打量着巨大玻璃的车头,又回头看着身后的路面。 柳菲也走到车头前,发现杜志勋看的很入迷,还没等她问,杜志勋指着仪表盘旁边一个又方又长、前头带着一个镜头的东西,兴奋的说:“太好了,有这个东西。” 他找来公交总站的值班员询问,“你们这些公交车平时都停在固定位置还是随意停放的?” 值班员说:“我们这里有三个线路,128,228,347。每个线路有一个停车区域。” “靠路边的区域停的都是128车?” “对。” “128线路的车都安装了违章电子眼吗?” “这条线有五辆车。三辆装了违章电子眼。” 杜志勋微微皱眉,拿出手机,打电话给钟开新,让他戴上电脑马上敢过来。 安装在公交车上的违章电子眼属于新鲜工具,一般都是安装在公交车头的仪表盘旁边,用来在公交车行驶的过程中,拍摄前方路段经过的车辆是否违章。目前这种监控设备在平江市区还处于试点阶段。 杜志勋刚才目测了一下角度,停在最外面的一辆车上的违章电子眼应该能够拍到前方的整条路,但对它的到底能拍摄多远心里没数。 他推测蒋雨涵逃跑时应该是经过了这里,如果能被电子眼拍到那就最好了。不过五辆车只有三辆车安装了电子眼,两星期前那天晚上,停在最外面的车装没装违章电子眼谁也不知道,五分之三的几率。 第12章诡异的转弯(2) 半小时后,钟开新赶到,他是电脑黑客级别的高手,擅长摆弄各种电子产品。当着柳菲的面,他当然要露一手,把三辆车的电子眼存储导入电脑中,用同一个软件开了三个视频窗口。把浏览时间调整到4月12号8点至10点之间,把蒋雨涵逃上这条路的时间段包括进去. 他一边操作一边故作高深给站在一旁的柳菲讲解电子眼的工作原理和各种类别,也不管柳菲想不想听。 杜志勋本来在看钟开新操作,忽然一转身出了值班室,神色十分奇怪。 柳菲跟在他身后出来,问怎么了。 杜志勋低声说:“有人跟踪咱们,你没注意到吗?” 柳菲还真没注意到,她马上紧张起来,四处张望。 “别看。”杜志勋提醒,“他就在附近,别惊到他。” “他是什么人?” “不知道。出现在这里实在很可疑。” 的确。 这里既是蒋雨涵失踪的地方,又在嫌疑人黄霆锋的出租房附近。距离这里不到一千米,罪犯用拉杆箱埋了两个女人,在河堤下把另外两个女人装箱里扔进河里。罪犯太了解这个区域了,但谁都不知道他通常在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 杜志勋用目光提醒柳菲,那个可疑人现在就在公交总站里,他示意柳菲,要两个人拉开距离。柳菲点头。 杜志勋对跟踪和反跟踪相当有经验。 他掏出手机,装作打电话的样子不紧不慢的在一辆辆并列停靠的公交车之间来回走。柳菲跟他保持一定距离,站在一辆快要发车的公交车前面,像是在等人,实则准备好随时策应杜志勋。 他们都不知道这人为什么要跟踪他们,是不是他发现他们是警察,想知道他们在干什么? 杜志勋在公交车之间转了几圈,人不见了。只有柳菲依然站在那辆公交车旁边。 就这时,从柳菲斜后方向,一辆停靠的公交车后面,露出一双眼睛,目光叵测的望着她,似乎在打什么注意。 “这样看人,长得再漂亮你也看不清。” 一个带着嘲讽口吻的声音毫无征兆的在这人身后传来。 这人一惊。 杜志勋从他身后出现了。 “跑”是大多数狡猾的罪犯被发现之后本能的选择,可是这个人一惊之后反而沉稳的站在那里,没动。 光天化日,明面敢跟杜志勋对峙的罪犯还很罕见。 杜志勋缓缓走过来。 那人没动,也没转身,似乎知道跑也跑不过杜志勋。 杜志勋快走到他身后站住了,冷笑道:“丁医生,你跟踪我们多久了?” 丁潜实在躲不过去了,硬着头皮转回身,做了一个本世纪最假的最尴尬的微笑。“呦,真巧,你怎么在这儿,你叫……叫什么来着?就在嘴边上,怎么就想不起来了?” 杜志勋就让他装,看他能装到什么时候。 柳菲这时候也走过来,看见丁潜不禁诧异,“这是怎么回事儿,丁医生?是你跟踪我们?” “这个……”丁潜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现在,就说说你为什么要跟踪我们吧,我会酌情考虑要不要起诉你。”杜志勋得理不饶人,逼丁潜说。 丁潜不想说也不行了,“我不是故意跟踪你们,我们只是偶然碰上的。” “偶然碰上……”杜志勋何等聪明,马上明白了原因,“原来你和我们一样,也在‘重建案情’。” “……”丁潜没有否认。 “丁医生,我早就说过,特案组一直欢迎你加入。如果你想,随时都可以来,但你不能以私人的方式调查刑事案子,而且还随便动用警力,跟踪警察,这都是违法的行为。” 原来杜志勋早就知道丁潜暗中找郭蓉蓉提审黄霆锋了。这家伙不露声色,一直在旁边瞧着,等待时机一下抓了丁潜一个现形。丁潜是彻底栽他手里了。 杜志勋话锋一转,“当然啦,考虑到你是心理医生出身,不是不是专业警官,有的时候出现判断失误也在所难免,我们不会因为这个对丁医生产生任何偏见。” 这家伙哪壶不开提哪壶,又在拿丁潜把罪犯分析成怕老婆的中年大叔说事儿。好像丁潜是因为自觉丢人才不敢见他们似的。 丁潜神色尴尬,“好吧,感谢杜组长你理解,我正想知道你们发现了什么?” “想知道,就跟我们来吧。” 三个人回到车站值班室,钟开新那边已经有结果了。 “真是太幸运了,我想我找到了那个女孩了。”他们一进门,钟开新就开始嚷嚷了 杜志勋来到电脑前,视频背景灰暗,显示的时间是4月12号,8点40分。 电子眼拍到了整个路面。 一个女人的背景出现在了视频里,公交车电子眼的方向是从斜后方往前照的。所以只能看见她的背影。 “这种电子眼是基于3g网络技术,24小时全天候跟踪拍摄。有效距离50米。我把时间范围缩小到8点到9点之间。其中一个公车的电子监控拍到了这段视频,我发现这个女人跑步的姿势很怪,虽然看不见长相,我猜就是她。”钟开新说着敲击一下空格键。 视频开始播放。 视频中的女人马上动起来。 她在奔跑。 她一跑起来,大家马上就发现了问题。这个女人跑的惊慌失措,踉踉跄跄,两只手臂没有在身体两侧摆动,似乎被绑住了。 她跑了几步就回头看一眼。 “停。” 杜志勋喊得突然,钟开新反应灵敏,没有停顿的敲了空格键。 画面定格在女人转身往后看的刹那。 那张脸稚气未脱,青春靓丽。见过蒋雨馨的人都对她的美貌记忆犹新,在这个女孩脸上依稀也能看到与蒋雨馨一些相似的特点。没有人怀疑这个女孩就是他们要找的女人,蒋雨馨的妹妹,蒋雨涵。 从她脸上的表情可以看出,有人在后面追她。尽管那个人没有出现在视频里。 不过看外表,此时的她没有受伤。 第12章诡异的转弯(3) “她就是蒋雨涵吗?”杜志勋向丁潜确认。 “对,就是她。”丁潜肯定的说,蒋雨馨给丁潜看过她妹妹的照片。; 杜志勋让钟开新继续。 敲击空格键,视频播放。 蒋雨涵继续向前跑,此时视频里已经可以看到有一段红色的绳子随着她奔跑来回摆动。 “这根绳子与在黄霆锋家里看见的绳子应该是同一种。”柳菲辨认了一下说。 经过了三四秒种的时间,蒋雨涵已经歪歪斜斜跑出了十几米,看得出她已经累坏了,速度也慢了。她又回了几次头往身后看,确认追赶她的人在哪里。之后,她便不跑了,改成了走,看样子也不像之前那么紧张了。 似乎黄霆锋没有说谎,他交代自己受了伤,刚追出小区就放弃了。因此蒋雨涵发现他没有继续追自己,就不再跑了。 由于拍摄这段视频时,电子眼始终处于静止状态,视频里的蒋雨涵是越走越远。电子眼的有效范围在50米左右,事实上,过了三十米就看不清人了。 眼看着视频中蒋雨涵一步步向前走,身影渐变渐小,越来越模糊。正在大家有所松懈,视频里的蒋雨涵不知为什么,走着走着,突然站住了。 画面几乎停顿了能有三四秒,她接下来让屏幕前的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她突然转身开始向南走。 “等一下。”杜志勋忽然喊停。“倒回三四秒钟……” 钟开新敲击后退键…… “停。” 视频画面停在了蒋雨涵站在路上静止不动的情景。 杜志勋仔细瞅着画面中不甚清晰的蒋雨馨,“把画面放大一些。” 钟开新把画面放大到四倍,蒋雨馨的姿态一下变得十分清楚。 杜志勋指着她的头像,说:“她在张望什么?” 视频中,蒋雨涵的头转向右侧,不知道在看什么。 “把这一段重新放一遍,慢动作。”杜志勋要求,为了让所有人都看清楚。 钟开新依言倒回几秒,然后慢两倍的速度重新播放蒋雨馨这个让人费解的动作。 蒋雨涵穿过公交车站,由西向东缓慢前行,慢两倍的速度让所有人都能看清楚她的每一个动作。 她走着走着,站住,头转向右侧,张望着什么…… 她站住不动的几秒钟似乎被无限延长了…… 然后,她改变方向,向右边走去,脚步也加快了……一直到消失在监控之外。 杜志勋说道:“蒋雨涵之前从黄霆锋家里逃出来,一直是直走,也就是由西向东方向,那个方向近乎直路,能经过一片荒地,然后有两个小工厂。她当时慌不择路,只是本能的往前逃。但是,就在经过公交车总站,就是咱们所处的这个地方。她却转向了。从她的动作上观察,她是突然看到了什么意想不到的东西才犹豫了三四秒钟,通常,只有一个人很吃惊的时候,才会有这样的表现。我说的没错吧,丁医生?” “的确。”丁潜承认。 “接着,她突然改变主意,朝向让她感到吃惊的方向走去……” 若非公交车上的电子眼意外拍到了这段视频,谁都无法想到当时还出现了这个意外情况。 这是目前为止,蒋雨涵在失踪前留下的最后痕迹。 “那个方向有什么?”丁潜问。 “那个方向是南边,有一片拆迁区,你想亲自走走看看吗?” “……” 杜志勋走出公交站值班室,他打算沿着蒋雨涵失踪的方向一路追下去。他的话也勾起来丁潜的好奇。 他也跟了出来,然后是柳菲。 他们以128路停在最外边的公交车为基准,这就是电子眼所拍摄的位置,按照视频里蒋雨涵走过的路线往前走。 估计大约走过了20米,他们站下。正如杜志勋所说,前面的路两边是荒地,再远处能看到厂房的影子。 还有一条路从前方分岔,向南延伸。往南边眺望,地势比较平坦,恍惚有一大片低矮的平房。 杜志勋说:“蒋雨涵大概就在这个地方看到了什么,你们看看,能发现什么异常吗?” 丁潜和柳菲一起向南面望去,一条光秃秃的路,有排电线杆。零散几间小平房也早就扒的不剩下什么了。 丁潜沉吟片刻,说:“她看见的不是什么东西,而是人。” 杜志勋和柳菲同时一震。 什么人能让蒋雨涵如此吃惊,突然改变了方向? 这个人跟她失踪有关吗? 不管杜志勋之前如何贬低丁潜的能力,对他异于常人的判断力还是不得慎重考虑。 钟开新不知道什么时候收拾完东西,撵上来了,正好听到丁潜和杜志勋他们说话,怎么能放过当着女神的面展露才华的机会,马上抢话道:“我也觉得蒋雨涵看见的是一个人。我猜这个人最有可能是黄霆锋,换成是别人怎么可能让她那么吃惊?” 柳菲轻蔑的白他一眼,“最不可能的就是黄霆锋了。如果她看见黄霆锋,应该是反向逃跑,难道还会去追他?” 钟开新垂头丧气,顿觉无线渺小。 丁潜想了想说:“蒋雨馨跟我说过,她妹妹失踪前曾经发现过一个可疑的男人,甚至怀疑他就是连环绑架女人的罪犯。当时蒋雨馨并未当真,但是蒋雨涵当晚就失踪了。现在回想起来,这件事就很可疑了。我们之前怀疑过徐放,怀疑过黄霆锋,现在这两个人都没有充分的作案证据。我们就不得不重新考虑这个神秘男人的身份了。如果他真是拉杆箱绑架犯,那么他会不会跟蒋雨涵的失踪有关呢?” 柳菲道:“你怀疑蒋雨涵在这里看见了那个之前见过的可疑男人?” “这是我刚刚想到的一种可能,只是……”丁潜的神情中带着几分困惑,“假如蒋雨涵是因为看见了这个可疑的男人才那么吃惊,可是,以她当时的情况真的有胆量去跟踪他吗?反过来说,假如那个人不是罪犯,那么蒋雨涵为什么会那么吃惊,为什么又失踪了呢?” 丁潜提出的两点疑问让所有人都陷入了沉思。 刚刚找到了一个重要线索,却陷入到一个更深的谜团中。 第12章诡异的转弯(4) 杜志勋思索之后总结道:“有一点可以确定,蒋雨涵最终肯定是落入了拉杆箱绑架犯的手里,他用绑架犯给的手机发短信向姐姐求助,这个手机之后又到了我们在大学校园里找到的被害人陆曼手里。这是实实在在的证据。而蒋雨涵之后就失踪了,从前后逻辑上推理的话,她当时看到的这个人是绑架犯的可能性最大。” 杜志勋的话大家都没有异议。 众人沿着这条路继续往前走,来到了那片已经开始拆迁的平房区。这里的居民大部分已经搬走了,三分之一的房子已经扒倒。 四个人经过这里不由自主的站住了。 “你觉得这里怎么样?”杜志勋问丁潜。 “这倒是个很理想的作案环境,偏僻,白天路过的人也不多,晚上绝对便于作案,也便于隐藏……” “还便于掩埋。”杜志勋把他没说的话说出来。 空气似乎瞬间凝固了。 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这片拆迁区。 杜志勋根据“犯罪地理学”推算出的绑架犯活动最频繁的地方是在沙河上游大堤附近这块区域。这片拆迁的棚户区就包括在其中。 所有人的心情都紧张起来。 难道蒋雨涵是被凶手掩埋这片破砖烂瓦之中? 丁潜的目光扫过眼前这片区域,幽幽道:“如果我是罪犯我不会选择这样地方作案?” “为什么?”杜志勋问。 “这里太脏了。” 杜志勋笑笑,笑意含糊。 他朝钟开新摆摆手,“我们过去看看。” 四个人走进了那片拆迁区,到处都是残墙断瓦,要想在上个废弃平房中找一个女孩失踪的线索,就算派二十个人也不够。 钟开新马上殷勤的跑到柳菲身边,“小心,柳医生,这道儿可不好走,来,扶着我!” “起开!”柳菲一开口就把他撅到南墙了。 当初的房屋是按照成排修建的,之间有一些土路横纵穿插,现在这些土路上堆满了砂石,他们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走,考虑罪犯之前的作案手段,尤其留意地面上突兀冒出来的管子。 走着走着,不知道为什么,丁潜不走了,他蹬上了半截断墙,眺望远方。 “你在看什么?”杜志勋停下问他。 “前面是什么地方?” “平江电子科技大学。” “……”丁潜目光颤动,没说话。似乎别有深意。 杜志勋看出来了,“怎么,你不认蒋雨涵是在这里失踪的?你刚才也承认,这可是个理想的作案地点。” “是啊,但总觉……觉得哪里不对。” “哪里不对?” 丁潜望着远方,若有所思,“我总觉得罪犯是意外被蒋雨涵发现的,如果他是在发现蒋雨涵跟踪他之后,临时起意把她绑架了。那么他原本是想要干什么呢?” 丁潜的话也让杜志勋陷入了沉思。 他招呼钟开新和柳菲过来,分配任务,“柳菲,我们现在分成两组,你跟着丁潜去,看看他有什么需要帮助的。钟开新你留下跟我一起找蒋雨涵。” “这不好吧,组长。”钟开新马上表达自己意见,“我跟柳医生平时配合最默契了,让我跟她在这里吧,组长你和丁医生平时最有共同语言了,你最知道他想要什么?” 杜志勋脸一沉,“你是组长还是我是?” “……” 柳菲跟着丁潜出了拆迁区,沿着大路,一直朝南走下来。一路上没有说一句话,穿过了两条公路,走了大约三四百米,才来到电子科技大学校园外。 直到这时,柳菲开开口问:“你怀疑罪犯那天原本是想来这里?” “我也说不准,不过这附近好像也没有太明显的地方了。再说,你不觉得这所大学很特殊吗?” 很特殊…… 在这所大学里第一次发现了装在拉杆箱里的失踪女人。嫌疑人黄霆锋也是这所大学的学生。如今在蒋雨涵失踪的方向又出现了这所大学,似乎冥冥之中有着某种暗示。 而丁潜那诡异的直觉似乎也指向这里。 来到院墙下,透过波浪形的栏杆能望见校园里。但是校园很大,院墙两头都望不到边。 丁潜分析说:“通常人在没有固定方向感的情况下,会下意识的选择左转。我猜应该是……” 柳菲已经往右走了,“这附近的地形组长之前都勘查过了,他说这是凶手的主要活动区域,还画了一份草图。我记得右面不远处有个缺口。有些学生就从这里进出校园……喏,就是那里……” “……”丁潜对杜志勋的印象更差了。 院墙上的栅栏断掉了,成了一个一仗宽的小门,从这里出来,不远处有条小吃街,不少学生图方便,不走正门,喜欢操近道出去买东西。 走到这里,眼前有两个方向,沿着这条小吃街前走还是紧挨着校园,应该能通向校园其中一个大门,还有一个就是这个缺口。 蒋雨涵跟踪的那个人能走哪条路呢? 丁潜有点儿拿不准。露出一副深思熟虑的样子。 “你过来一下。”柳菲说。 “干什么?”丁潜没好气。他最讨厌在自己深思的时候被人打断。 “我想是这里。”柳菲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进了缺口,现在正回过身跟丁潜说话。 丁潜脑门三道黑线。 不要这么掩人好不好?你将来是不是不想嫁人了? “你来看看这个。”柳菲把一个东西举到丁潜眼前。 她手里拿着一截红色的绳子。与在黄霆锋家里发现的那卷绑蒋雨涵的绳子完全一样。 杜志勋一凛:“这绳子你是在哪儿找到的?” 柳菲指指身边修剪过的矮树丛,“在树底下。” 丁潜眼睛微眯,“蒋雨涵居然不是在平房拆迁区遇袭的。这么说,那天晚上她一直跟踪这个人来到了这里,他们一起进了校园。她也把手上的绳子解开了,随手扔在了树丛里。” 第13章夜袭(1) 丁潜的推断和柳菲不谋而合,但…… 之后呢? 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蒋雨涵的失踪依然是个谜。 这个院墙缺口紧挨的是一趟绿化带,两人穿过绿化带,整个校园出现在了眼前,高低错落的建筑,纵横交错的小路让人看着眼花,不熟悉这里的环境,很容易迷路。 “蒋雨涵若是真的跟踪那个人进入了校园,我担心她可能是在某个地方遭到了袭击。希望能找到目击者就好了。”柳菲说。 丁潜叹口气,“如果真有人发现,应该早就报警了。虽然学校人很多,但当时是在深夜,校园又这么大,其实不太容易被人发现。” “也许可以找老师和学生问问。” “我们只是怀疑蒋雨涵跟踪一个人来到了这里,但并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那个人存在。校方不会愿意配合我们的。” 丁潜想到之前和郭蓉蓉来调查,那小丫头把学校老师折腾个遍,大学这边都讨厌死他们了。这一次,学校更不会合作了,成千上万的学生,数百名老师,仅凭手头掌握这点儿线索,调查起来难度之大可想而知。 丁潜向来讨厌摸排这种耗时耗力的工作,这种活儿用不着他来做,杜志勋最擅长安排这个。 当天下午,杜志勋从公安局抽调了包括刑警队在内的40名警员。20个人安排在拆迁区,搜索可能埋人的线索,另外20个人派到电子科技大学走访学生老师,杜志勋把围墙缺口和第一次发现拉杆箱尸体的两个地方作为两个端点,找出了三条最近的路线,让警员们着重排查。 而丁潜趁机溜了。如果这样撒网能把罪犯摸出来,那他倒是省事了。唯独不好向蒋雨馨交代。 …… …… 丁潜把蒋雨馨请到医院的办公室里,把调查的结果告诉了蒋雨馨,蒋雨馨原本燃起的希望又破灭了。 他们费了这么多天力气,无数次的看到希望,又无数次的破灭。就像画了一大圆圈,转了一圈,又回到了圆点。 看着蒋雨馨趴在桌子上,埋着头啜泣,丁潜心里不禁生出莫名的怜悯。 “我觉得,最好还是跟你父母也商量一下,让他们有些心理准备……”丁潜斟酌着措辞说。 蒋雨涵扬起眼泪汪汪的双眼,“丁医生,你是觉得我妹妹已经没有希望了吗?” 丁潜安慰她:“我当然还会想办法找她的。不过……希望你和你的父母最好还是做好心理准备,毕竟她已经失踪快三周了……” “不会的。我相信我妹妹。她一定不会有事的。”蒋雨馨泪痕犹在,目光却变得无比坚决,“她不是一个普通的小女孩。她特别机智,坚强。她能从黄霆锋家里逃出来就足以说明这一点了。我妹妹不会那么容易被罪犯伤害的。” “……” “我能感觉到,她还活着,她就在什么地方等我……”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目露异光,腾一下站起来,“丁医生,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也不跟丁潜说清楚,急匆匆的离开了丁潜的办公室。 丁潜看着她消失的背影,不由得叹口气,“这丫头还真让人担心啊。” …… …… 第二天,特案组没人跟丁潜联系,看起来那边的摸查进行的并不顺利。 蒋雨馨也没来找他,不知道那姑娘昨天晚上干什么去了。 丁潜一下子清闲下来。无所事事的,反而有点儿心慌。 下午一点,丁潜去医院食堂吃了午餐,回来靠在椅子上打了个盹。 忽然,门被推开,一个人风风火火的跑到他办公桌前,两手一拍桌子,“丁医生!” 丁潜一激灵,从瞌睡中醒过来,懵懵懂懂的用袖子擦擦嘴角淌出的口水,“啊……啊……怎么了?” 一看,站在面前的居然是蒋雨馨,不过蒋雨馨的打扮与昨天大相径庭,穿了一套短袖短裤的牛仔装,脚上蹬着小皮靴,肩上挎一个大书包,手拎琴盒,打扮的跟童子军一样。微微喘着粗气,脸颊泛红,脑门上还带着一层汗珠。 “你这是……” “我想到了一个找我妹妹的好办法,丁医生。”蒋雨馨兴奋的宣布。 “什么办法?” 蒋雨馨拍拍书包。鼓鼓囊囊的,看样子装了不少东西。 丁潜不解的瞅着她。 她打开书包,从里面掏出一摞大小一样的纸,放在办公桌上。丁潜拿起一张一看,上面写着,“寻人启事”…… 瞬间,丁潜有种思维短路的感觉。 “我昨天晚上回家就去印传单了,今天上午都没上班,在电子科技大学附近发一上午传单。我想,这样一传十十传百,只要有人看见过我妹妹肯定会告诉我的。”蒋雨馨信心十足的说。 丁潜也不好说这种办法就不好。但总觉得很别扭。“你兜里还剩下这么多传单呢,还怎么发?” “我今天晚上还要去南湖演唱,我准备在路上发。越多人知道,越多人帮忙留意不是更好吗?丁医生,要不你也来帮我?” “啊???” …… 蒋雨馨今天特意没坐公交车,拉着丁潜从人民医院走到了南湖,八站地,发了一路的传单,还往各个路口的电线杆上贴,还被环卫大婶当成贴小广告的,拎着扫把追了他们三条街。 好容易才逃脱,丁潜累得瘫坐在地上,抹着脸上的汗水,上气不接下气,“不行了,再跑……再跑我肺就炸……炸了。大妈怎么都这么能跑哇……” 蒋雨馨看着他一脸衰相,抬头纹都开了,手上沾的那些铅油全抹脸上了,一道道的,活脱一只斑马。哪还有著名心理医生的翩翩风度。 “那是因为丁医生你平时总坐办公室,缺乏锻炼,”蒋雨馨实在忍不住,捧腹大笑:“哈哈哈哈哈……” 丁潜想想也觉得蛮好笑。 他还是头一次看见这个忧郁的姑娘开怀大笑,漂亮的脸上一扫阴霾,无所顾忌。那笑声仿佛能感染别人,丁潜久压心头的愁绪似乎也被她的笑声吹散了,忍不住想跟着她一起开怀大笑。 第13章夜袭(2) …… …… 小提琴欢快悠扬的音乐又在酒吧里跳跃起来。 紧凑的音符敲打着晶莹的酒杯,唤醒消沉的心灵,把麻木的耳朵张开,让孤独的灵魂燃起爱的的希望。 丁潜望着舞台上的女孩,一个活泼的精灵,一个纯洁的天使。她怀着心中的伤痛,却能带给别人快乐。 这是一个坚强的姑娘。 一个值得拥有美好明天的姑娘。 一曲终了,很多人也像丁潜一样如痴如醉,鼓掌喝彩。 蒋雨馨朝丁潜抛来一个顽皮的飞吻。 其他观众不明就里,还以为是给他们的,顿时传来口哨声和欢笑声,还有人大喊“我爱你,蒋雨馨,你是最棒的——” 就在这样的欢乐融融的气氛里,丁潜笑眯眯的脸色正在悄然消褪。 心理医生敏锐的直觉让他近乎本能的觉察到了异样。 就在这间酒吧里,什么地方,有一道冷森森的目光射在蒋雨馨身上。与这热闹的的气氛极不协调。 丁潜坐在前排,他感觉那道目光是从身后看过来的。他有一种如芒在背的感觉。 他从手腕上悄悄解下宇舶表放在桌边,装作不经意滑落在地,借着回身捡表的刹那,他飞快的扫了一眼身后几张桌的客人。 所有人的神情举止全部收入眼中,但他惊奇的发现那双冷森森的目光不见了。 他微微一愣,紧跟着目光落在了靠门那张桌上。 没有人。 椅子空的。 但桌上的有小吃,有啤酒,酒杯里的泡沫还在往杯口溢。 这一切说明那里刚才还有人。 这个人去哪儿了? 丁潜摆手招呼一个男服务生过来,指着靠门那张空桌子问她:“那张桌的客人去哪儿了?” 服务生莫名其妙的耸耸肩,表示不知道。 “是个男的吗?” “是。” “他经常来这里吗?” 服务生有点儿怀疑的望着丁潜,还是回答道:“这两三天都来,之前好像没见过。” “你觉得这个人,有没有什么举止奇怪的地方?” “……” “譬如说,喜欢直勾勾的瞅着美女,一言不发就在那儿喝闷酒,或者,眼神特别吓人,语气冰冷……” “先生!”服务生实在忍无可忍,打断他,“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我只是见过那位先生两眼,他到底奇不奇怪我不知道,但我觉得你挺奇怪。” 服务生转身躲了。 “喂,我就问问嘛,这个人什么态度啊。” “丁医生,你刚才跟那个服务生聊什么呢,看你有点儿不高兴?”演唱结束,蒋雨馨回家,丁潜送她,蒋雨馨问。 “没什么。”丁潜犹豫了一下,没把在酒吧里发现可疑人的事情告诉她。 他只是怀疑,手头也没有证据,说出来怕吓到蒋雨馨。 蒋雨馨来到公车站,正赶上回家的公车到站,蒋雨馨朝丁挥手道别,“那我上车了,丁医生,今天谢谢你,我……” 她似乎还想说点儿什么,忸怩了一下,转身飞快的跑上车。 她前脚上车,丁潜随后也跟了上来。蒋雨馨一愣,“丁医生你……” “我办点儿事儿,正好顺路。” “哦。”蒋雨馨没多问。站在丁潜身旁,感觉他好高啊,下巴都能触到自己头顶,心里某名的有种甜滋滋的感觉。 她没抬头,看不到丁潜此时凝重的神情,他的目光正在逐一打量车厢里的人。尤其是那些男性。 他相信他一眼就能认出那个人。 可是看遍了车厢里所有人——没有。 那个可疑的男人居然没上车。 这让丁潜有点儿不确定了。难不成是自己太疑神疑鬼了? 一路无话。 下了车,丁潜坚持把蒋雨馨送回家,蒋雨馨十分惊讶,小心思不觉胡思乱想。 送到了楼下,丁潜才离开。 蒋雨馨站在楼门口望了一会儿,才转身上楼。 但她万万没想到,就在她伸手掏钥匙准备开门的时候,蹲在楼上缓步台黑暗中的一个人,猫一样灵巧迅速的扑下来。 她刚来得及扭头的功夫,那人就从背后捂住了她的嘴,用早已经准备好的胶带把她的嘴巴缠住,拽着她迅速把她拖到楼下。 她怎么也没想到在自己家门口会遭到袭击。惊恐之余试图挣脱,但毫无用处。那人十分健壮,力气比蒋雨馨大太多,他半拖半夹把蒋雨馨弄出了楼洞,朝向对面那栋楼飞快跑去。 现在已经是深夜11点多,小区里几乎没有人经过。那个人顺利的把蒋雨馨弄到对面楼洞里,直接拖进了房间。 他把蒋雨馨扔在客厅地上,随手打开了墙上的灯开关。 灯亮了。 蒋雨馨看见了徐放那一脸阴险的笑容。 她全身的血都涌到了头顶,拼命把缠在嘴巴上的胶带扯下来,指着徐放,“你……原来是你……” “是我怎么样,他/妈的,你这个小biao子!都是因为你闹的,我女朋友跑了,工作也快丢了,现在你满意了吧!” “你……你把我妹妹怎么样了?” “她?哈哈哈……我把她玩够了,弄死了。你不是一直都想见你妹妹吗,我玩儿够了你,就让你去见她!!” 徐放眼放异光,扑向蒋雨馨。 蒋雨馨起身想跑,被徐放抓住脚腕拽回来,她高声惊叫,徐放想要捂她嘴,被蒋雨馨狠狠咬了一口,更激起了徐放的兽xing,忍着疼按住她,撕扯她的衣服。 蒋雨馨心中充满绝望。自己还没有找到妹妹,就要这样糊里糊涂的死了。 她真不甘心! 真不甘心呐! 叮咚——叮咚—— 门铃声响起! 无比寻常的声响却让兽xing大发的徐放打了个激灵。小山一样压着蒋雨馨的身体一下僵硬不动了。 他紧紧捂着蒋雨馨的嘴,生怕她喊叫。屏住呼吸,等着门外那个人走。 叮咚——叮咚—— 门铃声停顿了三四秒钟,又响起。 门外那个人似乎根本没有离开的意思。 “你谁呀?”徐放没好气的大声问。 “查水表的。”一个老娘们儿在门外喊。 第13章夜袭(3) “快开门呐,查水表的。”门外的老娘们儿已经等得不耐烦了,抬高了嗓门说。 “该死的。早不来晚不来。”徐放骂了一句,随手从沙发上扯下一块沙发巾塞进蒋雨馨嘴里,从裤兜里掏出水果刀,抵在她脸蛋上威胁她,“你要是敢吭声,我就先捅了你!!” “……” 徐放不放心,又拽下蒋雨馨的裤带把她两只手捆上,嘴里喊着“来啦,来啦”,来到门前,还有点儿多疑,隔着防盗门问:“你真是查水表的?这都十一点了,怎么来这么晚?” “还不是你这儿老没人在家,谁知道你都什么点儿在家呀!!”老娘们儿一听就来气,“也不知道是真没人还是故意不开,穷折腾我!” “那你稍等会儿啊,我穿套衣服。” 徐放回身,想把蒋雨馨拖到里屋藏起来。蒋雨涵嘴堵着,还扯着脖子,拼命发出声音,“呜呜呜呜——” 门外的老娘们儿又说:“什么动静啊,你家养猪了啊?” 徐放突然眼透凶光,放下蒋雨馨,攥着水果刀走到门前,“你不是想知道吗,我现在就给你开门好好看看。” 他拉开门锁,慢慢推开防盗门,准备一把把那个讨厌的老娘们儿拽进来,捅她几刀解解气。 门开了。 等他看清了老娘们儿,伸出的手吓得又缩回来。 站在门口的居然变成了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而且这个人…… 还有点儿眼熟。 丁潜!!! 徐放满脸错愕,怎么可能是他,刚才明明是一个女人的声音,“你……你怎么在这里?” “查水表呀。”丁潜捏着脖子,发出老娘们儿的声音。 他慢慢跨进门槛。 徐放下意识的往后退,拿刀的手都有点儿发抖。眼前的事发生得太突然,让他一点儿心理准备都没有。 “这两天是你一直在跟踪蒋雨馨吧?刚才我们差点儿就在酒吧里见过了。我说那个家伙怎么突然不跟踪了,其实你早就知道蒋雨馨住哪儿,你是提前跑回来,守株待兔了。” “哼,姓丁的,我不怕你,你就算是警察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事情败露,徐放气急败坏的挥舞着手里的刀子,“上次把你脑袋打放屁了,看来还是打的太轻了,这次我就给你放放血,让你别他妈的再多事儿。” 徐放挥舞刀子往丁潜面前一划,丁潜早有防备,赶紧后退两步。 绑在地上的蒋雨馨目睹这一切,既惊喜又担心,使劲儿朝丁潜“呜呜”叫唤。 丁潜瞧着徐放,微微笑道:“如果你现在束手就擒,我们还可以考虑自首情节,对你进行从轻处罚。如果你顽抗到底,等一会儿其他警察冲进来,没准儿就把你击毙了。” 徐放眨巴眨巴眼,瞅着丁潜,放声大笑,“哈哈哈哈……扯淡,纯他/妈扯淡,上一次你就用这招骗我,你觉得我还会再上一当吗?” “你不相信?” “我当然不信。” 丁潜忽然长叹一声,苦笑,“你说对了。我的确是一个人来的。” “哈哈哈哈哈……我就说嘛,你还能骗得了我,真拿我当三岁小孩子了……”徐放又一阵大笑。 但是笑着笑着,他笑不出了。 他看见丁潜慢慢把门从身后带上,还把门锁拧上了。 “你……” “开着门,我怕有人听见咱们说话。” “……”徐放呆呆的望着他。这家伙是不是脑袋有病啊,开着门他至少还有机会逃走呢,扯脖子呼救两声都能起点儿作用,居然把门关上了。他跟这女的没一个能活得了。 蒋雨馨嘴堵着,手绑着,只能眼睁睁瞧着这一幕,连她都觉得丁潜这是疯了。原本看见他赶来,她以为自己绝处逢生,看这架势,自己活不了,还得外搭一个傻瓜。 丁潜平静如常,朝徐放迈步走来。 徐放更惊讶,低头看看自己手里的刀还在,慌乱的挥舞两下刀子,威吓道:“你不想活了吗?” “我是不想活了。活着太无聊了。” “你……你耍我呢吧。” “真的很无聊,你杀了我吧,就用你手里的刀。”丁潜一步步走进他,完全不在意徐放手里的刀离自己越来越近。 徐放毫无心理准备,看着丁潜目光空洞,面无表情的的逼近自己,自心底生出一股寒意。就像面对一个被抽掉灵魂的躯壳,一具移动的僵尸。 他步步后退,“喂,喂,你在玩儿什么花样?你真不想活了吗?” “杀了我吧。” “你……你……你疯了吗?” 丁潜慢慢抬起僵硬的手臂,手指指着徐放。 “你想干……干什么?”徐放胆战心惊的问完,猛然注意到丁潜手指的方向其实不是自己,而是自己身后。 身后? 身后有什么? 徐放惊骇以及,不由自主的扭头望向身后。 身后是关着灯的卫生间,卫生间里一团漆黑。 徐放睁大眼睛,努力想看清楚…… 一只手伸出。 往他双眼一按。 “睡!”丁潜在万分错愕,精神最低点的刹那发出指令。 徐放绷劲的身体瞬间脱力,砰然倒地。 他双眼紧闭,脸上还带着惊讶。 丁潜蹲下身,把他拿刀的手弯向脖颈,刀刃刚好抵在脖子上,他发出进一步指令:“你不能逃脱,你的刀随时会切断你的头,直到清晨第一束光将你赦免……” 徐放脸上充满恐惧,进入到了深层催眠。 丁潜可以放心他不会再爬起来了。 他给蒋雨馨解开捆绑,蒋雨馨拽出嘴里的沙发巾,大口喘息,好悬没被闷死。 她刚才亲眼看到那离奇的一幕,完全没搞懂徐放怎么好端端的就突然躺下了,就像木偶一样让丁潜摆弄。丁潜这家伙真的只是心理医生吗? “你把他怎么了?”她忍不住问丁潜。 “一个小小的催眠把戏。”丁潜把蒋雨馨扶起来。 “他不会醒过来吗?”蒋雨馨心有余悸的问。 第13章夜袭(4) “我给他的苏醒暗示是在明天早上。你现在就算踢他,他都醒不过来。” “真的吗?” “他不敢醒过来,他怕被自己手里的刀杀死。” 丁潜说这话的时候,脸上透着一股邪气,看得蒋雨馨直发瘆。 蒋雨馨看着徐放直挺挺躺在地上,手拿刀子抵着自己的脖子,琢磨丁潜的话,觉得太不可思议了。 但她实在恨极了这个徐放,要不是丁潜及时赶回来,那自己现在简直不堪设想。 她跑过去照着徐放身上连踢带打,真就像丁潜说的那样,这家伙一动不动,跟个猪肉半子似的,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丁潜就站在旁边看着蒋雨馨,直到她累得实在打不动了,跪在地上气喘吁吁,才过来扶起她。 “咱们走吧。你别真把他打死了。” “不能就这么走。我妹妹还在他手里,我要他说出我妹妹在哪儿。”蒋雨馨努力想挣脱丁潜。 “他不知道的。” “不,他知道,他就是那个跟踪我我妹妹,跟踪我的神秘男人,他就是那个绑架犯,就是他!!” “你搞错了,不是他。”丁潜很肯定的说。 “你凭什么说不是他?在他家里发现了那么多证据你们说还不够,非要把他放了。现在他跟踪我,绑架我,还要杀了我,你都看到了呀,为什么还是不肯相信我,那么多证据都不够抓他吗?”蒋雨馨惊吓过度,悲愤过度,怒不可遏的朝丁潜大喊。 “真正的罪犯有脸盲症!”丁潜低喝一声,把蒋雨馨震住了,“徐放没有。” “什么……什么脸盲症?”蒋雨馨从来没听过这个词。 “也叫面孔遗忘症,一种对人的面孔失去辨别能力的病症。这起拉杆箱连环绑架案的凶手就有这种病。” “你怎么知道?” “一个偶然的机会。” “……” “之前,通过对这名绑架犯分析,我认为罪犯是在选择能替代她老婆的女人下手,所以被害人一定要长相相似他老婆,至少具有最鲜明的相貌特征。之后,我们就发现有几个失踪的女人左脸上有痣和痦子。我们把这认为是罪犯的目标人群,你妹妹不也是左脸上有颗黑痣吗。到目前为止,警方已经发现了五个被害人遗体。其中有三个被害人左脸的嘴角上方有形式接近的黑痣,但是另外两具尸体却没有。这不符合罪犯的作案风格。所以,警方认为我的推断是错误的……后来,我聚齐了全部绑架案失踪女人的照片,结果发现了一个离奇的现象。” “什么现象?” “这些女人的长相,包括你妹妹在内,有丑有俊,有胖有瘦,没有任何相似之处。但同时,这些人的外表又有很细致的区分。我仔细查过,左脸有黑痣或有痦子的有8个人,穿酱紫色和深红色团花衬衫的有9个,带金项链的7个。那时候,我就突然意识到,我对绑架犯的判断没错,但他患有罕见的脸盲症,他根本无法看清楚人的五官,所以,他连自己老婆具体的长相都辨认不出来。” “既然这样,他怎么跟自己的老婆生活?太不能想象了。” “脸盲症患者有自己的办法,他们通过每个人外表的细节特征来区分他们。譬如说,你戴着黑眼镜,或者穿红色的衣服,或者带着项链等等。罪犯尽管看不清楚老婆的具体长相,但朝夕相处,他能够辨别出老婆的一些主要特征和喜好。脸上的黑痣,紫色和深红色的团花衬衫,还有金项链,这些都是他辨认自己老婆的方法。当他要报复自己的老婆时,就把有这些特点的女人看成是他的老婆……而徐放并不是脸盲症患者。你身上没有罪犯老婆的特征,今天还换了套衣服,这样他都能认出你。他还能认出我。这都是证明——你找错人了。” 蒋雨馨呆呆的望着丁潜,失魂落魄的瘫坐在地,眼泪哗哗往外淌。 她恨徐放,认定他是绑架犯,一心想要抓住他。突然之间说这个人不是罪犯,她也一下崩溃了。 丁潜望着她,有些于心不忍,说道:“你要是真想抓住那个人,我倒是有一个办法。” 蒋雨馨一下抬起头,瞪着大大的眼睛,睫毛上还挂在大颗的泪珠,充满期待的望着他。 “但是这个办法有点儿冒险。” “没关系,只要你说是什么办法。” “引蛇出洞。” “那该怎么做?” “我们现在已经知道了凶手是如何选择目标的,而凶手对我们还一无所知。如果你化装成具有他老婆特征的样子,就很可能引起他的注意。只要他一出现,我就能把他认出来。” “真能把她引出来吗?” “根据警方的观察,你妹妹的失踪可能是罪犯做的最近一起案子。这一点和我猜测的罪犯身份比较吻合、有家庭的男人比起那些独狼式的单身罪犯更加谨慎,他可能早就发现警方介入调查了,而且警方就在就在他家附近出现过,这引起了他的警觉,之前三个月,他几乎每周都要做一起案子,足以看出他作案的欲wang有多强烈。但自从你们妹妹失踪之后,他就停手了。到现在已经超过了两个星期。我想他肯定憋/坏了。假如这个时候,有一个特别像他老婆的女人出现在他视野里,很可能再次点燃他犯罪的yu望。我不敢百分百保证他会上钩,但对他来说绝对是个一种难以忍受的you惑。” 蒋雨馨眼睛发亮了,但还有点儿为难,“可是,我们也不知道那个绑架犯平时都出现在什么地方啊。丁医生,你不是跟刑警队那些人很熟悉吗,要不你去打听打听,问问他们。” “特案组的杜志勋把从平江电子科技大学到发现过两具尸体的河堤区域都包括在内,划定了一个罪犯集中活动的区域,现在正在派大量警察在那儿摸查嫌疑人。” “那我们也可以去那儿啊。” “我们即便去恐怕也没用。”丁潜摇摇头,“这个罪犯相当谨慎,警方这么大动静摸查,说不定他早就觉察到了,即便不逃走,也会变得更加小心。即使你打扮成目标人群的样子,他也不敢公然在警察眼皮底下动手。” 第14章引蛇出洞(1) “可是你刚才还说,很有可能把他引出来呢,怎么又说不行了。”蒋雨馨又有点儿急了。 “你还没听我说完呢。我说罪犯不敢在警察眼皮底下作案,但我没说他不会在其它地方作案。罪犯表面上看是每周绑架一个女人,事实上他从来就没休息过,他很可能早就圈定好了这些目标,在逐一实施犯罪时,他需要确定其中一个目标,然后花大约一周左右的时间跟踪她,了解她的日常行动路线,最后在适当的时间和地点埋伏起来,突然袭击,一举得手,这样才能保证不留下任何痕迹,在外人看来,这个女人就是毫无征兆的离奇失踪……” “……我仔细研究过这些失踪者的日常行动路线,从目前发现的五具尸体中,选择了两个最有代表性的被害人,一个叫赵丹妮,她被装进拉杆箱抛进了沙河。赵丹妮在便利店打工。日常很少外出购物,只是上下班,两点一线很规律的生活。还有一个叫陆曼,保险公司的会计。她就是你在电子科技大学里看见的那个装在拉杆箱里的女尸。她的日常路线也比较单一。这两个人的生活区域距离警方锁定的罪犯集中活动区域比较远。你可以沿着这两个人被绑架那两天的日常行动路线走。一旦让罪犯发现你了,他有可能还会作案。” 丁潜说完引蛇出洞的计划,蒋雨馨兴奋的从地上爬起来。“那太好了,丁医生,我们马上就行动吧。明天就开始!” 望着她迫不及待的模样,丁潜没有丝毫兴奋,反而带着深深的担忧。“你可要想好了。拿你做诱饵引you一个心理扭曲的绑架犯,这可是相当危险的事情。想想那些被害人的遭遇,你就该心里有数。我个人其实不赞成你这样做。如果我们耐心的等待警方排查,说不定也能找出罪犯来。” “不,我不能等。”蒋雨馨坚决的说,“就算我能等,我妹妹也不能等。我相信她还活着,她随时都可能有生命危险。我必须尽早找到罪犯才能救她!!” “好吧。但你要知道,到时候,我不会跟在你身边,也不会跟你有任何接触,我们就像两个人陌生人一样,保持足够远的距离,这样才不会引起罪犯的怀疑。你要自己小心。” “我知道。” …… …… 清晨,7:15分。 蒋雨馨手拿地图从祥云小区出发,沿着人行道步行10分钟走到公交车站,这一路她走得小心翼翼,时不时的看手里的地图辨别方向,生怕走错了路。 祥云小区是被害人陆曼住所所在地,从她的住所到工作单位,要坐公交车,还要挤地铁。 蒋雨馨手里的地图是今天早上丁潜在祥云小区里给她的,他用红笔把主要路段都标出来了。 蒋雨馨一改往日装扮,换上了一套深红色的团花上衣,看着又老又土,跟她的外表极不相称。丁潜不知从哪里还搞来了一条黄澄澄的链子给她套在脖子上,也不知道是不是金的。除此之外,还特意在她左脸上粘了一个假痦子,比其他那些女被害人更显眼。 蒋雨馨这样惨不忍睹的走在大街上。 她完全是按照正常上班的时间出发,先来到陆曼家门口的公交车站,乘坐347路公交车,15分钟后到达地铁站,倒车坐2号线地铁15分钟,望花广场下车,穿过广场到银光大厦,乘电梯上5楼的飞酷动漫公司上班。 这一路连坐车等车外加步行大约需要1个小时左右。陆曼失踪那天就是这样去单位上班的,再就没回家,和其他女人一样凭空消失了,直到一天之后,她丈夫收到了她索要赎金的短信。她丈夫马上报了警,警方认为绑架犯真正有下手的机会只有在公交车站到陆曼家的这段比较偏僻的路上。但经过了仔细搜索没有发现什么线索。调查也就此陷入僵局。直到一星期前,刑警队锁定了她发短信所用手机的sim卡信号,杜志勋带人在平江电子科技大学挖掘出了装着她尸体的拉杆箱。 陆曼也是所有失踪女人中最先被发现的。警方正是通过她才开始真正了解罪犯的作案手段。 蒋雨馨按照地图标记,重走了陆曼日常走过的路。 这段看似再平常不过的路在蒋雨馨看来却危机四伏,她不知道什么地方隐藏着一双阴鸷眼睛,正在悄悄的打量她。她偶尔会不自禁的四处张望,希望能看到丁潜,可是根本发现不了他,她甚至有点儿怀疑这家伙压根儿就没来。 下地铁,出了望花广场地铁口,银光大厦在广场西侧,走进大厦她看了一眼手机,8点25。 她长吁口气。 今天的任务算是完成了,也没有想象中那么紧张,也许罪犯根本就没有看到。 她掏出手机打电话给丁潜,丁潜马上就接了电话,她忍不住问,“你在哪儿?” “在你左侧大厅边上那根玻璃柱那儿。” 蒋雨馨扭脸望去,目光越过进进出出的人,看见了丁潜那瘦削挺拔的身影。心里不由生出一丝慰藉。 “你发现可疑的人了吗?”蒋雨馨迫不及待的问。 “到目前为止没有……”丁潜在手机里说,“你不要一直盯着我看。你还得上楼,就像正常上班一样。” “还要上楼?” “当然,我没说停,你就不要停。现在你身边经过的任何男人都可能是那个绑架犯,不要去看……保持正常状态。你随便上一层楼就行。但要记住,明天还上同样的楼层。” “好,我知道了。” 丁潜的话让蒋雨馨又紧张了。 那种被人偷窥的感觉又来了。她忐忑不安的跟其他人进了电梯,选了六楼。 两个小时后,丁潜才让她下楼,还是从后门出了大厦。 在街边一家港式茶餐厅里两人碰了面。 第14章引蛇出洞(2) 丁潜点了蛋黄流沙包、虾饺皇、糯米鸡和皮蛋瘦肉粥。蒋雨馨顾不上吃饭,急匆匆的要去洗手间先把脸上的大痦子弄掉。 “你干什么,今天的任务还没完呢。” “什么,还没完?” “当然,还有晚上呢。你总不能光上班不下班吧。”丁潜夹起一个虾饺皇放进嘴里,香喷喷的嚼着,“陆曼遇害那天晚上还在加班,快八点了才离开的办公室。” “不是吧,你是让我一直等到晚上八点吗?”蒋雨馨有种要崩溃的感觉。 “当然要。否则怎么完全模仿被害人的日常轨迹呢。” “……”白天还好说,一想到大晚上要走夜路,丁潜还不知道躲在哪里,蒋雨馨就不免打退堂鼓了。 “你也可以选择放弃,反正我只是为了帮你而已,与我无所谓。”丁潜吃的津津有味,胃口大开。 “我不会放弃!”蒋雨馨用力捶桌子,大声说。 把周围的客人都惊到了,纷纷回头看她,猜想可能是女的向男的表白被拒了,还死气白赖不放弃。这男的好手段啊。 丁潜赶紧提醒蒋雨馨,“有决心是好事,不用那么大声,先吃饭。吃跑了饭才能抓坏蛋,就算抓不了,逃跑还得需要体力呢。” “……” …… …… 傍晚八点钟。 准备了一天的蒋雨馨走出银光大厦,穿过广场走进地铁站。 白天走过一遍,回去就轻车熟路了。但是感觉却和白天完全不一样。 她万分紧张,所有走近自己的人都能让她心跳加速。她似乎真真切切的感觉着那个家伙就跟在自己身后,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出手把她拿下。 怀着这样忐忑的心情,她坐地铁,乘公交,尤其是走在距离祥云小区只要10分钟的路上,她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 好容易穿过一段僻静的小路,跑到了小区门口,看见丁潜那消瘦的身影站在树荫下。她几乎虚脱了。有一瞬间,她几乎恨透了这家伙,怎么一点儿都不懂得怜香惜玉。说跟自己保持距离,就真保持距离啊。 可是,这股火终究没处发。是她求人家帮自己的,他又不欠自己的,实在是自己的非分之想。 第二天,丁潜依旧让蒋雨馨重复陆曼上下班。 蒋雨馨不解,“我们是不是应该去试试赵丹妮的路线了?光重复陆曼的,万一罪犯已经不走这条路了呢,我昨天没感觉到任何可疑的人跟踪我。” “你看不到他,不等于他看不到你,但你不能期望他马上就动手。一天时间太短,至少得重复三天,你得让那个人习惯你的生活方式。他才能计划动手。之后,才能换成赵丹妮,还要交替进行。 “那我什么时候才能找到我妹妹啊,岂不是要等很久。”蒋雨馨又有点儿起急。 “这种事情是急不得的。就像钓鱼一样,只有你稳得住,才能钓到。” “……”不管蒋雨馨心里多急,还是听从了丁潜的建议。 不知不觉间,她已经开始对这个人产生了信任。 第二天,她又打扮成昨天的样子,按照前一天的时间和路线从祥云小区出发,步行,乘公交,换地铁到达银光大厦。等到晚上八点钟再沿原路返回。 这一天也相安无事。 没有发现任何形迹可疑的人。 蒋雨馨之前紧张又高涨的情绪也被消磨了大半,不禁开始怀疑是不是绑架犯早就不走这条路了,那她现在不是在浪费时间吗? 可是丁潜依然固我,不急不躁的,根本看不出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第三天,蒋雨馨硬着头皮重复已经走了两天的路。今天一点紧张感都没了,完全是在应付差事。 她心里只盼望着这一天早点儿结束。所以她走得快,挤着上车,到了银光大厦比头两天早了将近二十分钟,乘电梯上楼后给丁潜打了一通电话,丁潜还在路上。 “我还要在这里等两个小时再走吗,我觉得其实也没有必要,感觉今天跟往常一样。这都已经第三天了,要不下午我就换地方吧,你觉得呢,丁医生。”蒋雨馨一面打电话,一面走出电梯。 手机那头的丁潜犹豫了一下,“你先等等我,我快到银光大厦了,见面之后咱们再商量……” 铃——铃——铃—— 突如其来的警报声骤响。 刺耳的响声在大楼里回荡。 “发生什么事情了?”丁潜在手机里问。 “我也不知道啊?”蒋雨馨捂住一只耳朵,勉强能听清丁潜说话,大声回答。 这个大楼每一层都是井字形结构,中间是大厅,两边各有四条走廊。里面有各个独立的房间用来出租出售,组成了一个个大大小小的公司。 此时从走廊里跑出很多惊慌失措的人,有三条走廊在往外冒浓烟,看情形火势不小。 “着火了,快乘电梯逃吧。”人群里有人大喊。 马上跑出两个男的慌慌张张去按电梯按钮。 但有人说:“不行,没听过防火知识讲座吗,着火的时候坐电梯就是死路一条。万一电梯卡在半道儿上,里面的人出不去都得活活烧死!!” 那两个按电梯钮的男人吓得赶紧把手缩回来。 “好像是着火了。”蒋雨馨紧张的跟丁潜说。 “着火了?”丁潜也大吃一惊,马上提醒说:“千万别坐电梯,快去找防火通道,每一层走廊里应该都有。” 警铃还在不停响着,催促着,让人心惊肉跳。 就听有人大声说:“这边没有烟,没着火,那里有防火通道。” 慌乱的人们看见这人手指的方向,恍然大悟,纷涌冲进那条没有烟的走廊。 惊慌失措的蒋雨馨也跟在他们后面一起逃,就在这时,从一侧冒着浓烟的走廊里忽然传来小孩的哭声。 “有孩子在火里……”不知谁说了一声。 也许是喊声太小了,仓皇逃跑的人们根本没听到,只顾着各自逃命。少数一两个站站脚,犹豫了一下,看到滚滚浓烟深不见底,终于还是胆怯了,跟其他人一起逃了。 蒋雨馨跑在最后,那一声声小孩的哭喊听得真真切切。 第14章引蛇出洞(3) 她停下来,对手机里的丁潜说:“怎么办,有个孩子困在火里了。” 丁潜也没料到会发生这种事,说道:“如果火势太大,你想救也来不及了。这种时候还是先冷静冷静。” “我想好了……我不能看着不管。” “……” 蒋雨馨拿定主意,脱下外衣罩住了上身,捂住口鼻,憋着气冲进浓烟中。 烟雾呛得她睁不开眼,她听着孩子的哭声,辨别位置,贴着墙向走廊里跑。 哭声越来越近,她忽然摸到了一个入口,哭声就是从里面传来的。 她冲进去,哭声就在身边,响亮凄厉,她四下划找,怎么也摸不到孩子。 “咳咳咳……别怕,我在这儿,你在哪儿?”蒋雨馨咳嗽着大声问。 孩子依然哇哇大哭,仿佛没有听到她说话。 “你到底……咳咳咳……在哪儿啊,我怎么摸不到你?” 咔嚓—— 她忽然感觉踩到了什么东西上。 孩子的哭声戛然而止。 蒋雨馨一个人静静的站在浓烟中。 什么都看不到。 什么都听不到。 什么都摸不到。 心底忽然生出一阵恐惧。 她没有注意到,在她身后,从烟雾中浮现出了一个黑色的人影,慢慢走近她…… 突然伸出双手,一只手卡住她脖子,另只手死死捂住她的口鼻。 蒋雨馨丝毫没有提防在这种时候,会遭到突如其来的偷袭。 她连气都喘不上来,勉强挣扎了几下,眼前一阵阵发黑,很快失去了意识。 …… …… 丁潜跟蒋雨馨通着话,忽然就听不到她说话了。他加快脚步赶到银光大厦,看到不少楼里的人都在往外跑,场面十分混乱。保安已经把大门封闭了,只许往外跑,不让人往里进。消防车呼啸着赶来,全副武装的消防队员火速往楼里冲。 丁潜绕到了大厦侧门,沿着防火通道楼梯往楼上跑。 …… 浓烟中,那个人把昏迷不醒的蒋雨馨手脚捆绑起,塞进身旁打开的拉杆箱里。拉上拉锁,拖着拉杆箱,沿着防火通道的楼梯略显吃力的下楼。 …… 丁潜有种不好的预感,他一面跟对着手机大声讲话,一面加快脚步上楼。 …… 那人拖着拉杆箱往楼下走,走到缓步台,停下脚步,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蹲下身拉开箱盖。看见蒋雨馨蜷缩在箱子里昏迷不醒,声音是从她裤兜里发出来的。他伸手进蒋雨馨的裤兜,掏出一个手机。 手机里传出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喂,你现在怎么样了,你还在六楼吗?我现在正在上楼,听到了赶紧回答我!” 他冷笑一声,把手机扔在地上,一脚踏碎。 拖着拉杆箱继续下楼,他瞪着一双阴郁的眼珠,警惕的打量着下面的台阶。 …… 丁潜的手机忽然变成了忙音,心里更知不妙,加快了脚步,上到四楼的时候,楼道里已经有烟雾了,伴着一股刺鼻的气味。 突然,从楼上冲下一个人影。 丁潜大吃一惊。 待仔细一看,是个消防队员。 丁潜急忙抓住他问:“上面怎么样了,有没有发现受伤的人?” “没有人受伤。”消防队员没好气的说。“本来就没着火,不知道是谁吃饱了撑得没事儿干,在走廊里烧破烂。” “烧破烂?那怎么会有那么大烟?” “净烧一些橡胶、废塑料,还有油漆什么的,能不冒烟吗?还在三条走廊里都放了这些东西点火。摆明了就是恶作剧,一定要抓住这个缺德这家伙。” “等一下,你说三处着火?” “是啊。弄得六楼上全是烟,把上面的人都吓跑了。” 丁潜已经顾不上他说话,急忙绕过他跑上六楼。中间大厅里,坐着几个消防队员,在哪儿歇息。他们是乘云梯从窗户进来的,地面上飘着一层灭火泡沫。 丁潜问他们有没有发现一个女人。消防员们都摇头,说没看到人。 丁潜只好挨条走廊寻找。最后在东面走廊的防火通道和走廊之间的隔断里看到了地上有几个奇怪的东西。 他捡起来一看,居然是两个迷你音箱连着一个老式的mp3播放器。 他点开播放键,音箱里马上传来孩子凄厉的哭喊。 丁潜打了一个寒噤。 急忙跑进防火通道,沿着楼梯往下追,刚追了两层楼,就看见缓步台上被踩瘪的手机。正是蒋雨馨的。 丁潜眼睛都红了。 一口气跑到一楼,从侧门奔出。一侧是望花广场,一侧是停车场。 没有可疑的人。 没有拖着拉杆箱的人。 满眼望去,匆匆来往的行人像蚂蚁一样川流不息。 蒋雨馨就这样消失了。 丁潜的心彻底沉下。脸上的苦笑像哭。 他低估了罪犯,高估了自己,他推测胆小谨慎的罪犯只可能选择晚上蒋雨馨走夜路的时候作案,因此,他只是在晚上紧跟在蒋雨馨附近,却忽视了白天。结果,狡猾的罪犯利用这样一个大胆的方式钻了空子,在众人眼皮底下把人劫走。 此刻,他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己应该干什么。 报警吗? 自以为是,故作高明的丁潜要向那些他一直都轻视的警察们报警,向他们求救吗? 他该如何向杜志勋他们解释呢,说自己利用一个女孩来引you罪犯出现,结果女孩被罪犯绑架了吗? 谁肯相信他,相信一个曾经被怀疑杀害自己未婚妻,却成功逃脱法律制裁的人。 那种绝望感再一次将他笼罩,深深掩埋。 他失魂落魄的在街上行走,没有方向,没有存在,犹如行尸走肉。 他花费了整整两年的时光才构建起壁垒将过去的惨痛经历隔绝在外,如今却刹那崩塌。早知如此,他当初就不应该向蒋雨馨伸出援手。他高估了自己的能力,他不是救世主,只是一个遍体鳞伤的可怜虫。 一想到那个女孩充满信任的目光,他心里就像针扎般刺痛。 他甚至感觉自己就是罪犯的同谋,是他把女孩推向了深渊。 第15章斗凶(1) …… …… 蒋雨馨从昏迷中逐渐苏醒过来。 她脑子还迷迷糊糊,对刚才经历的事十分模糊,只是大概记得自己乘坐电梯来到银光大厦六楼,赶上了一场浓烟滚滚的大火,在逃跑的时候听到了一个孩子的哭声,她就觅着声音跑过去救,结果被困在浓烟里,怎么也找不到孩子……之后发生的事情,她不太能记住了,只是突然之间就昏迷了。醒来的时候…… 她感觉自己的身子被蜷缩在一个极其狭小的漆黑的地方,她想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却连动都动弹不得。她想活动胳膊,惊骇的发现双手被绑着,连脚也被绑着。她全身禁锢的难受。想要呼喊,发现连嘴都被东西塞住了。 只有一道微弱的光亮从外面透进来。 感觉好像是一道狭缝。 她努力把一只眼睛凑到狭缝上,终于看见了外面的景象。 好像是一间十分狭长的房间。两边窗户挡着厚厚的窗帘,能透进房中的光线很有限,大概能看见房中的情景。 她这才发现原来她并不是孤单一个人。 在囚/禁她的好像箱子的地方之外,还有两个人在房间里。 一个穿着跨栏背心大裤衩的男人,背身站在那儿,裤衩没有完全提上去,露出了半拉pi股。 蒋雨馨恶心的闭上眼,忍了一会儿又慢慢睁开,她更想知道自己身在什么地方,什么处境。 她透过缝隙,看见在那个邋遢男人面前,还有一个女人跪在他面前。她手脚上也有绳子,跟自己差不多。这女人似乎在动,男人也不停的发出叹息。因为角度问题,蒋雨馨并没有看出他俩在干什么。 但两个人的姿势越来越夸张,动作/幅度越来越大……蒋雨馨霍然明白了,要不是嘴堵着,她能恶心的吐了。 “啊——”男人发出气壮如牛的吼声,把那丑陋的东西拽/出来。 女人剧烈咳嗽,吐出了不少恶心的东西,她匍匐在男人脚下,哀求道:“求求你不要把我丢到河里淹死,我愿意侍候你,只要你高兴,我愿意一直陪在你身边,一辈子都侍候你!!” “真的吗?”男人抓着女人的头发,瞅着她。 “我说的都是真心话。”女人努力挤出笑容,笑得十分勉强。 “哼哼,扯淡!”男人一把将女人推翻在地,按住她疯狂si虐。 蒋雨馨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幕,惊得目瞪口呆。 她终于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了。 惊恐之余,蒋雨馨吃惊的发现,这个女人的长相竟然与现在的自己有几分相似,她一点儿都不漂亮,尤其是脸上那颗又大又黑的痦子,大小和位置几乎与自己粘在脸上的黑痦子一样。不仅如此,她脖子上还带着一条金链子,也和自己一样…… 这……这…… 蒋雨馨看着骑在/女人身上的那个男人的背影,心头震惊,这就是那个连环绑架犯吗? 她的妹妹就落在这个人手里吗? 她妹妹现在在哪儿? 男人jue着pi股,一面发xie一面大声辱骂shen下的女人,“你这头母/猪,jian货,你再朝我喊一句试试,你敢吗?信不信我弄死你……弄死你……弄死你……” 女人一脸茫然,完全听不到男人在说什么,脸上充满了惊恐。 蒋雨馨在箱子里看得心惊肉跳,她不要变成这个女人这样,那她宁愿死了算了。 她要逃出去,她一定要逃出去。 趁着这个男人只顾着对那女人shi暴的机会,她拼命的扭动手脚,让捆绑自己的绳子松开点儿。但她用力过猛,装她的箱子晃晃悠悠,忽然倒下—— “砰!” 男人被吓一激灵。急忙从女人/身上爬起来,回头张望。 看见是刚带回来的拉杆箱倒下了,脸上闪过一抹戾气,气哼哼的把女人丢下,大步走过来。 蒋雨馨跟着拉杆箱一起倒在地上,透过拉杆箱的缝隙,看见一双穿着拖鞋的大脚走到面前,酸臭酸臭的脚味刺激得她想打喷嚏。 男人把箱盖的拉锁拉开,一把掀开箱盖。 蒋雨馨急忙闭上眼睛装昏迷。 她手腕的绳子已经松动了,她偷偷把手腕藏在身后,怕男人看见。 男人蹲在箱子边,抻脖子打量着蒋雨馨。 蒋雨馨的精神紧张到了极限。 她能感觉到,男人的目光就像虫子一样在她身上爬来爬去。 她大气都不敢出,生怕男人发现她在假装,她不敢想象男人会用什么手段对付她,她只期盼着这场噩梦快点儿结束。 男人忽然伸手抓她的脸,把她的脸扭向自己。 蒋雨馨差点儿就惊叫出声。 男人仔细观察她,似乎没有发现什么破绽,于是才说:“真像,真像,简直就是一个模子抠出来的。放心,我马上就好好待你,嘿嘿嘿……” 他起身走到那个躺在地上的女人身边,笑着问女人,“你们两个人,我只能留下一个,你说我是留你好,还是留她好。” 女人挣扎着匍匐在他脚步,“我什么都能为你做,只要你不杀我。我让你快/活,天天快/活,求求你别杀我!” 男人冷眼瞅她,没表态,拉过另外一个拉杆箱,拖着女人往箱子里/塞。 女人杀猪般叫唤,“别杀我,别杀我,别杀我!!” “闭嘴!”男人甩她一耳光,硬把她塞进箱子里,拉上拉锁,推到了角落里。女人以为他玩够了,要把自己丢河里,在箱子里喁喁哭泣。 男人不耐烦的往箱踹了一脚,又来到蒋雨馨跟前,掐着腰打量她。 蒋雨馨紧闭眼睛,一动都不敢动。她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实在猜不透这个变tai究竟想干什么。 男人忽然伸手抓住她,似乎想把她从箱子里拖出来。 难道她现在就要对自己动手吗? 蒋雨馨彻底陷入绝望。 碰巧这时候,男人手机忽然响了。 他放下蒋雨馨,掏出了手机,刚一接听,就传来老婆的劈头盖脸的质问,“你死到哪儿去了,你说!!!你跟我说你今天上班。我给你同事打电话,你根本就没去上班!!!你给我说,你现在在哪儿???” 第15章斗凶(2) 男人马上就软了,急忙解释,“老婆,我今天胃不舒服,来医院开点儿药,我下午就去上班!” “胡扯,我还不知道你,一屁三谎,你肯定是跟哪个狐狸/精在一起鬼混了。我跟你没完!!我非撕烂了你们这对狗男女不可!!” “老婆,你真误会了。我真在医院,不跟你说了,我要去上班了,要迟到了!!”男人匆忙挂了电话,还心有余悸。 他冲蒋雨馨恶狠狠的说:“等我回来的,看我弄不死你!!” 他把箱盖拉上,把箱子推到角落里,用其他箱子和破烂挡住。又找来其他破烂把装着另外一个女人的箱子也给遮掩好,感觉看上去不太容易被发现了。这才换了一套比较立正的衣服穿上,匆匆离开了。 蒋雨馨没想到这个变tai冷酷的家伙居然如此怕老婆,她忽然想起丁潜说过这个罪犯就是在找能替代她老婆的女人发xie。真让他说中了。 可是,丁潜现在在哪里? 他知道自己已经被罪犯绑架了吗? 他能找到自己吗? …… …… 丁潜犹豫再三,终于掏出手机,打电话给刑警队报警。 这个电话是刑警队的内部电话,一般外人还真不知道。事到如今,也顾不上丢不丢脸了。 电话响了三声,接通,那边一个传来一个女警官的声音,“哪一位?” 丁潜听这声音怎么有点儿耳熟呢,忽然想起来是谁,惊讶道:“你是柳医生?” “是我。你是……是丁潜?!”柳菲也愣了一下。 “哦,是我,你怎么当起接线员了?” “你不知道吗,为了摸查犯人,警队这两天能调动的人手都调动了。现在整个警队也剩下没几个人了,话务员临时有事,我替她一会儿……你怎么打这个电话,找谁有事儿吗?” “我……”丁潜本来想好了报警,可是一听到柳菲的声音,又有点儿难于启齿,话到了嘴边又改口了。“也没什么事儿,案子进展的怎么样了?有什么发现没有?” “杜志勋那边这两天已经审查了五六个人,其中一个还是名在逃犯,绑架犯目前还没有消息。“ “哦,这样啊……” 丁潜经过一番心里斗争,觉得还是得报警,正要开口,忽然听柳菲说:“但罪犯应该也快落网了。我们已经找到了关键的证据。” “证据?什么证据?” “还记得徐放吧。我们之前审问过的嫌疑人,因为证据不足把他放了。” “我当然知道,是我和郭蓉蓉亲自审问他的。他怎么了?” “我们在他家找到的那些绳子上发现了很多人体皮屑,这个你都知道了,我们一直在对这些皮屑做dna分析,我们也去那些失踪女人的家里提取她们的dna来做匹配……就在今天上午,我们成功匹配出了一个已经确定被绑架的女人的dna。现在可以百分百断定,有一卷绳子曾经用来捆绑过这个女人。” 这个消息太惊人,太振奋了。 丁潜有一种绝处逢生的感觉。 他急忙问:“你们已经抓住徐放了吗?” “还没有,我刚告诉杜志勋,他应该很快就派人去抓了。” “好,我知道了。” “嗯。那你打电话有什么事吗?” “现在没事儿了。” 丁潜挂了电话,马上打电话给郭蓉蓉,问她现在在干什么? 郭蓉蓉卖起了关子,神秘兮兮的说:“历史性的时刻就要到了,我马上就要抓住这个狡猾的绑架犯了。你猜猜他是谁?” “徐放。”丁潜不假思索。 “我去。连这你都知道,你真会算命呀?”郭蓉蓉大呼小叫。把之前那茬儿也想起来了。 “你去哪里抓徐放?” “我去他老婆家。” “不是还没结婚吗?” “是他前妻啊。我刚才去了他单位,没抓到他,我也是刚刚才听他同事说,他跟他前妻离婚之后,也一直藕断丝连,经常还住在一起。他想复婚,他前妻不干。现在他跟那个后找的女朋友分手之后,好像又跟他前妻住一起了。” “原来是这样……” 丁潜放下电话,懊恼不已。 这样看来,徐放倒是很符合他一开始侧写出的罪犯形象,他几乎半只手都抓住他了,可他却很主观的推断罪犯患有脸盲症,结果疏于调查,把这么重要的嫌疑人给漏掉了。蒋雨馨从一开始就怀疑徐放是罪犯,他也没有认真听取。这么多机会都摆在眼前,都没有引起他的注意,才造成今天这样的结果,他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他现在只能期盼着蒋雨馨姐妹平安无恙。他的良心才能好过一点儿。 他跑到路边拦住一辆出租车,把100元钞票放在仪表盘上,“20分钟开到‘雅居家园’,这100块钱就是你的,15分钟内开到,我另加50。” 的哥二话没说,掉头钻进没有交通监控的小马路,猛踩油门,几乎把车开飞了。 雅居家园就是蒋雨馨的家,也是徐放婚房所在地。 徐放已经跟女友分手了,这套婚房也就白装修了,没准他是利用这套婚房做礼物,才获得前妻的谅解呢。 现在郭蓉蓉已经赶往徐放前妻家,丁潜就去他的婚房看看。事已至此,他总得做点儿什么才行。 这位的哥也是拼了,专挑近路,一路狂奔。从一个岔路口窜出来,差点儿跟一辆警车相撞。 “喂,你怎么开车的!”警车里传来高声训斥。 坐在副驾驶的丁潜扭头一看,一眼就看见了坐在警车后座的刑警队长孙建洲。 与此同时,孙建洲也看见了他。 两人四目相对,面露惊讶。 丁潜心思电转,马上猜出了八九,急忙催促的哥,“赶紧开!超过去,我再加100。”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的哥一打轮,调转车头,别到警车前头,向前冲去,一口气把丁潜拉到了雅居家园。不多不少,刚刚15分钟,丁潜到不食言,爽快的掏出250块钱递给司机。 当天下午,这位15分钟赚了250块钱的的哥就因为超速驾驶被吊销了驾照。 第15章斗凶(3) 丁潜前脚进了小区,孙建洲的警车也随后赶到。 孙建洲刚才看见了丁潜,觉得事有蹊跷,担心跟抓徐放有关,急急忙忙带着人进了小区。 丁潜之前来过,熟悉环境,所以比孙建洲他们早一步来到了徐放家。 事也凑巧,丁潜前脚刚走进楼洞,迎面就看见徐放开门要进屋。 “等一下!” 丁潜一声喊喝,把徐放一惊。 他转头霍然看见丁潜,激灵灵的打了个寒颤。 一下想起那天晚上被丁潜制服的遭遇,像见了活鬼一样吓得往后退,后背撞在了墙上,“你……你还想干什么?” “你今天没去单位上班吗?” “我马上就去,关你什么事?” “我来给你报个信儿,警察马上要来抓你了。” “哼,开什么玩笑!!”徐放觉得天底下最不能相信的人就是丁潜了。 “不信你自己去看。”丁潜侧过身子,给徐放让过一条路。 徐放有点儿不敢,但又不想显得太懦弱,万分小心的从丁潜身边走过,生怕他再耍什么幺蛾子。 他出了楼洞,没走几步,就退回来,惊慌失措的看着丁潜,“有警察朝这边走过来,好几个呢,他们……他们是来抓我的?” “除了你还能有谁?” “我那天是绑了蒋雨馨,可我没有强jian她。这你知道。” “随便你怎么想,现在摆在你面前的有两条路,要么出去被捕,给警察带回去解释,他们相不相信你,我就不知道了。要么……跟我走。” “我……” “他们马上就进来了,你没有时间了。赶快开门!” 徐放根本没时间思考,之前的坐牢经历让他本能的对警察产生了一种恐惧,急忙照丁潜说的,掏出钥匙开了大门。 “进去。”丁潜说。 徐放赶紧进屋,丁潜随后跟进,关上门,上了锁。 “从阳台窗户走。”丁潜说。 徐放也知道躲在房间里还得被抓住,跑进厨房,翻窗跳出阳台。丁潜随后也跳出。 “跟我来。”他领着徐放穿过两栋楼,暂时避开了孙建洲。 “你为什么要帮我?”徐放狐疑的问。 “你真想知道?”丁潜停下脚步,转回身冷幽幽的看着徐放。 那双眼睛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异样。 徐放刚然发愣,忽然惊觉那双漆黑的瞳孔在慢慢扩大,仿佛一股无形的磁力将他的目光往里吸。 他惊觉的想移开目光,可是那黑色的瞳孔还在不停的扩大,覆盖了白色的眼仁,整个一双眼珠都变成了深褐色。 两道漩涡在完全漆黑的眼窝里旋转,徐放眼前的一切都在迅速的被吸进漩涡中,最后连他的灵魂也一起被吸进去,他仿佛突然之间变成了一具空壳…… 丁潜擦擦额头的汗,如果不是事情紧急,他也不会使用“眼术”。 这种极具强迫性的催眠术难度大,也相当消耗精力。 他暂时控制住了徐放,他神情乜呆呆的站在丁潜面前,但脸上的肌肉在不停的痉挛,眼珠也在飞快转动。似乎随时都有醒过来的可能。 这不是深层次的催眠,但丁潜已经没有时间了,他问徐放:“你把蒋雨馨藏在什么地方了?” “不知道。” “我再问你一遍,你刚才绑架蒋雨馨,把她藏在什么地方了?” “……” “回答我。马上!” “不……不知道……呃……呃……”徐放喉咙里发出了怪异的响声,脸上的肌肉剧烈抽动。 他主观意识试图对抗丁潜这种强制问话。 “我再问你一遍,蒋雨馨在什么地方?”丁潜急得吼叫。 孙建洲那几个警察已经发现他们了,正在往这边追赶。 “站住!别跑!” “徐放,你被捕了!!” 一声声叫喊让丁潜心烦意乱。 也不断的刺激着徐放。 “告诉我,蒋雨馨现在在哪儿?”丁潜抓紧时间又问。 “我……我……” 哐—— 最先赶到的刑警不容分说,从背后一个飞扑把徐放按倒在地。 其余的警察也纷纷扑上来,按住徐放。 孙建洲赶到,看见丁潜,神色充满怀疑,“丁医生,你怎么会在这儿?” “哦,我处理案子正巧路过……”丁潜随口说。 “你是说绑架案?”孙建洲更加疑心,“我这两天一直都跟杜组长在一起,从来没听他提到你。我们现在来抓徐放,难道你也是来抓他的?” “是啊,我找他调查一点儿事儿。” 孙建洲注意到徐放的神情很不正常,又想到丁潜刚才乘出租车超车,等等前后发生的事儿联系在一起,感觉这里面有问题,追问:“不知道丁医生你找他要干什么?我们本来是来抓他,结果丁医生却把他带走了,你想把他带到哪里去?” 这下麻烦了。 丁潜本想通过自己的能力亲自救出蒋雨馨,来弥补心中愧疚,没想到闹出了误会,引起孙建洲怀疑。 “是这样,孙队长,今天早上罪犯刚刚进行了一起绑架。我现在要急于把人救出来!” “刚刚发生绑架?我怎么不知道。”孙建洲丝毫没有降低对丁潜的怀疑。 “……”丁潜暗知不妙。又不便于解释。 孙建洲示意手下把徐放从地上拉起来,有个警员已经给他戴上了手铐。 孙建洲问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跟丁潜是什么关系?” 徐放刚从催眠中醒过来,他是被惊醒的,思维还很混乱,瞅见一身警服的孙建洲站在眼前,咄咄逼人的看着他,心里就万分惊恐。“我……真没有对那女的做什么,我就是因为她害我跟我女友分手,还丢了工作,想报复报复她。其实没想把她怎么样……” 孙建洲冷笑:“你小子胡说八道什么呐。你心里清清楚楚自己干了什么,这次你逃不掉了,拉杆箱连环绑架杀人案的罪犯!!” “什么,拉杆箱连环绑架案?“徐放满脸惊骇,“我不就是把一个女孩拽到家里,绑起来,怎么就成了连环绑架案了,还什么拉杆箱绑架案,你们一定是搞错了,抓错人了。” 第15章斗凶(4) “抓错人?!哼哼,我们的法医已经能够确认在你家里找到的绳子曾经用来捆绑过被害人。证据确凿,你想抵赖也抵赖不了。” “什么,绳子?”徐放迟疑了一下,似乎想明白了,大声道,“我都说过了,我没用过那些绳子,我不知道那些绳子怎么会出现在我家!!” “这样的辩解三岁小孩子都不会信!你就死心塌地的认罪吧。” “不,我不认,你们别想找各种罪名抓我!!“ 徐放不知哪里生出一股大力,使劲儿一晃膀子,竟把两边架着他的警察都甩开了。 其中一个年轻警员没有经验,慌慌张张掏枪,徐放一下扑到他身上,警察刚把枪掏出来,就被他一把夺过。 “别动!!别动!!!”徐放毕竟是武警出身,麻利的调转枪口对准众人。 这一下局势马上就逆转了。 “妈/的!”孙建洲狠狠瞪了一眼那个年轻警察,想拔枪,又不敢。 “谁动我打死他!”徐放威胁着,一步步后退。 几个警员眼睁睁看着无计可施。 丁潜犹豫了一下,迈开脚步,不紧不慢的跟着徐放身后。 “我叫你别跟着!”徐放朝他大吼。 “我并不想对你怎样,你只要告诉我蒋雨涵被你囚/禁在什么地方了,我马上就走。” “我他/妈不知道你说在什么?你别跟着我!” “蒋雨馨,就是你今天上午在银光大厦绑架的那个女孩子,只要你把囚/禁她的地方告诉我,我就放过你!!!” 面对徐放手里的枪,丁潜异常平静。 平静到让人感到可怕。 尤其是那双眼睛,冷冷瞧着徐放双眼,让人骨头里发寒。 “我不知道蒋雨馨在哪儿!!你赶紧滚开!!” 徐放不敢对视丁潜,担心他又使出什么妖术,抬手开了一枪。 刺耳的枪声划过天空。 把孙建洲他们都吓了一跳,以为丁潜中枪了。 丁潜脚步不乱,依然平静的跟在徐放身后,看不出中枪的迹象。 他并不是不怕死。但他清楚,如果自己这时候稍微表现出怯意,徐放说不定哪一枪就能打中他。他只有先让对方乱,自己才有机会。 他努力寻找与徐放对视的机会,他逼得徐放不得不避开他的目光,这样他就难以瞄准。 徐放一枪走空,不再耽搁,转身就跑。 丁潜后面紧追不放。 “你为什么不肯放过我,你又不是警察,我跟你有仇吗?”徐放一边跑一边喊。 “我说过,你只要交出蒋雨馨……”丁潜累得通身是汗,咬牙跟住他。 “我没抓蒋雨馨,就是没抓,那些绳子根本就不是我拿的进屋的。你们为什么就不相信我。” “不是你拿的还能有谁,难不成是有人偷偷跑进你家里了吗?” “谁知道啊,有可能,反正我家里失窃过。” “你说什么,失窃?什么时候的事儿?” “去年。刚装修完的时候……”徐放戴着手铐,跑起来很累。他停下来扶着大树气喘吁吁。“我发现新房的衣柜被人翻过,但门锁还都是好好地,我寻思可能遭贼了,还是个撬门压锁的老手。” “你没报警吗?” “没有,新家也没什么值钱东西。我一开始怀疑过给我家做木工的王师傅,他在我新房里打了一周家具,我当时把进门钥匙给他了,他万一偷偷配了一把钥匙,想进我家太容易了。但那个人平时感觉挺老实的,我还暗中了解过他,也没发现他有这方面的劣迹,就没再追究,反正打算结婚前换一把新锁……” “那你现在怀疑谁?” “当然是那个王师傅。那些绳子不是我拿进屋的,除了我还能有谁?我的门锁可都是完好的,根本没有撬门压锁的痕迹,一看就是知根知底的熟人做的。除了我和我前女友,其他人压根就没有钥匙。你说还能有谁?想来想去就一种可能,王师傅拿我家的钥匙去复制了一把。他知道我刚装修完一直不在家,所以绑架了女人带到我家里……” 徐放的分析让丁潜暗自吃惊。 别说是他,连杜志勋他们也没有想到过这种可能。尽管听着有点儿离奇,但仔细一想到也并非没有可能。 “既然你怀疑那个王木工,你之前为什么不对警察说?” “我也是让你们逼的才想到他,现在能洗脱我的嫌疑了吧。” 丁潜摇摇头,“这只是一种假设而已,并不能证明你说的是真的。还是那句话,蒋雨馨在哪儿?” “我去你大爷!”徐放讲了半天,合着丁潜根本就不信。他骂了一句,转身又跑。 丁潜也缓口气,接着追。 两个人跑到十字路口,前面亮着红灯,眼前车流疾驰。 徐放也豁出去了,不管不顾,低着头直接往前冲。 一辆公交车正好飞速驶来。 嘎吱—— 刺耳的刹车声传来。 徐放被刮倒在地,发出了痛苦的shen吟。他翻身从地上坐起来,一条胳膊严重擦伤了,直往外淌血。 司机从驾驶室里探出脑袋,朝徐放破口大骂,“你他/妈作死啊,往车上撞,想碰瓷儿换个地儿。” 这司机火气也挺大,一打方向盘,想从伤者旁边绕过去。 丁潜这时候撵上来,拍打司机那边的车窗,喊:“师傅,人都已经伤了,你就顺道把他拉到医院吧。” 公交司机扭头剜了他一眼,一脸厌恶的说:“你哪儿受伤啦,你不是好好的吗,草,上你大爷这儿碰瓷儿啊,滚粗!” 也不给丁潜分辨的机会,一踩油门,差点儿把丁潜撞到。 丁潜望着公交车飞驰而去,并没有生气,脸上反而无比震惊。 他的目光落在公交车后窗上的电子车牌上。 347路。 刹那间,眼前闪过一道亮光。 孙建洲带着人一直在后面撵,看见徐放受伤倒地,纷纷冲上来按住他,把他掉在地上的手枪也捡起来。 大家这才松口气。 第16章狩猎线路(1) 孙建洲一抬眼,看见丁潜站在不远处的路中央发怔。他起身走过去,还没忘了审审他,“丁医生,现在罪犯已经抓到了。现在你有时间解释一下你跟徐放之间的关系了吧?你我之前也算是合作过,我不想认为,你刚才的行为是在帮助他逃脱,但我希望你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丁潜看着他,忽然觉得很搞笑,就忍不住笑了。 “你笑什么?”孙建洲更纳闷了,还有点儿不高兴。 “你想不想立大功,孙队长?”丁潜笑问。 “我听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想亲手抓住这个拉杆箱连环绑架犯吗?” 孙建洲满脸诧异,回头瞅瞅满身是血的徐放,这次他可没跑。丁潜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徐放不是你们要找的罪犯,他至多算是强jian未遂。” “什么?!可是在他家里发现的那些绳子……” “这些我都会给你解释。但你得先配合我,我们需要做一个安排,因为有人质在罪犯手上,我必须尽快找到他。你可以选择相信我,也可以选择不信。相信我,你就可能破获平江市有史以来最大一起连环绑架案。如果不相信,我可以找别人。希望你立刻我给我答复。” 孙建洲惊愕的看着丁潜。脑子里一瞬间接收了太多信息,有点儿运转不畅了。 他对这个人不了解,只知道他是一个心理医生,一个有点儿自以为是的家伙。他还知道特案组组长杜志勋并不喜欢这个人。除此之外,他对丁潜的一切一无所知。 凭什么相信他? 凭什么相信一个外行? 孙建洲瞻前顾后,脑子反而更乱了。最后,他凭直觉说:“好吧,我可以跟你合作。” “那好。”丁潜眼睛发亮,“我们要分成两路人。一路人带徐放去找曾经给他家做过装修的王木工,弄清楚除了他之外,还有什么人碰过徐放家的钥匙。” “好。可以办到。” “还有一路人跟我去市公交总公司,找一个人。” …… …… “找什么人?”平江市公交总公司负责接待他们的副经理钱坤满脸错愕的看着丁潜和孙建洲。 事出突然,他现在都没有弄明白这两位突然冒出来自称警察的人到底要干什么,如果不是因为孙建洲是刑警队长,他才没工夫搭理这两个莫名其妙的人呢。 “我要找347路的所有公交车司机。”丁潜说。 “把人叫到这来?他们要么上班要么在家轮休?都叫来,我们这条线就没法运营了。”钱坤很为难的提出抗议。 “不用叫人来,我要他们的档案和照片就够了。”丁潜说。 “那好办,我叫小王去给你们调档案。” “所有的都要,不管是全天职工还是半天职工,我都要。对了,还要一份347路的公交地图。” …… 小王是经理秘书,钱经理一个电话,她急忙到电脑里资料库去查。 过了一会,她从拿着一摞打印好的材料走进办公室。 “钱经理,这些司机的档案都在这儿了,一共有11个人。6个全天的,5个半天的。” 钱经理朝丁潜做了个请的手势。丁潜也不客气,拿过一摞档案飞速翻看。 他翻页的速度快得不可思议,看得人直咂舌。 很快,他就从里面抽出一份扔在桌上。 孙建洲凑过来看—— 杨建明,43岁,高中文化,本地人,已婚,半天工作…… 入职照片的头像是一个外貌偏瘦的男人。个人信息很普通。相貌也很普通。 但既然丁潜特意把他挑出来,孙建洲就仔细端详这个人。看了半天也没看出这个人哪里有问题。 也就是发际线有点儿后移。眼睛不大,眼圈有点儿发青,尖鼻子,薄嘴唇,普普通通一张脸,扔在人群里能马上与其他人混淆的一张大众脸。 如果是一个满脸横肉,目光阴鸷的的大汉,到能引起孙建洲的注意,譬如说徐放。可是这样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人,能是那个无比狡猾神秘的连环绑架犯吗? 他疑惑的看丁潜。 “他就是刚才开车撞倒徐放的那个司机,我记得他的长相。”丁潜说。 “可是这个人……”孙建洲急于想知道,丁潜为什么怀疑他。 “罪犯有脸盲症。”丁潜说。 “脸盲症?” “一种无法区分人脸的病症。患者只能通过一个人外貌上的个别特征来区分熟人。没见过的人,在他看来就完全一样。拉杆箱绑架犯恰巧就患有脸盲症。他选择的被害人要么是脸上有黑痣的,要么是戴金项链的,要么是穿深红团花上衣的。这些分散的细节特征暴露了他。他把拥有这些特征的女人当成是一类人,相似她老婆的人。他老婆的外表在他眼中就是靠着这些特点存在的……而就在刚才,这位杨建明司机在开车撞倒徐放之后,他居然能把我和徐放的长相搞混,误认为我们是一个人,所以他也是脸盲症患者。” “患有脸盲症也不止一个人。万一是巧合呢?”孙建洲觉得丁潜的推测还不够严谨。 “脸盲症患者的比率只有2%左右。这样的巧合并不多见,当然,我还有其他的证据。” 丁潜把那张公交地图摊开,向钱坤要了一支红笔。平江市有大约200条公交线路,纵横交错的铺满了整张地图。丁潜扫了两眼,他要找的那条线路就浮现在了地图上,他用红笔把那条线路涂抹加粗。还把每个公交车站都圈出来。 “这就是347路公交车线路,它的始发站就在河畔小区旁边,也就是杜志勋认为,罪犯活动最集中的区域。杜志勋找对了区域,但是判断错了,凶手不是住在那里,而是开公交车经过那里……” 丁潜没理会孙建洲惊讶的神情,接着说:“我们之前一直很纳闷这个绑架犯的作案区域为什么这么大,而失踪的女人之间又没有一点儿联系,因此,警员们推测罪犯有车,他是开车在漫无目的的在城市里游走,随意选择目标……” 第16章狩猎线路(2) “……但事实上,大家猜错了。这些失踪女人之间还是有一个相同的联系,只是这个联系太隐蔽。我按照失踪女人的时间顺序一一举例。孙薇,第一个失踪女人,是外地来探亲的,暂住在外祖母家。她外祖母家在中山大街建设路,建设小区……”丁潜用红色在地图上圈上。 “赵丹妮,家住泰山大街东富路金石小区……李鑫,家住平安南大街北二马路,时光花园小区……白熙平,通山大街淮安西路万科雅阁小区……刘畅,建华大街建华北路江南逸景小区……陆曼,体育大街泰山路祥云小区……” 丁潜毫不停顿的说出一个个失踪女人的名字以及准确的家住地址,一边在地图上飞快的标记,就像从电脑里调取信息一样轻松自如,看得孙建洲和钱坤瞠目结舌。 等丁潜把已经确定的17个失踪女人的地址都在地图上标记好了,让孙建洲再看。 红笔加粗的347公交车线路和车站犹如一条大蜈蚣蜿蜒趴在地图上。那些失踪女人的住址星星点点的相衬在这条“红色蜈蚣”的两边。 孙建洲也是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刑警,这样直观一看,马上就看出了门道儿,惊呼道:“我明白了。原来这些失踪女人都住在347路公交站附近。她们是在乘车的时候被罪犯盯上了。” 谁又能想到绑架犯居然是一名公交司机。 所有上车的乘客都见过他,但又从来没有人在意过他,他是最显眼的人,也是最隐蔽的人。 过不多时,另外一队带着徐放去找王木工调查的警员发来消息,经过询问,王木工否认自己盗窃过徐放家,而且他有不在场证据。但他提供了一条信息,他曾经认识一个朋友,兼职帮别人干木工活。他在给徐放家干活的时候,他曾经来帮过两回忙。他也用过户主的钥匙。警方问出了这个人的名字。 他叫杨建明。 他也是347路公交车的司机。所有的线索同时指向这个人,不由得孙建洲不信。 丁潜说:“这个人确实狡猾,他不敢在自己家附近作案,选择了一个刚装修完没有人住的人家,把绑架的人质带到那里处置。即使我们查到了那里,也不会怀疑他。” 孙建洲现在对丁潜的态度已经发生了根本的转变,难怪连省厅的特案组都会找他帮忙,居然是个深藏不露的人物。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民间出高手。 他很和气的跟丁潜商量,“丁医生,现在证据确凿,我要马上全面抓捕这个人,你还有什么意见吗?” “只有一点要注意,一定要暗中进行。他手上还有人质。” “好的,没问题。” “还有个要求。我要亲自参加抓捕。” 孙建洲犹豫了一下,“好。” …… …… 孙建洲从警队抽调能调动的所有警员,兵分几路参与抓捕杨建明。 但几路人马都扑空了。 杨建明是当天下午的班,但他只走了一趟车就说自己肠炎犯了,回家休息了。 丁潜和孙建洲亲自赶到杨建明家,差不多到了下班时候,见到了杨建明的老婆。但她说杨建明不在家。 杨建明老婆叫冯丹。三十多岁四十不到,一副臃肿的身材,长相倒不算太丑。吊眼梢,圆瞪瞪一双发黄的眼珠子,说起话语速极快,腮帮子上的黑痦子也跟着一抖一抖的,瞧着就不是善茬。 “就我丈夫能犯罪?还什么连环绑架犯?你可别逗了,警察大哥,他那窝囊样子还敢绑架?哈哈哈——”冯丹肥胖的身子堵在门口,拍着大腿笑得嘎嘎的,活脱脱一只鸭子,一脸不屑一顾的模样,就好像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自己的丈夫似的。 “我没跟你开玩笑。”孙建洲表情严肃的说,“你丈夫到底在哪儿?” “上班去了。你们要找自己去找。”冯丹翻楞眼珠子,硬邦邦回道。 “他今天下午只出了一趟车,就说自己肠炎犯了,请假下班了。我们到处找都没找到他。” 在冯丹跟孙建洲说话的功夫儿,房间里传来断断续续的钢琴声,搅得人心烦,听半天也听不出是什么曲子。 “什么人在弹钢琴?”孙建洲问。 “我儿子。” “介意我们看一看吗?” “切,随便。” 孙建洲和丁潜进了门,孙建洲推开传出琴声的房间,里面果然有个十一二岁的男孩在专心致志的弹钢琴。有人进来,他连脸眼皮都没抬一下。 另外一个房间也没有人。看来冯丹没说假话。 孙建洲对冯丹说:“请你现在打电话给你丈夫,我要知道他现在在哪儿?” “真是烦,你们想找他就自己找嘛,还要折腾我。”冯丹气哼哼的拿来自己的手机,拨打了丈夫的手机号,拨了一会儿,电话通了。 冯丹没把手机递给孙建洲,先朝着电话吼:“你又死哪儿去了你,你不是说你今天下午上班吗,你上的哪门子班啊?你是不是出去给我惹祸了你,王八蛋!警……” 孙建洲一把将手机抢过来,捂住话筒,朝冯丹吼道:“你干什么你,是不是故意提醒他……” “我想说‘警告你。’不行吗?再说了,我丈夫根本就不可能犯罪,你们这帮家伙绝对弄错了!!当我们是好欺负的吗,我跟你们没完!!!”冯丹掐着腰毫不让步的跟孙建洲对骂。 丁潜现在真有点儿同情杨建明了。如果让他跟这样一个泼妇一起生活,他不会找其他女人报复,他能直接把这个女人掐死。 忽然觉得身后有点儿异样,他回头,看见冯丹的儿子不知什么时候把门拉开一条缝,站在门后,眼神冷漠的瞅着他们。 看到丁潜发现了他,他退回去了。 丁潜趁着孙建洲和冯丹吵架的功夫,推门走进男孩的房间。 男孩正坐在琴凳上生闷气。瞅丁潜的眼神好像要咬人似的。 第17章两个女囚(1) “你有什么话要说?”丁潜一面打量着房间,一面说。 “你们已经吵得我没法练琴了。”男孩气呼呼说。 “哦。”丁潜不以为然。他看见书架上的奖状,上面写着“校文艺会演三等奖”。、 “那是我去年得的。”男孩得意洋洋的说。 “……” 见丁潜没有表示出丝毫赞许,男孩终于憋不住了,“如果你们知道我爸在哪儿,是不是就不会来烦我和我妈了。” “你知道你爸在哪儿?”丁潜忽然转回头。 “我大概猜的。他有一个别人不知道的地方,他跟我妈一吵架,就愿意去那儿。” 男孩说话的语气十分平静,就像在聊家常一样。 丁潜忍不住问:“你希望你爸爸被捕吗?” 男孩脸上露出厌恶,“抓不抓是你们警察的事儿,关我什么事儿。那样无能的家伙不配当人爹。他要真是犯了罪,你们就趁早把他弄走,他不配再回这个家!!” “……” …… …… 蒋雨馨在拉杆箱里,不停的扭动手脚挣脱绳子。 想到那家伙令人发指的变tai手段,她求生的欲望更加强烈。 那个人接了一通电话就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她要赶在他回来之前逃出这里。 箱子里的空间实在太小了,几乎活动不开,喘气又不畅。她挣扎几下就得停下来歇一会儿。 忽然有个纤细的声音从箱子外传来。 “你能听到我说话吗……喂……你能听到吗?” 蒋雨馨想问,‘你是谁?’可是她嘴堵着,只能发出呜呜声回应。 “哦,我忘了,你嘴堵着。”那个女声说,“唉,咱俩可真惨呐,万一那个人回来了,咱们就都活不了了。” 蒋雨馨豁然知道是谁在说话了。在这个狭长的房间里除了她,还有一个之前被绑架来的女人。肯定是那个女人在跟自己说话。 她使劲儿“呜呜”两声,表示自己听到她说话了。 那女人说:“咱俩得想办法逃出去。趁他还没回来。” “呜——”蒋雨馨表示同意。 “咱们现在只有互相帮忙才能一起得救,要不谁都出不去。” “呜——” “我现在被装在箱子里,手脚也被绑着。你能到我这边来吗?” “呜,呜——” “我明白了,你也动不了是吗……我想……我应该能从箱子里出来,他刚才走的匆忙,拉锁只拉了一半。” 乒—— 那个女人似乎把拉杆箱弄翻了,蒋雨馨闷在箱子里看不到,能听到一阵杂乱的声响。 大约过了将近一个小时的煎熬等待。她感觉有东西在踹自己的箱子。 “我……我出来啦……就在你箱子外面……”那个女人气喘吁吁的说,声音忽然清晰了很多。看来她是累坏了。 女人说:“但是,我手脚的绳子绑死了。我弄不开。我先想办法把你的箱子打开,你先爬出来,再帮我把绳子弄开好吗?” 蒋雨馨连忙发出声音,表示同意。 拉杆箱外面的女人先用脚把遮挡箱子的杂物移开,然后躺在地上,用脚趾勾着拉锁,一点点把箱盖拉开。 蒋雨馨顺势往外使劲,身子从箱子里滚出来。 那个女人已经累得瘫在地上动不了,嘴里催促蒋雨馨:“快点儿,咱们得赶在那个人回来之前逃走。要不然,咱俩就都没命了。” 活动空间大了,蒋雨馨就能使上力气了,本来手脚的绑绳就已经很松动了,她再用力扭动几下,先把一只手抽出来。 她又解开了绑在脚上的绳子,回过来帮女人解开了手脚上的绳子。 两人欣喜若狂,紧紧抱在一起。不敢多停留,她们互相搀扶着走出这间怪异的长房子。等出来了,蒋雨馨才发现这其实不是房子,而是一辆老式公交车。但已经拆卸的只剩下一个铁壳子了。 环顾四周,两个女人都惊呆了。 这个地方居然是一个很大的停车场。前后左右停的都是公交车。 “这是什么地方。公交总站吗?”蒋雨馨忍不住问。 女人岁数比她大不少,阅历丰富,说:“这哪是什么公交总站,你没看都是一些报废的车辆吗,我猜这里肯定废车处理站,我在市里住了那么多年,也不知道有这么个地方,说不定这是郊区呢。咱们快点儿走吧。” 女人话音刚落,一个阴测测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想到哪儿去啊,两个小jian货。” 两个人被吓得魂飞胆颤。 回头一看,身后站着一个瘦高瘦高,还有点儿驼背的男人。手里提着一根甩棍,朝两个女人冷笑不止。 他戴着一副大墨镜,努力遮挡自己的脸。但蒋雨馨一眼就认出,面前这个男人就是跟踪自己的那个人。虽然当时他戴着帽子和口罩,但是身高和体型一般不二。 “我认得你。你跟踪过我。”蒋雨馨脱口而出。 男人阴测测的哼了一声,慢慢摘下墨镜。 他长了一张老实巴交的脸,老实巴交的眉眼,老实巴交的鼻子嘴。普通的不能再普通,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脸。 此刻,这张脸上却无比狰狞。 蒋雨馨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个绑匪的真面目。 终于找到这家伙了。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蒋雨馨反而不怕了,她左右瞧瞧,发现地上随处丢着不少机械零件,也不知道是什么。她弯腰拾起两个沉甸甸的东西,拿在手里,大有拼命的架势。 站在蒋雨馨旁边的女人就没那么有信心了,她比蒋雨馨早被抓来几天,都被这个男人折磨怕了,心有余悸的对蒋雨馨说:“我们完了,你不知道他有多变tai,他会把我们杀了统统装在箱子里弃尸的。我们谁也逃不掉!!” “用不着怕他,咱们有两个人呢。”蒋雨馨给她打气,“你也找个东西。他敢上来,咱们就砸他。” 杨建明发出桀桀的怪笑,威吓似的呼呼甩动铁棍,朝两人走来。 那个女人吓坏了,躲在蒋雨馨身后,蒋雨馨等他走得不远不近,急中生智,突然把手里的铁零件用力掷向男人脸。 第17章两个女囚(2) 这个角度挡人的视线,特别不好躲。 嘡—— 男人躲不开,吓得赶紧用甩棍挡了一下。 铁零件改变方向,砸中了男人腮帮子。男人眼冒金星,捂住脸连连后退,疼得用力跺地,大声嚎叫:“我要杀了你,把你塞到箱子里,沉到沙河里!!!” 蒋雨馨身后的女人吓得不行,“完了,你把他激怒了,他肯定要杀了你!!我也好不了!!” 蒋雨馨说:“你别被他吓住了,他其实也没什么了不起。刚才我差点儿就打中他脑袋了。他现在都不敢往上冲。你也赶紧去找东西,咱们两个人他未必能都斗得过。” “可是万一不行呢。他可是亡命徒,早就不在乎死活了。说不定还想拉咱们两个垫背呢。咱们年纪轻轻死在这,也太不值了。” “那你说怎么办?”蒋雨馨生气的反问她。 突然,那女人张开双臂从后面紧紧抱住她。 “你干什么?”蒋雨馨大惊。 女人朝男人大喊:“快过来,我帮你抓住她了,快过来啊!” 杨建明迟疑了一下,马上扑过来,把蒋雨馨按在地上,拽下自己的皮带把她捆起来。 蒋雨馨怒骂那女人:“你疯了吗?你怎么帮他?” 女人根本不搭理她,战战兢兢的对杨建明一脸赔笑,“不是我要跑的,是这个女人逼着我跟她一起跑。我心里一直都是向着你的,你看我都帮你了。” 杨建明瞧了瞧她,没吱声,把蒋雨馨从地上拉起来,想要拽回车上。 女人殷勤的过来,“我帮你。” “不用。”杨建明推开她,眼神往车上示意。 女人马上点头,“好好,我先上车。” 她听话的跑回车上,杨建明把蒋雨馨也往车上拖,蒋雨馨就不那么老实了,她奋力挣扎,还给了杨建明几脚。 杨建明气急败坏的给了她一耳光,硬把她扛回车上,扔在地上。 杨建明重新用绳子跟蒋雨馨捆好,然后拿起绳子走向了那个女人。 女人脸色微变,急忙说:“你用不着绑我,我跟你是一条心,我刚才都没有逃跑,还帮你把那个小妖精抓住了,你还不相信我吗?” “跪下。”杨建明不为所动。 女人只好跪下,让杨建明把自己重新绑上。 杨建明回头问蒋雨馨,“你知道对待想逃跑的jian货,我都用什么手段吗?” “……” “我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他说着,起身走到车厢前部,拿过一个小箱子,在里面翻找了一会儿,拿出一卷东西。 蒋雨馨看见,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他手里拿着一个粗线卷,上面插着几根大号的钢针。 蒋雨馨见过被害人尸体,她知道这些线是用来干什么的。难道他也要用对待其他受害者的手段用针线把自己的嘴一针针缝起来吗? 她吓得拼命扭动身体,不让男人靠近自己。 杨建明得意大笑,抽出一根最粗的大针,把线穿上。 女人适时帮腔,“小jian人,叫你逃跑,叫你不听话,活该,就该惩罚你!把你用线缝上,再扔进沙河里。” “对,这是个好主意。”杨建明说。 他一把将女人推倒在地,跨在她身上把她死死坐在下面。 “你干什么,你弄错了,我是帮你的!!”女人吓得大呼小叫。 “烦死了,就恨你们这样唧唧歪歪,没完没了的jian女人。”杨建明用拇指和食指中指捏住女人的嘴唇,揪起来,把钢针穿进皮肉,长长的拉出线,女人的嘴唇疼得直抽。他眼皮都不眨一下,第二针又插上去…… “啊——啊——啊——”女人撕心裂肺的惨叫。 杨建明很解气的大笑起来,“jian女人,jian女人,让你看不起我,我让你看不起我!!” 女人想说,我没有看不起你,可是她已经张不开嘴,她的嘴巴正在被一针又一针缝在一起,只能发出含糊凄厉的惨叫,往外喷着血沫子。 蒋雨馨坐在他们面前,眼睁睁看着男人折/磨着女人,看着女人痛苦绝望的惨样,她觉得又痛心又可悲。 她们原本还有一线生机,就被这样的人葬送了,到头来落得这样的下场,真是个莫大的讽刺。 杨建明异常细心的把女人的嘴缝得严严实实,女人已经疼得几乎昏厥过,到最后只能发出含含糊糊的shen吟。 他觉得心里异常痛快。 他把女人塞进拉杆箱里,拉上拉锁,回过头对蒋雨馨说:“我一会儿就把这个jian货扔进沙河里。然后才是你,嘿嘿嘿嘿……” “你这个变tai,警察很快就会抓住你的!你不得好报!”蒋雨馨破口大骂。 “住嘴!”杨建明气急败坏的扑过来,揪住蒋雨馨用力摇晃,“警察抓不住我,没有人能抓住我,你明不明白,明不明白?” 蒋雨馨脖子差点儿没被晃断。 杨建明的手指无意中刮过她脸上的黑痦子,痦子居然一下被碰掉了。 杨建明顿时就愣住了,呆呆的瞅着蒋雨馨的脸,忽然觉得面前这个人无比陌生,“你……你……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这是假痦子吗?” “是啊,我就是为了引你上钩的。”事到如今,蒋雨馨也无所顾忌了。 “引我上钩……上什么钩?” “你还不知道吗,我就为了抓你来的。我知道你有脸盲症,你专门跟踪那些脸上有黑痦子,戴金项链,穿红色花衣裳的女人下手,因为这就是你老婆的特点。你很恨你老婆,你又很怕她,所以你才找那些长得像她的女人动手。我于是故意化装成这个样子,就是为了把你引出来。” 杨建明惊骇的瞪大眼珠子,难以置信的瞅着蒋雨馨,眼神中充满了惊惧。 他被蒋雨馨吓到了。 这个陌生女人仿佛能看穿他的内心。 “你……你是警察吗?” 第17章两个女囚(3) “我是警察的朋友。你已经上钩了,他们很快就能找到这里!”蒋雨馨故意说这些话吓唬对方,为自己争取一线生机。 杨建明松开了蒋雨馨,一屁/股瘫坐在地,双眼呆滞。 他嘴里喃喃自语:“我要是被抓了,我儿子该怎么办,我老婆该怎么办,我把这个家都毁了。我怎么能干这种事情,我真混蛋!!我真混蛋!!” 他狂乱的撕扯头发,无比沮丧。 突然,他停下来,翻楞眼睛盯着蒋雨馨,阴森森的说:“你是不是在骗我,你说!” 还没等蒋雨馨回答,他又扑上来,双手卡住了她脖子,用力掐着,“你骗我,你肯定是骗我,不可能有人发现我,只有你,只有你知道,我弄死你,就没人知道是谁干的了,我要弄死你……” 砰—— 一根铁管子砸在杨建明脖子上。 杨建明一头栽倒,双手松开。 蒋雨馨绝处逢生,终于能喘上一口气。 活着真好。 满脸是汗的丁潜站在她面前,看见她的嘴没穿线,松口气:“还算来得及时,你不用整容了。” 孙建洲脚前脚后赶到,杨建明捂着脖子,蒙头转向的正要往起爬,又挨了孙建洲一顿拳脚,才把他铐上。就因为这家伙,他挨了顶头上司董局长一顿狠批,心里一直憋着劲儿,今天才算出了这口恶气。 …… …… 拉杆箱连环绑架案随着杨建明突然落网,以一种出人意料的方式结案了。 一天之前,特案组和刑警队,外加抽调的警员,组成联合专案组,近百人在地毯式摸查,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逮到真正的罪犯,这个未知的时刻给所有警员带来巨大压力。 谁都没有想到,被董局长在会上批得抬不起头的孙建洲竟然闪电般的抓住了罪犯。 没有几个人知道这一天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当证据确凿的罪犯坐在审讯室里接受审问的时候,很多警员还没有完全适应眼前的情况呢。 负责审讯的是孙建洲和杜志勋,隔着单面镜的隔壁房间里,董局长和特案组的警员们都在。除了他们之外角落里多出了一个人。 丁潜。 他安静的坐在不起眼的地方,就好像跟这起案子没有任何关系,只不过是一个无聊的看客。 大家也并没有在意他,注意力都让刚刚抓到的罪犯吸引了。 这次审讯进行的出其顺利。 事实上,杨建明自从被捕以后,精神就崩溃了,未作丝毫抵抗,老老实实坦白了自己的犯罪经过。 “我开车的时候,一听到女人在车厢里吵吵闹闹,磨叽起来没完没了,就特别生气……我全身的血都往脑袋上涌,我控制不住自己,我就像往死里收拾她们。让她们闭上嘴……”杨建明发自内心地说。 他基本能记得每一起犯罪实施的地点,跟警方之前猜测的地方大致能吻合,他一共交代了19起犯罪,比警方掌握的人数还多了两个。 但他面对那些被害人的照片,却连一个都认不出来。 这让杜志勋很意外。 孙建洲却早有心里准备,对杜志勋说:“这其实也不奇怪,因为他有脸盲症,看不清楚人的长相,他只能靠一个人外表上的特征来区分人。在他眼里,这些人都只是长得像他老婆的人。他最恨的人其实是他老婆。” 这套推论杜志勋之前听过,他没说什么。 接下去的审问,真正棘手的麻烦来了。 当杨建明被问到把这些绑架的女人都埋在了什么地方,他露出一脸茫然,“我为什么要把她们埋起来?” “这是我问你呢,你回答我!”孙建洲虎着脸。 “我不知道,我没有埋她们。我弄完她们,就把她们扔了。” “扔了?扔在哪儿?” “具体什么地方我也说不准,就是过了347路总站一直往沙河大堤那边走,我把她们装在拉杆箱里,开车拉到大堤那儿,然后,就把她们扔在大堤下面的荒草地里了。” “你绑架的每一个女人都是这样扔的吗?” “都是这样。”孙建洲满脸沮丧,有气无力说,“我根本没想要杀死她们,把她们扔在那儿也就完事儿了,大堤上偶尔也有人经过,只要发现她们就得救了。或者她们自己花点儿时间挣扎,也应该能逃出来,我没把绳子绑得特别紧。” “呵呵,照你这样说,你心地还挺善良啊。” “我是真的没想杀她们,我就是讨厌她们,想惩罚一下她们。没必要杀死她们啊。” “胡扯!”孙建洲怒喝,吓得孙建洲一哆嗦。“除了今天救出的那两个女人,其余19个人,我们没看见过一个活着逃出来的。最先被绑架的两个女人被你装进拉杆箱扔进沙河了。她们的尸体一直飘到了下游,其余的女人都被你装进箱子里埋在了地下。我们现在已经找到了五具尸体。” “这不可能,头两个人我把她们扔在河边了,可能是下雨涨水把箱子冲进了河里吧。”杨建明试图辩解,“之后我都是扔在河堤下,应该不至于……” 孙建洲愤然起身,想给他两个大嘴巴,让他老实点儿,杜志勋摆手拦住他。他拿出几张案发现场的尸体照片,放在杨建明面前。 “这个你有印象吧。好好看看。”杜志勋说。 杨建明一看照片上的女尸,脸色吓得苍白,说不出话。 照片里是陆曼被捆绑蜷缩在拉杆箱里的尸体。 “你就是把人这样塞到拉杆箱里的吧。”杜志勋问。 杨建明不情愿的点下头,表情惊恐,“她死了?是被我杀死的?” 他的语气就好像在反问。 杜志勋不做评价,继续说道:“你看仔细了,这里可不是什么河堤大坝,这是电子科技大学的校园。这个女人叫陆曼,是我们从地里挖出来的,挖出她时,她已经死了。除了她之外,还有一个叫蒋雨涵的女学生也在那所大学校园里消失了,我目前还没有找到她……” “这不能,我没有去过电子科技大学啊,什么陆曼,蒋雨涵的,我根本没有埋过她们,我为什么要埋她们啊?” 第17章两个女囚(4) “很简单,为了勒索钱财。”孙建洲抢在杜志勋说话前大声道,“你把被害人塞进拉杆箱里,埋进地下,插了一根管子,让被害人给家里打电话要赎金。然后你就把被害人扔在那儿任其自生自灭,简直比杀了她们还残忍。你真是不可饶恕!!” “喂,你们肯定是搞错了,我没有要赎金啊。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啊。” 啪—— 孙建洲忍无可忍,狠狠给了他一个大嘴巴。“事实都摆在眼前还不老实!” “我就是实话实说的!” 任凭怎么审问,杨建明要紧牙关,就是不承认他埋过人,也不承认勒索赎金。这可把孙建洲气坏了,要不是当着领导和杜志勋的面,他肯定要好好修理修理这家伙。 杜志勋倒是比他沉稳的多,他目光炯炯的注视着杨建明,“你一直强调你把所有抓住的女人折磨够了,就装进拉杆箱里丢弃在沙河大堤下面。那我问你,为什么我们在大堤下面什么都没有发现?” “也许,她们都逃走了吧。” “即便就像你说的,这些女人挣脱箱子逃走了,至少也还会剩下箱子吧,她们总不可能带着拉杆箱一起逃。可是,我们什么都没有发现,连一点儿痕迹都没有,这些女人连同拉杆箱完全消失了。这个你怎么解释?” “这……这……”杨建明被戳中了要害,一时间张口结舌。 “都到了这个地步,你就老老实实交代,你把那些女人究竟埋在什么地方了?”孙建洲趁热打铁,逼问他。 “我都说过了,我没勒索过她们,也没有埋她们!”一涉及到关键问题,杨建明又不承认了。 坐在隔壁观看审讯的董局长可有点儿坐不住了。 抓到了罪犯可喜可贺。不过还有十几个女人下落不明,更让人揪心。 如果杨建明直截了当说把她们都杀害了,让大家死心了倒还罢了。可是这家伙偏偏说得含糊其辞,让人心里没底。 董局长大为光火,吩咐身边的副队长李达,“你去找几个精明强干,善于谈判的过来,给这小子来通车轮战,把他搞得筋疲力尽,我就不信撬不开他的嘴。” 李达马上找人去了。 特案组的警员们也都一直隔着单面镜看着隔壁审讯,虽然都没有吱声,心里也很着急。 郭蓉蓉急性子,早就忍不住了,扭头看着坐在角落里微微出神的丁潜,问道:“喂,大叔,你想什么呐,你说这家伙是不是心理有病啊,既然都认罪了,为什么还要瞒着呢?” “我不知道。” “这算什么回答?” “但我感觉,他不太像说谎。” 周围的警员本来还没怎么注意他,听到这句话不少人都诧异的扭回头。连神情冷漠,看起来都什么都漠不关心的柳菲都不禁看向丁潜。 当所有人都在怀疑徐放是罪犯的时候,他跟孙建洲出去把杨建明抓回来。现在大家觉得杨建明在撒谎,偏偏他又不这样认为。这家伙好像总喜欢跟大多数人唱反调。 “你怎么会觉得他没说谎呢?”郭蓉蓉问。 “刚才孙队长问了他好多遍把绑架的女人埋在了什么地方。他的反应是连眨几下眼睛,还有点儿不敢直视孙建洲的目光。这不是一个说谎人的表现。” “我看这就撒谎的表现啊。撒谎的人越心虚,就会越紧张。自然不敢直视问话人的眼睛,不停的眨眼更说明他心里紧张,心里有鬼!!” “连续眨眼的确说明一个人心里紧张,或者是吃惊,但不代表他就心虚。一个人被突然问到跟自己切身相关又很吃惊的事情时,也会出现短暂的连续眨眼。如果事前早有心理准备,就不会有这个下意识的微表情。同样的,目光躲闪只能说明惧怕,并不能说心虚,反而绝大多数成年人在撒谎时会直视你的双眼。” 丁潜讲起理论煞有其事的,让人不知道该不该相信。 董局长实在忍不住了,开口道:“如果真是杨建明绑架了那些女人,他怎么可能不知道被害人被埋在了什么地方呢?” “这就是问题的关键。”丁潜望着审讯室里的杨建明,陷入深思。 他明明没有说谎,为什么会不知道呢? 难道还遗漏了什么? 他调成振动的手机“嗡嗡”响了,他看了一眼,脸上有点儿发愁,起身走出房间。 郭蓉蓉问他去哪儿,他装作没听见。 刚出门,迎面碰上杜志勋从从审讯室出来。 丁潜想躲也躲不掉了,杜志勋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的说道:“是你帮孙建洲抓住罪犯的吧?” “你想多了。” 丁潜淡然回答,转身走了。 他不知道杜志勋有没有听懂他的言外之意——杨建明不是他帮孙建洲抓的,根本就是他抓的。 他走出刑警队,来到一楼,传达室里安静的坐着一个女孩,手腕和脚腕都已经红肿,有着清晰的勒痕。 就在不到2个小时之前,她还在罪犯的魔爪中,一度几乎丧命。 现在她坚强却的坐在这里,等待着妹妹的消息。 “丁医生,有结果了吧?”看见丁潜来了,蒋雨馨眼睛里马上发出光。 丁潜有点儿不敢看那双漂亮的眼睛,避开她的目光说:“还没有。” 蒋雨馨期待的眼神瞬间黯淡了。“为什么?” “他有脸盲症,认不出照片里的人脸,所以也认不出你妹妹的脸。我们还怀疑,你妹妹就是在电子科技大学里失踪的,他却失口否认自己去过那所大学。” “那这该怎么办啊?他如果一直不说,我妹妹是不是就永远找不到了?”蒋雨馨急得团团转,几乎要哭出来。 “现在刑警队正在一刻不停的审讯杨建明,等他坚持不住了,也许会说。” “那得到什么时候哇?” “……”丁潜没说话。 “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第18章催眠失控(1) 丁潜倒是想到了一个办法,但又很犹豫。 蒋雨馨何等聪明,马上会意,说道:“丁医生,只要你有办法,就告诉我好不好,我求你。” “我的办法都不是什么好办法。”丁潜叹口气。“我不想让你再冒险。已经有过一次,你不怪我,我就很感谢你了。” “今天早上的事情不怪你,是我被骗了。”蒋雨馨忙说,“要不是你,我连命都没有了,我还欠丁医生一条命呢,我当然相信丁医生。” “不要给我戴高帽了,我那只是将功补过,唉……告诉你也无妨。我是想到了一个办法。但我不确定是否奏效,而且有很大风险。” “没关系,你说吧丁医生。” “……” …… …… 夜晚。 平江电子科技大学。 丁潜站在围墙的缺口处,不时的看着手表。 蒋雨馨站在他身旁。 “还有十分钟到十一点。你准备好了吗?”丁潜问蒋雨馨。 蒋雨馨有点儿紧张,但还是坚定点点头。 “根据警方估算,你妹妹失踪那天晚上,大约十一点左右走到了这里。我们怀疑她是在从黄霆锋家逃出来的半路上碰见了让她可疑的人,也就是杨建明。我们假设当时杨建明没有发现她。于是你妹妹就跟踪杨建明走到了这里,从这里进入了校园,之后,她就失踪了。警方这些天派了很多人到校园里询问,摸查,一直没有什么线索。我们今天晚上也来做一次搜查。” “可是现在时间这么晚,都看不到人了,咱们问谁呀?” “不,我的搜查比较特别,我不问人,只要我们两个人。你要记住自己现在的身份,你就是蒋雨涵,你的妹妹。而我,就是那天晚上她跟踪的那个人。你就把我当成是杨建明。我们把那天晚上发生的一切重新演绎一次。你要记住,一定要进入状态,不要忘了你现在的身份。从现在开始,你,就是蒋雨涵。” 蒋雨馨点点头。 “现在你后退几步,就像你真的在跟踪我一样,你要避免被我发现。还有一点你千万记住,你一定要跟我保持距离。一会儿无论我做什么你都不要干涉,也千万不要靠近我,明白吗?” 蒋雨馨懵懂的点点头,依言后退,走到距离丁潜大约20米远,丁潜朝她做个手势,她站住了。 丁潜看看手表,时间差不多了。 他缓缓闭上双眼,调整呼吸,用丹田呼吸法放松身体,摒除杂念。 在冥想中专注一点,那个点慢慢放大,逐渐幻化成一个漆黑的人影。 那个人脚步匆匆,经过丁潜身体时,二人合二为一…… 他睁开眼睛,感觉到自己在快步行走。他从校园院墙的缺口进入,这个地方没有门卫,没有监控。 他带着帽子,把帽檐压低,心里有些紧张,但是他很镇定。已经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了,他对整个过程很熟悉。 他这么晚了来这里当然有目的,他感觉到自己手里正拉着一个沉甸甸的拉杆箱。那箱子足够大,大到能把一个人装进去。 眼下,根本不可能有人打开他的箱子看里面究竟装了什么。 在夜色的笼罩下,他专找阴暗少人的地方走。校园里的小路纵横交错。想去一个地方有许多种途径。每当到了夜晚,就只剩下了两种路—— 明路。 暗路。 那些有路灯照见,或者教学楼长明灯照见的路都是明路。其余隐藏在阴影中的就是暗路。 一般的学生或者加班的老师到了晚上都习惯走明路。那些隐藏在树丛中,楼墙下,走廊中的一段段小路就都被忽略了。 他拖着拉杆箱,专挑这些暗路走,而且还要有意避开学生宿舍。谁知道深更半夜,会不会有人不睡觉,扒着窗户往外张望呢。 他近乎凭借着经验在校园里七转八拐。 然而,他没有留意到身后,竟然有个人在一直悄悄的跟着他。 走来走去,他从一条岔路斜穿过北区的男生宿舍,眼前霍然空旷。 在平坦开阔的荒地之上,耸立着巨大的体育场,围绕在体育场顶端的彩灯在夜空中画出了一个超大的光圈,犹如一个天体飞碟,无比震撼。 他当然不能从体育场前面穿过,那样还是有点儿冒险,他拖着拉杆箱从体育场后面有巨大阴影的地方经过。 然后,他就来到了大学北面的那片荒地。 如果此时丁潜能清醒过来,就会发现,他之前虽然到过这里,但却是从南面的广场过来,现在他换了另外一个方向,眼前看到的环境就完全不一样了。 他没有走到那两个还未建成的废弃的房子附近,他走到了荒地边缘的几棵歪脖的野柳树下。这个地方恰好能把从广场和学生宿舍两条路都遮挡住,即便是男生宿舍或者广场那边有人打着手电往这边照,也照不见他。 他放下拉杆箱,从箱子夹层里拿出一个折叠的兵工铲,掰直。走到一棵柳树后,飞快的开始挖土。 他提前已经在那儿挖了一个浅坑,盖了一层浮土。现在再挖就容易多了。不多时就挖出了一个大小足以装得下拉杆箱的坑。 他又往下挖深了一米。然后打开了箱盖,塞进箱子里的那个女人已经昏迷不醒,缝在嘴上的线已经被鲜血染红。 他把绑住她手脚的绳子重新紧了紧,确定她无法挣脱,又掏出准备好的简易手机塞到了女人手里。 擦——擦—— 他正想把女人弄醒,忽听到背后传来鞋底摩擦砂石的声响。 浑身汗毛炸起。 他慌忙把箱盖盖上,那个人已经走到了切近,近在咫尺的盯着他后背看。 他一辈子都没有如此紧张,如此煎熬过。 那人说了一句什么,好像在喊他。 他迟疑着,慢慢转回头。 蒋雨涵瞪着一双眼睛,惊讶的望着他。 “箱子里是什么?”蒋雨涵问。 “……”他不敢说,也不能说。 “把箱子打开。” “……” “把箱子打开!” “……” 蒋雨涵突然冲上来,未等他阻拦,一脚开了箱盖。 当她看见囚/禁在箱子里女人,吓得惊呼一声,连连倒退,“你……你为什么……为什么……” 第18章催眠失控(2) 事情已经败露,一旦传出去,他就全完了。 旁人会用怎样的眼光看自己,谈论自己,他的妻子和他的孩子会怎么看待他,他们会为他感到耻辱,他之前为了这个家所做的一切都将化为泡影。 不,他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他绝对不能。 他瞅着蒋雨涵,忽然目透凶光。 扑上去。 狠狠掐住女孩的脖子。 死! 你死! 你必须死! 只有你死了,我才能得救,你活着,我就全完了。 …… 此刻,在蒋雨馨眼中,丁潜就像一个疯子一样跪在地上,双手抠着泥土,神经质似的冒出一些前言不搭后语的话。与他平时温文尔雅的气质截然相反。 难道他疯了吗? 蒋雨馨犹豫了一下,看他的样子于心不忍,走到丁潜身边,“你怎么了,丁医生,要我帮忙吗?” 丁潜忽然停止动作,停止了臆语,他缓缓转过脸,一双空洞嗜杀的眼神瞪着蒋雨馨。 蒋雨馨激灵灵打个寒战,“你到底……到底怎么样了,丁医生。要我叫医生吗……” 她仗着胆子,向丁潜伸出手,想摸摸他的头发,帮他平复情绪。 丁潜猝不及防抓住了她的手腕。在他眼中闪过一道寒光,“对不起,我必须杀了你!” …… …… “你们看到没,我就说他今天下午不打招呼,鬼鬼祟祟的出去,肯定有事儿,没说错吧。”郭蓉蓉自以为聪明的对柳菲了和钟开新说。 他们三个一路跟在丁潜后面,眼看着他来到电子科技大学。 柳菲柳眉微蹙,“他这么晚了来这里干什么?” 郭蓉蓉鬼精鬼灵的瞅着柳菲,“还能干什么,百分之百是去见女人,你没看他瞅蒋雨馨时候那一对色迷迷的眼睛啊。” “我不信。”钟开新说。“我看丁潜还是挺正派的。就算赶不上我,也不至于干那种为我们正人君子所不齿的事情吧。” “哼,还别不信,他肯定是来追女人的,敢不敢打赌。”郭蓉蓉将他。 “那有什么不敢打的。我就代表正派老爷们儿跟你打这个赌。赌什么?” “一百块。” “没问题。” “柳姐姐,你做裁判。免得到时候他抵赖。”郭蓉蓉一本正经对柳菲说。 “无聊。”柳菲对二人的行为给与了评价。 正说着,郭蓉蓉手一指,“你看你看,来了,来了。” 三个人甩目望去,就见一个女孩脚步匆匆的赶到丁潜身边,不是别人,正是那个一直在找妹妹的蒋雨馨。 看样子两个人是早就约好了在这里见面,很亲近的样子,在一起说起了话。 三个人六目相对,郭蓉蓉得意洋洋的朝钟开新伸出手:“掏钱吧,你输了。” “现在说这话太早了,你再好好看看。” 这时候,就看见蒋雨馨转身往回走,三个人急忙躲在一棵树后。 蒋雨馨往回走了十几步就停下了。这时候丁潜走进了校园。蒋雨馨则随后跟着。 “没看懂啊,这是在搞什么名堂啊?”郭蓉蓉眼睛瞪得鸭蛋大,瞧糊涂了。 “那还用说,明显是蒋雨馨向丁潜表白,被丁潜拒绝了。丁潜走了,蒋雨馨不死心,在后面追,”钟开新煞有其事的解释。“咱们打赌只是赌丁潜是不是追女人,可不包括女人追他啊,是你输了,该你给我拿钱吧。” “才不是呢,丁潜那叫欲擒故纵,老男人勾引小丫头最擅长用这种手段。”郭蓉蓉据理力争。 柳菲没工夫听他俩胡扯瞎掰,跟在蒋雨馨后面也进了校园。 郭蓉蓉和钟开新也顾不上吵嘴了,一起进了校园。三个人远远的跟在丁潜和蒋雨馨身后,越走越发现情况不对劲。 这两个人根本不走那些有路灯的大路,净挑那些黑咕隆咚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走。 他们有几次还把蒋雨馨跟丢了。 跟来跟去,一直穿过了整座校园,来到了体育场。蒋雨馨没有停下,从体育场背面的阴影里穿过,朝荒地走去。 “他们这到底是在搞什么啊,选这个地方幽会,也太没情调了,啊——啊啾——”郭蓉蓉冷得打个喷嚏。 柳菲神色肃穆,“你忘了吗,这里可是发现陆曼尸体的地方。” 一句话提醒了郭蓉蓉,她倒吸口冷气,“大半夜的,他们跑到这地方干什么。怎么感觉鬼气森森的……” 三个人猜不透,跟在蒋雨馨后面也进了那片荒地。 等他们能看清蒋雨馨和丁潜时候,却看见了无比震惊的一幕。 丁潜竟然将蒋雨馨压在身下,两手死死扣着她的脖子,似乎想掐死她。 怎么会这样? 三个人被眼前的情景彻底惊呆。 柳菲最先反应过来,飞快的从郭蓉蓉腰间抽出手枪。跑上前瞄准了丁潜,大声喝道:“丁潜住手!要不然我开枪了!” 丁潜置若罔闻,双手依然掐住蒋雨馨脖子。蒋雨馨的双手徒劳的拍打他,脸憋成通红,眼看着就有生命危险了。 柳菲一咬牙,举枪走到丁潜身边,枪口对准他的头。 “先别开枪!”郭蓉蓉急忙跑过来拦住柳菲。 她发现丁潜眼神僵直,好像梦游了相似,其他人说什么话都没有反应,灵机一动,绕到了丁潜身后,挥起小手,一掌切在丁潜脖颈上。 别看她长得小巧,身手可不含糊,一般的歹徒还真就不是她对手。 掌缘正中丁潜颈动脉,丁潜立刻昏厥,身子斜倒在地。 郭蓉蓉把蒋雨馨扶起来,蒋雨馨捂着脖子,“咳咳”的剧烈咳嗽。她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都被吓傻了。 郭蓉蓉急性子,大声问:“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他为什么要袭击你啊?” 蒋雨馨这才缓过神,一头扑到她怀里哭起来。 郭蓉蓉虽然不怎么 第18章催眠失控(3) 钟开新在一旁有不同意见,“喂,话不能这么说,刚才可是这位蒋小姐跟踪的丁潜,怎么能说丁潜把她骗来呢,这件事有蹊跷,我们至少应该问问丁潜吧。” 他拍拍丁潜也不知道怎么把他弄醒。 柳菲走过来,蹲下,伸手掐丁潜的人中,过了一会儿,丁潜睁开眼睛。 钟开新急忙挡在柳菲身前,以防他再突然施暴。 丁潜从地上爬起来,感觉脖子很疼,脑袋发胀,他捂着脖子看见眼前出现了三个警察。蒋雨馨趴在郭蓉蓉怀里哭,柳菲脸若寒冰,钟开新开张胳膊挡在柳菲面前,好像在跟自己玩儿老鹰捉小鸡。 “你们在干什么?”他茫然无知的问。 钟开新有点儿傻眼,“丁医生,你刚才干过什么,你不记得了吗?” “我刚才干过什么了?” “不是吧,你刚刚做过的事情你都不知道了吗?” “看我这里!”郭蓉蓉十分机智,马上就演示给丁潜看,她把趴在自己怀里哭个没完没了的蒋雨馨推倒在地,装模作样的掐住她脖子,对丁潜道,“看到了没,你刚才就这样,差点儿把人家掐死!!” 郭蓉蓉的描述让丁潜神色大变,刹那间回想起刚才那可怕的一幕。 他没有说话,脸色慢慢沉下。 “喂,你到是说句话啊,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儿?”郭蓉蓉最受不了丁潜这样一声不吭。 “……” “难道你真要杀了蒋雨馨?” “……” “为什么啊,你不是一直都很照顾她吗,难道你别有用心?”不管郭蓉蓉怎么问,丁潜就是不解释,她就更着急。 钟开新摇摇头,“丁医生,虽然作为男人,我不希望你是郭蓉蓉说的那样的人。但你这样一声不吭,我们也不好办,实在不行只好先把你带回去审审了。” 钟开新还故意装作摸手铐,弄出哗啦哗啦的声响吓唬丁潜,可是丁潜依然没有反应。 他僵木的站在那里,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不是你们想的那样!”蒋雨馨忽然开口了。她已经从刚才的惊慌中平静下来。“丁医生……他是想帮我!” “你这闺女脑袋是刚才缺氧憋糊涂了吧。”郭蓉蓉瞪着一对大眼珠瞧着她,“你别告诉我,他刚才掐你,你们是在玩儿角色扮演啊!!”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但丁医生确实在扮演罪犯,他要我扮演我妹妹……他说我妹妹就是在电子科技大的校园里失踪的,我们就来到这儿模仿那天发生的事情……” 柳菲这时候看了丁潜一眼,“共情术是么,你想用共情术还原蒋雨涵失踪的经过。” “……”丁潜叹口气,算是默认。 “我记得你说过,你就算扮演罪犯,也能利用催眠术限制自己的行为,不至于彻底变成罪犯。这次是怎么了,你失控了吗?” 丁潜表情纠结,额角沁出一层冷汗。 蒋雨馨在一旁听着,尽管对柳菲的话一知半解,但大概弄明白了究竟。她急忙说:“这件事不怪丁医生,他一开始提醒过我,让我千万不要靠他太近,可是我没听,要不然,也不会发生这种事情。” 钟开新看看柳菲又看看郭蓉蓉,晃晃手铐,“‘共情术’是什么玩意儿我不知道,也不知道能干什么用,那你们说该怎么办?” 柳菲不表态。 她关键时候总是习惯性的保持沉默,把皮球踢给别人。 郭蓉蓉瞥了瞥蒋雨馨,说:“人家被害人都替嫌疑人澄清了,咱们还跟着费什么劲儿啊,算了吧。不过……” 她咕噜咕噜大眼睛,狡黠的问丁潜:“大叔,为了表明你的清白,你就应该给我们讲讲你找到什么结果没有,要不然,谁知道你刚才真是来找蒋雨馨的妹妹,还是另有所图啊……” 小丫头够鸡贼的,故意将了丁潜一军,逼着他说。 共情时的一幕幕犹在脑海,清晰的就像刚刚发生在眼前一样。但丁潜心里很矛盾,他看了看蒋雨馨,欲言又止。 “怎么啦,大叔,你心虚啦。”郭蓉蓉还估计激他。 丁潜走到旁边一棵野柳树后面,对郭蓉蓉他们三个人说:“你们不是想知道答案吗,你们自己挖挖看吧。” “挖什么?” “我也不是特别确定,反正这几棵树附近。你们自己试吧。” 郭蓉蓉瞧瞧柳菲,又瞧瞧钟开新,故意拿腔拿调的说:“怎么办呢,我跟柳医生虽然有心调查,可惜我们两个小女人手小,又没力气,拿铁锹都拿不动,要是这时候有个纯爷们儿帮帮我们就好了。” 钟开新170的iq,如何听不懂郭蓉蓉的点拨,立马拍拍瘦弱的小胸膛,大声豪气,故意说给柳菲听,“放心吧,有我呢!!” 不用吩咐,尥蹶子跑到废弃的建筑那儿,捡来一根钢筋,跑回来,往手上啐口唾沫,开始在丁潜刚才指的柳树下掘土。 挖了一米多深的坑,里面什么也没有,把他累得通身是汗,呼呼喘粗气,扶着树抱怨,“还要往下挖吗,咱们要找石油吗?” “我也只是怀疑在这附近,没有具体位置。”丁潜说。 “啥?那不扯呢,合着遛傻小子呢……” 郭蓉蓉连忙接过话,“哎,怎么这么说自己,真爷们都是靠关键时刻表现。怎么样,你行不行呀?” 钟开新瞅瞅柳菲,见人家一脸严肃。似乎很重视自己挖坑这件事,立马打起精神,咬紧后槽牙,大声道:“对哥来说,这都不算什么,毛毛雨……” 拿起钢筋,又在前一个坑旁边挖起来。他可不傻,基本上一棵树后挖俩坑,功夫不负有心人,挖到第四个坑的时候,钢筋刚刚插到土里,他表情就有点儿不太对劲儿,刨了几下,疑道:“这下面真有东西啊……” 其他人围拢上来,丁潜和郭蓉蓉也一起帮忙,去掉了表面一层土,下面露出了一个四四方方的东西。 拉杆箱! 所有人的心顿时悬了起来。 第19章一箱双尸(1) 身为法医的柳菲这时候胆子出奇大,她走过来,从兜里拽出乳胶手套戴上,把拉杆箱表面的覆土抹去,拉开了箱子的拉锁,停顿了一下,轻轻掀开了箱盖,但只是开了一半。 因为光线暗,其他人都没太看清里面是什么。从柳菲冰冷的能反射月光的脸上根本猜不出任何内容。 丁潜这时说:“先给杜志勋或者刑警队打电话吧,让他们先派人过来把箱子拉走,回去检查。” 柳菲没说什么,这次似乎和丁潜配合默契,把箱盖又盖上了。掏出手机似乎真要打电话。 郭蓉蓉越看不到心里越急,“你们俩搞什么鬼嘛,遮遮掩掩的。”上来一把就把箱子打开了。 “喂,你……”柳菲想要制止已经来不及了。 箱子里蜷缩的女尸已经完全暴露在众人眼中。即使光线暗淡看不太清,也足够辨认出这个人蜷缩的姿态,穿着的衣服,手脚捆绑的绳子,以及……嘴唇上缝合的麻线。 丁潜和柳菲的目光不由自主都落在了蒋雨馨脸上。 蒋雨馨走到近前,俯在尸体旁,、光线暗淡,尸体面目有些模糊。她仔仔细细的观察着女尸的衣服,她一声不响,其他人也都大气不敢出。 忍了一会儿,郭蓉蓉忍不住问:“你怎么了,难道你认得这个女尸?” “她穿了我妹妹失踪时候穿的衣服。”蒋雨馨说。 所有人的心都“咯噔”一下。 蒋雨馨急忙又说,“但是她长得不像我妹妹啊,一点儿都不像。” 柳菲掏出手电,打开看了一眼,用手摸了摸尸体,说道:“尸僵已经完全缓解,部分表皮出现脱落,内脏开始腐烂,已经开始出现巨人观现象,死亡时间估计在两星期到三星期之间,死者应该是在两三个星期前……” “不可能。”蒋雨馨惊叫,“不可能是我妹妹。不可能是她……” 柳菲犹豫了一下,既然都已经看到了,还是决定说出来。“我听说蒋雨涵右脚脚踝上有一处红色的纹身是吧。” 她轻轻卷起尸体的右裤腿,脱下鞋袜。用手电照在尸体的脚踝上。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的凑过来,连蒋雨馨都是。 尸体的脚踝上赫然有一个红色印记,其实是一片红色的天使翅膀,只有一边,另外一边的翅膀应该在黄霆锋身上,这是一对情侣纹身。那小子现在还活得好好的,而这个曾经跟她一起私奔的女孩,却已经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蒋雨馨望着女尸脚踝上的红色纹身,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她呆呆的望着女尸,瘫坐在地上,仿佛只剩下一具被抽干了灵魂的躯壳。这突如其来的打击她实在承受不起。 柳菲看看郭蓉蓉,郭蓉蓉看看钟开新,最后三个人的目光都落在丁潜身上。 事到如今,除了丁潜之外也没人能劝得了蒋雨馨。 丁潜伸手拽了拽蒋雨馨,没拽动,她依然呆望着拉杆箱里妹妹的尸体。 丁潜要把箱盖盖上,蒋雨馨终于动了,她死死抓着箱盖不让丁潜盖,两个人就这样僵持。 “你妹妹死了。”丁潜说。 “没有,这不是我妹妹。” “你妹妹已经死了。” “不,她没有!” 丁潜一把将箱盖盖上,蒋雨馨大叫,发疯似的想要扑到箱子上,被丁潜抓住胳膊。 “你妹妹已经死了!不要再自责了!你已经尽力了!” 蒋雨馨扑在丁潜怀中,放声大哭,压抑已久的情感像决堤的洪水尽情宣泄。 她付出了那么多,连自己的安危都可以弃之不顾,到头来依然换不回自己的妹妹。上上天无眼,命运怎么会如此冷酷,如此无情! 蒋雨馨哭得时候,其他人都默不作声,将心比心,谁心里都不好受。 郭蓉蓉最感性,听蒋雨馨哭得伤心,连她也受感染,跟着一起掉眼泪。 哭了很久很久,天都蒙蒙亮了,蒋雨馨哭累了,趴在丁潜怀里沉沉睡去。 丁潜让郭蓉蓉把他们的车开进来,先送蒋雨馨去公安局休息。 他没有走。 柳菲一点儿都不奇怪,她问:“你刚才还有话没说是吗?” “我不想当着蒋雨馨的面说。她受到的刺激已经够多了。” “你想说什么?” “凶手。” 柳菲眼神闪烁,“我还以为只有我注意到了,原来你也看到了。” 钟开新被凉在一旁,看着自己的女神净跟别人聊自己听不懂的话,醋意大发,“哎,你们俩到底在说什么啊,注意到了什么?” “你的智商真是170?”柳菲挖苦他一句,走到土坑边。 “当然啦,iq测试证书我还保存着呢,国家认证,童叟无欺。” 柳菲没搭理他,指着装尸体的拉杆箱说:“蒋雨涵虽然也是被装进拉杆箱里埋进地下的,但是这个箱子表面并没有能插进硬塑管的窟窿……这说明,杨建明当时根本就没想用她来勒索,根本就是想杀了她。” “蒋雨涵确实没有给家里人发勒索短信。”丁潜说。 “会不会是杨建明跟蒋雨馨之间还有别的矛盾……”柳菲想到了深一层。 “蒋雨馨失踪那天晚上,先被黄霆锋绑架到家里,从他家里逃出来之后,半路上意外碰见了绑架犯拖着拉杆箱经过,于是,她便偷偷跟踪绑架犯进了电子科技大校园,走到了这里,她亲眼看见绑架犯挖土埋箱。然而,她不小心惊动了对方,绑架犯担心事情败落,情急之下把她杀死了,所以说,在这附近应该还埋着一具女尸。” 丁潜没来由的说出如此惊人的话,简直是在叙述一件自己亲眼所见的事情一样,让人不禁想起,他刚才和蒋雨馨神秘兮兮的所做的一切…… 连柳菲都不禁变了脸色,“你这是用共情术知道的?” “通过共情术推测的。” “但你的推测有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第19章一箱双尸(2) “蒋雨涵不像是遭到突然袭击死亡的,她的体表并没有发现明显的伤痕,但是她的十个手指甲却全断了。我还在箱盖里侧发现了斑斑血迹和刮痕。她不像其他被害人是慢慢窒息,她其实是被杨建明装进箱子埋起来活活闷死的,仅仅是为了杀人灭口,没必要用这么过激的手段吧……” 柳菲刚才没有当着蒋雨馨的面说,是不像过分刺激她。 丁潜也没有料到这种情况,罪犯的残忍出乎他意料,又或者这背后还隐藏着别得原因。 柳菲接着说:“还有,按照你共情术猜测,杨建明只有一个拉杆箱,已经装了一个被害人,那装蒋雨涵的箱子又是从哪儿弄来的。他总不能把拉杆箱里的女人拽出来再把蒋雨馨装进去吧。这不合理。” “确实不合理。蒋雨涵的意外出现打乱了他之前的计划。他那个时候已经顾不上勒索人质了,他只是想如何处理掉蒋雨涵和另外一个人质。一个拉杆箱,装不下两具尸体。所以,他只能回去再拿一个箱子回来。” 钟开新一旁听两个人争论,觉得有必要助女神一臂之力,立马插嘴:“这就更不合理了,丁医生,就算像你说的,杨建明杀蒋雨涵是个意外,那也没有必要特意为她回去拿一个拉杆箱吧,直接把她找个地方埋了不就得了?就是因为你全凭想象来推测案情,当然就会有漏洞,你勉强弥补了一个漏洞,结果另外一个漏洞又出现了。断案可不是什么催眠,不是你想怎么来都行,需要的是严谨的分析。所以说,合理的解释只能是——杨建明早有预谋的绑架了蒋雨涵,因为某种原因,把她活埋了。就这么简单。根本没有什么另外一具女尸。” 钟开新慷慨激昂的驳斥了丁潜,看见柳菲也跟着点头表示赞同,不禁倍受鼓舞。 丁潜等钟开新说完了,并没急于辩解的意思,他目光有点儿离散,似乎在回忆自己看到的情景,自问自答的说:“你说的对,杀完人随便一埋最省事。但为什么罪犯偏偏没有那么做……因为,他特别害怕蒋雨涵的尸体被人发现了。所以,为了稳妥起见,他特意回去重新拿来了一个拉杆箱,按照处理其他人质的方式来处理蒋雨涵的尸体,让她看起来跟其他被害人完全一样,这样做只是以防万一,蒋雨涵的尸体一旦真的被发现了,不至于引起警方的怀疑。” “这也算是解释?你的假设首先就不合理,建立在不合理的假设上进行推断就更离谱了。这明明就是将错就错,异想天开嘛。”钟开新信心十足的反驳。 “是不是异想天开很容易证明。如果我说得对,这里就应该还埋着一具尸体。”丁潜的目光落在了刚才钟开新用来挖坑的钢筋上。 柳菲会意,瞅了瞅地上的钢筋又瞅瞅钟开新。 “喂,喂,柳医生,你刚才不是还反对他吗,他的话可不能信啊。”钟开新警觉性很高,急忙抗议。“再说,我刚才腰都要累断了,我可不干了啊。” 柳菲没说话,用那一双幽冷剔透的丹凤眼瞅着他。 “好吧,好吧。干就干,累死我拉倒。”被电到的钟开新嘟嘟哝哝,从地上拾起那根钢筋。 之前他挖了四个坑才找到蒋雨涵的尸体,在女神的监督下,他走到旁边那棵柳树下,又开始掘土,他准备像之前那样一棵树后面挖两个坑,如果树下面真有东西,估计就能发现。 钟开新一口气又挖了一米多深,没发现什么,准备挖第二个坑,柳菲忽然喊住他,“等等,我感觉好像有东西,你再往下挖挖。” 钟开新又撅了几下,忽然间钢筋碰到了一个柔软有弹性的东西上。他脸色一下就变了,“乖乖,真有东西啊。” 赶紧往下掘土,慢慢的又出现了一个大号的拉杆箱。大小与装蒋雨涵的箱子差不多,只是颜色不同。 钟开新惊讶的看着丁潜。这家伙真有点儿仙儿了,跟算命先生似的胡诌一通,居然就能猜中了。这还要他们警察干什么? 柳菲也很吃惊,瞥了一眼丁潜,走过去检查,发现这个拉杆箱上倒是有个能插进硬塑管的窟窿,但是并未看见硬塑管。 她把拉锁拉开,掀开箱盖,一具蜷缩的女尸赫然又出现在了眼前。她的腐烂程度与蒋雨涵相近,可见两人是在同一时间死的。 在拉杆箱里,柳菲发现了那根本该插在箱子上的ppr硬塑管。但她觉得还少点儿什么,在女尸身上翻找。 “你找什么?”丁潜问。 “手机。绑架犯通常都会在被害人手里放一个手机,让她给家里人发短信勒索钱,但怎么这个女人身上没找到手机呢。” “没有手机?你确定吗? 柳菲找遍了女尸周身,连箱子里都找遍了,可就是没有发现手机。 “我想我现在大概明白蒋雨涵是怎么死的了。”丁潜说。 他的思维跳跃太大,柳菲和钟开新都没弄明白手机和蒋雨涵死之间能有什么关系。 “你刚才发现蒋雨馨是被活活闷死的,我就在想,或许,罪犯并不是有意要这样残忍,可能当时出了意外。” “意外?!” “想象一下,罪犯作案被蒋雨涵看见的情景……”丁潜眼前浮现出刚才自己共情时的亲身体验,“他十分惊慌,情急之下只想杀人灭口,他把蒋雨涵杀死之后终于冷静下来,斟酌一番,想到了最稳妥的办法。他决定回去拿拉杆箱把蒋雨涵的尸体装进去,做成与其他人质相同的样子。当时是深夜,他家距离这里不算特别远,所以他有时候返回来。但是他没有想到,蒋雨涵却在他离开之后慢慢苏醒了过来。她受了伤,行动不便。她看见装人质的箱子附近有个手机,她拿过来想要打电话报警……很不巧,这时候罪犯回来了。她只好藏起手机装死。罪犯按照对待其他被害人的方式,把她捆绑起来,还用针线缝了她的嘴,塞进箱子里……” 第20章不可宽恕(1) “……无法想象,蒋雨涵当时忍受了多少痛苦,也许,她不堪折磨,又昏过去了,但她一直凭着强大的求生欲望支撑自己。在她被掩埋之后,她努力掏出电话,因为信号不好,她只能发短信,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她的姐姐蒋雨馨……这也是她向外界发出的唯一的求救信号。然而,箱子里的空气很有限,没有等到她姐姐来救她,她就在箱子里活活闷死了。” “真是一个变tai的的假设。希望你想象的不是真的。”柳菲皱起眉头,露出厌恶的表情。 “我也这么希望。但我只想到了这样一种假设能解释为什么蒋雨涵用过的手机之后又出现在另外一个被害人陆曼手里。这说明,凶手掩埋蒋雨涵之后又把她挖出来过。” “为什么?” “找手机。他把蒋雨涵掩埋好之后,动手去处理另外一个人质,结果怎么也找不到那个手机了。他当时吓坏了。万一手机掉在了附近,被谁捡到交给警察,他用的是重复的手机号码,警察肯定会怀疑的。以他谨慎小心的性格,不找到手机决不会罢休。所以,他先把人质装箱掩埋了,然后四处找手机,把周围都找遍了也没有找到。直到最后,他才想到了蒋雨涵。于是他又挖开了掩埋蒋雨涵的地方,蒋雨涵已经被闷死了,他也找到了那个手机……一个多星期之后,他把手机用在人质陆曼身上。因此,陆曼用的手机里多出了一条蒋雨涵发给姐姐的短信。” 丁潜一口气把共情时体验的杀人经过,连同自己的推测都说完了,长出一口气。看见柳菲和钟开新都震惊的看着自己,说道:“当然,就像你们说的,我这只是一种缺少足够根据的假设。你们可以不相信,只是为你们提供一些启发。” 哪怕只是假设,只是丁潜在自我催眠时候的臆想,也足以颠覆柳菲和钟开新的思维了。目前为止,他们还想不出更合理的解释。 钟开新掏出手机打算向杜志勋汇报,“乖乖的,这可不得了,一下子发现了两具尸体……” “等一下。”丁潜拦住他,转头对柳菲说,“我想,最好你来给她们尸检。” “为什么?”柳菲不解。 “……” 丁潜没说明,但他的表情耐人寻味。 …… …… 深夜。12:45。 刑警队。法医室。 特案组的人都到了。刑警队长孙建洲,副队长李达也到了。丁潜也悄然出现在人群中。 虽然绑架犯杨建明已经落网,但是蒋雨涵被找到了,还是多少引起了一些轰动。参与办案的警员都听过这个名字,都知道她姐姐为了找她差点儿连命都丢了。尽管希望渺茫,他们也一直期望这个女孩能平平安安的与家人团聚。 如今终于得到了消息。 却是一个噩耗。 柳菲穿上法医罩衫,戴上口罩,走进解剖间。 杜志勋和孙建洲也都戴上口罩随后跟进,最后走进来的是丁潜。杜志勋看见他,眼皮跳了跳。他不清楚事情经过,不过看到丁潜,马上怀疑到发现这两具尸体跟他不无关系。 平江刑警队的两位法医给柳菲打下手。 蒋雨涵和那具还不知道身份的女尸并排放在相邻的两个解剖台上。 柳菲戴上手套,拿起解剖刀走向那具无名女尸跟前。 丁潜忽然开口,“你能不能先检查蒋雨涵……” 柳菲愣了一下,白口罩上露出的一双妙目瞟了丁潜一眼,走到了蒋雨涵的解剖台前。 照片上的活泼少女已经变成了解剖台上开始腐烂肿胀的尸体。观者不禁为之心痛。 柳菲用刀子割开她的衣裤,把蒋雨馨的体表从头到脚检查了一遍,然后说道:“除了手指甲磨损严重,体表只有一点儿瘀斑,但没有致命伤。” “按道理至少该有明显的伤啊。”丁潜脱口道。 杜志勋和孙建洲都转头看他。法医没有说话,他居然先下了结论。尤其是当着高冷法医柳菲的面。 柳菲倒是没有不悦,、她知道丁潜的意思。 她没说话,掰开死者的嘴检查了一下口腔和牙床,然后对身边两个法医说:“我要打开她的胸腔。” 两个法医去拿过电锯和皮夹打下手。 柳菲这边拿起解剖刀,从下颌下缘正中线开始,沿颈、胸腹正中线绕脐左侧至耻骨联合上缘切开皮肤及皮下组织。 两个助手用皮夹把剖开的皮肤翻卷夹住,露出了淡黄色的骨头,柳菲用一把大骨剪把肋骨一根根剪断,发出“嘎嘣,嘎嘣”磨心的响声。听得几个大男人都直皱眉,柳菲却从容淡定,举止优雅,仿佛没有人类的情感,更像一个长相极美的仙女或是女妖。 两个助手把剪下的死者的胸骨拿下来,露出了死者完整的内脏器官。 腐烂程度还不算严重。 柳菲打很仔细的检查死者的肺叶和心脏,然后用解剖刀割开了死者的喉管和气管。她拿来放大镜仔细观察了一会儿,拿起镊子伸进去不知道想往外夹什么。 这段时间对于杜志勋、丁潜他们简直就是一种精神折磨。 他们不得不面前一个开膛破肚的死尸,还要装出大男人不以为然的样子,关键是还不知道人家柳菲在干什么,什么时候能完事儿。 过了大约半个小时,蒋雨馨放下镊子和放大镜。“蒋雨馨死因是机械性窒息死亡,肺部呈现散在灶状出血,心包脏层、肺粘膜上有点状出血。这些都是典型的特征。她是被杨建明活埋地下闷死的,不过……” 她顿了顿,“但在那之前,她还曾被用软物体捂住口鼻,造成了短暂的窒息。证据就在她的喉管和气管里。我发现了布料纤维的绒毛。杨建明应该是用什么柔软的东西,譬如说衣服或者毛巾之类的东西捂住了她的口鼻,造成了她短暂的窒息。之后又把她活埋了。这样的回答满意了吗?” 柳菲解释完故意反问一句,让人莫名其妙,只有丁潜心知肚明。 他说:“还差点儿。” 柳菲一双凤眼立马瞪成了圆眼。这家伙是不是有点儿得寸进尺? “你最好再去检查一下装蒋雨涵的箱子。” “……” 柳菲剜了他一眼,转身干别的去了。女神穿上解剖服也还是女神,随便被人呼来喝去那是丫鬟。 第20章不可宽恕(2) …… …… 一直忙到天亮,尸检终于结束了。柳菲把两具尸体都缝合好,又做了简单处理,尽量看上去舒服一些,让被害人家属认尸的时候,更容易接受。 首先被带来见尸体的是绑架犯杨建明,当他看见蒋雨涵和另外六具面容狰狞的女尸,当时就吓瘫在地,裤子都尿湿了,他恸哭流涕,悔恨交加。 在场的警员们都无动于衷。 无论这个人如何忏悔,都洗刷不了自己所犯下的罪行。 谁都清楚,这样的罪犯必将受到最严厉的惩处。 丁潜站在一旁漠然的望着杨建明,看着那双曾经罪恶,如今却悔恨绝望的眼神,他转身离开了法停尸间。 “等等,丁医生。” 有人唤他。 丁潜转身,看见柳菲穿着白大褂,风姿绰约的走来。 “你这就要走,忘了求我的事吗?” “……” “装蒋雨涵尸体的行李箱已经检查过了,跟之前那几个行李箱不同,里面发现了男性的头发,还有很多碎屑,你怀疑的对,杨建明是在匆忙之下拿的行李箱,根本没来得及做清理。结果留下了很多痕迹,如果去他家检查的话,绝对可以确定是他用过的行李箱。要是能早点儿发现这个,光凭着这些物证应该就足够给他定罪了。” “我知道了。” 柳菲马上又说:“这件事算我帮你,所以我上次欠你那顿饭就抵消了,咱们两清。” 她跟本不给丁潜讨价还价的余地,就自己做决定了。别看冷冰冰的没表情,也是够鸡贼的,一点儿不吃亏。 丁潜无奈的撇撇嘴。勉强同意。 柳菲这才说出心中的疑问:“我不明白,杨建明都已经被捕了,你要我调查这些证据又有什么必要呢?” 丁潜展颜,“我可以告诉你原因,就当你又欠我一顿饭” “……” …… …… 蒋雨馨终于陪着父母来认尸了。 相比其他的被害人,蒋雨涵的死更让人难以承受。 她的家人始终都不愿相信小女儿已经遇害了,就在发现蒋雨涵尸体的前一天,她爸妈还跑到黄霆锋家里大闹了一场,他们始终认为自己女儿就是被这个人拐走的。 蒋雨馨把妹妹遇害的消息告诉父母,他们还不肯相信,一口咬定是公安局弄错了。直到今天来公安局认尸,他们都还抱着几分希望。 仅仅两天没见,丁潜就发现蒋雨馨瘦了整整一圈,颧骨凸出,眼窝都塌陷了。之前那个健康美丽的姑娘蜕变成了一副病容,憔悴的容颜令人悱恻。但她还在努力支撑,不让自己倒下。 当柳菲掀开覆盖女尸的白布,让石友斌和高兰辨认,他们呆呆的望了许久,仿佛还不敢相信,某一刻,突然爆发,抱头痛哭。高兰几次昏厥。 蒋雨馨有心理准备,比父母坚强。她帮着父亲一起把母亲搀扶出了法医室。 高兰醒过来又抱着丈夫和大女儿哭。 警察们看了无不动容,郭蓉蓉在一旁跟踪抹眼泪,想上前去劝,被丁潜拉住。“发泄出来总比闷在心里好。” 他等那一家人情绪稍微稳定些了,走过去,帮高兰检查了一下身体,没有大碍,把蒋雨馨单独叫出来。 看着蒋雨馨红肿的双眼,泪痕犹在,他有点儿不忍心开口,但还是对她说:“我知道你现在心里难受,失去死亲人的经历我也有过,但人不能总活在过去,终有一天你要走出来,你的家将来要靠你支撑,如果你倒下了,就彻底没有希望了,你妹妹在天有知,也会难过的。你好好活下去就是对她最好的怀念。” 蒋雨馨点点头,觉得丁潜的话里有点儿似懂非懂的东西,但她已经没有精力多想了。 “你先带你母亲回家吧。我有些话想跟你爸说。” 蒋雨馨点点头,过去跟父母说了两句话,搀扶着高兰离开了公安局,临走时,还回头看了一眼丁潜和父亲。 目送她们娘俩离开,丁潜看了一眼石友斌,发现他比前几日见到苍老了很多,背也有些驼了。 “丁医生,你找我有什么事儿吗?”石友斌满脸哀伤的问。 “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还会这么做吗?” 石友斌脸色大变,惊愕的看着丁潜。 “我们在找装蒋雨涵尸体的拉杆箱里发现了头发。我想如果现在做dna匹配的话,就能确定那是你的头发。” “……” “除了头发之外,箱子里还有很多其他的碎屑,足够证明那个箱子是从你家里拿走的。当然,最省事的办法就是问你老婆,也许她对那个箱子还有点儿印象。但我不想那么做。” 石友斌脚下打晃,差一点儿摔倒。 丁潜拉过一把椅子,让他坐下。他双手捂着脸,拄着膝盖,因为情绪激动,胳膊不停的哆嗦。 丁潜问:“其他女人也是你杀的吗?” 双手从脸上慢慢滑下,露出复杂的双眼,石友斌痛苦的摇摇头,“我一开始……一开始没想杀她们,我只想要钱。” “你跟杨建明是什么关系?” “杨建明是谁?” “就是那个人绑架女人塞进拉杆箱里的绑架犯。你们之间不认识吗?” “不认识。但我知道他都干了些什么。如果我没看到就好了,就不会发生之后的事情了。”石友斌哀伤的说。 “我现在彻底明白了。”丁潜摸着腕上的宇舶表,整理思路,“你在一个偶然的机会看见对面楼里经常走出一个拉着大号拉杆箱的男人,后来你起了疑心,就随后跟踪他,一直跟踪到了‘河畔小区’附近的河堤那儿,你看见他把拉杆箱丢在了河堤下面。等他离开之后,你下了河堤,打开箱子,发现里面装着一个女人……” “千真万确,我最开始想到的是报警。我甚至都掏出手机开始拨110了……”石友斌激动的说。 “那你为什么改变主意了?” “我老婆那时突然给我打了一个电话,问我在哪儿?不给我解释的机会就开始哭闹,问我是不是不要她了,她经常这样……” “……” “唉,我跟她虽然是二婚,在一起也相濡以沫过了这么多年。一开始那些年还相安无事。可是,自从她患上尿毒症之后,情绪就越来越坏,光给她治病,家里这些年把家底儿都掏光了,还欠了别人不少钱。医生建议换肾,如果保养得好,还能再活10年到20年……” 第20章不可宽恕(3) “……可是换一个肾至少要20万,还不包括之后用药,就凭我们老两口那点儿医保根本不够用……”说到这里,石友斌那张与世无争的脸上闪现出一丝狠毒。 那天晚上,就是这通电话让他改变了主意。他听着手机里高兰没完没了的哭闹,乜呆呆的望着拉杆箱里无助shen吟的女人。一个狡猾,阴毒的念头在脑海中发芽,生根。 这个世界没有百分之百的好人,也没有百分之百的坏人。 天堂与地狱之间只有一步之遥。 他当时内心中经过了一番激烈的挣扎,他想就算他救了眼前这个女人,他的生活也不会有任何好转,被救的人转脸就会把他忘记。而他老婆依然要死。不管老婆有多少缺点,始终是那个能与他相依为命的人。 于是,这个一辈子老实本分的男人为了钱,为了让老婆多陪她10年,从天堂迈进了地狱。对于家,他是一个称职的好丈夫,对于外人,他成了一个冷血的恶魔。 “于是,你就成了杨建明背后的影子罪犯。”丁潜说,“杨建明绑架女人,只用来发xie,之后装进拉杆箱里,扔在了河堤下。而你在暗中跟踪他,把拉杆箱拖到其它地方埋起来,逼着被害人往家里要赎金。杨建明为色,你为财。你用他做掩护,躲在他身后作案。他冷酷,你更阴毒。” “我一开始没想杀她们。”石友斌无力的申辩,“我只是怕被人发现,我想隐蔽一点儿,才想到把人埋在地下,我本来以为有一个管子能通气,再定时给她一点儿水喝,人就不会死。等到赎金拿到了,我就放了她。可是那些女人的家人迟迟不送钱,还报了警。我就更不敢放人了,结果活活把人熬死了。接连死了几个之后,我心也变冷了,既然她们的家人都不在乎,我又何必在乎。我老婆能是,凭什么她们就不能死。” “你这样说,是在为自己罪行辩解吗?那你女儿呢?” 石友斌像被针狠狠戳中了心口,苍老的脸霎时扭曲,他努力克制,强忍悲恸。 “是你女儿蒋雨涵让我发现你的……那天晚上,你跟踪杨建明,从河堤拖回一个拉杆箱,你本想去电子科技大学埋起来。没想到半路上,被你的小蒋雨涵意外看见了,你当时没有发现她,她一路跟踪你来到了大学校园,在你挖坑准备掩埋被害人的时候,她突然出现在你面前,把你吓坏了,是吗?” 石友斌难以置信的抬头望着丁潜,哆哆嗦嗦问:“你……你当时也在现场吗,我没看到有其他人啊?” “我是想象的。但我想知道,你女儿都跟你说了什么,你为什么要杀她?” “她……”石友斌实在不愿回忆那段痛苦的经历,“她逼我去自首,说我不配做她父亲,还说了……很多的难听的话……” “原来如此。就因为这个原因你就把自己女儿杀了。虽然不是亲生的,你们也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 “不是你想的那样!”石友斌捂着脸,使劲儿揉搓,哽咽道:“人活着不就为了一张脸吗,我要是变成了杀人犯,别人会怎么看我,怎么看我们这个家。我这样做也是为了这个家啊。她居然说我不配做她父亲,还说我比不上她亲爸。她两三岁亲爸就死了,是我一把屎一把尿把她养大的。她们姐妹虽然不是我亲生的,我待她们视如己出,这么多年省吃俭用,含辛茹苦。到头来她居然说我比不上她亲爸。我真是难过啊,辛辛苦苦,养了这么一个没有血缘的白眼儿狼。我就是路边捡条狗回来,它还知道感恩呢,她居然一点儿都不顾念我的养育之恩……我甚至都跪下来求她了,她都不肯原谅我,非要我去自首,我当时心彻底凉了,心里一发狠就……” “你用衣服把她捂死的?” 石友斌点下头。 “也许你不知道,蒋雨涵当时并没有死,只是昏过去了……” “那不可能,那绝对不可能。”石友斌惊呼。 “那你想过没有,为什么你在装她的箱子里发现了手机,你以为是自己不小心掉在箱子里的吗?是她想用手机给她姐姐发短信求救。” “……” “在她生命中最后一刻,绝望,无助,身受重伤,她却连自己的父母都信不过,只能向姐姐求救。幸好,她还有一个爱她的姐姐,让她能带着希望死去。” 石友斌紧紧捂着脸,眼泪从指缝中喷涌。 丁潜起身离开了公安局。 …… …… 那天离开公安局之后,丁潜就没再跟郭蓉蓉他们联系,没跟孙建洲联系,也没跟蒋雨馨联系。 面对不愿面对的,逃离是最好的办法。 生命如此之轻,却令人无法承受。 他是心理医生,也是有血有肉的人,他比常人更知道保护自己。 案子结束了大约三个月,报纸和电台的相关报道终于被其他热点新闻所取代,他接到了蒋雨馨打来的电话。约他去他唱歌的酒吧见面。 他应约去了。 傍晚。 南湖。 酒吧的舞台上,他又看到了那个拉着小提琴的欢快精灵。 那流动的乐曲比以往略显生涩,似乎拿着琴弓的手指由于久未演奏不甚熟练,但依然欢快,活泼,充满朝气。 丁潜在蒋雨馨的眼中看到了盈盈的泪水。 演奏完毕,酒吧老板说,这是蒋雨馨最后一场演奏。客人们用掌声欢送她。 丁潜走出酒吧,看见背着提琴盒的蒋雨馨站在湖边等他,粼粼湖光中的月色映衬着她亭亭玉立的倩影。 他走到她身边,谁都没说话。 良久。 蒋雨馨说:“丁医生,我明天要走了。” “哦。” “我家的房子已经卖了,我要带我妈去北京,那里有唱片公司约我面试,在那里应该比这里有更多机会。我也可以多赚些钱,给我妈治病。” “什么时候走?” “明天一早。” “……” “我还是要谢谢你,丁医生。你没有食言,帮我找到了我妹妹。”蒋雨馨泪水夺眶而出。 丁潜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递给蒋雨馨,“祝愿你早日成功,这算是我的一点儿投资,将来你就按银行利率连本带利还我吧。希望我的钱不要打了水漂。” 蒋雨馨犹豫了一下,破涕为笑,接过银行卡,大声道:“放心吧,我一定会成为大明星的!从今以后,我要好好生活,我知道,我妹妹就在天上看着我!守护我!” (终) 第1章人体积木(1) 拉大锯,扯大锯,亲爱的,别生气。我锯你的胳膊,我锯你的腿,我捧起你的脑袋亲你的嘴。 …… …… “你有多爱我?”女孩问男孩。 “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情,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男孩说。 “我才不信。” “你要怎样才信?” “你敢把化学老师杀了我就信。我上回化学没考好,他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埋汰我。” “嗯。” …… …… 在任何一座城市,都有一伙靠乞讨为生的人。 他们生活在这座城市的最底层,穿着脏兮兮的衣服,蓬头垢面,抛去了为人的全部尊严,向那些行色匆匆,打扮体面的路人磕头作揖,做出谄媚的笑容,换来的除了一个个钢镚,更多的是无数人的白眼。 母亲教育成绩差的孩子,就会指着路边那些乞丐说:“你要是不好好学习,将来就得向他们一样,一辈子要饭。” 但根据统计,要饭的人是世界上自杀率最低的人群。 他们不必瞻前顾后,为了脸面生活,他们的人生还有得是希望,因为他们的人生就像一张白纸。 一个老要饭花子手指远处灯火通明的豪华大酒店,对身边几个要饭的吹嘘,“信不信,我去过那家饭店,吃过大闸蟹哩。” 其他几个要饭的纷纷表示不信。 老要饭花子手捻胡须说:“有一回,我从侧门溜进了饭店,正赶上他们倒泔水,我看见有一个大桶里还有没吃完的鱼和螃蟹呢。我正好带了一个塑料袋,把那些东西装了满满一袋子。回来足足吃了三天才吃完。那些开好车,赚大钱的大老板整天过的日子也不过如此,我也算当过一回老板,这辈子也值了。” 老要饭花子意犹未尽之余,看了看自己的孙女,终于想到了一件发愁的事儿,“我这辈子是没啥遗憾了,就是我这孙女小翠。爹死妈改嫁,从小就跟着我。万一我哪天蹬腿儿了。谁照顾她呀。” 其他几个年轻要饭的撸胳膊挽袖子,自告奋勇。 老头儿连连摇头,“那可不行,我孙女岂能容你们这帮要饭的糟ta?她得嫁个城里人,有体面的工作。总不能跟我一样也要一辈子饭吧。” 几个年轻要饭的唏嘘不已,笑话老头不自量力。 老头不以为然,一脸慈爱的望着自己的孙女。在他眼中,小翠就是一朵花。全世界所有的女人都比不上她。 此时,老头的孙女捧着脏兮兮的小脸,呆呆的望着马路对面,想着心事。 谁都不知道她心里想些什么。 今天白天跪在地上要饭,女孩也表现的很反常,低着头一声不吭,就好像怕人看见似的。老头以为她病了,问她哪里不舒服,她也不肯说。 忽然,女孩的眼睛亮了一下。 就在马路对面的街角处,那个男人又出现了。 她心跳加速,呼吸急促,急忙用衣袖把脸又使劲儿蹭了蹭,她知道,那个男人一定是来看自己的。 在昨天傍晚,小翠在立交桥上跪了一天,准备收工,把那块用红油漆写着的“母亲患病急需用钱”的血书收起来。一个男人走过来,掏出了一百块钱递给她。 小翠惊讶的抬起头,看见了一张眉清目秀,文质彬彬的脸。 那人看他的眼神跟其他人都不一样,没有丝毫的轻视和怜悯,那双眼睛里充满了真正的关切。让她感到从未有过的温暖。 到了晚上,她又看见了那个男人。 他就站在马路对面的树下望着小翠和爷爷的临时住处,一栋废弃办公楼的雨檐下面。 男人安静的望了她一会儿,走了。 小翠能感觉到那个人并没有恶意,她能从对方的目光中体会到一种很奇妙的东西。那种目光她经常能从路过的情侣们眼中看到,但还是头一次有人用这样的眼神望着她。 今天晚上,那个男人又出现了。 她更加确信了自己的想法。她开始心跳,紧张,羞涩,像所有情窦初开的少女一样。 那个男人鼓足勇气,向她招手,示意她过去,有话要对她说 她犹豫了一下,问爷爷:“爷爷,你说如果有时来运转的机会,我应不应该珍惜。” “当然啦。不珍惜那是傻子。”爷爷说。 她于是下定决心,起身走出雨檐,爷爷问:“你去哪儿?” “我有点儿事儿,一会儿就回来。” 她却不知道,自己这一去,就再也没回来。 那个男人戴着一副眼镜,白白净净的样子,就像哪个公司里的白领,或是念书的大学生。跟她平时接触的那些又脏又粗鲁的男乞丐天差地别。这样的人,平时只会从她眼前匆匆而过,根本不屑于停下来看她一眼。她从来都没敢有过非分之想。 然而今天,就是现在,幸运的天使在她眼前打开了一扇门。 她可能今后再也不用靠乞讨为生了。她也可以穿戴的光鲜亮丽,趾高气扬的走在城市的马路上,不会再有人朝她白眼,不会再有宠物狗朝她狂吠。 “我……想请你吃顿饭可以吗?”白领男略显局促,还微微有点儿脸红。 小翠不知道城里那些女孩子遇到这种情况都怎么回答。 她不会撒娇,不会使小性子,也不懂得欲擒故纵,比起那些花枝招展的女孩,她更朴实,简单。 她只是怯弱的低下了头。 男人在前头带路,小翠在后面跟着,她也不知道白领男要在哪儿请自己,她甚至还在想要不要带上爷爷一起去吃饭。 第1章尸块积木(2) 白领男拉开车门,小翠瞅瞅自己脏兮兮的衣服,不敢坐。白领男微笑着把她推进了车里。 她坐在车里,望着车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美轮美奂,仿佛漂浮在云端。 白领男开车驶入一片高档小区,把车停在了一栋小多层楼下。 他带着小翠上楼,打开了一扇赭红色的防盗门。 映入小翠眼中的是宽敞明亮的欧式客厅。水晶吊灯散发出璀璨光彩,晃得她眼发花,在她印象中,只有童话里的世界才是这样的。 白领男指指沙发,“你随便坐。我准备一下。” 小翠以为他要给自己做饭,点点头,老老实实的坐在沙发边,生怕自己的衣服把沙发弄脏了。 白领男露出温和的笑容,转身走进厨房,他脸上的表情在不知不觉间阴冷下来。 男人关上厨房门,很久都不出来。 小翠耐心的等着,眼睛不住的四处打量,看到什么都觉得万分新奇……猝然,她目光抖了一下,落在门口的小地毯上…… 刚才进屋时她没注意,那里竟然放着一双女人的高跟鞋。 鞋跟很细,足弓很高,鲜红鲜红的颜色。 她的脑子瞬间有点儿乱了,这个公寓里还住着其他女人吗? 那白领男为什么还要请她到家里吃饭? 难道不是因为喜欢她吗? 小翠虽然卑微,但还没到能跟其他女人分享一个男人的程度。 她有点儿坐不住了,但又不知该如何质问眼镜男。她心慌意乱的从沙发站起身,犹豫着要不要现在就走,而她发自内心又有点儿舍不得这里。 这个遥不可及的梦一下变得如此切近,她实在不希望这么快就破灭,她希望是自己误会了。她觉得白领男不会是那样的人。 但是心里一旦起了疑心,对什么东西都有点儿疑神疑鬼的。 小翠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了卧室门上。门虚掩着。里面亮着暖色的灯光。似乎有人在,可是听不到一丁点儿声音。 她下意识的走到了卧室门口,轻轻推开房门。 房间里装饰的同样典雅奢华,在暖色的吸顶灯下,有一张巨大的双人床。 床上躺着一个女人。 一个chi身luo体的美女。 或者说她曾经是一个美女。 她的身体已经被砍成了一段段,每一段尸块之间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拼凑在一起就是一个完美的女/体。而现在,她看起来就好像菜市场里案板上剁碎的猪肉半子。 小翠从小到大连完整的电影都没看过,更别说恐怖片了,在她单纯的脑子里,从来都没有想到过这样恐怖的画面,一个人居然可以死成这样。 她双眼翻白,连一声喊叫都没发出就吓死过去。 厨房门开了。 白领男听到声音走出来,看到昏倒在地的小翠,面无表情,转身回到厨房,戴上一副厚厚的胶皮手套出来。 他把小翠拖进了卫生间,里里外外除去衣衫,用鼻子嗅嗅,骂了一句,“真臭!” 他拿出胶带,把小翠的身体呈蜷缩的姿态一圈圈缠绕起来。 ……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小翠从迷迷糊糊中苏醒过来,忽然感觉刺骨的寒冷,她竟然没穿衣服,四周完全黑暗,什么都看不到,她活动手脚。可是全身都被什么东西缠住了,一动都动不了。 她吓哭了。嚎啕大哭。 这不是幸运降临,这是大祸临头。 白领男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着刘诗诗和吴奇隆演的古装剧,茶几上放着红酒瓶,他手里捧着高脚杯,摇晃着血红色的酒液,若有所思。酒瓶旁边放着胶皮手套和一把锯子。 …… …… 省刑事调查局。 “你来了。”杜志勋看见风尘仆仆赶来的丁潜,只是简单的点下头,没有过多表示。 “到底是什么尸体,一定要我看?”丁潜问。 杜志勋一早给他打电话,说遇到了一起恶性案件,要他尽快赶到刑事调查局。 丁潜推说有事,明知道杜志勋不信任自己,他并不想跟他有过甚交往,但是杜志勋丝毫不留余地,要他务必赶来,还说这件事跟他有关。具体情况,他却不肯透露。 杜志勋给郭蓉蓉打电话,没人接,给柳菲打电话也没人接。这帮人就好像跟杜志勋商量好了,集体给他摆了一出空城计。 让人疑窦重生。 丁潜冥冥中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来到调查局,杜志勋并没有带他去案发现场,而是让郭蓉蓉带他去法医室。 “你怎么不接我电话?”丁潜忍不住问。 “组长不让,我也没办法。他这次可是很认真的,我要是敢不听,肯定把我开除了。”郭蓉蓉很为难。 “你们组长不就是让我来看尸体吗,什么尸体搞得这么神秘?” “可变tai了,我都没敢细看,你还是自己去瞧吧。” 两个人边说话,乘电梯下到地下一层。出电梯走进法医室。 柳菲穿着白大褂正在等丁潜。数日不见,看到丁潜还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跟陌生人一样。 她冷,丁潜也不能主动赔笑,搞得跟流mang似的。 “尸体在哪儿?”丁潜干脆就跟她谈工作。 柳菲转身走进解剖间,丁潜随后跟进。郭蓉蓉胆子比较小,呆在外面不敢进去。 丁潜一进解剖间,目光首先落在了解剖台上,可是并没有看见尸体。不过在解剖台旁边放着移动担架,上面横放着一个大号的银色硬塑拉杆箱。 丁潜看见拉杆箱,神情就不禁变了变,“尸体装在里面?” “我已经尸检过了,按照原样把尸体放回去了。”柳菲走过去,掀起拉杆箱盖。 丁潜往里面只看了一眼,脸色刹那僵硬了。 箱子里被一具尸体整整齐齐的塞满了。 尸体被切割成数块,分门别类,摆放得错落有致,大块的躯干放在正中间,两条腿太长,从膝盖截断,大腿分别塞进躯干两边的空隙间,上面摞上两条小腿。头放在凹陷的腹部,两条胳膊交叉码放在头颅四周。箱盖一侧,整齐的码放着两只手。刚好能把箱盖合上,一幕凄厉惊悚的景象,居然隐藏着某种恶趣味。 第1章人体积木(3) 最诡异的是,那颗被砍断的头颅居然脸颊红润,面带笑容。似乎死者对自己被肢解成这样感到十分满意。 光凭这一点儿就够瘆人的,难怪郭蓉蓉不敢看。 但丁潜此刻的反应已经不仅仅是害怕,他眼神中充满了惊骇,甚至是发狂。 柳菲注意到了丁潜的反常,她没说什么,安静的站在那里。 “是你随意把尸体这样摆进箱子里的?”丁潜终于强抑心中的不安,问柳菲。 “不是我。打开拉杆箱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的。” “这个……这个女人是怎么死的。” 尽管被肢解得七零八落,但丁潜还是能从尸体的特征上看出死者是一个女性。 “冻死的。” “你确定?” “死者的气管内出现了泡沫性液体,心外膜下点状出血,左心房内有少量软凝血块,胃粘膜下有多处斑点状出血,颜色暗红,这些都是冻死的典型症状。”柳菲似乎对丁潜的怀疑有点儿不悦,不假思索的给出了专业解释。以她的高傲,根本不允许别人对自己的能力产生质疑。 “冻死的人难道还会笑?”郭蓉蓉不知道什么时候溜进来,躲在柳菲身后又害怕又好奇的问。 柳菲伸出带着乳胶手套纤长的手指,指着女人嘴角那一抹诡异的笑容,“当人处在温度极低的环境下,濒临死亡的时候,会出现低体温综合症症状。身体机能会自动调节,减少对四肢的血液输送,以保证大脑的供供能充足,进而导致头部血量增多,所以在人被冻死以后,出现脸红如醉酒的状态。人在受冻的时候会不断的用嘴哈气和吸气,所以面部的肌肉比较像微笑的样子,再加上面部微红,看上去就更像笑着的感觉。” “原来如此啊,我还以为她真的很高兴呢。” 柳菲没功夫跟郭蓉蓉聊天,一本正经的对丁潜说:“被害人一共被切割成了12块,切割的断面非常整齐,切面上有波浪形的花纹,所以推断,凶手是把被害人冷冻到身体坚硬之后,才用锯子把尸体锯成一块块。这样避免了大量流血,抛尸起来十分省事。” “你算错了。没有是12块呀,我查了查,只有10块。”郭蓉蓉忽然大声说了一句,掰着手指头算,“你看,1个脑袋,1个身子,2条胳膊,4截腿。2只手。加起来不是正好10块吗?” “那是因为死者的2只脚没在箱子里。”柳菲不假思索答道,“我不知道是不是箱子的空间不够,凶手故意把被害人的两只脚扔了。” “不是。”丁潜说。 他目光凝注在箱子里的碎尸上,眼神中有很多欲言又止的东西。 “那是因为什么啊?”郭蓉蓉问。 “凶手是觉得被害人的两只脚漂亮,所以留下了。” “什么,太变tai了吧,妈呀~~”郭蓉蓉打了一个冷战,全是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大叔,这是你瞎猜的吧,你脑袋里怎么净想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啊。” “他不是猜,他是亲身经历的。”杜志勋说话间走进了解剖间。 “亲身经历?”郭蓉蓉一脸困惑,忽然想到了什么,骇然道,“不会是以前曾经发生过这样的案子吧……” 柳菲没提问,但目光也落在了杜志勋脸上。 杜志勋说道:“两年前,丁医生曾经跟我们当地的市公安局合作过,那时候我们的宋局长在市公安局任副局长,兼刑警队长。那段时间他们联手破获了不少案子,特别是那种罪犯心理异常的奇案。丁医生利用自身心理医生的优势,屡屡能分析出罪犯的性格特点,给宋局破案提供了很大帮助。丁医生尤其擅长的共情术在当年的办案中发挥了关键作用,所以,时至今日,宋局依然很器重丁潜,极力推荐他到我们特案组。” “原来大叔跟宋局还有这么一段基情呐,难怪宋局对他的态度怪怪的。”郭蓉蓉恍然。 杜志勋继续说道:“但是后来,因为一桩意外的案子,让丁医生被迫结束了跟警方合作。” “什么案子?” “我们警方这边称为‘拉杆箱连环碎尸案’。” “拉杆箱连环碎尸……那岂不是……”郭蓉蓉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了眼前的拉杆箱上。 “不错,这两起案子看起来很相似,你觉得呢,丁医生?”杜志勋问丁潜。 丁潜没有马上回答,而是问:“箱子是在哪里发现的?” “朝阳公园。”杜志勋回答。 “公园的什么地方?” “公园中心那座天女散花的雕塑下面。” “……”丁潜沉默了。 在冰冷的解剖间里,四个人不约而同的看着一具被肢解后塞进箱子里的女尸。 杜志勋继续说:“两年前那件案子一共死了五个被害人,都是女性,都是被冷冻后肢解的,尸块都被整齐码放在拉杆箱里,每个死者都缺少了一部分身体。弃尸的地点都在开阔地方的中心建筑物上……” 郭蓉蓉惊叹,“哇塞,组长,你怎么对当初的案子这么清楚,你有专门调查过吗,凶手抓到没有?” “没有。至今这都是一桩悬案。” “啊?!” “当时,警方还专门请心理方面的专家对这个凶手做了心理分析。” “分析结果是怎样的啊?” “那个专家认为,凶手是一个完美主义者。他的作案不带有任何功利的动机,是一个纯粹的证明能力型的施nue狂。他非常骄傲,把作案当成一门艺术,把被害人当做证明他能力的工具。在他的作案中无不刻意的在炫耀自己的审美能力和高人一等的智力。这位心里专家还提出了一个大胆的假设,他认为每个被害人缺少一部分身体是凶手刻意而为。目的就是收集他认为最完美的人体部分。” 说到这杜志勋停下,对丁潜说:“我说的没错吧,这都是你当时的分析,原原本本的记录在卷宗里。” 第1章人体积木(4) 郭蓉蓉惊讶的望着丁潜。 柳菲的目光也悄然落在丁潜脸上。 丁潜把眼睛从移动担架上的拉杆箱移开,似乎不愿再回忆当年那段经历。 “可是,连大叔和宋局都没把凶手找到啊。难道分析的不对吗?”郭蓉蓉哪壶不开提哪壶。 “在当时,丁医生的分析,恐怕是最接近凶手身份,也是最合理的。”杜志勋说,“当时还是市刑警队长的宋局根据这个凶手侧写,把凶手定性为一个家庭富裕,高学历,怀才不遇的男性知识分子。排查了不计其数的人,但还是没把凶手找出来。” “你刚才说,大叔因为这个案子退出了,是什么意思啊。因为没找到凶手的缘故吗?”郭蓉蓉有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 “不,因为出了意外?” “什么意外?” “……”杜志勋没再回答。 “到底是什么意外嘛。”杜志勋不说,郭蓉蓉好奇心更盛,调头又问丁潜。 “……”丁潜更加沉默。 杜志勋继续说:“凶手在杀完五个人之后就突然收手了,没再作案。警方的排查也迟迟没有结果。丁潜离开,宋玉林又接了其他案子。之后接手的警察也只是停步在他们当初的调查结果上,没有任何进展。久而久之,这个案子就成了悬案。 “那现在这具碎尸是不是跟当年同一个凶手干的呢?”郭蓉蓉暂时抛下了八卦,精力转移到案子上来。 “我们这几个人最了解当年那个案子的人只有丁医生了。是不是同一个人干的,他最有发言权。” 杜志勋最终又把这个皮球踢回给丁潜。 事到临头,丁潜想躲也躲不过了,他压抑着情绪,用近乎不带情感的声音说:“从作案手法上看,杀死这个女人的手段跟当初完全一样。特别是一些细节。首先是处理尸体的方式,冷冻后整齐锯断,然后整齐的摆放在拉杆箱里,充分利用拉杆箱的有限的空间,不留任何空隙。这体现出罪犯极强的布局能力、结构思维、创造力和理解力。” “那又怎样?”郭蓉蓉问。 “你小时候玩过积木吗?” “积木谁没有玩过啊,这跟积木有什么关系?” “搭积木是最能体现孩子智力优劣的游戏。这和七巧板,拼图是相似的道理。相同数量,相同体积的一堆木块,聪明孩子和笨孩子表现出的能力截然不同。我们的凶手就是在玩一个积木游戏。用尸块在有限的拉杆箱空间里,不多不少,恰到好处的把尸体经过不同的排列组合满满塞进去,还要留下他挑出的尸体部分。因为他留下的部分每次都不一样,因此他每个拉杆箱里的尸块堆积方式都不一样,但都能做到不多不少,恰到好处的排列。不没有足够的智力是根本做不到的。他在炫耀自己的能力。用最简单,最纯粹的方式。” “他在公园空旷的地方弃尸呢,也是在炫耀?” “不,弃尸地点的选择体现出了他的心态。空旷的地方说明他内心的孤独,中心地点,代表他渴望成为焦点,得到别人的认可。反过来恰恰说明,他空有才干,却不受应有重视的窘况。这些犯罪特征源自于罪犯的心理需求,不是随便别人可以模仿的,所以,可以断定,这个凶手就是当年那个拉杆箱连环碎尸案的凶手。沉寂了两年,他又复出了。” 郭蓉蓉斗志昂扬,挥舞着小拳头说:“这个家伙太嚣张了,这一次说什么也不能再放他逃了。大叔,你给点儿建议啊。” 丁潜的目光重新落在碎尸上,“我对被害人身份还不了解。但以他的习惯,他会把30岁左右外貌出众的已婚女性作为目标。他很欣赏这个年纪的女性,兼具成熟和年轻,在凶手看来最具女人味。如果细心看,你能看到被害人左手的无名指上都有戴婚戒留下的印记。这也可以看出凶手是一个心智成熟,比较有品味的男人。但为了不暴露身份,他不会对身边的女人下手,我想他通常会去那些高档酒吧和餐厅之类的地方物色猎物。” “有一点你说错了。”一直在一旁默默听他们说话的柳菲忽然插嘴。“这个被害人的左手上并没有婚戒。而且,她的年纪只有十几岁,还是一个小女孩。” “……”丁潜顿时怔住了。猝不及防。 “还有,我在被害人的头发里发现了虱子,被害人还有贫血、严重龋齿以及一些皮肤病。她的健康状况很不理想。好像过着流浪生活一样。” 虽然丁潜分析的头头是道,但事实说明一切,柳菲的发现无疑打了丁潜的脸。 郭蓉蓉忍不住插嘴:“这么脏,罪犯也不嫌弃,还把他脚丫子都收集了,味可够重的。这跟大叔说的高智商,高品位的凶手完全挂不上边啊。难道不是一个人?” “不可能,肯定是同一个人。”丁潜盯着塞满拉杆箱的尸块,很肯定的说。 可是,他又无法解释凶手复出的第一起案子,为什么偏偏要选择这样一个目标动手。 难道凶手的口吻改变了? 还是这两年里他发生了什么意想不到的变化? 杜志勋对丁潜说:“不管怎样,这个案子你不应该推迟。当年的事情总该有一个了结,是不是?有些事不是你想逃,就能逃得了的。” 他的话除了丁潜之外没人能听懂。 丁潜双眼凝视着虚空,谁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两年一个轮回,该来的终归要来。 …… …… 一星期后。 昏暗的房间里,挡着窗帘。 丁潜靠坐在软椅上,浑身松弛,喃喃道:“我最近这几天都会梦到温欣,每一次的情景都完全不一样。前天晚上,我梦见我们结婚了,她在家里种了一盆向日葵。后来她死了,我总觉得那株向日葵有点怪异。向日葵不朝着太阳,却总朝着我……” 第2章鬼压床(1) “……后来我发现不管我在屋子里的什么地方,只要等一会儿再回头,就能看见向日葵的直勾勾的朝向我。就好像一个只巨大的眼睛在窥视我。我实在忍无可忍,亲手拔出了那株向日葵。正要出门扔掉,有两个警察忽然进来了。他们对我说,想再了解一下我妻子失踪的详情。然后,我发现他们的目光,全部聚焦在我手中的向日葵上。我低下头才看见,就在向日葵的根上挂着一颗女人头,她的长头发和向日葵的根须纠缠在一起,那双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我……这样梦我之前也经常做,但我很快就会醒过来,而现在我感觉像是被吸进了梦里,总也醒不过来,甚至我都醒了,梦还在继续,而我就躺在床上无法动弹……” “……就在今天早上上班的时候,我坐在椅子上还做了另外一个梦,我梦见我站在一个很黑很空洞的地方,周围什么都看不见,我手里拎着一把斧头,我面前有张床,床上铺着洁白的床单,温欣躺在床上睡觉,紧闭双眼一动不动。在我身边还站着一个人,也是温欣。她冷冷的看着我,我搞不懂她是什么意思,想让我放下斧头,还是用斧头把床上的温欣杀了……那梦实在太逼真了,我甚至都不知道,我是在什么时候醒过来的,现在回想起来我都怀疑那个梦是不是真实的……” 坐在丁潜对面的人同情的望着他,一直听他说完了,才开口说:“温欣已经去世了。你一定要记住这一点。” 说话的人是一个身穿白大褂,鬓发斑白的老者,那双睿智温厚的目光能给人带来一种无法形容的安宁。 他是省谐和医院的副院长,权威心理专家,张洪冰。也是丁潜的恩师。 在他面前,丁潜彻底揭去了伪装,变成了一个脆弱、无助的孩子。 “我现在总感觉温欣好像没有死,她就活在我身边一样。我经常走走路,就能听到她的声音,忍不住回头去看,又什么都看不到……” “那是你的心魔。身为心理医生,你应该明白这一点啊。”老人目光中充满了深深的忧虑,“两年了,你虽然表面掩饰的很好,在你心里却又解不开心结。那些警察还在找你麻烦吗?” “我并不担心警察。他们影响不到我。” “我知道。你真正的问题还在于当初,温欣去世给你打击太大了,你其实始终都没有走出来。你虽然是我最得意的学生,你在心理学界的能力放眼全国也屈指可数,但本质上,你是一个很感性的人。即便你不愿意承认,但这是事实,你是我的学生,我比任何人都了解你,而这也是最让我担心的。” “老师,你纯属多余担心了。”丁潜一扫颓唐,故意做出顽皮的笑容。“我不过就是最近睡眠不好,来找你诉诉苦罢了,没有那么严重其实。” “幻听幻视已经是一个危险的信号了。你治过那么多病人,应该很清楚这一点吧。如果不采取有效的治疗办法,放任自流,这样一直恶化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我总不可能发疯吧,老师,哈哈……” 张洪冰神情严肃,丁潜的玩笑在他面前没有丝毫作用,“你瞒不了我,我知道,其实你这两年里,没有采取过任何心理治疗。你甚至连镇定剂都不肯服用。你在自我惩罚,你从心底里认为温欣的死是你的责任。你在内心中始终不肯原谅自己。” 丁潜的笑容僵硬了。 张洪冰通透的目光仿佛直射他心底,让他无所遁形。 他低下头,双手捂住脸,“如果不是因为我,她不会死。是我把凶手引来的。” “那只是一个意外。人生很多事情的结果都是不同的偶然互相影响促成的。你没有必要非把所有的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这种自我折磨没有任何异议。如果温欣在天有知,也不希望看到你现在这样。” “也许吧,但是……我现在有点儿不太确定。” “不确定什么?” “不确定,我现在的幻觉症状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原先以为是在最近。但是上一次,就在不久前,我帮助警方办案,在使用共情术的时候,我差点儿把一个无辜的女孩掐死……” 张洪冰迟疑了一下,“你现在又帮警察办案了?” “我本来不想,阴差阳错参与了两个案子。” 张洪冰皱起眉,“你又使用了共情术?” 丁潜点点头。 张洪冰说道:“‘共情’本身是临床心理学用来治疗心理病人的一种行之有效的手段,可以让医生充分了解患者的心理状况,找出症结所在。传统的‘共情’需要医生与患者详细沟通,非常耗时间。而你利用催眠改进了共情,我早就说过,你在心理学方面有过人的天分。一旦你的共情术在临床实践中能够取得疗效,那你就轰动了整个医学界。完全可以凭借这个成就彪炳史册……” 说到这,他叹口气,“可惜你却把治病的技巧用在了破案上。我倒也不是完全反对,毕竟能帮助警方捉拿罪犯也算是为社会做贡献。但不管怎么说这都有些旁门左道。况且,你共情的对象不是患者,而是罪犯,这项技术本身又不成熟,你这样做未免太冒险。” “也许我当初真应该听从老师的劝告,是我年轻气盛,太骄傲了……老师,你说共情术真的能让人完全丧失理智,变成另外一个人吗?” “怎么忽然问这个问题,你不是一直都对自己很有信心吗?” “本来是这样,可是……可是自从温欣死后,这两年,我也在不断的回忆当初那个案子,我又有点儿不太确信了……” “不要胡说!”张洪冰马上打断他,“虽然共情术是你创造的,但原理我还懂得,你就算能自我催眠让自己进入罪犯的心境,不管你当时的状态有多接近罪犯,归根结底,你还是你自己,这只是一种假想状态,你并不会真的变成罪犯。” 第2章鬼压床(2)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你要记住,无论处境有多么艰难,你都不能对自己产生怀疑。不要以为你是心理医生就忽视自己的心理问题,善泅者溺于水,往往你最难解决的就是你最擅长的。还有一点你必须切记,今天的话到我这里为止,你不能再对其他人提起,尤其是警察。当年你遭的罪还少吗?我可不想我最得意的学生被再被警察冤枉了。 “……”丁潜默然。 “我给你拿些舒缓神经的药吧。是美国进口的。副作用很小。” 这时,丁潜的手机响了,丁潜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本想关机,忽然发现来电显示是柳菲,不由得愣了愣。 柳菲从来不给他打电话,难道有什么意外情况? 看到丁潜迟疑,张洪冰不以为然说:“没关系,你接吧。” 丁潜接了电话。 柳菲的声音在电话里依然冷冰冰的,“你在哪儿?” “我在……”丁潜瞄瞄老师,反问,“你在哪儿?” “我在你单位,你不在。” “你去我单位了?”丁潜诧异,“你有什么事吗?” “我想当面与你说。” “我现在不太方便。” “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 当着老师的面,丁潜吞吞吐吐,张洪冰看出来了,笑道:“是女的吧。如果找你有事,你就去吧。我这里什么时候你都能来。女人可是得罪不得。” 老师笑意不存,丁潜就知道他肯定是误会了。就这还罢了,但他丁潜可是女朋友刚被凶杀啊,罪犯到现在还没有抓到,他要是还有心思另寻喜欢,这要是传扬出去,那他还不得被人戳脊梁骨,骂他是陈世美啊,唾沫星子都能把他淹死。 他很尴尬的解释:“就是个关系一般般的女同事,找我有点儿事儿。” “行,那你就赶紧去吧。”张洪冰笑呵呵的说。 丁潜很不满。这老头儿表面正经,整天心里都在想些什么啊。 告别了老师,丁潜开车离开省会蓝京回到平江。两市相隔不远,走高速也就是半个小时。 回到医院,一进心理咨询科,就发现那帮人看自己的眼神很异样。丁潜心里还有点儿纳闷。等他推门进了自己的办公室,差点儿没被眼前的艳景晃倒。 一个风姿卓越的大美女正搭着两条黑丝长腿坐在他椅子上。 黑色的连体短裙将玲珑凹凸的身段包裹的恰到好处,外搭一件精干的白色职业外套,一双丰盈修长的玉腿裹在黑丝长袜里,与纤细的高跟鞋形成完美搭配,她整个人就往那里随便一坐,便化成了一件精美妖娆的艺术品。 柳菲气质优雅,神色倨傲的坐在那里,一副姐可以随便穿,你不可以随便想的气概。 发现丁潜推开门不进来,站在门口发傻,柳菲柳眉微蹙,有点儿不耐烦道:“你怎么才来?” 那口气就跟她是医生,丁潜来看病差不多。 “路上堵车了。”丁潜解释完,才意识到自己应该是这里的主人,赶紧挺直了腰杆,清清嗓子,说:“你找我有什么事?” 柳菲随意的撩了一下长发,“被害人的身份已经确认了。你可能还不知道。” 那个拉杆箱里的碎尸吗? “她是做什么的?”丁潜忍不住问。 “无业。通俗点儿说,她是一个乞丐,今年17岁,她有一个爷爷,祖孙俩靠乞讨为生。” “……”这个结果对丁潜来说就不怎么好了。 以他过去对凶手的了解,他喜欢寻找那些出身姣好、气质出众的女人下手。怎么突然间完全改变了口味? 见丁潜似有不信,柳菲说:“我们给被害人的头像拍了照片,分发到各个分局派出所,作为失踪人口。今天早上,轩武区河东派出所来了一个乞丐,报案说孙女走丢了,民警给他看了失踪人口照片,结果他认出了我们照片,说那是他孙女,叫刘翠翠。她是两天前失踪的。” “是这样啊,那你们现在查到凶手的线索了吗?” “暂时还没有。不过她爷爷说,孙女失踪之前那天表现的很反常,还曾经问过他,如果有时来运转的机会,应不应该珍惜。老人当时没多想,就说应该。那个女孩就跑了,说一会儿就回来,可是他爷爷一直等了两天,她也没回去,就此人家蒸发了。” “她没有提过自己去哪儿吗?” “没有。不过,女孩离开爷爷时,当时旁边还有其他乞丐,有人看到在马路对面站着一个人,好像是男的,穿戴似乎不错,好像还带着黑框眼镜,但距离太远,天也黑,看不清模样。我们认为这个男的有重大嫌疑。但从眼下的线索还看不出凶手的作案动机,除非凶手就是当年那个人。杜志勋大致给我们讲解过当年那起连环杀人案。凶手的作案手法和现在发生的案子几乎完全一样,唯一不同的地方就在于被害人的选择上……” “你先打住。”丁潜从头到脚打量着柳菲,倒不是在欣赏她有多美,他问,“你来找我,是你自己的意思,还是杜志勋派你来的?” “这有区别吗?”柳菲扬起那双夺魄的媚眼瞅着丁潜。 丁潜冷笑,“如果是私人关系,我不介意多交一个朋友,你可以随时来做客。如果是代表官方,恕我不能赏脸。我还没答应要参与这个案子。” 柳菲不禁动容。向来都是男人主动讨好她,她说什么就是什么,还从来没遇到过哪个男人这么不给她面子。 她玉面欺霜,愠怒道:“当年的拉杆箱碎尸案至今都没破,万一现在这个罪犯就是你当年未曾抓住的那个人,你不觉得你有责任把他捉住吗?” “抓人破案是你们警察的责任,不是我的。何况我的推测也不都是准确的。我刚刚对被害人的判断就完全错了。你们还是另请高明吧。” 丁潜一下就把口封死了,还下了逐客令,给信心满满的柳菲碰了一个大钉子。 第3章魔术(1) 柳菲从座位上愤然起身,丁潜往旁边侧身,让开路,丝毫没有妥协的意思。 但柳菲只是绕着他走了一个圈,又站住了,冰山女神这次居然没有火山喷发,而是给了丁潜一个温婉的微笑。 倒把丁潜搞糊涂了。 难道高冷的女人都有受nue的毛病? “如果我说,我其实只是以个人的身份告诉你这个消息?我觉得,即便你不愿意参与这个案子,至少你也很想知道进展,是不是?” “……”这下倒把丁潜说没词儿了,只能尴尬的笑笑。 这个女人不简单,一下就抓住了丁潜的弱点。硬的不行来软的,对方还是个大美女,男人天性都有点儿怜香惜玉,怎么好意思再撵人家。何况,丁潜确实对这个案子感兴趣。 “其实,我也相信是同一个凶手做的案子。但我想不明白,为什么他忽然改变了口味。我虽然很少接触犯罪心理学这方面,但以我平时接触过的被害人来说,乞丐意外死亡的情况比较多,但很少是被谋杀的。他们是很容易被忽略的目标。”柳菲说。 丁潜点点头,“你说的对。乞丐处于这个社会的最底层。虽然有些人利用乞丐的身份当幌子骗钱。归根结底,这类人群是游离在社会体制之外的生物,在绝大部分人眼中,他们根本就不属于文明社会这个群体。所以罪犯作案也往往会忽略他们。” “可是,凶手为什么要选择这样一个小乞丐下手,甚至还割下她的双脚收藏。难道他沉寂了两年,这两年里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他改变了?你曾经跟他打过交道,你比我们都了解他,你觉得能是什么原因?” 丁潜默然无语,眼神望着虚空,像是在回忆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缓缓道:“他并不喜欢这个要饭的女孩,他很讨厌她。” “可,为什么……” “这个凶手作案之前,都会提前物色猎物,试探她们。因为他选择的猎物都不太容易捕获,所以,他必须十分有耐心……”他像自言自语,一边回忆着一边说,“但是这一次,他却选择了一个最容易下手的猎物,一个他只需要打扮的文质彬彬,只需要招招手,就能骗过来的猎物……对,就是这样……他着急,很着急,他时间很紧迫……所以,他寻找了一个最容易上手的猎物。” “着急?他为什么着急?”柳菲追问。 “具体原因我就不知道了。给我的感觉,这个只有17岁小乞丐并不是罪犯真正喜欢的类型,只是他随意寻找的,因为他想,必须马上作案……” 丁潜这种大仙儿附体似的灵机一动,总能给出一些让人脑洞大开的想法,细细琢磨有几分道理,但又不着边际。柳菲很想知道当年宋局究竟是怎样跟这家伙愉快合作的。 “你既然都能想到这些,那为何不跟我们联手,把这个凶手找出来呢。我不相信你真的可以放弃。”柳菲又在争取他。 丁潜从桌上拿起一个小药瓶递给了她。 柳菲扫了一眼,要命是seroquel,说明完全是外文,一看就是进口药。她虽然没听说过这种药名,但是里面的成分她能看懂,“这里含有大量的氟哌啶醇和羟哌氯丙嗪,这不是治疗精神分裂的药吗,你怎么……” 连一贯淡定的柳菲也不淡定了,吃惊望着丁潜。 “你想多了,我当然没有精神分裂。但我的精神状态最近不太好,只是用它来缓解一下神经。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拒绝了吧。我现在心有余力不足,我只是一个心理医生,这样的案子会给我带来太大的心理负担。” “就这个原因?”柳菲那双好看的凤眼凝注丁潜,明亮的眼珠似乎要看穿他的心。 “这个原因还不够吗?”丁潜并没有回避她的目光,神色平静,波澜不惊的反问。 柳菲忽然发现很难看透这个人,但总觉得他隐藏着不为外人所知的秘密。 “我今天来,不单单是为了案子。”她说。 “还有什么事?” “你忘了,我还欠你一顿饭呢。” “这你还记得?”丁潜惊讶的望着她。 “当然,我可是个言而有信的人。” …… …… 时代国际广场。 这里是蓝京市最繁华的时尚中心,滨海的步行街,音乐广场,民国时期的古典建筑,高耸林立的现代商城,多种元素融汇一处,彰显出这座多元化国际大都市的精髓。 有格调的女人当然要选有格调的地方。 justine&'s西餐厅是蓝京首屈一指的法式餐厅,餐厅的内部装潢是洛可可风格——精致、奢华、细腻、繁复,还有乐队在客人进餐时演奏助兴,充满了18世纪的异国情调。 柳菲要了一份安格斯肉眼牛排和奶油蘑菇汤,丁潜点了一份法式焗蜗牛和黑菌鹅肝派。今天碰巧赶上农历七夕。外国餐厅也搞了一些小活动助兴。 看着柳菲优雅的用刀叉把牛排切成薄薄一片,轻启红唇,放入口中,优雅的吞咽下去,谁都想不到她会是一个擅长解剖尸体的女法医。 “你看我干什么?”柳菲翻楞眼睛瞅了丁潜一眼。 “没什么。”丁潜笑笑,叉起一个蜗牛放进嘴里。 邻座是一对外国夫妇领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在用餐。小女孩忽然拍起小巴掌,嘴里兴奋的喊:“a_la_bonne_heure,a_la_bonne_heure!(法语:太棒了!)” 丁潜和柳菲侧脸看,就见一个打扮得花里胡哨的小丑艺人正在给小女孩表演魔术。 小丑头戴红色蓬松的假发,鼻子上戴着一个大红球,下面画着一张开怀大笑的红嘴唇,看着说不出来的滑稽可笑。 他在后腰上一摸,摸出了一个长条的气球,以让人眼花缭乱的速度,捏出了一只翘尾巴小狗,桌子上已经摆放了几个捏好的小动物,姿态各异,惟妙惟肖。难怪小女孩看的这么兴奋。 第3章魔术(2) 小丑把小狗递给了小女孩,接着故意做出很搞笑的表情,两只手比比划划的,忽然捂住了红鼻子,露出很痛苦的表情。 正当小女孩的注意力完全被吸引住了。他把捂着红鼻子的手忽然打开,掌心里凭空又多出了一个红鼻子,而他脸上的红鼻子还在。 小女孩惊讶的嘴都变成了o。 小丑把手里的红鼻子给小女孩套在小鼻子上,女孩开心的不得了。 那对外国夫妇同样开心,给了他几张欧元。小丑很绅士的鞠躬表示感谢。 他紧接着便来到丁潜和柳菲这张桌,还没等两人反应,他掏出打火机,腮帮子鼓起两个大包,对嘴一喷,“扑”的喷出一个火团,火团熄灭,空中变出了无数花瓣,淅淅沥沥落下。 丁潜和柳菲都不禁相似而笑,被小丑逗乐了。 小丑的拿手好戏还在后头。 他拿起丁潜的红酒杯,用手绕着转了一圈,杯子里的红酒竟然变成了透明的。 这一下技惊四座。 包括邻座的外国夫妇,都瞠目结舌的抻着脖子往这边望。 小丑把酒杯递给丁潜,示意他尝尝看。 丁潜闻了闻,抿了一口。没有任何味道。完完全全是一杯清水。 他冲小丑竖起大拇指,也掏出小费给他。 小丑接过钱,露出开心的笑容,兴致勃勃的又变了一个魔术,他双掌抱紧,吹胡子瞪眼,做出很便秘的难过表情。惹得冰山美人柳菲都忍俊不禁。 小丑忽然展颜,双手分开,变出了一朵玫瑰。他把玫瑰交给丁潜,紧跟着捂嘴作呕,手拿开,掌心又多出了一个精致的小礼盒。 他把礼盒也给了丁潜。做了一个夸张的请的手势,意思是让丁潜在七夕之际把玫瑰和礼盒送给柳菲。 这一下把两人弄的很尴尬。 柳菲粉面微微红润,对小丑说:“我跟他不是那种关系。你搞错了。” 小丑马上做出失望的表情。 就在这时,一个酒店经理模样的人,走过来拍拍小丑肩膀,小丑扭脸看见他,朝他咧嘴笑。 经理一皱眉:“你是谁呀,我们今天下午好像没有魔术表演这一项啊。” 小丑摊开双手,做出莫名其妙的表情,忽然抱住经理,给他脸上来了一个大大的热吻,然后撒腿就跑。 经理气极败坏的呼叫保安和服务员,“快把他给我抓住,这个该死的家伙!” 小丑十分灵活,不等保安围拢上来,就撒丫子蹽了出了餐厅。餐厅里就餐的顾客们倒被逗得很开心,看见经理脸上印着大大的红嘴印,都觉忍不住笑。 丁潜瞧瞧手里的玫瑰花和小礼盒,放到柳菲面前,“本来就是给你的。总比收不到礼物好。” 柳菲又推了回来,“我不劳你费心,还是你自己收着吧。” 这顿饭花了一千多块钱,柳菲坚持请客,丁潜也没推让。 吃过饭,丁潜开车把柳菲送回单位,然后自己开车回到平江第一人民医院。 丁潜最近心情不太好,这顿酒喝得有些上头。 他下了车,随手也把小丑给的花和礼盒带上楼,人家的一番心意,他总不能随便扔了,柳菲不要,他就给科里的女医生,实在不行给郭蓉蓉。他最不喜欢浪费东西了。就是一张卫生纸也有它的用处嘛。 回到办公室,今天下午没有患者,丁潜迷迷糊糊的捂着头,一个人闲得有些无聊,看看表,离下班还有好几个小时。他想找点事儿做,打发时间,无意中又看到了放在案头的玫瑰花和那个小礼盒。 说实话,小礼盒做工十分精美。尤其是不知道那个小丑是如何把它变出来的,连丁潜也不禁很好奇。 他托着下巴,盯着礼盒端详了一会儿。打定主意,先看看。万一是个什么值钱的东西呢,那他就不送人了。 他拿起小礼盒在耳边晃了晃,听不出里面装的是什么。干脆撕开包装打开盒子,然后…… 他愣住了。 盒子里放着一个芭比娃娃。 一个被拽掉了衣裙,身子被截成数段的芭比娃娃。 娃娃的头、身子,胳膊、手、大腿、小腿、两只脚,都被细致的切断。整整齐齐的摆放在盒子里。 很难想象,谁会有这种恶趣味在七夕节送女朋友这种东西,不被打断三条腿才怪。 但丁潜似乎被震撼到了。 这个芭比娃娃被肢解的份数竟然与拉杆箱连环碎尸案完全一样。就在一星期前,丁潜还在省厅刑事调查局的法医室里,看到了被同样肢解的乞丐刘翠翠。 这难道仅仅是一个巧合,一个恶作剧? 他努力回忆那个古灵精怪的小丑。怎么看都看不出他有什么恶意,何况他根本就不认识这个人。 除了这个被恶搞的芭比娃娃之外,再也没发现让人起疑的地方。 也许真是自己多心了。 丁潜正拿着小礼盒翻来覆去看。女医生许婉抱着病历夹出现在门口,虽然办公室门开着,她还是礼貌的敲敲门,柔声细气的招呼丁潜,“丁主任……”生怕吓到他似的。 她是杭州女孩,去年刚大学毕业,到平江第一人民医院实习,就被留下了。人长得水灵清秀,带有苏杭女孩独有柔婉。做事细心,性情柔顺,很讨同事的喜欢。 “哦,进来把。什么事儿?”丁潜说。 “刚刚来了一个患者,状态不是很好,您现在方便吗,要不要见见他?” “男的女的?” “女的。” “让她进来吧。” “好的。” 但许婉没有马上离开,不经意看到了桌上的玫瑰,又看见丁潜手里拿的小礼盒,忍不住问:“今天七夕,主任是要送女朋友吗?” “嗯?啊。”丁潜急忙把礼盒盖上,万一里面的东西让她看到了,自己的形象还不全毁了。“是……别人送我的。” 许婉掩口一笑。以为是哪个女的倒追丁主任呢。 第4章死人复生(1) 丁潜有点儿尴尬,催促许婉,“我现在正好有时间,你让那个女患者进来吧,我看看。” “嗯。”许婉揣起好奇心,抱着病历夹出去了。 过不多时,一阵高跟鞋清脆的声响传来。丁潜把芭比娃娃的礼盒塞进抽屉,抬头望去。 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女人出现在门口。 丁潜猛然间,像触电一般浑身哆嗦了一下。 站在门口这个女人竟然是温欣。 他死去两年的女友。 被凶手分尸后装在拉杆箱里的女友。 现在,她就站在自己眼前!一脸平和的望着自己,就像自己刚认识她的时候那样。 有那么一刹那,他真以为是时间倒流了。 他闭上眼,揉揉太阳穴,再睁眼—— 温欣依然站在门口。 她正不解的望着丁潜,开口问道:“请问您是丁潜医生吗?” “哦,是我,”丁潜惊醒,伸手指向对面的椅子。“你请坐。” “谢谢。” 酷似温欣的女人连说话声音都几乎与温欣一样。 她走过来,坐在丁潜对面的软椅上。那是专门给患者准备的,按照人体工程学设计,坐在上面可以全身放松,便于医生治疗。 丁潜近距离暗暗观察这个女人,连她脸上的细节都不放过。 更令他心惊。 这个女人居然与温欣长得一模一样。甚至连神态举止都没有区别。 这简直让丁潜发狂。 真是活见鬼了。 他都差点儿没忍住把这个女人的衣服剥/了,看看她其他部位是不是也跟温欣长得一样。 “你叫什么名字?”丁潜问她。 “白璐。” 名字不一样。 “做什么的?” “舞蹈演员。” 谢天谢地,终于有不一样的地方了。 “你哪里不舒服呢,白小姐?”丁潜尽量语气平和的问。他感觉自己比患者还紧张。 面对着一个跟自己死去女友长相一样的女人,即便是能力超群的丁潜也很难保持镇定。 他心口在剧烈跳动,额角不停的往外冒汗。 坐在面前的女人开口道:“我最近经常心神不宁,总感觉要出事儿似的。” “你以前也有过这种感觉吗?” 白璐摇摇头。 “你有这种感觉多久了?” “一个星期吧。” “你……最近遇到了什么事情吗,让你心烦的……工作上的,家庭的,什么事都算,随便说说。” “没发生什么事情,一切都很正常。”白璐说。 “白小姐,恕我说话比较直接。我觉得你没对我完全讲实话。”丁潜注视着她的眼睛。 这个女人,连隐瞒时候神情都跟温欣一样。 白璐神情微微变化,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慌乱。 她说:“丁医生,我不是不想说,但是这件事太荒诞了,说出来怕你笑话,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没关系,我本来就是心理医生,荒诞不羁的事情我听太多了。权当你给我讲了一个故事,没准说完了你的故事,我就能让你的心情好起来呢。” 白璐被说服了,“好吧,我今天其实是偷偷跑过来看医生的,我丈夫和我闺蜜,我都没敢告诉。要不是我让这件事搅得心烦意乱,都没办法正常生活了,我根本是不会来的。” “这我理解,每个人一辈子都可能遇到意想不到的事情。只不过大部分人选择闭口不说。你今天对我说过的事情,我也可以保证不会再有第三个人知道。” 白璐点点头,神情凝重,开始说她的故事,“我最近几天,大概从一周以前开始,特别讨厌回家。” 讨厌回家? 这个问题倒是很新鲜。 “为什么呢?” “我也说不太清楚,就是……就是特别讨厌回家,我就是觉得那个家跟以前哪里不一样了。” “不一样了?” “嗯。但你让我说究竟是哪里不一样,我也说不清。房子看起来其实没有什么变化,还跟过去一样,但我就是突然感觉到特别陌生,就好像隐藏着什么很可怕的东西,或者是,好像要发生很可怕的事情。” 白璐下意识的抱紧双臂,脸色苍白,微微有些发抖,这都是人内心感到恐惧的明显表现。 丁潜试探着问:“你跟你丈夫的感情好吗?” “……”白璐不解的张大眼睛望着他。 “我意思是,你跟你的丈夫最近一段时间有没有发生什么矛盾?” 白璐明白了丁潜的意思,连忙说:“哦,丁医生,我想你是误会了,我跟我先生的感情一直都很好,平时也很少吵架,最近一段时间更是。这件事跟他没有关系,正因为这样才更让我害怕。我实在搞不懂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老实说,连丁潜都有点儿糊涂了。 从白璐的谈吐和反应上看,她现在神志很清醒,情绪正常,具有正常人的判断力。因此,她说的话很有参考价值。但问题是,她的话听上去又特别的荒诞。让人很难相信。 白璐见丁潜一直在打量自己,隐约猜出了他在想什么。她说:“我知道,这件事听起来实在很难让人相信。但我确实感觉哪里不对劲儿。丁医生,你说我该怎么办?真的是我太多虑了吗,还是我心理得了什么病,严不严重啊,需不需要吃药?” 丁潜笑了,“你很正常,白小姐,这一点不用担心。至于你说你家里有问题。这个我现在也不能马上断定究竟是什么原因。” “那我该怎么办啊?” 白璐一脸无助的望着丁潜,那眼神,那语气,与温欣一般不二,仿佛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丁潜的心仿佛被针深深戳了一下。那种蛰伏的痛楚再次苏醒过来,将结痂的伤口撕裂…… 他深吸口气,对白璐说:“这样吧,你如果方便的话,我想做一次家访,亲自去你家里坐坐。亲身体验一下那种气氛,有助于我找到症结所在。” “那太好了。麻烦你了。”白璐面露喜色,毫不犹豫的答应了,“我想想……我这两天都有演出……后天吧,后天下午我有时间。可以吗丁医生。” “可以。”丁潜说。 白璐把自己的地址写在了一张纸上,交给丁潜。 然后她起身告辞了。 丁潜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心潮起伏,难以平静。 第4章死人复生(2) 温欣——白璐。 记者——舞蹈演员。 除了名字不同,职业不同,这两个人再没有任何区别。 其实她的故事并没有吸引丁潜,丁潜家访别有用意。 即便明知道温欣已经死了,丁潜还是忍不住想要一查究竟。他想彻底弄清楚,这个白璐到底跟温欣有没有关系,为什么她与温欣长得如此相似。 仅仅长相相似也就罢了,连气质神韵也一般不二。到底是什么样的环境能够养出如此相似的人。还是这背后另有原因。 他拿着白璐留给他的纸条,把家庭住址牢牢的记在心里。 …… …… 两天后。 丁潜按图索骥,开车来到了白璐家。 蓝京市,轩武区月桂园小区,南三号楼。 这是一栋小多层,白璐家的门牌号是6号。 丁潜站在楼下,望着眼前花园式的高档小洋房,不禁想象,假如温欣还活着,就生活在这里,那该是怎样一种生活呢。 进楼下大门需要密码,还有对讲系统,丁潜按了6号。迟迟没人接电话。 碰巧楼上有两个人下楼,他顺便就进了楼。 一层两户,白璐住在三楼。 他来到三楼,看见6号的门开着。看来屋里有人。出于礼貌,他还是按了门铃。但是没有人出来迎接。 丁潜心里有点儿疑惑。 进门是玄关,转过玄关,是一个装点的富丽堂皇的大客厅,看起来白璐家境优越,至少算得上中产阶层。像这样百十平米的一套公寓,地点又不错,在蓝京可以卖到一二百万。比不上北京上海,也很可观了。 这就是让白璐感到害怕的家吗? 老实说,这样的房子是多少收入微薄的打工仔奋斗一辈子都遥不可及的梦想。如果让他们住在这样的房子里,别说是闹鬼,就算让他们跟鬼住在一起,也心甘情愿。 只是—— 这个房子太安静了。 感觉不到有人在。 “请问,白小姐在家吗?”丁潜问。 无人回答。 难道白璐不在家,明明约好的在今天下午。 丁潜带着疑惑,走进客厅,厨房在客厅的另一端。有三间屋子,一个卫生间。 走到邻近卫生间的地方,丁潜就感觉不太对劲儿了。 地上丢着乱七八糟的东西,卧室里更乱,床单被罩都被扯到地上,梳妆台也打翻了,衣柜翻得乱七八糟,墙上本该挂着结婚照的地方只剩下了钉子,留下空白的一大块。 白璐不在。 三个卧室里都没有。 卫生间里也没有。 丁潜转身回到了厨房。 厨房相对干净,就是地上扔着蔬菜瓜果,黄瓜,橙子,豇豆,鸡蛋……稀稀拉拉,从进门一直扔到了窗户那儿。 丁潜瞅着地上的那些瓜果微微愣神,感觉有点儿不对,一时又想不明白哪里不对。一不小心,脚踩到了一根黄瓜上,把他绊了个趔趄,幸好把住了冰箱,才没摔倒。 他看了一眼冰箱。这个冰箱可是够大的。准确说是个冰柜。对开门,一人多高。 不知为什么,就在丁潜的手触到冰箱把手的一霎那,脑海中忽然闪过许多恐怖的画面—— 挣扎的女人。 推拉钢锯的手臂。 断落的手脚。 地上翻滚的头颅。 死人呆滞的眼珠。 伴随着一声声绝望的哀嚎在丁潜耳边环绕…… 他激灵灵打个冷战,清醒过来,伸手抓住了冰箱把手,慢慢拉开了冰箱门—— 一具冷冻的女尸慢慢呈现在眼中。 她被剃光了头发和耻/毛,全身luo露,大腿根部以下都不见了,平滑的断截面成了底座,上半截身体就立在冰箱里。两条手臂居然擎在半空,保持着舞蹈般的华丽造型。女尸的身体包裹着一层白霜,已经被冻成了冰坨般坚硬,连同修长的脖颈,挺拔的ru峰,平坦的小腹,都被凝固在最优美的姿态。 这是一件艺术品。 一件邪恶的艺术品。 女尸与丁潜近在咫尺,丁潜全身僵硬,怔怔的望着眼前的女尸。那双凝固的双眼栩栩如生,瞳仁漆黑魅惑,在她嘴角上,还停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媚笑。 就仿佛…… 仿佛打开拉杆箱看到被切碎的温欣的尸体那一刻…… 那令他终生难忘的恐怖的一刻以这样一种出人意料的方式再次出现在眼前。 丁潜就感觉身体里有什么一瞬间突然崩碎,垮塌,他踉跄后退,脊背撞到梆硬的墙壁,身子慢慢沿着墙壁滑落,瘫软的坐在地上,一动都不能动。 那一刻。 他恐惧到了极点。 不知过了多久,楼下传来了上楼的脚步声,然后,忽然传来一个男人高声呵斥:“你什么人,在我家干什么?” 丁潜这才迟钝的慢慢转过头,看见了一个夹着公文包,西装笔挺的男人站在客厅里,怒视着他。 男人很愤怒,但又不敢冒然上前,警惕的跟丁潜保持一段距离。 这个男人想必就是白璐的老公吧,刚刚下班回来,准备跟自己漂亮的老婆亲热一下,说两句情话,然后一起去高档餐厅吃顿小资格调的西餐。 这样的生活,令多少人羡慕啊。 丁潜看了看冰箱里的女尸,又看看那个懵懂愤怒的丈夫,咧嘴冲他露出了苦笑。 此时,他真替这个可怜的男人感到悲哀。 男人不明白丁潜为什么笑,更来气了,终于忍不住跑到跟前想打他两下,等他往冰箱里一看,顿时吓得惨叫一声,倒退着摔了个大跟头。 “老婆——老婆呀——”男人撕心裂肺的干嚎。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急忙爬起来跑到屋外,用钥匙把防盗门锁上了,掏出手机,拨打110,大喊:“我报警,我老婆让人杀了!我老婆让人杀了!!杀人犯就在我家!!!” …… …… 一小时后。 丁潜被抓到轩武区公安分局审讯室,坐在专门固定犯人的铁椅子上,手铐脚镣全都戴上了。 第5章最不完美的谋杀(1) 坐在他对面的两个警察一个是分局刑警队长,一个人是副队长。 两个人如临大敌,四只眼睛目不转睛的瞪着丁潜。看上去比丁潜还紧张。 本来接到110报案,刑警队以为是普通的刑事案,只派去了三个警察。赶到杀人现场一看,三个警察都傻眼了,急忙向分局汇报情况。得知案情严重,连两个队长都亲自出马了。 尽管两个人有心理准备,在亲眼看到被害人的尸体之后,这两个人头皮也发炸了。 他们不是没见过杀人,但从来没见过用这么bian态的手段杀人的,而凶手居然生得白白净净、文质彬彬,长得一点儿都不像穷凶极恶的样子。实在让人大跌眼镜。 等到真正开始审问了,他们才发现这个年轻人绝对不像表面上看着那么容易对付。不管他们问什么,除了自己的名字之外,他都闭口不言。 刑警队长王崇有点儿按捺不住了,他怒喝嫌疑犯,“你叫丁潜是吗,我警告你,丁潜,现在你想打鬼主意已经晚了,你杀人证据确凿,你不吱声照样判你死罪。你既然连案子都敢做,干脆就爷们儿一点儿认罪算了,你省事儿,我们也省点儿事儿。” 丁潜抬眼看了看他,“这件案子太复杂,我就算跟你们说了,你们也听不懂。我不说,也是为了给你们省点儿事儿。” “你……”王队长刚要发作。 一个警察敲门进来,走到了他身边,小声说:“王队,这个嫌疑人的身份已经查到了。” “哦,他是干什么的?”王崇没当回事儿,随口问。 警察的表情有点儿奇怪,“他是……是平江市第一人民医院心理科室的主任。” “你说什么?” 王崇可真被惊到了,回头重新打量丁潜,心里冒出了各种想法,他首先的得弄清楚杀人的原因。丁潜不肯说,被害人的丈夫还在。他问那名警员,“报案人怎么说,他认不认识凶手?” “他说他不认识。” “那他有没有听自己老婆提到过丁潜这个人?” “没有。” 丁潜这时候插话道:“王队长,如果你真想弄清楚我和这个被杀的女人是什么关系。我建议你去问一个人……” “问谁?”王崇有点儿莫名其妙的看着丁潜,搞不清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刑事调查局特案一组的杜志勋。” 王崇脸色又变了。 这家伙居然知道刑事调查局里还有特案组,还叫出了里面警员的名字,似乎对省公安厅的内部组织很了解,他究竟是什么人啊。 …… …… 丁潜被临时羁押在刑警队里,单独一个房间,身上的手铐脚镣一直没摘。王崇专门派了两个刑警彻夜把手。他现在是一级重犯。 之后一连两天,都没有人再提审他。好像把他给遗忘了。 这倒有种暴风雨前的宁静。 丁潜索性闭目养神,什么都不去想。 第三天一清早,羁押室的栅栏门忽然被打开。走进来两个警察,不容分说,架起丁潜就走。把他带到了审讯室,锁在审讯椅上就离开了。 审讯的警官并没有出现。 过了大约两分钟,一个人拿着案件卷宗走进审讯室。 他站在丁潜面前,居高临下的望着他。 丁潜恰好也抬头看着他,苦笑道:“你果然来了。” “你知道,你的事,我肯定会来的。”杜志勋靠在身后桌沿上,抱着肩膀,饶有兴趣的打量着丁潜,“我不止一次设想过,咱俩最终对决的时候应该是什么样。但我没想到那一天会来得这么快,我更没想到是这种情形。你居然会主动把我找来审问你。” 丁潜叹口气,“我也不想,但比让一个什么都不懂的警察审我,我还得费劲去给他从头解释,还不如找一个知情人来审案子。” “你真是这样想吗?”杜志勋目透精芒,“还是你对自己太有自信了,公然向我发起挑战。”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不,你明白。对于一个犯罪高手来说,仅仅逃避警方追踪还不够。要是能在与警方的交锋中游刃有余,从容脱身,那才是完美的犯罪。” “你怀疑我是凶手?” “你不是吗?” 两个男人四目相对。 一个警官。一个嫌疑犯。 目光碰撞出火花。空气中硝烟弥漫。 丁潜暗暗心惊,他没想到杜志勋竟然对自己的眼术有着强大的抵抗力。 高超的催眠师甚至可以用目光将人催眠,因为每个人的潜意识中都有想要逃避的弱点,正如这个世界上没有完美的人一样,所有人都是上帝残缺的作品,所以人的一生都要时时刻刻用自己最美的一面来掩盖残缺。 催眠术就像一面镜子,利用一个人的弱点来攻击他。一个人能否被催眠,取决于他有多强大的精神力。 杜志勋就是丁潜未曾遇到的强敌。虽然丁潜没打算催眠他,但也想用自己的控制力对他施加压迫,扰乱他的心神。 看起来非但没有奏效,反而激起了杜志勋的斗志。 丁潜收回目光,冷笑一声,“不管杜警官你怎么怀疑,当年的案子没拿我怎样,今天这个案子,你也未必就能按住我。” 杜志勋瞳孔收缩,额角青筋突出。 他是真怒了。 丁潜就是要让他发怒,他失去理智,自己才有脱身的机会,杜志勋越生气,他反而越开心,他笑着继续说:“诚如你刚才说的,假如我真的是凶手。仅仅靠你的猜测是没用的……” 说道这里,丁潜忽然发现杜志勋脸上的怒容在逐渐消失,他心中一凛,暗觉不妙。 就见杜志勋冷笑道:“丁潜,这一次你真是太托大了。在犯罪历史上,越是高智商的罪犯,往往都会在最简单的问题上犯错误。” “……” “两天前我就已经接手这个案子了。但我现在才来见你。我这个人不喜欢打无准备的仗。” 丁潜看了一眼桌上那摞卷宗,“看来还真不少。” “我们的技术人员把案发现场搜索了一遍。在厨房冰箱上发现了你的指纹,你的脚印遍布了客厅、卧室还有厨房。你还把被害人的家被翻得一塌糊涂。就凭这些证据我至少可以起诉你入室抢劫杀人。” 第5章最不完美谋杀(2) 丁潜露出讥讽,“刑事专家杜组长,我想请教你一个问题,你见过一个入室抢劫的罪犯要耗费那么多时间来杀人吗,直到女人的丈夫回来把他堵住了?” 杜志勋根本不为所动,“我见没见过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自己如何解释。请你记住,现在跟我说的话,决定了你将来被定什么罪名,你可要慎重考虑。如果你能过我这一关,说明你确实高明,但我这一关,可不是那么好过的。” 这家伙果然不好对付。 这在丁潜的意料之中,但他实在没有其他选择。 “你先坐下。我要说的有点儿长。希望你有点儿心理准备。”丁潜说。 “没关系。随便你说什么。”杜志勋拉过椅子,很默契的坐在他面前。“开始吧。” “跟你认识也有一段时间了,我心里一直都有个疑问。” “什么疑问?” “你认识温欣吗?” 一提到这个名字,杜志勋平静的脸上忽然起了波澜。 他冷冰冰的回答:“我让你随便说,只限于你的案子。不要跟我兜圈子。” “我的问题当然跟我的案子有关,你马上就会知道原因了。我只想知道,你对温欣熟悉吗?” “……”杜志勋沉默。 “你不肯说,这表示你认识她对吧。我倒是从来没听温欣提过你。我其实很好奇你跟她究竟是什么关系。你极力想插手当年的案子也是因为温欣,对吗? “……” 发现杜志勋脸色已经铁青,丁潜于是把话题拉回来,“好吧。说我的案子。既然你认识温欣,这件事就容易说了。我从头开始说起吧……昨天下午,我接待了一个患者,叫白璐。她居然长得跟温欣一模一样,甚至连神态和举止都跟温欣如出一辙。如果不是知道温欣已经不在了,我几乎就会把她当成温欣。” 杜志勋瞳孔微缩,流露出几分怀疑。 “我知道你不相信,若非亲眼所见,连我自己都不相信。这个你可以去调查,你既然认识温欣,就知道我说的是不是真话了。” “然后呢,那个女患者怎么样了?” “她十分焦虑,精神状态很不好,有强迫症的倾向。在跟她谈话的时候,我得知,她的焦虑来源是她的家。她总觉得自己家里藏着什么东西,她的家跟过去不一样了。我让她详细描述一下什么地方不一样,她又说不出来。所以,我跟她约定好第二天,去她家谈谈,看看究竟问题出在哪儿。她给了我地址。等我来到她家,她的房门就开着,屋子里里外外一片凌乱……” 杜志勋替他说下去,“然后你打开冰箱门,就发现里面有具被肢解的女尸是吗?” “是。” “听上去可真像科幻小说的情节啊。” “我知道这听上去很让人难以相信,所以我才想办法把你找来。你认识温欣,你应该能明白,当我看到一个跟我死去的前女友长得完全一样的人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心里有多吃惊。如果是普通的患者,我可能不会去她家,可是面对这样一个人。我没办法不去调查她。但我没想到,等我来到她家之后,看到的竟然是她的尸体。你不能想象,当时给我的冲击有多大……”丁潜揉着自己的太阳穴,一边回忆。 “你是说,冰箱里那个被肢解的女尸就是长相酷似温欣的人对吗?” “我当时太震惊了,并没有细看那个死者是不是白璐,她身上裹了一层霜,我也没太看清。但除了她也不可能是别人吧。” 丁潜回答完,发现杜志勋看自己的眼神不太对劲儿。 杜志勋猛然抓起桌上的卷宗,往丁潜面前一摔,厉声道:“丁潜,就算你自认为手段有多高明,也请不要拿你死去的女友编故事。” “我说的都是真的。我没有编故事。” “是吗。那好,我现在就告诉你,你编的这个故事有多烂。你说的那个叫白璐的女人根本不叫白璐,她叫翁红。是一个舞蹈演员。至于你说她长得跟温欣一模一样……”他翻开卷宗,指着一张彩照说,“你是想告诉我温欣就长这样吗?我现在告诉你,我跟温欣确实认识,比你认识她还早。我怎么没发现这两个人之间哪里有相似的地方?” 丁潜低头看见照片上那个女人,立刻傻了。 这个女人如此陌生,他根本从来都没见过。 “这个人是谁?”丁潜惊讶的问杜志勋。 “她就是翁红,那个公寓的女主人,你管她叫白璐。” “这不可能,我根本没见过这个女人。到我医院看病的人不是她。” “是一个长得跟温欣一样的女人,你想这样说是吗?” “我说的是事实。” “好吧,那你现在给我解释一下,你的地址是谁给你的,难道不是那个叫白璐的女人吗,呃,不,应该叫她翁红才对。” 丁潜被问住了。 是啊,地址明明是七夕那天下午,那个叫白璐的女患者给他的。纸条还在他口袋里,千真万确,不可能错。 他赶紧伸手掏兜,只摸出了一张从笔记本上撕下来的纸,上面什么也没写。 他更惊讶了。脑子里反复想着那个叫白璐的女人。 她怎么又叫翁红呢,难道是她在骗自己? 那照片又该如何解释,为什么长得完全不一样? “无法自圆其说了吧,你这个骗局实在太low了,丁医生。”杜志勋带着挖苦的口吻说。 “确实,我这个故事实在是太low。连我自己都想不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丁潜,无可奈何说道,“但我说的确实是事实。你也不想想,就算我想犯罪,也不会对我的患者这么明目张胆的动手,还在案发现场到处留下我的脚印和指纹,即便我杀完人侥幸逃走了,你们还是可以轻而易举的找到我。你觉得我会犯这种低级的错误吗?” 第6章见鬼(1) “是不是低级错误那要看怎么看。当年,你在相同的情况下,不是也全身而退了吗?连宋玉林都力保你,可想而知你多有欺骗性。” “当年……”丁潜回想起温欣遇害的事情,心中黯然,实在无心情再争辩。 “丁潜。”杜志勋双手按在铁椅上,狼一样的双眼逼视他。“从我这里,你可没那么容易混过去。我会把你全部的犯罪证据都找出来,让你心服口服。你也不要太low了,那我会觉得温欣死的太不值了。拿出你的本事来,让我瞧瞧!” 他摔门而去。留下一脸茫然的丁潜。 丁潜默然的看着双手的手铐,两天前,他还是人人尊敬的心理科主任,转眼就变成了杀人嫌疑犯。 没有人知道他此刻的内心中有多么惊骇。 如此聪明的他,竟然看不明白自己到底遭遇了什么。 这件事太离奇,太恐怖了。 但丁潜没有想到,更离奇还在后面。 一天之后,杜志勋回来了。 这一次是正式审讯。杜志勋和分局的刑警队长王崇都在,除了他们之外又来了一个人。 法医柳菲。 丁潜觉得挺黑色幽默的。上次见面,还是柳菲在高档的西餐厅请他吃饭,再次相见,他成了带着手铐脚镣的杀人嫌疑犯,而柳菲成了审讯他的警官。 杜志勋有了前一次的交锋,这一次准备的更充分,他带来了厚厚一摞卷宗,一上来便质问丁潜跟被害人是否认识,去她家做什么? 这是案情的关键,虽然丁潜之前回答过,这一次仍然小心翼翼,讲述自己如何接待了一个叫白璐的患者,如何约定好去她家,去她家之后如何发现冰箱里有具女尸等等,但他没提白璐长得像温欣。 “等等,你是不是还有没说的。”杜志勋打断他,“你上次不是跟我说,这个女患者长得与你死去的女友温欣一模一样吗?这么关键的地方你怎么不提了?” 丁潜心想:这家伙故意提这件事到底要干什么? 王崇和柳菲果然都很吃惊。 “我觉得这可能跟案子没有直接关系,就没说。”丁潜回答。 “这一张是被害人翁红的照片。嫌疑人称呼她白璐。”杜志勋拿起被害人生前的照片。 “这一张是丁潜女友的照片。”杜志勋又掏出了另外一张照片。照片上的女孩青春洋溢,灿若春花。 温欣去世之后,丁潜把所有她的照片都收起来,没再看过一眼。这还是两年来他第一次看见温欣的照片。 他平静的神情陡然扭曲,带手铐的双手死死抓住椅子的把手。双眉倒竖,眼中射出两道凶光,盯着杜志勋。 “你们谁觉得这两个人像呢?”杜志勋这句话除了问丁潜,更是问王崇和柳菲。 “这根本就是完全两个人嘛。这个翁红是锥子脸,眉眼都很精细。温欣嘛,鹅蛋脸,大眼睛高鼻梁,很阳光的小姑娘。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柳菲只是微微皱眉。没言语。 “你到底想干什么杜志勋!”丁潜咬牙道。 “我要拆穿你的把戏,丁潜。什么看到前女友一样的女人,又什么这个女人有强迫症,害怕自己家里藏着什么东西。这一切都是你这个心理专家精心编造的谎话。”杜志勋说。 “你有什么证据说我撒谎?” 杜志勋早有准备,拿出录音笔,放在桌上,按下开关,里面传来一个甜糯好听的女人声音,“丁主任大前天下午没有接待过患者呀。” 丁潜心口一抽。这不是许婉吗? “你再好好看看这张照片,”传来杜志勋的声音,“她自称是白璐。你对这个女患者有印象吗?” “没有啊,我没见过这个人。”许婉矢口否认。为了证明自己说的是真话,她又说,“我是专门接待患者的,每位患者来,我这里都有记录,我给你拿记录来……杜警官你看,七夕那天是6月17号,下午是空白的,没有患者来。” 丁潜脑门开始往外冒汗了。明明是许婉介绍那个女人来找他的,她为什么不肯承认,而且回答得如此流利。若非他亲身经历连他自己都要相信她的话了。他居然没看出来,这个外表单纯的女孩竟是个说谎高手。 瞬间,丁潜感到自己坠入了一个巨大的阴谋里。 “那丁潜下午都在干什么,你知道吗?”杜志勋的声音响起。 “主任他……也没干什么,就打过两个电话。然后就摆弄别人的送他的礼物。那天不是七夕嘛,有女人送他花,还有一个小礼物。” 这一点许婉倒是没说谎。 杜志勋把一个小礼盒拿到桌上,对丁潜说:“这就是你收到的礼物吧。” 丁潜看了一眼,面露厌恶,“翻人抽屉跟脱/人衣服一样讨厌……” 杜志勋打开盒子,把那个脱/得光不出/溜,给切成几段的芭比娃娃倒在桌上。“这个你可以给我解释一下,是什么样的女人能在情人节送你这样的礼物吗?” 这的确不好解释。 “这不是送我的礼物,是我吃饭的时候,饭店的赠品。”丁潜说。 “哦,那你告诉告诉我,哪家饭店能送顾客这种东西?” 丁潜看了一眼柳菲。此时柳菲也难于启齿,只好避开他的目光。 杜志勋认为丁潜已无言以对,摆弄着那个被大卸八块的芭比娃娃,“我数了数,被切断的部位是头,双肩,双手,双脚,膝盖。一共12份。切割部位恰好与一星期前发生的那起碎尸案一样,被害人刘翠翠同样被肢解成了12份。” “……” “当然,还有两天前遇害的舞蹈演员翁红,不到十天出现了两个被害人,在你手里却莫名其妙的多出了同样被肢解的芭比娃娃,这不是巧合这么简单吧。丁医生。” “不对,你等等,”丁潜忽然打断,有点儿诧异,“你是想说,那个小乞丐和白璐,或是翁红,她们是被同一个凶手杀的?你怎么会这么想?我见过翁红的尸体啊,她是被冻在了冰箱里,既没有被放进拉杆箱,也没有被肢解过,只有两条腿被截断了。单凭这些我实在看不出这两个案子有什么相似的地方。” 第6章见鬼(2) 杜志勋没回答他,朝柳菲做个手势。 柳菲说道:“翁红的尸体也被肢解成了12块,与刘翠翠完全一样,也都是冷冻之后用钢锯锯断的。在被害人的卧室,我们发现了一点儿血迹和肉渣,推测那里就是碎尸现场。肢解的过程应该铺上了塑料布之类的东西,所以现场清理的很干净。经过细致检查,尸体被锯的部位和断截面锯痕与锯刘翠翠的手法完全一样。可以断定是同样一个凶手所为。唯一与刘翠翠不同的是,凶手在肢解翁红之后,又将她的尸体碎块重新拼接在一起,放进冰箱里冻成了一块。” “为什么要这样?”丁潜十分吃惊,脱口而出。 杜志勋插嘴,“这个问题我本来想问你,丁医生。但既然你反问我们,我猜测,你可能对翁红这个女人感到比较满意,所以才重新将她拼接在一起。” “……” “接着说,柳菲。”杜志勋说。 “翁红的死亡时间应该超过了一个星期,与刘翠翠的死亡时间很接近。” 这句话结果让丁潜更吃惊,“你确定吗,柳菲?” 对于有人质疑她,柳菲感到不爽,解释:“冷冻尸体是比较不容准确判断死者的死亡时间,但从细胞酶的溶解速度,胃内容物消化程度等方面还是可以做出大概的估计。” 这下丁潜有点儿傻眼了。 柳菲一贯作风严谨,她如果肯定的事情,那肯定就有十足的把握。可是这样一来,案子就更离奇了。 丁潜万万想不到,那个自称叫白璐的女人竟然已经死了超过一个星期,不管她是不是叫白璐,长得到底像不像温欣,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已经死了超过一个星期的女人,就在三天前,还在办公室里跟自己聊天呢。这该怎么解释? 难道他活见鬼了不成? 他想开口解释,可是忽然发现,无论自己如何解释都不会有人相信。假如有人在他面前对他说这些话,他肯定会认为对方幻听幻视,有精神分裂。 但这件事就实实在在发生在自己身上,这又该怎么解释? 丁潜彻底陷入了沉默。他无话可说,他甚至都没想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杜志勋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了慌乱,乘胜追击,“现在,丁医生,你该告诉我,你是怎么选中翁红做为目标的?她跟刘翠翠不一样。刘翠翠这样的被害人你只要开车在路上兜一圈,随时可能发现。但翁红是个舞蹈演员,她有日常的演出活动,如果不计算好时间,不太容易得手。你是怎么选中她的,你经常看她的演出是吗。你被她吸引了,埋藏在心中的邪恶yu望就苏醒了。你花了很多时间了解她的作息时间,趁她休息的时候偷偷隐藏在她家附近,在恰当的时机出手把她抓住。哦不,也许这样说太贬低你丁医生的人格魅力了。你可能事前还曾寻找机会跟翁红搭讪过……” “……你外表出众,有学识,有魅力,很容易获得异性青睐,以此作为自己最好的伪装。你充分表演,博得了翁红的信任,神不知鬼不觉的把她带入你的圈套。然后你撕下面具,露出狰狞的本来面目。据我们了解,翁红的丈夫恰好出差一个多月。你可能是从翁红那里了解到的这个信息,所以,你干脆把作案地点选在她家,杀害翁红之后,还故意把房间翻乱,想要伪造成入室抢劫的假象对吧。但你并没有马上把翁红的尸体带走,还重新拼凑在一起,摆成艺术雕像的样子,保存在她家的冰箱里。可能是你想好好欣赏一下你亲手制作的艺术品,或者你想玩nong够了,再把她肢解了塞进拉杆箱带走。你本来是个非常高明的罪犯,几乎实施了完美作案。没有人发现你,你甚至成功避开了小区的摄像头。但你没想到,也是你这种自负最终让你犯下了一个最低级的错误。你忘了翁红还有丈夫,你更没想到,他丈夫会比你预想的提早回家。结果你这个绝顶聪明的罪犯,就这样被抓住了。” 丁潜认认真真的听杜志勋说完,感慨道:“你说的可真好,只可惜,那个人不是我。” “我当然不信你这么容易就认罪。”杜志勋胸有成竹,又拿起录音笔,“丁医生,我手里还有一份口供,可以让我们更清晰的了解案情。” 他按下播放键。 一个男人低沉哽咽的声音传来,他就是翁红的丈夫,吕正凯,“我不认识这个人,原来他还是心理医生啊。但我对这个人有点儿印象,就在上个月吧。我要出差的前几天,我下班回家,在小区门口,看见我妻子从一辆轿车里走出来。然后我看见一个男人从驾驶室出来,跟她聊了两句天,很亲切的样子。这个男人就是这个丁医生,我当时还不知道他是干什么的。但做为一个丈夫,看到自己老婆跟一个长得很帅气的男人在一起说话,即使没做什么,我心里也不怎么舒服。等这个丁医生开车离开,我就下车走过去,问我妻子在跟谁说话。她说是去参加一个朋友party碰巧遇见的,party结束之后他顺路开车送她回来,还夸奖这个人很有学问,说话风趣什么的。当时,我妻子看着挺自然的,我也就没多想。谁知道,这家伙竟然是个变tai的恶魔。我妻子死的实在太惨了,呜呜……” 咔嚓—— 杜志勋按下暂停键,用胜利的目光看着丁潜,“丁医生,到了这个地步,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丁潜无话可说。 他就感觉似乎所有人都预谋好了,突然一起站出来指责他是凶手。 许婉是这样,吕正凯是这样,其他同事也是这样,甚至连死去的翁红都是这样。 三人成虎,说的人多了,谎言和真相也就混淆不清了。 第6章见鬼(3) 见他又陷入沉默,杜志勋目光深刻的点点头。神情耐人寻味。 他翻开厚厚的卷宗,说道:“这两起碎尸案的作案手法十分娴熟,不像初次作案。我就将这两起案子与曾经发生过的一些悬案做了比较,结果发现,它的作案手段跟两年前的拉杆箱连环碎尸案的作案手法如出一辙。” “拉杆箱连环碎尸案?”分局刑警队长王崇无比震惊,“你是说那个连环凶手把女人肢解后塞进拉杆箱的案子吗,听说凶手到现在都还没有抓住。” 当年那起案子性质太过恶劣,没敢对外公布,但在公安系统内部引起了巨大轰动。可算得上最近十年全省头号凶案。上级领导高度重视,责令当时的办案单位蓝京市刑警队限期破案,可到了期限凶手还是没有落网,省公安厅甚至邀请国内知名犯罪专家协助,排查了上百人,依然一无所获。 王崇把目光转到丁潜身上,忽然无比激动。 难道眼前这个人就是当年那个碎尸案的凶手吗?否则,省厅特案组的人为什么会插手这个案子?那岂不是说,是自己把凶手抓到的? 杜志勋翻开卷宗,说道:“从2012年8月到2014年4月,一共发生了5起碎尸案。第一个被害人叫刘海玲,29岁,私营企业经理,2012年8月2日失踪,一周后,8月9日,尸体在滨海广场的音乐喷水池被发现。死者尸体被肢解成12块,整齐塞进一个灰色硬壳拉杆箱里,但有两截小腿缺失了……第二名被害人李晴儿,30岁,模特出身,家庭主妇,丈夫是天海油气集团的副总经理,李晴儿与2013年3月5日失踪,10天后3月15日,在灵山公园观景台上发现了她的尸体。尸体同样被肢解成12块,塞进蓝色的拉杆箱里,大腿部分缺失……第三个被害人司兰,29岁,英派斯健身俱乐部创办者兼健身教练,2013年,7月10日失踪,一周后7月17日,她的碎尸被装在小号拉杆箱里放在了露天游泳馆的中心跳台上。她的躯干缺失。只剩下了四肢和头部……第四个被害人,赵颖,32岁,公关经理,2013年12月1日失踪,尸体于12天后在北海影剧院舞台上发现。装在红色拉杆箱里,双臂缺失……第五个被害人温欣……” “够啦!”丁潜神色陡变,厉声打断。 “2014年4月3日失踪,”杜志勋继续往下说。“4天之后4月7日……” “够啦!!”丁潜用力锤击铁椅子前面的挡板,情绪几乎失控。 王崇不解的问志勋,“他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了?” “第五个被害人温欣是丁潜的未婚妻。” “未……未婚妻?”王崇并不知道当年那起碎尸案的详情,惊讶的张大了嘴。 连性格一向沉稳的柳菲也不禁变了脸色。 杜志勋继续念着卷宗,“4月7日,在金莎会馆的房间里发现了温欣的尸体。被肢解后放在紫色拉杆箱中,双手缺失……有趣的是,报案人是丁潜,他也是唯一的目击者,而他本身又在协助警方调查当年的碎尸案。” “有没有可能是嫌疑人故意报复啊?”王崇说。 “开始的时候警方确实这样想,并没有怀疑丁潜。”杜志勋说。“警方对他只是进行了例行惯例的询问,问他为什么要去金莎会馆。他说自己是去见一个有钱的抑郁症患者,意外发现了温欣的尸体。当时没有人怀疑他,但是,之后,警方在调查温欣进入那所会馆之前和之后的录像时,意外的发现,走廊摄像头拍到了丁潜从防火通道里悄悄进入的身影……” 杜志勋说着掏出几张照片扔在桌上。 王崇拿起照片一看,拍的都是楼梯拐角一个比较隐蔽的防火通道门口。照片中有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正从防火通道进入走廊。一看就是从监控视频上截取的。照片大多是侧脸,也不是特别清楚,因为摄像头的位置比较远。但其中有两张照片,正好拍到男人扭头张望。 仅仅一两秒钟露出了正脸,被摄像头扑捉到了,照片有点儿模糊,但是那个人的五官倒是很像丁潜。 “没有再清楚点儿的照片吗?”王崇问。 “这已经是经过技术放大调清后的了。”杜志勋说。 “……” “根据这段监控,拍到丁潜进入会馆的时间比他自己承认的时间早了将近四个小时。而那个时候温欣刚到会馆。所以说,丁潜在撒谎。这引起了警方的怀疑,在之后的调查又发现,根本就没有他所说的那个有钱的患者。他又说了谎。而事实上,他是偷偷摸摸潜入到会所里的,动机不明,我没有说错吧,丁医生?” 杜志勋的话不亚于重磅炸弹,让所有人都大惊失色。 王崇和柳菲的目光也都同时落在丁潜脸上。 谁又能想到面前这个温文尔雅、才貌双全的年轻才俊,竟可能是一个心理扭曲的连环杀人犯,连自己的未婚妻都不放过。 丁潜此时已经从刚才的失控中镇定下来,脸上带着落寞的疲倦。 面对一双双猜疑的眼神,他嘴角弯曲,牵出一抹冷嘲,对杜志勋说:“你对我了解的还真是详细啊,杜组长。你就那么想我认罪吗?但你就没想想,当年我都没认罪,你再拿出当年的证据,你觉得现在我就能认罪吗?” 王崇心里也有疑问,问杜志勋,“杜组长,当年证据确凿,为什么后来又把他放了?” 柳菲的也扭头望着杜志勋,她不说话,但心里也有跟王崇一样的疑惑。 杜志勋脸上闪过一道冷厉,“当时,丁潜一口咬定自己是与患者碰面,但对于患者身份并不了解,也不知道他的联系方式,所以没办法找到他核实。而且他拒不承认提前了四个小时到的金沙会所。专案组内部也出现了分歧,当时的专案组组长宋玉林认为,摄像头拍到的人只是长得相似丁潜,并不能确实就是他,不能作为证据……” 第7章蔬菜密码(1) “……而且,在案发现场,警方也始终没有找到凶器。后来对温欣进行尸检,也没有找到跟丁潜有联系的杀人证据。” 王崇忍不住插嘴:“如果凶手事前早有准备,戴上手套什么的作案,再小心些,也可以避免留下痕迹呀。至于凶器也完全可以处理掉。这并非不可能。” “就算有可能又能怎样?在这个案子里,办案警方强调直接证据,又有宋玉林力保。最大的嫌疑人就这样被释放了。”杜志勋心有不甘的说。“说到底,这些证据只是间接证据,没有直接证明丁潜是杀害温欣的凶手,更没有办法证明他是杀害其他四个被害人的凶手了。” 柳菲已然明白了杜志勋的用意,“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你找到了他杀人的直接证据。” “不错,我找到了。”杜志勋双眼放光,攥紧拳头,“我花了两年时间暗中调查这个案子。凶手如果一直蛰伏下去,也许我也没有办法,所以我等待,等待了两年……他终于控制不住了,一口气做了两起案子,但也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而我要做的,就是抓住他的错误,就像推倒多米诺骨牌,整个案件就会产生连锁反应,连带之前的一切统统揪出来。” 他用胜利者的眼神看着丁潜。犹如看着一个已经打入地狱的恶魔。 丁潜牵动嘴角,露出一丝讥嘲,“杜警官,你就那么确定,这一次一定能把我抓住吗?” 杜志勋眯起双眼。“你觉得你还能漏网?” “不好说,那要看你还能拿出多好的证据。譬如说,最关键的……” “什么?” “凶器。” 杜志勋冷笑,示意柳菲解释。 柳菲说:“这起连环碎尸案的所有被害人都是冻死的,一定要说凶器,那只能算上冰柜了。” “还有一样。”丁潜说。“肢解用的钢锯。你们找到了吗?” “……”柳菲一怔。 “我是前天被捕的,直到今天你们才来。这两天时间里,肯定连我家都搜查过了吧。没有找到凶手和其他作案证据,所有今天才来提审我。如果你们真能百分百断定我有罪,我估计问话方式就不是这样了。” 柳菲可不擅长谈判,丁潜一一点中要害,她不知如何应对,扭头看杜志勋。 杜志勋面露厉色,“作为一个高智商凶手,不在自己家里藏凶器是很正常的事情。我并不确定,你还有没有其他住所,或者可疑藏匿东西的地方。而且,被害人翁红早在一个星期之前已经遇害被碎尸了。对于丁潜你来说,有充分的时间处理痕迹,扔掉钢锯,这不是什么难事。但尽管如此,在案发现场还是留下了足够的证据,你留在冰箱上指纹,鞋印,还有碎尸现场等等。而你又无法解释清楚你跟翁红之间的关系。只要把这些材料呈交给法官,什么结果就不言而喻了。” “那也不一定,杜组长。”身陷绝境的丁潜忽然笑了,“你可别忘了,当初我是怎么逃脱的。即便这一次,你的证据无限接近真相。但只要还差那么一点儿,你就很难钉死我。要不咱们就打一个赌,看看最后究竟是你能把我送上刑场,还是我依然安然无恙。” 这家伙简直狂妄到了连性命都不在乎的地步。 没等杜志勋发作,王崇首先受不了了,指着丁潜的鼻子破口大骂,“你算什么东西,敢这么跟警察说话,我告诉你,你这种顽固到底的罪犯我见多了,在我面前,是龙得盘着是虎得卧着。我有得是办法让你老实交代。” 丁潜实在忍不住,嘿嘿嘿笑个不停。 “喂,你笑什么?我的话哪里可笑了?”王崇都要抓狂了。要不是杜志勋和柳菲在场,他保准能跳过去,狠狠修理这家伙一顿出口恶气。 丁潜笑着笑着,无意中看见柳菲清冷剔透的眼眸正在看着自己。 她既没有杜志勋的嫉恶如仇,也没有王崇的火爆粗鲁。 她就像一个局外人,冷眼旁观三个男人唇枪舌剑。 丁潜凝视着柳菲的目光,笑容渐渐消失。 不知为什么,感觉这个女人的目光中有种值得玩味的东西。 杜志勋摆手让王崇控制一下脾气,他可不想自己精心准备的审讯,让一个外行给搞砸了。丁潜毕竟不是一般人,这起碎尸案也不是普通的抢劫杀人。想钓大鱼必须耐住性子。太莽撞就容易生变。 他留意观察丁潜,发现他泰然自若,实在搞不懂他的自信从何而来。难道这家伙还有什么底牌没有出吗? 杜志勋行事一贯谨慎,他斟酌了一下,没跟丁潜打这个赌。 他一向不喜欢打赌,他喜欢板上钉钉的事情。思索再三,他说:“我确实有点儿好奇,丁潜,为什么你到了这步田地,还这么有把握,不妨咱俩就亮亮底牌,先预演一把你在法庭上能被定个什么罪名。” “你想多了,杜组长,我其实没什么把握。咱俩全凭运气。要么是你破获了拉杆箱连环碎尸案,名声大噪。要么就是你无功而返,成为别人的笑柄。” 啪—— 杜志勋把手里的卷宗扔在丁潜面前,打开的那一页都是技术人员在案发现场取证拍下的照片。 卧室,客厅,厨房……凡是地上放着物证编码牌的地方,都是他犯罪的证据。鞋印,指纹,汗液,头发…… 丁潜也参与过不少案子,都是疑案,悬案,所有这些案子里面,他这个案子线索最多。他真有点儿脸红。 他终于明白一个道理,犯罪也不是那么容易干的,能做出完美犯罪的凶手,绝对智商超一流。这就好理解为什么世界上有很多没犯罪又很混球的家伙存在,不是他们不想犯罪是智商不够。 “你觉得,咱俩谁的运气会更好一些?”杜志勋带着挖苦的口吻问。 第7章蔬菜密码(2) 丁潜看出,杜志勋心里也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因此他才总想套自己的话,想试探自己到底有没有底牌。 而丁潜心里想的却不是这个。 他嘴上在应付杜志勋。脑子里却在不停的一遍又一遍回忆整个事情的经过,就是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陷入这么一个离奇的案子里。他本来最近就神情恍惚,甚至连他自己都有点儿怀疑翁红到底是不是他杀的。这些想法也只能憋在心里,没办法对别人讲。 他看着那些现场照片,对于有速读能力的他来说,十几张照片一眼就尽收眼底了。 如今冷静下来,以第三者的身份重新看这件离奇凶杀案的案发现场,感觉与当时截然不同。 他随手翻到下一页,津津有味往后看,看两眼,再往后翻。那悠悠然的架势怎么看怎么不像个犯人。 王崇按捺不住,喝道:“喂,看两眼就得了,你以为我们请你来喝茶,让你读书看报呐?” 丁潜瞥了他一眼,悠悠道:“突如其来之事,必有隐情。惟隐情审真不易,审不真必吃其亏。但此等隐情,不会是道理,一定是利害。” “你说得什么玩意儿。跑这儿来跟我们拽词儿呢。”王崇学历不高,平时也没时间看书,对这种半文言的话,听着跟听天书一样。 杜志勋微微一凛,解释道:“这是军阀阎锡山说过的话。意思是说任何突然降临的事情必定有深层的原因,不容易发觉。一旦判断错了,就会吃亏。但凡这样的隐情,没有道理可言,一定是利害使然。” 丁潜撇撇嘴,算是赞赏的微笑。一直阴沉着的脸色也露出点儿光亮。从本质上来说,他其实并不怎么讨厌杜志勋。可惜两个人从一开始就站在了对立面上。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杜志勋问。 “我这些天一直云里雾里,直到现在才霍然明白了一些东西。” “不要绕弯子了,有话直接说。” 丁潜从卷宗上拽下了一张照片,当着杜志勋的面晃了晃。照片里照的是整个厨房,在散落一地的黄瓜、橙子和鸡蛋之间,放着几个物证编码牌,有几处丁潜留下的脚印。 丁潜说:“我当时走进翁红家的时候,房间里一片凌乱。就是照片里这个样子。不管你相不相信,这就是我看到的……我当时就注意到在厨房的地上,零零散散扔得都是黄瓜,橙子,豇豆什么的。我刚开始想到是来了入室抢劫的,但是入室抢劫的干嘛要翻这些蔬菜水果,是不是有点儿没法理解。我觉得这里面有点儿蹊跷,但一时间也没想出什么原因。之后就看见了翁红的尸体,我就把这件事给忘了。直到刚才看到这几张照片,忽然提醒了我。我当时是站在厨房里,距离太近了,所以我没看出什么。这张照片拍摄的距离远。把它们当成一个连贯的整体就容易看了。” “你说距离太近,又看成整体……你是指什么?”杜志勋问。 “黄瓜,橙子,豇豆,鸡蛋。” “什么?!” 丁潜虽然习惯语出惊人,但这次实在惊过分了。不只是杜志勋发懵,连王崇和柳菲都是满脸困惑。 “这些蔬菜瓜果不是胡乱摆放的。它只有含义。” “切。”王崇讥笑,“你少扯了。不过就是几根黄瓜,橙子烂豇豆,汉字不够比划,日文也不是这么写的,更不是英文,能有什么意思。你少忽悠我们了。” “你不知道正常,”丁潜白了他一眼,对杜志勋说,“这些蔬菜水果组成的其实是一种密码。” “……” “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说过‘猪圈密码’。这种密码是出现在18世纪。是由英国的秘密民间组织共济会创造出来,用于内部交流的密码。这种密码的比划结构很简单。线段和点就够了,用不同的线段和点的组合,来替换英文字母。因其奇特的外形被俗称‘猪圈密码’。所以说,黄瓜和豇豆代表的其实是线段,而橙子和鸡蛋代表的都是点。它们看似凌乱的散落一地,其实是一种密码文。如果把密码翻译过来,就能把这些符号替换成英文。” 见王崇好奇的抻着脖子往他手里的照片上看,丁潜把照片弹到他们桌上。 三个人的目光都落在之前没有人留意过的一地蔬菜水果上。 “这些蔬菜一共可以分成12个组,对应12个英文字母。以与这些蔬菜平行的角度从进门第一组开始算。首先是两根黄瓜组成的倒三角,中间放一个橙子,代表着英文w。然后是两根豇豆围成了好像正方形一圈,代表e,第三个符号是两根黄瓜和一根豇豆围成了一圈,还是e,第四个符号,两根黄瓜组成三角,角尖右上,中间一个鸡蛋。代表字母p,第五个符号,两根豇豆组成的三角,角尖左上,中间一个橙子,代表字母i。第六个符号,两根豇豆围成一个方形,中间放鸡蛋,代表字母n。第七个符号,一根黄瓜一根豇豆组成三角,角尖右上,代表字母g。这七个字母组成一个单词weeping。第八个符号,两根黄瓜组成三角,角尖左下,代表字母c。第九个符号,两根豇豆组成三角,角尖左下,中间一个橙子,代表字母l,第十个符号,三根黄瓜,组成半框,开口向右,中间放鸡蛋,代表字母o。第十一个符号,是两根黄瓜组成的倒三角,中间放一个橙子,与第一个符号一样,代表w。第十二个符号,是两根豇豆组成的方框,里面一个鸡蛋,代表n。剩下这个八个字母组成的单词是clown。”丁潜像背书一样流利的说道。照片里的所有蔬菜水果的位置都准确的记在他脑子里。 “这是什么意思?”王崇还是不明白。 “weeping’clown,哭泣的小丑。”杜志勋说。 他的目光转向丁潜,“12个英文字母,与被害人被肢解的尸块数目相同。这是凶手在暗示,杀死翁红的人与杀死刘翠翠和两年前那些女人都是同一个人对吗?” 第7章蔬菜密码(3) “这应该是凶手的签名。”丁潜表示认同。。 “为什么要用这个奇怪的签名呢。之前那些案子里凶手从来没有留下过签名。” “也许,他之前从来没有想过要出现吧。”丁潜眼光朦胧,似乎陷入了思索。 杜志勋并没有被他的表情所吸引,他冷哼一声,“也许,这个古怪的签名本来就与这个案子没有关系。我为什么不能以为这是凶手故意留下用来误导我们的?” “你觉得这是我故布疑阵?” “放一堆瓜果在地上,弄一个所谓的密码暗示。这种雕虫小技一点儿都不高明。随便一个人,只要事前有准备,十分钟就能弄出来。你就算想让我相信,至少应该弄一个更有说服力的证据,首先,你得向我证明有这样一个‘哭泣的小丑’存在,而且,他不是你。” “其实我也这样想。”丁潜苦笑,“我想了半天,也想不明白,凶手为什么要留下这么奇怪的签名。说到小丑,我倒是在去翁红家前一天,在餐厅碰到过一个小丑,那个芭比娃娃的礼物还是他交到我手里的。” “是吗?”杜志勋有点儿不屑一顾,“我发现我问到哪里,你就马上给我来一段故事。我要是一直问下去,你的故事是不是就一直编下去?” “这个不是故事,是真的。”柳菲忽然开口说。 杜志勋很意外,扭头看着柳菲,“你怎么知道?” “因为是我请他到餐厅吃饭的。那天正好是农历七夕。” “……” “在我们吃饭的时候,餐厅进来了一个变魔术的小丑,给我们几个顾客变了很多戏法。他还变出了一朵玫瑰和小礼物给丁潜。就是装芭比娃娃那个盒子,当时我们没有打开看里面是什么。” 王崇一下被逗得大笑:“小丑送丁潜礼物和花,还是七夕,难道他要向丁潜求爱?” 杜志勋瞪了他一眼,表情严肃。王崇急忙收敛了笑容。 柳菲向杜志勋解释,“那个小丑是误会了我和丁潜的关系,他是想让丁潜把礼物和花送我,我没要。” “这样啊。”杜志勋点点头。柳菲不会向他撒谎,但这样一来,案情就复杂了。 他问柳菲,“那个小丑是个男的还是女的,你觉得他跟丁潜认识吗?” “他脸上涂的油彩太夸张了,看不出来长相,说话的声音也拿腔拿调的,不过听声音是个男的。至于他跟丁潜……”柳菲看了一眼丁潜。 杜志勋现在对丁潜充满了猜疑,甚至认定他就是拉杆箱连环碎尸案的凶手,他急于确定丁潜和那个所谓的小丑是不是逢场作戏给柳菲看。 柳菲现在的一句话就能决定丁潜的生死。 柳菲那双冰晶般的眸子幽幽看着丁潜,读不出任何表情。 丁潜虽然净研究人心理了,但也摸不准一旦让女人掌握生杀予夺的特权,能是什么心情。 柳菲眼睛里忽然闪过一一丝戏谑,看的丁潜脖子里冒凉气。只见她轻启香唇,说:“我觉得他们……”顿了顿,“不认识。” 丁潜松口气。 杜志勋脸上很难看,马上说道:“即使这样也不能排除了丁潜的嫌疑。除非能还有其他证据。” “我有一个主意,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听。”丁潜说。 “什么主意?” “我可以帮你们抓住凶手。那样我的嫌疑就可以洗清了。很公平吧。” 杜志勋眯缝双眼,“如果没抓住,你就会承担罪名?” “我还有更好的选择吗?”丁潜无可奈何。 “……”杜志勋没有马上表态,暗自斟酌。 王崇向他建议,“还是不要听他的话。万一你放走他,他跑了怎么办?要我说,就把他关在这里,咱们再搜集更多证据,那样最保险。” 丁潜毕竟是他抓住的,他可不想轻易把他放走了,失去这千载难逢的立功露脸的好机会。 杜志勋最后做出决定,“我可以给你机会,但我想先听听你打算怎么做。” “我想先见见许婉。” …… …… 平江第一人民医院。 心里咨询科。 “丁主任你这些天到哪里去了,打你手机也不接。我们都急坏了。”许婉一看见丁潜就操着糯糯的江南口音,满怀关切的询问他。 那一脸青涩无辜的模样,怎么看怎么不像是会撒谎的人。 但就是这个小姑娘,七夕那天下午把一个叫白璐的女患者带到丁潜办公室,而后,又当着警察的面口口声声说,丁潜那天下午没有接待过任何患者。 丁潜始终想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丁潜寒着脸,未曾说话,先打量许婉, 许婉还是一副傻白甜的样子,忽然想起来什么,对丁潜说:“哦,对了,丁主任,我忘了告诉你,昨天有警察来找过你,向我打听你。莫名其妙的。” “打听我什么?” “打听你七夕那天下午是不是接待过一个叫白璐的女患者。你说奇不奇怪?” 有意思,居然不露声色的主动提这这件事。丁潜倒想看看她当自己的面怎么说。 “你怎么回答的?” “我当然说没有啦。那天下午你本来就没有接待过患者嘛。” “你说什么?”这女孩居然敢当着丁潜的面撒谎,还装出很自然的表情,连丁潜都大惑不解。 “我……我就刚才那样说的啊。实话实说的,有问题吗,丁主任?”许婉瞪着一汪水似的眼睛,茫然的望着丁潜。 丁潜擅长测谎,但是许婉的表情里没有任何破绽,谎话说的像真事儿一样。 这么离奇的事情就发生在眼前,连丁潜都有点儿发懵了。 “你先坐下……坐下说。”丁潜拽过一把椅子,让许婉坐下,“那我问你,你有没有印象,接待过一个叫白璐的女患者?” “白璐?没听说过。”许婉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第8章数序密码(1) “那你说七夕那天下午,我没有接患者,我到底干什么了?” “你也没干什么,一下午都呆在办公室里,好像打过电话。然后就……没干什么。” 她的回答丁潜很不满意。 但他也知道,这件离奇的事情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许婉撒谎,要么是丁潜出现了幻觉。当然后一种可能,听着就够吓人的。 丁潜又去找科室其他的医生询问,听到的结果令他无比震惊。 他们都异口同声说。七夕那天下午,他没有接待过任何患者。 许婉竟然真的没有说谎。 而向警方撒谎的人却是他,丁潜。 这个调查结果实在太出乎丁潜意料了,关键是他自己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在撒谎。而且,这谎话还编的活灵活现,什么长相与温欣完全一样的白璐,什么发现自己家里出现了异常,还跟自己约定好什么时候去她家。 这一切,统统都是丁潜脑子里编造的谎言,最可怕的是连他自己都相信了。 丁潜忽然眼前一阵晕眩,周围的景物都不停的飞速旋转,他双手捂住脑袋。 “丁主任,你怎么了?” “丁主任,你不舒服吗?” “丁主任……” “丁主任……” 在医生们七嘴八舌的呼喊声中,丁潜摸到了身边的墙,靠在墙上,做深呼吸…… 逐渐的,他平静下来,眩晕症状消失了。 他朝大家不以为然的笑笑,“没什么,就是有点儿不舒服,你们忙你们的去吧。” 他脸上笑容其实很僵硬。 他的心里正在一点点下沉。 “幻听幻视已经是一个危险的信号了。你治过那么多病人,应该很清楚这一点吧。如果不采取有效的治疗办法,放任自流,这样一直恶化下去,后果不堪设想。”老师的话犹在耳边。 难道他的症状已经发展到开始分辨不清楚现实和想象的地步了吗? 听上去似乎很有趣。 譬如说,你总能看见一位白衣胜雪的古装美少女跟在你身边,有事儿没事儿就出来跟你聊聊天说说话。你就像过上了杨过的日子,又比如,你能听见别人心里在说话,嘴上说一套,心里说一套,于是你觉得你很牛逼的拥有了特异功能。 可是,万一,你看别人的脑袋都像树上长得大苹果,想用手揪下来,用刀割下来呢。还是,你经常做梦,每次醒过来都能看见手里拿着不同的东西,刀子,斧头,带血的内yi…… 这就不太有趣,有点儿瘆人了。 幻听幻视是一个危险的信号。轻度心理出现问题的人不会出现这种症状。一旦出现了,如果一直恶化下去,就可能失控,变成一个彻底的精神分裂患者。 丁潜之前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在这件案子里的清白,然而现在…… 他不太确信了。 还有一个更可怕的疑问随之而来—— 他是从什么时候出现这种症状的,最近吗,还是从很久之前就开始了? 可以确定,杀害翁红和刘翠翠的凶手就是当年那个拉杆箱连环碎尸案的凶手。假如……假如翁红真是自己杀的,那是不是就意味着当年…… 丁潜不敢再往下想,再想他就要发疯了。 他急忙回到办公室,拉开抽屉,拿出赵教授给他的那瓶进口药,倒出两粒放进嘴里,仰脖吞下。 等了一会儿,感觉头脑清醒一些,眩晕症也完全消失了,才对着镜子整理一下头发和衬衫,走出了办公室。 楼下停着一辆警车。 王崇坐在车里,负责监视他,防止他逃跑。 看到丁潜回来了,王崇松口气,指着手表抱怨,“你都去了一个小时了,我还以为你畏罪潜逃了呢。” 丁潜撇撇嘴角没吭声,拉开车门坐进了后车厢。 坐在副驾驶室的王崇从后视镜里冷眼瞧他,“查出什么了没有啊?” “没有。” “哼。”王崇一声冷笑,“我早料到是这样了。明明是贼喊捉贼。搞不懂杜志勋会什么会相信你。” 他掏出手铐扔给丁潜,“自己戴上吧。” “我还没调查完呢。” “你还要调查?” “你以为呢。” “你该不是又想耍花招吧。我告诉你,没有用!多狡猾的罪犯我都见过,你那点儿小伎俩在我面前行不通!” 丁潜对王崇的猜忌和威胁根本无动于衷,他靠在座位上休息,感受着强劲的药力洗刷着神经,让他脑仁隐隐抽痛,他喃喃道:“杜志勋可比你狡猾得多。” “哎,你什么意思,你想挑拨我们内部矛盾吗?” 丁潜略带轻蔑的瞥了他一眼,“我是你们这些人里对当年那起拉杆箱连环碎尸案最了解的人。因为那个案子我亲自参与过侦破。” “你亲自参与过?”王崇诧异的转回头。 “至于我后来为什么变成嫌疑人,这说来话长,反正我当初洗脱了嫌疑,被无罪释放了,揪住我过去不放纯粹是浪费时间。你们真正该关心的眼前的案子。杜志勋这一点比你看得明白,也比你谨慎。他怀疑我,但觉得证据又不够充分,索性就给我这个机会。通过我调查,他既能深入了解案情,又能借机审查我。他真是个聪明的混蛋!你也应该学着点儿,王警官。” 王崇完全被丁潜说愣了。感觉自己脑袋也不太够用了。 “接下来就去案发现场吧。凶手既然留下了猪圈密码,肯定不只是留下个签名那么简单。我怀疑他另有所图。” 开车的警察瞅瞅丁潜又瞅瞅王崇,一时发傻,也不知道该听谁的。 丁潜补充,“就是去白璐家,哦,你们叫翁虹,管他是谁呢,从平江赶回蓝京得一个小时吧。你马上开车吧,给我都余出点儿时间。我现在有点儿精神萎靡,要睡一会儿,到了地方你们叫我啊。” “……”王崇真他奶奶想削他一顿。 …… …… 药力发作,丁潜一路上睡得呼呼的。也是这两天累着了,这次倒没怎么做梦。 等车开到了轩武区月桂园小区,南三号楼,翁红家楼下,丁潜还没睡醒。王崇气呼呼的把他推醒。 丁潜伸个懒腰,从车里爬出来,见王崇耷拉着一张老脸,跟狗舌头似的。他心情顿时舒畅多了。 第8章数序密码(2) 上到三楼,迈进案发现场,他站在客厅里,感受了一下气氛,怎么感觉跟上一次来不一样了呢。 他走进厨房,发现地上那些黄瓜、橙子都不见了。他走进卧室,很多东西也都改变了位置,原先书房里扔的满地书也都被堆到了墙脚。 他喊来王崇,问:“厨房地上那些水果蔬菜都哪儿去了?” “我们的物证人员带回警队了,检查上面有没有被害人或者凶手留下的痕迹。” “那其他地方是怎么回事儿,这些东西都是谁动了?” “技术员勘验现场肯定要碰碰这碰碰那儿嘛。要不然怎么找线索啊。”王崇不以为然。 丁潜摇摇头,“王警官,我替凶手向你们物证科的全体警员表示感谢。” 王崇开始还没琢磨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等丁潜走了好一会儿,忽然道:“喂,你什么意思,你在讽刺我们吗?” 他气呼呼走进书房里,看见丁潜站在房中间发呆,上前去警告他:“丁潜,你别忘了你现在还是嫌疑犯身份呢,你别太忘乎所以了……” “安静!”丁潜露出厌烦的表情,做个嘘声的手势。 王崇不知道这家伙是不是又在故弄玄虚,发现丁潜的目光一直在看着对面墙三个并排靠立的书架。两边的书架被当做了多宝格,放着一些工艺品,花瓶什么的。只有中间那个书架装书,大部分书被凶手弄得满地都是,书架上还零零散散剩下一些书。 王崇说:“技术员检查过书架,后面没有发现保险箱之类的东西。毫无疑问,凶手这明显就是想伪造成入室抢劫的现场,也把其他卧室都翻遍了。其实他的目标就是被害人翁红。 他这话旁敲侧击,说给丁潜听,还故意用眼角瞥丁潜。看看他什么反应。 他可不能对这个家伙放松警惕。 “那你们有没有动过书架上的书?”丁潜又问。 “书架上的书?”王崇不知道这家伙又弄得哪一出儿,“应该动过吧,要不怎么检查?” “那有没有从书架上拿书下来,或者放书上去?” “哎,我说你怎么净问这些没用的东西。你到底又在玩什么心思呢?” 丁潜叹口气,“虽然我也不喜欢杜志勋,但有的时候跟狼一样的敌人打交道确实更容易点儿。” 王崇琢磨着他的话,又感觉哪儿不对味儿了。 “好吧,只能碰一次运气了。” 丁潜走到中间那个书架前,一共有六个横隔,他从最上一层抽出一本书看看书名就放回去,又抽出挨着的一本书,看眼书名,又放回去,又抽出第三本书。 “你等下,先别动!”王崇忽然喝止他,紧走两步上来,不容分说,一把从丁潜手里把书夺过去,翻看几页,没发现什么异常,他狐疑的瞅着丁潜,“你到底在干什么?” “我如果说我在查案你信吗?” “这些书物证科都已经检查过了,用不着你再检查一遍。再说了,谁知道你是不是想动什么手脚。” “我相信我检查的东西你们的物证科肯定没发现。包括你在内,也根本没弄清楚我要干什么。” “好,我让你检查,我到看看你还能给我找出一朵花出来不成?”王崇负气说。 “我要找的是凶手隐藏的下一个密码。”丁潜说,“他房间搞得这么乱,并不是为了伪装成入室抢劫,而是为了隐藏他设置的密码,他在跟我们玩一场智力游戏。” “智力游戏?” “他会把所有的暗示用密码的形式隐藏在房间的某个地方。而且会尽可能伪装的自然,就比如扔在厨房地上那些菜和水果。他用这些东西设置了一个猪圈密码,翻译过来是‘哭泣的小丑’我反复想了想,单独这个名字还没有足够的含义。凶手也不能花费那么多时间就设置了那么一个密码。” “你是说凶手把密码藏在了书架上?”王崇将信将疑。 “至少有两个地方可能设置密码,第一个地方是在客厅墙上,那个地方刚好是放婚纱照的地方,现在婚纱照不见了,变成了一面空白的墙。这本身就有点儿奇怪。另外一个地方就是这里,平白无故把书弄了一地。无论入室抢劫还是入室杀人,凶手都没必要对书这么感兴趣吧,难不成他是个书呆子?” “按照你这么说,密码就在这个书架上,到底在哪儿啊?” “我正在找,就让你打断了。” “……” 王崇仔细打量着丁潜,平淡的表情,嘴角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耐人寻味。 他想来想去也无法决定要不要相信这个人。 “这样吧。我有个办法。”王崇说,“你说该怎么找密码,我让人替你做……小陈,你过来一下。” 姓陈的年轻警官走进房间。 “他说什么,你照做就行,明白了吗。”王崇说。 “是。”陈警官嘴上答应,有点儿不知所措的瞅着丁潜。 这小子看着就神叨叨的,万一让他趴地上学狗闻味儿,他要不要照做啊? 丁潜对陈警官说:“书架一共有六层格。你现在从最上面一层格开始,那有5本书,你看看每一本都关于哪方面的书。” “哦。” 这个要求不难做到。陈警官来到书架前,最上层格里的书拿出来一一看,说道:“第一本是《张小娴散文选》。第二本是张爱玲的《迟暮》,第三本也是张爱玲,《心愿》。第四本是李银河的《性/爱与婚姻》。第五本是,《弱水三千,梁文道书话》。” “好的,这一栏可以归列为散文类。第二层格一共8本书,什么风格的?” “头三本是张爱玲的小说……还有两本是顾漫的小说,还有三本是匪我思存的……” “ok,言情小说类,下一层,第三层有17本书都是什么风格的?” 陈警官逐一翻了一遍说:“这个我知道,都是工具书……像辞海,摄影入门,护肤常识什么的……” 第8章数序密码(3) “知道了。继续。” “可是第四层没有书啊。” “那就跳过去,第五层有37本书,”丁潜扫了一眼不假思索说。“什么风格的。” 看着王崇都直咂舌,这家伙怎么数数的,还是人吗。 陈警官翻了半天,说:“都是盗墓小说,还有蔡骏的……” “归为悬疑恐怖类,第五层,48本书,风格……” “……仙侠的。” 第六层也没有书。 “好的,行了。接下来,你把堆在墙角上那堆书给我分类了。” 墙角上堆的可比书架上多多了。之前是散落了一地,后来物证科技术员勘查现场时嫌碍事,就都堆到墙角了。 陈警官愁眉苦脸走过去,开始分类归纳那些书。忙活了将近两个小时,终于分成了几堆书。 丁潜走过来掐腰瞅了瞅,从中间抽出两本书扔到其他堆里,“这是《人体艺术摄影》,怎么能和《金/瓶梅》,《肉/蒲团》放在一起,你真不懂艺术……还有莎士比亚的这是戏剧,不是喜剧。”又捡出两本书扔在另个书堆了。 他一边教训陈警官,一本重新归类。没把陈警官鼻子气歪了,你要是能耐,怎么不早过来做,折腾人好玩儿吗? 归纳完毕了。丁潜满意的瞧了瞧,指着其中一摞书对陈警官说:“把这一摞书放到书架上空缺的第四层。” 陈警官都忙蒙了,气急败坏的把一大摞书放进书架第四层。那一摞书都是关于舞蹈方面的知识,跟死者翁红的职业到很关联。陈警官忍不住问:“为什么啊?” “估计的不错,凶手的密码就藏在这里面。” 忙活了两个小时,终于听到了“密码”两个字,陈警官和王崇都兴奋起来。 王崇还有点儿怀疑,“这些书跟其他书也没有什么区别啊,你怎么知道?” “说白了也不难,这是个数字排列问题。凶手把每一层书都分为一类就是在为我们规定好游戏规则。第一层散文5本,第二层,言情小说8本,第三层工具书17本。第四层故意空格让我们猜。第五层48本连环画。这就相当于一列数,5,8,17,空,37。让你找到这五个数之间的规律,填出空格里的数字。” 王崇想了半天,也没有想明白这五个数之间有什么规律可言。陈警官也比他强不了多少,掏出笔在手上勾画了半天,绞尽脑汁也没算明白。 丁潜说:“别费事了,我告诉你们吧。仔细想想这五个数。5是奇数,8是偶数,17是奇数,空一格,37是奇数。所以,首先确定这些数字是奇数偶数穿插,空格里肯定是个偶数。然后每个奇数项减1,每个偶数项加1,这个数列就变成了,4,9,16,空,36。这样就容易看出,这些数字都能开方,就变成2,3,4,空,6。空格里自然就填5。再把运算步骤逆算一遍。首先,五个数字同时平方,变成4,9,16,25,36。最后,在偶数项加1,奇数项减1,变回到原先,5,8,17,25,37。所以,书架第四层应该放上25本统一风格的书。而翁红舞蹈专业的书,恰好有25本。” 王崇数了数书架第四层里的书,惊讶的发现,不多不少,正好25本。 这要真是这家伙随口编的,那他点子实在太正了。 “这就是你说的凶手的密码?他暗示我们这些有什么用?让我们学跳舞吗?”王崇不禁笑道。 “这不是他的密码,他的密码应该还在书里。但我不知道是哪一本书。”丁潜说。 “如果密码在书里的话……25本书,那也能找到。” 王崇抽下一本书,哗啦啦飞快的翻起来,速度远胜于丁潜的一目十行,眨眼功夫儿就翻完了一本书,说了句,“没有。”把书丢一边。 丁潜都看惊了。别看这家伙长得虎头虎脑的,还是个不世出的天才。 眨眼功夫儿,王崇又翻完了一本。“这个也没有。”丢掉。 “请问,王队长,你找什么呢。”丁潜问。 “猪圈密码啊。”王崇学以致用倒是蛮快的,“凶手既然在厨房里用蔬菜摆出猪圈密码,他肯定也会在书里哪一页上画上猪圈密码。那个密码很特别,好认,我一眼就能认出来。” “……” 丁潜实在无语,说:“凶手这次用的应该不是猪圈密码。” “你说啥?” “一个密码告诉一个信息。他先是用了猪圈密码,然后用了数字填空。他不可能再用相同的密码方式,如果只是在书里画一幅猪圈密码,让咱们找,对他来说实在太low了。” “那你说密码应该在哪儿。”王崇赌气问。 他怎么总感觉自己在被这小子牵着鼻子走呢。 “应该就在这25本书里。” “废话,这我也知道。” “但不是你这样找法。凶手肯定还在什么地方留下了提示。” “就这么大屋子,该找的地方都已经找遍了。还能有什么提示?”王崇掐着腰,瞧了瞧书架,眼前一亮,“我知道了。凶手故意空出第四层和第六层。偏偏留下了第五层书没动,这就是说,书架上的第五层书有问题……” “第五层有多少本书?”他问丁潜。 “37本。” “37……嗯,37……21。这就是说第四层的第21本书里有凶手的提示。哈哈,这不也很简单吗。邪不胜正,跟你警察爷爷玩智力,还嫩点儿。” 他信心百倍的走到书架,数出第四层数第21本书。 “这些书不是咱们刚整理出来放上去的吗,也没什么顺序啊。”丁潜说。 王崇瞬间石化了。 他气急败坏的吼:“这家伙要杀人就杀人,唧唧歪歪整一堆密码干什么,真是吃饱了撑得。他到底想干什么?” 气得从书架上拽下书扔在地上狠狠跺几脚。 “等等。”丁潜拦住他,弯腰从他脚底下拿起一本印着大脚印的书。 第8章反切码(1) “唔……翁红平时看的舞蹈书还有外国人写的,”丁潜瞧着封面上的外国人签名,若有所思,“原来那个密码还可以这么用。” “哎,你想说什么说明白点儿。你找到密码了?”王崇不耐烦的问。 “是。我想我找到了。还记得猪圈密码的答案是什么吗?” “不是‘哭泣的小丑’吗?” “那是翻译过来的。我是说英文。” “英文?!”王崇摘下警帽,挠挠脑袋。 他的英文水平也就限于点头yes,摇头no,谢谢你thanks,去你大爷fuckyou。 “是weeping’clown。凶手故意留下这个看似莫名其妙的签名。还有其他用意。这两个单词本身暗藏着一个密码。我想最有可能是利用字母重组的方式。” 丁潜走到书架前,把第四层的二十几本书都翻了一遍,拿出其中一本,“就是这本书。” 王崇凑过来看看,“也没有什么特别啊。” “这25本舞蹈书里面,有12本是外国人写的。这本书的作者叫powlee,只有他的名字里所用的字母完全取自weeping’clown。事实上,应该是凶手将powlee这个名字里的字母经过重新组合,改变成了weeping’clown。这就是字母重组。凶手给我的信息应该就在这本书的某个地方……” 王崇瞧了瞧,撇撇嘴,“这么一大本书,十几万字,一堆插图,你能知道哪儿有提示?说不定就是在忽悠我们寻开心呢。” “不可能。”丁潜说,“我从两年前就同这个人打交道了。我比谁都了解他。” “哼,又分尸,又弄密码的,我还从来没看见过哪个罪犯这么能折腾。谁知道究竟有没有这个罪犯啊,说不定都是胡编的。”王崇又开始刺激丁潜。 “我知道你不相信我,这无所谓。如果凭什么人都能了解他,那他早就被抓住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王崇火了,吹胡子瞪眼,好悬要把丁潜吞了。 丁潜漠然看着他,“这个凶手真不是你能对付得了的。他极其聪明,冷静,学识渊博,富有想象力,自控力超强。最可怕的是,他没有普通罪犯经常存在的心理弱点。他作案杀人,尸体都会被处理的干干净净,不会留下任何多余的伤痕。他杀人不像是为了发泄,或是报复,他有意把暴力的成分去掉,将尸体作为积木进行重新拼凑。在他看来,杀人的整个过程就是一门行为艺术。而你们警察,越是大张旗鼓的调查,造成的影响越大,他就越高兴。他真正享受的就是这种凌驾于凡人之上的优越感……这些就是我花了两年时间,搭上我未婚妻的命所得到的。” 丁潜的话把王崇震住了,乜呆呆的杵在那里,喉结梭动,努力咽下口唾沫,勉强问:“那凶手现在是想干什么?” “他从冬眠期苏醒了,感到寂寞,又觉得自己玩儿无聊,他想找人陪他一起玩儿。” “找我们警察?!” 丁潜没再说什么,翻开手里的书。他猜凶手肯定不会再用用过的密码,那样显不出他过人的能力。至于他还会用什么密码,丁潜心里也没数。 他先看看正反面和扉页,没发现什么特别之处,接着飞速浏览起来。 280页,他五分钟就翻了一遍。看的王崇目瞪口呆。 然后,他翻到了27页,是一个章节的开始段落。内容是一位登上了百老汇舞台的华裔舞蹈家powlee的自述。 王崇扫了一眼,马上也发现了问题。在一整页里,有几个字被用笔画上了圈。 原文是这样的—— powlee说:“‘我’很喜欢‘玩’,和家人玩和朋友一起玩,我对艺术的看‘法’就是生活本身,对,艺术就是生活。我期‘望’成为的从生活中汲取灵感的人。‘譬’如说,我的妻子阿‘雯’就‘是’一个很喜欢‘睡’觉,‘吃’美‘食’的女孩。她不会跳舞,但她给我的创作带来了很多灵感……”(‘’代表圈) “我玩法望譬雯是睡吃食。”王崇随口把圈上了字念出来,马上“咦”道,“这些字串在一起也没有意义啊。是不是你找错了?” “没错。我看遍了全书所有地方,只有这个地方是明显标记过的。我想这是凶手留下的密码。如果解开了,可能预示着下一个密码,或者就是这些密码的最终答案。” 王崇想了想丁潜之前用过的猪圈密码和数字填空,还有字母重组,往眼前的几个字上套用,获得了一点儿启发,“会不会是凶手把完整的一句话里面抽掉了几个字,所以才读不通顺啊……” 见丁潜这一次没有反驳,王崇信心大增,继续分析,“以凶手的奸诈狡猾,也许不仅仅需要填字,还需要谐音……那样的话,这句话的意思就是……‘我的玩法是望着,譬如雯雯睡觉吃屎’。” 王崇随口说出来之后,才发现句子有问题,赶紧改口,“要么就是,我的玩法是期望,譬如雯雯睡,吃,死……” 王崇带来的陈警官和张警官一直都站在旁边看他俩讨论,都不吭声,忽然见王队信心十足,也充满了期待。听王崇说出第一句话,他们憋着,听王崇说出第二句,两个人都发出吭哧,吭哧的声音,没忍住笑了,还觉得不好意思。 王崇脸上挂不住,狠狠瞪他俩一眼,“要笑就笑,别再把你俩憋死!到时候算自杀啊还是殉职?” 丁潜也想笑,但他还是比较有涵养的,利用心里医生的特长控制住自己的脸部肌肉,保持着僵尸脸。 他说:“这句话是‘反切码’。没想到凶手连这个都知道。” “反切码又是什么东西?”王崇问。 第8章反切码(2) 他现在有点儿理解丁潜为什么说“这个凶手不是他能对付得了的。”这家伙实在是高深莫测,一手接着一手,你根本跟不上他的思维。 “反切码是我们本土发明的一种密码。起源于反切注音,反切是东汉时期发明的一种汉字注音方法,从魏晋开始流行,一直到民国时期,才被汉语拼音取代。原理就是用两个字为另一个字注音,取前一字的声母和后一字的韵母“切”出另外一个字的读音。这种汉字独有的特征曾被用来发明出古代最难破译的密码。凶手设计的这个反切码到没有古代密码那么复杂,古汉字有八个声调,切起来就复杂多了。” 三个警察现在对丁潜也开始刮目相看了,虽然他还是嫌疑人,但就凭这份才华也令人钦佩。 “那这句话该怎么切?”王崇问。 “‘我玩法望譬雯是睡吃食’。这本身没有什么含义。用反切规则两个字两个字拆,首先是‘我玩’。取前一个字‘我’的声母w和后一个字‘玩’的韵母an,组合在一起就是wan的拼音。然后切‘法望’,取‘法’的声母f与‘望’的韵母ang,组合在一起是fang。再切‘譬雯’,取‘譬’的声母p和‘雯’的韵母en,组合成pen。再切‘是睡’,取‘是’的声母sh和‘睡’的韵母ui,组合成shui。最后是‘吃食’,取‘吃’的声母ch和‘食’的韵母i,组合成chi。组合后的一句话就是,wan/fang/pen/shui/chi。”丁潜按照没有音调的方式念的。 “这是什么意思?”王崇听的还是有点儿懵。 “我想应该这样读,‘万方,喷水池’。”丁潜说。 陈警官脱口道:“是指万方广场的喷水池吗?” “我靠。”王崇一拍脑瓜皮。“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原来是指地名。” …… …… 万方广场是算得上蓝京市区重要的地标性建筑之一,建筑面积40万平方米,是集购物中心、室内精品步行街、高级公寓及写字楼组成的综合性一体化建筑。 提到万方,所有蓝京市人本能的就会联想到万方广场,实在是家喻户晓。 王崇和丁潜,外加陈警员和张警员,离开案发现场,火速赶往万方广场。 万方广场内部有多个大厅,喷水池在西侧小中庭一楼。 四个人下车从西侧入口进入椭圆形的小中庭,一眼就看到了中央的圆形三层喷泉。 喷泉占地上百平米,两层楼高,多个喷水口巧妙设计,可以随着不同音乐喷射出不同的水花图案。是万方广场里的一大景观。很多游人来万方都特意到喷水池前自拍留念。 丁潜上一次来万方广场还是跟温欣一起。她去外地采访刚回来,正巧还是情人节,丁潜给她接风洗尘,逛街的时候下起了初春细雨,丝丝绵绵停不下来。他们就进了路边的万方广场吃了顿烧烤,去楼上影城看了场电影。 那些平常而温馨的生活如今离丁潜已经如此得遥远了。 今天虽然不是周末,广场里的人也络绎不绝。喷泉边上有一些游客走累了,坐下来歇息,还有些人在拍照。 尤其是喷水池边上放了一个穿鲜艳衣服,一头红色蓬松头发的塑料小丑。大喇喇的翘着二郎腿坐在那儿,咧嘴大笑,十分开心的表情。 丁潜一看到那个小丑就皱了皱眉,问:“这东西是什么时候放在这里的?” 张警官说:“好长时间了。上个月跟我女朋友来这里的时候就有了。” 丁潜走到那个塑料小丑前面,看着他圆圆的大鼻头,通红的大嘴唇子。不由自主的想起了一周前和柳菲在justine&'s西餐厅见到的那个会变魔术的小丑,还送了他一个小礼物。当时他并没太当回事儿,没想到之后就遭遇了一连串的可怕事件,甚至卷入了杀人案里。他都没有跟小丑这个形象联系起来。 他始终没想明白小丑究竟代表什么。 他注意到小丑的眼睛,眼睛四周用绿色染料涂成菱形,菱形左眼的下角稍微溢出了一点儿,仔细看形状到真像一颗泪珠。 weeping’clown。 一个哭泣的小丑。 王崇走到丁潜身边,瞧着那个小丑,忍不住道:“不是吧,难道这就是凶手答案?他搞了一大堆密码,把咱们忽悠到这来,合着就给咱们看这个?这不摆明了实在耍咱们吗?” 丁潜没吭声。沉默了片刻,忽然跨上池壁。他本来身材高大,站在池壁上,更加显眼。周围的游客都好奇的转过头来看他,不知道这个男人在干什么。 丁潜绕着池壁走了一圈,纵身跳进没膝深的水里,走向中间第二层泉池,看热闹的人惊奇不已,都以为遇到了一个奇葩男,有人掏出手机来拍照。 “哎,丁潜,你又干什么?”王崇喊他。 丁潜头也不回,湿淋淋的爬上了第二层泉池,又跳进水里。二层池小了不少,三十四平方,丁潜淌着水走到第三层泉池,他全身都已经湿透了,一点儿都不在意,继续往上爬,池壁上一直有水往下淌,很滑,他不得不小心翼翼的爬上去 商城几个保安闻讯赶过来,还从来没见过这种情况。 他们站在喷泉下面喊,“上面那个人赶紧下来,这里危险,不允许进人。” 丁潜充耳不闻,跳进了第三层泉池。 几个保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情愿为了抓一个神经病跳进水池里泡成落汤鸡。 “要不咱们报警吧。”有个保安提议。 站在他们身旁的王崇他们几个,都默不作声,他们就是警察,连他们都管不了。 三层喷水池大圈套小圈,第三层只有十几平米,中间有个水势最猛的喷水口,幸亏眼下没有打开,否则很难站住人。丁潜淌水往泉池中间走。下面的人大呼小叫,有给他喝彩的,有喊他下来的,吵吵闹闹,乱成一片。 第9章兰花断掌(1) 丁潜走到水池中间,在没膝深的水里摸了摸,摸到了东西。 他一把将那个东西从水里提起来。是一个黑色的防水袋。沉甸甸的,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下面的人看到他从水池里拎出一包黑色的东西,一时间鸦雀无声,好奇的望着他。 丁潜慢悠悠的爬下来。那几个商场保安还不忘了履行职责,紧紧跟着他在池子外面转,高声喊着:“你不能随便拿商场里的东西,快把它放回去。” 王崇看情形不能再旁观了,走过来,向商场保安掏出警官证,“我们在办案,麻烦你们让周围群众都撤出去一点儿。” 警察办案? 这是什么情况? 几个保安望着湿漉漉的丁潜都有点儿发傻。 丁潜淌着池水走过来,把那个黑色的防水袋放在池壁上,对王崇说:“这里面就是凶手留给我们的答案。他费尽心思设的密码局不会只为了戏耍我们,他从不做没有意义的事情。骄傲的完美主义者。他没有变。” 王崇吃惊的望着丁潜。由最初坚信他是罪犯不知不觉开始动摇了。他似乎每一步都能猜到凶手的意图。这个布满密码机关的杀人现场简直成了他和凶手两个人智力对决的游戏。 “你带胶皮手套了吗?”丁潜问王崇。 王崇摸摸兜,没有。 “我带了。”陈警官摸出一副手套递给丁潜。 丁潜戴上胶皮手套,动手解开水袋。 他先从袋子里拿出一个哑铃。难怪沉甸甸的。应该是用来增加分量让防水袋稳稳的沉在水里。 再往下摸,拿出了一个圆形的保温饭盒。 饭盒不算沉,丁潜掂量掂量,感觉里面有东西。 陈警官随口猜:“难不成是吃的?” 王崇瞪他一眼,陈警官赶紧低下头。 丁潜慢慢拧开了饭盒盖,往里面瞅了一眼,脸色就变了。 “什么东西?”王崇很好奇,凑过来看。 保温饭盒里是两只纤细的手掌,皮肤白皙莹润,修剪干净的指甲涂着淡紫色的指甲油。左手无名指上还带一枚白金钻戒。 “妈/的,这个混蛋!!”王崇暴怒。 丁潜头也不抬,凝视着那双手,对王崇说:“你看看周围看热闹的人里面有没有神情可疑得意洋洋的人?” “这个混蛋敢来,我弄死他!” 王崇霍然起身,瞪着大眼珠子左右扫视,打量周围看热闹的人。把那些人拿着手机拍照打算发到微博贴吧的小姑娘小小子吓得不住往后退,有的连名字都想好了——“万方广场发生悬案,喷水池里隐藏犯罪证据。” 王崇回头看丁潜把保温杯盖盖上了,问他:“凶手这是什么意思?他想告诉我们什么?” “你现在向杜志勋报告吧。让他们派人过来。” …… …… 杜志勋接到消息,马上带着柳菲和特案组其他成员赶到万达广场。 得知又发现了碎尸,柳菲是拎着勘验箱赶来的,看见丁潜浑身湿淋淋的坐在喷水池那儿,木雕泥塑一般,头发上还在往下滴水。 “尸体在那儿?”柳菲问丁潜。 丁潜指指放在身旁的保温饭盒。 “就这些个?”王崇在汇报时也没说清楚,柳菲还以为是先前那样完整打包的碎尸呢。没想到是这么小的一个保温饭盒。 什么样的人能装在这里面,除非是胎儿。 对柳菲的疑问,丁潜没什么反应。 柳菲见他神情反常,不好再问什么,看了放下勘验箱,戴上乳胶手套,轻轻拧开保温饭盒。 不是被碎尸的胎儿。这次是柳法医想多了。 不过看到一对被割下来的手掌,她还是眉梢微皱。 她伸手把一枚断掌掏出来,那枚手掌洁白修长,指若兰花状,切口从掌缘开始,十分整齐。断手摸着硬邦邦冷冰冰的,不用问,也是被冷冻过了。 凶手极度残忍,喜欢碎尸,但讨厌鲜血淋漓的东西。为了解决这种矛盾,他选择了先冷冻后肢解这样独特的处理尸体方式。 柳菲掏出放大镜仔细观察了断掌被切断的地方,皮肤、脂肪、肌腱的纹理清晰可见,中间是白色的骨头,在断裂的边缘,仔细看能看到波浪形的纹理。 她用尺子量了一下纹理宽度,然后对杜志勋说:“切割工具是锯子,切割纹理与刘翠翠和翁红一样,肯定是同一个凶手做的。不过不知道尸体的其他部分在哪儿?” 杜志勋看向王崇,王崇说:“凶手在翁红家里隐藏了很多密码,什么猪圈密码,字母重组,反切码的都有,简直难以想象。我们经过研究,解开了这些密码的含义之后,发现了凶手的暗示,就指这里。我们赶过来在喷水池里发现了这个东西。” 整个过程王崇说的含糊其辞,听着好像他们大家共同努力的结果,其实他心里还想着给自己揽点儿功劳。丁潜坐在那里儿充耳不闻,像是没有听到一样。 杜志勋安静的听王崇说完,瞧了一眼丁潜,对王崇说:“这不太像凶手一贯的风格啊,他不是喜欢将人碎尸之后放在拉杆箱里吗,怎么只有两只手了呢?会不会是你没有找全啊?” “这个……” 王崇扭头瞅瞅丁潜,见丁潜还是没有反应,只好说:“这双手是丁潜从喷水池里找到的。” “喷水池……”杜志勋看了看面前那个巨大的喷水池,朝年小光和钟开新挥挥手,“你们俩上去再看看。” 钟开新和年小光瞧见丁潜那狼狈样,都有点儿打退堂鼓,上命难违,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爬上池壁,准备往水里跳。 “不用下去了。没有。”丁潜终于开口了。 “没有?”杜志勋甩脸盯着丁潜。 “他只给了这双手。” 杜志勋瞳孔收缩,“难道这双手有什特殊的含义?” “如果你说有那它就有。你说它没有,那它就只不过是一双手而已。” “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丁潜,别忘了,你现在还是嫌疑人身份。” 第9章兰花断掌(2) “你想问什么?” “凶手费尽心思设置了那么多密码,到头来只让我们找到了一双残缺的手。如果他真是一个自命不凡的完美主义者,那这起案子设计的实在很乏味,这不像凶手的风格。对此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是你觉得乏味,不是凶手。他根本也不是为你设计的这起案子。” “你说什么?” 丁潜的嘴角浮现出自嘲的苦笑,“他这次苏醒,觉得实在太无聊了,想找一个能让他high起来的对手。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他选中了我。” “按照你的意思,他在翁红家的案发现场设计出那么多密码,大费周折一番,只不过为了跟你玩一场智力游戏吗?” “你这样理解也可以。” “照你这么说,你这是赢了一局吗。”杜志勋带着挖苦的口吻说。 “我没赢,我从一开始就输了。” 丁潜起身想离开这里。 “你要去哪儿?”杜志勋问。 “……”丁潜默不作声的朝前走,似乎漫无目的。 “拦住他!!” 杜志勋一声断喝,特案组的人还没动,王崇和带着陈赵两个警察,马上拦住丁潜,丁潜冷漠的看看他们,没说什么。 柳菲这时走到杜志勋身旁,说道:“两年前那五个被害人加上刚刚发现的两个被害人,七个人的尸体没有一具是完整的,都缺失了身体的一部分。但我记得其中只有一位被害人缺了两只手。” “是谁?” “温欣。” 杜志勋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了那个保温饭盒上,“难道这是温欣的手?” …… …… 刑事调查局,法医室。 两只断掌放在试验台上。由于切口平整,双手可以立在桌上。如果双掌对放,恰如一朵娇艳欲放的白色兰花,让人怀疑这到底是不是一对冰雕玉琢的艺术品。 其中左手无名指上戴着一枚铂金钻戒。钻石恒久远,伊人已逝,钻戒日久弥新,仍然散发着当初热恋时鲜艳的光彩。 柳菲小心翼翼的从手指上取下那枚戒指。在戒指里侧看到了两个签名—— dingqian,wenxin。 她叹口气,对身边的杜志勋说:“这是丁潜送给温欣的订婚戒指。这双手就是温欣的。” “……” 杜志勋望着那双手,目光瞬间缩紧。 他的心在抽痛,撕裂。 在他的记忆中,温欣一直都是那个活泼开朗,青春靓丽的姑娘。 他还记得多年以前,那是初三上学期刚开学,校团委组织活动,各个班的班干部来校团委开会,温欣那天穿着一件淡黄色的连衣裙,走进办公室。从那一刻起,一枚小小的种子落进杜志勋心里,悄悄生根,发芽,等待着滋润。 后来从初中升入高中,他们相继考入了同一所中学,只在同一所学校呆了一个学期,杜志勋就参加高考,上了警官大学。两个人连一句话都没机会说。后来温欣考上了传媒大学,和杜志勋在同一座城市。还是没有机会见面。直到有一次其他同学过生日开party。两个人才真正相识。温欣已经对杜志勋没什么印象了,听说他跟自己是老乡,还是初中高中的同学,高兴的不得了,身在外地,两个人的关系自然比其他人就近密了很多,就此成了朋友。 按说,杜志勋相貌堂堂,高大健硕,又是警校高材生,两个人品貌相当,倒也般配。但不知道什么地方总是差那么一点儿。到最后,也仅仅停留在朋友阶段。 再之后,杜志勋出国深造,温欣实习工作,两人偶尔线上聊聊天,依旧是朋友关系。等到几年后杜志勋回国,也更加成熟稳重,决心要向苦恋了多年的女孩表白,结果得知温欣已经快要结婚了。男友是年轻有为的心理专家丁潜。 缘分这个东西真是很奇妙,该有的时候不请自到,不该有的时候总是阴差阳错。 杜志勋还能做什么,除了感慨,也只能默默祝福温欣。 后来,就发生了拉杆箱连环碎尸案…… 案情发展到这一步已经不是普通公安局分局能处理得了的,现在这起拉杆箱连环碎尸案交由特案一组正式接管。 本来杜志勋怀疑丁潜,有碍于丁潜和宋玉林的私人关系,想把这个案子压下来,借用分局刑警支队队长王崇的力量把案子从快破了。但他明显低估了凶手的实力。 不管凶手是不是丁潜,他现在已经成功把案子搅得人人皆知了。杜志勋想瞒都瞒不住了。 接连两起碎尸案,外加警方在万方广场众目睽睽之下找到了那双断手,经过不同人的微信转发,信息传播速度呈雪崩式增长。连省公安厅都被惊动了,责令刑事调查局权利调查此案,最终由副局长宋玉林亲自上阵督查。 说起来,宋玉林和这起案子还颇有渊源。当年,他跟丁潜双剑合璧,外加一个有胆有识的重案组长王智,三个人组成的铁三角破获了无数奇案,疑案,在全省公安界都赫赫有名。谁曾想在这个案子上碰了个大钉子,不但凶手没抓到,还连累丁潜的未婚妻成了凶手目标惨遭毒手。丁潜失意退出,专案组随后也解散了,王智远掉外市,后来在执行公务时因公殉职。宋玉林每当回想起来,都扼腕捶胸,甚至觉得是自己对不住丁潜和王智。 这个案子成了他一块难去的心病。 如今凶手又出现了,令他热血沸腾,他发誓这一次绝对要把他缉拿归案,也算是给丁潜和王智的一个交代。 …… …… 刑事调查局,会议室。 由宋玉林主持,专门探讨新近发生的拉杆箱连环碎尸案。特案组的人都到齐了。之前参与办案的分局刑警队长王崇也被请来一起开会。 杜志勋首先向宋玉林汇报了案情,之后又针对三个被害人详述调查情况。 “刘翠翠被弃尸在朝阳公园那座天女散花的雕塑下。这是一座对外开放的城市公园,没有安装任何监控设施,光出口就有八个,路况很复杂。凶手就是利用了这一点才把弃尸地点选在这儿……” 第9章兰花断掌(3) “……虽然我们怀疑凶手是开车弃尸的,但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车辆。这和第三个弃尸地点有点儿类似。第三处弃尸地点在万方广场一楼的喷水池,也是一处相对开阔的地方,虽然有很多监控头,凶手几乎避开了绝大部分,只有距离很远的摄像头拍下了一些模糊的影像。当时是在夜间下班的时候,我们推测凶手从侧门把尸块带进来,距离喷水池正好有几处死角,最大限度的隐蔽了自己。第二个被害人翁红不太一样,她的尸体是在家中发现的。我们仔细检查月桂园小区的监控摄像时发现,翁红所住的那条路,一共有四个监控摄像头,都被人为破坏了,凶手相当有作案经验,而且很熟悉小区的坏境,他之前肯定花了很多精力和时间把小区环境了解清楚了……” 宋玉林打断,“小区门口查过了吗,这是个封闭小区,凶手若要开车进出小区,肯定要经过保安的,再说门口也有摄像头……” “检查过了。没有发现异常。我们怀疑凶手要么搞到了进门卡。要么是在外面绑架的翁红,开着她的车把她带进小区。我想他本来也打算最后用翁红的车来弃尸,这样隐蔽,不容易被发现。” “也就是说,在翁红身上也没有找到有价值的线索是吗。”宋玉林有些失望。“但我听说,凶手在她家里设计了一个复杂的迷局,这是怎么回事?” 杜志勋迟疑了一下,“。凶手把翁红的尸体藏在了冰柜里,把屋里搞得很乱,伪装成看似入室抢劫的样子。他就利用蔬菜瓜果和书籍等等这些随手可及的物品暗中设置了密码,密码答案就是第三起弃尸现场……” “你等一下。你刚才说凶手设置了密码,是什么密码?”宋玉林似乎很感兴趣。 “据说,凶手用到了猪圈密码还有反切码。” “据说?这密码不是你破译的?” “不是。” “那是谁破译的?” 杜志勋看了看坐在角落的王崇,大家的目光一起看向他,王崇有点儿紧张,结结巴巴说:“是,我……我们一起研究的,宋局长。” “你跟谁一起研究的?”宋玉林追问,表情很严肃。 “我跟……”王崇发现宋局长看自己的眼神充满了怀疑,心里更紧张,摘下警帽,使劲儿挠脑袋。“跟丁潜。” 宋玉林一点儿都不意外,问道:“既然这个案子丁潜也有参与,怎么不请他来?” 会议室里立刻沉寂了。 无人接话。 “这个问题这么难回答吗,丁潜人呢?” 杜志勋只好说:“丁潜他现在是嫌疑人,被我们控制起来了。” “嫌疑人?他有什么嫌疑?” “他有杀人嫌疑。他是在翁红家被抓住的。我调查过,翁红跟他素不相识,是翁红丈夫出差回家的时候,发现家里一片狼藉,丁潜就在他家里。她丈夫随后就报警了。” “丁潜有解释过他是如何去翁红家的吗?” “他说翁红是他的病人,而且称呼翁红叫白璐,但是我们查过,翁红跟本就没去找他看过病。他们两个人根本就不认识。这完全都是丁潜编造的。” 宋玉林神情越发凝重,连他也感到费解,想不明白这其中的问题出在哪儿。 他又问:“所以你们怀疑是丁潜杀人,那你们有找到他杀人的证据吗?” “在翁红的家里发现了丁潜的脚印和指纹。” “我要的是直接证据,要能证明翁红是如何被丁潜杀死的证据。” 他的目光落在柳菲身上。 “目前直接杀人证据还没有找到。”柳菲实话实说。“我正准备进行进一步尸检,具体结果需要解剖之后才能知道。” “我听说被害人的双腿以下都不见了,你们有没有找到?” “目前还没有。” 宋玉林转脸又问杜志勋,“你已经搜查过了丁潜家吧,发现了什么作案凶器或者其他证据没有?” “没有。但这也并不奇怪,很多狡猾的罪犯都不会在自己家里留下任何犯罪线索的。” 杜志勋说的也在理。 宋玉林又问:“假如丁潜是凶手的话,他为什么要帮警方破译犯罪现场的密码呢?” “不能排除这是他自导自演的局。”杜志勋说。 “那目的何在呢,证明自己清白吗?没有必要这样大费周章吧?” 面对宋局的质疑,杜志勋不卑不亢,据理力争,“拉杆箱碎尸案的罪犯本身就心理异常,经常做一些我们很难理解的事情,我们常人觉得没有意义的事情,他却乐在其中,就像他杀人碎尸,必须不多不少,拼积木一样,整整齐齐的堆满拉杆箱,还要选择特殊的环境弃尸,这都说明这个人异于常人的病态心理。他的目的就在享受犯罪过程,所以设计这些密码局也没什么奇怪的。” 杜志勋一番话竟让宋玉林一时无言反驳。想为丁潜说两句话,却让杜志勋顶回来了。 这时候,就听郭蓉蓉忽闪忽闪大眼睛,插嘴:“可是,有个问题我没想明白。大叔,呃不,嫌疑犯丁潜,他因为很享受犯罪过程,所以他故意在杀人现场设计那些密码难题。那就是说,密码应该是给我们警察准备的,如果我们都猜不出来,那才显示他厉害嘛。可是,现在没等咱们去解密,他自己把自己设的迷局给解了,我就搞不明白了,他自己跟自己玩能有什么意思啊?” 郭蓉蓉的话顿时一下让宋玉林茅塞顿开,“说的对啊,这根本就是自相矛盾嘛,你怎么看,杜组长。” 杜志勋还真没想到这一层,一下给问住了,他狠狠瞪了郭蓉蓉一眼。 郭蓉蓉本来很得意,发现组长脸都气青了,吓得一伸舌头,赶紧把头低下了。 杜志勋回头继续跟宋玉林争论,“丁潜这个人本身就有重大嫌疑,当年的案子,他还有很多疑点没有洗清呢……” 第10章尸抱(1) “你查过当年的卷宗?”宋玉林脸一沉,“当年的拉杆箱连环碎尸案是我跟丁潜合作办案的,我对他的为人很了解,我知道他绝对不可能是凶手。至于他所谓的嫌疑,根本只是一种猜忌,根本就没有直接的证据能证明人是他杀的。你就算用脑子笨想,他至于把自己的未婚妻都杀了,还大张旗鼓的报案吗?那不成了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宋玉林气得脱口道出了当年的真相,让在场所有人都大吃一惊,大家互相看着,都是一脸的震惊。。 丁潜的女友也被凶手杀了? 丁潜竟然是嫌疑人? 杜志勋也来了倔脾气,跟宋局扛上了,“为什么不可能是他,丁潜可是出色的心理专家,还擅长催眠术,又了解警察的破案手段,这样的人如果犯罪,那就是最可怕的罪犯。他太了解人心了。太了解我们的弱点了。” “你什么意思,杜志勋,你是说丁潜随便使出一个诡计就能骗过我对吗?你觉得我当了这么多年的警察,连自己的战友都信不过是不是?”宋玉林本来就是个红脸汉子,现在气得脸上充血,变成了赤红脸。 杜志勋真把他气坏了。 他还从来没见过敢这样跟他说话的人。 局长发飙,在座人都不敢劝,偷偷给杜志勋使眼色,希望他识相点儿见好就收。 杜志勋明显没有就此罢休的意思,他神色依旧,不卑不亢的说:“过去的案子毕竟不是我经手的,我没有发言权,我尊重您的判断。我只是就事论事,在我经手的这个案子,是丁潜出现在了杀人现场,是被害人家属报的案。即使这样,我也给他辩解的机会,可是他却对我说谎。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做,无罪释放他吗?谁能?” 宋玉林默然半晌,说道:“我还是不相信丁潜是凶手。他没有作案的动机。我怀疑这里面另有原因……” 他目光紧盯杜志勋,“杜组长,虽然你在国外深造过,学习过先进的侦破技术。但有些时候,破获案子靠的不单单是技术手段,想当一名好警察还要相信这个。”他拍拍自己心口。 杜志勋不置可否,看不出是心有所触,还是根本没拿宋玉林的话当回事。 宋玉林也不想跟他计较,说:“会后就把丁潜放了吧。你们调查他我不反对,没抓住凶手之前,任何人都可能是凶手,我,你……在座的任何人都可能。但不能因为怀疑就随便定一个人的罪。好啦,这件事告一段落。说说第三起弃尸吧。不是说,在万方广场里找到的吗,丁潜到底找到了什么?” “一双手。”杜志勋说。 宋玉林一愣,“只有一双手?” “只有一双手。” 宋玉林很是惊讶。以他对这个罪犯的了解,这不符合他的作案风格,他从来都是将整个人碎尸后装在拉杆箱里遗弃的,没有单独遗弃过任何尸块。 他说:“万方广场你们都搜过了吗,也许在其它地方……” 柳菲接过话,“尸体的其他部分我们已经找到了,不过不在万方广场。” “那在哪儿?” “蓝京市公安局的法医室停尸间里。” “怎么在那儿?”宋玉林一时没听明白。 “因为被害人尸体早在两年前就已经保存在那儿了。不过那时候,她是另外一个案子的被害人……当时她的尸体也是被肢解之后摆放在拉杆箱里的,唯独缺少了两只手……” “你等等,”宋玉林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你说的那具尸体,不会是温欣吧?” “经过dna检测可以确定,在万方广场发现的那双手就是温欣的手。在她手上还带着写着她和丁潜名字的订婚戒指。” 柳菲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感情。但她说出的事实足以震撼所有人。 宋玉林震惊之余,说道:“凶手在翁红的杀人现场布置了那么多密码,得到的答案就是两年前失踪的温欣的一双手吗?他究竟想干什么?” 会场鸦雀无声,无人回应。 宋玉林问杜志勋,“你能看出原因吗?” “恕我眼拙,看不出来。”杜志勋说。 宋玉林打量他片刻,叹息,“你不是看不出,你是不愿意承认。” “……” “这个骄傲的家伙这一次复出是有备而来呀,他提早就给自己选定了一个强劲的对手。不是我,也不是你。是丁潜。” 杜志勋瞳孔收缩。闪出两道厉芒。 “那双手,丁潜已经知道是谁的了吗?”宋玉林问 柳菲说:“他当时神情很反常,应该已经猜到了。” “那好吧。让丁潜来,现在就到这里来。” …… …… 杜志勋只是暂时扣押了丁潜,并没有为难他,连手铐都没让他戴。 一个警员把他带到会议室,看神色已经比在万方广场失魂落魄的样子好多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有意无意的在他脸上瞟来瞟去,知道真相的大家都像怀揣了一个烫手的秘密惴惴不安。有些人甚至不知道应该同情丁潜,还是怀疑他。大家在这种矛盾的心情里沉默无言。 此刻的丁潜脸上却看不到任何表情。 没有惊慌,没有悲哀,没有愤怒,没有任何一丁点能看出情绪的表情。 他变成了一个完全看不透的人。 “丁潜,你来啦。”宋玉林最先跟他打招呼。 丁潜点点头,默然看了眼宋玉林,随便拉了一把椅子坐下。 一切的神情举止都很自然,自然到不能再自然了,这让房间里的气氛反而变得令人玩味。 宋玉林想着该如何措辞,不到万不得已他实在不愿提及当年的惨祸。“小丁,是这样,找你来想跟你探讨一些事……” “是关于温欣吧。”丁潜不假思索。 宋玉林有点儿吃惊的看着他,“是……是啊,方便说吗,小丁?” 丁潜淡然一笑,“没什么不方便的。协助警方办案是公民的义务。” 他的反应平常得让在座所有人都有点儿不知所措。本来不少人心里对他还抱有同情,可是没想到他对遇害的女友的态度如此漫不经心。 第10章尸抱(2) 也许根本就不存在什么刻骨铭心的爱情,在这个快餐时代,两年时光足够愈合一处伤口,足够忘记一段感情。没有任何理由非要强迫一人永远活在过去的记忆里。 丁潜的目光无意中与杜志勋的目光相碰。 在那个微妙的瞬间,两个人彼此凝视。 杜志勋充满审视的望着丁潜,他有一肚子的问题想问,可是从丁潜的目光中却看不出任何答案。 他居然在笑。 杜志勋不能理解,他居然在笑。他替温欣感到太不值了。 宋玉林这时候小心翼翼的对丁潜说:“你在万方广场发现的那双断掌,就是……两年前温欣缺失的那双手。” “我已经知道了。”丁潜点点头。“我能做什么?” “我担心,凶手这次复出是冲你来的。你要有心理准备。” 丁潜带着调侃的口吻笑道:“他如果真的选择我,那他输定了。呵呵。我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我连宠物都不养,跟我走得最近的人除了医院的同事再就是你们了。还是各位多多谨慎吧,万一那家伙实在找不到人,对你们下手,就不好了。” 郭蓉蓉吓一激灵,头发根都跟起了静电似的炸炸起来。“我的妈呀,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我要跟大叔绝交!” 其他人想笑,但又都笑不太起来。 “他这次锋芒毕露,目的性这么明显。对我们来说未尝不是一个机会。”宋玉林双眼冒出火花。 “你们发现了什么线索?”丁潜问。 “目前还没有。我们还在等法医那边的详细尸检结果。但我担心,以凶手的一贯的狡猾,恐怕还会像上次那样,不会留下什么作案痕迹。我们只能被动的等待他一次次犯案。” “你想怎么做。” “我想借用你的能力。”宋玉林目光恳切的望着丁潜。 “我?”丁潜无奈的叹口气,“我早就输给他了。” “那是两年前。环境变了,人也变了。凶手更狂妄,而我们更了解他。” “……” “你不要再考虑了小丁。我不相信你不想抓住他,只有抓住他,你才能从过去走出来。我不相信你不想!” “可是,万一我们这次又徒劳无功怎么办?”丁潜问。 “……” “你反过来想想,凶手如果这次真的是冲我来的,他肯定都事前构思好了一整套计划。他算准我会为了温欣报仇参与案子里,这不是正中他下怀吗。他在暗,我在明,他有备而来,我毫无准备。这次较量,还没等比,我就已经输了。我输了是小事,我本来也没什么可失去的了。但万一,他故技重施,再绑架一个跟我走得近的人,那他岂不很倒霉。” 丁潜说话间,有意无意的瞅了眼郭蓉蓉。 郭蓉蓉马上道:“我跟你可不熟悉啊,我叫你大叔,咱们是两辈人。这里跟你最熟悉的,也就是小菲姐了。” 柳菲白楞郭蓉蓉一眼,没说话。 丁潜歪理邪说倒把宋玉林说没词儿了,他难以理解的看着丁潜,“你真想退出?” 丁潜点点头,又说:“但翁红这起案子,我可以提供一些我的建议,毕竟我也牵扯其中,但之后的事情,我不想再插手了。” 宋玉林勉强同意,“好吧,人各有志,我也不能勉强。” “那就带我去看看翁红的尸体吧。希望柳医生还没有把她拆散了。” …… …… 法医室。 停尸房。 由于翁红的尸体姿态怪异,一般的抽屉根本放不下。柳菲单独找了一个大冰柜来储存她的尸体。 尸体本身是被凶手锯成几段之后重新拼合在一起的。她如果尸检,势必要把被害人的尸体重新拆散,一段段进行,但她把尸检拖延到了最后,似乎有意在等丁潜。 柳菲打开冰柜,翁红半截身子的尸体横放在冰柜里。 柳菲与一个姓李的男助手小心的把尸体从冰柜里抬出来,横放在移动担架上。翁红尸体上所有毛发全被剃得干干净净,双臂仍然保持着好像舞蹈时的优美手势,特别是那双妖媚动人的眼睛依然熠熠发光,充满了某种魔力,感觉就像在搬弄一个被诅咒的魔物。只是放倒时,大腿根的横截面暴露出来,冷冻后的皮肤、脂肪层、肌肉和骨骼都清晰的暴露在眼中。 “你最好把她立起来。”丁潜对柳菲说。 柳菲稍显不解,没说什么,招呼李法医,两个人一起把翁红的尸体竖起来,放在移动担架上。 “再调低一点儿。” 柳菲瞪他一眼,又把移动担架调低,直到丁潜说好了,她才停下。 “你们现在可以出去了。我喊你们的时候再进来。” 宋玉林最了解丁潜,对杜志勋他们说,“我们走吧,别打扰他。” 所有人都退出门外,随手还把停尸房的们关上了,房间立时就与外界隔绝了,成了名符其实僵尸的世界。 这间停尸房是全省除了火葬场和医学院之外,第三大停尸房,成排成排的储尸柜里停放着数百具尸体。同医院里的尸体不同,这里存储的尸体很多都是残肢断臂,缺头少肉,高度腐烂的。这些人只有一个相同之处——都不是自然死亡的。他们要么是案子判决还未下来,要么是凶手还未找到。存放在这里最长的尸体超过了二十年。 一般人被关在这里都能发疯。 想象一下,只有你一个人站着,陪伴你的是成百上千惨不忍睹的横尸。你看过咒怨吗,如果有几百具那样的尸体围包围着你,你是什么感觉? 丁潜的感觉没人能知道。 他有的时候神经兮兮,疑神疑鬼,有的时候又出奇冷静,无比超脱。 他安静的望着面前姿态端庄的女尸。 她优雅的伫立在他面前。虽然失去了双腿,但一点儿都不影响她慑人的魅力。 翁红本来就是个美人。据说还是一个著名的舞蹈演员。因为常年跳舞的缘故,体态苗条匀称,脖颈修长,纤细的腰身盈盈一握。从脖颈到脊背,到tun部,构成了一个比例完美的曲线。 第10章尸抱(3) 她细长的双臂如蛇似带,纠缠着舞蹈姿态,下颏微翘,扬起高贵的头颅,黑宝石般的瞳仁里妖媚的凝望着面前的人,嘴角带一抹暧昧朦胧的媚笑,正欲向他款款走来。 丁潜下意识的伸开双臂,抱住了翁红完美的娇/躯。 左手轻轻搭在光滑的脊背上,右手自然而然的托住盈盈腰身,犹如着抱情人起舞,抑或在幽暗的角落偷情tiao戏。 没有一处不适合,没有一处不应景。 “骆驼——骆驼——”熟悉清脆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那是温欣给他起的绰号。温欣说他长得太高,每次都要费劲巴力踮起脚才能够到他的嘴。再加上丁潜没事儿喜欢往嘴里放些话梅,花生之类的零食,嘴巴总是动,看着像动物倒嚼。温欣这个绰号起得倒也恰如其分。 “你想我了吗,骆驼?” “……” “你想我了吗?你怎么不说话,骆驼。” “对不起。”丁潜紧紧抱住她。 “你说什么呐?” “对不起。”丁潜眼中悄然滑下一滴泪。 吱呀—— 停尸房的门悄悄推开,伸进一个好奇的小脑袋,东张西望。 好奇心最强的郭蓉蓉在外面等了大半个小时,迟迟不见丁潜出来,看看其他人也都在焦急的等着,只是大家都默不作声,不像她上蹿下跳,跟燎了尾巴的猫似的。 实在等不耐烦了,她偷偷欠开门缝,想看看丁潜这个共情术究竟是怎么玩儿的,眼前的情景却把她吓了一大跳。 “大……大叔他……”她紧张的直口吃。 丁潜怎么了? 其他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以为出了意外,纷纷涌进房间,当大家看到停尸房里的情景,无不惊愕。 谁都想象不到能发生这种事情。 丁潜正紧紧抱着翁红的luo尸,无比陶醉,无比痴迷,那副表情要多恶心有多恶心,要多诡谲有多诡谲…… 宋玉林也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大喊:“小丁,你在干什么?” 丁潜一激灵,被惊醒了。发现自己怀抱着翁红的尸体,急忙松开。 翁红眼神中的魅惑似乎化成了一抹略带讥讽的调笑。 杜志勋冷哼一声,“还真是口味独特,丁医生,你用共情术还能帮你玩儿出这些花样呢。” 做这种事被看到了,丁潜也很尴尬。他看了看柳菲,以她的冷静沉稳,要能帮自己说句话,应该能缓解不少误会。但柳菲压根就没有替他说话的意思。估计她现在心里还合计,原来你让我把尸体竖起来就是为了干这个。 既然解释没有用。干脆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所以丁潜朝大家面露微笑,结果适得其反,看得人更毛骨悚然。 “还是说说案子吧。有什么发现没有?”宋玉林擦擦头上的汗,问丁潜。 众人这才把注意力重新落到女尸上。 “有。”提到尸体,丁潜神情重归肃穆。 “凶手把其他被害人的尸体都肢解了,整齐的摆放在拉杆箱里,只取走某个他认为最美的部位,唯独这具尸体他没有装进拉杆箱,而是完整的放进了冰柜里保存,嗯……不,她也被肢解过,有可能也放进过拉杆箱里,但是后来凶手改变了主意,把肢解后的尸块重新组合在一起,变成现在的状态。这才是他想要的,他把她保存起来,舍不得丢掉。” 杜志勋插嘴道:“你之前不是说,凶手一直在搜集他认为完美的人体部分吗,照这么说,他已经找到了他的完美女人是吗?” 杜志勋的话仿佛提醒了大家,不禁重新打量起眼前的半截女尸。 这个神秘凶手性情古怪,残忍狡诈,却又处处透着优雅和神秘,极端的矛盾令人忍不住又想接近他,了解他那阴暗诡谲的内心世界。 “这不是他的完美女人。”丁潜说。 “不是?”杜志勋疑道。 “从两年前到现在一共有七个被害人。有六个人是按照相同模式被分尸的。凶手分别保留了两节小腿、两节大腿、双臂、一个躯干、一双手,还有最近遇害的刘翠翠的一双脚。把这些分散的躯干拼凑在一起的话,差不多能就能拼成一个完整的人。只差了一个人头,我想,这才是凶手真正的意图。” “制作一个完美的人?”杜志勋双眼眯起。 “他骄傲又空虚,自尊又虚伪,自大又卑微,他幻想自己能成为神一样创造生命。他将被害人进行物化处理,截取他认为最美的部分重新组合,创造出他认为的完美的女人。这相当于他在为自己的恶行洗白,将犯罪升华到精神高度。到目前为止,他还缺少一个他认为完美的女人脸。当然,如果他有宗教倾向的话,可能他认为的完美的女人头跟我想象中的美人不一样。” “既然是这样,那他为什么要把温欣的手还给你?” 丁潜神色黯然,“也许,他本来并不觉得温欣的手是最美的。他只是因为我才选择温欣作为目标。” “你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不过我还想到了另外一种假设——温欣的手或许并没有真的离开凶手的掌握,只是表面上走了一个过程。这两种假设,你觉得哪一种更符合实际呢?” “……” 杜志勋夹枪带棒的一句话把气氛又陷入僵局。 宋玉林只好站出来圆场,他瞪了一眼杜志勋,“就眼前谈眼前,哪那么多假设。” “好吧,那就谈谈眼前。”杜志勋冷笑,“丁医开始说,凶手对翁红爱不释手,不忍心丢弃。现在又说,翁红也不是他心目中完美的女人,凶手要集结被害人身体最美的部分创造出一个完美的女人。那么翁红算什么?翁红在这个案子里算什么?为什么凶手对她的处理方式与其他被害人都不一样?” 面对杜志勋一连串发问,丁潜略显疲倦。 他望着翁红的尸体,“创造完美的女人只是为了证明实力,他将被害人随意处置,最后创造出来的‘完美女人’也只能算作他的工艺品。翁红不一样。凶手对她给予了完全不一样的情感……他……深爱着这个女人。” 第11章“魔鬼呼吸”(1) “深爱她?” 不禁杜志勋惊愕,在场所有人都没想到丁潜会说出这种话。 “可我怎么看不出,凶手的爱在哪里?”杜志勋质疑。 丁潜没说话,张开双臂走向翁红的尸体,微微一错身就钻进了她双臂之间。他就像刚才那样,双臂环抱翁红的腰背,而翁红的双臂也正好抱住了他。 “凶手制作这样的造型是为了爱。这样他就可以随时拥抱她,抚/慰她……”丁潜说。 他转头对宋玉林他们说:“凶手有可能是一个对翁红用情很深的男人。当他深知自己已经永远无法得到她了,由爱生恨,他采取了最残忍的报复手段。原本他想把她也像对待其他被害人一样,肢解,弃尸。可是,当他把翁红碎尸之后,他无论如何也不知道该丢弃她的什么部分,他太爱这个女人,他舍不得丢弃她。于是,他重新把她的尸块组合起来,制作成张开双臂环抱他的姿态。这样他就可以永远的拥有她。” 丁潜一口气说完,看着目瞪口呆的众人,“我只能共情到这种程度,是不是真正准确还要靠你们去分析验证了。我能做的只有这么多。” 说完,他走出停尸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杜志勋凝视他离去的身影一直到他完全从眼前消失。 “你还是在怀疑他。”宋玉林走到他身边。 杜志勋叹口气,“我也不希望这样。但为什么我总是觉得当年的案子有太多蹊跷。虽说丁潜疑罪从无,难道局长,你就从来没有怀疑过他吗?” 宋玉林默然半晌,“我相信丁潜的为人。” “你有你的道理,而我跟丁潜相识不久,我并不了解他的为人,我只凭着证据说话。” “你这么说,就好像你有了证据似的。” “两个月前那起行李箱连环绑架案,丁潜在破案的时候曾经邀被害人的姐姐一起演绎过一次‘共情’,他在扮演罪犯的时候,差一点儿将那个女孩活活掐死。” “有这种事?”宋玉林吃了一惊。 “而且,最近我听说丁潜正在服用一种抗抑和精神分裂的药物。我无法猜测他到底出了什么状况。也不知道他这种状况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到底有多严重。虽然我放了他,但不代表我就不怀疑他,直到现在,他自己都不能解释,他为什么会出现在翁红家……” “你要怎么做?” “抽调一部分警力继续调查他。我会秉公处理这件事,希望您就不要再插手了。” 到了这个地步,宋玉林也不好说什么,叹口气,摇摇头,走了。 …… …… 无影灯照着冰冷的解剖台。 解剖台上放着翁红那具雕像般的尸体。 从尸体被发现,运到轩武区公安分局,再到调查局法医室,一直都处于冷冻状态,保存完好。 要进行近一步尸检,首先要化冻。 柳菲搞来了一把喷火枪,保持和尸体一定距离,用喷火枪给冷冻的尸体表面逐渐加热。 坚硬的尸块一点点开始软化,无数融化的水珠沿着优雅婀娜的身躯纷纷滑落,在解剖台面上汇集成一滩不停扩大的积水。 一边解冻,柳菲一边尝试沿着尸体被锯断的地方把尸块逐一取下来。 杜志勋和特案组的其他组员都站在她身后默不作声的看着。 钟开新眼看着一个仿佛工艺品的雕塑被拆解成一段段尸块,不禁感叹,“这么漂亮,留着多好,真是太可惜了……” 柳菲侧过脸白楞了他一眼。 整截尸体被拆解成了6块。双手,双臂,头,躯干。按照人体的顺序摆放在解剖台上。 尽管已经拆卸开来,翁红的头依然面带ai昧的笑意,看着有股说不出来的妖异。 柳菲首先进行了尸表检查,没有发现明显的伤痕,这在她意料之中,随即向杜志勋进行了汇报。 然后,她着手进行开腔,好在尸体的躯干完整,想必内部不会被破坏。 柳菲用手术刀沿着锁骨中缝到yin阜,做了一条垂直切口,刀锋轻快,手法娴熟,皮肉随着刀刃轻快的分离…… 钟开新忍不住又多嘴,“之前死了六个都是被冻死的,这个肯定也一样,没必要再浪费那个时间了,没必要非得开膛破肚……” “你是法医还是我是?再多嘴就出去!”柳菲训斥他。 她的脾气连杜志勋都让着三分,即便大家想的都差不多,也都不吭声,偏偏钟开新不开眼,多嘴多舌。 不过钟开新心里还美了八滋的。柳菲跟我生气了。是不是看我觉得女尸美,她在吃醋啊。 柳菲要是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能用手术刀先把他解剖了。 柳菲和助手李想合力取出死者的胸骨,打开了胸腔。她接着用手术刀配合,逐一取出尸体的内脏器官。她的手法异常娴熟,动作连贯毫无凝滞,眨眼之间,心、肝、脾、肺、肾,大肠小肠,依次放在身边的托盘里。 她又用刀划开了心脏,仔细检查了心室。确定无误,又剖开了肺叶。 其他人在这边等着,柳菲那边却迟迟没有结果,郭蓉蓉实在等得不耐烦,说道:“小菲姐,差不多就行了。我们都知道她是冻死的,你能不能发现什么新鲜的东西啊。” 柳菲直到这时才停下手,喘口气,说:“新鲜的就是她不是冻死的。她身上没有任何冻死的特征。” “啥?不是冻死的?那她是怎么死的?” “这个我现在也说不好。死者身上几乎没有任何体外伤。身体内部也没有明显的创伤痕迹。她死的实在太平静了。” “难不成是病死的?” “我也在考虑这种可能,不过目前除了发现她有腰部椎间盘脱出的毛病,其他地方都很健康,没发现任何明显的病理特征。” “但她肯定是意外身亡的。”杜志勋说,“如果是自然死亡,凶手也不至于用分尸这种手段来对付她了。” 第11章“魔鬼呼吸”(2) “可是,凶手为什么不用对待其他被害人的手段对付她呢?”郭蓉蓉疑问。 她自己想了想又说:“要是真像大叔猜测的那样,凶手其实很爱这个女人,那就说不定,他就不忍心把她活活冻死的,而是用了另外一个办法……” “……”杜志勋不置可否。 但他心里想的却跟郭蓉蓉不谋而合,丁潜这家伙的歪理邪说又一次触动了他,他反复琢磨这个“爱”的含义。 丁潜这个猜测实在是脑洞大开。想想他在停尸房里的变tai表现,确实让人怀疑他是神志不清,信口胡说的。 杜志勋对丁潜的态度始终模棱两可。他怀疑丁潜不假,另一方面又重视他的能力。 他想了一会儿,说:“如果凶手是真心喜欢这个女人,他可能会选择一种不太痛苦的死亡方式杀死她。如果是一时情急动手,扼杀的比率最大,所以,也常常称为‘情人杀’。” 柳菲受到了一点儿启发,重新检查死者的脖颈,她还切开了死者的喉管,仔细检查,还是摇摇头,“不是扼杀的。脖颈上没有任何外力施加的指印,也不是捂死的,死者肺部和心脏都没有痕迹。如果是被杀的,那肯定是另外一种原因。我倒是想过一种可能,只是……” “什么可能?” “毒杀。” “……” “这种方法既隐蔽又方便。但是,一般中毒死亡的人都会出现比较明显的症状,可是翁红却没有,脸上甚至连一丁点儿痛苦都看不到,这让我有点儿摸不准……”柳菲一边观察一边说。 她的目光不经意的落在了死者脸上,与那双漆黑魅惑的瞳仁四目相对。 女人看女人与男人看女人不同。男人看女人是找优点,女人看女人是找缺点。 柳菲并没有觉得翁红的眼睛又多魅惑,她只是发现翁红的黑眼仁特别大,超过了一般人两倍。黑眼仁大就会使人看起来特别有魅力,这和女生喜欢带美瞳是相同道理。 在柳菲这种专业法医看来,这是由于翁红的瞳孔异常放大所造成的,还有她异常平静的表情,以及嘴角那抹若有似无的微笑,完全没有通常被害人脸上常见的痛苦和恐惧。 虽死犹生。 柳菲心里想到了这样一个形容。 这就难怪丁潜和钟开新这类男人看到翁红的尸体,会很反常的表现出一种近似“变tai”的喜欢。 男人终归是下半/身先于脑子思考的生物。他们只看到了翁红的美,却没有发现这美中隐藏的玄机。 柳菲拿过一个抽血管抽取了死者的血液,交给了助手李想,“马上去给我做一个毒理化验。” “好的。” “等一下。用薄层色谱法,紫外吸收光谱,红外吸收光谱来测。你先去准备,我一会儿过去。” “知道了。”李想拿着血液样品走了。 杜志勋问柳菲,“怎么,你怀疑翁红是被毒死的?” “从外表上仔细观察有点儿像。但我不能确定是究竟是哪种毒药。”柳菲瞅着翁红的脸,“感觉上好像是一种很罕见的药物。我需要仔细分析一下死者血液中的成分才能得出判断。” “什么时候能出来结果。” “大概明天中午吧。” …… …… 在柳菲化验这段时间,杜志勋离开了刑事调查局。 他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省谐和医院,副院长室。 杜志勋一进门,目光就落在办公桌后那个头发灰白,面色红润的老人身上。 张洪冰。 心理学界的翘楚,领国家津贴的资深教授,撰写出版过众多心理学专业书籍。丁潜的导师。 由于职业缘故,杜志勋无论到哪里都带着咄咄逼人的气势,尤其是那双鹰一般的眼神,被他盯住的人都有种被猛兽锁定的不安。 但在这个温厚的老人面前,他感觉自己浑身的力量有种无处着力的感觉。 “你好,张教授,我就是刚才给您打电话的警察。我叫杜志勋。”杜志勋一向不缺少礼节。 “你好杜警官。”张洪冰点点头,态度和蔼,“你在电话里没详说,不知道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 “我来是想了解一些关于丁潜的事情。”杜志勋开门见山。突如其来。 他留意张洪冰的反应。 “丁潜怎么了?” 张洪冰的反应谈不上吃惊,但也并非无动于衷。让杜志勋第一次试探就揣摩不透。 “听说他最近一段时间经常到您这儿来。我方便知道原因吗?”杜志勋问。 “谈不上方不方便,但我首先得了解您的真正来意,否则作为医生,我不方便透露其他人的隐私。” “不方便透露隐私?我可以理解为丁潜是您的病人吗?”杜志勋的话锋突露锋芒 “他不是我的病人,我接待的病人都要提前一个月预约,他和我亦师亦友,经常来我这里聊天做客。”张洪冰波澜不惊。 ‘圆得滴水不漏,果然不好对付。’杜志勋暗自感叹。 能培养出丁潜这样的家伙,老师岂能是善类。杜志勋清楚,这样一直问下去,问到明天也问不出结果。无论他说什么,这个老人都能用最简单朴实的回答轻描淡写的化解掉。 初次试探,他心里已经有了计较。 他不想再兜圈子,开门见山说道:“但据我了解,丁潜最近一段时间一直在服药。” 他从衣兜里掏出一个蓝色的小药瓶,“这是我们警察在他办公桌里发现的,上面都是英文,我打听过,国内医院没有卖这种药的。我还没太弄懂这些名称都是什么意思,就来请教您了。希望您帮我解释一下。” 杜志勋说着把那瓶药放在张洪冰办公桌上。 张洪冰拿起那瓶药看了一眼,药名是seroquel,脸上露出一丝不安。 他对这个名字再熟悉不过,这瓶药本来就是他给丁潜的。用于治疗精神分裂症和双相情感障碍。 他把药瓶放在桌上,对杜志勋说:“杜警官今天是有备而来吧。你找我肯定不是为了翻译一瓶药。有话请直说吧,你想从我这里了解什么?” 第11章“魔鬼呼吸”(3) “我想知道,丁潜现在到底出了什么状况。” “……” “他本身是心理医生,所以他很会掩饰,从来不肯承认自己心里出现了异常。但他自己应该比谁都清楚自己的状况,不到万不得已,我想他也不会向您求助,我没猜错吧,张院长。” 张洪冰陷入了沉思,片刻之后问:“丁潜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因为这涉及刑事案件,我不方便告诉您。” “涉及刑事案?”张洪冰震惊,“难道又像当年那样?” “原来你也知道他当年的事情……的确,他又遇到了相似的情况。而且,他还曾经表现出了暴力倾向。我想知道他精神上出现了什么问题,严重到什么程度。” 张洪冰犹豫了一下,说道:“这两年里,他一直在为当年的事情困扰。那件事给他心灵带来了很大创伤。” “什么样的创伤?” “抑郁,神经衰弱。有轻微的幻听幻视。” “是间歇性的症状,还是持续性的?” “间歇性的,但最怕精神压力大,或者情绪起伏。” “他的意识会受到影响吗?会不会造成行为障碍?” “我知道杜警官你什么意思。你是在怀疑他有精神分裂的症是吗?” “是。”杜志勋直截了当。“听说丁潜是你的得意门生,但我想张院长是个正直公正的人,还不至于包庇自己的学生。我希望您能客观评价丁潜。” 张洪冰点点头,“我会的。让我客观的评价丁潜,他没有家族的精神病史。这一点很重要,精神分裂的成因很复杂,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哪个权威机构断言它是一种遗传疾病。但是家族有精神分裂的人,其余近亲患病的几率确实比常人高很多。丁潜在这方面没有问题,他天生的资质很健康。他的抑郁主要还是受到当年事件的影响,其实这两年里,他始终跟我有接触。我毕竟是他最信任的人。据我的了解,他的精神状态还算比较稳定。没有太大的起伏。只是处于长期抑郁,这样会影响他的健康,但绝对不至于去做一些极端的事情。” “但如果受到了外界影响呢?” “你指什么?” “譬如说,他在使用共情术的时候……” 张洪冰微微一震,“这个我不能妄下断言。” 杜志勋像嗅到了猎物气味的狼,穷追不舍:“我想张教授你其实心里很清楚,丁潜的这种技艺具有相当潜在的危险性。我说的没错吧。” “……”张洪冰沉默。 杜志勋并不在意,步步紧逼,“因为他使用这种特殊技能受到了刺激,加重了他的精神问题。而丁潜自己应该很清楚自身情况,他的病情正在逐渐加重,连他自己都开始担心了……所以,他最近一段时间才频繁的来您这里,希望您能给他想办法。” 张洪冰表面虽然控制的很好,但是杜志勋能感觉出他强大的外表下,内心的忧虑。 今天他没有白来,他确信了丁潜有问题。 “杜警官,身份警察更应该依据事实来说话吧,而不是听我这个老头子随便一说,你就随便下一个结论。”张洪冰的脸色已经浮上一层怒气。 他不能允许其他人如此贬低他细心栽培的弟子,甚至怀疑他是杀人犯。 没等杜志勋解释,手机这时候响了,是柳菲打来的。 “毒理化验的结果出来了。组长。你现在方便听我说吗?”柳菲在电话里问。 杜志勋看看张洪冰,对柳菲说:“你说吧。可以。” “我确实在翁红的血液中检测出了一种化学物质,是一种很罕见的毒物,恐怕这还是国内刑事案件中首次发现这种毒物。” “是什么?” “它的主要成分是东莨菪碱。在国外,人们习惯管称呼它‘魔鬼呼吸’。” “怎么是这个怪名字?” “据传这是一种在哥伦比亚最新发明的毒品,可用于阻断副交感神经,以及用作于中枢神经系统,能产生强烈的致幻作用,被用作毒品。如果用量得当,也可以作为一种镇定剂使用。” “能治疗精神分裂吗?” “我不清楚,有可能,但它的毒性很大,一旦服用过量就能造成死亡。翁红就是被这种毒药毒死的。” “我知道了。你马上通知组里其他成员,我现在就回去,马上组织开会,我们要行动了。” “难道是针对丁潜?” 杜志勋看了看张洪冰,对话筒,“嗯”了一声。 放下电话,他就起身向张洪冰告辞,还不忘了提醒他一声,“张教授,我希望我们刚才说的话,您不要对其他人讲。打搅您了。” 张洪冰没回答,脸上还带着余怒,还有深深的忧虑。 杜志勋转身离走出办公室,刚硬的表情里显露出一丝笑容。 他料到,张洪冰肯定已经从他打电话断断续续的对话里面,猜到他要抓丁潜。他故意提醒张洪冰,并不是真怕丁潜知道。恰恰相反,他希望丁潜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因为他根本无处可逃。他要看丁潜作何反应。 出了张洪冰办公室,他马上打电话给柳菲,告诉她,“我刚才的决定有些变动。会议暂时不开了,你代我通知钟开新,年小光和郭蓉蓉,另外再找几个物证技术员,分成两队。一队去丁潜家,还有一队去丁潜的办公室。” “丁潜家不是已经搜查过了,没有发现任何凶器和痕迹。”柳菲有点儿不解。 “这次不找那些东西,你只需要去找一样。” “什么?” “魔鬼呼吸。” “……” “那就是我们要找的证据,我想他有可能藏在什么地方。” “假如他真是凶手,他为什么不能销毁了?” “你刚才跟我说,这是一种很罕见的毒品。寻常人根本不认识。所以他可能觉得警察也未必发现。我猜想,他用这种毒药毒死翁红可能只是临时起意,本来这种药物是他自己用来服用的。这种情况下,他有可能忽视这个关键证据。我们只要确定谁有这种药,那么谁就是凶手。” 第12章鬼魂证人(1) “我明白了。” “还有,如发现丁潜,就扣留他。” “知道。” 柳菲放下手机,坐在她对面的丁潜问:“是杜志勋要抓我,对吗?” 柳菲摇摇头,“真搞不懂你们男人,反复无常,比我们女人还能撕。” “你不懂这其中的乐趣,呵呵呵……”丁潜玩nong着手腕上的宇舶表。“你打算怎么做,现在就逮捕我吗?” 柳菲想了想,“总得有个先来后到吧,谁让你先杜志勋一步跑到我这里呢。我现在逮捕你,实在有些小人了。我会在你离开公安局之后,按照组长的指示搜查你的办公室和家。那个时候再遇到你,我不会手下留情的。” “我明白。还是要谢谢你告诉我尸检结果。” 柳菲忽然凤眼微眯,露出一点儿审视的样子,“你说实话,你到底用没用过‘魔鬼呼吸’这种药?” “你这么聪明,不妨好好猜猜。”丁潜笑着起身,往法医室门口走。 “你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丁潜停下脚步,“有些事情,还要靠我自己解决。” 扔下这一句耐人玩味的话,他走了,也不管柳菲是不是明白他的用意。 出了法医室,乘电梯上到一楼,他大步离开公安局,一路上没有任何警察拦截。 此时,他就是一个处于灰色地带的人,游走在善与恶,明与暗之间。 昨天在会上,宋玉林真诚邀请他加入专案组,被他煞有其事的回绝了。说什么他参与办案是正中凶手下怀,凶手就会故技重施,威胁他身边的人等等。 其实,这一套说辞都是他信口胡诌的,他只是不想和杜志勋他们一起合作。有一个在身旁时时刻刻监视自己的人,行动起来肯定束手束脚。 他有自己的打算。 他等这个时机已经足足等了两年,两年的时光足以彻底改变一个人,。 他现在全身充满了亢奋,体内的魔鬼正在露出微笑。 蓝京市星光整形医院。 这是一家中等规模的私人整形医院。外观有些陈旧,又不是处在黄金地段。基本上都是给那些嫌弃自己又囊中羞涩的爱美人士准备的。 丁潜走进接待大厅,前台一个浓妆艳抹的小护士马上殷勤的走过来,低头含胸,十分礼貌的问,“先生,请问您需要什么服务?” “哦,你这里都能接待什么手术啊?”丁潜信步往里走,看到了墙上悬挂的医生简历牌。上面有各个医生的职位和名字。 小护士以为他要整容,马上说:“我这里的医生都是有多年临床经验的专业医生,可以承接各种手术,您大可以放心,不知道您想要做哪方面的整容?” 丁潜转过身,问小护士,“你觉得我什么地方应该整容?” 小护士打量打量他,脸腾一下红到了耳根,小声说:“我觉得,您就是嘴唇有点儿干,抹点儿润唇膏就够了,或者……” 她想说,你找个女朋友也行…… “你们这里是不是有一位吕正凯医生啊,我听说吕医生的技术高超,他过去不还是在中韩合资的大医院里做过主刀医生吗。” “是啊,吕医生确实很出名的。不过他最近有一段时间没来上班了。要不我帮您安排别的医生,我们这里的医生都技术都很过硬的。而且价格也比那些大医院合理。” “不用。我就要找吕正凯。请你帮我我联系一下他。我想马上见到他。” 丁潜口气强硬,小护士也只好点头答应,跑到前台去查吕正凯的联系方式了。 吕正凯就是翁红的丈夫。 他出差回家发现房里一片狼藉,老婆遇害,丁潜坐在老婆尸体前,马上跑出去反锁了防盗门,向警方报警。警察赶到遂将丁潜一举抓获,作为头号嫌疑人。 整个过程倒也无可厚非。无论谁看到一个陌生人出现在自己家里,都会选择报警的。但问题出在了之后,这位吕先生,之后在为警方提供口供时,声称曾经看到过丁潜开车送妻子翁红回家,举止有些ai昧,说的煞有其事。结果这段口供成为了杜志勋怀疑丁潜是杀人凶手的一大线索。 但,丁潜心里清楚自己根本就不认识翁红,更谈不上开车送她回家。 因为当时情况特殊,丁潜出现在了杀人现场,又无法解释原因,这让警方先入为主的认为他是凶手。作为被害人的丈夫,吕正凯很自然的博得了所有人的同情,根本没有人会怀疑他的证词里有假话。 就是这顺水推舟的一个阴招,让丁潜的杀人嫌疑差点儿被坐实了。 丁潜心里也百思不得其解。他跟吕正凯素无往来,他为什么要陷害自己? 他想到两种可能。 要么,吕正凯跟这起连坏碎尸案有直接关系,想找一个替罪羊。 要么,是自己精神上出了严重问题。他能幻想出温欣复活,还能莫名其妙的潜入翁红家。那也很难说他不会早就开始跟踪翁红了。 丁潜一直纠结在这个问题上,不知该如何是好,就在这时,柳菲对翁红的尸检化验出她是死于一种叫做“魔鬼呼吸”的毒品。丁潜似乎一下想明白了一些关键东西。 但他没有声张,表面上他退出了专案组,暗中,他要用自己的方式解决这个案子。 两年了,他等了足足两年,终于等到这家伙出现。 他比任何人都想亲手抓住这个人。 不! 仅仅抓住他太便宜他了,他不是警察,他可以随心所欲,他要用自己的办法惩罚他! 丁潜来了。 像一个优雅的魔鬼。 来找他的仇人索命。 小护士查找电脑,找到了吕正凯的联系方式。可是给他打电话却是关机状态。她很抱歉的对丁潜说:“这位先生,我实在联系不上吕医生,要不您换一位医生吧。吕医生在我们医院也不是最有名的。我们的李主任今天当班,他的技术更高呢。” “不,我就要这个吕医生。”丁潜十分坚决。 第12章鬼魂证人(2) 他此刻已经血液沸腾了,他已经不能再等下去了。 他要马上见到这个人。 他要确认,这个人到底是不是拉杆箱连环碎尸案的真凶。 “可是……”小护士很为难。 这时,从楼上下来一位戴眼镜的中年女医生。看见小护士和丁潜交涉,走过来问什么情况,小护士就跟她说了。 女医生转脸打量丁潜,表情很是怪异。 她对丁潜说:“我是这家医院的院长,我姓陈。我来给您解释一下吧,这位先生,是这样的,我们这位吕医生最近一段时间身体不适,在家休养,您找他,他也没办法过来。我劝您还是换其他人吧。” 丁潜冷笑,“这真怪,这位吕医生一会儿是关机有事,一会儿是身体不适。他究竟是什么情况啊,不会又出医疗事故了吧?” 陈院长脸色刷一下就变了,眼镜片后面的眼珠瞪得溜圆,“你不是来看病的,你到底是什么人?” “你别这么激动,陈院长。我和你们这位吕医生,两年前就开始打交道了呢,对他的了解应该也不比你们少。吕正凯医生是中山医科大学毕业,之后到韩国留学专门学习整容。回国就到著名的‘中韩伊人’连锁整形医院工作,曾任上海分院的主任。可惜六年前,他在给一位影视演员做整容手术的时候,出现了失误。造成患者术后出现了面瘫,当时院方赔了一大笔钱,为了挽回声誉,把他开除了。他后来辗转来到蓝京,因为不良记录,没有大医院要他,他最后来到了你们这家不太出名的地方小医院。虽然技术一流,可只能作为普通医生,得不到重视。我说的大致上差不多吧,陈院长?” 陈院长惊讶的看着这位风度翩翩、城府极深的男人,从他的神情里根本猜不出他到底想干什么。 陈院长最后无奈的摇摇头,“我不知道你到底想找吕医生干什么,也许你就是那个整容失败的女演员的家人,还想找吕医生的麻烦。不过,你这次是再也麻烦不到人家了。” “什么意思?” “吕医生已经死了。” “你说什么?”丁潜千算万算,没算到这样的回答。 连旁边那个小护士都吓一激灵,似乎她也才知道这个消息。 看陈院长一脸严肃的样子不像在撒谎。 “他怎么死的?”丁潜急切的问。 “车祸。听说把人都压烂了。肇事司机还逃逸了。吕医生死得实在太惨,我们几个领导虽然知道这件事,也都没忍心往外说,就告诉别人吕医生身体不适,过一段时间,再说他辞职了。” “他什么时候死的?” “我们也不是很清楚,最近几天才听到的消息。” “……” 丁潜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星光整形医院大门的。 这段时间丁潜遇到的怪事已经够多了,先是看到了温欣的鬼魂,她自称白璐,把自己引到她家,结果白璐消失了,变成了一具被肢解的尸体翁红。他就这样百口莫辩的牵扯进这个案子里,成了头号嫌疑人。好容易摸出点儿头绪了,甚至他都觉得自己一只手已经抓住了这个狡猾罪犯的衣角,就在他准备好孤注一掷的时候—— 这个嫌疑犯居然死了。 翁红的丈夫,吕正凯,就这样难以置信的不该死的死了。 天底下还有比这更离奇的事情吗? 他凝聚全身的愤怒和力量刹那间无处着力,简直要把他憋疯了。 他走到马路边站下,花了一些时间来平静心情。不管有多沮丧,多不甘,生活总要继续,他得想想下一步该怎么做。 他掏出手机,在电话簿里找了一个名字,打过去,响了三声,那边接了。 “你怎么还敢给我打电话?”电话那头柳菲语气不善,估计情况很不妙。 “你们找到我犯罪的证据了?” “是,直接证据。就在你办公室里找到的。你现在自求多福吧。” “什么证据,方便告诉我吗,我还真有点儿好奇。” “在你的办公桌抽屉里发现了一束干瘪的玫瑰花,在花瓣和花叶里检测出了‘魔鬼呼吸’,成分还不少。和毒死翁红是同样一种毒品。” “玫瑰花?”丁潜一愣,“这束玫瑰花你应该有印象。就是你请我吃饭,那个小丑变魔术变出来的。你忘了吗?” 柳菲迟疑了一下,“我当然记得。不过时间过去这么久,我也不能确认是不是同一束花。所以我没办法替你作证。” 做人不要这么古板好不好? 丁潜真想咬她两口。 “现在杜志勋正在带人到处搜捕你。我能告诉你的只有这些,没什么事情我就挂了。” “喂,等等,我还有件事要你帮忙。这件事我想来想去只有你做最合适。” “你现在是逃犯身份,不适合找警察帮忙吧,除非你自首。” 丁潜想多咬她两口。 “你先听说我完好不好。这件事你不只是在帮我,也是在帮杜志勋,帮你们特案一组。” “什么意思?” “我只想让你帮我查一个人,你是法医,查起来应该比较方便。” “你让我查一个死人?”柳菲反应很快。 “吕正凯。这个名字你应该不陌生吧。” “他不是翁红的丈夫吗,他怎么了,死了?” “我刚刚得到的消息,怎么样,够吃惊吧。你们查来查去,居然不知道重要的证人已经死了。” “他怎么死的?”连淡定的柳菲这下也不淡定了。 “听说是车祸。具体情况我不知道,你现在能不能马上查一下?” “你等一会儿。”柳菲撂了电话。 丁潜站在原地等待,过了十分钟,柳菲给他回了电话。 “我联系了市交警中队,吕正凯确实因为车祸身亡了,尸体现在还没有火化,停放在120急救中心的停尸房里。这个案子还没有结,肇事司机跑了,现场没有找到监控。” 第13章欺诈游戏(1) “原来是这样。你有没有觉得这起肇事发生的时间有点儿诡异啊?” “真正诡异的我还没说。吕正凯发生车祸的时间是在一个月前。” “一个月前?!”虽然丁潜有心理准备,还是暗吃一惊。 吕正凯一个月前就已经死了,那个自称是翁红丈夫的人又是谁? 难不成是吕正凯的鬼魂? 柳菲在电话里说:“我想,我们可能在最简单的问题上出了一个大漏洞。我们接到报案之后,从来没有核实过那个自称是翁红丈夫的人到底是不是吕正凯……” “最明显的地方恰恰就是最容易被忽视的地方。没有人会想到假扮死者丈夫这种冒险又愚蠢的办法,只有两种人能这样做——要么是傻瓜,要么是天才。”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当然是因为我,没有他及时报案,他的证词,警察会顺理成章把我抓起来吗?” “可是我们早晚会发现他是假扮吕正凯的人啊。” “那是后话了。而且,即便你们现在知道他是假扮的,也还是不能马上洗刷我的嫌疑。他看似走了一步险棋,也足够把我玩儿死的。万一你们发现的晚一点儿,我可能都被判成死罪了。这家伙智力超群,诡计多端,从一开始他就给我设了一个局。” “天哪,难道他就是……” “你这么聪明,应该想到了他是谁了。” “不行,我得马上告诉杜组长。” “你先等等。我还有话说。即使你们现在已经知道这个吕正凯是假扮的,可你们依然对这个人的身份一无所知,这样大张旗鼓去抓他等于大海捞针。他异常警觉,一旦发觉情况不妙,马上就会隐藏起来,销声匿迹的。” “你有好办法?” “你们有没有他的联系方式?” “你的意思是把他引来……”柳菲马上会意。 “这是目前最保险的做法。你们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让他来公安局一趟核实案情。但特案组不能出面,让轩武区公安分局通知他去那儿。这个分局是最早抓我,最早受理案件的,让王崇他们联系他,一切做的就好像我们什么都不知道一样。这个胆大包天的家伙就有可能上当。” 柳菲想了想,“主意倒是个好主意。我现在就跟组长联系。你呢,你打算怎么办?” “我你就不要操心了。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丁潜脸上浮现出狠毒。 他挂了电话,胸中的怒火再次熊熊燃烧。 感谢你,幸亏你还活着,要不然,我实在太寂寞了。 这次,我一定陪你彻底玩玩。 …… …… 在柳菲与丁潜通电话1小时后,一切安排妥当。 轩武区公安分局刑警支队长王崇抄起电话,拨打了翁红的丈夫吕正凯的手机。 杜志勋和特案组其他警员就坐在他身旁。王崇的电话连接了定位装置,由钟开新的电脑控制。 杜志勋接受了柳菲的建议,其实也就是丁潜的建议,同时还进行了完善。只要那个假吕正凯接听手机,钟开新这边很快就能锁定他的位置。另有一批便衣警察会立刻出动围堵他。就算凶手再狡猾,只要他接听了电话,就落进了这张散开的大网里。 唯一担心的是他留给警方的手机号码是假的。 手机铃声通过扩音器发出悦耳的音乐铃声。所有人都屏息凝神。房间里只有铃声,反复回响……响到第四声,终于接通了。 扩音器里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请问你找谁?” 钟开新马上打开定位器。在电脑屏幕上显示的是整个蓝京市地图。 杜志勋朝王崇做个手势,王崇点点头,按照杜志勋事前教好的,对电话那头说:“你是翁红的女士丈夫吕正凯先生吧。” “是我,您是……” “我是轩武区公安分局的王崇,头几天你报案说你妻子被人入室杀害了,是我们受理的案子,我们抓到了嫌疑人丁潜,你来我们这儿录过证词。” “是啊,有这回事儿。您是……王队长是吧。” “对,是我。” “那个案子怎么样了,王队长?”假吕正凯听上去很迫切。 “我们现在已经查出了您妻子的死因,她是被毒死的。” “毒死的?”电话那头很吃惊。 “毒药我们在嫌疑人丁潜的办公室搜到了,现在可以百分之百断定,他就是杀害你妻子翁红的凶手。” “那真是太好了,谢谢你们。我老婆终于可以瞑目了。”电话那头传来哽咽的声音。 这家伙演技还真有两下子,要不是已经知道了他的底细,还真就能被他蒙住。 杜志勋示意,王崇顿一顿,不急于马上说,等那位假吕正凯表演的差不多了,才很平常的说:“吕先生,案子现在已经审完了。只剩下一些手续要办。我们把材料重新整理好,下一步就由检察院递给法院了。但还需要证人签字。你最好马上过来一趟,其他两个证人已经签完字了。” “这样啊,那您稍等,我现在就动身,大概一个小时左右能到您那儿……” 钟开新这时候竖起了大拇指,大家马上聚拢在显示器上。一个红色的光圈不停的在地图上闪烁。 钟开新成功锁定了假吕正凯的位置。 杜志勋马上离开房间,八个便衣警察正在外屋摩拳擦掌的等着,杜志勋把嫌疑人所在的具体位置告诉他们,他们马上开始行动。乘坐两辆普通轿车,飞驰离开。 回到办公室,王崇已经说完了最后一句话,“我理解,放心吧,这次丁潜跑不了。一定让你妻子瞑目,给你一个交代,好的,我等你……” 放下电话,王崇大喘一口气,抹抹脑门上的汗,“真是紧张死我了,这比抓人紧张多了。我大气的都不敢出,生怕说话结巴了让对方觉察出来。怎么样,我表现的还行吧,没问题吧,杜组长?” 杜志勋点点头,“还不错。接下来我们守株待兔吧。” 他又做了简单交代,之后,王崇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等着假吕正凯来。 杜志勋他们就埋伏在隔壁办公室里。 第13章欺诈游戏(2) 钟开新这边一直锁定着目标,同时通过传呼机,指导便衣们行动路线,“目标正在东浦路的位置和泰山路交叉处由西向东走前进,速度很慢,像是在步行……” 五分钟之后。 “目标现在速度明显加快,他应该是乘车了。我查查是什么车……每走一段就停一分多钟……是公交车……嗯,东浦路有四趟公交线路,211,150,136,111……我连接交通局的路口监控看看……” 钟开新一双细长的手指在键盘上流畅敲打,点开一个个操作窗口,输入各种符号。旁人根本没时间看清他的具体操作,他已经连接上了交通队的内部网络,很快找到了东浦路的几个监控摄像,连接,播放,新打开的视频窗口里马上呈现出了实时路况。如果告诉交通局局长,他是闲的没事儿给交通队安装了木马,局长能疯。 不管这家伙平时看着wei琐,犯贱,摆弄起电脑,那就是一个bug的存在。 特案一组本身就是一个奇怪组合,平时看这些人懒懒散散,漫不经心,行动的时候,却又能八仙过海各显其能。 杜志勋这个人本身又思想开通,能听取任何人意见,甚至是一些突发奇想的想法。因此,他们的办案效率远远高于那些亦步亦趋,官/僚味甚浓的普通警队。 宋玉林当初发起成立特案—组的原则就是没有原则。不看资质履历,不管什么样的背景,只要有能力。宁要一个孙悟空,不要十个猪八戒。 这也是他当初与丁潜共事时受到了启发。可惜,丁潜这家伙死活不进特案组。 “现在由西向东走行驶的车辆有211路和136路,两辆车距离都不算远……”钟开新一边看着窗口里的实时监控一边说。 便衣的车已经撵上了两辆公交车,根据定位系统显示,嫌疑人就在这两辆公交车的其中一辆上。 因为现在正值下班高峰,路上堵车,两辆便衣车也挤在车流里,别别扭扭的跟着公交车。在这种时候,他们也不敢冒然别停公交车。车上人太多,八个警察还显人手不够。万一引起骚动,容易出危险。 他们耐心的等待时机,想等到公交车开到车辆相对少点儿地方再行拦截检查。 钟开新这边也保持着警惕,密切关注地图光圈的移动速度。万一发现嫌疑人下车,他就立刻通知便衣们及时堵截。还好到目前为止,假吕正凯始终在车上。 “好,我知道了,目标在136路上,注意……注意……136路要拐弯了,下一站是西四条街站。我看看路况,再下站体育场站车辆不多。你们可以在那个地方拦住它……” 任嫌疑人再狡猾,也想不到他现在已经被地上、空中立体包围了,插翅都难飞。 等136路公交车开到体育场站,车辆果然稀少。两辆便衣车瞅准机会,一个贴着车门一侧并行,另外一辆撵到车头,拉开警笛,命令司机停车。 司机一脸茫然的停下车,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车里的百十号乘客更是吵吵嚷嚷,场面很混乱。 领头的一名便衣首先上车说明了情况,让乘客们保持安静,协助调查。 车厢里的乘客们听说警察要抓捕的罪犯就躲藏在这辆车里,每个人都满面狐疑的打量周围其他人。 便衣们按照杜志勋事前安排的,让靠前半截车厢几十个人先下车,分散开站成三排。安排完了,他用对讲机向杜志勋汇报这边的情况。 杜志勋于是拿出手机,不紧不慢的拨了吕正凯的手机号码。 最先下车的十几个人就看见几个警察盯着他们看,也没看到他们搜身,或者做什么检查。 而安静的车厢里忽然响起了手机铃声。因为车厢人少了,谁身上发出的声音很容易就能看出来。 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手机铃声,此刻听起来尤其刺耳。 “你,不许动!”领头的便衣警察一眼就看见了一个站在车门边神色紧张的中年男子。 喊喝的同时,他已经扑上去,把男人拦腰抱住。 男人还想挣脱逃跑,被随后冲上车的几个便衣一举擒获。 整个抓捕行动出其不意,迅雷不及掩耳的就把嫌疑人拿下了。 等便衣们给嫌疑人搜身,发现了两把尖刀,不禁后怕,幸亏动作迅速,要是让一个自知死罪难逃的罪犯有机会反抗,绑架了身边的人质,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抓获嫌疑人之后,便衣们随后把人带到了轩武区公安分局,特案组的临时办公地点。 想到轰动一时的悬案——拉杆箱连环碎尸案告破,凶手落网,大家都无比振奋。 可是—— 等杜志勋和王崇看到罪犯时,不禁都愣住了。 这个人并不是那个假扮翁红丈夫吕正凯的人,他是一个完全没有见过的陌生人。 王崇一把揪住中年男人的衣领子,“你到底是谁?” “我……我叫张……张德高。”中年男人战战兢兢回答。 “张德高?哼,刚才是你接我们电话的对不对?” “什么电话,我没接过什么电话啊。” 王崇从便衣手里拿过手机,“张德高,你看清了,这是我们从你口袋里翻出的手机,对不对?” “是……是。” “这是你的手机吗?” “是我的手机啊。” “可我们的记录上,这款手机是一个叫吕正凯的人。你认识这个人吗?” “吕正凯?我不认识。”张德高脑袋摇得飞快,“警察同志。我保证这是我的手机。” 杜志勋一旁观察他,发现他眼珠子一直在来回转悠,面相十分奸狡。 他走上前对张德高说:“你可知道吕正凯是什么人吗,他是杀人嫌疑犯,我们正在抓捕他。就在我们抓你之前,他还刚刚用这个手机和我们通过话。你现在确定这是你的手机吗?” 第13章欺诈游戏(3) “杀……杀人犯?”张德高闻听,脸色一下变得跟抹了泥灰似的,“这……这……这不是我的手机。” 王崇给他一巴掌,“你耍我们玩儿呢是不是,一会儿说是你手机,一会儿又说不是。” “这真不是我的手机,我也没想到这手机是个杀人犯的啊,要不然我打死也不敢拿。” “你什么意思,你说这手机是你偷的?” 张德高哭丧着脸,“就是我偷的。我还以为你们是来抓小偷呢,从来没有警察这么兴师动众的抓小偷哇,我吓得刚才就没敢承认。” “你偷的?你怎么偷的?” “我本来在东浦路的农贸市场里溜达,看见一个男的手机从衣兜里露出了半截,他自己居然都没发现。我一看技痒难耐,顺手就给切了。” “偷个东西还技痒难耐。” 把张德高的名字输入公安网,马上就得到了一大串信息。这家伙原来是个惯偷,光入狱判刑就四次,都是因为盗窃。 王崇气得跺脚,揪住张德高就捶他,“你真是个王/八犊/子!你真是个王/八犊/子!你偷谁的手机不好,非得偷他的。” 张德高抱脑袋呜呜叫唤:“他手机明晃晃的露在外面,我不切,别人也得切。还得笑话我手艺不好。” “谁笑话你,谁笑话你!!”王崇气得又一顿捶。 “算了。”杜志勋示意他住手,“这不是偶然。我担心这个假吕正凯是故意让人偷的手机。他是给我们摆了一道空城计。” “难道说他发觉我们了?”王崇万分惊讶,“不可能啊,刚才打电话的时候,你们也听到了,他说话什么的都很平常啊。再说我们也没有露出什么破绽啊。” 杜志勋两道浓眉紧锁,“可能我们从一开始就低估了这个人。他似乎在摆一盘棋,但我想不通,他意图究竟是什么。” …… …… 省刑事调查局。 一名身穿白大褂的法医一边打手机,一边等电梯。抽空还跟其他等电梯的警员微笑点头,寒暄两句。等他上了电梯,电梯门关上,电梯外一个警察随口问跟法医聊天的那个警察,“老杨,你跟法医室的人很熟呀。” “我其实也不认识他,但他太热情了,我也不好意思不跟他聊。” 电梯到了地下一层,电梯门两边滑开,那名法医脚步轻快的走出电梯,穿过一段短走廊,推门走进法医室。 法医室没有人。 他四周看看,走到钥匙箱那儿,拿了一把钥匙。然后穿过法医室,来到停尸房门前,插进钥匙,转动几圈,打开了不锈钢大门。 推开大门,走进停尸房,望着一排排的储尸柜。他脸上没有丝毫惧色,反而饶有兴致的看了一圈,好像那一个个抽屉里装着的都是好玩的礼物。 他走到了专门盛装特殊尸体的储尸柜,打开了其中一扇柜门,里面出现一具捂着脸,全身蜷缩在一起的发霉的腐尸,看情形死的无比痛苦。又打开一扇柜门,出现了一具半蹲在里面的干尸,双眼深陷,下颚大张,那架势像要扑出来似的。一般人乍看到这一幕,肯定吓得屁滚尿流。 这个法医却只是笑笑,重新把柜门关上。 打开到第五个柜门,里面出现了一堆冷冻的尸块。女人的头、躯干和胳膊都整整齐齐摆放着。 法医的表情刹那扭曲,尤其是看到纵贯女尸躯干的那条刀疤,眼神中流露出难言的心痛。 他伸手抚/摸着一个个尸块,面露悲愤,“是谁把你毁坏成这样,这帮混蛋杀害了你!!” 良久,法医清晰过来,双目垂泪:“是我没有保护好你,让你受苦了,小红,我这就带你走。我把你重新做好,让你再活过来,跟过去一样美丽,从今以后,我保证永远不离开你……” 他用衣袖擦擦眼泪,转身离去,过了一会儿推着一辆移动担架回来,动手把女人的尸块小心的捧起来,放在移动担架上,慢慢推着一堆碎尸走出停尸房。 “咔哒。” 身后传来一声清脆的金属响声。 法医一下僵住了。 他不用回头看也知道,那是手枪拉开保险的响声。 一个声音幽幽的从他背后传来,“我等了你好久。你终于来了。” “这里是警察局,请你不要轻举妄动。”法医很沉稳的劝身后拿枪的人。 拿枪的人笑了,“事到如今,你也用不着再演戏了。吕正凯先生,呃不,哭泣的小丑?你看,我们两年前就认识了,我居然不知道你到底叫什么。” “是啊,真遗憾。”法医用身子挡着,悄悄松开了推移动担架的双手,想伸到怀里掏东西。 “别动!”身后那人觉察出异动,低声警告。“你再敢动一下,我保证枪里的十五发子弹全部会射在你身上。” “你不敢。杀了我,你就是杀人罪。” “不相信,你可以试一试。赌我敢不敢开枪。” 法医没动。 没敢赌。 “现在把双手举起来,转回身让我看看。”身后的人命令。 法医只好照做,双手举起,慢慢转过身。 他有一张消瘦泛黄的面容,一副黑框眼镜,双眼微凸。平静望着举枪瞄准自己的人,神情里带着一丝讥嘲和不屑。 他就是翁红的丈夫吕正凯。 或者说,是翁红的假丈夫。 “我们见过,丁医生。”他说。 “是啊。”丁潜说。 “上次你可真逗。” “你也挺逗。” 上一次见面是在翁红家,丁潜被翁红的尸体吓得不知所措。而这个假吕正凯煞有其事的扮演翁红丈夫还真像那么回事儿。 “老实说,我没想到你能找到我,我以为杜志勋有可能呢。他派人给我打电话,想骗我去公安局拿下我,怕不保险,还对我的手机进行了卫星定位。这家伙还真是信誓旦旦呢,很像你当初的样子。可惜,这种小伎俩对我还差点儿。” “杜志勋的这个主意是我通过别人向他建议的。” “是吗?”假吕正凯稍显惊讶,转瞬明了,“这么说你早就猜到我会来这里了,你拿杜志勋来迷惑我。” 第13章欺诈游戏(4) “……”丁潜嘴角歪歪。 “那我就不明白了,你为什么不告诉他真相呢。你们一起来抓我,把握不是更大一点儿。” 丁潜冷笑,“我根本就没想抓你。” 假吕正凯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你想杀我?” “我等这个机会整整等了两年。”丁潜枪口指着男人胸口,满目肃杀。 “孤注一掷可不是你的性格,我很纳闷,你杀了我,该怎么收场呢。” “这个你一会儿就知道了。假如你能变成鬼魂的话……” 假吕正凯凝视着丁潜,由衷道:“丁医生比两年前更厉害了。呵呵,那在我临死前,我想知道知道,你究竟是怎么猜到我会来这里的?” “我研究了你两年,我比任何人都了解你。我看到了你的弱点。” “我的弱点?!” “翁红。” 假吕正凯脸上的肌肉微微抽动。 “尽管你不是翁红真正的丈夫,但你对她是动了真感情。你把翁红制作成塑像一样,不就是为了可以永远拥有她吗?” “……” “所以,我想,像你这样高智商的人是绝对不会放弃翁红的,你肯定会想方设法把她弄回去。于是,我就顺水推舟,设计把杜志勋他们都调走,给你制造这个机会。我了解你,你肯定不会中了杜志勋的圈套,反而会趁着他大肆搜捕你的机会,以身犯险,跑到法医室偷翁红的尸体。你不就喜欢出人意料吗。你果然来了。很刺激是吧。” “没想到转了一圈,我掉进了你的圈套,我还真是低估你了,丁医生。” “彼此彼此,你也给我设计了一个很好玩儿的局。我也遭了你的道儿,差一点儿就变成了拉杆箱碎尸案的凶手。” “你弄明白了?”假吕正凯目露惊喜。 “想明白了倒也不难。不过你确实蛮有创意的。在justine&'s西餐厅表演魔术的小丑就是你吧,哭泣的小丑。你借用变魔术的机会,趁着我眼花缭乱,送了我一个肢解的芭比娃娃礼物,和一朵洒满了毒品粉末的玫瑰。你假意让我把这些礼物送给柳菲,你知道她根本不可能收,那两样东西本来就是给我。肢解的芭比娃娃是留给警察将来调查我时提供的线索。玫瑰就是为了让我中毒,上面撒的毒品叫‘魔鬼呼吸’,那东西本身是一种药性极强的致幻剂……” “no,no,你错了丁医生。”假吕正凯说。“玫瑰也是留给警方的证据。那不是我下药的工具。” “我知道了,是红酒。你变魔术把红酒变成了纯净水。其实你在那杯水里搞了鬼。” 假吕正凯笑了,“魔鬼呼吸的致幻效果非常神奇,只要用法得当不只能让人产生幻觉,还特别容易受别人控制,变成一具行尸走肉。事后,你还分辨不清楚,你所经历到底是真还是假。” “所以,我七夕那天下午根本就没有接待过一个长相酷似温欣,自称是白璐的患者,对吗?” “是的。嘿嘿。“ “你是怎么做到的?” “很简单,给你打电话。” 丁潜一凛。 “我也钻研过催眠术,对付你自然要先了解你。以我的水平当然没办法正面催眠你,但如果借助致幻剂,那效果就不一样了。我听说,催眠术如果能准确的抓住受试者心灵中的弱点,就能产生巨大的效果,翁红就是我的弱点,而温欣……就是你的弱点了。我估计着致幻剂药力开始发作的时候,给你打电话,利用你催眠别人的步骤,一步步诱导你在脑海中幻想出,有个叫白璐的女患者找你看病,她的相貌与神态与温欣完全一样。然后再编造一个小故事,把你引到翁红家。‘魔鬼呼吸’加上催眠术,双重作用下,你第二天即便药效过去了,仍然相信这个根本不存在的患者约定。之后的事情,就不用我多说了……很有趣是吧。只差了一点点就完美了。不过这样也好。如果你那么轻而易举的就被我玩儿死。这个游戏就实在太无聊了。我其实更喜欢像现在这样的互搏。” “真正的吕正凯是被你开车撞死的吧。你又杀了他的妻子翁红。之后,想把罪名嫁祸给我。” “嘿嘿。” “但我还有一点搞不明白,你本来都已经蛰伏了两年了,为什么又突然要出来杀人。一口气就杀了三个。到底为什么?” “你说呢?”假吕正凯眨眨眼。 “因为我?” “也可以这么说。” “你就算要对付我,为什么偏偏选择两年后,为什么你不早动手?” 假吕正凯嗤笑,“谁规定的杀人不能在两年后。我想杀就杀,不想杀就不杀。有什么好奇怪的?” “话是这么说,可是你大费周章,在翁红家里设了那么多的密码暗示,又是猪圈密码,又是反切码,最后费尽心机把我引到了万方商业广场,把当年掠走的温欣的断手还给我。假如你真是为了设计陷害我,有很多更好的方法,而你偏偏弄了这些既费事,又画蛇添足的办法,反而令人怀疑这个案子另有文章。我不信你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你为什么还要那么做?” “是啊,我为什么要费事做这些,丁潜?你这么聪明真的想不到吗?”假吕正凯目光幽深的盯着丁潜。 “……”丁潜心里茫惑。 “其实你早就知道原因的。” “你到底是谁?” “翁红的丈夫啊。” “胡扯。我问你实话,你到底叫什么?”丁潜晃动枪口,威胁假吕正凯。 “哭泣的小丑。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这是什么鬼名字,我问你真名!!” “哼哼哼……”假吕正凯冷笑几声,忽然瞪大眼睛,很真诚的问,“你真的会杀我吗?” “你说呢?” “哼,反正怎样你都要杀我,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我的名字,让你自己去查好了。如果咱们谈笔交易,说不定我会告诉你……” 第13章欺诈游戏(5) “想让我放你?那就用不着了,我还是自己查原因吧。”丁潜举枪标准假吕正凯的脑袋。 “喂喂。你开枪,会有人听到的。” “放心吧,不会的。这里是地下室。何况现在是下班时间。没人能听见。” “那就算你杀了我,我的尸体你怎么处理?” 丁潜用枪嘴指指身后,“停尸房里有上千个抽屉,装的都是悬案的尸体,有些尸体都存放了十年以上无人过问。我就把你塞到角落最不起眼的冷柜里,没人能发现。何况,你现在扮演的就是一个死人,你的行踪又这么隐密,所以一旦你失踪了,你的家人和朋友也肯定找不到你。这就叫作茧自缚。” 假吕正凯感慨,“你可真是太有才了,丁潜。能找到你这样的对手我真开心。我临死前只有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 假吕正凯留恋的瞅了一眼移动担架上的碎尸,“你可不可以,让我的尸体和翁红的尸体放在一起冷冻?” “抱歉,我做不到。翁红的尸体是重要的证据。一旦不见了,警方会怀疑的。” “不用都放一起。随便拿她什么东西给我都行。这样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假吕正凯向往的说道,丝毫不在意自己的死活。 “你这个人可真是个疯子啊,如果有机会,我真想好好了解你。” 丁潜忽然目现杀机。 他足足等了两年,终于等到他现身。 终于等到翻盘的机会。 他决不能让机会溜走。 就在他食指准备扣动扳机,一个人意外的闯进了法医室。 居然是柳菲的助手李想。 他本来都下班了,半路上发现家门钥匙落在了法医室,返回来取,正巧撞见丁潜举枪瞄准一个穿着法医衣服,自己却没见过的陌生男人。 眼前的情景把他惊呆了,“你们……你们这是……” 假吕正凯忽然向李想求救,“快去报警,丁潜要杀我!!” “什么?”李想看看假吕正凯,又看看丁潜,不知道该相信谁,“丁医生,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他就是拉杆箱碎尸案的凶手。你们组长正在搜捕他,但没料到他跑到了这里来。”丁潜解释。他的枪口依然死死瞄着假吕正凯。 “别听他胡说,他才是凶手呢。”假吕正凯急忙说,“你们特案组要抓的人是他。但他太狡猾了,他把我骗到了这里来,要把我杀了,还说要把我的尸体塞进停尸房的冰柜里,让谁也找不到,那我就人间消失了,到时候你们根本发现不了我。你快点儿去报警啊,要不然咱俩都得死!” 假吕正凯竟然吓哭了。演技炉火纯青。 李想看着端着手枪、凶神恶煞的丁潜,想想假吕正凯说的话,再看他现在绝望的样子,不禁打了个寒颤。 把人杀了,藏尸在停尸房里。这真是一个高明又可怕的天才想法。想想自己天天尸检的尸体,有可能是被人故意杀害藏匿在储尸柜里的,简直不寒而栗。 李想吞了口唾沫,鼓起勇气对丁潜说:“丁医生,我劝你一句,把枪放下。你这样只会误入歧途,越陷越深的,你也是医生出身,平时都是救死扶伤,扶危济困,你杀人就是背叛了自己的职业操守啊。” “……”看他一本正经、苦口婆心的嘴脸,丁潜简直无语,想挠墙了。 李想见丁潜不言语,以为有效果了,小心翼翼的靠近他,继续劝,“丁医生,我听说你女朋友被杀害了。这真是太令人难过了。我被前女友抛弃的时候,心里都难过的要死,何况是你。但你不能纠结在仇恨里,你还年轻,你要向前看。你多杀害一个无辜的人,你的罪业就加重一分,死后要上刀山下油锅的。来世也为牛为马变成畜生。有倒是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啊……” 丁潜气得挥舞手枪,“你别跟着捣乱,你给我躲一边去。子弹可不长眼睛!” “佛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我知道你心里在犹豫,纠结,挣扎……但你决不能退缩,你要坚定的告诉你自己,你能做到!来,把枪放下……啊——” 李想正满怀激情,小嘴叭叭的说个没完,假吕正凯突然暴起,从后面一把卡住了他脖子。从裤兜抽出一把细小的尖刀,抵在李想脖子上。 “这,这怎么回事儿啊?”李想搞懵了。 “闭嘴,你再唧唧歪歪,我弄死你。”假吕正凯把刀子往里送送。 李想脖子吃痛,渗出血来。他强忍着不敢吭声,眼窝中流出两行热泪。 “你就这点儿本事吗?”丁潜举枪冷冷道。 假吕正凯弓着身子猫在李想背后,桀桀笑道:“这次不好玩儿,咱们下次再玩过。” 拖着李想慢慢往门口移动。 “你来了还跑得了吗?”丁潜怒吼。 “那咱俩再赌一把,赌你敢不敢开枪,如果你能把我俩都打死。那我就心服口服了。” “王八蛋!你以为我不敢!”丁潜举枪的手气得直哆嗦。 枪口就瞄着假吕正凯和李想晃来晃去。 说不定哪一下就开枪了。 李想吓得“呜,呜”流泪,“丁……丁医生……回……回头是岸,阿弥陀……陀佛……” 砰—— 丁潜开枪了。 假吕正凯吓得一缩脖子,扭头看见墙上打出一个坑。 李想这边双眼一翻,差点儿背过气去。 假吕正凯哈哈大笑,“丁潜,我以为你这两年变强了,原来你还是那样孬种。叫你看看我是怎么干的……” 他手腕一用力,尖刀就扎进李想脖子,血顿时就流出来。 他用力把李想推向丁潜。 趁机转身逃窜。 丁潜举枪想追,可是看见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李想,犹豫了一下,蹲下身按住了李想脖子上的伤口。 “哈哈哈——” 假吕正凯传来可恶的笑声。 丁潜腾出一只手举枪连开数枪,都没打中。 眼看着假吕正凯钻进电梯里,气得他把弹匣里所有的子弹全射光了。 子弹碰撞着电梯门,火星四射。眼睁睁看着电梯门关上。 这个该死的家伙从眼皮底下又逃了。 第14章小丑的暗示(1) …… …… 杜志勋带人赶回刑事调查局。下到一楼,就看见法医室门口一个人躺在血泊中,蹲在他身边的人就竟然是丁潜。 “丁潜!”杜志勋一看见他眼中就冒火。 伸手掏出了手枪。 “刚才是我报的警。”丁潜站起身,双手沾满了血,乍看起来都分不清他是在救人还是杀人。“我给120打电话了,他们马上就到。” 柳菲急忙跑上前,她虽然是法医,一般的急救技术也都不在话下。她低头看见李想的伤口在脖子上,已经做过了急救处理。 她对杜志勋说:“丁潜是在救他。” “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杜志勋问丁潜。 “你不相信我,你还不如等李想醒过来,去问他好了。” “……” 现在情况一团乱,杜志勋也不敢轻下结论,受了丁潜抢白,没说话。 …… …… 120赶来,将李想拉到急救中心,经过一番抢救,李想没有大碍。医生说,幸亏伤口偏开了颈动脉。如果刀子在歪一点儿,这人就没法救了。 凶手闯入法医室抢夺尸体,重伤法医,这件事迅速传开,轰动了整个刑事调查局。这样胆大包天的罪犯他们还是第一次遇到。 一把局长贾宏和特案组主管、副局长宋玉林都赶到了医院。 “到底是怎么回事?”贾宏沉着脸问杜志勋。 “我中了凶手的诡计。”杜志勋很坦率的承担了所有责任。 “哼,罪犯居然敢跑到省刑事调查局伤人闹事,传出去我们都得成笑柄。小杜,我对你的能力一直是很有信心的,但这一次……实在是让人失望。” “是我太低估凶手了。我有责任。” 宋玉林这个时候只有站出来维护下属,“老贾,这个凶手我打过交道。阴险狡诈,诡计多端,从来不按套路出牌。二年前我就吃了他的大亏。杜志勋的计划其实也不可谓不周全,只是这个人思维太反常理了。不过,倒也不是没有好消息。他伤了我们一个人,倒也没有全身而退。” “什么意思?” 宋玉林让站在身边的柳菲说。 柳菲说:“嫌疑人可能受伤了。他是从法医室通往楼上的电梯逃走的,在电梯壁上发现了飞溅的血迹,还有弹痕,应该是他在逃走时,被子弹打伤了。根据血溅的高度,他是大腿的部位受伤了。但不是大动脉,否则他逃不走,就会失血过多昏厥的。” 宋玉林说:“而且,我们电梯的监控已经拍到了这个人比较清晰的照片。他又受了伤。这次再想彻底隐藏起来,恐怕不那么容易了。我已经派人通知了全市各大医院,只要发现腿部有疑似枪伤的人,马上报警。还把嫌疑人照片传真给各个区的分局,要他们多派人手,针对医院卫生所展开巡逻,只要发现形迹可疑的人就立即上报。这一次布下天罗地网,看他还能往哪儿逃。” 贾宏脸色缓和了一些,“只要能抓住他当然最好。不能再让这个家伙逍遥法外了……” 话说到这里,他忽然停顿了,目光落在站在人群外走廊窗边那个人身上。 他觉得这个人看着很面生,他神情十分纠结的站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什么。贾宏就问宋玉林,“那个人是哪个部门的,我怎么没见过他?” “他叫丁潜,我跟你提到过的那个心理医生,他可是心理方面的专家。我们是朋友。这次就是他打伤了嫌疑人,救了李想,”宋玉林解释。 其实丁潜属于非法持有枪支。宋玉林故意没提,想把这件事儿圆过去。 “是啊,原来就是他。”听宋玉林这样说,贾宏不禁对这个人有点儿刮目相看。“老宋,你把他叫过来。” 宋玉林把丁潜叫过来,向他介绍了贾局长。丁潜也只是微微点头,没有特别热情。 贾宏倒也不介意,问他:“丁医生,我听老宋对我说起过,你对这个凶手很了解。那你能不能说说你的看法,如何能抓住这个凶手?” 丁潜摇摇头,“他在我眼皮底下都跑了,我怎么可能抓住他?” 丁潜的话把让贾局长听着很不舒服。无论从职位还是年纪,丁潜跟他讲话都应该毕恭毕敬才对。但是这个年轻人给人感觉似乎没怎么把他这个局长放在眼里。 宋玉林见局长神色尴尬,急忙打圆场,“小丁,贾局也不是要难为你,只想听听你的想法。你一直站在那儿一动不动,肯定是在想什么吧。” “我想的并不是你们要听的。如果我知道怎么抓他,我会告诉你们的。” “没关系,只要是跟这个案子有关系,你说什么都无所谓。” 贾宏偷眼打量老伙计,不禁心里纳闷,他怎么就这么相信丁潜,这个人再厉害还能厉害到哪里。 “怎么说呢,我有个问题一直都想不明白。”丁潜面露愁容,“凶手这次复出,似乎是冲着我来的。他设下一个大圈套把我套进来,差一点儿就把我陷害成杀人犯。所以,我就在想,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郭蓉蓉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冒出来,插嘴道:“我记得,大叔你之前不是说,他是想找一个实力强劲的对手吗?你两年前就跟他交手过。他觉得不过瘾,这次复出就又来找你了。” “我是说过那样的话。”丁潜承认,“一开始我确实是那样想的。但之后,我又发现,他这个局设计的有漏洞。他利用毒品加催眠术本来已经成功的控制住了我,让我成了杀害翁红的直接嫌疑人。可是,他偏偏又画蛇添足的设计了复杂的密码局,设局的目的是让我找到温欣丢失的手。这样做反而给我制造了辩解的机会。他这么聪明的人,肯定也想到了这个问题。但他还是要那么做。为什么?” 第14章小丑的暗示(2) 郭蓉蓉瞅瞅贾局长,又瞅瞅宋局长,看他俩都听蒙圈了,还没自己清醒呢,又转回头问丁潜:“是啊,为什么啊?” “我也不知道。所以,我就问凶手为什么。” “他告诉你了?” “他说,‘我应该能想到’。还说,‘其实我早就知道原因’。” “这是什么话啊。你知道原因?” “我一直在想,可是我始终想不出原因是什么。这家伙如此善长猜谜,这一次却出了这么一个模棱两可的谜题。一点儿规律都找不到。” 郭蓉蓉背着手,歪着精致的小v脸,两颗葡萄粒似的大眼珠噜咕咕噜煞有其事的转了半天,最后也直嘬牙花子,“是不是大叔你想太多了啊。他既然那么说,没准儿就是最简单的原因,根本不用想,你本来应该知道的,只是你看到了却没注意到……” 丁潜愣了愣,眼前忽然一亮。“你说得对,我是想太多了。他那样说,就表示原因很容易找到,只是我没注意到。” 说着,他头也不回的走向电梯,要下楼。 宋玉林看他魔魔怔怔的,担心出事儿,让郭蓉蓉跟着他。郭蓉蓉本来心里也忍不住好奇,爽快的答应了。 “大叔,等等我。”她赶在丁潜上电梯,要关电梯门的刹那,钻进了电梯,差点儿没把尾巴夹到。 丁潜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大叔你要去哪儿?”郭蓉蓉忍不住好奇问。 “……” “抓凶手吗?” “……” “又发现了第四具被肢解的尸体?” “……” “难道是你困了想回家睡觉?” “……” 郭蓉蓉每问一句,就察言观色瞧瞧丁潜,把能想到的问题挨个儿往上碰。 丁潜让她折磨的实在没办法思考了,说:“你能不能先安静一会儿,到了我就告诉你。” 郭蓉蓉扁扁小嘴,暂时强压住好奇心。 离开医院。丁潜打了一辆出租车。让司机拉到万方广场。 郭蓉蓉搞不明白丁潜这么晚了要去那儿做什么,但也不好多问,问了他也不能说。 来到万方广场,现在是9点10分,距离停业还有将近一个小时。 丁潜从南门进入,径直朝三层喷水池方向走来。 郭蓉蓉顿时紧张起来,小脑袋里飞速旋转,想到了一个很可怕的可能。 “大叔,你不是跟那个凶手约好了要在这里决斗吧?在发现女朋友尸体的地方决个你死我活,老有象征意义了——” 丁潜白楞她一眼。径直走到了喷水池前面,停住了,那个端坐水池前咧着大红嘴的塑料小丑,正笑呵呵的瞅着他俩。 在小丑左眼下方溢出一点儿染料,形如一颗眼泪。 哭泣的小丑。 丁潜绕着喷水池走了一圈。又回到了小丑面前。 郭蓉蓉走到他身边,“大叔,你在找什么?” “我想来想去,他花费那么多心思设计重重密码,就是为了把我引到这里来。所以,他的答案也应该就在这里。” “我们之前不是在这里找到了一双手掌吗?” “是,那双手是温欣的,它的含义只是告诉我,我找对了地方。除此之外,还应该有别的,在最显而易见的地方。” “不会是在喷水池里吧……”郭蓉蓉仰头瞅瞅足足有两层楼高的巨大喷泉池,心说:要找也是你自己跳进去找,我是绝对不会跳水里的。湿身的事儿,我可不干。 不过,等了一会儿,丁潜并没有往喷水池里爬的意思,郭蓉蓉发现他的目光始终盯在那个笑呵呵的小丑身上。 “喂,大叔,你不会认为这就是凶手留给你的答案吧。” “weeping’clown,哭泣的小丑。在翁红家的厨房里,凶手就用猪圈密码摆出了这个单词。”丁潜说。 “是啊,那又怎样?不就是一个塑料假人吗,根本看不出来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郭蓉蓉走过去,“啪啪”拍了小丑几巴掌,小丑依然笑呵呵的。 “我之前都把凶手的暗示想得太复杂了,结果越想越糊涂。倒是你刚才提醒了我,就像你说的,也许他的答案根本不用想,就是显而易见的,一眼就能看出来。” 两人的目光不约而同落在了小丑上。 确实,无论谁来到喷水池这里,肯定会马上注意到这个小丑。 但是,丁潜把小丑周身都检查了一遍,也没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他想了想,随口道:“难不成在小丑的身体里面?” 他东敲敲西敲敲,想看看什么地方是不是能打开。 郭蓉蓉看着磨磨唧唧的,不耐烦了,“哎呀,这你得找到什么时候啊,一会儿商场都下班了。你躲开,看我的。” 她后退两步,猛然前冲,跳起来就给了笑呵呵的小丑一脚回旋踢。 哐—— 小丑本来坐在椅子上,让郭蓉蓉一脚踢翻,变成侧卧了。 丁潜头皮发麻,直咧嘴。 这丫头看着小巧,实则就一虎妞。 但下一秒,他就是意识到,郭蓉蓉帮了他大忙。 就在小丑所坐的地方用油漆写着三个形状怪异的符号。 左边的符号是个四方框。中间的符号是个开口三角,口开在右上。右边的符号也是个开口三角,不过口开在左。 郭蓉蓉一看,觉得有点儿眼熟,“这怎么看着像猪圈密码啊。” “这就是猪圈密码。”丁潜说。 “什么意思啊?” “对应三个英文字母,e、c、t。” “就三个字母?不像是单词啊……” “这是缩写。按英文来说,原词可能有好几种意思,譬如emission-computed-tomography,是‘发射型计算机断层扫描仪’,这是医院的一种放射性核素的检查方法,用来检查骨骼和脏器肿瘤的。还可能是electroconvulsive—therapy,电惊厥疗法。俗称的‘电击疗法’,用来治疗严重的精神疾病的。就我的英文水平,只能想到这些。” 郭蓉蓉听了丁潜的解释,明显还不满足,“可这还是不够清楚啊,凶手到底想说什么,不可能光是为了考你的英文水平的吧。” 丁潜若有所思,“如果是最显而易见的答案。光凭三个英文字母肯定不够,还有……莫非选择万方广场也是有用意的?” 第14章小丑的暗示(3) 他对郭蓉蓉说:“你就帮我查查这个地方吧。” “啥?”郭蓉蓉张大嘴巴,唾沫星子差点儿没喷丁潜一脸,“这么大的广场,店铺上千个,娱乐、购物、吃东西,样样都有,你让我怎么查啊。” “我不是指万方广场,我是指我们脚下这块地方。过去是干什么的。” “哦。那我倒可以试试看。”尽管郭蓉蓉还是一知半解,还是答应了丁潜的要求。跟这位大叔接触长了,不知不觉间,也产生了一种默契。 …… …… 第二天,郭蓉蓉花了一整天时间去调查万方广场这片区域。 丁潜难得空闲,躺在旅馆床上,看了一天nba。 一整天郭蓉蓉都没来电话,他也没催,到了晚上,他正准备换衣服洗澡。房门毫无征兆,突然四敞大开。 郭蓉蓉兴冲冲的走进来,可把丁潜吓坏了,赶紧抓起睡衣把身子裹上。 郭蓉蓉一捂眼睛故意说道:“咦,怎么没有人呢?” “别扯了!”丁潜怒道,“我锁的门,你怎么进来的?” “我没说什么呀,就跟楼下前台服务员说,我是警察,接到报案说楼上有人卖yin,她们就赶紧带我上来开门检查了。” “……”丁潜一脑门子黑线。 不带这么玩儿的。 自己这一生清誉是全毁了。 还卖yin呢,他现在想把这小东西乱炖喽。 郭蓉蓉还转头对门外探头探脑的服务员说:“行了,别看了。人我都抓到了,你们撤了吧。让我好好审审他。” 她笑着走过去一把把门关上。 回过头看见丁潜凶神恶煞的眼神,笑着说:“大叔,我不就是开个小玩笑嘛,谁知道你有luo奔的习惯啊。” “我是要洗澡。” “哦,洗澡。那你洗吧,我等你。”郭蓉蓉笑眯眯的坐在床上。 丁潜怎么感觉自己那么没有安全感呢。 “你到底来干什么?”他怒冲冲问。 “不是你让我一有结果就来找你嘛,你忘了?” 丁潜这才想起来,都给她气糊涂了,“你调查出结果了?” “嗯,万方广场是09年建成的。占地5万平米。横跨了三条街区。在那之前,这块巨大的地方既有饭店、住宅区,又有公司和学校。喏,都在这个单子上了。” 丁潜接过郭蓉蓉写的单子,上面罗列的单位名字就有十几条。很难说,究竟哪一个与碎尸案能有关联,再说这些单位都已经不在了,调查难度更大。 郭蓉蓉看出了丁潜的疑虑,大眼睛忽闪忽闪,邀功似的说:“调查难度是不小,不过……本姑娘开动脑筋,从被害人身上入手,看看能不能找到联系。从两年前开始到现在一共有7个女人被害。私营企业经理刘海玲,模特儿李晴儿,健身俱乐部教练司兰,公关经理赵颖,记者温欣,乞丐刘翠翠,还有舞蹈演员翁红。我和钟开新调查了她们在民政局、人才市场,公安档案等等所有的个人资料。把这些人从上学到工作,以及家庭住址都查了一遍。你猜怎么着。还真有一个人,她曾在万方广场所在地的一所高中念书。” “是谁?” “翁红。” “那是所什么高中?” “哦,是107中学。从70年代初建校开始一直都在那个地方,直到2009年,为了建万方广场,学校搬迁了。现在校址白关区,东三环马路那儿。” “107中学,107中学……”丁潜揉着太阳穴,不断重复这个名字,脑子里似乎有什么闪过,模模糊糊的不太清晰。 “怎么了大叔?” “没什么,我感觉好像哪里听过这个名字。一时又想不起来。” “那会不会凶手的暗示就是这所高中啊?” “很有可能。被害人翁红恰好就在万方广场前址的高中上学,这实在太巧合了。我只是想不出,这跟案子到底有什么关系,更别说e、c、t这三个英文字母了。现在首要的是调查调查这个中学,看看当年翁红上学的时候是什么状况,也许什么地方就隐藏着线索。可惜,现在时间过去了这么久,我们想找线索不太容易。” “那也不一定。”郭蓉蓉说。 看她洋洋自得的模样,丁潜眼前一亮,“你有线索?” “也不算什么,我只是找到了一位107中学的教导主任,她在那所学校当了25年的老师。翁红在那所学校念书的时候,她就是教导主任了……” 别看郭蓉蓉这小丫头人小,嗅觉敏锐,很有办案天分。 “既然这样,我们明天就去见见这位教导主任。” 丁潜隐隐觉得这次调查肯定会有重大收获。既然凶手给了他这个暗示,这一次他绝对不会放过。 两人商量好,蓉蓉起身告辞,离开之前,她又上下打量丁潜一番,眼神里不怀好意。 “你干什么你?”丁潜低头看看自己有没有走光,急忙把浴巾裹紧。 “大叔,你看着瘦了吧唧的,还挺老,其实皮还挺紧撑的,一点儿没松懈,嘻嘻……” 赶在丁潜拿拖鞋撇她之前,她哧溜一下跑出了门。 …… …… 郭蓉蓉找到的这位教导主任叫龚洁茹,今年57岁。住在市区一所老式居民区里。 丁潜和郭蓉蓉找到她,老太太正在楼下用健身器材锻炼身体。听说对方是公安局的,很是意外。 大概他这辈子都没想到会有警察找到她头上。 郭蓉蓉说:“龚老师,你不用紧张,我们就是来找你打听一点儿事儿。您能想起来那就最好。” “打听什么事儿?” “你有没有印象,过去你在107中学当老师的时候,有个叫翁红的女学生啊。” “翁红……”龚洁茹想了半天,摇摇头。“我年纪大了,记性不好。那么多学生,我也不可能都记住啊。” “没关系,你看看这张照片,有没有印象?”郭蓉蓉掏出翁红的照片递给龚洁茹。 第14章小丑的暗示(4) 照片是郭蓉蓉从翁红影集里选出来的,在演出后台穿舞鞋的时候拍的,小姑娘穿着小天鹅的白色舞裙,朝镜头摆出剪刀手,笑容灿烂,眉目清秀。 翁红的模样,主要是气质,自然与高中时期有很大变化,但好在她没有整过容,五官上还保留着基本特征。就看龚洁茹对这个学生有没有印象了。毕竟她在107中学当了25年老师,见过的学生好几万,不可能每个学生都记得长什么样。 虽然郭蓉蓉找到了被害人翁红和万方广场之间的联系,但也不敢保证这就是凶手所指。她和丁潜两个人都迫切的望着龚洁茹。 老太太端详了照片好长一段时间,摇了摇头,就在丁潜和郭蓉蓉倍感失望,她又咂咂嘴,“我好像想起这个女孩了。06、07年那会儿在107上学吧,好像是,这个小女孩跳舞跳得特别好是不是?” “是啊,就是她。”郭蓉蓉很兴奋。“龚老师,您既然能想起她来。那你能不能跟我们谈谈她,这个女孩子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吗?” 龚老师想了想,“印象中就是长得挺漂亮,学校组织活动,她经常上台表演,跳芭蕾舞跳得特别好,但是学习成绩很一般,不知道这孩子现在怎么样了,一晃都过去十好几年了……哦,是啊,你们为什么找我来问她啊?” 郭蓉蓉看了看丁潜。 翁红死得太惨,丁潜没有直接讲明真相:“翁红她最近遇到了一些麻烦,我们是来了解一些情况。主要想知道,翁红在107中学上学那三年里,有没有发生过什么事情?你能想起来的什么都好。” 谁知龚老师没有马上回答,反而注视着丁潜上下打量了好几眼。让人很奇怪。 “龚老师你怎么了?”郭蓉蓉问。 “我怎么觉得这位警察同志看着有点儿眼熟呢,好像哪里见过似的。” 郭蓉蓉回头瞅瞅丁潜,“这可邪了门了,你跟她之前认识吗?” “怎么可能认识。我跟你一样,也是第一次见到她。”丁潜说。 “是吗?”郭蓉蓉瞧瞧龚老师,又瞧瞧丁潜,瞧瞧丁潜,又瞧瞧龚老师,大眼珠转悠转悠,忽然烁烁放光,“大叔,你老实说,是不是你跟翁红暗地里有一腿啊,要不然,龚老师为什么看着你眼熟?” “你胡说什么呐,我根本不认识翁红,也不认识这位龚老师。” “哼哼哼哼,这可逃不过我洞察秋毫的双眼。看我给你分析。你说凶手设局是针对你,结果他设计了一系列的密码,把我们引到了翁红上学的高中。而翁红的老师又说见过你。这就是说,其实你跟翁红之间肯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郭蓉蓉一打开话匣子,小嘴叭叭的没完没了。 要不是碍着龚老太在旁边,丁潜真想把她掐死安静一会儿。 他两这边拌嘴,龚老师那边插嘴道:“你们这样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一点儿事。翁红当年确实因为一件搞对象的事儿,给闹的沸沸扬扬的。不过可不是跟这位警察同志。” “搞对象的事儿闹得沸沸扬扬?”郭蓉蓉有点儿奇怪龚老师夸张的表情。 她也从学生时代过过,高中时期,男孩女孩正值青春期,情窦初开,彼此传个纸条,写封情书什么的也不稀奇。大不了就是拉拉手,偷偷摸摸打个kiss小欢喜一下,也不鲜见,学校一旦发现了,视情节轻重,无外乎教育,处分,找家长。能有多出格,也不至于让老太太记了十几年不忘吧。 “其实也不算是搞对象,是有个男学生发疯似的追求翁红。翁红小姑娘的时候长相就很好了,跳舞也出众。学生们私底下都把她当做校花。很多男生都喜欢她,给她送花的写情书的有得是。她父母只有这么一个独生女,对她管的特别严。凡是发现有男生给他女儿写情书送礼物什么的,一定找到学校,我还接待几回呢……你们要是想听,我们就上楼说吧。” 龚老师模模糊糊的记忆一下复苏了,就打开了话匣子,她把丁潜和郭蓉蓉请到自己家里,拿来两个杯子给他们到了两杯凉开水,坐下来接着说。 “可能是女儿太出众了吧。她父母对女儿管的有点儿邪乎,好像觉得全世界男人都要伤害他女儿似的,但凡有点儿事儿,就揪住不放……” 翁红的父母现在已经离婚了,都不在本市。警方在办案的时候也向他们了解过情况,他们除了表现出愤怒、难过,也没有提供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丁潜打断了龚老师,“您刚才说有个男生发疯追求翁红,怎么个发疯法,会闹出那么大的动静?” “这个啊……那个男生有点儿不正常,他追求翁红跟其他男孩子完全不一样。叫你们这么一提醒,我现在倒是想起来了不少事情。本来,那个男孩学习成绩还挺不错的,平时规规矩矩也不怎么突出。但就是在追求翁红这件事儿上,他太出格了。” “怎么个出格?” “他天天尾随翁红一起上下学,他家和翁红家根本就不住在一起。据说他大老早天还不亮就跑到翁红家楼外等着,翁红一出来,他就在后面跟着,一直跟到学校,放学以后,也一直跟着,从学校一直跟到家。你说换成哪个女孩儿能不害怕?就这还不算,他居然还给翁红写血书呢……” “哈。”郭蓉蓉憋不住笑出声。 “我没开玩笑,是真的血书。”龚老师强调,“有学生亲眼看见他用针管从自己的胳膊里往外抽血,灌倒钢笔里,然后,用标准的小楷字一笔一划的给翁红写情书。积攒了厚厚一打,我亲眼所见。” 郭蓉蓉有点儿笑不出了。 “他每隔一段时间就把血书寄给翁红。你可想而知,那女孩得吓成什么样?” “这家伙简直就是心理变tai啊。”郭蓉蓉直嘬牙花子。心想,要是有男的给我写血书,我该怎么办呢。 “这还不是最严重的。他甚至在课间偷偷溜进化学老师办公室,用电线从背后勒住化学老师的脖子,要把他勒死……” 第15章哭泣的小丑(1) “……幸亏他本人长得不怎么强壮,化学老师又是个男的,两下就挣脱开,把他制服了,这才没酿出大祸,要不然不堪设想。”龚老师如今回忆起来都不寒而栗。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啊?” “你都想不到这个男孩的理由有多么奇怪。” “什么理由?” “他说他做这一切都是为了翁红。他觉得化学老师有意刁难翁红,他很看不惯,所以就要除掉他替翁红出气。翁红那女孩后来跟我说,那个男生总是向她表白自己多么爱她,愿意为她做一切事情。她就故意刁难他,说,‘你要是敢把化学老师杀了,我就相信。’没想到这个男生真就当真了。他还亲口对我说,他和翁红是真心相爱,他对翁红发过誓要一辈子保护她,他不能辜负她。” “他们谈恋爱了?” “哪有的事。我问过翁红,翁红说,都是那个男生对她纠缠不放,她根本没看上他,也没有没答应过跟她处对象。可是呢,我找男生谈话,不管我怎么问,他一口咬定是翁红爱他爱的死去活来,还口口声声说是翁红最早追求他的。因为翁红太爱他,他被感动了,发誓永远跟她在一起。” “还有这回事儿?你有找过其他学生核实过吗?” “核实过,其他同学都说,翁红从来就没跟那个男生交往过,是那个男生单相思人家的,翁红压根就没有同意。事实很清楚,明显就是这个男生在撒谎。但是这个男生嘴特别硬,不管怎么教育他,他都不肯承认是自己sao扰人家,一口咬定是翁红追求他,离开她就不行。还有他写的那些血书,我也都看了。不是什么苦苦追求那种,里面说话的口气,就好像两个人已经处了很长时间,感情很好一样。我当了这么多年的老师,像这样奇葩的学生我还是第一次遇到。我们拿他实在是没辙了。” “那你们最后怎么处理他了。” “这孩子实在太反常了,怎么劝都不听,把翁红吓得都要报警了。再说,他今天敢袭击化学老师,明天保不齐就袭击别人。我想开除他,但他家长特别凶,坚决不答应,都闹到了学校。我们也怕他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后来折中了一下。请专业心理医生帮忙检查检查。” 郭蓉蓉笑道:“这么巧,我们这位也是心理医生。” “哦,是吗。”龚老师看了看丁潜。 丁潜的神情不知为什么,变得有些异样,他急切的问龚老师,“那个心理医生叫什么?” “这么多年过去,我也记不住了。不过,听说是位十分权威的专家。” “那个男生呢,追求翁红的那个男生姓什么叫什么?” “这个……我想想啊……好像是姓……姓马……叫……” “叫马小军是不是?” 龚老师惊讶的合不拢嘴。“对,他就叫马小军,你怎么知道?” “是啊,你怎么知道?”郭蓉蓉也惊讶的转头看丁潜。 丁潜没有回答。 他眼神有些发直,一段早已经被他忘得干干的记忆,毫无征兆的浮现在脑海中。 人生经历的事情太多,有些是刻骨铭心的,有些是过眼云烟,还有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可能从来都没有在心里投落起一丝涟漪。 八年前的一天下午,也许是九年前的一天下午,具体时间他已经记不清了。 就在如今万方广场所在地,当时还是107中学的办公室里,丁潜老成持重的坐在椅子上等人。 他当时大概二十出头,也许还要小一些。这样的年纪,一般人才刚上大学,丁潜就已经硕士毕业,攻读博士学位了。他师从国内著名心理专家,博士生导师张洪冰,是张老最得意的弟子。张老不止一次对外人说过,丁潜这孩子是难得一见的奇才,假以时日,成就必将超过我。丁潜倒也不辜负期望,接连在国内外专业心理刊物上发表论文,见解独到,极具开创精神,获得业界很多专业人士的称赞。 有时候,张洪冰外出讲课问诊,也带上他作为随身秘书,足已说明老教授对弟子的喜爱。 那天,校方本来是特邀张教授,恰好赶上张教授要去做讲座,临时来不了,就让丁潜替他来了。张教授平时工作很忙,像这种简简单单的看诊,很少亲力亲为,基本上都让学生和其他医生代劳了。 办公室门轻轻敲了几下,慢慢推开。 走进来一个细胳膊细腿,小鼻子小眼的男生,脸上还有几颗青春痘,戴着一副大眼镜。有点儿天然呆萌。看年纪也得17、8岁,比丁潜小不了多少。 丁潜一看见这个男生就忍不住想乐。 老实说,看外表,他简直就是人畜无害的小鲜肉,怎么还能把一个女生吓得都不敢回家了。 “请坐。”丁潜指着对面的椅子。 “老师,我……我……”男生一张嘴就结巴,脑门冒汗,脸发烧。 “叫我丁医生就行。随便坐,不用紧张,咱们就是聊会儿天。” 男生低着头,用力搓着双手。 内向,敏感,焦虑,缺乏自信,功能社交障碍。 丁潜脑海中瞬间做出了判断。像这样的患者,他平时跟老师在一起接触的太多了。虽然他还没有医师执照,但看病的本事已经远远超过了寻常医院的心理医生。 丁潜没有特意去谈他为何疯狂追求女学生,对于敏感的孩子,尽量避免刺激他脆弱的神经。 在见马小军之前,他已经通过老师对他的家庭有了大致了解。马小军是单亲家庭。母亲有精神病史,在他五岁的时候发了病,投河自尽。他跟着父亲长大。父亲脾气暴躁,嗜酒如命,经常醉酒之后把他打得遍体鳞伤。有几次打得太凶,邻居都向派出所报过案。民警来了也不好处理这种家务事,只能对马小军的进行父亲说服教育。 第15章哭泣的小丑(2) 丁潜已经做到心里有数了。 他开始跟马小军闲聊,然后给了他几份测验表格,让他填。表格上的题目都是比较简单的日常题目,诸如,你是否睡眠正常?是否说过一些可能不真实,并让听者感到不耐烦的话?是否有不切实际的妄想等等…… 这些问题主要测试男孩的注意力,对外界刺激的反应,对自我意识的认知,焦虑程度等等。 男孩填着填着,放下笔,抬起头,鼓足勇气问丁潜:“你也怀疑我不正常是吗?” “如果你真的不正常,就不会这么问我了不是吗?”丁潜笑着反问。 男孩想了想,也露出了腼腆的笑容。 “能跟我讲讲吗,马小军?” “讲什么?” “那个女孩。” “……” “随便怎么说都行,我不是来批评教育你的。” “那你来做什么?”马小军警惕的打量丁潜。 “我是来帮你的。当然,前提是你需要我的帮助。” “我不需要。”马小军神情陡变,目光中充满了厌恶。 “你需要。”丁潜斩钉截铁的说。带着与年龄极不相称的深沉与老练。“你现在的情况,不用我多说,你自己心里也很清楚。难道你想一直这样下去吗?你心里就感到压抑,不渴望有个倾听者,告诉他你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没有人理解你吗?” “……”马小军流露出了痛苦、挣扎。丁潜的话准确的点在他心坎最痛的地方。 “你觉得我和你的老师或者父亲相比,谁愿意理解你?” “我……我和翁红是真心相爱的。他们都在迫害我!想要拆散我们!”马小军鼓足勇气仰起脸直视丁潜,眼眶里聚满泪水。 “但是,我听说翁红并没有承认过喜欢你,你没日没夜的跟踪她是为什么呢?” “翁红怎么会不承认,她不止一次向我表达过,她只爱我一个人。一生一世只爱我一个人。她长得漂亮,胆子小,没有人保护会感到害怕,会有坏人打她主意。所以我才上下学保护她的。” “她有跟你亲口承认过,说要跟你在一起吗?” “交流用不着一定要亲口说出来,我只要看到她的眼神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她的眼睛会说话。去年学年末迎春晚会上,她在舞台上表演,始终都专注的看着我一个人。她心里只想全心全意的为我一个人演出。这不是爱是什么?” “好吧。那你有没有想过用更柔和的办法跟翁红交往呢?就算她也喜欢你,但你这种太直接的方式,人家毕竟是女孩子,会不会难以承受呢?” “不会的。她知道我的心意。她不好意思说出口,所以她只要眼神和动作跟我交流,其实那比起亲口表达更可信。我知道她喜欢我,想跟我在一起。我还知道,我和她前世就有缘分,我们生在今世是再续前缘的。无论谁也不能拆散我们。没有我,她不可能活下去。她需要我的保护。我向她发过誓,这辈子,不管她去哪里,我都会陪着她,保护她。” “所以你就给她写血书是吗,只有这样才能表达你的真心?” “她是天使,出淤泥不染的天使。我为她做什么都愿意,何况,我用血写的字只有我们两个能看懂它深层的含义,这有多浪漫呀,这就是我们爱情的见证。” “你要勒死化学老师也是为了这个?” 马小军很骄傲的说:“翁红是在考验我有多爱她,她太爱我了,怕我辜负她,才给我出了这个难题。其实没什么,对我来说,只要她说出来,我就不会拒绝。” 丁潜一愣,看着马小无比认真的表情,点点头:“好吧,我知道了。” “我还要告诉你一个秘密,你想听吗?”马小军忽然显得很神秘,又很郑重。 “你说。” 马小军压低声音,生怕别人听到似的,“翁红有危险。有人要加害她,如果我不保护她,她就有危险了。” “什么人要害她?” “你肯定想不到……”马小军神秘兮兮的说,“就是他们班的班长。” “是吗?” “我亲眼看见他把翁红带到没有人的地方去威胁她。他是个极端阴险狡诈的家伙,他的肯定是要加害翁红没错。我要是不保护好翁红,翁红肯定就会有危险的。” 问话之后,丁潜还真就找了翁红班的班长,看看这个所谓的阴险狡诈的家伙究竟是什么样? 结果一看,是个高高大大,很帅气的大男生。这个男生叫吕正凯,不但是班长,学习成绩在年级组也数一数二,文体活动也样样出众。绝对是个才貌双全、前途大好的优等生。而且,还是很多女生心目中的校草。 之后一打听,其实是翁红不堪马小军的sao扰向班长吕正凯求助,吕正凯仗义相助,答应护送她上下学。后来有一次在翁红家楼洞里撞见了马小军,还把马小军揍了一顿。在大家看来,这简直就是英雄救美,为民除害。唯独到了马小军嘴里就完全走了样。 校领导询问丁潜,马小军的情况到底严重不严重。 丁潜实话实说:“这个孩子本质上倒也不坏。只是他的大脑出了点儿问题。根据我的测试结果和观察来看,他有精神分裂症状,已经到了幻听幻视的程度。这种情况是常年处于过大的精神压力下难以疏导,日积月累所造成的。母亲的自杀加上父亲的家庭暴力对这个孩子造成了不可逆的精神创伤。由于过度缺乏关爱,他还患上了一种罕见的精神疾病,称为克雷宏波综合症。这就能解释,他为什么要sao扰翁红了。” 校领导不知道这是什么病,让丁潜解释。丁潜说:“通俗点儿说,也叫‘被爱妄想症’。这种患者相信别人爱上了自己,其实彼此并没有任何接触交往,纯属个人的妄想。马小军对翁红就是这种例子。这种病很难根除,患病者会主观上坚信,某个人通过特殊的眼神、姿势或随身物品的摆设,或者是通过什么渠道发出信号,又或者心灵感应,向自己传达爱意……” 第15章哭泣的小丑(3) “……马小军就是这样,他一直在幻想着翁红爱自己。把她一切不经意的眼神,动作统统看成是在对自己表达爱意。这样的患者会比较讨厌,他们表达的爱意的方式也比较极端。跟踪,写血书都算。继续发展下去,情况还会更加严重。” 校领导问:“怎么个严重法?” “马小军非常敏感,我担心一旦被追求的女孩对他表示出直接的反感,尤其是不小心羞辱到了他,那就等于击垮了他脆弱的精神,他在虚幻中努力建立起来的爱情一旦破灭,他就可能采取极端的恐怖报复。” 校领导被吓到了,“他难道会伤害翁红?” “有这种可能。” “那该怎么办,丁医生,你的有什么办法吗?” “我建议,对他进行专业系统的治疗。” 有了心里医生丁潜的专业诊断,校方为了避免更严重的事情发生,联系马小军父亲,最后把马小军送到了精神病院,进行封闭式的心理纠正。 马小军被送进精神病院一个月后,正好是圣诞节。张洪冰教授应邀给院方进行培训。丁潜想起马小军,顺便在街边买了一个玩具,来到精神病院看望马小军。 再次见到马小军时,他已经变得非常安静了,比上一次与丁潜谈话时更安静。丁潜询问主治医生他的治疗情况。医生说马小军的病情发现的比较早,所以治疗效果很明显。为了彻底根除马小军的病症,他们采用了最先进的电惊厥疗法。 丁潜对这种治疗并不陌生。电惊厥疗法,也叫电休克疗法。是治疗精神分裂的重要手段之一。 它的原理是医生通过电休克机,利用短暂、适量的电流刺激患者大脑,引起精神病患者意识丧失,全身抽搐发作,达到控制精神症状的目的。 医生说,按照马小军目前的康复情况,再进行一个疗程,观察一段时间,确信病症被消除了,就能出院。还可以正常的学习生活。 马小军当着主治医生的面,满怀感激的对丁潜说:“这里的医生对我都很好,是他们挽救了我,给了我新生。还有你,丁医生,我最感激的人其实是你,如果没有你,我还不知道我原来得了这么严重的精神病。” 马小军诚恳的态度让医生们很满意,他们频频点头,得意之色溢于言表。精神病是整个医学界的难题,能让一个重症精神分裂患者完全康复,回归社会,那绝对是一个了不起的功劳。 “感激就不用了,好好配合治疗,争取早日回到校园里,你还年轻,还要创造自己的人生。”接触的病人多了,丁潜也开始学会了一些套话。 他心里其实并不觉得有多开心,以他的能力完全可以解决更复杂,更有挑战的病症。他只是随便帮了这个男孩,举手之劳而已,何足挂齿。 他从兜里掏出在路边商店卖的玩具送给马小军。 马小军接过来一看,是个小丑的塑料摆件。乱蓬蓬一头红发,红通通的大鼻头,夸张大笑的红嘴唇。两个菱形的眼睛。看着荒诞又滑稽。 马小军接过来,喜欢的不得了,看得出来,他在医院这段时间也挺寂寞的。他不住的向丁潜鞠躬道谢。丁潜不以为然,一笑置之。 见面结果十分满意,丁潜也算圆满完成了老师教给的一份工作。 要离开时,马小军叫住他,“丁医生你等一下,我想单独跟你说两句话。” 等其他医生都离开了,房间里只剩下丁潜和他两个人,马小军拿着那个小丑玩具走到丁潜面前。 他朝丁潜晃晃手里的玩具,忽然问道:“你是觉得我就是这个小丑吗?” 丁潜一愣,“我没这么想。” “不,你就是这么想的。”马小军的神情里已经看不到刚才的恭敬,他双眼含着怨毒的目光盯着丁潜,“你们这些人都是这么想的,你们只不过把我当成了一个畸形人对待。还说什么用最先进的什么电惊厥疗法。你知道什是电惊厥疗法吗?不过就是电刑罢了,就像马戏团驯兽师用的电棍。我说的对不对?” 丁潜惊愕的看着他,“你的说法太偏激了。” “别再玩你那套故作高深的心理医生那一套,我刚好了解了一些电击疗法的常识。这套该死的玩意儿是匈牙利的精神病医生梅德纳发明的,这个狗杂种是意外观看了屠宰场将猪电晕后宰杀,产生了这种变tai的念头。到底有多少效果我不知道,但那该死的玩意儿让电流钻进皮肤里搅来搅去,就像有无数条虫子,在你脑袋里爬进爬出。你能想象出来那是什么滋味吗,我当时都希望他们赶紧把我弄死来得痛快。他们让我承认自己是精神病,我就不敢不承认,他们说我有所好转,我也不敢不赞同。他们问我还想不想和翁红在一起,我说我不认识翁红是谁,他们才对我的回答感到满意。只有无条件的服从,他们才不会用那该死的玩意儿碰我。” 看到丁潜一脸愕然,无言以对,马小军的目光意味深长,“丁医生,谢谢你用了不起的手段把一对相爱的人拆散了。我更要谢谢你的礼物。谢谢你对我的关照。我们后会有期,到那个时候,希望你不要把我忘了……” 马小军当时的话确实给丁潜带来了一些触动,但丁潜从来也不觉得自己做错过什么,马小军虽然身世可怜,但他患有精神分裂,这是千真万确的事情,他建议马小军接受治疗,不但是为了保护翁红,也是为了帮助马小军。等他想清楚了,反过来应该感激自己才对。 一晃将近十年过去,这件不值一提的小事儿丁潜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甚至都忘了还有个107中学,他当年只是一走一过,也没太在意。直到今天到,听龚老师提到马小军这个人,才猛然之间想起了这段经历。 第15章哭泣的小丑(4) 原来他跟被害人翁红之前还见过,但是看见翁红的尸体,他早已经想不起来了。 至于那个假吕正凯……丁潜经过一番努力回忆,终于惊讶的发现,这个人跟马小军有几分相似。 难道是马小军? 丁潜一时间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百感交集。 难怪他要选择自己作为对手,设置各种谜团。 难怪他三番五次的提到“哭泣的小丑”这个名字。 难怪他会选择温欣作为目标。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他。 因为八年前的这件小事。 有一点丁潜猜对了。八年前,他就建议对马小军进行系统治疗,力求根治他的精神分裂,消除他的克雷宏波综合症(被爱妄想症),以免他对翁红的幻想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马小军在医院经过了一段时期的治疗,效果非常理想,被批准出院。但由于他精神病的消息已经四处传扬,没法在学校呆,马小军就退学了。之后下落不明。 丁潜现在终于弄清楚整个案件背后的隐情了。 翁红在高中时期的班长叫吕正凯,那不就是她的丈夫吗?他俩究竟是如何走到一起的丁潜并不知道,也许就是在当年因为马小军那件事,吕正凯和翁红两个少年男女情窦初开,彼此产生了朦胧的爱意。后来,吕正凯学业有成,又在国外深造,成为了高级整形医生,翁红也成为了专业的舞蹈演员。当年的两小无猜变成了俊男靓女,他们的感情也经受住了时间的考验,有情人终成眷属。这简直就是现实版的韩国爱情剧。马小军畸形的恋爱没把翁红打动,反而把她推向了吕正凯,为他人做嫁衣,成就了一对才子佳人的美好姻缘。 而马小军这个在别人爱情剧中充当反角的人从此失去了别人的关注,销声匿迹。当年的107高中早已经不在,同学老师各奔东西,当年那个惹人嘲笑的精神病男孩也已经消失在光怪陆离的社会中。 他从那次离开精神病院之后就再也没有复发过,凭借着天资聪颖,他成为了一位魔术师,靠登台演出谋生。 曾经发生的一切看似逐渐消淡在漫长的时间里。明火已灭,余灰犹在,在那个平凡坦然的外表之下,隐藏着一颗充满怨毒和不甘的心。 最可怕的是,在这颗心中,始终认为自己的心爱的女人是被别人抢走了。丁潜、吕正凯,和那些老师、医生们个个面目狰狞,作恶多端。 他要想重新和心爱的人在一起,就必须扫除这些障碍。 他要从恶魔手里把被囚禁的爱人拯救出来。他就像当年那样执着,甚至更加极端。 于是,一个在精神患者眼中浪漫的复仇计划,开始酝酿,发酵…… 他要证明两件事。 一,自己比丁潜更聪明。 二,自己比吕正凯更爱翁红。 当一个疯子开始执行他的伟大计划时,整个城市都陷入了惊恐。 难怪连丁潜都猜不透凶手的想法,因为他的对手跟本就不是一个正常人。他从来不用正常人的思维考虑问题。他同时又是一个奇才,比很多正常人都聪明的多。 丁潜跌跌撞撞走出龚老师家,脚下像踩了棉花,深一脚浅一脚漫无目的的奔逃…… “丁医生,谢谢你用了不起的手段把一对相爱的人拆散了。我更要谢谢你的礼物。谢谢你对我的关照。我们后会有期,到那个时候,希望你不要把我忘了……” 早在八年前,他就已经警告过丁潜,可惜骄傲的丁潜根本没在意。他以为他轻而易举的解决一个精神病患者,其实他们之间的争斗才刚刚开始。 马小军用自认为相同的手段报复了丁潜。 他拆散了他和温欣,他也送了丁潜一个小礼物,为了让丁潜完全想起他,他把丁潜带入了连环杀局,设计一个个密码局,再把温欣的手还给他…… 现在,丁潜永远都不会忘记这个人了。 他与心理不正常的人打了十几年交道,抑郁症和精神病患者成就了他的名望,到头来他却输给了最让他轻视的患者。 “大叔,大叔——”郭蓉蓉随后追出来,“你要去哪儿,你等等我。” 丁潜慢慢转回身,双眼血红,充满杀意。郭蓉蓉倒吸冷气,还从来没有看见过丁潜如此可怕的时候。 “你告诉杜志勋,那个闯进法医室被我打伤的凶手叫马小军,他就是凶手!!” “你……你说什么马小军……那不就是龚老师说的那个学生吗,他是凶手?” “别废话了,赶紧跟杜志勋打电话!让他无论如何也要抓到这个人!” 事情紧急,郭蓉蓉来不及详细问丁潜,照他说的,急忙用手机通知杜志勋。丁潜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生怕她说错了一个字似的。 但他就发现,郭蓉蓉向杜志勋报告完消息之后,表情变得很奇怪,不知道杜志勋那头究竟在跟她说什么。 丁潜心头火气,一把从郭蓉蓉手里抢下手机,对着话筒大声说:“杜志勋,你我之间的事情先搁在一边,你现在也不要再讲你那套理论,我告诉你,凶手叫马小军,就是假扮吕正凯的那个人。该说的我都说了,你无论用什么办法也要抓住他,决不能再让他跑了。” 手机那头的杜志勋并没有丁潜那么激动,平静的听丁潜说完,才说:“这个不用你费心了。马小军已经落网了。” “落网了?!” “他带着手枪硬闯调查局,和我们的值班警察发生了枪战,被包围之后,纵火自焚,现在在医院里抢救……”杜志勋用最平静的口吻说出了最让人无法相信的话。 “……”丁潜震惊的说不出话。 他最了解马小军,又最不了解马小军。他总会做出完全超乎想象的事情。 杜志勋设下圈套想要抓他,他却乔装改扮潜入公安局,意图盗窃翁红的残尸。如果不是丁潜提早埋伏在那里,他几乎就得逞了。但丁潜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马小军重伤之下非但不逃走,反而杀了一个回马枪,这无疑是最蠢的做法。 却同样出人意料。 第16章画骨(1) 没有人知道这个精神分裂的天才心里到底想的是什么。 他阴险狡诈,诡计奇绝,将顶级的侦探和心理专家都玩弄于鼓掌之中,最终却以一个最简单,最茹莽,最愚蠢的方式终结自己的连环犯罪。 …… …… 丁潜怀着复杂的心情走进急救中心。 马小军躺在抢救室里,全身烧成焦黑,插满了管子,靠着氧气机维持生命。 丁潜听说,马小军返回调查局之前,在身上淋了汽油,被警察包围后,见不能逃走,便用打火机点燃了自己。火势燃烧迅速,眨眼之间就把他整个人包裹进了一团火球里。警员们迅速扑打灭火,把奄奄一息的他送进急救中心。经过全力抢救,暂时保住了性命,但医生的对他的伤势很不乐观,担心他随时可能因为并发症送命。 杜志勋、宋玉林和其他警察都默默的站在抢救室外,谁都不说话。 看见丁潜来了,宋玉林本想打个招呼,丁潜却没看他,推门走进抢救室。 “哎,病人还处于危险期,你不能进来,快出去!”抢救室里的主治医生大声呵斥。 丁潜一把推开他,走到病床前,低头瞅着床上那个已经被烧得没了人型的家伙。 “马小军!”他喊。 氧气机呼哧呼哧的发出单调的噪音。奄奄一息的马小军没有任何反应,只有胸膛随着呼吸机微微起伏。 “马小军!!”丁潜抬高声音,吼道。“别给我装死!你还没到死的时候!” “嗬——嗬——” 马小军喉咙里发出艰难的吸气声,仿佛一个千疮百孔的风箱。 他吃力的睁开双眼,浑浊的眼珠瞅着凶神恶煞的丁潜,从喉咙了发出虚弱的笑声。 “你不是……最想我死吗……呵呵……” “你该死!但不是这么死法!”丁潜抓着他的下巴,指节发青,几乎要把仇人的头捏爆。 “我怎么死……还要你……同意吗……你没变……还是那么……自以为是……” “你这个混蛋!!!”丁潜满腔怒火无处发泄,几乎要把马小军的头按进床里,像烂西瓜一样压爆,压烂,连他的脑浆和无耻的灵魂,统统碾成肉酱,都不能一解他心头之恨。 医生怕丁潜真把病人弄死,赶紧抱住丁潜,马小军感到无比有趣,回光返照一般哈哈大笑。被高温灼坏的肺叶用力抽吸,发出的笑声比夜猫叫还难听。 “别笑了!”丁潜怒吼,“你这该死的,你为什么傻乎乎的回来!你不是有能耐吗,为什么不继续施展你的能耐对付我啊,你怎么不对付我!” 马小军费力的眨眨眼睛,“丁医生……你输了……输到最后,你还是赢不了我……你想跟我一决高下……我偏不……给你这个机会……” “你……你……”丁潜一把拽掉插在马小军鼻子上的氧气管。 马小军笑着笑着双眼翻白,喉咙里发出濒死的咳咳响。 站在抢救室外的宋玉林看到丁潜完全失控了,赶紧冲进来和杜志勋一起架住了丁潜,主治医生腾出手,急忙给马小军进行抢救。 抢救室里一片混乱。 一阵手机音乐突兀响起。 所有人一时间停止了动作,互相看着。才发现是丁潜的手机在响。 丁潜掏出手机,一看,居然是柳菲打给他的。不早不晚,偏偏在这个时候。丁潜不知道是应该感谢柳菲帮他解围,还是气她打搅自己。犹豫了一下接通了手机。 “你在哪儿?在急救中心?”柳菲问。 “找我有什么事?”丁潜冷冰冰的反问。 “你来调查局一趟,我等你。” “去干什么?” “来了你就知道了,保证比马小军更重要。” 这个冰雪聪明的女人一下就猜到了丁潜的心思。 丁潜看了看病床上的马小军,犹豫了一下,走出病房。 …… …… 法医室里只有柳菲一个人。 “你要跟我说什么?”丁潜问她。 “你跟我来。”柳菲起身进了解剖间。 丁潜不明就里,随后跟进来。 柳菲走到解剖台前,解剖台上罩着一块巨大的白布,她掀开白布,露出了一具惨不忍睹的男尸。 男尸的上半截身子还算完整,但从胸部以下到大腿之间就像被什么压扁,绞碎了,骨头和内脏、碎肉搅在了一起,白的,绿的、褐色的,根本分不清部位。 丁潜胃里的酸液差点儿没从嘴里呕出来,他强忍住,问:“你给我看尸体干什么?” “这就是翁红的丈夫吕正凯。” “他?!” 丁潜忍住恶心,打量死者相对完好的脸。死去的人相貌都不怎么好看。吕正凯在高中可是校草级别的,现在整张脸上的五官严重扭曲,眼珠暴突,七窍流血,犹如恶鬼一般,保持着十分痛苦的表情。 “他是车祸死的。之前一直都存放在医院太平间里。我把他拉回来的。他身上有多处伤,包括撞击伤和碾压伤。肇事司机似乎想要灭口,撞倒被害人之后,又反复碾压。” “肇事司机就是马小军。”丁潜说,“他恨透了吕正凯,他认为是吕正凯夺走了他的爱人。他要夺回爱人,首先就是弄死吕正凯。” “这我也大概想到了。这是明显的泄愤伤,普通肇事案达不到这么严重的程度。不过,这不是我找你来的目的。” “你找我来还有什么事?” 柳菲的眼神意味深长,停顿了几秒钟,“我对吕正凯的尸体进行了全面尸检,在吕正凯的指甲缝里发现了一种化学物质……” “是什么?” “‘魔鬼呼吸’。” “……” “除了这之外,我还在他的发隙里发现了翁红的血迹,还不止一处,你不妨推理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丁潜无比惊愕的看着柳菲。 “我们一直都都认为翁红是被马小军杀害的。她的丈夫却死在了一场车祸里。这一对夫妻之间,根本不该有任何交集。但是翁红的血却出现在吕正凯的头发里。” 第16章画骨(2) “有没有可能是马小军先杀了翁红,手上沾了翁红的血迹,然后再杀吕正凯时,不小心把血沾到了他身上。” “马小军既然是开车撞死的吕正凯,还反复碾压,他根本用不着下车也能确定吕正凯死了。他用不着碰吕正凯的尸体。” “……”丁潜不说话了。 “再说,你又怎么解释吕正凯指甲缝里的致幻剂。翁红正是被‘魔鬼呼吸’毒死的。”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丁潜脑海中一片混乱。 马小军,吕正凯。 吕正凯,马小军。 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 …… 特案组在全面调查吕正凯时,发现他是本地人,老家就在蓝京市郊区。除了在月桂园小区有一栋和翁红的婚房之外,在老家还有一栋房子…… 清晨。寒雾笼罩着依山而建的村镇。 警车沿着镇子里坑坑洼洼的劣质水泥路颠簸了五六分钟,在一座破败陈旧的院落前停下,二层小楼静谧在清冷的晨光中,门窗紧闭,砖缝里滋生出杂草,没有犬吠,没有鸡叫,这间院子里没有一点儿人气。 镇子里人说,吕正凯的父亲老吕头过去在全乡都是数一数二的人物,开了两家厂子,在当地相当有威信,还当过镇长。他儿子吕正凯自幼也是一表人才,书念得好,都留学到国外了。头些年老吕头去世了,老伴后来得了老年痴呆,送到了疗养院。吕家的房子从此就一直空着,偶尔,吕正凯会回老家住两天。但每次回来都是一个人,除了刚结婚,再就没见过他带媳妇一起回来过。镇里人都知道他有出息了,究竟在城里做什么,谁都不清楚。 丁潜走下警车,从院子里那些身穿防尘服的物证技术员身边走过,绕过正房旁边的过道,走到后院。那里还有一间仓库,是一间废弃的猪圈。柳菲正站在门口。 她递给丁潜两个胶皮管,让他绑在鞋上,防止一会儿脚印和嫌疑人脚印混淆。 “就在里面,你自己看吧。” 丁潜走进大门,光线顿时昏暗下来,仿佛突然之间进入了一个漆黑的洞穴里。周围的墙壁全部贴着黑色的油毡纸。连窗户都挡着,如果不开灯,房间里根本什么都看不清。 棚顶悬挂一盏白炽灯。此时亮着,投下一个巨大的光锥。 一个大号冰柜,棺材一样平放在墙角。两个长条桌拼在一起,蒙着厚厚的防水布,上面放着大中小号各种钢锯,交错的锯齿凝着一层干涸的血迹。防水布上有一大摊褐色的污斑,横七竖八划着一道道裂口。有的口子深入桌面,让人脊背生寒,疑窦重生。 在光锥的明暗交界处矗立着一人高的医用恒温箱,玻璃门里封存着一个残缺的人形。 她的每一个部位都堪称完美……莹润的玉臂,婀娜的tong体,丰盈的大腿,修长的小腿……这些部分都是可以拆卸的,如同积木一样拼接冷冻在一起。 可惜还不够完整,缺少了双手,双脚,还有头。 丁潜抬起微微颤抖的手,慢慢拉开玻璃门,寒气扑面而来,残缺的人形近在迟尺。 他寻找这些失踪的尸块两年了。 这两年足以改变他整个人生。 他的名誉,他的感情,他的人性,全都经历了前所未有的考验。 他忍辱负重,咬紧牙关,犹如一只遍体鳞伤的独狼,在淤泥中垂死等待。所有人都以为他垮了,却没有看到他眼中灼烧的余火。 他就算拼着一条残命,也要把那个家伙一起拽进地狱。 他不渴望救赎,他只希望他的敌人比他更惨。 当他终于抓住了马小军,内心充满了复仇的快/感 直到现在…… 当真相以这样突如其来的方式出现在他面前,几乎把他击倒。 柳菲悄然走到丁潜身后,说:“恒温柜里那些尸块,在你来之前我初步做了abo血型检查,和之前那几个被肢解的被害人血型都能吻合……村民们说,吕正凯每隔几个月就会开车回这里一次,住上几天,从来不出屋,离开也是悄声匿迹,村民们都不知道他回老家干什么。说他这个人挺神秘的。” “……” “现在想想你对拉杆箱碎尸案凶手做的侧写,还蛮贴切的——完美主义者。作案不带任何功利动机,纯粹的证明能力型的施nue狂。非常骄傲,把作案当成一门艺术,把被害人当做证明他能力的工具。而且他还是家庭富裕,高学历,怀才不遇的男性知识分子。这完全就是吕正凯本人的真实写照。他在最春风得意的时候,因为整容手术的失败,身败名裂,最后不得不回到老家,在一家不起眼的整容医院工作,心娇气傲的他满怀愤怒,最终走向了极端。” 丁潜长叹,“即便猜对了又如何,还是没抓住他。我真希望他没死!” “如果他没死,死的的人还会更多。”柳菲望着恒温箱里残缺的人形说。“只要他心目中完美的女人没有完成,他还会一直作案下去。” 柳菲沉默了一会儿,又说:“但这个案子还不算完,有一个真正头疼的问题摆在眼前。如果吕正凯才是真正的凶手,那马小军在这个案子里又是什么角色?他跟吕正凯又是什么关系?他俩到底谁是凶手?” 丁潜没有直接探讨柳菲的疑问,他指着恒温箱里的残缺的人形,忽然说:“这个完美的女人目前还少了双手,双脚,还有头。完美的人头吕正凯目前应该还没有找到,温欣失踪的手,他已经还给我了。剩下的就是一双脚,刘翠翠失踪的脚,按理说应该也在这里,为什么没有呢……” “这个我还没来得及跟你说,很奇怪,我们翻遍了整个院子,屋里屋外,就是没有找到刘翠翠的脚……” 丁潜听完并没有惊讶,他目光凝视着面前残缺的人形,慢慢闭上双眼—— 时间不知不觉间停止。 手腕上的天梭表,秒钟同时停止。 第16章画骨(3) 下一刻,表针忽然向相反方向飞速旋转,分针……时针……跟着一起飞旋…… 时光倒流。 身边的景物一同迅速变幻,在某一刻又忽然停止了。 丁潜睁开眼,仓库,碎尸统统都不见了。他身在一间豪华的公寓客厅里,水晶吊灯散发出璀璨迷离的光斑,点缀在宁静的客厅里。 他记得这里。 这是翁红和吕正凯的家。 此时,这里还不是凶手现场,充满了温馨祥和的气氛。 一个容貌端丽的少妇从卧室款款走出,柔声说:“你回来了。” 他转过身,就看见了翁红。她活生生的在眼前,明艳动人,体态妖娆。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正凯,我和平时有什么不一样吗?”翁红发现他的眼神和平时不太一样。 “哦,没什么。” “先洗澡吗?”翁红过来,要帮他脱外套。 “我自己来吧,你去忙你的吧。”他说。 但是发现翁红站在那里没动,脸上勉强装出的笑容正在消失。 “正凯,我有话想跟你说,早上你没工夫,就现在说吧。” “你要说什么,这么认真。”他随口道。 “我想了好久,我们……还是分手吧。” “你说什么?”他惊讶的望着翁红,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我说,我们还是离婚吧。” “为什么?” 翁红讳莫如深的看着吕正凯,“我东西已经收拾好了。就是想等你回来,跟你说清楚。” “到底是为什么,咱们过得好好的,怎么说离婚就离婚,你总得给我个解释啊。” 翁红摇摇头,不想回答。转身进屋,拖出行李箱,“我这两天去住酒店住,离婚协议我已经写好了,放在床上,你签个字吧。等你这两天有时间了,给我打电话,我们就去民政局把事儿办了吧。” 看着妻子如此平静的说出这番话,他简直要发疯了。 “到底是为什么,因为我现在完了,垮了,你看不起我,你觉得我配不上你了!!” “我跟你在一起10年了,从高中就在一起。你觉得我会有这种想法吗。”翁红冷冷说。 “那到底因为什么。难道你在外面有人了?” “……” “你不说话就是默认了是吧。”他气得伸手抓住翁红。 翁红后退,厌恶的拨开他的手,跟他保持着距离。 “你非要逼我说吗,你自己的事情你不知道?”翁红反问。 “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你为什么从来不带我回你老家?” “这个我老家有什么关系。那个房子太破烂了,回去干什么,我还打算过两年就把它卖了。” “事到如今,咱们也不用藏着掖着,你用不着再瞒我了。你说你这次出差,你真是出差吗?” 他一怔。 “我跟踪你了。” “什……什么?”他吃力的吞咽。有种不详的预感。 “我一直跟着你,去了你老家,我看见了……”说道这里,翁红捂住嘴说不下去了。她再也无法掩饰,眼中显露出无比的恐惧,还有深深的憎恶。 完了。 她终于知道了。 他脑子里嗡嗡作响,犹如高速行驶的汽车突然断掉一个零件。 他绝望而无助的望着妻子,“小红,你听我说,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伸手想抱抱翁红,他已经沦落到这个地步,妻子是他唯一的精神支柱了。如果失去她,他就什么都没有了。 翁红全然没有了曾经的温柔,用力推开他,“我已经亲眼看到了。你还要狡辩!!你是杀人犯!!我的老公竟然是杀人犯!!!” “嘘——小声点!老婆!”他吓的连连作揖,“你要相信我,我只是一时气愤,才那样的。你知道的,都是两年前那台手术毁了我,我只是出了一点点误差,那个患者纯粹是无理取闹,可是医院那帮软骨头不敢站出来主持公道,把所有责任全部都推卸在我的头上。我为他们带来多少声誉,我的技术水平是全院唯一能和日本韩国媲美的,连明星都专门找我做整形。可事到临头,他们卸磨杀驴,更有那些嫉妒我才能的小人趁机落井下石。让我一落到底,还要碾碎我,诋毁我,让我永世不得翻身。我终于彻底认清了这个社会,一个个装模作样,道貌岸然,其实都他妈是人渣,败类,没有人格的畜生。我对他们友善,他们不感恩,我杀他们,他们惧怕我,尊重我。你说他们是不是jian货,不值得怜悯。” 看到翁红惊吓的面无血色,他急忙又说:“但你不是他们那样,你不要怕我,我不会伤害你。你一直都是我唯一爱的老婆。我们只要一起好好生活就好了。” “你真是疯了,吕正凯,你在杀人你知道吗,你怎么能毫不在意。” “老婆,我错了,我在意,牲畜也有牲畜活着的权利,我知道,所以我只是两年前杀过他们,你看到的都是两年以前的。我早就不杀人了。我们一起好好生活好不好,别再去想那些不开心的事情了。我保证从今往后再不做那样的事情了。” “你说的可真轻松啊。”翁红双目垂泪,愤怒道,“你已经杀了人,怎么可能说忘记就忘记了。我跟你认识了十年,结婚两年,竟然直到今天才发现,你原来是这样心理扭曲的人,马小军跟你比起来,实在是不算什么。” “什么?马小军?”他先是发愣,随即流露出狞恶的表情,“你为什么突然提到他,难道你们现在还有来往吗?” “……” “你倒是说话啊!” “本来我不想告诉你,既然你问了,好吧,是的。马小军其实并没有消失,他偶尔还会给我写写信……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我跟马小军清清白白,不要用那种恶心的心思想我。他也只是偶尔给我写信,问候一下,也仅此而已。他是 第16章画骨(4) “你再说!”他气急败坏的扑上去,掐住翁红的脖子。 那双猩红嗜杀的眼神把翁红吓到了,乜呆呆的望着他,满脸的无助。 他的手慢慢松开,努力控制住情绪,长长叹息,“好吧,你要离开我,我也不说什么,我自己做的事情,我咎由自取。” “……” 他喉头哽咽,“我们毕竟在一起生活了这些年,经历过风风雨雨,我再给你做一顿饭吧。” 他转身走进厨房,小心翼翼的做了一道妻子最爱吃的什锦吐司披萨。 他把披萨端上桌,摆好了刀叉碟子,倒了两杯红酒,还点上了蜡烛。 翁红呆呆望着,百感交集。 两人当初如胶似漆,你侬我侬的时候,吃过多少次这样浪漫的烛光晚餐。如果可以,她宁愿回到过去,永远都没发现丈夫的秘密。 “没有这个必要吧。我现在吃不下去。”她说。 “看在我们多年夫妻的份儿,就当我求你这一次。小红。”他脸上流露出乞怜的神色。 翁红心软了,叹口气,坐到椅子上,“我就陪你喝杯酒,然后我就走。” 她拿起面前的红酒杯一饮而尽,然后起身离座。 “小红,你再等等。吃口东西吧。” “你能吃得下,我吃不下!”翁红双眼含泪的凝望着丈夫,“给我留一份美好的记忆吧。正凯。” 她心意已决,拖着行李箱走到门口,打开防盗门。 谁知们刚推开,他冲过去一把将门拉上。 “你又干什么!”翁红怒叱。 那副刚才还充满懊悔乞求的表情逐渐阴冷,“离开家,你能去哪儿,去找马小军吗?” “我去哪儿用不着你管,你让开!”翁红想推开丈夫,可是忽然感觉心跳加速,眼前模糊,整个身子都使不上力气。“你……你给我喝了什么?” “……” 没等到丈夫回答,她已经迅速丧失了意识,彻底坠入黑暗…… 看着妻子的身子无力的靠在防盗门上慢慢滑下,他从齿缝里挤出阴狠的声音,“我都说过,我不会伤害你,你却不相信。你也不想想,我怎么可能让你走,这种事只能放在自己心里,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今天让你走了,谁知道你今后不会出卖我。我也不想这样,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不能怪我。” 他伸手试了试翁红的鼻息,气若游丝,正在濒临死亡。 冷静下来,他不禁开始后怕。 他恨恨的看着翁红,“你就知道给我找麻烦,我根本就没想过要杀你,现在我该拿你怎么办啊。你这个负心的蠢女人!” 他瘫坐在妻子尸体旁,拿过红酒瓶,一口接着一口的喝酒,拿着酒瓶的手不停的哆嗦,好几次咽下一口酒,瓶嘴就不到嘴在哪儿了。他是真吓坏了,他用那么残忍的手段杀人,连警察都敢戏耍,但却从来没有眼下这么惊慌失措过。 他对自己的头脑一向自信,从小到大,无论做什么他都能做到最好。学习他数一数二,从初中到高中,每次大考,他的名次没有低于10名以外。出国深造,他能在短短时间里,掌握难度最大的整容手术。参加工作,他也是出类拔萃的医生。即使是犯罪杀人,他都能成为最狡猾的罪犯。他大胆,心细,思虑周全,在他看来做一桩完美的谋杀并不困难。他总结了两点关键—— 一,不要和被害人之间有任何联系。 二,不要在案发现场留下任何表明身份的痕迹。 这就像上学时候考试一样,把卷子仔细通读,做题的时候不出现马虎,误判,就能得到满意的分数,只要他想,满分也在情理之中。之所以有很多罪犯落网,那是因为笨学生总在大多数。 现在,他要让这个无耻、肮脏的社会看看,他待人和善并不是因为软弱无力,他们以为他可欺就可以随意践踏,那真是不知好歹。只要他想,所有人都不过是他玩弄的玩具。 只是—— 他万万没有想到,他会杀死自己的妻子。这根本不在他计划之中。 他该怎么办? 这注定不会是一个完美的犯罪。 他拼命把酒往嗓子里灌,企图用酒精麻醉不安的情绪,酒液沿着嘴角汹涌的往外溢,他几乎快把自己呛死了。 “咳咳咳咳——” 他剧烈咳嗽,从鼻孔和嘴里往外喷着残酒,咳着咳着,他忽然停住了。 慢慢抬眼看见仰面死去的妻子。一道闪电划过脑海。 不。 这一样可以变成完美犯罪。 根本不可能难住我。我真是天才。 一个计划在他脑海中慢慢成形。 他阴森得意的笑了。 他伸手抓住翁红双脚把她拖到厨房。毫不犹豫的把翁红的衣服一件件剥去,拉开冰柜门,抱起翁红的尸体放进冰柜里。 然后下楼去车库,拿了一大卷透明塑料布,还有一把钢锯。 回到家,他找来一个小方桌放在厨房里,把塑料布铺在上面。准备完毕,他回到客厅,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一直看到后半夜。估计冷冻的时间差不多了。他走到厨房,把已经冻硬的翁红从冰柜里拖出来放在方桌上,用钢锯把她一块块的肢解了,就像两年前对付其他被害人一样。 他的计划才刚刚开始。 第二天,他请假没去上班。 他找出大学时穿过衣服换上,戴了一副眼镜,打扮的书生气十足,走上街,物色合适的对象。 他知道时间紧迫,必须尽快。 选来选去,在经过天桥时候,他的目光忽然落在了一个乞讨的小姑娘身上。 她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正跪在地上,身前铺着一张血迹斑斑的白布,上面猩红的字迹写着的“母亲患病急需用钱”。 一看就是骗人的。所以,真正施舍的人寥寥无几。 他笑了。 除了觉得她骗术不够高明,还有更重要的原因。 第16章画骨(5) 他走到女孩身边,掏出一百块放在她面前的饭盒里。女孩恹恹的低着头,猛然看见一百块大钞飘进饭盒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果不其然,她惊讶的抬起头,恰好与他四目相对。 他故意装作一副关切的神情,欲言又止的凝视了少女一会儿,腼腆的走开了。 他知道自己长得不难看,又很会揣摩女人的心思。要不然当年翁红也不会死心塌地跟他在一起。 他一直拐过街角,走出女孩视线之外才停下。然后偷偷的监视她,一直等到到她晚上收拾东西离开。他远远的尾随她,摸清了她的临时住处,故意站在街对面,足够远,但又能让她发现的地方,装作不经意的刚好被她发现。 他就像一个初恋的男生忽然遇到心仪的女孩那样,火热又矜持。女孩很快发现了他。从女孩反应来看,她并不讨厌自己,已经开始心动了。 爱情本来就是盲目的,没有贫富,没有阶级,没有丑俊,只要两心相悦,它就是世界上最平等的交易。 开局顺利,他满意的回家了。第二天,他白天故意没出现,一张一弛,在女孩心里充分酝酿着期待。之后,在晚上几乎相同的时间,他又出现在马路对面。这一次,他大胆的朝女孩招招手。 女孩就像着了魔一样,不顾一切的走向他。 他顺利的把那个傻乎乎的小乞丐骗上车,心里都要笑开花了。 这一切早在他意料之中——单纯少女,社会底层,极度自卑,渴望关爱。具备这是个条件的女人,可以轻易被任何人控制。 很多看似不可能的事情,如果你能够进行严谨的逻辑分析,它其实并不难做到。当然,这也是天才和庸人之间的差别。 接下来就轻车熟路了。间隔了两年再次作案,心中仍然充满了激动,他原本想过收手,只是想到自己还未曾完工的艺术品,心里难免感到惋惜。直到现在他才明白,其实自己无时无刻不在渴望重温这种刺激的感觉。 他开着翁红的车,把女孩带进小区,进了自己家。他不担心被监控拍到,他提早已经进行了处理,这些幼稚的东西还能难住他吗。 车停在楼下,他先观察一下车外动静,现在是夜晚,小区里人本来就少,确定周围没有人经过。他才带女孩下车。这个傻乎乎的小姑娘居然没有觉察到任何异样。 他把女孩带进家,让她在客厅里等,自己去厨房准备肢解需要的工具。她就老老实实坐在沙发上等。他真是替她的智商感到悲哀。假如不是要必须马上动手,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选择这样的目标。她实在是不够档次。 之后发生的事情就更加可笑,他本来还想着给女孩喝点放安眠药的饮料,没想到她误打误撞,走进了卧室,看到床上翁红的尸块,连声叫都没有,直接吓昏过去了。这倒省了他不少力气。 他把女孩tuo光了,用胶带缠成一个团,塞进冰柜,等到她完全冻硬了,再用锯子把她锯成12份。根据拉杆箱的大小,拼积木一样把尸块整齐的码放在里面,不多不少,刚好利用了全部的空间。他留下了一双脚。倒不是因为他觉得女孩的脚漂亮,而是要保持他的一贯风格。 然后,他趁着天蒙蒙亮的时候,把装满尸块的拉杆箱搬下楼,放进翁红的轿车后备箱里,开车上路。把箱子丢弃在他事前选好的朝阳公园天女散花的雕像下。 做完这一切,他就像经历了一场大考试,题目偏难,时间紧张,但最终他还是凭借自己的天赋交上了一份满意的答卷。 唯一遗憾的是失去了翁红。这是没奈何的事,他已经给过她机会了,只怪她不好好珍惜。 余下还有点儿收尾工作,肢解后的翁红还存放在冰柜里。他连夜把翁红的尸体拉到老家仓库存放,准备两个月之后再弃尸。他必须保证一贯的作案风格,不能给警察留一点儿怀疑的可能。 回到家,他简单收拾了一下,下午打算去单位看看。他要把一切做的天衣无缝。他准备好在跟同事们聊天的时候,告诉他们自己的妻子昨晚没回家,问问他们,妻子有没有跟那些她认识的女同事联系过。这样可以很自然的把翁红失踪的消息提前散布出去,便于警方未来调查时有人为他作证。 他本打算开自己的车去单位,结果发现车怎么也打不着火。想想单位距离不太远,索性就步行过去,正好溜溜达达顺便想想怎么圆谎,怎么组织语言。 他故意绕远去单位,给自己充裕的思考时间。可是,他无论怎么计划周全,也无法料到意外发生…… 没法预料的事才叫意外。 再聪明的人也没办法计算打雷下雨,生老病死。 他没料到,正当他低头横穿一条车辆很少的小马路,一辆他都没看清什么牌子的轿车,从身后以70迈的速度冲过来。他毫无防备的就被撞飞了。 实话实说,70迈的车速也不算特别快,只是把他撞出去几米远,他落在地上时意识还是清醒的。 但接下来,真正可怕的来了,肇事司机没有下车,也没有开车逃跑。他打方向盘调转一下车头,开车从他身上碾压过去。 他只是在新闻中看到过这样的惨剧,肇事司机为了免于处罚,干脆把伤者直接碾死。但他从未想到过,自己有一天也会这么倒霉,撞上这种素质低下,道德败坏的人渣。 人渣司机开车从他身上碾过去,还觉得不过瘾,又倒回来再碾一遍。然后把他这个天才的尸体惨不忍睹的扔在马路上逃逸了。 他就这样郁闷的死了。 聪明的大脑变成了一坨烂肉,带他天才的智商和骄傲一起腐烂,发臭了…… 第17章薛定谔的猫(1) 丁潜打了一个寒噤,缓缓睁开眼睛,从亦幻亦真的催眠中苏醒过来,通身冷汗。像经历了一次漫长而又疲惫的旅程。 他还活着。没有杀人,没有被车撞死,也没有腐烂。活着真好。 柳菲依然安静的站在他身旁,没有打搅他。 他望着面前恒温箱里尸块拼凑成的残缺人形,缓缓道:“吕正凯因为医疗事故,事业毁于一旦,对于从小到大一直备受瞩目,心高气傲的他来说这是无法容忍的。他采取了最极端的报复手段,把整个社会当成了他的敌人。这是最典型的反社会倾向。他在前后一年半的时间里,连续杀害了五个人。之后,突然中止了作案。我当时就觉得肯定是凶手的生活突然发生了改变。原来是因为他结婚了。家庭结构的变化往往会改变一个人。或许,他当时确有要收手的打算。从此,他沉寂了两年。但是两年之后,他突然又开始作案,这同样是因为他的生活发生了突变,我猜是可能翁红无意中发现了他的秘密。” “你是说他杀人的秘密?”柳菲问。 “很可能。所以,真正杀死翁红的人应该是她的丈夫吕正凯。他是个自视甚高的人,不能容忍自己有任何污点被别人看见,连自己的的妻子也不例外。何况,他也未必相信翁红能包庇他。杀死翁红之后,他为了掩人耳目,逃避警方怀疑,仿造之前的作案手法,把翁红也肢解了。同时又找了一个女被害人。两个被害人先后出现,就可以混淆警方的注意力,以为当年失踪的拉杆箱碎尸案凶手又复出了。到时候他再浑水摸鱼,谎报自己妻子失踪了,摇身一变,成为了让人同情的被害人家属。这确实是一个很高明的想法。但他必须马上寻找一个目标,由于时间紧迫,他随便找了一个街边要饭的小女孩下手,这远比对付那些聪明谨慎的女白领更容易得手。然后,刘翠翠的碎尸就出现了,这一次碎尸中少了两只脚。不是因为他喜欢,而是为了仿照之前作案的模式。他之后就把这两只脚随便扔了,所以你们翻遍了他家也找不到。” “原来如此。” “按照他的原计划,隔一段时间之后,翁红的碎尸也会出现。但是,他忽略了另外一个人……” “谁?” “马小军。他并不知道,马小军一直都隐藏在翁红身边,就像个影子一样,密切关注着她的生活。患有被害妄想症的他一直把翁红作为自己心灵上无比崇拜的女神。当他发现自己的女神被杀了,立刻对吕正凯展开了疯狂的报复。他杀死吕正凯之后,在他家里发现了翁红的碎尸,他又把尸块重新拼好,就是我们看到的拥抱姿态的翁红,这样他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那‘哭泣的小丑’是怎么回事,还有那些密码?”柳菲问。 丁潜叹息,“马小军虽然精神有问题,但他同样有着过人的才华和惊人的头脑。而且,这些年来,他心里一直有恨。” “恨谁?” “恨当年把他和翁红拆散的人。我恰好就是其中之一,是我把他送进精神病院的。” “……” “他借用吕正凯的连环杀人案,给我设下一个局。要跟我来一场公平对决。让我这个当初轻视他的人见识见识他的本事。如果我破不了他的局,那我很可能被他陷害为连环杀人犯了。所以,当我解开了他的局,他就不再反抗,抱着必死的决心接二连三去闯调查局,想把翁红的尸体夺回来。” 丁潜解释完,并没有释怀,心情反而更加沉重。 “案子都已经破了,你也洗脱了清白,还有什么可纠结的?”柳菲说。 “这不是我希望的结局。吕正凯不应该就这么死了。我真希望我能亲手抓住他。我有太多话想问他。” “因为温欣是吗?” “……” 几乎没有什么能比复仇更能产生强大的动力。 它磨练意志,启迪心智,激发潜能,你的仇人才是你最好的老师。 两年来,丁潜在不知不觉中早已对这个天才罪犯产生了莫名的依赖。他甚至希望这该死的杂种能重新活过来,依旧逍遥法外,那样,他就还有机会亲手抓住他,或者,亲手杀死他…… 柳菲把丁潜找来并不仅仅是告诉他,吕正凯是真凶,她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犹豫着要不要说。 “有件事,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柳菲说。 “还有什么事?” “在西厢房的衣柜里,我们还发现了一些重要证据。我们刚刚发现,吕正凯这个人有搜集被害人衣物的习惯。被害人身上的所有衣服裙子,包括鞋子、丝袜,他都会整整齐齐的叠放在一起,还插上被害人的照片。他大概把这个作为自己的犯罪记录吧。翁红和刘翠翠的衣服他都没有保留,你分析的有道理,这两个人都不是他计划之内的目标,所以,在他心目中根本没把她们当做猎物,自然也就没有保留她们的衣物。不过……” “不过什么?”丁潜很少看见柳菲吞吞吐吐的,忍不住催促。 “我们只发现了4名被害人的衣物。” “两年前不是有五个被害人吗?” “是啊,少了一个人的衣物。” “少了谁的?” “温欣。” 丁潜脑子嗡了一下。“怎么可能,你确定没漏掉什么?” “我们翻遍了这间院子里里外外,衣物、照片、鞋袜,任何能与温欣产生联系的东西都没有找到。我想问你,当年你在酒店发现温欣尸体时,她穿着衣服吗?” 丁潜沉默了片刻,“没有。” “那后来有没有找到她身上穿的衣服?” “没有。” “果然是这样。你不觉得这很不正常吗?吕正凯既然是一个完美主义者,有收集被害人衣物的习惯,那他就不会丢弃任何一个被害人的衣物。当年温欣遇害后衣服就随之失踪了。按常理肯定是被吕正凯收藏了,不可能没有……不过,虽然没有找到温欣的衣物,但是却发现了新的密码。” 第17章薛定谔的猫(2) “怎么还有密码?”丁潜一怔。 这个案子都已经水落石出了,不应该再有什么密码了。 “你过来看一眼吧。” 柳菲把丁潜领到西厢房,一张半新不旧的木床上并排放着四叠衣物,外衣在下,内/衣在上,最上面是丝袜,叠的整整齐齐,丝袜上用别针别着被害人照片。衣物前面放着被害人的鞋。 唯独缺少了温欣的衣物。 丁潜根本用不着看照片,就知道这里没有温欣的衣物。 但是,并排摆放在四个被害人衣物旁边的还有一张16开的白纸。 “这张纸是与衣物放在一起的。上面写了一连串符号,没人看懂是什么意思。不确定是不是凶手故意留下的。”柳菲说。 丁潜拿起那张纸,看着有点儿像一个公式—— ▽2ψ(x,y,z)+(8π2m/h2)[e-u(x,y,z)]ψ(x,y,z)=0 他在脑海中搜索了片刻,说:“薛定谔现六光子薛定谔猫态。” “这是什么意思?” “是由奥地利物理学家薛定谔提出的有关‘猫生死叠加’的著名思想实验。就是假设,把一只猫放关进一个不透明的盒子里,把这个盒子连接到一个包含一个放射性原子核和一个装有毒气的容器的实验装置。设想这个放射性原子核在一个小时内有50%的可能性发生衰变。如果发生衰变,它将会发射出一个粒子,而发射出的这个粒子将会触发这个实验装置,打开装有毒气的容器,从而杀死这只猫。根据量子力学,未进行观察时,这个原子核处于已衰变和未衰变的叠加态,但是,如果在一个小时后把盒子打开,实验者只能看到‘衰变的原子核和死猫’或者‘未衰变的原子核和活猫’两种情况。按照常理来理解,猫可能死了也可能还活着。量子力学阐述,就是存在一个中间态,猫既不死也不活,直到进行观察看看发生了什么……这就是科学界最有名的‘薛定谔的猫’试验。” “这不是物理学的知识吗,这算是密码吗,这和碎尸案能有什么关系?”饶是柳菲聪慧过人。这一次也糊涂了。 丁潜默不作声,脑子里忽然打过一道厉闪。 热血逆流,直冲头顶。 他一句话也不说,转身冲出仓库。几乎撞上迎面走来的郭蓉蓉,把郭蓉蓉吓得往旁边一躲,“搞什么呀大叔,赶去投胎呀。” 丁潜一把拉住她问:“有车钥匙吗?” “有……有啊。” “给我!” 郭蓉蓉给丁潜突然搞得蒙头转向,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儿呢,就被丁潜一把抢过车钥匙,“你开的什么车?” “门口那辆灰色的福特福克斯,特案组的车,喂你干什么呀?” 丁潜也不会回答,大步走出院子。郭蓉蓉一头雾水的走进仓库,见到柳菲,忍不住问:“丁大叔是怎么回事儿呀,二话不说就把咱们的车开走了。他要干什么去?” “……”柳菲摇摇头,没说话。 …… …… 丁潜开车一路狂奔。一口气开回蓝京市,直到市中心医院。 他胸中燃烧着一团火,目光阴冷,大步走进医院,直奔重症监护室。 砰—— 门被大力推开,撞在墙上。 重症监护室里正在给病人挂点滴的两个护士吓坏了,回头看见一个男人凶神恶煞一般走过来。“先生……你……你要干什么?” “你们俩都走开!”丁潜一把推开她们走到病床前。 病床上那个烧的浑身焦黑犹如活鬼一样的人还在苟延残喘着。 “马小军!”丁潜低吼。 病人缓缓睁开铅重的眼皮,浑浊的眼珠瞅见了丁潜,喉咙里发出嘶嘶的呻吟。 “你现在还不能死!” 丁潜朝他脸狠狠给了两巴掌,马小军双眼翻白,差点儿过去。 两个护士战战兢兢说:“他是重症病人,随时都可能有危险,你不能这么对待他!” “都给我滚出去!”丁潜一声怒吼,把两个护士都吓跑了。 让丁潜连打带吼,马小军回光返照似的睁大了眼睛,直勾勾瞅着丁潜。 “我知道你听得懂我说话,“那个写着‘薛定谔的猫’公式的纸条是你故意留下的吧。” “……” “你什么意思?” “……” “说话!” “呵呵呵呵……”马小军焦糊的脸上裂开一道裂缝,发出笑声。“你能找到我,就说明……你已经明白了。” “少跟我故弄玄虚,你不就是想告诉我温欣的事情吗。我就问你一个问题。你放在万方广场喷水池里的温欣那双手,你是怎么得到的?” “你猜呢?”马小军反问。 “我知道,吕正凯才是真正的连环碎尸案凶手。他原本已经收手了,可能是翁红发现了他杀人的秘密,他怕翁红说出去,被迫把她杀了,伪装成了碎尸案的样子。而你,应该知道真相,所以你杀了吕正凯,还假扮他给我设局。你这样做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我还以为你有所觉悟呢,其实你什么都不懂啊,丁医生。”马小军嗬嗬冷笑。“我实在有必要提醒你一下,要不然,我的密码就白设了。你只关心温欣,但你应该先看看翁红。” “……” “我为你做这个局,就是要告诉你,翁红的死你也要负责,你和凶手一样,都是杀害翁红的凶手!” 他烧焦的双手用力抓紧床单,嗓子嘶哑,声嘶力竭的咆哮,“是你这个自以为、麻木不仁是的蠢东西,把我送进精神病院,生生把我和翁红拆散,你凭什么就断定我要伤害翁红?我自己的心思我不懂吗,还要你来替我判断。” “我本人对你并无恶意,你确实是有精神分裂,还有克雷宏波综合症。” “嗬嗬嗬嗬……那又怎样,我没有伤害过翁红,我也没有伤害过任何人,我凭什么要被送进精神病院,我凭什么连爱的权利都没有?你们可否对我有过一点点做人的尊重?” “……”丁潜一下被问住了。 第17章薛定谔的猫(3) “倚仗自己的身份和手里的权力,草菅人命,肆意妄为。你才应该被送进精神病院,被判刑审问,你们这帮人都是精神病,你们都是杀人不见血的帮凶!!” 丁潜乜呆呆的望着他。那道绝望、愤怒的目光喷发出熊熊烈火要把他胸膛烧穿,拷问他的良心,将他燃成灰烬。 他从来没有质疑过自己的品格,然而,在这个奄奄一息咆哮着的患者面前,他感到从未有过的虚脱。 如果没有那段惨痛的经历,他也许永远无法理解马小军的话。可是现在,他意外的发现,他跟马小军,这个自己早已遗忘了的患者,居然同命相连,他们都经历着相同的痛苦。 命运真是一个莫大的讽刺。 他当初以保护翁红为名,建议把马小军送到精神病院。他丝毫没有怀疑过品行兼优,学业优异的吕正凯,默许他和翁红在一起。多年以后,吕正凯将翁红残忍杀害,而努力保护翁红的恰恰是马小军。 “当年我的建议……确实是有些草率了。”丁潜由衷道,“我自以为医术精湛,却不懂对人最基本的尊重。因为一念之差,改变了这么多人的命运。” “所以你理所当然受到惩罚。”马小军喘口气,胸膛起伏,“我一直都不相信吕正凯是真心爱翁红,他刚愎自用,阴险自私,他真正爱的人只有他自己,其他人都只是利用。这些年,我一直都在暗中保护翁红。但我万万没想到,吕正凯竟是个连环杀人犯,他隐藏的太深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 “大约半个多月前,翁红主动跟我联系。之前这些年,我给他写信,她都不理睬我。这一次她一反常态,跟我聊了许多当年的事情,也不再怨恨我了。我感觉她有难言的事情,问她她又不告诉我。后来,我再跟她联系就联系不上了。我感觉事有蹊跷,就去调查,结果我发现她已经……” 马小军说不下去,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啜泣。 “你杀了吕正凯之后,就计划报复我。但我不明白,你当时时间紧迫,你的计划为什么会这么周密。给我下药催眠我,设计密码局,等等,你需要时间……” “我的计划很久之前就开始了,只是没有合适的时机。你想不到吧。你早就把我忘了,但我却没有忘记你。这些年我一直都在关注你,我知道你的一切,包括你当年是怎么被怀疑是杀死未婚妻的凶手,温欣那女孩不错,很适合你,呵呵呵……” 丁潜刹那间坠入冰窟。 全身的血液都凝结了。 “现在开始说说咱俩的‘薛定谔的猫’吧。我先回答你刚才的问题,温欣那双手是我放进喷水池里。你刚才不是问我,怎么得到的那双手吗?” “你从哪里得到的?” “吕正凯的老家。” “那为什么吕正凯家里没有任何温欣留下的痕迹?” 马小军吃力的转过头饶有兴趣的瞧着丁潜,忽然大笑:“哈哈哈,我骗你的,你那副表情真好玩。” “你别耍我!!”丁潜对马小军残存的那点愧疚都消失殆尽。 他冲到床前,把马小军从床上揪起来,“你告诉我到底是谁杀了温欣,是不是你,你为了报复我,模仿吕正凯杀了温欣,是不是这样?” “再猜。”马小军眼神中充满嘲弄之意 “难道真是吕正凯?” “你真想知道吗,丁医生?” “到底是谁?” 马小军眨眨眼,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哈……” “到底是谁,告诉我!”丁潜用力摇晃着那颗烧的跟骷髅一样的脑袋。 站在他们身后是一群闻讯赶来的医生护士,看见丁潜发狂,要出人命,赶紧上来拦他。好容易才把马小军从丁潜手里抢下来,他已经灯尽油枯了。 马小军拼着最后一口气,笑道:“丁潜……你以为破解了密码局……抓到我,你我的游戏就结束了吗……其实,我的死……本来就是这个游戏的一部分。” “你说什么?” “你可记得,我当初对你说过……我向翁红发过誓……这辈子,不管她去哪里……我都会陪着她,保护她……” “……” “我很快就要去……另外一个世界……履行我的诺言了……游戏剩下的部分,就你自己……去玩儿了……知道‘薛定谔猫’真正的含义吗……既可能,又不可能……你有的是时间去猜……我和吕正凯谁才是……杀死你未婚妻的凶手……呵呵呵呵呵……” 哗——哗——哗—— 监护仪上的心跳波纹变成了直线。 马小军的笑声戛然而止。 而他设下的迷局还没有解开。 从丁潜喝下哭泣小丑变出的那杯掺了“魔鬼呼吸”的药水开始,他就陷入了马小军的密码局。他一次次的破解迷局,找出答案,直到最终,他才发现,终极答案居然是—— 无解。 马小军用‘薛定谔猫’给他开了一个充满讽刺意味的大玩笑。 这就是那个早已经被他遗忘了的精神病男孩对他进行的反击。 …… …… 杜志勋和宋玉林带着特案一组赶到急救中心时,马小军的尸体已经被抬上了移动担架,由两个医生推向天平间。 他带着精神病人的执着,坚信翁红就是落入凡尘的天使,她离开这个世界要回到属于她的天堂。他坚信,在那里他们会再次相遇,他坚信翁红始终如一的爱着他。 他死的孤独,但又充满了期望。 …… …… 虽然吕正凯死了,但拉杆箱连环碎尸案成功告破,这桩令蓝京市所有民警如鲠在喉的悬案终于结案,所以参与办案的警员都兴高采烈。宋玉林终于出了这口闷气,尤其高兴,要自掏腰包请大家去星级酒店大搓一顿。 “我要吃龙虾,大闸蟹。”郭蓉蓉拍巴掌,比谁都高兴。可是忽然大眼睛咕噜咕噜左右转转,像在找人,“咦,丁大叔呢?我看他刚才还站在墙角那儿呢。” 第17章薛定谔的猫(4) 大家这才发现丁潜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 丁潜根本没有心情凑热闹。他只想找个地方安静的坐坐。 急救中心楼下有一个花园。身体恢复了一些的病人,经常会来这里散步,锻炼身体。 丁潜坐在长椅上,看着这些人从眼睛经过,有的身衰体弱,反应迟钝,有的残臂断腿拄拐蹒跚,即使是这样,他们都努力的想要活下去。 与公园相隔不远就是太平间的大门,这些人虽然不幸,比起推进去的那些人,他们还算幸运的。因此,他们更懂得珍惜生命。 无论贫穷还是富贵,无论疾病还是健康,生命本是无价的。能活下去就是一种幸福。 “你在想什么?”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 丁潜不用回头也知道是杜志勋。 “我在想温欣。” “……” “我在想象,假如她还活着,我和她结婚之后,过了很多年,最后谁会先走。到时候,另外一个人孤单的坐在这里看着自己的老伴被推进太平间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如果温欣还活着……也许我会坐在你家里和你们一起聊天,没准儿聊得投缘,还能成为朋友。”杜志勋的声音里没有了往日的严肃,杂糅了些许感慨。 “我知道,如果我们换位思考,我也会怀疑你的,哪怕是现在……既无法证明温欣是吕正凯杀的,也无法证明她是被马小军杀的。唯一的知情人,马小军,却因我而死。如果我是你,我会怀疑那个私下里跟马小军见面、争吵的人可能是想趁机杀他灭口。” 杜志勋沉默片刻,“你知道就好。我,依然会盯着你的,丁潜。直到水落石出的那一天。” 说完,他转身走了。 丁潜望着他的背影,喃喃道:“也许,你比我更适合温欣。如果当初她选择和你在一起,之后的一切就不会发生了……” 第1章偷huan(1) 一个炎热又慵懒的下午。 不管什么东西看着都没精打采。 丁潜站在阶梯教室的讲台上,给一帮昏昏欲睡的学生讲课,为了让学生们打起精神,他正举例,讲到偷qing。 “心理专家一般认为,偷qing很多情况下是一种精神zi慰。qing人双方从彼此的喜爱中获得‘自己很有魅力’的暗示。有些人可能是在无意识中,完成幼年被压抑了的恋fu恋mu情结,只顾着消除内心的痛苦纠结而偷qing,来不及考虑到责任与道德……” “……有意思的是,最近澳大利亚昆士兰大学的遗传xing和神经学的研究人员对偷qing有了新观点。研究发现,在人的基因中,有一种特殊的avpr1a基因变体,会影响女性的社交行为和//性yu动机,携带这种变体的女性更容易chu轨。” “这种基因影响男人吗?”有个男生好奇的问。 丁潜笑着摇摇头。“所以男人偷qing,那就是人品问题了。” 别墅的欧式高窗遮上了窗帘,只有少量光线透进房间里。在橘黄色花纹壁纸的反射下,整间卧室都渲染上了朦胧、ai昧的格调。 此时的房间里正回荡着令人面hong耳chi,心跳加速的声音。 除了交叠的喘xi,压抑又huan愉的shen吟,还有其他难以描述的急/促声音…… 在昏淡的光线下,铺着lei丝床dan的真皮大床上,一对chi身luo体,汗流浃背的男/女正在yu水jiao欢。 今天的天气和时机都好的不能再好,这对男女就像两条饥肠辘辘的蛇,迫不及待的纠缠在一起,尽情的fang纵着年轻的身体和旺盛的精力。 变换了各种zi势,最后换回到修女//式,唐京飞弓起背,ding住潘洁高/抬的双/腿,把积蓄/许久的能量喷she到女人ti内。 潘洁痛楚的抓紧床dan,无助的承/受着,露出了岛//国片里淑女迷离的表情。 唐京飞痛快完,ya在潘洁身上不起来,潘洁娇小的身体/挣扎了两下,tiao笑的拍打他,“快起来,别装死,大懒牛!” 唐京飞哼哼两声还是不肯动。 “嗡……嗡……握jin了手心里的爱/我勇敢了起来/当你回来的时候/我一定要跟你说别再走开/我/跟寂寞在比赛……” 手机铃声忽然从床底下传来。 潘洁一惊,“快起来,我来电话了……” 唐京飞不以为然,趴在/她/身上没动,鼻子里哼哼,“管他呢,今天只有咱俩,谁的电话也不接。” “那怎么行,万一是重要电话呢。耽误了就麻烦了。” 唐京飞不情愿的歪过身子,伸手往床下摸,拿起潘洁紫色的qing趣wen胸和内nei,闻了闻,“真香,这个样式不错,你新买的?” “哎呀,别闹了。手机呢?” 唐京飞抓起手机,看了一眼,“是沈强。” “什么,快点儿给我。”潘洁脸色一下就变了,伸手从唐京飞手里抢过手机,按了接听。就听她在电话里解释,“我刚才去洗澡了,还没擦干呢你就打电话过来……怎么样啊,老公,你那边首映式筹备的顺利不……什么时候能回家呀……哦,三天以后啊……好的,我知道了,我的生日啊,呵呵,不用准备了,等你回来给我补办吧……嗯,行,没什么事情,那我挂了啊,嗯,bye……” 潘洁挂了电话,长出一口气,看见唐京飞光不/出溜的侧躺那儿,右手支着下巴,歪着嘴角,瞅她好笑。 “笑什么笑。你每次都这样粗心大意。万一被他发现了看你怎么办!”潘洁埋怨。 “不会的。他那个大老粗,猪脑子,只配在北/影厂门口当群众演员,在工地上搬砖头。不过就是走了狗屎运。”唐京飞满不在乎。 “有运气那也是本事,凭什么好运气就降落在他头上,别人没有呢。” “哼,运气那也得是给有脑子的人准备的。这些年要不是有我给他打拼出这个局面,他能在影/视圈里混这么自在,早被人玩儿死了。” “唉……”潘洁望着唐京飞英俊健美的外表,叹口气。 “怎么,说他你还心疼了?” “不是,你不懂。” 其实潘洁也不想总是提心吊胆,偷/偷摸/摸的做这种见不/得人的事情,背着自己老公,跟他的经/纪人搞地/下情,传扬出去,那就得身败名裂。再说沈强对她也是不错,当初她还是一个小县城出来的在校大学生时,作为志愿者参加公益活动,与沈强邂逅,沈强对她是一见钟情,开始对她展开了热烈追求。当年的沈强没有现在这么大红大紫,文化程度也不高,但朴实诚恳,在娱乐/圈也算小有名气,对于潘洁这样除了长相,再没有值得一提的普通女孩来说,也算攀了高枝。 第1章偷huan(2) 在沈强热烈诚恳的爱情攻势下,潘洁接受了他。一毕业就与沈强结了婚。同一时期,沈强的事业也开始突飞猛进,短短几年就成为了国内一线演员,现在还成立了自己的传媒公司,涉足影视和歌坛。从这一点来说,潘洁确实是压中了一个大宝。有时候跟当年的老同学聚会聊天,她们都羡慕不已,都说,看沈强当年的样子,谁能想到,他能红成这个样子,早知道,她们说什么也要跟潘洁争一把。 潘洁心里明白,同学的话半开玩笑,有一半儿是真心的。沈强外表确实不出众,在一个荧幕被高富帅、小鲜肉霸屏的时代,像他这样一个身高一米六,长相土里土气,又没有多少墨水的人,走在大街上连找工作都费劲,竟然会打出一片天,牢牢的在娱乐圈占据了一席之地。不得不承认,他运气实在太好了。 唐京飞则完全是沈强的相反面。玉树临风,相貌出众,谈吐不凡,能力过人,还是北京电影学院科班出身的,就算去拍电影电视,也绝对够材料。可偏偏就是没有人捧红他。混到最后,反而给沈强当起了经纪人,鞍前马后的,再有本事,在外人眼里也还是一个大马仔的角色。 潘洁时常在心里幻想,假如沈强能和唐京飞变成一个人就好了。那她每次跟沈强一起去参加活动,就用不着为了将就他的身高,连高跟鞋都不能穿。也不会有无聊的八卦新闻,对他们这对蛤蟆天鹅组合品头论足了。 “你想什么呢,宝贝?”唐京飞凑过来问她。 “没想什么。” “我早就说,那个傻子三天后才回来,你还不信。现在放心了吧。咱们有三天的时间呢……” 唐京飞笑吟吟的,伸手抚/摸潘洁滑/溜溜的身子,摸着摸着又感觉身体里开始fa热。往潘洁身上靠过去。 “我现在没心情。”潘洁厌烦的把他推开。 唐京飞很扫兴,“怎么了,说变脸又变脸?” 潘洁懒得搭话,从床上爬起来,去地上捡衣服。 唐京飞忽然跃起,从背后抱住她,把她娇小的身子揽入怀中。 “你干什么,快放开!”潘洁挣扎,怒嗔。 可她和唐京飞的体格相差实在太悬殊,唐京飞就像捧着一个玩具娃娃,倍加呵护,任她踢打抓挠,丝毫不受影响。折腾到潘洁筋疲力尽,终于放弃了反抗,任由唐京飞抱在怀里。 健美凸鼓的胸膛和疙疙瘩瘩的腹肌紧紧压着自己柔软的jiao躯,散发着炙热的雄xing气息,几乎要把她融化在他身体里。 她脆弱的防线又一次被攻陷了,各种不快的情绪抛诸脑后。 唐京飞真是个神奇的男人。他就是有能you惑女人犯罪的本事。多少次事后,潘洁担惊受怕,想要中止这种关系,可是一见到唐京飞就缴械投降了。那充满负罪感的短暂欢yu充满了毒品一样的吸引力,让她一次次yu罢不能。 唐京飞在她耳边喷着潮湿的热气,“那个傻子根本不配得到你。又丑,又蠢,想起他你不觉得恶心吗。你这么高贵的女人应该有更好的男人呵护!” 潘洁想反驳他,可是心里却觉得他说的没什么不对。 是啊,像她这样如花似玉的女人跟了沈强这样的男人实在是太委屈了。如果她当初没跟沈强认识,也许也会有其他高富帅看上自己。像唐京飞这样优秀的男人都拜服在自己脚下就足以说明一切。 她当初实在是太低估自己了。 唐京飞上下//其手,很快潘洁就不能自已,yu火中/烧,她紧紧抱住唐京飞,捧着那颗长得不难看的脑袋,小鸡啄米似的亲来亲去。 唐京飞没有把她放在/床上的意思,而是把潘洁双腿//分开,搭在他两条胳膊上,用强壮的胳膊把她娇小的身体整个托起来。 “你这坏蛋,想干什么?”潘洁娇呼。 “咱们今天来买一回火车/便当怎么样?” “火车/便当……是什么?”潘洁红着脸问。看唐京飞一脸yin笑,就知道别有深意。她既害羞又迫不及待的想知道。 这家伙一手接着一手,总是隐藏着各种用不完的小惊喜。 “啊——” 当唐京飞以这样的姿势霸道的冲jin她的身体,潘洁忍不住叫出声。 在这种近似野蛮的冲锋下,她迅速缴械,体验着被征fu,揉碎的无限kuai感。 就在两个人刚刚进入状态,还未等享/受多久,突然听到了意想不到的声音—— 咔哒……咔哒,咔哒…… 有人在门外转动门把手 刚才还激情澎湃的两个人仿佛瞬间被冰冻了,保持着这种尴尬的姿势,一动不能动。 门锁从里面别上了,外面的人没有打开。紧跟着就传来了敲门声—— 笃笃……笃笃笃…… “媳妇,你在里面吗,怎么把门锁上了。”门外传来带着河南口音的男人说话。 屋里两个人都吓傻了。 这不是沈强的声音吗? 他怎么在这时候回来了? 潘洁吓得脸色惨白,都忘了自己还光/着身子攀在唐京飞身上,带着哭腔小声问:“他……他怎么回来了?你不说他三天后才能回来吗?” 唐京飞也慌了,“不是你刚才接的他电话吗?你怎么问我?” “喂,媳妇……你怎么不吭声……笃笃笃……你快开门啊,出什么事儿了吗……笃笃笃……” 门外的沈强声音明显着急了,敲门声也变得急促。 “糟了,糟了,我们完了!”潘洁从唐京飞身上滚下来,光/着身子急得团团转,吓得眼泪都出来了。 关键时刻,唐京飞比她冷静,低声说:“你别傻在这儿站着。赶快穿/衣服。他不还没进来吗?” “哦,是是……” 潘洁手忙脚乱的从地上抓起衣物胡乱的往身上套。 唐京飞觉得穿衣服太麻烦,干脆三两下把自己的衣服卷巴卷巴往腋下一夹,推开窗户想往下跳。 第1章偷huan(3) 他记得楼下是个花圃。卧室在二楼,跳在松软的泥土上应该没太大危险。等跳到楼下,再找个僻静的角落把衣服穿上。光不/出溜的往外跑虽然丢脸,但附近没有人,也没什么大碍,总比让沈强抓住现形强多了。 等他爬上窗台,差点儿都要跳了,猛然看见了一座游泳池,而楼下变成了硬/邦/邦的瓷砖地。他赶紧扒住窗框,好悬没掉下去。二楼虽然不高,可他也不是飞檐走壁的大侠。万一摔断了腿,岂不不倒霉。 “这下面的花圃哪去了?”他气呼呼的回头问潘洁。 “沈强不喜欢花花草草的。”潘洁一边急忙穿衣服,一边说,“他喜欢游泳。他说老家家门口有条大河,他从小就喜欢下河游泳。现在住在别墅里觉得没意思,想游泳还得开车去。大上个月找人在院子里挖了个大坑,改成了游泳池。” “操!没品位的东西,改什么游泳池!” 哐哐哐……哐哐哐…… 沈强的敲门改成砸门了。 “媳妇……到底出什么事儿了,你吱个声啊……我去找钥匙……”门外传来了急促远去的脚步声。 潘洁趴在门上听了听,回头对唐京飞说,“他走啦。” 唐京飞胡乱的套上衣服。刚要开门出去,就听沈强的脚步声又急匆匆跑回来了。那两条小短腿还挺能倒腾。 “我ri你/祖宗!”唐京飞骂。 门外又传来哗啦哗啦找钥匙的声音。 “怎么办,他要进来了,我们怎么也说不清了!”穿上衣服并没让潘洁安心多少,她现在六神无主,只能眼巴巴的望着唐京飞。 唐京飞的脸色也不比她强多少,他目光阴冷的盯着门,门后就站着那个让他无比嫉妒,又无比鄙视的沈强。 他心里告诉自己,有办法的,一定有办法。 …… 钥匙插进门锁,转动,咔哒,门锁开了。 紧跟着门呼啦被推开。 沈强几乎是一个箭步冲进了卧室。 一眼就看见了双眼发直,满脸惊慌的潘洁。 只有她一个人乜呆呆的站在房间里。 “你在干什么媳妇,我叫了那么半天,你怎么不开门呢?”沈强朝着浓重的河南口音,劈头盖脸的问。 “我……我刚才吃了,吃了安眠药。你敲门我都没听见……”潘洁结结巴巴的撒谎。 “大白天的吃什么安眠药?” “你走之后,我这几天都睡不好,刚才你打电话说不回来了,我就吃了点儿药想一直睡到明天呢……”潘洁边说,边紧张的观察沈强的反应。 “哦,是这样啊。真是难为你了媳妇……”沈强居然相信了,但转过头想了想,“那你锁什么门啊,我还以为你出事儿了呢。把我急得不得了。” “你真笨。就我一个人睡这么大一个别墅,谁不害怕呀。我要是不锁门,进来坏人怎么办?” “对对,都是我太粗心了。你看我光顾着在外边忙,让媳妇都受委屈了。” 沈强过来想抱潘洁,让她躲开了。 看着那张土包子脸,咧嘴笑起来一口黄焦焦的大板牙,要多傻有多傻。她心里说不出的厌恶。 别说跟唐京飞比,他就是有唐京飞的一半也行啊,论相貌,论身材,论气质,他哪一样能及得上人家百分之一,更别说那方面了,沈强简直就是块木头,哪有唐京飞这般令人yu罢不能,快/活/似神仙。 “你刚才电话不是说,你在参加活动,两三天才能回来吗。怎么突然又回来了?你骗我呢!”潘洁很不高兴的说。 沈强并没有发现潘洁神色异样,好像被她提醒了,猛拍脑门,“你等一下我啊。” 也不等潘洁说话,他转身跑出房间。不多时他跑回来,手里捧着一大束蓝色妖姬,送给潘洁,“今天是媳妇大人的生日啊。我怎么能忘呢。我抽时间回来了一趟。陪你和孩子吃完饭,我晚上就赶回去。” 潘洁一下怔住了,呆呆的看着沈强憨厚讨好的笑脸。 她心潮起伏,满心感动,满心愧疚。 沈强对她是真心好,宠她,溺她,惯她,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上怕摔了,他是一个好丈夫,好父亲。 要是他知道自己做了这么见不得人的事,他得多伤心。 沈强看见潘洁泪光盈盈,赶紧抱住她,“媳妇,你别哭啊,这有什么好哭的。要是你喜欢花,赶明儿我把房里给你摆满花,红的绿的紫的花的,什么都有,你喜欢啥就买啥。” 潘洁破涕为笑,也情不自禁的抱住了沈强。 不知怎的,沈强忽然松开她。 他东瞅瞅西望望。潘洁问:“你怎么了?” “我怎么觉着哪里不对劲儿呢?” “哪里不对了,都挺好呀。”潘洁顿时紧张起来,顺着沈强的目光扭回头,看见了布满褶皱的床单。心里大叫糊涂。 她跟唐京飞在床上fan云fu雨了大半天,弄个一片狼藉,刚才只顾着穿衣服,根本没来得及收拾。 她忽然发现了一大块还未干的水渍,颜色比床单深一些,她急忙挡在沈强面前,“你瞎说什么呀,你才走了两天,哪里都没变,还是那样,你怎么变得神神叨叨的,拍恐怖片拍得吧?” “不是。”沈强晃晃脑袋,“你别忘了,我当初练过武术,比一般人要敏锐一点儿。我感觉这屋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 “切,瞎猜。就这么大的屋子,能有什么不一样,我一直都在,我怎么没感觉出来?”潘洁嘴上硬,心里越发心虚,拉着丈夫说,“哎呀,别疑神疑鬼了,你晚上不是还要赶飞机回去吗。咱们现在一起去幼儿园接孩子,然后去吃饭怎么样?” “你先等等。”沈强还来劲儿了,做了个收声的手势。从墙角抄起高尔夫球杆,攥在手里,慢慢朝房间里移动。 潘洁吓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第1章偷huan(4) 她不知道沈强是猜的,还是真发现什么了,唐京飞确实还躲在房里,万一让沈强发现了,那可就全完了。 但她又劝不动沈强,这家伙有股子驴脾气,上来犟劲,一条道儿能跑到黑。 沈强首先就把注意力放在了卫生间。他也很紧张,双手紧攥高尔夫球杆。 他根本就不会打高尔夫,看其他明星们都流行这个。他也买一个。不在他看来,这东西用来打架到蛮顺手的。 他用脚点开了卫生间门,探头瞅了瞅。 卫生间里没人。 他又把注意力放在了壁橱,壁橱在一个不显眼的地方,有两扇拉门,平时用来放常用的衣物,藏一个人没啥问题。 沈强屏气凝神,缓缓的拉开柜门。身体还躲在一边,提防藏在里面的东西突然窜出来。 站在他身后的潘洁比他还紧张。沈强刚才用钥匙开门的时候,她似乎听到了唐京飞拉开壁橱的门。沈强进屋之后,他就一直没有动静。十有八九就是躲在里面了。 她赶紧别过头,不敢想象,万一沈强发现了唐京飞躲在壁橱里,那会是什么后果。 从沈强敲门到现在,其实才过去不到十分钟。对潘洁来说,这十分钟的煎熬超过了她这辈子所经历的一切痛苦的总和。她真希望时间就此停止,或者世界末日立刻降临。把一切不堪/入目的真相连同自己统统消灭干净。 沈强“咦”了一声。 潘洁转回脸,壁橱里空空荡荡,并没有唐京飞。 这下连潘洁都疑惑不解。唐京飞到底去哪儿了,难不成是跳窗户逃走了? 就在她迟疑的功夫,从他们刚才fan云fu雨的大床底下悄悄的爬出一个人,他屈膝躬身,像只被逼上绝路的恶狗,猛然窜起,扑向沈强身后。 沈强正瞅着壁橱发傻,毫无防备,那人举起早就操在手里的一个花瓶,狠狠砸在沈强头上。 哗啦—— 花瓶应声逬碎。 沈强只来得及“吭”一声,一头栽在地上。 高尔夫球杆也撒了手。 潘洁都给吓傻了。等她回过神来,沈强已经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了。脑袋上开了一个洞,正咕咕往外冒血。 唐京飞攥着只剩瓶颈的花瓶,凶手恶煞站在那里,瞪着沈强一声不吭。 “你……你把他杀了?”潘洁吓得不轻。 唐京飞这时也从刚才的狂暴中清醒过来,看见眼前的情景知道闯下大祸,急忙伸手去试沈强有没有呼吸。过了一会儿,他稍稍镇定一些,“放心吧,他没死。” “那接下来怎么办呀,他醒过来以后,我怎么跟他解释啊?”潘洁急得跳脚。事已至此,光埋怨唐京飞也没用,只求快点儿想办法。 唐京飞扔掉沾着血的碎花瓶,一屁股坐在地上,双目发直。 “喂,你倒是说句话啊,你平时不是挺有主意的吗,你就这么一声不吭,咱们怎么办啊?” “你能不能安静一下,吵死了,我正在想!”唐京飞怒吼一声,把潘洁吼没声了。 一向温柔体贴的唐京飞现在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这件事搞到这个地步,如果不收拾好惨剧,身败名裂不说,搞不好他都得进监狱。 他苦思冥想,绞尽脑汁,不停的用手拽领口,仿佛脖子上缠着一条绳子。 潘洁老老实实站在他身旁,眼巴巴的瞅着昏迷不醒的丈夫,大气都不敢出。 房间悄无声息。 只有心神不宁的呼吸声,和窗外偶然传来的乌鸦叫,听得人一惊一乍的。 这间按照酒店规格设计的别墅大卧室此时比墓穴还安静,潘洁和唐京飞就像两个盗墓贼,瞅着一具随时可能诈尸的大粽子,一筹莫展。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 就在潘洁感觉缺氧,快要昏倒的时候,唐京飞缓缓抬起头,看着她,嘴角露出了以往那种狡猾又得意的浅笑。 “我想到了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你快说!” 唐京飞上下打量她,忽然伸手把她的腰带拽下来。然后从自己的皮带上拽下一把折叠刀,把潘洁腰带从头一分为二,变成两条,系在一起,做成一条简易的绳子。 潘洁吓了一跳,“你难道要把他绑起来?你要干什么?” 唐京飞白了她一眼,“我是要绑你用。” 不容分说,抓起潘洁两只手背到身后就用带子绑,潘洁吓得大叫,“你干什么,放开我!” “你闭嘴听我说行不行?”唐京飞不耐烦的打断,这女人空有外表,脑子简直跟猪头一样,“我这是要让你演出戏。你不是早就想当演员吗?”222 “演戏,什么戏?” “我把你绑起来,伪装成入室抢劫。然后我假装发现了,去报警。你就跟警察说,有人偷偷闯进你家,把沈强打晕了,把你绑了起来,威胁你交出现金和首饰,之后就逃跑了。” “这……能行吗?” “怎么不行?警察问你的时候,你装的像一点儿,没人会怀疑。”唐京飞踢了踢沈强,他呼吸微弱,毫无意识。自己刚才那一下使出了十成十的力气。没把他脑袋打爆,就算他幸运了。 潘洁想了想,也确实在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了。只好点头答应。 唐京飞就给她两只手,连同两只脚都反绑在一起。还把潘洁的头发弄乱,衣服也扯碎几条。 看了看,还觉得不满意,把刀又操起来。 “喂,你要干什么!别,别过来!”潘洁惊叫。 “闭嘴!”唐京飞掐住她脖子,不让她叫唤,“为了更逼真一点儿,你就稍微牺牲一下。不用怕,就是有点点疼,一下就好。” 他用刀尖往潘洁的粉颈上浅浅的划了一刀,血马上就流出来,潘洁浑身一抽搐,好悬没昏过去。 唐京飞抹了一把血,往她脸上,衣物上蹭蹭。潘洁立马看着就变了一个人。 他又交代了潘洁几句,把余下的准备工作做完了,便起身离开别墅。 在沈强家附近一个隐蔽的角落停着他的轿车。 他上了车,先开车回到燕京市里,约了一个叫王亮的同事,说沈强这两天可能从外地回来,要去看看他,恰好手里有个广告代言,要跟他商量。 王亮自然没什么说的,跟他一起来了。 第2章不存在的罪犯(1) 轿车开到了沈强京郊的别墅,院门开着,唐京飞装模作样的下了车,走到正门按门铃,没人开门。 给沈强打电话没人接,他又给潘洁打电话也没人接。他对王亮说:“这可怪了,明明刚才还能打通呢。怎么现在就没人接了呢。” “会不会是没听到啊?”王亮说。 唐京飞摇摇头,“一个人没听到也就罢了,怎么两个人都没听到呢。再说大门也没有锁,人肯定还在家呀。” “强哥最近工作忙,好不容易才回趟家。万一有点儿私生活,不方便接电话呢?”王亮想的倒是很贴心。 “不至于吧,大白天的。”唐京飞故意犹犹豫豫的磨时间。 “唉,大飞哥,”王亮忽然朝唐京飞摆手,“你听没听到什么声音?” “哪有声音?” “你仔细听,怎么好像……好像有人在叫呢。” “是吗?” 两个人仔细听,声音似乎就在这个院子里。两个人绕着别墅走了一圈。王亮忽然拉住唐京飞,指指头上,“我听着是从楼上出的声。” 两个人又仔细听了听。二楼窗户开着,隐隐传出一个女人带着哭腔,断断续续的呻吟。 “好像是大嫂。”王亮惊呼。 两个人脸色都变了,不容分说跑到前门,原来门并没有上锁,一拉就开了。 他进了别墅,唐京飞早有准备,直奔二楼卧室。 推门进了卧室,一下站住了,仿佛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 王亮紧跟他身后,往卧室里一看。 只见潘洁手脚被绑,脸上脖子上都是血,连衣服上沾的都是,正在虚弱的呻吟。 沈强就趴在她脚边,头上脸上都是血,头发已经被血水浸湿了,不知死活的趴在那里。 “妈,妈呀,这是怎么了?强哥死……死了吗?”王亮胆子小。一看见这个情景,就慌神了。 唐京飞比他冷静的多,“先别管别的了,把人救下来再说。你马上给120打电话,快!” 他一边催王亮,人已经跑过去给潘洁解开绑绳,回头又去救沈强。 “强子还活着,头被打破了,情况很危险啊。潘洁你别站着,快去找纱布和消毒液。再拿给我拿点儿生理盐水。没有的话,用纯净水也可以。等120赶来之前,咱们先给他的伤口简单处理一下。一直这么流血可太危险了。” 他和潘洁都有默契,潘洁马上跑去找纱布,不多时,跌跌撞撞的拎过来一个急救箱,又拿来几瓶矿泉水。 唐京飞懂得一些急救常识。他先用双氧水给沈强头上的伤口消毒,然后,用矿泉水反复冲洗伤口,再用手指按住伤口流血的位置,直到120赶来。 沈强连同伤情不明的潘洁被火速送往附近医院。 过一番检查,潘洁的伤没有大碍,沈强的伤势比较严重,但不至于危及性命。 医生对唐京飞和王亮说:“现在患者主要是失血过多,不过,幸亏你们采取了正确的急救措施,病人的伤口没有发炎,出血也止住了,经过治疗很快就能康复。” 他这样说是为了让家属放心。 警察随后接到报案,赶到了医院。 “我们是大星区公安局的,是哪一位报的案?”三个警察中,为首一个方面青胡茬、四十左右岁的中年警官问。 他叫张建武,大星公安分局刑警队长。 听闻著名演员沈强遇袭受伤了。局里上下很重视,直接派经验丰富的刑警队长亲自查办这个案子。 “是我报案的。我是唐京飞,沈强的经纪人,现在都下班了,耽误您休息的时间,真不好意思。”唐京飞准备充分,很客气的说,还很礼貌伸出手。 “没什么,这是我们的本职工作。”尽管明知道对方客套,张建武也听着很舒服,跟他握握手,趁机观察他。相貌堂堂,气质出众,谈吐得体。明星的经纪人果然也是出类拔萃的人中之人。 再看看站在唐京飞身后两个人,那个女的二十六七岁,他觉得有点儿眼熟,忽然想起看过沈强参加的电视综艺节目,其中有家属互动的单元,他妻子参加过,就是眼前这个女人。 当时,他还和值班的同事开玩笑,说像沈强的这样的人绝对是上几辈子修来的福,能出这么大名,娶这么漂亮的老婆。 没想到今天在这种场合见到了。 惊吓过度的潘洁十分憔悴,脖子上缠着纱布,显然是受了伤。丝毫看不到荧幕上的风姿。 站在潘洁身旁的男人和唐京飞看着都没什么伤,也没有厮打的痕迹。张建武做到心里有数,收回了目光,问唐京飞,“所说案件经过吧。沈先生是被什么人袭击的?” 唐京飞就把自己和王亮开车从市区到沈强家,如何发现情况不对,闯进他的卧室,发现沈强倒在地上昏迷不醒,潘洁被绑着浑身是血,整个过程讲述了一遍。 张建武耐心听完,又问:“你们知道沈先生遇袭的经过吗,谁能讲讲?” “我和王亮赶到的时候,他们已经被袭击了。之前发生过什么我俩不太清楚,还是让当事人来说吧。”唐京飞意味深长的看了潘洁一眼。 “潘小姐,沈先生遇袭的时候,你就在他身边是吧?”张建武很客气的问。 “……”潘洁点点头。 “当时的情形是怎样的,请你详细讲讲。”张建武示意身边同行的警员记录一下。 警员马上掏出笔记本和笔,准备听潘洁说。 “我……我……”潘洁一开口就有点儿紧张,说话不自觉的结巴起来。 唐京飞说:“她受到了惊吓,情绪很不稳,要不找个地方坐下,让她平静一下,慢慢跟你们说吧。” “好的,没关系。” 张建武向医院临时要了一间空病房,几个人进了病房坐下。唐京飞去一楼的超市买了几瓶水回来,每人发了一瓶。给到潘洁手里时候,有意无意的碰了碰潘洁的手,因为他身体挡着,张建武他们都没看到。 第2章不存在的罪犯(2) 潘洁打开瓶盖,喝了几口水,慢慢镇定下来,看警察也不像之前那么紧张了,她于是说:“本来,我丈夫沈强今天在外地给新电影首映式的做准备,他惦记我今天过生日,特意赶回来,要给我过生日。他刚下飞机就到家了。我当时正在睡觉,都没想到他能回来。本来挺高兴的。可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人影突然窜出来,一下就把他打晕了。然后就扑向了我。他力气特别大,直接就把我按到了地上,抽出我的腰带把我绑起来了……呜呜呜……” 潘洁说着说着,不能自抑的抽泣起来。 这都是她事前跟唐京飞编排好的,刚开始紧张的差点儿露了馅。真正平静下来,她的叙述越发流畅,配上悲悲切切的情容。让人不免心生怜惜。 张建武等她不哭了,又问:“那你看清了袭击你们的那个人吗,他是男人吗?” “他脸是蒙着的。只露出了两只眼睛。我感觉他像是个男的,他比我有力气多了,手也很粗糙。但他一直都站在我后面,我也没法看的更仔细。” “哦,这样啊……他打伤了你丈夫,又把你绑起来了。之后他又做了什么,他有没有……”张建武瞅了瞅潘洁,有点儿难于启齿。 潘洁的反应倒也不算慢,稍稍愣怔,霍然明白了对方的意思,红着脸说:“没有,他没有对我做什么。他只是用刀子逼着我,管我要钱。我就把放钱的地方告诉他了。他拿了钱,还有我的一些首饰,就逃走了。” “大概能有多少钱?” “人民币也就四万多块钱。我们家里都不怎么放钱的,一般都用信用卡。那些首饰加起来差不多十万左右吧。” “这样啊……”张建武没有马上发表结论,做出深思熟虑的表情。 唐京飞试探着问:“张警官,你觉得罪犯到底想干什么,抢劫吗?” 张建斌摸着胡茬刮手的方下巴,说道:“从罪犯整个行动过程来看,确实很像一起早有预谋的入室抢劫案。沈强先生的别墅我知道在什么地方,风景别致,很漂亮是不假,不过附近住宅稀少,监控设施还不怎么完善。罪犯明显是个熟悉环境的老手,估计着早就盯上沈先生家了。这两天我们约个时间,我还要亲自去趟沈先生家详细调查一番,在案发现场里找找线索。这么胆大妄为的家伙,绝对不能让他逍遥法外,放心吧,我肯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交代。” “有您这句话我们就放心了。一切就拜托您了。”唐京飞很诚恳的说。 他偷偷瞥了潘洁一眼,脸上飞快的闪过一丝笑意。 潘洁真没想到这件事进行的如此顺利。唐京飞的办法还真是高明。轻描淡写的就把他俩的嫌疑撇清了。 这简直是想都不敢想的结果。 她脸上泪痕犹在,心里却长吁一口气。 …… …… “女士们,先生们: 欢迎你乘坐司东方航空客机,航班mu2861,由蓝京前往燕京。本次航班的飞行距离是1020.2公里,预计空中飞行时间1小时48分。飞行高度30000英尺……” 扩音器里传来空姐温馨的安全提示。乘客们纷纷系好安全带。 “先生,请您把椅背调高,谢谢合作。”一位漂亮的空姐经过一个戴着眼罩准备睡觉的男旅客身边站下,语声温柔的提醒。 “哦,好的。”丁潜戴着眼罩,眼前一抹黑,伸手在椅子扶手上胡乱摸摸,摸到了按钮按了下,把椅背调高。然后又懒洋洋的靠在椅子上打起了瞌睡。 老师给他开的药后劲太大,弄得他一整天都晕晕乎乎,总打瞌睡。 刚刚结案的拉杆箱连环碎尸案,把死去的温欣再次牵扯进来,让他的精神一度濒临崩溃,出现了严重的幻听幻视,甚至是梦游。在梦里,温欣以各种各样的方式出现,带他做各种事情。当他醒来的时候,却发现大白天自己穿着睡衣拖鞋坐在高速公路上,要么就是公园的长椅上。自己怎么走过来的脑子里完全没有印象。 在不得以的情况下,他接受了老师的全面治疗,经过了一段时间,效果还不错,幻听幻视的症状减轻了,温欣出现在梦里的次数也减少了,副作用就是整天迷迷糊糊,呵欠连连。 就在这时候,他意外的收到了一封来自燕京的电子邮件,署名是“蒋雨馨”。 一看到这个名字,丁潜脑海中不经意的浮现出那个明艳动人,才华横溢的女孩子。在封口女系列杀人案中,蒋雨馨的姐妹情深和勇敢机智,给丁潜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但同时,她也是一个可怜的女孩,这个案子让她家破人亡,后来她卖了老家房子,带着身患重疾的母亲北漂燕京,打算创出一番事业。丁潜还资助了她十万块钱。 一晃大半年过去了,蒋雨馨杳无音讯,突然间发来了邮件,倒让丁潜很好奇。 蒋雨馨在邮件中说,自己现在已经签约了一家公司,还在他们投资的电影里做了配乐,未来还会出唱片。她现在生活已经稳定了。希望邀请丁潜来燕京做客。 丁潜没有马上答应,跟老师闲聊的时候无意中提到,张洪冰倒是建议他借这个机会去燕京旅旅游散散心,对心理康复有好处。 丁潜想想也对,于是跟大学和医院都请了假,买了张机票跑来燕京了。 他在飞机上睡了一道,飞机着陆了,他伸了个懒腰,跟着其他旅客一起收拾行李走下飞机,出了旅客长廊,走进到达大厅,发现来接站的人还不少。 丁潜掏出手机想给蒋雨馨打个电话,就感觉身后有只软绵绵的手拍拍自己的肩膀。 他回头一看,蒋雨馨正笑吟吟的瞅着他。一身白底绿花的露肩连衣裙,干净大方,波浪长发衬一张温婉粉琢的玉面,令人心旷神怡。 蒋雨馨的气色看起来比之前好多了。 “这么多人,你怎么找到我的?“丁潜纳闷。 第2章不存在的罪犯(3) 蒋雨馨伸高胳膊比量比量他的头顶,“我就找脑顶最高的那几个人,果然一找就找到了。” 丁潜摸摸脑袋,也不知道这算好话还是坏话。要是当兵打仗,他肯定也是先被狙击手狙的那个。 两个人一边外机场外走一边闲聊,丁潜简单询问了她母亲的病情。蒋雨馨说,刚来燕京那会儿,母亲水土不服,丈夫又进了监狱,上股火犯过一回病,花了不少钱,幸亏有丁潜那十万块做底,母女俩才挺过最艰难的那几个月。 为了急于找到工作,蒋雨馨买了一台二手电脑,在网上海发简历,面试了不知多少次。因为长相出众,确实通过了多家公司,但也遇到了很多麻烦。不少公司都是挂羊头卖狗肉,嘴上承诺的天花乱坠,实则居心不良,要么想把她骗到夜/总/会做/台,要么去做特殊公关。蒋雨馨也是吉人天相,有惊无险,最终,幸运的被一家小有名气的传媒公司看中了。 公司对她很欣赏,在刚刚参与投资拍摄的一部电影里就让蒋雨馨客串了一个跑龙套的小角色,还推荐她演奏片中的小提琴曲。 对于一个新人,这就是很难得的机会了。 丁潜问:“你拍的电影叫什么名字,什么时候上映,我到时候给你捧捧场,怎么着也得去电影院花钱看回正版啊。” “是个恐怖片,叫《舐血夜魔》,下个月就上映。” “这个名字听着还挺狗血的。” “别看名字。其实情节还蛮好的。”蒋雨馨急忙纠正,“可吓人了,我都不敢看。” 丁潜更有点儿担心了。他印象中蒋雨馨拉的都是欢快活泼,或是宛转悠扬的提琴曲。在一向以雷人为宗旨的国产恐怖片里,她的小提琴曲能拉成什么样呢。 但不管怎样,还是应该多多鼓励。丁潜虚情假意的朝蒋雨馨竖起大拇指,“真棒,是金子在哪儿都发光。好好努力。早日让梦想成真。” “嗯!”丁潜的鼓励马上奏效,蒋雨馨攥起粉拳给自己打气,信心十足。 “不过么,我刚才听你说,你们老板挺器重你的。这你可得长个心眼。万一这老头子看你长得有些姿色,心怀不轨,你可别着了他的道儿。” 蒋雨馨哈哈笑起来,“我老板跟丁医生你差不多大,不老。” “你老板都快三十了,那就更要小心。俗话说三十如狼四十如/虎,五十岁还能拱/一拱。” “哈哈,没那么夸张啦。我老板都结婚了,还是个明星呢,一说名字你肯定知道。” “谁呀?” “沈强。” “沈强?!” “想起来没。演过不少抗日片的那个。” “原来是他呀。”丁潜向来不看那种打着爱国旗号篡改历史、粗制滥造的东西,不过对沈强这个人倒是有印象。 这个人也算是演艺圈的奇葩,演技粗糙,没什么长相,但是凭着一股憨厚朴实的气质倒也获得了不少人喜欢。再加上挡都挡不住的好运气。现在也算名声在外,全国人还没有几个不知道他的。 蒋雨馨如果能获得这样人的赏识,倒也算不差。 蒋雨馨准备这两天抽时间带着丁潜在古都燕京转转,还跟丁潜说,过几天《舐血夜魔》要举行首映式,届时参演的演员和导演都会参加,沈强也会来,希望丁潜也去看看。 丁潜倒没有拒绝,反正就是凑凑热闹。 本来蒋雨馨想带丁潜坐轻轨回市区,连旅馆都给丁潜预定好了。可是忽然接到了一个电话,刚听了没两句,她脸色就有点儿变了。 丁潜等她打完电话问她,“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吗?” 蒋雨馨咽了口唾沫,平静一下心情,“沈强家昨天下午被一个蒙面人入室抢劫了,把沈强打成重伤,现在在医院里。” “有这回事儿?”丁潜也有点儿诧异。明星遇袭这种事可不是经常能预见。 “我是不是应该去看看他。” “那是自然,人家是你的饭东嘛。他要是挂了,你就失业了。” 两个人便叫了辆出租车,赶往沈强所住的103医院。 到医院门外下车,蒋雨馨在楼下超市买了一个果篮,两个人一起上楼赶到病房。 沈强住的是单间,病房里外早已经聚满了人。 沈强也算娱乐圈有头有脸的人物,朋友也不少,不乏演艺圈的明星,有几个丁潜看着都脸熟,就是想不起在哪个电影电视剧里看见过。 在这些人中间,蒋雨馨实在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角色,根本没有人在意她。 她进了病房,见到了头缠纱布靠坐在病床上的沈强,简单问候了几句,很识趣的退出病房,和丁潜呆在病房外。 沈强公司里大概有十几个人。其中一个身材中上,穿风衣戴眼镜,很有风度的男人一直在里里外外负责接待客人。看起来是个头头。 蒋雨馨偷偷给丁潜介绍,“他是公司的经理,还是沈强的经纪人,叫唐京飞。大家都管他飞哥。公司里的大事小情都是他亲手操办,人脉特别广。” “哦,那她呢。”丁潜指着站在沈强床边一个美貌少妇说。 “他是大嫂,潘洁,沈强的妻子,长得挺漂亮吧……” 蒋雨馨就发现丁潜的目光一直盯着潘洁看,伸手在他眼前晃晃,嗔怪道:“你们男人都一样,专盯漂亮的。差不多就行了,让人看到多失礼。” 丁潜收回了目光。他倒并非觉得潘洁有多漂亮,蒋雨馨这个花容月貌的大美人在身边他都没动心呢,还不至于对潘洁有什么非/分之想。他就是觉得这个女人什么地方有点儿别扭。 “你怎么了丁医生?”蒋雨馨也发现丁潜神色跟往常不太一样。 “我怎么觉着你们这位老板娘说话心不在焉呢,自己丈夫伤成这样,她总应该多表示一些关心吧。” 第2章不存在的罪犯(4) 蒋雨馨赶紧捅捅他,“你可别乱说话,让人听到了多不好。大嫂是和沈强一起遭到袭击的。她只是伤的不重,我猜肯定是吓坏了吧,现在还不一定缓过来呢。” “哦。” 一直快到了傍晚,客人才渐渐少了。 沈强把公司所有人都叫到病房里,安慰大家不要为自己担心,继续安心工作。 唐京飞问他,“新片的首映式还要不要参加?如果你觉得身体不适,我可以跟剧组和制片商说一声。意外情况大家都能谅解。” “不用不用。”沈强连连摆手,操着河南口音的普通话说,“当初在武校学武术的时候,我胳膊骨折了都照样训练。我这点儿伤算不了什么。” 坐在他身边的潘洁心疼的摸摸他的脸,“都伤成这样还嘴硬呢。大飞说的对,你这几天就好好歇歇,养养身体。哪儿也不用去。” 沈强咧开大嘴笑呵呵,满脸幸福的笑容,“医生都说了,我这伤不算重,不耽误干啥。首映式在下周,到时候啥事儿都没有。答应人家的事,反悔没有诚意。” 他下了决心其他人也不再说什么。 沈强这时候注意到了站在蒋雨馨身边的丁潜,便问:“蒋雨馨,这个人是谁,你男朋友吗?” 蒋雨馨俏脸绯红,耳根子都发烧,摇摇头,“他可不是我男朋友。我们只是……普通朋友。” “哦,普通朋友……”潘洁带着几分调笑瞧瞧蒋雨馨,右瞧瞧丁潜,忍不住多看了两眼,问丁潜,“您也是做演员的吗?” “我不是。”丁潜微微一笑。 “那您是……” “我是心理医生。” 他话一出口,其他人都投来好奇的目光。这些人整天净跟导演、演员打交道了,这个圈子里还真没见过心理医生。 要是哪个知名演员宣布自己在看心理医生,那绝对是轰动新闻。 “丁医生在国内心理学界也是很出名的。”蒋雨馨补充。 “是吗,不知丁医生擅长治疗哪方面?”潘洁忽然来了兴趣。 “心理危机,生活问题,精神障碍都可以。丁潜说。 “还擅长犯罪心理,给警察做过顾问呢。”蒋雨馨很骄傲的说。 但她没注意到,潘洁脸上闪过一丝不安。 沈强来了精神,问丁潜:“这位丁医生,你真的能断案吗?心理学怎么断案?听着真新鲜。” “我只是根据案情来分析一下罪犯的性格和心态,为警方提供一点建议而已,主要侦破还是要靠警察。” “那正好,你帮我分析分析,是哪个信球八叉的东西跑到我家去抢劫的?”沈强心直口快的说。 “这个我可不方便说,我没去过案发现场,再说,沈先生你们不是已经报警了吗,应该有警察负责调查这件事吧。要不然你怎么知道是抢劫呢?” “抢劫我是猜的,我从来也不跟人结仇结怨,谁也犯不上找人对我吓死手呀。他还把我家的现金和我媳妇的首饰都抢走了。” “这样啊。”丁潜弯腰瞧了瞧沈强包裹得圆溜溜的脑袋,还有点儿血从纱布里渗出。说道,“我就有点儿不明白,你像是后脑受伤,罪犯应该是在您身后偷袭了你吧。” “对啊,我都没看到他长什么样,就被打昏了。” “在你家里他怎么会从背后偷袭你呢,除非罪犯早就藏在你家里了,趁你不注意,才下的手。那你们夫妻当时在哪儿呢,在家还是外出了?” “我媳妇在家睡觉。我出差了。” “这么说,就是罪犯偷偷潜入你家时候,你的夫人没发现。”丁潜的目光落在了潘洁身上。 “我当时……在睡觉。那两天睡眠不好,吃了两片安眠药。睡得太死了,根本没听到有人进来。”潘洁把之前对沈强和警察说过的话,急忙又重复了一遍。 她也没想到,原以为应付过了丈夫和警察就完事儿了,莫名巧妙却被一个心理医生问个措手不及。 可能是跟沈强在一起有心理落差,她对外表出众的男人都不免过多留意,暗暗拿来跟丈夫比较一番。丁潜不像那些娱乐圈的很多男星,虽然漂亮,但太浮华,很多人只是绣花枕头,看着还行。像丁潜这种桀骜不驯,又内敛深沉的男子实在是罕见。 她本来对丁潜抱有几分欣赏,可是却没想到,这家伙还挺扎人。 那副似笑非笑的神情里,一对犀利的眸子仿佛锥子一样刺向她,把她一下扎醒过来。 这家伙可不是唐京飞,他不会对自己有任何怜惜。 她左右看了看,才发现唐京飞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病房,这家伙早不离开,晚不离开,偏偏现在离开。她心里顿时没底了, “沈夫人,你当时是怎么醒的?”丁潜问。 “强子敲门把我吵醒的。” “敲门?你睡在卧室里还锁门?” “我一个人睡,当然害怕了。肯定要锁门啊!”潘洁不知不觉抬高了嗓门。 “稍安勿躁,沈夫人,我只是随便问问,帮你分析分析。” “……”潘洁想说:我们用不着你分析。你又不是警察,这不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吗。 还没等她开口,丁潜已经往下问了,“然后你们就被袭击了?” “强子说,感觉卧室里藏着什么东西。我俩就在卧室里找,就在这个时候,那个抢劫犯从我们背后冲出来,把阿强打昏了。把我也制服了,绑了起来,还用刀抵着我的脖子,我的脖子都流了血,我还以为要死了呢……” 潘洁说着说着,眼圈又红了,抱紧了双肩,一副担惊受怕,楚楚可怜的模样。 丁潜只是平静的望着她,没有丝毫动容,平淡的问:“然后呢?” 这家伙心是石头做的啊,都没有点儿怜香惜玉。 潘洁气得真想跳到他身上咬他两口。“他用刀逼问我家里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我只好都告诉他了。他拿了钱和手势就逃走了。” 丁潜点点头。 “我知道就这么多。罪犯还带着头罩,我只是知道他是个男人,其余的一无所知,你再有其它问题,我就无可奉告了。”潘洁赌气的说。 “我只有一个问题。” “……”潘洁好悬没气蹦起来。 第3章漏洞(1) “你刚才说你睡觉锁着门,是你丈夫敲开了门。之后,你们怀疑有什么东西藏在家里,这时候,罪犯突然跃出来,打昏了沈先生,制服了你,整个顺序对吧。” “你到底想问什么?” “按照这个逻辑,凶手应该在你丈夫,沈先生回家之前,也就是你锁门睡觉之时,就已经躲藏在你们的卧室里了,对不对?那我就不明白了,他那个时候干嘛不动手呢,他在等什么?” “……”潘洁脑子一下转不过弯,被丁潜问得无言以对,冷汗刷一下就下来了。 就在这时候,唐京飞走进病房,打断了丁潜的问话,对沈强说:“强子,公安局张队长那边已经给我打电话了,要我们现在回去开门,他想带人去检查现场。” “好啊,没问题。就等他们呢。”沈强说。 “你还是在医院好好歇息吧,我开车带潘洁去给他开门就行了。” “没大碍,我能行。” 沈强上来倔劲儿谁也拦不住,潘洁就找来顶帽子给他戴上,别让风吹到。 考虑到沈强的身体,唐京飞让一个开车稳的人拉着他慢点儿开。他开车带着潘洁先走一步,去接待张建武。沈强邀请丁潜同去,丁潜倒也没拒绝,但他不跟沈强同车,打了一辆的士,跟在沈强的车后。 坐上车,丁潜看都没看蒋雨馨,就说:“你不是有一肚子话要说吗,想说就说吧。” 蒋雨馨确实憋了一肚子话,她不知道丁潜是怎么看出来的,这家伙刚才一直在跟潘洁说话,根本都没往自己身上看一眼。既然让她说,那她就说,反正也没有外人。 “丁医生,我觉得你刚才实在有些过分了。” “有吗?” “潘洁也是受害者啊,受了惊吓,还受了伤。你那样咄咄逼人的问她,就好像人家是罪犯一样。你没看到她脸色都气变了。我当时都不知道该不该打断你,弄得我好尴尬。” “这个我倒是没想那么多,我会注意的……”丁潜望着车窗外,不紧不慢开着的沈强那辆车,眼神充满了玩味。 蒋雨馨是个很聪明的女孩,看丁潜的样子,她似乎觉察出了一点儿什么,“丁潜医生,你是在怀疑什么吗?” “怎么这么说?” “你每次想问题的时候,都喜欢装模作样的。” “哈哈,是吗,我这么遭人烦啊。”丁潜被逗乐了,“好吧,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你那位老板娘。” “她?!” “她的反应总让我感觉不那么自然。你没有注意到她在说话时候,眼下肌偶尔会有微微的抽搐?” “这个我还还真没有注意到。” “有些人在过于紧张,尤其是说谎的时候,不经意的就会做出这些微动作……还有,当她被我问的情绪有些激动,又不得不回答的时候,眼神就不自觉的往门口瞟,那是一种下意识的闪躲和逃离,说明她在潜意识想摆脱谎话,因而想离开房间……” “你说她在撒谎?”蒋雨馨惊呼。 惊动了开车的司机,从后视镜看了看她们。 蒋雨馨赶紧压低声音对丁潜说:“可这于情于理说不通啊,她也是受害者呀,她有什么必要对你撒谎呢?” “这确实不太好解释。我对你这位老板娘也不了解,没法下定论,我只是利用微表情技术,进行一下客观分析。” “……” 在唐京飞的车里又是一种气氛。 只有两个人,潘洁终于可以不用再掩饰。她又气又急,胸口一起一伏,骂声不断,“一个外来的野医生,有什么资格审问我。沈强真是蠢得可以,居然能容忍他这么对自己妻子。真是气死我了。还有你,他质问我的时候,你跑哪儿去啦,关键时候找不到你人,你知不知道,我差一点儿就露馅了!你们男人都靠不住!” “你懂什么?”一直不吭声的唐京飞突然打断她,压着火道,“我是看情况不妙才找个借口出去。我哪儿都没去,一直都在门外听着。看你顶不住了,我才进来把你带走,你还以为你能脱身是侥幸吗?” “……” “你可不要小瞧了这个姓丁的心理医生。这家伙有点儿门道。” “你怎么知道?” “蒋雨馨那个女孩性格单纯,不会撒谎,她一开始说这个人协助警方办案,我心里就开始留意了。见他向你询问案子,我就担心他可能已经产生了怀疑。为了以防万一,我就离开了房间。看来我担心的是对的,若不然,你当时万一再说错什么话,被他抓住了把柄,那事儿就麻烦了。 回想起当时的情形,潘洁真是虚惊一场。但她还是不放心,“你刚才说他怀疑了。他怀疑什么了,会不会已经猜到是我们干的?那我们该怎么办啊?会不会被判刑啊?” 潘洁越说越慌张,情绪又开始激动了。 “你别一惊一乍的,还不至于那么严重。”唐京说,“咱俩的事儿一直都这么隐秘,公司内部的人都不知道,他只是一个局外人,根本不可能想到这一层。我们只要不露出破绽,特别是你,说话办事的时候一定要谨慎,那就不会出什么差错。” 潘洁现在已经完全没有了主见,全听唐京飞的。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心情宽慰了不少。 唐京飞驾车开的飞快,把沈强的车远远甩在后面。 等沈强和丁潜他们开到别墅,张建武那边已经差不多把整个卧室里里外外勘验完事了。 沈强急性子,到家下车,甩开搀扶他的人,捂着脑袋,大步上了楼,见到唐京飞和张建武,急着问,“怎么个情况啊?” “你来的正好,沈先生。”张建武向沈强打声招呼。“我正在详细了解案发经过。您被袭击的时候,您和妻子是站在这里吧。” 第3章漏洞(2) 他指着潘洁所站的位置,正好面对着壁橱。 “对,就在这儿。我当时站在她右边,我记得。” 张建武给沈强递来一对鞋套,避免他破坏了案发现场,让他套在鞋上站到案发时候所站的位置。 沈强走到潘洁右边。“我当时只是盯着壁橱看了,我感觉这里可能藏着什么东西。就没防备身后。” “请你尽量完全按照当时的位置站,眼神也要模仿当时的情景。还有潘小姐,请你也这样。”张建武让两个人完全模仿案发时的状态,这样他就比较容易判断罪犯袭击他们的位置,大概推测罪犯的行动轨迹和逃跑路线。 等沈强和潘洁都站好了位置。张建武站在两个人身旁,打量片刻,问潘洁,“潘小姐你当时站在你老公靠后的位置,有人袭击你老公,应该先经过你吧。你当时一点儿都没有觉察吗?” 潘洁说:“我当时根本没有注意到身后,我只注意壁橱了,还以为里面真藏着什么东西呢,等那个人扑上来,实在太突然了,我根本来不及反应,我老公就被打倒了。” 张建武站在潘洁的位置,瞧瞧身后,再瞧瞧沈强,点点头,对潘洁的解释表示赞同。在那种突发情况下,一个女人根本来不及反应。 物证人员那边的现场勘验结果陆陆续续也出来了。张建武和几个警员交流分析了一番,基本捋出了思路。 他对沈强和众人说:“案子的大致情况我们已经弄清了。和我之前的预估出入不大。窗台上没有攀爬留下的痕迹,只有后门的锁头有被撬的痕迹,他就从那里进屋的,由此证明这个抢劫犯是一个老手。这个人肯定已经在附近蹲点了很长时间。把这个房子的解构以及你们的日常作息都弄清了。想知道沈先生的日常行程也很容易,网上、微博上有的是新闻。对一名盗窃犯来说简直唾手可得。” “你等等,张队长。你之前不是说他是抢劫犯吗,怎么又变成了盗窃犯?”沈强打断。 “这是我勘验了现场之后才想到的。”张队长走到沈强被打昏的地方,弯腰从地上拾起几块瓷瓶的碎片。“这是你家花瓶碎片吧。沈先生就是被这个东西打昏的。如果罪犯要是早有抢劫的预谋,那他肯定会自备凶器,而不会从案发现场拿。由此看来,他一开始只是想入室盗窃。他很有可能已经得知了沈先生最近一段时间不在家,他猜想沈夫人十有八九也不在家,所以就在昨天动手了。但他没想到沈夫人在家睡觉呢,他更没想到沈先生会突然回家。这让罪犯十分惶恐,于是他一不做二不休,铤而走险,干脆把你打倒,制服了你妻子,从偷窃转变为了抢劫。” “这样啊,那现在能不能抓到他啊。” “从作案手法上看,罪犯心理素质过硬,下手干净利落,行动路线也都选择的很好,我们目前连指纹和完整的脚印都没有找到……” “合着你们查了半天,除了告诉我这家伙不是故意把我打昏的之外,还是什么都不知道啊。”沈强有点儿起急。 张建武脸上有点儿挂不住,碍于对方是名人,还是耐心的解释,“沈先生,你听我说。情况也不像你想的那样糟。以我的经验,从凶手的作案手法和心理素质上看,他应该是一个惯犯,他故意选择你家作案,也说明他十分了解这一代的环境。我推测,他十有八九就住在这附近。这样一来,我们的搜索范围其实也不太大。” “好吧,只要张队长你有信心,怎么破案,我就不管了。”沈强是个心直口快的人,有什么说什么。“但我现在就想知道一件事。那个家伙究竟藏在什么地方了。我究竟是怎么被打昏的,我到现在都晕头转向的。” “这个啊……”张建武,指指身后那张大床,“凶手当时就藏在床底下。” “床下?” “我们发现床下地板上的浮灰有擦蹭的痕迹,这是罪犯在地上爬的时候弄的。” “床下……你大拿蛋!”沈强骂了句,拍拍自己脑门,“我这猪脑子,怎么就没想到往床底下看一眼呢。” “因为一般的小偷和强盗都不会往床底下躲。”一个声音悠悠传来。 众人顺着说话声音,扭头一看,说话的就是跟蒋雨馨一起来的那个心理医生,不知什么时候,他也走进了房间。 张建武一皱眉,“这里是犯罪现场,你什么人,怎么随便往里闯。” 丁潜抬起脚,鞋底上粘着一个创可贴,“放心吧,不会破坏现场。” 张建武没想到对方还是内行,稍显吃惊,“你也是干警察的?” “不,我是心理医生。” “……” 沈强可不管是不是干警察的,觉得丁潜这个人说话总是出人意料,他心直口快,便问丁潜:“你为什么那么说?” “道理其实很简单,如果你是个经验丰富的小偷,你躲的地方肯定是便于逃跑或者便于反抗。这个床板离地这么低,一个人趴在里面,肯定行动不便,万一被发现,他就只有被动挨打的份儿。沈先生之所以没有想到,也是因为你直觉觉得,罪犯不会那么愚蠢。” “是啊,”这话沈强爱听,“我练过武术,要是让我躲,不是卫生间就是壁橱,肯定不会是床底下。” “所以我猜,这个罪犯可能并没有多少经验,他只是一时情急钻进了床底下。” 这句话可把站在沈强身后的潘洁吓得不轻,她偷偷看了一样唐京飞,他的神色严肃,也没比自己好多少。 丁潜话音刚落,马上就有人提出异议。 张建武阴沉着脸,语气不善的对丁潜说:“你也不是什么专业警察,仅凭罪犯躲在床底下就断定他是一个菜鸟,这可真是荒唐。” “这并不是我唯一的依据。” “你还有什么依据?” “显而易见。试想一下,一个经验老道的罪犯怎么可能笨到被堵在卧室里逃不出去。而且我听说,现金和首饰都没放在卧室里,他居然之前都没找到,迫不得已用刀子逼着潘洁说出钱财都藏在了什么地方。这绝对是一个十足的笨贼啊。不是菜鸟是什么?” 第4章跟踪狂(1) “……”张建武一下就被噎住了,对丁潜怒目而视。 丁潜友善的笑笑。不笑还好,一笑更让人讨厌。 大家谁都不言语了,现场气氛变得很尴尬。 唐京飞率先打破了僵局,“大家都是各抒己见,张队长有办案经验,肯定值得信赖。丁医生呢,想法很新颖,也能为张队提供一些建议。不管怎样,大家都是各抒己见,为了尽早破案嘛。” 他很会说话,两头都没得罪。这一打圆场,气氛有所缓和。 唐京飞对丁潜说:“丁医生,你若还有什么想法,不妨一起都说出来。让张队长和我们大家都听听。” 他态度诚恳,丁潜也不好意思不说。“其实也没有什么。就是我在医院曾问过潘小姐的问题——既然凶手早就潜入卧室了,为什么他迟迟没有作案,而是等到沈强回来才动手袭击他们呢。他在卧室里呆了那么长时间,只有潘小姐一个人在睡觉。他什么都不做,这实在不合常理。你说是不是?”丁潜的目光又落在潘洁脸上。 他话就好像一只讨厌的手在潘洁原本惴惴不安的心口又攥了一把。这个阴魂不散的家伙到底想要干什么。 “我怎么知道,”潘洁几乎尖叫,“你有本事就把那个抢劫犯抓住问他啊。为什么非要逼我问个没完没了呢。” 唐京飞急忙打岔,解释:“潘洁也是当事人,受到了不小的惊吓,情绪很不稳定。还是尽量别问她这么尖锐的问题。其实她也没说错,这种事儿只有拜托警察来分析了。她怎么可能知道。” 皮球踢了一圈,又回到了张建武怀里,他只好说:“放心吧,这些我都会调查的。” 现场勘验完,张建武也没再多说别的,带着警员们回去了。估计今天的事儿让他也很郁闷。 唐京飞建议沈强回医院住,沈强也没有反对。毕竟刚刚发生过案子,罪犯又没抓到,这样的房子呆得也不踏实。 等丁潜他们离开以后,潘洁趁别人不注意,小声问唐京飞,“我刚才表现的怎么样,你觉得警察怀疑我们了吗?” “我觉得那几个警察倒不必太担心,倒是那个姓丁的医生,咱们得多提防一点儿。我对这个人总是不太放心。” “要不就把他赶走,反正他就是个局外人。” “不行,那反而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那你说怎么办?” “我还没想好,先走一步看一步吧。总之,你这两天一定要谨慎。咱俩也尽量少接触,不能漏了什么马脚。” …… …… 之后两天相安无事。 丁潜跟着蒋雨馨逛燕京故宫去了,也没再找潘洁的麻烦。毕竟他这次来是为了散心来的,没必要再给自己添堵。 潘洁现在全没主见,唐京飞说什么就是什么。她在心里不停的祷告,让这件事赶紧过去吧。 沈强想烤鸭了。潘洁特意开车去王福井给他买回来。她现在对沈强几乎是百依百顺,十足的贤妻良母,到不都是装的,确实心中充满了愧疚。 把车停在了医院的地下停车场,她拎着装烤鸭和葱、酱、薄饼的食品袋出了轿车。她打扮的依然光鲜亮丽。脖子上的伤没有全好,还缠着纱布。她就用一条棕色纱巾把脖子遮住,搭配白色的制服和玫粉色的短裙,踩着一双露趾的水晶高跟鞋,风姿绰约的走在水泥地上,发出哒哒哒的清脆响声,仿佛踏在男人们的心坎上,让她感到无比骄傲。 走着走着,她突然停下。怎么听着脚步声不对呢。好像在她的鞋跟声音里,还掺杂了其他的声音。 她回头往身后瞅瞅。 没有人。 只有一辆辆停泊的车。 也许是她最近太疑神疑鬼了。她又继续往前走,当她鞋跟又落在地上,那点儿不和谐的杂音就又出现了。 她站下回头,身后还是没有人。 她仔仔细细观察了一会儿,忽然看见其中一辆车,车门打开,一个长得跟肉球一样的男人把自己从车里费力挤的出来,还挺有品味的捧着一束康佰馨,拎着两盒礼品,慢吞吞的走过来。 潘洁警惕的注视着他。刻意跟这个胖男人保持一定距离。 胖子都被她直勾勾的眼神瞅毛了,小心翼翼的从她对面走过,进了医院角门。 不用问了,肯定是这个胖子刚才在后面wei琐的偷窥自己。就凭你这肥猪也配喜欢我? 潘洁撇撇嘴,露出小小的鄙夷。 可是没走几步,身后那个杂音又传出来,而且,越来越急促。 擦——擦擦——擦擦擦—— 难道不是那个胖子? 她用余光往肩后头瞄了一眼,吓一激灵。 就看见一个人影飞快的向自己逼近。 她也顾不上形象了,撒腿就跑,高跟鞋都跑掉了一只,一口气跑到了医院角门,一头钻进去。 身后那个人影随后也赶到门口,闪身进门。 跑掉了一只鞋的美人儿却不见了。 跟踪者稍稍发愣。 进门是两部电梯,左边是一条l形走廊,拐角通向医院的库房。 这个人手里拎着潘洁那只跑掉的水晶凉鞋,悠然吹起了口哨。 他先瞧了一眼电梯上面的楼层显示。一部上到4楼,还在往上上,一部停在了10楼。 他嘴角露出了狡猾的笑容,目光转到了走廊拐弯。 除非医院的医生和护士,一般人都不走那个方向,直接乘电梯上楼了。 此刻,就在墙壁拐角的背面,光着一只脚的潘洁瑟瑟发抖的蹲在那里,捂住自己的嘴,生怕自己发出声音惊动了那个不明身份的跟踪狂。 她知道跑不过那个人,呼救又来不及,耍了个小心眼,想迷惑他,让他以为自己乘电梯上楼了。 就是不知道这个跟踪狂会不会中计。 她不敢探头望,只能屏住呼吸,用耳朵听。 那个人吹着难听的口哨,也不离开,不知道想干什么。 突然! 她听到一声阴森森的冷笑。 从鼻子里哼出来的。 然后,传来似有若无的脚步声,慢慢的……慢慢的……声音越来越近…… 第4章跟踪狂(2) 难道他发现自己了?? 她的心脏差点儿从腔子里蹦出来。 怎么办? 怎么办? 跑,根本来不及。她都能感觉到,那个满脸银笑的家伙正贴着墙向自己滑过来。 她也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眼睁睁的被对方折/磨死。 她在惊惶失措之中,寻找身边一切可以用来自卫的东西……猛然间,看见了头顶上墙上镶嵌着一个红色的小匣子。 警报器!!! 她急中生智,脱下仅剩的那只高跟鞋,运足力气,用尖尖的鞋跟砸破了警报器。 铃——铃——铃——铃—— 刺耳的警报声骤然响起。充满了整条走廊。 在警报声中,潘洁听到了匆忙奔跑的脚步声。那个跟踪狂被突如其来的警报声吓跑了。 她浑身瘫软的坐在地上,直到人们跑过来发现了她。她都不知道,他们跟她说了些什么,迷迷糊糊的被人扶起来。 …… …… “潘小姐,请你仔细回忆当时的经过,尽可能说的详细一些。”张建武看着面前失魂落魄的潘洁,脑门上绷起根根青筋。 入室抢劫案就够让他头疼的了,他这两天一直在排查居住在大星区最近半年刑满释放的人员。虽说案子不复杂,不过牵扯到明星,就不能出任何差错。现在网上,微博上到处都在热议演员沈强被人打劫的新闻,还有不少人趁机抱怨大星区的社会治安差等等等。无形中就给他带来了很大压力。 但他万没想到,更棘手的事情才刚开始。 没过两天,潘洁就被不明身份的人跟踪,要不是她急中生智弄响警铃把跟踪狂吓跑了,后果很难想象。最倒霉是,医院所在区的公安局不愿意接手这种明星遇袭的案子,以怀疑是同一个罪犯为借口,让原办案单位并案处理,一下把案子踢回给了他。 之前的案子还没破呢,凭空又他奶奶的多了一桩无头案。 潘洁声音颤抖,一边用纸巾沾着不停流出的眼泪,一边哽咽着叙述了事件经过。 除了张建武,周围都是都是沈强公司里的人,蒋雨馨和丁潜也在。丁潜完全是个局外人,闲着也是闲着,跟着凑凑热闹。 丁潜见过的案子多了,本来也不太热衷这种简简单单的入室抢劫。不过,他却对潘洁这个女人产生了兴趣。 明明是一个被害人,为什么要当着警察和大家的面撒谎呢。 她到底有什么可隐瞒的。 难道他跟那个抢劫犯认识,里应外合,打劫自己家,然后二一分作五,坐地销赃了? 这显然不可能。 其他原因,丁潜还没想到。 他站在人群里,不露声色的打量潘洁,听她悲悲戚戚的哭诉经过,本来他还面带轻松,倒想看看这个女人又想使出什么花招,结果越听他眉心反而渐渐拧起。 怎么这个女人的演技突然提高了这么多,几乎让人都分辨不出真话,假话了。 不。 她没撒谎。她说都是真的。 张建武沉默着听潘洁讲述完经过,没有做出任何表态。 一旁坐在病床上的沈强在早就气得按耐不住了,用力拍打床帮,“我沈强好歹也是个明星吧。这三番五次还没完没了,他想干什么,真是欺人太甚了!!当我沈强好欺负是不是!!” “沈先生。”张建武咳嗽两声,接过话,“现在现在还不能确定这两起案子是同一个人做的,也可能跟踪潘小姐的人只是一个恶作剧……” “你开什么玩笑,张队长。”没等沈强说话,潘洁首先叫起来,情绪激动,“那个人差一点儿就抓住我了,他肯定不是什么恶作剧,他要害我,我知道,他肯定是要害我!” “那你觉得这个跟踪你的人跟入室抢劫的人是一个人吗?” “我不知道,我当时吓得只顾着跑了,根本没来得及看这个人长什么样。” 沈强插嘴,“这两件事发生的这么接近,哪有这么巧的事儿啊。我们之前可从来没遇到过这种事情。” “……”张建武又不吭声了。 沈强心直口快,最不喜欢这样吞吞吐吐,他忽然一眼看到了丁潜,高声道:“丁医生,这件事你咋看啊,说说你的想法呗。” “如果能确定这两起案子都是一个人做的。那他的目的就不是为了钱。”丁潜说。 “那是为了什么?”沈强忙问。 丁潜看了一眼潘洁,目光中带着玩味,“我之前问过潘小姐一个问题,为什么罪犯一开始要在她卧室里躲那么长时间,不提早动手抢劫?潘小姐当时回答不出来,我们其他人也想不明白原因。不过刚刚发生的这件事倒是一下就给我们提了醒。” “提什么醒?” “如果假设跟踪潘小姐的那个人和入室抢劫是同一个人,倒是能推导出一种可能——罪犯不是图财,他其实是迷上了潘小姐本人。这就能解释,他一个菜鸟小偷,为什么跑到人家卧室里,在女主人睡觉的时候,一声不响的藏在床底下那么长时间。因为他就是冲着潘小姐本人来的。” “啥?你是说我媳妇碰上了一个se狼??” “我只是说出了一个解释的通的假设。到底是不是我并不确定……”丁潜似乎还想说点什么,欲言又止。 “不,你说的有道理。我仔细回想了一下,感觉就是这么回事儿。你觉得呢张队长?” “啊,是啊,”张建武被沈强问的很不自在。如果承认丁潜的假设,那他之前的判断就完全错了。但他仔细想想,丁潜的分析确实有道理,又反驳不了。“好吧,我会继续调查的。” 张建武说着起身告辞,面色不快的离开了。 病房里这边,沈强还是不依不饶,把抢劫犯和se狼不管谁是谁,都大骂一通,拍着胸脯向潘洁保证,绝对要保护好妻子,不会让她受到伤害。 潘洁的情绪也平稳了一些。她无意中看到唐京飞,天显得比较沉闷,似乎很替自己担心。她心里忽然想起,自从那天沈强被打伤之后,她跟唐京飞就都在担惊受怕中度过,连点儿甜言蜜语都来不及说,不禁怀念起唐京飞的温存。 第5章闭室屠杀(1) 她偷偷朝唐京飞使了使眼色,唐京飞也没抬头,不知道看没看见。过了一会儿,她装作不经意的起身离开病房。 出了病房,她给唐京飞发了条短信,让他到楼上的女卫生间见面,那个卫生间比较干净,也很少有人去。 她先到了卫生间,从里面把门锁上了,然后耐心的等待唐京飞来敲门。没想到等了将近一个小时,小腿肚子都站酸了,唐京飞才姗姗来迟。 “你怎么才来?”潘洁嘟着嘴,跑过去搂住唐京飞。 唐京飞今天的情绪明显不高,“你可真行啊,这种非常时候还敢这样。” “人家想你了嘛。”潘洁恨不能把娇小的身躯都埋在唐京飞怀里。“你难道不想我吗。今天早上,我要是被真被那个变tai抓住了,你就见不到我了。你知道吗?” “没有那么夸张吧。他其实也不会把你怎么样。”唐京飞不以为然。 “喂,你怎么说这种话,难道你不在乎我了吗……”潘洁松开他,目光幽怨,满脸的委屈。 “你误会我了。我是想说,其实张队长刚才说的没错。跟踪的你的那个家伙真的只是恶作剧。”唐京飞一直紧绷着脸,忽然憋不住吭哧一下笑了。 “你笑什么笑,你怎么知道是恶作剧……”潘洁愣愣的看着唐京飞。 “因为那个家伙……就、是、我、派、的。”唐京飞指着自己挺拔的鼻子,一个字一个字说。 “你……你疯了!”潘洁忽然从惊愕中爆发,揪住唐京飞的衣领子用力推搡,“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到底想干什么?” 唐京飞赶紧捂住她的嘴,不让她喊,低声吼道,“你才疯了呢,你喊什么喊,万一让别人听到呢。我这不都是为了咱俩吗?” 潘洁拨开他的手,余怒未消,“为了咱们俩差点儿把我害死,你究竟什么意思?” “你以为光凭咱们之前演那出戏,就能蒙混过去?那个姓丁的心理医生已经怀疑了,你没看出来吗?” “……” “咱们当时是一时心急,编造出个入室抢劫,这里有漏洞的,咱俩都没发现。这个丁医生一眼就看出来了,他说的没错,一个抢劫犯为什么会躲在卧室里那么长时间没动静,非要等到沈强来了才动手?这根本就不符合常理。万一张建武受到了启发,顺着这个漏洞一直往深了挖,难保不会怀疑这是咱们俩捏造的。所以,我就得想办法弥补这个漏洞。” 说到这,唐京飞露出几分得意,“我就顺着这位丁医生质疑往下想,既然抢劫盗窃都说不通,我就干脆让这个罪犯是变tai得了。一个变tai狂躲在你床下多长时间都不过分不是。不过,为了you使他们往这方面想,我就得再安排一次案子。主角就得用你。现在,这个漏洞弥补的还算不错吧,你看丁潜和张建武的脸色,他们都深信不疑了。呵呵。” 潘洁听完,虽然钦佩唐京飞的心计,但还是有点儿来气,“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何至于我这么担惊受怕啊。” “我如果提前告诉你,你还会演的这么逼真吗?万一你再一紧张,被人看穿了,岂不是前功尽弃?” 唐京飞解释完,见潘洁的气也消得差不多了,双手搂住她,温存了一会儿,对她说:“放心吧,这件事很快就解决了。你就用不着再担惊受怕了。” …… …… 两次袭击之后,这个身份不明的跟踪狂再无动静。大家的心还紧绷着。只有潘洁和唐京飞暗自有数。 一星期后,惊悚悬疑片《舐血夜魔》首映式在上海的星华国际影城如期举行。沈强尽管头上的伤还没有痊愈,仍然坚持到场,只不过是头上戴了一顶帽子把纱布遮掩住而已。面对记者们的询问,表现出满不在意。 首映式的时间定于星期六傍晚7点开始。早在下午4点钟,制片方和演员就已经陆陆续续到达会场。影城方面提供了化妆间,休息室、会议室一系列全套服务设施。大牌明星和导演都有自己单独的化妆间和休息室,沈强在剧里是二号男配角,也有一个单独的化妆间。但他这个人比较随性,不摆架子,让化妆师简单弄弄就跑去跟别的演员侃大山去了。 反倒是唐京飞花了一个多小时,把自己收拾的风流倜傥,都快赶上男主角了,这才慢悠悠的离开化妆间,跟导演、制片方们会面,聊天,给人感觉好像沈强是他小弟一样。 潘洁今天也特意穿了一件深蓝色的真丝露背晚礼服。v字型的露背能够把她粉白的肌肤恰到好处的显露出来,垂到脚踝的长裙又能遮挡住恨天高,把她的娇小的身段衬托得苗条颀长。 除此之外,发式、耳环和项链,她都经过了仔细挑选,凡是露脸的机会,她都要与那些女明星争奇斗艳。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沈强有多幸运,娶了一个多么出众的老婆。 眼看着快到7点了,明星们都赶往了演播大厅了。 潘洁最后一个化完妆,在助理的陪同下,急急忙忙赶往演播大厅。也该着她倒霉。从身边匆匆经过一个影院的女服务员,手里拿着一桶老坛酸菜,一边往嘴里扒拉面条,一边嘀嘀咕咕的用蓝牙耳机打电话,毛毛愣愣的一下挂到了潘洁胳膊,一桶加量不加价的方便面,连汤带面全扣在潘洁裙子上。 潘洁惨叫一声,扬手就给了那个女服务员一个大嘴巴。“你瞎呀你!!!” 女服务员自知闯了大祸,吓得连连作揖,就差给潘洁下跪了,“对不起,对不起。我陪,我陪。” “我呸!”潘洁一口口水啐在她脸上,“你知道这一条裙子多少钱吗,你赔得起吗?” “我……我……” 第5章闭室屠杀(2) 女助理小赵在一边劝,“潘姐,先想想办法吧。首映式还有十几分钟就要开始了,这个样子出去,被记者拍到了就糟了。” “那怎么办啊?”潘洁也慌神了。 “要不回去换一套吧,不是还有备用的礼服吗?” 换别的衣服,潘洁又有点儿舍不得,这套衣服可是她早在两个月前,就为这次首映式出场精心挑选的。让一个狗脑子的蠢货给彻底毁了。 “你说怎么办,怎么办啊,你这个蠢东西!”潘洁现在除了对那个闯祸的女服务员发火也想不出什么招了。 “要不洗洗吧。”女服务员小声建议。 “洗?这东西是油的,还有恶心味,能洗掉吗?” “化妆间那里有清洁液,擦擦就能弄掉。我用过。” “是吗,那赶紧带我去找!” “是,是!” 女服务员唯唯诺诺,急忙带着潘洁往化妆间那边走,化妆间大大小小有好几间。她领着潘洁走进其中一间。这间堆着不少杂货,架子上挂着一件件戏服,足有百八十件,占据了大半个房间,空出来的地方有四五个梳妆台,一看就是库房临时改的,其中一个化妆台正坐着一个穿着动物造型外套的年轻女人,她正对着镜子自己描眉,桌上放着一个糖宝的大脑袋。估计是要扮一条大虫子,在电影院门口搞促销。 潘洁鄙夷的瞧了那女人一眼,心说:就你这样,脸都露出不出来,还臭美个什么劲儿啊。 闯祸的女服务员跟只没头苍蝇似的到处乱翻,“我想起来,肯定是装里面柜子里了。” 说着一头钻进衣服堆里。 潘洁用鼻子哼哼,“今天可真倒霉,遇到谁不好,偏偏遇到这么一个蠢货。” 赵助理一脸赔笑,也不好说什么。 可是,左等那个女服务员不出来,右等也不出来。 赵助理看看表,“哎呀,这眼瞅着就快7点了,这个人到底找没找到啊。 潘洁也急了,大声喊:“喂,你能不能快点儿,找到没有啊。” “……”没人回答。 这时候,那个装扮成糖宝的女孩已经化妆完毕了,拎起糖宝的大头罩,一步一晃走到门口,还回头瞅了瞅发糗的潘洁,幸灾乐祸的笑笑。 潘洁更来气了,几乎扯脖子朝那个女服务员喊,“你耍我呢吗,到底能不能找到了你?” “……”还是无人答言。 潘洁瞅瞅赵助理,两个人互相望望。忽然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儿。 “怎么搞的,这门怎么打不开了!” 那个要出门的糖宝女孩焦急的叫起来。 潘洁急忙问那女孩,“这间屋子还有其他门吗?” “没有了,就这一个出口。还有一扇窗户。”女孩一脸沮丧。 “今天是怎么了,这么倒霉!”潘洁气呼呼的走到门口,伸手攥住门把手用力拧了拧,根本就拧不动。锁头好像被什么东西别住了。 她又跑到窗口,想着实在不行跳窗户出去也行啊,怎么说也得参加这个首映式,可是等她往窗外一瞧,眼前就晕了。这少说也得七八层楼高。别说是人,就是九条命的猫也白搭。 白白准备了两个多月,让一个蠢货给毁了,潘洁都快气疯了。她一定要好好收拾收拾那个服务员,不拔她两层皮都不解气。 “赵兰。”他喊助理。想让她把那个女服务员拽出来。 一回身发现赵兰不见了。 却看见那堆悬挂的衣服不停抖动,忽然一个人从衣服里跌跌撞撞走出来。 正是助理赵兰。 她捂着脖子,脸上露出十分痛苦的表情。 “赵兰……你……你怎么了?”潘洁吃惊的看着她。 赵兰想说话,一张嘴,血就从嘴里涌出来,顺着下巴滴滴答答往下淌。 不只是嘴,从捂着脖子的手指缝里一样在往出溢血。 猛然! 从衣服堆里伸出一只手。勾住赵兰的头,把她整个人生生拽进了衣服堆里。 潘洁都看傻了。 “刚才那……那是怎么回事儿啊?”站在潘洁身边那个糖宝女孩颤抖着声音问。 潘洁哪里知道。她吓得脑子一片空白,也比女孩强不了多少。 逃! 这是潘洁脑子里唯一发出的声音。 她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直觉告诉她,肯定是很可怕的事情。 她几乎和那个女孩不约而同的抓住门把手,两个人一起使劲,用力推门,门锁发出咔咔的声响,门呼扇了几下,就是推不开。 两个女人缩在门边瑟瑟发抖,想逃又无处可逃,完全被关在了一个封闭的房间里,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堆悬挂着的衣服,仿佛一个个没有脚的幽灵,遮挡着某种未知的可怕的东西。 嗖—— 一个东西猝然从衣服后面射出。 潘洁还没来得及几看清楚是什么,忽然身旁发出一声惨叫。 她扭头一看,好悬没吓死。 那个糖宝女孩已经瘫坐在地上,大腿插着一把刀,鲜血湿了一大片。 女孩发出痛苦的呻吟,“救……救我……” 潘洁腿都吓软了。 她不知道衣服里隐藏着的那个东西接下来要用什么办法对付自己。 忽然间,那堆衣服开始晃动。 从衣服里面慢吞吞的钻出了一个穿着破烂的灰色呢子大衣的人。这样的打扮简直跟街角的流浪汉没有什么区别。 可当潘洁看到他那张恐怖的脸,身体里的血液都凝结了。 他头上套着一个用麻布袋子随意缝成的头套,嘴是一个歪斜的裂缝,眼睛是两个窟窿,左眼镶嵌着一个黑色的纽扣,右眼却散发着绿莹莹的异光。 他就像一个从地狱的淤泥里爬出的恶鬼。毫无忌惮的站在潘洁面前,歪着脑袋打量着她。 在他戴着灰手套的手里正在玩/弄着一把磨得锋利发光的餐刀。 此刻,潘洁就他的菜。 “桀桀桀桀桀桀桀桀——” 他从面罩的裂缝里发出夜枭哭泣般的怪笑。 他慢慢逼近潘洁。锋利的餐刀在手里自如翻转。 潘洁的眼泪失控的往外流,没有逃路,没有任何人能救她,她做梦都不曾想到自己会遇到这样的飞来横祸。 她是如此爱惜自己,自从她认识沈强之后,她冥冥之中就觉得自己不同于那些芸芸众生,她尽管出身卑微,但她命中注定要过上金枝玉叶的生活。 第5章闭室屠杀(3) 她从未想过自己会这样死法,像狗一样被杀死,她真不甘心! 在极度恐惧中,她充满了求生的yu望。 但在这个嗜血怪人眼中,她只不过在做着徒劳的挣扎。 潘洁背靠着被锁住的门,眼看着怪人慢慢逼近,她用力拍门,大声呼叫:“来人呐,救命——救命——” 门外无人应声。 现在大家都去参加首映式了。附近根本没有人。 蒙面怪胎歪着脑袋,用那颗绿光莹莹的眼珠打量着嘶声尖叫的潘洁,高高举起餐刀。刀尖朝下,像野狗散发着腥气的尖牙。 劈头刺下! 咔! 生死关头,潘洁本能的向旁边一缩,餐刀深深的扎进门板。 蒙面怪胎努力想把餐刀拔出来。 潘洁趁机连滚带爬的从他刀下逃走。 蒙面怪胎连拽几下,把餐刀从门板上扭下来。 他正要去追潘洁,忽然停住了,慢慢扭头看向旁边,那个被他飞刀扎伤了大腿的糖宝女孩趁着别人没注意,用那把刀子插进门缝,把门外别着锁头的东西弄开了。她都已经把门推开了一条缝,马上就准备逃了。 蒙面怪胎一把将门推上,喉咙里发出怪异的哼哼声,似乎被激怒了。女孩欲哭无泪,露出绝望的表情。 蒙面怪胎伸手抓住了女孩的头发,把她拖到自己脚下。 女孩撕心尖叫,绝望的朝潘洁伸手求助,“救救我……求你……救救我……” 蒙面怪胎歪着脑袋,聆听女孩的尖叫,似乎觉得无比动听。他那颗绿莹莹的眼珠眨了一下。突然,举起餐刀,朝着女孩身上一通狂刺…… 伴着女孩撕心裂肺的惨叫,鲜血飞溅。 潘洁眼睁睁的看着女孩,扑倒在自己眼前,凝固的双眼充满无限惊恐的瞅着她。 潘洁捂住眼睛,不敢再往下看了。 她跪在蒙面怪胎面前,流泪讨饶,“你要什么都行,只要你不杀我,我什么都可以给你。求求你放过我吧!求求你!!” 蒙面怪胎歪着头,好奇的瞅瞅她。 潘洁看不懂他是何居心,还在争取说服他,“你放心,今天的事情,我不会告诉任何人是你干的。你饶了我吧。就当做……当做我从来没见过你行不行?” “……” 蒙面怪胎没做任何表态,只是把沾着血的餐刀放在嘴上,伸出鲜红的舌头,舔舐着刀上的血。然后朝潘洁步步逼近。 潘洁悲催的意识到,自己遇到的分明就是一个人形怪物。他根本根本听不懂人话,也对美女不感兴趣,他喜欢的只是杀戮。碰巧自己不幸成了他的猎物。 “不……不要……不要过来。”潘洁连滚带爬,往那堆衣服里钻,却被脚下什么东西绊了一个跟头,跌倒在地。扭头正看见双眼圆睁、死不瞑目的赵兰躺在自己脚下。脸上脖子上全是血。 潘洁惨叫一声,手刨脚蹬躲开赵兰的尸体。 一只灰色手套的手突然抓住了潘洁的脚腕。 蒙面怪胎抓住她一条白花花的大腿,把她慢慢拖向自己,绿眼珠寒光四射。潘洁呜呜哭着,双手徒劳的在地上抓挠……这时,她怀里的手机响了—— “嗡……嗡……握jin了手心里的爱/我勇敢了起来/当你回来的时候/我一定要跟你说别再走开/我/跟寂寞在比赛……” 清新悠扬的小女声在杀气腾腾的房间里回荡。 蒙面怪胎似乎很不习惯这种歌,用手狠命捶打脑袋,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嘶吼。 潘洁在生死关头也被激起了勇气,她称着蒙面怪胎分心的时候,蜷起那条未被抓的腿,用尽全力蹬出去。 “吼——” 恨天高又长又尖的鞋跟狠狠蹬在蒙面怪胎裤dang上。潘洁力气再大点儿都能扎进去。蒙面怪胎发出惨叫。 潘洁趁机把脚从怪胎手里挣脱出来,用起了兔子蹬鹰的招数,两只脚轮番往他身上踢。蒙面怪胎毫无防备,捂着肚子,趔趄了好几步。 潘洁急中生智,甩掉高跟鞋,爬起来就往门口跑。她刚才看见那个人被杀的糖宝女孩已经把门弄开了。当下再不犹豫,拉开门就冲出去,头都不敢回,只顾着往前奔跑。全然不知道那个蒙面的冷血怪胎有没有撵上来。 那一刻,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跑,跑,跑! 跑着跑着,忽然看见迎面走过来几个人。 潘洁就像看见了救星,凄厉的呼叫,“救命啊……他要杀我……救命啊……” 那几个人看见潘洁披头散发,光着脚狂奔,状如疯癫,也都吓了一大跳,伸手拦住她,潘洁拼命挣扎,尖叫连连。 其中一个人问:“小姐,请你冷静一下,冷静……你刚才说谁要杀你?到底出什么事儿了?” 潘洁指着身后,“那个人追我的人要杀我……” “你身后没有人追你呀。” “不,有人,你要相信我,真的有人要杀我。”潘洁努力描述蒙面怪胎的长相,“脸像鬼一样,一只眼睛是绿色的,手里拿着刀,他都已经杀了三个人了,只有我逃出来了……” 几个人听着都笑了,觉得潘洁有精神病。 “你们不相信就跟我过来看看,他就在化妆间那边。” 不算潘洁,这里有四个人。全是男的。潘洁胆子也大起来,想着那个怪物再厉害,就算手里有刀,也不一定能打过四个男人。 再说,她也不像让这个杀人犯就这样轻而易举的逃走了。 几个人闲着也没事儿,索性就跟着潘洁往回走。其实潘洁也没跑出多远,穿过一个回字形环廊,前后也不到一分钟。 等她带着几个人回到那间恐怖的化妆间,门还关着。 走到门口,她又不敢推门往里进了。刚才这间屋子里发生过的一幕幕血腥屠杀的场面,清晰的在眼前闪过。 看到她犹豫,其他几个男的不以为然,其中一个伸手就要去推门。潘洁大叫,“不可以!你……你会被杀死的!” 第5章密室屠杀(4) 男人原本不信邪,以为自己胆子挺大,可是看潘洁神经质似的盯着自己看,好像在咒自己死一样,被搞得心里也有点儿发毛。 “还是报警吧。”潘洁建议。“我们堵住门口,只要不让那个人出来就行。这间屋只有这一扇门。守住门口他就出不来。” 恐惧这东西互相传染,有一个显出胆怯,其他几个男的也不像刚才那么满不在乎了。他们对潘洁的话将信将疑,不过看她的穿戴,也不像是一般人,都没有反对她报警。 …… …… 让潘洁这一折腾,很快消息就传开了。唐京飞最先赶过来。看见潘洁的样子吓一大跳。 她此时衣衫不整,披头散发,脸上的装全花了,融化的眼影在脸上流出两道黑线,活脱脱一个女鬼。 他把潘洁拉到背人的地方,问:“我听说怎么你遇到杀人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潘洁刚想回答,看见唐京飞满脸关切,心里忽然一凛,她狐疑的打量着唐京飞。 “哎,你怎么了……啊……” 潘洁出其不意,忽然扬起手狠狠扇了唐京飞一耳光。 “你干什么,你疯了!”唐京飞一下被打蒙了,捂着脸骂。 “我疯了还是你疯了?”潘洁怒不可遏指着唐京飞的鼻子,“你派人跟踪我还不够,还要找人来杀我吗?你就算是演戏,也没必要演成这样吧。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你胡说什么啊。谁派人杀你了,我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情。”唐京飞也急了。 “不是你那还能是谁,你刚刚派来一个变tai跟踪我,这才没几天又平白无故冒出了一个杀人犯。肯定是你在背后搞鬼!” “我告诉你,真的不是我!”唐京飞又气又急,脑筋迸起多高,“咱俩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我要做的也就是保护咱俩。我干嘛要杀你,我疯了吗,对我能有什么好处?” “真不是你?” “真不是。你冷静冷静好好想想。”唐京飞不可理喻的看着潘洁。“说不定,这真的只是一个意外呢。你确定那个人是奔着你来的?他是不是还杀了其他人?” “是啊,杀了三个。只有我一个人逃出来了。”潘洁心有余悸的说。“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感觉那个人的绿眼睛盯着我看的时候,跟看别人不一样。” 潘洁的话似乎触动了唐京飞,他陷入了思索,眉心紧锁,脸上的表情也开始变化不定。 “喂,你想到了什么,倒是说句话呀。”潘洁似乎感觉到了不妙,急切的问。 “我也说不好,这件事仔细琢磨琢磨确实挺蹊跷啊……” 唐京飞犹犹豫豫的正想说什么,忽听身后有人操着河南口音大声说:“你俩在这儿干什么?” 此刻听到这个声音,对于唐京飞和潘洁来说,简直比遇见那个蒙面怪胎更惊恐。 他俩一回头,就看见沈强正站在身后。两个人一下都懵住了。 唐京飞低头瞅瞅自己的手,幸亏没跟潘洁拉在一起,他强作镇定的的说:“你怎么来了强子,首映式结束了吗?” “还没呢。我给我媳妇打电话她也不接。后来听说出事儿了,我就抽空过来看看。结果怎么也找不到她,误打误撞,跑到这里来,就看见你俩在聊天,聊啥悄悄话呢,也说说让我听听?”沈强笑呵呵的说。 唐京飞瞧着沈强憨厚的样子,似乎不像是假装的。如果他真的觉察出了什么,以沈强的直性子,肯定当面锣跑对面鼓的开干了,哪里会怎么客气的跟他说话。 心里有了计较,他说:“你还什么都不知道吧强子。真出事儿了。” “出什么事儿了?” “死人了。而且一下就死了三个人。” 沈强也有点儿震惊了,“怎么死的?” “有个蒙面的人突然闯进了化妆间,一口气连杀了三个人。” “有这种事儿?”沈强倒吸口冷气 “潘洁也在她们当中,侥幸逃出来了。现在已经报了警,警方很快就到。我刚才就跟她聊这件事呢,我看她吓坏了,不想那些媒体记者们找到她,乱问一通,就把她带到这里,商量下一步怎么办呢。” 沈强拍拍唐京飞肩膀,“还是兄弟你考虑的周到。我就没想到。” 他回身双手抱住了潘洁,又心疼又气愤,“我真不知道竟然会发生这种事情。到底是哪个该死的混蛋敢伤害我媳妇,我非拨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不可!!” 潘洁像根木头似的任由丈夫抱着,她的脸挨着沈强的脑后勺,那双忧怨而疲倦的眼睛勾魂儿似的瞅着唐京飞。 唐京飞知道,她现在真正想抱的人是自己。女人最脆弱的时候,就会情不自禁的渴望扑到心爱人的怀里。 他望着沈强圆圆的后脑勺,有点儿替他感到了悲哀。 一个男人能混到这程度,就算他事业再成功,也只能成为别人的笑柄。 潘洁撅起嘴做出撒娇欲哭的表情,唐京飞忽然胆大包天,伸出手在她脸蛋上摸了一把。 这副情景,如果有第四个人在场看到,肯定会惊掉下巴。 都说西门庆se胆包天,唐京飞估摸着自己有过之无不及。论起给人戴绿/帽子的本事,恐怕也没有人能达到他的境界了。 而沈强还傻乎乎的抱着老婆,想要给她温暖,给她安慰。 …… …… 星华国际影城的所辖区公安局是徐辉区公安局分局,接到报案,重案组火速赶到,由老成持重的组长邵俊杰率领。 案情邵俊杰大致了解。得知一个不明身份的蒙面人在一个完全封闭的化妆间里大开杀戒,用刀子残忍捅杀了三个女人,只有一个女人侥幸逃脱。 这简直就是恐怖片一样的血案,光是听听就让人头皮发麻,脊背发寒。 邵俊杰到了星华国际影城,询问了一下具体情况,得知凶手很可能还躲在杀人的房间里。不敢怠慢,马上做了部署。 他亲自带领四个警员,个个持枪在手,子弹上膛,堵住了案发的那个化妆间。 另外还有五个警员被他派往楼下,密切监视化妆间窗户。防止凶手翻窗逃走。 第6章五减一(1) 所有警员各就各位,邵俊杰朝负责突击的警员做了个手势,一脚踹开门。 警员举枪冲进房间。 邵俊杰随后跟进,两个人两只枪,负责不同区域,将整个房间都纳入射击范围。只要受到任何攻击,随时可以开枪,后面两个警察随后跟进掩护。 此刻,潘洁和唐京飞、沈强,还有其他得知消息的剧组人员和制片商,都躲在远处紧张的观望着。虽然警察足够多,可他们一个个心里还是七上八下,不落地。 谁想知道呢,也许马上就会枪声大作,血肉横飞。 大约过一分多钟。 化妆间里异常安静,没有发出枪声,打斗声,甚至连嘶嚎声都没有。 整个房间里仿佛陷入了一团死寂。 潘洁战战兢兢的问:“到底……到底什么情况啊?” 也不知道她是在问身旁的沈强还是沈强旁边的唐京飞。 沈强忘了回答,不住的吞唾沫,他还很少这样紧张过。 唐京飞勉强还能说句话:“再等等看吧……” 潘洁的话代表了所有人的心声,大家谁的心里都悬着。 终于,一个人影从房间里走出。 重案组长邵俊杰。 他身上没有受伤,也没有厮打的痕迹,只是他的表情很奇怪。 首映式的组织者,恒业影视公司总经理董文山赶紧走上前,问:“邵警官,怎么样,制服凶手了吗?” 邵俊杰摇摇头,“凶手已经跑了。” “跑了?” “你们没有一直派人看着那扇门吧。凶手杀完人,只要还有点儿智商的,肯定找机会逃跑,哪还能呆在房间里不走?不过……” 邵俊杰顿了顿,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董文山,“董经理,我听说,凶手杀人的时候,房间里有四个女人,三个被杀了,有一个逃出来了是吗?” “是这样。” “这个女人现在在哪儿,我想见见她。” 董文山指了指潘洁,“就是她。她叫潘洁。” “哦。”邵俊杰走到潘洁面前,“潘小姐,你就是那位幸存者是吗?” “嗯。”潘洁惊魂未定的点下头。 “你是亲眼看到凶手杀人的?” 潘洁又点点头。 “你确定你亲眼看见了凶手?” 他这话问的很奇怪,不只潘洁,所有人都被问愣了。 唐京飞插嘴:“邵警官,您这话是什么意思,能不能说明白一点儿。” “你们过来自己看看就知道了。”邵俊杰转身走向化妆间。 其他人不明就里,随后跟到化妆间门口。 邵俊杰对潘洁说,“是你说的,当时在这个房间里算你在内有四个女人对吧。那个凶手杀了三个。只有你逃出来了。那你告诉我,这三个女人的尸体在哪儿?”他手指着化妆室。 潘洁往化妆室里一看,顿时就傻眼了。 房间里空空如也,连一具尸体的影子都没有。 潘洁指着门口,“这,就在这里之前躺着一个女的,打扮的像《花千骨》里糖宝似的,她身上被捅了好多刀,死的时候,还向我求救……” 潘洁捂住嘴,眼泪又开始在眼圈里打转。 “那他的尸体去哪儿了,地上连一点儿血迹都没有。” “我……我不知道……” “好吧,那另外两具尸体都在什么地方?” 潘洁走进房间,指着那堆悬挂的衣服下面,“就在这儿,躺着我的助理。我当时还被她的尸体绊倒了,眼看着她瞪着眼死的,脸上全是血。我没骗你……” “还有一具尸体呢……” “还有一个女服务员,她把方便面汤弄洒在我裙子上,带我进屋来拿清洁液……你看,我裙子上还有油渍呢。”潘洁指着自己的裙子证明给邵俊杰看。 “你先给我找到尸体在哪儿吧。”邵俊杰打断。 “我没看到这个服务员死在哪儿。但她肯定也是被凶手杀了。就在这间屋子里。我带你们去找……” “不用了,已经找遍了。没有尸体。一具都没有。” “这不可能。”潘洁惊愕的捂着脸,像见了鬼一样。“我眼睁睁看见她们被凶手杀死的。” “那这些尸体怎么会都不见了呢?” “这……这……我不知道,但我说的都是事实,你一定要相信我!” “我至少得先相信事实。如果只有凶手逃走了那还好说。但是,三具尸体不能走也不能动,怎么可能突然消失了呢。” 唐京飞说:“会不会是凶手称着其他人还没有赶到时,把尸体运走了?” “把尸体运走了?”邵俊杰脸上露出耐人寻味的表情。 他转过头问潘洁,“从化妆间逃出去,有三个出口,你当时是往哪个方向跑的?” 潘洁指着南面的走廊,“这个方向。” “你跑到什么地方遇到其他人的?” “我记得我当时跑过了前面的回廊,然后就碰见了四五个人。” “你告诉他们化妆室里杀人了,是吗?” “是。” “他们就跟着你跑回来,把门堵住了?” “嗯。当时他们还想进屋看看,让我拦住了。我让他们报的警。” “那好,小王。”邵俊杰喊来一个警官,“你现在从这里给我小跑到回廊那儿,过了回廊之后再回来。绝对不要快。” “知道了,头儿。” 那名王警官就小跑步跑向回廊,过了一会儿,又慢悠悠的回来了。 邵俊杰看看手表。“2分零15秒。” 他对众人说:“女人的跑步速度一般都比男人慢,就算潘小姐当时拼尽全力,跑得比小王快,但她还要跟那几个人交涉一番,耽搁点儿时间。那就算她用了2分钟来回好了。而凶手只能从走廊的另外两个出口逃走,无论哪一个距离也都不短。各位试想一下,凶手有没有可能在2分钟里,带着三具尸体从房间里逃走消失呢,不只是这些,还要把血迹都清理干净,谁有这个能耐做到?” 众人面面相觑,不觉摇头,都将信将疑的看着潘洁,就好像她在撒谎一样。 第6章五减一(2) 潘洁有点儿慌了,大声说:“我说的都是真的,如果没发生这种事情,我为什么非说有呢。这对我有什么好处?你说是不是老公?”孤立无援的时候,她向沈强求助,希望他能帮自己说句话。 “是啊,对,对……我相信我媳妇。只是……”沈强嘴上虽然帮妻子,可说话吞吞吐吐,显然也没有十足的信心。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毕竟到现在为止,他既没有看到凶手,也没有看到死者,完全是潘洁一个人在说。 正在相持不下,人群里有个人说道:“是不是发生了杀人案,倒也用不着非要看到凶手和尸体才算数。潘小姐不是说有三个人被杀了吗。那现在就找找这三个人,不就能证明潘小姐说的是不是真的了?” 这句话倒一下提醒了邵俊杰。这么简单的办法本来也不难想到,只是突如其来的事件让所有人包括他在内都有点儿措手不及,一下钻进了牛角尖。 邵俊杰甩目望去,说话的是一个个头很高,长得很不错的年轻男子。他还以为是个演员。 他看了一眼那个男人,然后对潘洁说:“潘小姐,那你就详细说说三个被害人吧。我记得你刚才还说过一句,其中有一个还是你的助理吧。” “是,她叫赵兰。” 说到赵兰,沈强这边一起来参加首映式的几个人回过神来,在人群里四处看看,沈强还大声喊了两句,“赵兰,你在哪儿,过来一下。” 没人应声。 找了一圈,人群里并没有发现赵兰。 唐京飞掏出手机找到赵兰的手机号码,给她打过去,等了一会儿,摇摇头,“打不过去。” 众人一下就sao动了,刚刚安稳的心又悬起来。 星华国际影城的经理范瑶也在场,这时候忙问潘洁:“潘小姐,你刚才好像说,我们有个服务员把你的礼服弄脏了,才带你到化妆间擦洗。你记不记得那个服务员叫什么名字?” “我不知道,我就知道是个女服务员,个头很高,做事毛毛愣愣的。”潘洁说。 “那还有一个你说穿戴像糖宝一样的女孩呢?” “我也不知道她叫什么。” 光凭这样的描述很难判断是哪些人,范瑶有点儿为难。 邵俊杰说:“如果这两个女人是你们影城的职工,肯定是有上班记录的,找找应该能找到。” 影城里今天上班的有上百号人,范经理没有办法,只好去一个个查。 过了足有一个小时,他回来了,对邵俊杰说:“我查到了,那个打扮成糖宝的女人是个大学生,兼职给我们做导购员,叫罗娜。她失踪了,打她的手机一直在关机状态。” 范瑶的话让现场气氛更压抑了。连交头接耳的人都闭住了嘴。 “还有一个呢,那个女服务员呢?”邵俊杰问。 “她倒是没有失踪。” “是吗,那你赶紧把她找过来,我还想找她核实一下。”邵俊杰心里燃起了希望。 谁知,范瑶的神情变得有些奇怪,“她虽然没有失踪,但是,我却找不到她。” “为什么?” “因为没有人肯承认自己跟潘洁发生过争执,没有人承认去过那间化妆室。” “那你怎么能断定她人没有失踪呢?” “因为今天所有该到的服务员都到了,根本不缺人。” “什么?”邵俊杰都难掩惊愕。 他当了这么多年警察,还从来没遇到过这样古怪的案子。 他在心里琢磨,为什么那个女服务员不肯站出来承认呢,难道这里面有什么文章? 这时候,人群里那个高个男人又开口了,“在事实还没摸清的情况下,想得再多不如实际确认确认。” 这话有插手警察查案之嫌,听着不那么顺耳,但邵俊杰感觉这话里似有深意。 他想了想,对范瑶说,“范经理,你现在就把所有的服务员都找来吧,在这里集合。我想让潘小姐亲自辨认一下,把那个女人找出来。” 这就意味着停业,范瑶有点儿不太情愿,但人命关天,他也不好反对。 过了一会儿,他把所有女服务员都叫到大厅里,足有六七十人,密密麻麻站好几排。 邵俊杰问潘洁,“潘小姐,你对那个把你裙子弄脏的女服务员还有印象吧?” “有,只要我看见她,就能认出来。” 那些女服务员不明就里,看潘洁那副矫情样儿,还以为是谁把她弄裙子脏了,她不依不饶,要找茬儿呢,一个个低下头,心里惴惴不安。像这种有俩糟钱儿就不知道自己是谁的有钱女人最难缠,不小心招惹上了,保准扒你几层皮,折磨到你哭爹喊娘,以此为乐。 潘洁挨个服务员都仔仔细细端详一遍,走到谁身边,谁心里都咯噔一下。担心万一这女的胡乱指哪一个,那她就到大霉了。谁也不知道潘洁那条裙子到底值多少钱,但估摸着一个明星老婆穿的衣服,她们普通人不卖个身卖个肾是赔不起的。 潘洁从从第一个人一直看到最后一个,几十个女服务员都看完了,回头朝邵俊杰摇摇头,“没有。那个女服务员不在这里面。” 怎么可能? 邵俊杰没想到会出现这种可能,他带着疑问看看范瑶。 “我仔细核对过了,所有人都来齐了。没有漏掉的。”范瑶马上说。 邵俊杰问潘洁,“你确定那个弄脏你裙子的女人是服务员?” “她穿着服务员的衣服,跟她们一样。”潘洁很肯定的说。 邵俊杰陷入了沉思。一个不明身份的女人,伪装成服务员,不小心弄脏了别人的衣服。带人去清洗时就遇到了杀人狂死于非命。 不得不说,这个女人实在是点子够背的。她所做的每一件事,看起来都离奇,都似乎在把自己往死路上逼…… 难道…… 邵俊杰后背生出一股寒意。 当了这么多年的警察,他还是第一次心生这样一种阴冷的感觉。 他问潘洁,“我问你一件重要的事情,你一定要老老实实回答我。你说你亲眼看到凶手杀人,那你是不是亲眼所见凶手杀了那个女服务员呢?” 第6章五减一(3) “我……”潘洁顿了顿,“我只是看见了赵兰和那个打扮成糖宝的女人被凶手杀了。女服务员我没有亲眼看见,但我喊她,她都不答应,连呼叫都没有,我想她肯定也死了。 邵俊杰不置可否,继续问:“那你有没有看到凶手的真面目?” “没有,他蒙着脸,头上罩着一个很吓人,很奇怪的头罩。” 邵俊杰没有继续往下问,他一转身,急匆匆的走进那间化妆间,在那堆衣服里翻弄了一会儿,用衣架提着一套衣服走出来。上身是白衬衣陪红色外套,下身是黑色的喇叭裤。分明就是影城女员工的工作服。 “你仔细看看,潘小姐,那个女员工穿的是不是这套衣服?”邵俊杰问潘洁。 “是这样的。可是女服务员穿的衣服好像都一样吧。” 对潘洁的疑惑邵俊杰没回答,他问范瑶,“范经理,你们这里员工的工作服会放在化妆间吗?” “不会,员工的衣服都放在休息室里个人专门的箱子里。化妆间是给演员一类的人使用的,平常的员工除了做杂物,都不进化妆间。” “我知道了。”邵俊杰面色凝重,发出一声冷笑,“假如化妆间里真的发生了凶杀。那这个案子可太有意思了。我们原先以为房间里一共有五个人——凶手,女服务员,导购罗娜,潘洁小姐,还有她的助理赵兰。但事实上,房间里也许只有四个人。” “只有四个?怎么可能?”范瑶明显没听懂邵俊杰的意思。 “女服务员,罗娜,潘洁和赵兰。正好是四个人。” “还凶手呢,你忘了。” “我没忘。只不过凶手不是独立的一个人,他其实与四个受害者的其中一个是同一个人。” “同……同一个人。”范瑶激灵灵打个寒噤,“你意思是,凶手伪装成我们的服务员混进来杀人,这……这太荒唐了。” “是不是荒唐很快就知道了。”邵俊杰对身边一个警员说,“你现在马上通知物证科的人到这里,给我仔仔细细的检查,我倒要看看,是不是真有人被杀了。” 警员马上用对讲机向局里传达组长命令。 半小时后,四个物证科技术员带着设备赶到现场,按照邵俊杰的吩咐仔细的搜索了一遍。 由于案发现场没有发现任何血迹,为了保险起见,技术员们在地面上喷洒了一种叫鲁米诺的溶液。 它的化学名称叫3-氨基苯二甲酰肼,俗称发光氨。专门用来检测经过擦洗和时间久远难以发现的血液痕迹,可以检测出百万分之一的含血量。 技术员们把化妆间里唯一的窗户挡上,在潘洁所指的两具尸体躺倒的地方喷洒上鲁米诺溶液。结果,原本干净的地面上,逐渐发散出幽兰色的一块块光斑。那是血液残渍中的铁元素和试剂发生氧化反应出现的现象。 站在门外观看的邵俊杰,心情顿时变得沉重。 他尽管早有心理准备,毕竟还抱有一丝侥幸,期望这个案子不像看到的这么诡异。 然而,现在勘查结果就在眼前,毫无疑问,潘洁没说谎,这就是凶杀案的现场。而他,有幸碰到了他这辈子都未曾碰到过的怪案。 从潘洁逃出这间屋子到她带人赶回来用了大约2分钟。虽然尸体数量比之前预估的少了一个,但她跑来的那段走廊在化妆间门前有段直路,就是说潘洁根本用不着跑到门口,在远处就能看到是不是有人从房间里出来。这样估算下来,她一个来回只要1分半就够了。她没有发现凶手就意味着,凶手在1分半的时间里擦净了地面的血,然后带着两具尸体逃走了。 这可能吗? 除非凶手是个绿巨人那样的怪物。 为了保险起见,他宁愿假设凶手就是绿巨人,他亲自带警员以化妆间为起点,检查了另外两个走廊的出口。如果凶手带着两具尸体夺门逃走,只能二选其一。 可是,结果令他更吃惊。两条逃跑路线经过的楼梯和走廊里没有发现任何掉落的血迹。一丁点儿都没有,以被害人受伤情况来看,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也许只有一种可能,凶手以难以想象的速度逃出了星华国际影城。 恐怕就算绿巨人来了也做不到。 换句话说,他遇到了一桩密室杀人、移尸案。 虽说窗户和房门都没有从里面上锁,但其他客观条件无形中限制了凶手的活动。7层楼的窗户,1分半钟的移尸逃跑时间。这是个根本就不可能完成的犯罪。 凶手却做到了。 他怎么做到的? 邵俊杰冥思苦想,想的头都疼。 他当了这么多年警察,算不上福尔摩斯,也堪称洞察秋毫。偶尔无事,他也看看推理小说,本格式推理中最精彩的情节莫过于密室杀人,完成不可能完成的犯罪。对于他这样现实中的老警察来说,推理小说家苦心编织的不可能犯罪当故事读读,猎奇一下还行,里面有很多技巧在现实中是经不起推敲的。那得需要许多偶然和巧合作为前提才能实现,所以现实中从来没有犯罪进行过所谓的密室犯罪,他从来也不相信这个,直到今天…… 好像上天有意刁难他一把。他遇到了一个真真正正的密室杀人案。 没有人看出他冷硬的外表下,内心中有多么震惊,多么茫然。 “邵警官。”身后忽然有个人喊他。带着浓重的河南口音。 他转身看见了沈强。 他在电影电视中倒是没少看见他,演的都是一些有点儿憨直傻气的角色。现实中跟这个人没什么接触。 沈强神色焦急,脑门上青筋直跳,压抑着愤怒。自己的妻子险遭毒手,做丈夫的理应这样。 “哦,有什么事吗?”邵俊杰问。 “是这样,我刚才问过我媳妇,她见过凶手的样子。不知道这个能不能帮你抓住那家伙。” 第7章不可能的密室逃脱(1) 邵俊杰心头一动,一眼看见了站住远处楚楚可怜的潘洁。 他刚才向这个女人了解过情况,但因为怀疑她说谎,没有深问。 “那我就跟她谈谈吧。”他朝沈强点点头。 沈强过去跟潘洁说了几句话,潘洁看了看邵俊杰,有点儿不安,但还是走过来了。 “潘小姐。请你不要介意,我刚才不是有意怀疑你说谎,我只是作为警察,要考虑各种可能。”邵俊杰很客气做了解释。 神情憔悴的潘洁点点头,表示不介意。 邵俊杰接着说:“潘小姐,沈先生说你见过凶手长什么样,咱们之间还没有仔细聊过这方面,你现在能不能仔细回忆一下?” “我说我见过他的样子,可不是他的长相啊。他始终蒙着脸,我看不到。只是他打扮的样子太吓人了。我印象很深。” “看不到长相也没关系,你说他样子长吓人,怎么个吓人?” 潘洁深深呼吸,平静了自己的心情,“他穿着一件很破很破的呢子大衣,灰色的。头上套着一个头套,也是破破烂烂的,好像用麻布袋子做的。他的整张脸都被挡着。嘴那个地方有个斜着的裂口。两个眼睛的地方有两个窟窿,左边镶着一个黑色的圆纽扣……” “你等等,你是说他左眼没有露出来,而是镶着一个黑纽扣?” “嗯。我不知道他眼睛还能不能看见,反正看着特别瘆人。” “那他右眼呢?” 潘洁打了个寒噤,“他右眼倒是能露出来,可是他的眼睛是就像鬼一样,绿莹莹的冒光,手里拿着一把餐刀,他就用那把刀杀人的。” “……”邵俊杰不觉吞了吞唾沫。 他之前没有仔细询问过凶手的外表,现在听潘洁战战兢兢的说完,心里更加惊骇,后脖子也不禁往冒凉气。 这还是人吗,分明就是一个怪物。不说别的,光是想想他那凄厉的外表就够骇人了。 他把杀人当成游戏吗? 忽然,站在潘洁身后的沈强大声说,“这家伙怎么会是凶手呢,不可能啊?” 邵俊杰一愣,听沈强话里有话。“沈先生,难道你见过这个凶手?” “他和我们马上要上映的《舐血夜魔》里的杀人狂太像了。” 这个消息简直比密室杀人更让邵俊杰震惊。 这个案子的古怪越来越出乎他意料了。 沈强直筒子性格,大嗓门一嚷嚷,周围看热闹的那些演员们出现了骚动,不少人目光异样的瞅着他们,窃窃私语。 这时,一个穿着很时尚的光头男人走过来,操一口广东口音的普通话向邵俊杰自我介绍:“你好,邵警官,我是导演张子强。沈强刚才说的话我都听到了。他说凶手跟《舐血夜魔》的杀人狂太像了,这是什么意思?” 沈强接话道:“张导,你都想不到。这个杀人凶手打扮的跟我们电影里的那个大魔头完全一样啊。” “什么?”张子强也惊呆了。 邵俊杰说:“既然这么像,我想看看你们电影的剧照。” “好的,你跟我来一下。” 张子强也给予弄清出究竟,带着邵俊杰来到首映式的演播一号大厅。其他人处于好奇,也都三三两两的跟过来。 演播大厅外还等候一帮准备采访报道的记者,他们不知道为什么首映式开始到一半就中止了,正在议论纷纷的时候,就看见剧组和制片人又回来了,其中还有两三个警察。凭着直觉他们猜测可能有爆炸性的新闻线索。纷纷涌上来,话筒、录音笔都往上招呼,“张导,为什么首映式突然中止了,是不是出了什么状况?” “警察怎么会在这里,方不方便透露一下。” “首映式中止是不是因为突发事件?” “是有人犯法了吗?” 张子强只是对着记者们做出僵硬的微笑,对一切问题概不回答,脚步匆匆的走进演播大厅。其他人也都像被封住了嘴巴,一脸严肃的走进了演播大厅。那些记者们随后还想进来。被两个剧组的工作人员挡在外面,关上了门。 恒业影视公司的总经理董文山这时候开了一句玩笑,“其实要是这时候把真相告诉那帮记者们,没准我们的片子能大火一把。” 开完这句玩笑,他才发现谁都没笑,邵俊杰冷淡的看了他一眼,回头问导演张子强:“把剧照找出来吧,我看看。” 张子强打开投影机,主席台上的背景屏幕出现了大幅剧照。 阴冷,凶杀,悬疑……所有刺激神经的恐怖元素瞬间冲击着双眼。 两男两女四个人表情惊恐,目光古怪。站在中间的女人身上穿着一套沾血的白色裙子。站在左边的男人就是沈强,张大嘴巴,露出两排大牙,一副难以置信的夸张表情。 四个人的背景是一个印在血泊中的模糊头像,只露出两只眼睛,或者说只有一只眼睛,一只诡异的绿色眼珠。而左眼却是一颗圆圆的纽扣。 电影名字是用沾血的餐刀组成的四个字—— 舐血夜魔。 “还有再清晰点儿的吗?”邵俊杰说。 张子强用遥控器一张张照片往下翻找……赫然,一个恐怖人像出现在幕布上。 他穿一身破烂的灰色呢子大衣。破烂的头套是用麻布袋子做成的,把整个头都遮住了,多余的部分堆在了下面,用麻绳在脖子上缠绕了两圈。 最恐怖的地方是他被遮住的脸,头罩上两个窟窿和一个歪斜的裂缝组成了他畸形的五官。左眼镶着一个黑色的大纽扣,右眼是鬼火般的绿色。 邵俊杰凝视着夜魔阴冷的眼神,仿佛在与那个嗜血怪胎隔空对视。 他几乎能真切的感受到屠杀现场那种无处不在的绝望,全身的血液都在不知不觉间冻结。 “啊——” 一声凄厉的尖叫从身后传来。 全神贯注的邵俊杰被吓得打个寒颤,急忙转身看,原来是潘洁被夜魔的剧照吓昏了过去。她的丈夫沈强扶着她离开了演播大厅。 邵俊杰虚惊一场,才发现自己的背心已经被冷汗浸透了。 他沉声问导演张子强,“张导,你电影里的这个夜魔在剧里是怪物还是真人装扮的凶手?” 第7章不可能的密室逃脱(2) “是个凶手。一个精神分裂的怪胎。” “他是盲人吗,所以左眼睛用纽扣遮住了。” “哦,不是,他能看见。纽扣是我们为了提升凶手的外表效果加上去的。其实纽扣并不是遮光的,上面有许多细小的空,原理就像小孔眼镜。透过纽扣还是可以看见东西的。” “照这么说,他那颗绿色的右眼也是伪造的?” “就是个绿色荧光的隐形眼镜。” 原来不是怪物,是人装的。 邵俊杰接着问:“那他为什么要杀人?” “这个说起来话就长了,这个影片的大概故事情节是讲四个年轻人去外地旅游,听说当地有个民国时期的古宅子里藏着宝物,就相约一起去淘宝,结果真的在古宅的地下室里找到了一盒珠宝首饰。他们把珠宝带回了家,卖给了典当行。结果之后,凡是购买了这些珠宝的人就在夜晚被一个蒙面的怪物杀害,这四个年轻人知道消息之后想要调查真相,那个怪物此时也盯上了他们……” 邵俊杰觉得他太罗嗦,打断道:“你就说说那个装扮怪物的人是谁吧,他为什么杀人?” “哦,他啊,他其实就是那个民国老宅子的主人。他一直都住在那个宅子里,从来没有离开过。那些首饰都是她母亲的。她母亲当年离家出走,他又哭又闹不让她走。母亲于是把这些首饰给他玩儿,说一会儿就回来。从此就再也没回来。这个男孩就一直守着这些珠宝首饰,等着他母亲回来。” “你等等,”邵俊杰又打断,“这个夜魔的母亲离家出走的时候是在什么时候?” “当然是民国时期。” “民国时期?照那样说,这个夜魔不应该至少好几十岁了。” “一百一十岁了。” “一百一岁的杀人狂?!”邵俊杰难以置信瞅瞅剧照上那个身材魁梧高大的夜魔。 “是这样。这个故事的基调是一部有着浓郁浪漫主义气息的哥特式恐怖片。有些情节我们进行了大胆的设计,通过延伸时空维度来展现不变的人性。我们给这个被母亲抛弃了的孤独小孩设计了一个特殊的生存环境。他这些年一直住在了地下室里。地下室里有一种可以让人昏昏欲睡的毒药,他吃了这些毒药,就会一整年一整年的沉睡……所以他看起来还很年轻……” 邵俊杰不想跟他探讨这部雷剧的情节是否合理,但他弄清楚了一件事。现实中的案子跟《舐血夜魔》的剧情没有关系。 那为什么凶手要用相同的造型呢? 他杀人的目的何在? “电影里这套夜魔的道具服装是专门定制的吗?” “是啊。” “你觉得如果有人要仿制一件的话,能做到吗?” “这个可不容易。你别看这个造型看着简陋粗鄙,其实是设计师精心设计出来的,才能达到出人意料的恐怖效果。就算有人想仿制也很困难。” “那这套服装一共有几套?” “只有一套。” “现在由谁保管的。” “在演员手里。” “扮演夜魔的演员是谁?” “张磊,过来一下。”张子强朝人群里招呼了一声。 一个正在跟其他人夸夸其谈,好像自己多大腕儿的男演员听见导演叫他,便走过来,客客气气的说:“张导,您叫我。” “他就是扮演夜魔的男演员。”张子欣向邵俊杰介绍。 邵俊杰打量打量男演员,一个陌生的面孔,估计也不是什么名角。要不然,一般演员也不会愿意扮演这样的角色,是不是反角到无所谓,主要是穿上那样一套服装,整张脸都盖上了,哪有露脸的机会啊。 他问这个叫张磊的男演员,“你扮演夜魔用的道具服今天有带来吗?” “哦,带来了。今天本来在首映式上,安排我穿上那套道具亮个相。只是……”说道这里,男演员神色有点儿不自然。 “只是什么?” “那套道具服装怎么也找不到了。” “你的服装放在什么地方?” “就放在我车的后备箱里,车在影院的停车场里。首映式开始前,我到停车场里拿服装,可是怎么也找不到了。我就只好回来了。” 邵俊杰问张子强,“他有跟你说过这件事吗?” “没有。”张子强摇头。 张磊急忙向邵俊杰解释:“我本来是想告诉张导,可是还没等说呢,首映式就中断了,然后才知道出了杀人案。” “那你知不知道,杀人的凶手穿的服装和你丢的服装完全一样呢?” “这个……我一开始不知道,后来听到你跟沈强说话,我才知道的。” “那你觉得,凶手有可能穿着你丢的那套道具服装杀人吗?”邵俊杰目光直视张磊。 张磊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费力的吞咽了一下,“也许吧,我也不太清楚。” “那你觉得凶手为什么非要穿你的道具服来杀人呢?” “……”张磊摇摇头。 “那我换一种说法。凶手为什么会知道,你的道具服装放在后备箱里?” “我……”张磊脑门开始冒汗。 周围已经聚集了一圈人,甚至连刚才昏倒的潘洁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回来了,站在人群里目不转睛的看着邵俊杰盘问张磊。 所有人都迫切想知道结果,他们充满猜忌的瞅着张磊。 这个三流演员是托关系才混到这样一个连脸都露不出来的角色。还自鸣得意以为自己多了不起。有点儿腕儿的演员压根儿不拿正眼看他,刚出道的年轻演员也只是敷衍他。现在大家回想起这个人都有点儿后怕了。 看到张磊唯唯诺诺的样子,邵俊杰心头一喜,感觉像是抓住了什么,“要我看,凶手未必真的想打扮成电影里夜魔的样子,这个形象对他来说没有什么特殊意义,只是用起来隐藏自己比较方便而已,他就随手拿来用了。先是扮成了女服务员,进了化妆间之后,趁机换上了夜魔的道具服装,遮挡住真面目,以恐怖的形象杀人。可是他没想到,潘洁意外逃走了。虽然潘洁没有看见他的真面目,但是却记住了他的独特造型。恰恰是这个古怪的造型暴露了他,这是不是应该叫弄巧成拙?” 第7章不可能的密室逃脱(3) 邵俊杰一口气推理出了凶手完整的犯罪过程,胸中郁结之气一吐为快。 他可不喜欢玩儿什么密室探险,这种实实在在的断案才是他最熟悉,最有把握的。 张磊听邵俊杰说完,瞪大眼睛,愕然看着邵俊杰,点头附和,“是,是。” “我还剩一个问题,张先生是什么时候来的演播大厅?” “首映式开始之前啊。” “之前多久?” “半个小时吧。” “之后你离开过吗?” “离开过,我去停车场拿夜魔的道具服了。” “你什么时候回到的演播大厅?” “一个小时之后,也可能稍微多一点儿。” “为什么去那么久?” “我都说了,道具服丢了,我找了好长时间……”张磊看着邵俊杰狐疑的眼神,突然一下反应过来,“你是在说我是凶手吗……不,不,你搞错了,邵警官,我不是凶手,我没杀人……” “你杀没杀人,我会详细核实的。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走一个罪犯。不过暂时就请你配合我们了。” 邵俊杰一挥手,身边两个早就在摩拳擦掌的警员,立刻从左右上去把张磊夹在中间,迅速将他控制住,防止他反抗。 邵俊杰眼看着张磊被戴上了手铐,他面如土灰,吓得连话都说不出了。 邵俊杰心里稍稍感到了踏实。之后的工作就是进一步寻找张磊的犯罪证据。这方面是他的专长。可是忽然,他的目光无意中瞟过了人群,有意无意的看了那个高个的年轻男人一眼。 他和其他人的反应完全不一样,对于抓住了嫌疑人既不惊讶,也不兴奋。他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张磊,目光耐人寻味。 这家伙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他真是演员吗? 他到底是谁? 邵俊杰心里冒出一个个疑问,这时一个警察匆匆走进演播大厅,来到他身边小声说:“组长,有新发现了。” 他回过神,扭头看到物证科的赵技术员,“什么发现?” “好像是凶手留下的字迹,但我们弄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带我去看。” 邵俊杰跟着赵技术员回到案发现场那间化妆间,赵技术员指着靠门那面墙上一处一人多高的地方,“就在那儿,本来什么都看不到,但是我们用鲁米诺溶液往上一喷,就马上显示出了字迹。” 邵俊杰看到了几个发散着蓝色荧光的英文字母,字迹粗重潦草,不用问,那肯定是凶手蘸着死者的血写在墙上的。 这几个英文字母写的是“lilith”。 像是一个人名。 邵俊杰暗自琢磨,难道是凶手的签名。但这个签名又有什么含义呢。还是凶手在故意卖弄自己。 他百思不得其解,最后把思路暂时收回来,将目光集中在了这间屋子里。 他现在主要的目的是寻找张磊的犯罪证据,其他方面可以暂时放一放。 张磊有作案的时间,作案的条件,邵俊杰要做的就是找出他作案的线索,那就免不了牵扯到作案手段了。换句话说,他必须弄清这个让他头疼的密室杀人案,推测出凶手是如何带着尸体逃跑的。他就能够证明张磊是凶手。 这恰好是案子最大的难点。 而技术员们的调查结果却让他很不满意。 他们在化妆间里发现了血迹的瘢痕,在门板上发现了刀痕,据说是凶手用刀子刺潘洁的时候扎偏了。还有就是墙上的英文签名了。可是,离开化妆间,所有线索就突然之间中断了。技术员们动用了一切科学手段,就是找不出任何凶手留下的痕迹。 真是见活鬼了。 难不成张磊还会什么遁地术不成? 邵俊杰揉着太阳穴,强迫自己面对这个让人头疼的密室,努力的思索每一种可能,甚至连自己曾经看过的推理小说都拿来借鉴。 门外不知不觉又聚集了一帮看热闹的人,大多是从演播大厅赶过来的。听说凶手装扮成电影里的夜魔出来杀人,人们既害怕,心里又充满了好奇,一边看,一边窃窃私语。这无形中给邵俊杰带来了更大的心理负担。 他努力让自己不受外界干扰,保持头脑冷静。反复斟酌,最后确定了一个答案。 他走到了窗前,拉开窗帘,俯身向外张望。 7层楼的高度。 如果不是从门逃走的,那就只能是窗户了。凶手当然不能跳下去,如果从窗户逃走,他至少需要一根长的绳子,或者…… 邵俊杰一眼看见到了窗外的铁皮排水管。 他爬上窗台,手伸出窗外,不太费力就能够到个排水管。如果顺着这个排水管爬下去呢? 理论上可以做到,但要有足够好的体力,还需要攀爬技巧。 他想试验一下,可是摸着光滑的排水管,往下看看七楼的高度,眼前一阵发晕,赶紧从窗外缩回来。 一回头,看见身后站着一个警察。他叫刘浩然,邵俊杰的左膀右臂。本来派他押着张磊去单独审问,顺便带人去搜查演员张磊的轿车和所住的酒店房间。邵俊杰估计张磊再怎么狡猾,总不能一丁点儿的蛛丝马迹也不剩下。 见下属这么快就回来了,他急忙问:“怎么样?” 刘浩然摇摇头,“这个张磊嘴很严,始终不承认自己杀人。我们也检查了他住的酒店单间,还有轿车里都搜查过了,没有发现什么线索。我们还脱了他衣服进行检查,被害人潘洁说曾用高跟鞋狠狠踹过凶手的dang部。我们连他那玩儿意儿都检查了,没有任何损伤。组长,会不会是我们找错人了?” 邵俊杰脸色一凝。 这是他最担心的事情。看来老天这一次没给他幸运,给了他一个大麻烦。 如果把张磊排除在嫌疑人之外,那他的思路就完全被推翻了。凶手仿佛忽然之间又变得无比陌生。 第8章梦魇女妖(1) 就在这时候,忽听身后吵嚷起来。“喂,你什么人,谁让你进来的?” 他转过身,看见一个技术员正在跟一个高个子的男人吵架。这个男人给邵俊杰留下了深刻印象,他看着像个演员,可是说起话又别有深意,似乎他对这个案子有独到的见解。 此时,男人已经走进了化妆间,面对技术员的指责,一笑置之。人也没有离开房间。 “我刚才站在门外听你们说凶手在墙上写了字。我想看看写的是什么。”丁潜微笑的向技术员解释。 “你可真是无理取闹。这不是看热闹的地方,赶紧出去。” “我可不是看热闹,说不定我能帮上你们也不一定……哦,我看到了。”丁潜厚着脸皮,满不在意的走到那个血渍签名的前,背着手打量起来。 “lilith。”他随口念出这个单词。 邵俊杰心里一动,问道:“这是英文单词吗?” “嗯。” “是人名吗?” “莉莉丝。女人的名字。” “这样啊。”邵俊杰稍稍迟疑,心想,莫不会凶手是个女人? 丁潜似乎看出他的心思,“这个签名到未必是指凶手自己。可能还有别的含义。” “什么含义?” “……”丁潜刚要说,忽然停顿了,眼睛看向了门外。 邵俊杰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确见一个十分漂亮的女孩正在朝丁潜偷偷摆手,意思是要他赶紧出去,少惹麻烦。 邵俊杰不禁一笑,“她是你女朋友吧?” “啊?”丁潜怔怔,随口道,“知己。知己而已。” 邵俊杰过来人,一瞧那女孩关切的眼神,什么都明白了,对丁潜说,“没关系,你随便说,对错都无所谓。我只当做个参考。” 门外也不只是蒋雨馨,沈强,潘洁,唐京飞都在,还有那帮认识的不认识的人,都抻着脖子听着。所有人都迫不及待的想知道个结果。 丁潜故意抬高了嗓音,“lilith既是人名,但同时也是宗教中的形象。她是圣经中人类始祖亚当的妻子。” 站在门外听他说话的导演张子强插话,“不对啊,亚当的妻子不是夏娃吗?” “那是今天的基督教《圣经》里这样写的。而与基督教《圣经》有亲缘关系,更早出现的犹太教圣经的《旧约》里最早提到了lilith这个人物。传说她是亚当原本的伴侣,早在夏娃被创造之前与亚当生活在一起,她与亚当一样是用泥土创造的,而不是肋骨。但后来lilith因为不满上帝的安排,要求她遵从亚当为主,因而叛逃伊甸园,成为魔鬼撒旦的情人,从此堕落为梦魇女妖。在犹太教的传说中,她总要潜入男人的梦中you惑他们,并与之交huan,让他们梦遗。所以,lilith的形象也代表着情yu,fang荡和堕落……” 丁潜娓娓道来,听到的邵俊杰心头震惊。 他没想到这几个简简单单的英文字母还有这么深刻的含义。难道是凶手另有所指吗? 他对丁潜也多了几分尊重,“您怎么称呼?” “丁潜。” “丁先生,你觉得凶手写这这个词是不是有什么用意。” “这个邵警官不应该问我,有个人应该比我更清楚。” “谁?” 丁潜指了指门外人群里,“凶手有什么企图,亲身经历的人应该更清楚吧。” 邵俊杰恍然,对潘洁说:“潘小姐,你能不能再好好想想,那个凶手还有没有什么怪异的举动,或者说过什么?” 不知为什么,潘洁憔悴的脸上看着有些惊慌。 她狠狠瞪了丁潜一眼,硬着头皮对邵俊杰说,“那个人什么也没说,他只是杀人,我也没看到他往墙上写字。” “字可能是后写上去的。”丁潜说,“不过,即使那个家伙没有说话,他或许也做过了特殊的举动,让你记忆犹新的……” “没有,我都说过了。” “真没有,要不要好好想想。” “没有!就是没有!”潘洁几乎尖叫。实在对这个心理医生深恶痛绝了。 她感觉这家伙简直是唯恐天下不乱,总是没事儿想挑拨点儿事儿出来。 “稍安勿躁。您现在不适合情绪激动。”丁潜友好的建议。 蒋雨馨实在看不下去了,过来一把将丁潜拽出房间。她要是再不行动,估计就得被炒鱿鱼了。 她低声对丁潜说:“你到底在干什么?没看都把她气成那样了吗?” “我只是想帮邵警官早一点儿破了这个案子。密室杀人案啊,我还是头一回遇到呢。” “那又怎么样,难道你能破了这个案子?” “我想,我只要能在这间屋子里找到一样东西,差不多就能把案子破了。” 所有人的目光刷一下都落在了丁潜脸上。 “真的?什么东西?”蒋雨馨虽然知道丁潜有两下子,可是看他神叨叨的样子,还是有点儿将信将疑。 邵俊杰更是满心疑惑。他们好几个警察,再加上专业仪器,都把这个房间翻个底朝天了,能找的也都找遍了,怎么这家伙还说有东西。什么东西? 就见丁潜露出莫测高深的表情,慢悠悠说道:“既然lilith是荡//妇的含义,凶手留下的东西肯定与这个词有关。顺着这条线索找下去,说不定就能发现一个意想不到的真相……” 所有人都竖起耳朵,全神贯注的想听他往下说,偏偏他不说了,看看表,“哎呀,不知不觉都11点了,还没吃夜宵呢,走吧,咱俩吃点儿东西去。”不容分说拉起蒋雨馨就走。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不带这么雷人的吧。 蒋雨馨一脑门黑线,被丁潜给拖走了,留下一群蒙圈的人。 邵俊杰让丁潜说的心里没底,又带人把化妆间重新检查了一遍,实在没发现什么东西。 第8章梦魇女妖(2) 这一番折腾,时间已经过了午夜。警方的调查迟迟没有结果,大家之前的兴奋劲儿都慢慢消褪,有的饿了,有的渴了,倦意袭来,人们陆陆续续离开。 沈强他们这几个人也都回到举办方提供的万豪酒店休息。沈强要去吃饭,顺便洗个桑拿,潘洁说自己累了,不想去。 等沈强走后,她一个人呆在酒店里坐卧不宁。抓起手机想给唐京飞打个电话。没等拨号,忽然有人给她打来电话,一看来电显示,正是唐京飞。 她接了电话,不等唐京飞开口,急忙问:“你现在在哪儿,我想见你。” “现在不方便吧,沈强在吗?” “他去洗桑拿了。没有两三个小时回不来。你到楼下等我吧,我有重要的话要跟你说。” 挂了电话,她也顾不上化妆,随便换了套衣服,穿拖鞋就出来了。乘电梯下了一层,直接来了唐京飞房间。 刚一按门铃,房门就开了。唐京飞刚冲了淋浴,穿着睡衣站在门口。胸口半敞着,露出练出形的胸肌。 潘洁纵身扑进他怀里,唐京飞顺势搂住她。两个人热吻了一阵。唐京飞情不自禁的把手往她裙子里伸,被潘洁挡住了。 她现在实在没有这个心情。 “我该怎么办啊,我怕得要死。”她的声音都在发颤。 “不用担心,有我在,我会好好保护你,不让你再受伤害了。” “我不只是因为这个。那个心理医生说的话你还记得吧。” “……” “他说凶手留在墙上的那个英文单词是荡//妇的意思。你说,他这样说是不是故意指我说的,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唐京飞脸色变了变,涌上头的荷尔蒙一下掉落,让他顿觉索然无味。 他松开潘洁,走到衣架那儿,从衣兜里掏烟盒和打火机,点着了烟,坐在沙发上一声不吭的抽起来。 “你倒是说句话,怎么事到临头你就这样啊。” “其实,我不是没想过这件事。我只是还没有想好……”唐京飞裹着烟卷,从鼻子嘴里往外喷烟,“我真正担心的倒不是那个姓丁的医生。你说他一个外人能知道什么啊。” “那你担心什么?” 唐京飞欲言又止,又连抽了几口烟。潘洁急得不行,一把将他嘴里的烟拽掉,扔在地上。“你能不能别吞吞吐吐,想到什么就说啊。” “我只是担心一件事,但我不是十分确定……我担心,凶手是冲你来的。” “冲……冲我来的?”潘洁倒吸凉气。 “你别忘了,墙上的字是凶手写的,不是丁潜。他跟这件事又没有利害关系,不可能胡乱解释。如果是凶手留下的,就像你担心的,他是不是有所指呢。” “可是我又没得罪过他,他为什么要杀我,再说他还杀了其他人啊?” 唐京飞摇摇头,“也许杀其他人只是碰巧遇到了垫背的。我记得你说,最早是一个服务员把你衣服弄脏了,然后带你到化妆间清洗,结果一进屋凶手就出现了。邵警官后来推测,那个女服务员就是凶手假扮的。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她把你衣服弄脏不是太巧合了吗?” “你说他是故意的?” “不然呢。还有留在墙上的字。不可能都这么巧合吧。” 潘洁激灵灵打个寒颤。“凶手不是张磊吗,他已经被抓起来了,我跟他不认识啊。” “张磊只是嫌疑人,到底是不是真凶现在警方还没有定论呢。还有,我问你,你觉得张磊像那个袭击你的人吗?” “好像吧……”潘洁犹犹豫豫的说。 “不是好像,你能确定是他吗?” “他……”让唐京飞这一逼问,潘洁更不确定了。“那个人当时穿了那么一套吓人的衣服,全身都盖住了,我哪能看出来。再说他一上来就杀人,我也没有功夫仔细看啊。” “那你看到了什么?” “我只看见了那人大概的轮廓……” “他胖吗?” “正常吧。” “像我这样?还是比我胖点儿?”唐京飞站起来拿自己比量。 “这……我也说不好,好像个头很高。” “很高是多高,有我这么高吗?” “我当时都吓瘫在地上了,他就在我眼前晃来晃去,看着挺高,是不是真高我也没比过。” “如果是一个人穿上增高鞋,你也看不出来吧。” “我……当时没有注意。” “照你这么说,其实无论谁穿上这身衣服,你都看不出来。” 潘洁仔细想想,还真是这么回事。当时那种危急情况下,她逃命都来不及,哪里还有精力想其他的。 看到潘洁这副表情,唐京飞叹口气,“我就怕是这样。” 尽管他故意掩饰,声音里还是微微透出紧张。 “你怕什么?”潘洁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如果……”唐京飞喉结梭动,吞了口唾沫,努力克制自己的紧张情绪,“如果沈强穿上那身衣服,你能不能认出他?” 沈强! 这两个字犹如晴天霹雳,震得潘洁耳朵嗡嗡作响。 但她转念一想,又放声笑起来,“你开什么玩笑,怎么可能是他,你都一直说他是猪脑子呢。就那个软蛋敢杀人,真是笑话……” 唐京飞可没笑,“我说他猪脑子,是指他笨。我可没说他没有胆子杀人。” “你没看到他平时在家里那个熊样儿,我让他站着,他都不敢蹲着。别看他在外面是个明星。在我面前,就是条服服帖帖的小狗。” “那是两码事。”唐京飞忽然觉得这个女人笨得简直不可理喻,也许她才是一副猪脑子,只不过是长了一张漂亮脸蛋唬人罢了。 “他那只是在哄你开心,让着你。你以为他真怕你吗……可是你想过没有,一旦他发现你背叛了他,你以为他还会让着你吗?就连武大郎也知道拿着菜刀找西门庆拼命,你难道以为沈强还不如一个武大郎?今天在首映式要开始的时候,他突然有事儿出去了,离开了将近一个小时才回来,说什么去打电话了……” 潘洁脸上的笑容僵硬了。 “你给他带了这么大一顶绿帽子,一旦曝光了,他就成了全国人的笑柄。男人最重要的就是脸面,尤其是明星。你觉得他会放过你吗?” “他难道还要杀了我吗?” 第8章梦魇女妖(3) (上一章进行了一点儿修改。11月15日) “天底下就没有一成不变的人,也没有真正的好人坏人,只是每个人的底线不同。绿帽子就是全天下所有男人的底线。他会把任何男人都变成野兽的。如果你是我老婆,你背着我偷/情,我也会杀了你的。”唐京飞眼中闪过一道狠毒的光。 那一瞬间,他的脸仿佛变成了沈强。 那张憨厚的脸隐藏在恐怖的面罩之后,那颗绿莹莹的鬼火般的眼珠阴冷的瞅着潘洁,没有丝毫昔日的温柔,只有憎恶与杀机。 潘洁腿一软好悬坐在地上。 她哭丧着脸埋怨唐京飞,“既然你心里清楚,为什么还要勾/引我啊。” “拜托,咱俩谈不上谁勾引谁。你漂亮,我帅气,互相为对方吸引,这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物竞天择。按照道理,本来就应该是我这样的男人娶你做妻子,难道不是吗,你心里不是也这样想的。你选择跟沈强在一起,只不过是看中了他有钱,有名。其实你心里从来就没看上他。他就算再有运气,骨子里也还是一个土包子。衣服做的再漂亮,穿在猴子身上也不配。我当然不服他,我哪一样不比他强。连他老婆都愿意跟我在一起。这还不足以说明一切吗?” 看着唐京飞一脸不甘又忘乎所以的样子,潘洁忽然觉得他很陌生。难道他跟自己好只是为了发//泄对沈强的不满? 她欲哭无泪,脚上的泡都是自己走的。事到如今,走到这步田地,她想退已经退不回去了。 “他为什么非要杀我,却放过你呢。”潘洁不能理解。 “他不是要放过我,只是他更恨你!越是跟亲近的人反目,仇恨也加倍。只有他在你身上发//泄够了,觉得解恨了,他才会腾出手来对付我。” “那我们总不能等死呀,总得想想办法呀。”她现在只能信赖唐京飞。 “我也只是怀疑,现在又没有抓住他的把柄。我们能怎么办?”唐京飞焦躁的说。 “那你说假如警方破了案子,他要是凶手,不就落网了吗?” “是啊。那又怎样。” “你记不记得那个心理医生跟警察说,那间屋子里还有一样东西,如果找到了,就能把案子破了?” “我知道。但是那个邵警官什么都没有找到。” “你说这到底是怎么会事儿?” 唐京飞琢磨了一下,还没等回答,门铃这时响了。 柔和的铃声惊到了两个人。 这个时候谁能来? 他俩互相看着,充满了惊疑。让沈强那件事吓得,他俩都有点儿风声鹤唳了。 他们没吭声,等了一会儿,门铃不响了。两个人刚松口气,门铃忽然又响起来。 “我去看看。”唐京飞沉着脸站起身。 潘洁第一反应就是跑进洗手间,把门关上了。 唐京飞走到门口,问了一声,“是强子吗?” “……”没人回答。 他犹豫了一下,把防盗锁挂上,慢慢打开门。 门外站着一个三十左右岁的女人,穿一套黑色的小西服,配一条阔腿裤,戴着一副墨镜。女人慢慢把墨镜摘下。 唐京飞一下就怔住了,门外站的女人正是他的妻子曹丽。 “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呀。”曹丽温柔的一笑。往房间里瞅了一眼,“怎么,不远方便?” “哪有,进来吧。”唐京飞脸上闪过一丝厌烦,侧身让她进了房间。“你来燕京怎么提前不跟我打声招呼?” “我想给你一个惊喜嘛。” 曹丽在房间里随意溜达,四处打量,“你一个人住这么大房间?” “是举办方订的房间。” 曹丽转了一圈,走到洗手间门口,伸手要推门,唐京飞急忙说:“你刚回来,咱俩到餐厅去吃点儿东西吧。” “行啊,我方便一下,咱俩就走。”曹丽笑吟吟的说。 门“哗”一下从里拉开。 潘洁出现在曹丽眼前,带着挑衅的目光瞅着曹丽。 曹丽一点儿都没有吃惊,脸上依旧带着笑意,“呦,有两个人在,这房间就不嫌大了。” 潘洁冷冰冰的说:“你别想歪了嫂子,我只是找大飞谈正事。用了一下洗手间。” “我知道,当然是正经事。”曹丽上下打量着潘洁,尤其是看到她穿着一双拖鞋,笑意更甚。 两个女人之间的气氛越来越不对劲儿了。 唐京飞插嘴对曹丽说:“你不知道,我们这儿出事儿了,有好几个人都被杀了……” “……”曹丽这才把目光从潘洁身上收回,脸上露出几分吃惊。 …… …… “丁医生,你说的那个能破案的东西真的就藏在那间屋子里?”蒋雨馨忍不住好奇心,问。 “嗯。”丁潜正在街头面馆里稀哩呼噜吃一碗李先生牛肉面。 坐在对面的蒋雨馨经历了这么多事儿,哪还有心情吃,用筷子心不在焉的搅着碗里的面条。“说不定,警察现在;已经找到了呢。” “不会,他们肯定找不到。”丁潜喝一口汤,嘬了一筷头面条。 “你怎么知道他们找不到?” “我猜的。” “……” 看着他胸有成竹的样子,居然还说是猜的,蒋雨馨也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他。这家伙就喜欢故弄玄虚,也不知道肚子里又在打什么算盘。 “你说的那东西到底是什么呀?”蒋雨馨忍不住又问。 “我也不知道。我又没看过。” “……”蒋雨馨有点儿汗。 “除非,我亲自去找找看。”丁潜眼睛里透出一丝狡黠。 “你要去杀人现场?”蒋雨馨惊得差点儿把汤碗掀了。 “淡定,淡定。”丁潜晃晃筷子,“怎么样,你想不想一起去瞧瞧热闹?” “这种事儿是该警察管吧……”蒋雨馨有点儿犹豫。 她从小到大都规规矩矩的生活,在家听父母话,在学校听老师话,上了班听老板话,算是个标准的乖乖女。妹妹蒋雨涵跟她截然相反,从小性子野,如果现在还活着,肯定会过上跟她完全不同的生活。可惜现在妹妹不在了,继父也入狱了,只有一个体弱多病的母亲,还要要靠她养活。 第8章梦魇女妖(4) 她好像突然之间就变成了一家之主,无论什么都要靠她拿主意,还真不太习惯。 “那你难道就不好奇吗?”丁潜笑逗弄她。 “我……”说不好奇那是假的,蒋雨馨还没老到天天躺炕上对什么都漠不关心的年纪。但是她又觉得丁潜这样做太冒险。 她这辈子做过最冒险的事就是为了找妹妹孤身一人跟嫌疑人对峙,但不代表她喜欢刺激,她只是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激发出了小宇宙而已。这种事儿她还是不太愿意掺合。 三个小时后,已经凌晨4点多了,蒋雨馨跟着丁潜回到了星华国际影城。 她心里还不住的埋怨自己,怎么这么草率就答应了丁潜呢。 “挺胸抬头。别跟做贼似的。”丁潜走到门前提醒她。 星华国际影城24小时全天营业,晚上有夜场,不关门。 丁潜和蒋雨馨走进大门,闷着头就往员工区走。马上就有影院服务生从后面跑过来,喊住他们。“两位,先生女士,这里是员工区,想看电影请去那边买票。” 蒋雨馨一脸尴尬,“好,好……” 丁潜一把将她拽到身后,一副傲慢的表情对男服务员说:“我们是参加首映式的演员。看不出来吗?” “啊?演,演员?”男服务生看着面前这对俊男靓女,确实跟普通人不太一样。 “电影《舐血夜魔》没听过吗,我们是来参加首映式的,还有这一位,知道是谁吗?”丁潜指指蒋雨馨,“里面凶手每到杀人的时候响起的音乐就是她演奏的。” 男服务生瞅瞅蒋雨馨,费力的咽了口唾沫。 趁着男服务生满脸懵/逼,丁潜拉着蒋雨馨走进员工区。 蒋雨馨拍拍胸口,“好险好险。我还以为要露馅了呢。” 丁潜淡然一笑,两个人乘坐电梯上到七楼。 出了电梯,楼道里只开着长明灯,显得有些昏暗,穿过曲折的走廊和回廊,周围寂静无声,所有门都紧闭着,听不到丝毫声音。整座大厦仿佛只有他们两个人在走,脚踩在大理石地上,发出单调的回声。 蒋雨馨心里有点儿发毛,小声问丁潜,“丁医生,凶手不会回来吧?” “我也不知道,可能不会吧。” 蒋雨馨心里更没底了。这家伙到底靠不靠谱哇。 她心里七上八下的跟着丁潜走到了那间刚刚发生过凶杀案的化妆间。 门关着,门口用蓝色的警戒带拦着。 丁潜推开门,屋子里一团漆黑,蒋雨馨本能的往后退,似乎还能闻到一股血腥味。 丁潜弯腰穿过警戒带,进了房间。蒋雨馨硬着头皮也进了化妆间。 她竖起耳朵,全神贯注的警惕着黑暗中可能发出的一切响动。 “啪嗒。” 丁潜摸到了墙上的电灯开关,扳开了。 房间里霎时通亮。 蒋雨馨猛然看见半空中层层叠叠悬挂着一一排排人,吓得差点儿尖叫。等她回过神来才发现是一件件戏服,后背已经惊出了一身冷汗。 丁潜倒是满不在意,溜溜达达在房间里转悠,还拉开窗帘往楼下瞅瞅。 “丁医生,你说的那东西在什么地方啊?”蒋雨馨问。 “嗯。我还得好好找找。”丁潜神秘兮兮的说。“你去门口给我把风。” 蒋雨馨只好走到门口,给丁潜放风,可是看这家伙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也不像在找东西啊。他到底想干什么? 蒋雨馨心里正犯嘀咕,突然听到门外走廊里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 脚步声。 她心一惊。 这么晚了什么人会来这里,感觉不像影院的员工啊。 她微微探头往门外瞧了一眼。 一个黑影。 正在小心翼翼的往这边走。 她的心忽然提到了嗓子眼,急忙对丁潜说:“不好了,有人。” “什么人?”丁潜问。 “不知道,正往这边来。怎么办啊?” “这还用问,赶紧跑哇!” 丁潜一个箭步率先冲出了屋子,头也不回的蹽了。 蒋雨馨先是一愣,随后回过神,赶紧撒腿也跑了。 身后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想必是那个人发现了他们,在后面狂追。 蒋雨馨想回头看看是谁,可始终腾不出功夫,万一是凶手呢。她可不敢冒这个险。 丁潜可真够意思,也不管蒋雨馨,只顾着一个人在前头蹽。 蒋雨馨想到了一句名言,实践是认识真理的唯一标准。 真理就是,丁潜真不是个东西。 一口气跑到楼下,三拐两拐,从后面跑出了影院,蒋雨馨已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了。这时候他才发现,那个追赶他们的人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 她气呼呼朝前面的丁潜喊:“别跑了,已经没人追了。” “是吗?”丁潜还有点儿将信将疑。 “是啊。”蒋雨馨没好气的回答。 无论这个男人有多优秀,胆小的男人最让人瞧不起。 要不是他之前帮过蒋雨馨,蒋雨馨真想踹他两脚。她心目中的完美男人就这样瞬间崩塌了。稀碎稀碎的。 咔—— 就在两个人刚刚喘口气,一个人突然从前面出现,挡住了两人去路。 这个追赶他们的人相当狡猾,他操近路绕到了他们前面。 “快跑!” 蒋雨馨转身还要跑被丁潜拉住了,“别跑了,你也不看看他是谁,你们认识。” 蒋雨馨回头仔细一看那个人,一下愣住了。 唐京飞。 他怎么在这儿? 唐京飞脸色阴沉,目光冰冷,与平时的风流倜傥截然相反。 他走到丁潜面前,目光逼视他,“你去杀人现场干什么?” “我没去杀人现场呀。” “少要狡辩,我眼看着你和蒋雨馨从那间化妆室跑出来。你说,你是不是去里面找什么东西了。” “既然你看到……”丁潜话锋一转,“不错,我是去了杀人现场,那又怎样,你不也去了吗,要不然你怎么会看到我呢?” “你找到那东西了?究竟是什么?” 第9章国际通缉犯(1) “……”丁潜没说话,露出耐人寻味的笑意。 “喂,我问你话呢。” “我有必要回答你吗,你又不是警察。” 唐京飞的目光中带着胁迫的意味,伸出手,“把那东西给我。你就可以走。” “如果我说不呢。”丁潜心平气和。丝毫不为所动。与刚才惊慌逃跑时判若两人。 唐京飞稍显吃惊,迟疑了一下,口气缓和下来,“是不是有人派你来拿走那东西的?” “……” “咱们心知肚明,你也用不着装糊涂了。你把东西交给那个人也是一笔交易吧,你还不如交给我,我出双倍的价钱。” “……”丁潜眯缝起眼睛。 蒋雨馨听得懵懵懂懂,完全不知道唐京飞说的是什么意思。 “怎么样,同意了吧。我就知道天底下没有做不成的交易。”唐京飞笑道。 “我如果不同意呢?”丁潜说。 唐京飞笑容僵硬在脸上,“你嫌少?你要多少?” 丁潜伸出五根手指头。 “你要五十万?” “后面再加一个零。” “你疯了!” “是你要跟我谈交易,不是我。” “你……”唐京飞攥紧拳头怒不可遏的瞪着丁潜。 “很不好下决心吧,是不是?如果伸手来抢,你没把握制服我,也不知道那东西到底被我藏在哪儿。如果让我走了,你又觉得不甘心……”丁潜嘴角弯成一个弧度,带着狡猾的笑意。 唐京飞吃了一惊。脸上露出惊愕。 这家伙居然能说出自己的想法,真有点儿邪性。 就在两个人僵持不下,一个人急匆匆的从唐京飞身后撵上来,高喊,“住手——住手——” 丁潜没见过这个女人,微微发怔。 唐京飞一看那女人,脸色阴沉,“你来干什么?” “我看你急匆匆的出门,怕出事儿,就跟来了。”女人有点儿怵唐京飞,嗫喏着解释。 丁潜问身后的蒋雨馨:“这个女人是谁呀?” “他是唐京飞的妻子,曹丽。”蒋雨馨小声告诉他。 “哦。”丁潜看看唐京飞又看看曹丽。怎么感觉这对夫妻看着什么地方有点儿不太对劲儿呢。 “真是多事。”唐京飞剜了妻子一眼,鼻子里哼一声。 “我是担心你啊。”曹丽急忙解释,“你们今天出了那么大事儿,都死了好几个人了,凶手还跑了。你大半夜的一个人往这里跑。我怎么能不担心呢。你又不跟我说……” 唐京飞不耐烦的打断,“什么事儿都没有,我自己有分寸。” 曹丽幽怨的瞅着丈夫,顿了顿又说,“我还告诉沈强了,他随后就能过来。” “你告诉沈强了?你告诉他干什么,你什么都不懂,瞎参合什么?”唐京飞立刻就翻脸了。 “我怕你出危险,我一个应付不来啊。”曹丽很无辜的说。 “你们这帮女人,就能给我找事儿,都他妈不让我省心!”唐京飞狠狠往地上跺脚,发泄怒气。 丁潜这时接过话,“刚才忘了告诉你,唐先生,还有人要来。” “什么?” “哦……来了。” 说话间,几道手电光照过来,夹杂着脚步声,看上去来的人还不少。 为首一个中年警官人大步走来,正是徐辉区公安分局重案组长,邵俊杰。 唐京飞一看到这个人,有点儿发懵。搞不懂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邵俊杰的目光在几个人身上掠过,最后落在丁潜身上,“丁先生,你刚才给我发短信,说找到了那东西,让我赶紧过来,东西在哪儿?” 从他的神情看得出,他十分急切。丁潜这个神秘的东西确实是吊足了大家的胃口。 丁潜没有马上回答,他的目光落到了邵俊杰身后,跟邵俊杰一起来的有四个人,其中两个警员,白天丁潜都见过。还有两个人是生面孔。之所以引起丁潜的注意,是这两个人的外表和气质与普通警察都不一样。 其中一个是个男警官,穿警服没戴帽子,中等身材,白净面皮,身形偏瘦,戴一副无框眼镜,三十出头的年纪,看着像一个大学老师。不过他肩章上却是一花一穗。这可是三级警监,相当于地级市的公安局长。邵俊杰才不过是两花两杠的二级警督。这家伙年纪轻轻怎么有这么高的头衔,到底是什么来来历? 另外一个人就更引人注目了。倒不是因为警衔多高,而是外表突出。竟然是一个金发碧眼,身材高挑的洋妞。她没穿警服,不知道是什么身份。 邵俊杰这边见丁潜迟迟不回答,催促道:“丁先生,你到底找没找到,那东西在哪儿?” “哦。”丁潜收回目光对邵俊杰说,“我都已经给拿给你看了。邵警官没看到吗?” “在哪儿啊?”邵俊杰被丁潜搞迷糊了。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丁潜指了指唐京飞。 邵俊杰万分诧异,“你不是说东西吗,怎么是个人?” “东西是统称,人也可以算作东西。” “丁潜,你什么意思?你搞得什么鬼名堂?”唐京飞怒道。 丁潜没理睬他,对邵俊杰说道:“邵警官,我只说能提供线索,至于是什么线索,使用什么手段,我可没有限制。” “你能不能再说明白一点儿。” “我只是在案发现场凶手留下的签名基础上做了一点儿发挥。那个签名的含义似有所指。我怀疑,也许这个案子并不是偶然发生,而是有目的作案。我当时特别详细的做了一番解释,感觉似乎在场有人被触动了。我就顺水推舟,用这么一个东西做个诱饵。能钓来什么我其实也不知道。” 邵俊杰听到这里才恍然。“原来你这是布了一个局引人上钩啊。” 唐京飞也听明白了,好悬没气死。合着丁潜这孙子挖了一个坑,等人往里跳呢。自己可真是蠢,怎么就没看穿他的诡计呢。 第9章国际通缉犯(2) 他已经来不及后悔了,邵俊杰用警察审讯犯人的目光瞅着他,“唐先生,你现在能解释一下,为什么你今天晚上来这里吗?” 唐京飞脑门子都冒汗了,如果解释不好,那他就栽进去了。 这时,他妻子曹丽突然站出来,朝着邵俊杰嚷嚷道:“我就不明白了,这位姓丁的是什么人,不是警察吧?要是就因为我丈夫晚上来了杀人现场,你们就怀疑他,那这个姓丁的还有这个女的蒋雨馨,他们都一样可疑,他们又不是警察,深更半夜,跑这里来干什么?” 她这突然一打岔,让邵俊杰毫无防备。想想人家其实也没说错。 蒋雨馨焦急的在丁潜身后小声说:“这个曹丽也是演艺圈的经纪人,嘴茬子可厉害着呢。没几个人愿意招惹她。” “哦,是吗,你不知道,我专制泼妇。”丁潜小声回了一句。 “……” “你说什么?”曹丽似乎听到了“泼妇”两个字。 丁潜说:“我说我看见你有种一见如故的感觉,你长得像我妈。” “……” 蒋雨馨躲在丁潜身后急忙捂嘴,差点儿笑喷。 那个金发女郎似乎也懂汉语,抿嘴笑笑。 曹丽一开始没听明白,随即回过味来过来,气得脸红脖子粗。她要真是丁潜他妈,能把他塞回肚子里。 丁潜接着正色道:“我有没有嫌疑,邵警官自然会查,我也会解释清楚。现在邵警官想知道的是,唐先生为什么会来这里。我还要作为证人向邵警官提供一条线索,就在刚才,唐先生逼着我交出我找到的东西,还要跟我做一笔交易,要出高价把那东西买过去。很显然,我之前说的那番话触动了他。他当然不可能知道,那个所谓的能破案的东西其实根本不存在,只是一个诱饵。那么多人听到都没有反应,只有他冒着风险来找,甚至要花大价钱买。这是不是意味着,他其实清楚凶手在墙上留言所指的含义。而这个真相或许也跟他有厉害关系,他才会这样做……” 曹丽给丁潜的一番话说得变貌变色,“不可能……我老公跟杀人案没有关系,你胡说,你不能诬赖他……” 唐京飞恨恨的瞅着丁潜,弄死他的心都有。 他尽管早就对这个人有所提防,但还是没料到他能使出这样的阴招,让他措手不及。 这时候,沈强和潘洁也随后赶来了。 沈强看着眼前的情景,觉得气氛很不对,大声问:“这是咋啦,咋回事儿啊?” 潘洁看唐京飞一脸黯淡,就知道事儿办砸了,脸都吓白了,却又不知该怎么办好。 事到如今,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唐京飞脸上,他也不能总是沉默不语。 他深吸口气,看了一眼沈强,忽然大声道:“你来得正好,强子,今天这事儿本来我也想跟你说说,怕你脾气太急,压不住火。” “什么事儿啊?”沈强莫名其妙。 “你还记得丁医生之前说凶手在化妆间里留下了重要的东西吧,只要能找到,就能抓住凶手。” “是啊。”沈强愣了愣,恍然,“合着你是跑到这里找那东西啦。” “我看警察忙活了一晚上也没找到,万一那东西还在,凶手又回来拿走呢。我就冒险回来了一趟。” “原来是这么回事儿啊,你早说啊,我跟你一起来,我还练过武术呢。要是凶手赶来,我正好会会他!” “你是咱们团队的主心骨,你万一有个闪失怎么行。”唐京飞装出一副很义气的样子,“可是我一来却看见丁医生进了那个房间,我还以为他找到了那东西呢。我就想出钱给买下来,交给警察。毕竟我对丁医生也不太熟悉,多少有点儿怀疑他。没想到却闹出了误会,他们居然怀疑我……” 他话还没说完沈强就不干了,“这是弄啥哩,弄啥哩,怎么还怀疑到我兄弟头上了。那不是打我沈强脸吗。我跟大飞这么多年兄弟了,他什么样人,我还不知道?” 他两个人一唱一和的,说的还挺那么回事儿似的,不但把唐京飞的嫌疑开脱了。还让丁潜惹上了嫌疑。 邵俊杰都有点儿为难了,看看丁潜。 丁潜居然没什么特别表示,也不争辩,只是饶有兴趣的看着沈强和唐京飞。 邵俊杰只好打圆场:“好吧,看来只是一场误会。但不管怎么说,这件事还是应该交给警方来。虽然这件案子比较棘手,但幸好,我们来了两个强援。这个案子不愁不破。” 他首先给众人介绍那个人戴着树脂眼镜的书生警官,“这一位是公安部刑事侦查局的著名刑事鉴识专家——陆肖云。” 众人都是一惊。没想到这个案子还惊动了公安部的专家。 丁潜看了看那个金发女郎,“那她呢?” 金发女郎用略带口音的汉语自我介绍,“我是国际刑警组织驻燕京办事处的联络员,我叫barbara?palvin。中文名字是帕帕拉。” 邵俊杰一指丁潜,又给他们两人介绍,“这一位是国内著名的心理医生丁潜。” 丁潜一怔,“你调查过我?” “我刚刚同蓝京市那边的警方联系过,要不然我没准儿把你当成罪犯了。” “哦,还是头一回有人说我长得像罪犯。” “犯罪现场附近出现的任何一个与众不同的人都不能放过。不是警察就是罪犯。这是我的经验。”邵俊杰笑道。 那个金发女郎大大方方走到丁潜面前,友好的伸出手。她巨ru蜂腰、肥tun长腿,高挑的身材穿上高跟鞋都快赶上丁潜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国际模特呢。 来而不往非礼也,丁潜友好的跟她握握手,还用标准的中学英语跟她打招呼,“nice’to’meet’you,啪啪啪。” “不是啪啪啪,是帕帕拉。”金发女郎很友好的纠正。 丁潜又跟陆肖云面握手,陆肖云不冷不热跟他握握手,一双细长的眼睛透过镜片瞧他一眼,轻声道:“听说你帮助地方警察查过案,但我劝你尽量不要自作主张,像刚才那种轻易就能让人拆穿的小把戏,还是少玩儿为妙。” “谢谢提醒。”丁潜倒没生气,笑容更显亲切。 第9章国际通缉犯(3) 邵俊杰看看表,对陆肖云和帕帕拉说:“现在已经快六点钟了。咱们先去影院餐厅里吃点儿早餐吧歇息一下。我们的人很快就会赶过来。到时候,咱们再一起讨论案子,勘查现场,你看怎么样。” “随便。”陆肖云说。 帕帕拉耸耸肩,表示无所谓。 蒋雨馨伸伸舌头小声说:“这个肖警官真牛啊。” 邵俊杰听到了,等陆肖云前脚进了影院,对她和丁潜说:“你知道他老师是谁吗,国际著名的刑事鉴识专家李昌钰,他是我专程请来的。” “李昌钰是是谁呀?”蒋雨馨眨眨眼睛,一脸无知。 隔行如隔山。丁潜倒是听过这个名字,在世界刑侦界,李昌钰可是大名鼎鼎的人物。跟篮球界的科比差不多。 邵俊杰的话倒是勾起了丁潜的好奇,他也想看看这个陆肖云能不能破得了这个密室杀人案。 …… …… 上午7点15分。 星华国际影城化妆间密室杀人案发生的第二天。 在影城的会议室里,徐辉区公安分局重案组警员全部到齐,召开案情分析会,额外又增加了三个人。 丁潜不少警员之前都见过,对他没什么特别印象。 另外两个人是今天的主角。一个是公安部刑事侦查局的刑侦专家陆肖云,另外一个人是国际刑警组织驻燕京办事处的联络员帕帕拉?帕尔文。 大部分警员对这两个人的突然出现感到很困惑。昨天案子才刚发生,今天上面就派人过来了。而且还来了国际刑警,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邵俊杰看出了大家的心思,首先说道:“我知道你们心里有很多疑问,马上就会给你解释,这位国际刑警联络员将会带来更震惊的消息。” 众人不由自主看向那位金发美女,帕帕拉用流利的汉语说道:“这起密室杀人案的经过我都已经知道了。是我主动找到邵警官要求与你们中方警察合作的,也许对你们来说,这是一起从未遇到过的密室杀人。但我国际刑警对这个凶手并不陌生。” “难道他是跨国罪犯?”有人惊讶道。 “他是德国警方通缉的一级罪犯。根据德国警方提供的资料,目前已经能够确定是他作案的一共有4起,造成了7死2伤,当然,实际案件可能还要更多。他的作案足迹包括慕尼黑,汉堡,斯图加特、耶拿等地,作案范围十分广。” “那你们是如何确定这些案子是他做的?”丁潜问。 “他的作案手段十分独特,尤其喜欢在封闭的环境下将被害人残忍杀害,之后会把犯罪现场清理干净,而且用很巧妙的办法带走被害人尸体,遗弃在其他地方。他这些诡诈的作案手段给警方带来了很大的破案难度。他最早作案从2008年就开始了,德国警方直到最近两三年才锁定了这个人,这个人作案还有一个特点,他用被害人的血在墙上写字,然后擦去,看看警方能不能发现,这是骄傲的罪犯对警方挑衅。” 陆肖云插嘴,“什么字?” “lilith。” “lilith?这不是英语吗,女人名字,跟凶手有什么关系?” “德国警方一开始曾经猜测这是凶手的绰号,或者凶手喜欢的某个女人,经过研究后来发现,这个名字还有更深刻的含义……” 邵俊杰说:“lilith还代表犹太教人类始祖亚当第一任妻子是吗?意味着yin荡,放纵。” “是呀,原来你们知道。”帕帕拉面露惊奇,“我还以为你们中国人很少接触宗教这方面呢。” “我们有人才。”邵俊杰得意洋洋的指指丁潜。 帕帕拉那双碧绿的眼睛流转到丁潜脸上,打量打量他,眼神耐人寻味。 “他在德国犯的那几起杀人案,被害人也都是女人吗?”邵俊杰问。 帕帕拉从丁潜那儿收回目光,“不是,也有男人。但他的袭击对象都以ji女和男ji为主。他对被害人没有任何性qin行为,杀人方式十分残暴,通常都用刀子乱刀将害人刺死。从犯罪心理来看,他属于那种偏执狂型的罪犯。把从事卖yin看做是一种污浊社会的堕落行为,他把自己的杀戮行为看做是在净化社会。后来德国警方通过他留在墙上的签名‘lilith’将分散于各地的几起作案联系在一起,对这些被害人进行了详细的梳理,直到三年前才将这个嫌疑人找出来……他真名叫jonathan?rhys?gordon(乔纳森?赖斯?高登),是一个爱尔兰移民。父亲是街头流氓,因为殴斗致人死亡被判处终生监禁。他从小由母亲抚养,母亲病逝后他靠社会就基金生活,凭着过人的天资成了一名工程师。由于他平时没有任何劣迹,所以具有相当的蒙蔽性,直到警方经过数次排查才将他列为嫌疑人名单……” “……在抓捕行动中,乔纳森顽强抵抗,与警方展开了枪战。后来头部中弹被擒,差一点儿就没命。这家伙在医院里凭着顽强的生命力,经过抢救居然活了下来,谁都没想就在他基本康复的时候,趁着医生疏忽,偷偷逃出了医院。之后不久,他便潜逃出了德国。这几年他曾在不同的国家辗转,换用了不同的姓名。最近德国警方探查到乔纳森偷渡到了中国,他们联系国际刑警组织,希望我们和中国警方配合抓捕这个逃犯。早在一星期前,我通过一些渠道寻到了乔纳森现在正隐藏在上海徐辉区,我刚联系上徐辉区公安局,没想到乔纳森这么快又作案了。” 陆肖云问:“你能确定是这起案子的凶手就是你们要找的那个国际逃犯吗?” 他的声音里听不出丝毫情绪,冷静平淡的如同一台老式留声机。 帕帕拉略显好奇的瞅了他一眼,“我来之前跟邵警官详细了解过这个凶手。他的作案特征,各个方面都与德国警方给我的嫌疑犯资料吻合。你们中国与德国相距甚远,不可能存在模仿犯这种可能。特别是密室杀人这种技巧高超的作案,实话实说,我不太相信你们中国能出现这种高智商的罪犯。” 第10章破解密室失踪(1) 帕帕拉依然面带友好的微笑,可这话听在众人耳朵里就不太对劲儿了。 “你有什么根据这样说?”陆肖云眉梢微微上挑。 “你不要误会,我只是据实说一点儿个人看法。中国警方目前掌握的犯罪侦破手段距离国际先进的刑侦手段还有很大差距,但你们每年公布的破案率却高得不可思议。如果情况属实的话,这只能说明,你们的犯罪类型还比较单一原始,罪犯头脑也比较简单。” 这个洋妞居然还能拿发达国家的罪犯和发展中国家的罪犯进行一番素质比较,把在场的中国警员说的又好笑又好气。 陆肖云用手扶了一下眼镜,带着好斗的目光看了帕帕拉一眼。“帕帕拉小姐,你先把罪犯的照片拿出来我们看一眼吧。” “ok。” 帕帕拉拿起桌上的窗帘遥控器,按了一下按钮,把窗帘拉上。从兜里掏出u盘,插在会议室的投影机上,打开投影机,一个巨大的半身像被照射在对面的墙壁上。 所有人的目光立刻集中在那个人脸上。 这就是那个化装成夜魔的狡猾凶手吗,所有人都迫不及待的想一睹他的真面目。 照片很清晰。 一个二十五六岁、五官清秀的西方男子。 亚麻色的头发,深翠色的眼睛,鹰钩鼻梁,肤色苍白。眼神中带着几分忧郁,体格单薄。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这和大家之前想象的凶手形象差别实在太大了。他们原以为凶手肯定是个魁梧健硕,霸道凶蛮的家伙,没想到居然是这样一个看着很弱质的男人。 帕帕拉又换了一张照片,还是相同一个男人,不过脸色比之前灰暗,更加消瘦,颧骨也有些突出,眼珠外鼓,额头出现了皱纹,嘴角歪斜。前后差别很大。 “第一张照片是乔纳森26岁的时候照的,第二张照片是三年之后他被捕的时候在医院拍的。他今年应该33岁。从他潜逃到现在这几年里没有关于他的任何影像资料。但我估计应该不会有太大差别。” “他有病史吗?”一个人问。 帕帕拉循声望去,说话人是丁潜。 “德国警方倒是没提供这方面的资料。为什么这么问?”帕帕拉问。 “从他外表看,像是有癫痫。” “癫痫?!” “癫痫也可以诱发易怒,让患者充满攻击性。” “……” 陆肖云不以为然的插嘴:“口说无凭的猜测是不能用来当证据的。” 他问帕帕拉,“这个乔纳森还有什么其他方面的资料吗?” “我刚才提过了一句。这个罪犯属于高智商罪犯,他获得过德国亚琛工业大学的机械制造硕士学位,这里有必要提一句,你们可能对德国不太了解。德国亚琛工业大学的机械制造在全欧洲都是顶尖的。这个人同时精通多国语言,还有心理学学位,文学学位。绝对是个天才,你们千万不要小瞧他。”帕帕拉提醒。 陆肖云眼中发亮,冷笑一声,“因为高智商所以才想通过密室杀人来炫耀自己是吗,百闻不如一见,我们在这里讨论他多厉害,不如亲自去现场看看。我也很想了解一下这个外国来的高智商罪犯到底有多么高明的手段。” 他这话是冲着帕帕拉刚才那的话说的。帕帕拉莞尔一笑,不以为意。 陆肖云的提议所有人都赞同,昨天去过杀人现场的警员都清楚这个密室杀人移尸案有多诡异。虽然重案组长邵俊杰最后做了一番推断,实情是否如此还没有定论。特别是刚刚让帕帕拉这个看似友好实则傲慢的国际刑警将了一军,燕京的警察们心里都憋了一股气。盼着这位公安部的专家能给自己人长长脸,别让一个外国女人瞧扁了。 会议结束之后,邵俊杰领着陆肖云和帕帕拉来到了案发现场,七楼那间化妆间。 陆肖云之前已经详细了解过凶手作案和带着尸体离奇失踪的整个过程。 他穿过警戒带,走进化妆间,鲁米诺溶液产生的光亮早已经不见了。整个房间又变得空空如也,除了半空中悬挂的那些戏服之外,根本看不到任何凶手留下的痕迹,只有刑侦人员留在地上和墙上的一个个物证号码牌。 两个被害人躺卧的位置也用粉笔在地上画了两个白色的人形。 陆肖云仔细的观察了被害人躺倒的地方,然后离开化妆间,把三个可以从案发现场离开剧院的路线都走了一遍,花了足有一个小时才最后又回到了化妆间。 他对邵俊杰说:“我把三条路线都走了一遍。凶手要是从门口带着尸体逃走,难度非常之大。消防通道里有监控。他只能走正常的楼梯,想不被发现那就要全靠运气了。别说是聪明人,就算一个笨人也不会想到带着两具尸体从7楼大摇大摆的下到一楼。而且一楼的正门和后门都有监控,他同样逃不出去。监控你肯定都检查过了。所以,从楼道移尸逃走的可能性完全可以被排除。” “我也这样想。”邵俊杰附和道,“这个影院据说是在民国老建筑的基础上改建的,外形近似一个六边形,这个化妆间的窗户外面是一条僻静的马路,其实这里只是六边形的一个边,所占的区域并不大。从窗户转移尸体的可能性最大,我检查过窗台,没有绳索拉拽的痕迹。所以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凶手把被害人的尸体装进麻袋里从窗户扔下去,就可以避开楼里的监控和行人。” “那他怎么离开呢?” “窗外有一个泄雨的排水管,如果凶手的身体素质足够好,擅长攀爬的话。他就可以沿着排水管爬下去。” 第10章破解密室失踪(2) “哇哦,沿着排水管爬下去,你们中国人都会杂技吗,我们欧洲人可不行。”帕帕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窗前,探身窗外,伸手够那个铁皮的排水管。 她回头看见丁潜站在门边,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饶有兴趣的问:“嗨,医生,如果你是凶手,你怎么离开?” “那我就先把尸体扔下去,再把道具服脱了,从门口离开。”丁潜打个呵欠说。昨天晚上没睡觉,他现在有点儿困。 很多复杂的问题,答案往往十分简单。是人把它想复杂了。 邵俊杰脸色有点儿尴尬,他还真没想到这种可能。 他昨天一进案发现场,就吃了一惊。尸体、血迹,统统看不到,房间里干净得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让他一度怀疑潘洁在撒谎。虽然之后用化学试剂检测出了大量清洗过的血迹,证明确实发生过命案,但这样离奇的案子还是影响了邵俊杰的思路。之后,计算出凶手在1分半的时间里清理现场,移走两具尸体,更让他感到震惊。他不由自主的就把案子往复杂去想,似乎凶手一定要有出人意料的手段才行。结果,他偏偏就忽略了这么简单的逃走办法。 陆肖云脸上依然平静,似乎丁潜的答案早在他意料之中。他对邵俊杰说:“假设是否成立还需要验证。我到楼下去勘验现场,你去调影城的录像,看过了也重新再看一遍。仔细检查案发前后那些外国人,或者疑似外国人的人。” “我知道了。” 帕帕拉这时候笑着说:“那是不是暂时没我什么事儿了?我可以去喝杯咖啡等待你们的好消息。” 她只负责联络和监督,可谓无责一身轻。 陆肖云冷淡的瞥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她款摆腰肢走到门口,站下,问丁潜:“医生,你想一起去喝一杯吗?” “当然。”来而不往非礼也,人家外国友人这么热情,他怎么好意思拒绝。 看着两个人一起离开,邵俊杰无奈的摇摇头。“现在的年轻人啊……” “哼,崇洋媚外,不知羞耻。”陆肖云露出鄙夷。 丁潜和帕帕拉出了化妆间,迎面就看见蒋雨馨靠墙站在那里,一双大眼睛带着审视的目光瞅着两人,尤其在帕帕拉傲人的前胸上停留了很长时间,有点儿瞠目结舌。 她一向自负美貌,头一回感到这么大压力。有点儿自惭形秽的拽拽自己衣服。暗暗发誓,明天得去商场买个加钢圈的胸zhao. 帕帕拉嫣然一笑,对丁潜小声说:“是你那个小女朋友吧。” “我跟她,咳咳,知己,知己而已。”丁潜也不知道外国人能不能听明白什么意思。 “你们要去哪儿?”蒋雨馨问丁潜。 “喝杯咖啡。”丁潜想了想又加了一句,“顺便聊聊案情。” “我正好也有点儿渴了,一起去吧。”蒋雨馨马上说。 恰好帕帕拉这时候看向她,两个女人讳莫如深的互相打量。 …… 三个人来到影城二楼的咖啡厅,发现了许多熟悉的面孔。《舐血夜魔》剧组的人不少人都在,董文山、沈强、潘洁、唐京飞、曹丽等等。 估计着这些人也都是好奇案子进展到什么程度了。 帕帕拉一点儿不避人,随便找了一个座位坐下,距离沈强他们桌还很近。丁潜只好跟沈强他们打个招呼,沈强大大咧咧的无所谓。唐京飞和曹丽夫妻都有点儿尴尬。 唐京飞瞧着丁潜的眼神别有深意,旁人可看不出他心里在想什么。 他的目光是落在了蒋雨馨和帕帕拉身上,不由自主的拿她俩与坐在自己身旁的潘洁和曹丽比较一番,心里不免有点儿妒忌。 潘洁发现他瞅对面桌直发呆,眼神色/迷迷的,在桌下面悄悄踢了他一脚,扁扁小嘴,醋味十足。 沈强丝毫没有觉察到,老婆居然当着自己的面跟人调/情,还在那儿小嘴叭叭的侃天说地呢。 曹丽一直闷闷不乐,过了一会儿借口头疼,回酒店休息去了。 沈强咖啡喝多了,要去厕所,顺便抽根烟,问唐京飞去不去,唐京飞借口不舒服没动,沈强自己去了。桌上只剩下了潘洁和唐京飞两人。 唐京飞拿起桌上的美国杏仁,装模作样的剥吃,用只有潘洁能听到的声音说,“你当着沈强的面不要再像刚才那样,你这不是存心要激怒他吗,他万一再使出什么手段怎么办?” “切,你怕了。你不是从来都瞧不起他吗?”潘洁用小银勺从西米露的杯子里舀出一勺沾着椰浆的果肉,用舌尖灵巧的勾去果肉上圆圆的西米粒儿。“你是不是怕他先把你杀了?” 唐京飞打量打量她,“你昨天还怕得要死,怎么今天一点儿都不在乎了,是不是有什么事儿?” “数你鬼,呵呵……”潘洁把果肉放进口中,很享受的吃下去,“你早上离开之后,我吓得连房间都没敢回。后来觉得不是办法,就把沈强约到楼下餐厅里,我想他总不至于在那个地方还敢动手杀我吧。再说我也是半信半疑,我装作闲聊,侧面问他昨天首映式进行的怎么样什么的。我也算聪明吧,用话绕他,他没瞒着我,说他接了一个长途电话,聊了很长时间。跟他告诉你的一样。” “他没说谁打的?” “说了,是他当初在北影厂门口当群众演员时,认识的一个叫王哲的人给他打的电话,我以前听他说起过那个人。沈强说当时他两个人关系最好,还一起合租过地下室,一起在同一部电影里当过群众演员呢。后来沈强飞黄腾达,跟那个人接触就少了。他现在混得很不如意,想跟沈强借几万块钱。反正磨磨唧唧聊了好长时间。” “你能确定沈强不是在撒谎吗?万一是他事前编好了骗你怎么办?” 第10章破解密室失踪(3) “看他的样子不像是撒谎。我当时也不是百分百就信了他。后来,曹丽忽然来找他,说你大半夜的跑来影城这里不知要干什么,怕你出事儿,找我们商量。我们几个人就一起来了。刚才我听董文山跟沈强聊天,说凶手已经找到了。当时你不在。” “找到了?凶手是谁?”唐京飞忙问。 “好像听说是个国际的通缉犯。” “国际通缉犯?” “董文山是听警察说的,那个人好像是德国人,据说之前在德国也做了好几起命案呢。都是密室杀人案呢。他现在被德国警方通缉,辗转跑了中国。” “可是杀你的凶手蒙着面,警方怎么就能确定是他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但我想人家肯定有办法吧。那个国际刑警都来了呢。”潘洁用眼睛瞄瞄坐在不远处那张桌的帕帕拉。 她松口气,“我就说嘛,沈强干不出那种事,可吓死我了。都是你疑神疑鬼的。” “我只是感觉刚发生了那件事,就马上遇到杀人,这事儿觉着有点儿蹊跷。当然了,不是他最好。可是你怎么会招惹上了一个跨国的逃犯呢?” “不知道,也许是碰巧倒霉吧……哎,他回来了……”潘洁提醒了一声,继续一小勺一小勺的舀着西米露。 唐京飞看着沈强笑呵呵走过来,也换上一副很自然的表情,只有眼神里隐藏着玩味的神情。 …… …… 陆肖云站在星华国际影城案发现场的楼下,一条寂静的马路上。他在这里站了20分钟,有三辆车经过,行人只有一个。假使有人从楼上扔下两个大袋子下来,可能会被人注意,也可能赶上那时候没人经过,这是个概率问题。 他抬头仰望大楼。 星华国际影城一共12层楼,六边形楼体,外表形状像钻石,又像灯笼,既有古典风格,又融入了现代元素。 杀人现场的7楼处于整栋楼之间,不上不下。对于罪犯来说,是个很尴尬的楼层,既不像顶楼可以往上爬,又不像底楼可以往下跳。这个以擅长设计密室杀人著称的高智商凶手,似乎故意给自己挑选了这个最难逃跑的作案现场,玩儿一把不可思议的密室逃脱,在陆肖云看来,应该叫密室失踪最恰当。 他是在故意挑战中国警方吗? 陆肖云感到血脉偾张,在外人看来他只是镇定的推了一下自己的眼镜。 就目前的情形看,丁潜所说的逃脱路线最简单,也最可行——凶手先把尸体从窗户扔下。然后步行下楼绕到坠尸地点,开车把两具尸体拉走。只是这样做要冒一定的风险,尸体瞬间就能坠到楼下,但人要下楼拉尸体,整个过程至少需要10分到20分钟,只能祈祷这段时间里,没有人经过楼下。当然,凶手在下楼时候也难免不被被监控拍到,那就听天由命了。 这个办法在陆肖云看来并不稀奇,一般稍有头脑的罪犯都会选择这么干。假如凶手真是这种水平的选手,那他实在是不自量力。 陆肖云走到7楼窗户的正下方。如果是自杀跳楼,坠落过程会呈现抛物线,如果是人为抛落重物,位置基本就在垂直的正下方。 陆肖云蹲下身,仔细的观察地面。 围着楼座有一圈水泥平台,大概一米宽。外面是草坪。 陆肖云从水泥平台开始一点一点仔细的寻找一切蛛丝马迹。 一个100斤左右的尸体从7楼的高度坠到地上,能够产生相当于飞速行驶的卡车撞击瞬间产生的冲击力,即便把尸体装进袋子里包裹严实,也难保没有血或者什么东西溅出,何况巨大的冲击力也会留下痕迹。 他用手指节敲敲水泥,已经有些老化,有的地方还因为日积月累出现了风化的裂纹。 仔细检查,陆肖云却发现,水泥地上干干净净,没有丝毫的血迹,也没有撞击留下的破损。 他又检查外面的草坪,同样完整,没有拖拉重物留下的痕迹,甚至没有发现一个脚印。 就在这时,邵俊杰脚步匆匆的走过来,脸上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 陆肖云看了他一眼,“监控录像都检查完了,邵警官?” “案发时间前后的监控都检查过了,监控里没有发现任何外国人的身影。” “也许凶手化了妆呢?” “即使是刻意化妆,或者遮挡了脸的我都能注意到,可是我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根本没有这样的人。” 邵俊杰本以为陆肖云也会大吃一惊,谁知他神情平静,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陆肖云仰头看着7楼化妆间的窗户,忽然露出一丝微笑,“我们果然猜错了,凶手不应该用这么简单的办法转移尸体。” 邵俊杰看着他,怎么感觉他好像还挺开心似的,心里直纳闷,觉得这家伙跟丁潜有一拼,都是怪人。 “除了这个办法,再也没有其他可能啦。这家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邵俊杰有点儿起急。 “邵警官。”陆肖云站起身,把衣服上褶皱拍平,扭头看着他,目光平静如常,“你只要记住一件事,只要是人做的,就一定会留下证据。在我们刑事鉴识的角度看,从来就没有不可能的犯罪。” 陆肖云看似瘦弱,但在他的身体里却蕴藏着巨大的能力与信心,让他身边的人也受到鼓舞。 邵俊杰点点头。 “回到案子上来,我们重新梳理一遍。”陆肖云抬头看着7楼的窗户,“首先,我们有一点可以百分之百确定。凶手肯定是从这栋楼里逃走的,尸体也是从这栋楼里运走的。要想离开那间屋子,只有窗户和门。出了门有三条路线,出了窗户有上下两条路线。也就是说,这个罪犯不管智商多高,他也只能在这五条路线中做出选择。然后,我们进一步缩小范围。案发时,只要是从楼道逃走,就肯定会被监控拍到,即使凶手不在乎,他自己可以选择任何时间离开。但是尸体不行。再胆大的凶手也不敢拖着两具尸体在人来人往的大楼里穿梭。所以,尸体只能从窗户走……” 第10章破解密室失踪(4) “……如果是从窗户丢下,肯定地上会留下痕迹,但我仔仔细细检查过了。没有坠落的痕迹,草地上也没有凶手走过留下的足印,因此,这个可能也被否定。当然也不可能是用绳子放下来的,这一点你已经验证过了。最后,就只剩下了一种可能我们还没有验证过。” “哪种可能?” “就是把尸体先送到楼顶上,当然也是从窗外。然后等到半夜,虽然星华国际影城是24小时营业,到了半夜也只有夜场服务,大部分部门也都停业了,有些楼道甚至都熄灯了。凶手如果趁着那个时候,就可以很容易的把尸体运出去,就算被监控拍到,黑暗中的拍摄效果也很差,不足以给留下什么线索。” 陆肖云的分析另辟蹊径,似乎很有道理,只是…… “窗外运尸体……”邵俊杰瞅瞅7楼那扇窗,上楼可比下楼更费事多了,所以他从最开始就把这个可能排除了,“你是说,凶手背着尸体从窗外的排水管爬到楼顶上?7楼到12楼还有5层呢,一个人要想背着尸体徒手上去,恐怕……” “邵警官,你有上过楼顶吗?”陆肖云问。 “这我倒是没去过。” “那我们就上去看看吧。” “……” …… …… 两个人乘电梯上到顶楼天台。 影城的前身是民国时期的剧院,后来经过了翻修改造,外观上已经与当初完全不同,但是天台基本没有变化,从青砖铺就的楼面能看出年代久远,边缘有一圈低矮的水泥柱栏杆,楼顶十分空旷,什么也没有,只是随意的堆放了一些杂物。 陆肖云辨别一下方向,走到案发现场化妆间那一侧楼边,这里也一样空旷。 水泥柱栏杆的高度堪堪过膝,他一只脚踩着栏杆,探身子往楼下看看,找到了那个化妆间的位置,楼墙十分平滑,除了有个排水管通到楼顶,再没有其他可以借力攀爬的东西。事实上,即便是排水管也不是一般人能够徒手爬上来的。 “陆警官,凶手要是从这里想爬上来,难度可不小啊。”邵俊杰有恐高症,探头往外瞅了一眼,就把头缩回来。 陆肖云没吭声,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目光落在了脚踩的水泥柱栏杆上。他蹲下身仔细观察着栏杆,目光一寸一寸的搜寻。邵俊杰不知道他在找什么,也不好问太多。 他注意到陆肖云用手指轻轻抚摸着水泥柱下面石楞子,似乎发现了什么。 他凑过去弯腰细看,隐约能看到陆肖云手指摸着的是几道刮痕,不注意根本发现不了。但他还是搞不懂,这几道刮痕意味着什么。 “陆警官,这痕迹是……” “绳子摩擦留下的痕迹,还很新,连水泥楞都能刮出凹槽,可想而知是拖拽很沉的东西造成的。” “你是说,凶手在这里用绳子把两具尸体拉上来的?”邵俊杰有点儿吃惊。 “看情形是这样。” 邵俊杰马上开动脑筋,沿着陆肖云的思路往下想,“这样的话,凶手就是提前上到楼顶,把绳子从这里放到7楼左右的高度,提前准备好。等他在化妆间里杀害了两个被害人之后,用绳子把尸体绑上窗台上……得需要两条绳子,或者更多。然后跑上楼,把被害人尸体一个个拉上来。一百多斤的尸体很沉。但如果被害人尸体足够强壮的话,也可能……” 陆肖云打断,“你进化妆间的时候,那两扇窗户是开着的还是关着的?” “开了一扇。” “那你的假设就很难成立了。姑且不说,徒手把尸体拽上楼有多费事,就算凶手想这么干,也肯定把窗户都打开。只开了一扇窗户,难道把两具尸体摞在一起?” “可你不是说,被害人尸体是用绳子拽上来的吗?” “是啊,而且凶手应该是还没有离开化妆间的时候,那两具尸体就已经被拽到楼上了。所以,他随手关了一扇窗户。也许是故意给我们留下了一个暗示。” “这怎么可能,难道他还有同伙不成?” “这个不需要同伙。” “一个人怎么可能……” “你忘了,邵警官,凶手可是一个机械制造专业的硕士。他既然能想到把尸体拉到楼上,肯定会利用自身的优势。” 他站起身,从水泥栏杆留下绳子刮痕的地方向后退,目光一直盯着地面。退了大约四米左右,他停住了,伸手在青砖上摸摸,从兜里掏出一截粉笔在上面画一个圈做记号。 邵俊杰凑过去看,青砖上只有几个小孔,陆肖云似乎对地上这些孔十分感兴趣。 他左右打量,在不远处又发现了地上有孔的地方,走过去又在地上画了一个圈。 “这里也有。”邵俊杰指着自己脚下。 “好。”陆肖云马上过来又在地上画了一个白色的圈。 一共画了三个圆圈,好像三个点,不过邵俊杰还是看不明白这些孔能跟转移尸体有什么联系,不禁问:“你想到他用什么办法了?” “暂时还没有,不过我想他的工具应该还留在这个天台上。” 陆肖云放下粉笔,在天台上走了一圈。他注意力尤其关注那些随意丢弃的杂货,时不时的拣出一根钢管,木板,桌子腿,螺丝钉什么的。过了大约半个多小时,地上横七竖八的堆了一堆破烂。 邵俊杰实在看不出他想干什么。 陆肖云还找到了一把螺丝刀,他在那些东西里挑挑拣拣,逐一组合,拼插,用螺丝钉按照上面原有的孔把这些零件固定在一起,逐渐的,一个一人多高的三脚架屹立在邵俊杰眼前。 陆肖云把三脚架的一条腿拖到一个画圈的地方,另外两条也正好能跟其余两个画圈的地方吻合。 陆肖云用手推了推三脚架,够坚固,觉得很满意,“还剩下一些螺丝钉,足够把这三条腿固定地上。不过还缺少点儿东西……” “什么东西?”邵俊杰问。 第10章破解密室失踪(5) “滑轮……一端拴住尸体,另外一端只要有足够的牵引力就能同时把两具尸体都拽上来。” “牵引力……难道是电动机?” “不能是电动机,那个东西体积太大,带进楼不方便,还要连上电线。何况凶手在7楼也没有办法启动。肯定是一种可以直接在7楼就能启动的装置……” “在7楼就能启动?”邵俊杰心想,难不成是什么高科技的玩意儿 “还必须不需要电能或者其他能源,否则即使凶手能做出来,也不方便携带。一定是最简易的东西。” “譬如……” “随便什么重物,只要能拉动两具尸体就行,通过滑轮就能把尸体拽上去。启动装置也不难弄到,提前先把重物用绳子挂好,把绳子绕过三脚架的滑轮垂到7楼的高度。再用另一条绳子拴在排水管上。因为三脚架距离楼边有一段距离,只是垂下绳子楼下路过的人也不会发现。凶手杀人之后,把两具尸体拴在垂下的绳子上,绳头可以提前装上挂钩之类的东西,这样可以方便绑扎。挂好尸体,外表稍作一下伪装,只要解开固定的栓绳。重物通过滑轮就能在很短的时间里把尸体拉上到楼顶,被意外发现的几率很低。凶手同一时间可以迅速离开杀人现场,上到楼顶把尸体拖上天台。之后,等到深夜影城里人少之后,再把尸体一个个偷偷运下楼。” 这番惊人的推论,尤其是耸立在眼前的这个古怪的三脚架,让邵俊杰目瞪口呆,感觉自己有点儿跟不上陆肖云的思维。 但他仔细想了想,发现这里面有漏洞,“陆警官,那你有没有想过,这两具尸体加一起有二百斤。起码也要二百斤的重物才能拉起来吧。这么沉的东西,凶手该怎么往影城里拿。” “可以积少成多。用几个铅块。如果是组合式滑轮,铅块重量也可以远远轻于两具尸体。” “那至少也需要好几十斤的铅块啊,你想没想过该怎么处理这些铅块呢?如果一开始把这些铅块垂在楼外,等挂上尸体,放开栓绳,这些铅块倒是可以把尸体拉到楼顶。可问题是,就算凶手能上来把尸体拖上天台,楼外好几十斤的铅块又该怎么办。假设凶手是割断了绳子让铅块掉下去,砸在地面上一样会留下痕迹,而高处抛物这种假设已经让你否定了。那就是说,他还是要把这些铅块一点点拽上楼啊,几十斤的铅块,他徒手拉上来也不容易吧,他还要想办法把这些铅块带走。这简直比直接扔尸体麻烦多了。再说提前把那么多铅块悬挂在楼外边也很容易被人发现啊。” 陆肖云耐心的听邵俊杰说完,脸上露出几分赞赏,“邵警官,你确实很出色,把这种假设下能想到的问题都想到了。当初罪犯设计这起密室移尸,肯定也想到了同样的问题,不知道他花了多长时间把这些问题解决了。” 邵俊杰发现陆肖云的目光异常闪亮,说话的语气也胸有成竹,问:“你难道想到解决办法了?” 陆肖云隐藏着一丝得意的笑意,“水泥栏杆上绳子留下的擦痕,地面上用来螺丝固定的孔洞,还有那些可以拼接成三脚架的零件,都证明凶手肯定是利用三脚架和滑轮的办法转移尸体的,但他显然解决了你刚才所说的那些问题,而且是用一种很巧妙的办法把那些铅块隐藏起来了。事实上他不仅仅解决的铅块的问题,他还解决了绳子问题。” “绳子?!” “拉尸体用的绳子啊。7楼到12楼顶楼大概是18米,三脚架上的滑轮距离楼边还有4米左右的距离,这样算起来凶手需要至少26米长的绳子才够用。这么长的绳子。他虽然可以分段带进来,但是要分段拿走实在太麻烦了,他索性把这些铅块和绳子统统藏起来就得了。” “藏起来?藏哪儿?” “这里。”陆肖云一指直通楼顶的泄雨排水管,“如果我是凶手的话,我就会这样做。我相信以他的iq应该能想到这个。” “排水管……”邵俊杰好像突然被闪电击中了,心中霍然明亮。“你是说,把铅块挂在一起放进排水管里,用排水管就把铅块挡住了。等到运完尸体,就把铅块连同20多米的绳子一起扔进排水管里……” 陆肖云点点头,“排水管的开口是弯曲的,现在这些铅块和绳子掉不出去,应该还在管子里。一会儿找人把排水管弄开就知道了。” “可是。”邵俊杰忽然又想到一个问题。 “想问你就说吧。” “凶手站在楼顶要是把几十斤的铅块扔下去的话,那么大的冲击力,排水管下面不会被砸坏吗?”邵俊杰记得排水管是完好无损的。 “这个么,我到底想到了几种办法,但也说不好凶手实际是怎么做到的。我们拭目以待吧。” …… …… 两小时后,消防队员赶来,在楼下用电锯把排水管竖直锯开,如同解/开/衣服一样,忽听轰隆一声。七八个铅块从裂口里纷纷掉出,锯管子的两个消防队员吓得急忙后退,差点儿被砸到。 这些铅块连缀在一起用一条长长的登山绳拴着,与陆肖云推测的完全一样。 至于凶手如何减轻铅块下落的速度,他用了一个脑洞大开的办法。 随着铅块一起从排水管里掉出来的还有两个圆滚滚好像胶皮一样的东西。都拴在了绳子上 陆肖云走过去,拿起两个鼓鼓囊囊的皮囊,用手压压,冷笑一声,“居然是气囊。” 凶手用了两个气囊解决了几十斤的铅块下落的问题,他在顶楼用气管子给两个气囊充满气体,直径远大于排水管,拴在绳子上,这就相当于做成了一个小型的降落伞。在铅块下落的过程中,两个气囊紧紧挤压着排水管,产生的摩擦力极大降低了铅块下落的速度。 第11章夜魔再现(1) 除此之外,排水管里还掉出来三个小滑轮。陆肖云看见笑了笑,拿起来简单组合了一下,“把其中两个挂在三脚架上做静滑轮,另外一个做动滑轮,组合一下,只需要七八十斤的铅块就能拉起200多斤的两具尸体。” 密室移尸案就这样被解开了。 消息迅速传遍了所有亲历这起诡异杀人案的所有人耳朵。尽管凶手还没有落网,结果一样鼓舞人心。 很多人对这个化装成夜魔的诡异凶手深感恐惧,重要还是因为他那超自然的作案手段,恐惧源于未知,越无法理解,就越感到恐惧。 陆肖云破解了密室,无疑让很多人知道,凶手并非想象中那么超能,他和大家一样,只不过是更狡猾一些。现在他们至少也有了可以与之匹敌的天才警探,心里都有了底。 最高兴的还属潘洁,排除了自己丈夫的嫌疑,对她来说就是最大的安慰。虽然她对沈强已经没有了爱,但要是整天怀疑一个想杀了自己的丈夫,还得强作笑脸朝夕相伴,那简直比杀了她更恐怖。 首映式被迫中断了一天之后,影片制片商与剧组以及影城方面协商,决定修整一天,于后天依旧在星华国际影城相同的演播大厅、相同的晚上7点举行。 这个时间和地点选得就让人觉得不吉利。好像故意勾起大家对两天前那个诡计惨案的回忆似的。 紧接着第二天,忽然有多家上海地方报纸和杂志披露了在星华国际影城发生的这起密室杀人案,这些娱记们不知从什么地方搞到的消息,对很多不外露的案发细节了如指掌,还故意强调凶手是以《嗜血夜魔》里的恶魔形象赶在首映式开始的时候出来杀人,甚至暗示这起杀人案可能与这部即将上映的恐怖片有关。 结果这部低成本的恐怖片还未等上映一下就火了,迅速成为了网络关注的头条,无数网民在贴吧、微博里热烈讨论这起诡异的杀人案与恐怖片《舐血夜魔》之间的联系。案子越传越离奇,影片也越传越灵异,有人宣称影片是由真实事件改变,还有人说剧组在实地取景拍摄时,在古宅子里沾上了不干净的东西,最让荒诞的是,还有不少民间高手用中邪、古曼童、恶兆等等巫术的角度来分析这件杀人案。有人在论坛里煞有其事的预言,如果这部影片不停播,夜魔就还会出现,还劝告大家不要去看这部电影。 但事实上适得其反,电影还未正式上映,已经有许多人开始网上打听预定了。 “你看看,张导,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我和我老婆都上头条了。”沈强怒冲冲的拿着一份娱乐杂志给张子强看,“你看看这上面的写的都是些什么东西,还说什么是我傻乎乎的中邪了,沾了埋汰东西,害我老婆倒霉。我们好端端的中什么邪嘛,真是胡溜八扯!” 潘洁也很气愤:“我觉得这个消息肯定是咱们内部人传出去的。要不然不可能知道的那么详细啊。到底是谁干的,太缺德了,怎么把我都写进去了。” 张子强正在和制片方的经理董文山一起喝茶聊天,他的神情有点儿讳莫如深,瞅了瞅董文山。 董文山打哈哈的说:“放心吧,强子,这件事我会帮你查查,看看是谁把消息漏出去的,也说不定是公安局呢……不过呢,你要从另外一方面看,现在网友炒的这么热,咱们这部片子肯定能大火的。咱们都跟着沾光,也算因祸得福。至于那些人议论,那就让他议论去。有的艺人为了引人关注,还不惜炒绯闻呢,这些都太正常不过了。” “哼,我跟他们可不一样,我沈强靠自己本事吃饭,用不着吵什么绯闻,是不是?”沈强理直气壮的说,还回头瞅瞅潘洁,像是要得到老婆的支持。 潘洁表情有点儿尴尬,连忙点头。“是……是啊。” “话可不能这么说。”董文山皮笑肉不笑,意味深长的说,“本事固然重要,关键靠的还是机遇,运气来了,有时候挡都挡不住。但大部分人可没有那么好的运气,所以没有机遇也要想办法创造机遇。你说是不是,小唐?” 唐京飞笑道:“是啊,是啊,董经理是明白人,我们强子将来还要多跟你们公司合作呢。赶明儿有机会也给我安排一个角色,我也跑跑龙套。” 之后又闲聊了两句,唐京飞找个理由便把沈强和潘洁拉走了。 “这家伙说话阴阳怪气的,我就不爱听。”沈强还有点儿愤愤不平,“怎么听着好像是说我靠着运气才走到今天这一步的,如果我不努力,能有今天吗?大飞你怎么还帮着外人说话?” “我那是帮你好不好。你没听出来他话里有话?” “话里有话?有什么话?” “这个消息就是他董文山散布出去的,你跟他们抱怨那些话,不都是在埋汰他吗。他当然不愿意听了。还不拿话挤兑你?” 沈强琢磨琢磨,一下想明白了,怒了,“我就说是谁在那儿瞎胡岔,原来是他啊,他到底想干什么,就为了让大家注意我们的电影,就到处造谣,拿我老婆乱编故事?不行,我还是得找他说道说道。” “行了吧,强子。”唐京飞拦住他,“你这脾气真得改改。现在的社会不都是唯利是图。影片火了,对你也有好处,何必在乎那点儿传言。” “你怎么也是这个态度,你也变了大飞,越来越势利了。”沈强把矛头又对准了唐京飞。 唐京飞撇撇嘴角,没说什么。 潘洁劝沈强,“大飞也是为你好嘛,刚才要是不把你拉出来,你莽莽撞撞的真跟董经理闹翻了,那不就不好收场了吗不是?” “哼,你们都站在一头,跟你们没得说。”沈强气还没消,摆摆手自己走了。 第11章夜魔再现(2) 潘洁想去追,回头看了看唐京飞,站住了。 唐京飞眯眼盯着远去的沈强,齿缝里骂道:“这么他/妈/的蠢货,我明明帮他还不知道领情,这几年我为他挡了多少枪?没有我,就他一根筋的猪头,早把人都得罪光了,还能有今天。他/妈/的不知好歹!” 潘洁小声问:“我问你个事儿。” “什么?” “你说,沈强会不会已经怀疑了?” “为什么想到问我这个?” “你看他刚才说话的口气,怎么好像指桑骂槐似的。” “你之前不是还很确信,他什么都不知道吗?” “话是那么说,可是,我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都是那个姓丁的心理医生,非说墙上的英文是什么荡//妇的意思。听说凶手又专门杀ji女,你说沈强会不会往这方面想我啊……” “别胡思乱想了。不可能。” “万一呢,万一他真的知道了,我该怎么办啊,我现在整天提心吊胆的。” “没什么了不起的,大不了就不跟他过了。既然你担心,就好好为自己筹划筹划吧。” “我倒也不是没有准备,可是不到万不得已,我也没打算跟他离。我还有孩子啊,我不能……” “孩子?”唐京飞嘴角浮现出一丝得意的冷笑,“那也不是他沈强的种儿。” “嘘,别乱说。” “哼哼,那傻子也不想想,就凭他那劣等基因怎么可能生出这么漂亮聪明的孩子来。” “行了,别让人听到了。”潘洁左右瞅瞅没有人才放心。 “哎。”她轻轻捅捅唐京飞。“你明天有时间吗?” “明天下午不是要进行首映式嘛,我可能提前和沈强去跟其他人联络联络吧。” “上午也没有时间吗?” “上午……”唐京飞眨眨眼,笑笑,压低声音,“这才几天,你又想了?是不是还要火车便当。” 潘洁脸一红,“去你的。”头也不回的走了。 唐京飞望着潘洁窈窕的背影,舔了舔嘴唇,露出一抹yin邪的笑意。 …… …… “啊……啊啊……” 在大白天遮挡窗帘的旅馆房间里,传出了女人亢/奋的shen吟。 潘洁跪趴在床上,两条丝袜是她身上仅剩的遮盖,也许是最近这些天压抑的太久,她很快进入高chao,不能自抑。 唐京飞趴在她身后生龙活虎,咄咄逼人。 他俩变换了好几个姿势,把那天在沈强家被中断的节目尽情的体验了一番。 唐京飞频率越来越快,高chao迭起,两个人肆无忌惮,尽情快乐。在这里再也不用担心,他们想怎么弄就怎么弄,谁也别再想干涉他们。 这座旅馆距离他们住的万豪酒店有十分钟的车程,是街头那种情侣小旅馆。没有身份证也可以入住的那种。 唐京飞提前吃了一粒药,状态神勇异常,将潘洁摆弄的yu仙yu死。正准备大战三百回合呢,潘洁该死的手机又响了。 “嗡……嗡……握jin了手心里的爱/我勇敢了起来/当你回来的时候/我一定要跟你说别再走开/我/跟寂寞在比赛……” 潘洁想伸手去拿,唐京飞把她牢牢按在床上,用力冲刺,直到一声怒吼,极具侵略的占有了潘洁早已香/汗淋漓的jiao躯。 手机铃声停了几秒钟,又响起来。 “他妈/的,明天不能把那该死的铃声换了,我快烦死了!!”唐京飞从潘洁身体里出来就大声骂起来。 潘洁拿过手机一看来显,“是沈强。” “早不来晚不来,就赶上这时候来,他是要作死啊!!” “嘘——”潘洁让他收声,接了电话。 “你上哪儿去了,老婆,怎么找不到你?”沈强在手机那头问。 “我去超市买点儿东西。”潘洁随口说。 “哦。大飞在你身边吗?” “他?!”潘洁瞅了一眼一丝/不挂的唐京飞,两腿/之间那一大坨还没完全/软/下来。“他不在,怎么了?” “想找他商量事儿,这人跑哪儿去了,真是的。打电话也没人接。” “哦,可能是临时有急事儿吧。我再给他打电话试试。可能是没听到吧。”潘洁又敷衍了几句,说马上回去,挂了电话。 唐京飞拿出自己的手机看看,“哦,我不小心设成静音了。” “你是故意的吧。”潘洁气道,“你别总是满不在乎,万一让他觉察出来就麻烦了。” “哎,夫人,今天可是你憋得受不了,主动约我出来的,你忘了。” “去你的,赶紧穿衣服。”潘洁伸出脚丫子踹了他一脚。 唐京飞看看手机,已经下午1点了。一转眼已经在旅馆里消磨了三个小时,难怪沈强着急。 他拍拍潘洁光/溜溜的翘tun,从床上爬起来匆忙穿上衣服。 “哎。”她潘洁唤一声,跳下床,走到他身边,笑着舔舔手指,用湿润的指尖把他脖子上的口红印擦净。 “那我先走了。”唐京飞亲了她一口,先出了门。 潘洁等了大概十分钟,下楼退房。两个人的车停在不同的地方。进旅馆和出旅馆,两个人形同陌路。只有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他们才是一对最放/浪的野鸳鸯。 偷qing也是一门学问,冒着风险享受的快乐分外难得。但必须十分小心谨慎,万一不小心被狗仔拍到,那可就不好玩儿了。 潘洁把车停在附近商场的地下停车场里。这个地方比较隐蔽,轻易不会被被狗仔们发现。 刚刚云雨之后,她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两腿酥/软,腰肢不由自主的扭来扭曲,脑子还不停的回放着刚才激qing的画面,她不禁脸颊滚烫,心跳加速,意犹未尽。 她实在爱死这个男人了,如果没有他,那她的生活该有多无聊啊。 人就是这样,生病的时候觉得健康比什么都重要,有了健康又嫌自己穷,有了钱又渴望更多的刺激,永远也没有真正满足的时候。 如果可以,潘洁希望这样的生活能够一直这样维持下去。 快走到自己停车的地方,她看见一个男人正从里面往外走,似乎是停完车出来。 第11章夜魔再现(3) 潘洁马上赶到紧张,脑子里那些香//艳的画面瞬间消失,身体里的性/激素被急剧分泌的肾上腺激素超过。 蛰伏在身体里的恐惧再次苏醒。 尽管这个男人看上去有五十左右岁,长得慈眉善目,看着没有一点儿恶意。可是对于接二连三遭遇惊吓的潘洁来说,这个人依然充满了未知的恐怖,谁知道他的表情是不是故意迷惑她的,也许他打算接近自己之后,突然抽出一把刀子刺向自己。 正当潘洁站在原地,犹豫是该继续往前走还是后退,身后传来了脚步声,她回头看见一个二十多岁的女人穿着超短裙,扭着屁/股走进停车场,一脸的玩世不恭。 这女人虽然看着不招人喜欢,但对于潘洁来说,无异于打了一剂强心针。 可她丝毫没有想到,她刚松一口气,突然一个人一根水泥柱后面闪出,大步从那个年轻女人身后撵上来。 潘洁刚开始只是发愣。由于地下停车场光线有点儿暗,那人又是背光,潘洁没太看清楚他的模样。 可是,随着那人越走越近,他的外表也清晰的映入她眼帘。 破旧的灰大衣,灰手套,脸上套着一个麻袋做成的头罩,左眼缝着一个纽扣,右眼闪着诡异的绿光。歪斜的大嘴形成一个不屑一顾的冷笑。 这个形象给潘洁的印象如此之深,以至于当潘洁认出它时,完全被吓傻了,没来得及作出任何反应。 她眼睁睁看着那个恐怖电影中的夜魔向自己大步走来,当他经过那个女人身边,举起一把锋利的餐刀。 女人似乎直到这时才注意到身后异常,她刚一扭头,夜魔粗糙的手套钳子一样一把掐住她的腮帮。女人连一声惊叫都未等发出就被堵进嘴里。 夜魔把她的脑袋往自己怀里一掰,女人的身体毫无反抗的被靠在他身上,他手起刀落,一刀扎进女人肚子里。 女人的惨叫从捂嘴的手套里闷声发出。 夜魔的刀子没有马上拔出,在女人肚子里搅动,血水顺着她的两条白腿往下淌,沾湿了穿着高跟凉鞋的双脚。 女人疼得全身哆嗦,惨叫声只能从鼻子里一声声发出,如同杀猪一样。 夜魔的绿眼珠充满兴奋,左眼的纽扣沉默肃杀。热气从歪斜的口缝中喷出。 他尽情的享受着夺去生命的快/感,就像潘洁和唐京飞陶醉在肉yu游戏中一样。 女人终于不再挣扎了。夜魔把她的尸体随意推倒在脚边,伸出长舌头把刀上的血舔干净。 他瞅着潘洁的绿眼睛微微眯缝。 他在笑。 …… “你他妈到底是谁?” 从潘洁身后陡然传来一声大吼。 原来是那个慈眉善目的老头。 他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突然冲上来,手里拿着一把兵工铲。 有些司机为了防歹徒,通常都会在自己的后备箱里放一个甩棍或是折叠兵工铲之类的工具。 折叠兵工铲有铲头有刃,展开抡起来能当砍刀使。 这位大叔也是够疯狂的,仗着手里有家伙,老夫聊发少年狂,要上演一把英雄救美的好戏。 夜魔看他挥舞着兵工铲,跃跃欲试冲过来,既没有后退也没有前扑,只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看着他。 大叔高举兵工铲,搂头盖脑朝夜魔劈下。 夜魔灵巧的躲过,腾出左手顺势抓住铲柄,老头用力回夺,还用脑袋使劲儿往夜魔身上撞。 夜魔闷哼一声,可能是被撞到了下巴。 他气得抡拳头迎面给了老头一拳,把老头拉了一个趔趄,跪到了地上。 他伸手抓住老头斑白的头发,死死按住老头的脑袋,挥刀划过的他脖子,还故意炫耀似的把他的脑袋掰过来让潘洁看的清楚仔细。 老头双手捂着脖子,鲜血淋漓,似乎想要呼救,喉咙里却只能发出“咳咳”的响。 “啊——啊——” 潘洁嘶声尖叫,魂飞魄散。 夜魔丢下老头的尸体,朝潘洁走来。 潘洁转身朝里面狂奔。停车场只有一个出口,出口就在夜魔的身后。潘洁逃生的出路又一次被堵死。 眨眼之间,又有两个人横尸在地,这个嗜血的怪物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他冷酷无情,杀人如儿戏,简直就是从恐怖电影里走出来的魔鬼。 或许网络上那些奇谈怪论说的对,这部电影根本就是中了邪。它会给参与这部电影的人带来厄运。只要影片不停播,夜魔就会出现。潘洁实在是太倒霉了,她又撞到了他的枪口下。 不,或许,或许跟中邪无关,他根本就打算杀了她。 潘洁无路可逃,只好跑到自己的轿车旁,手忙脚乱的掏出电子钥匙开车门。 这里是她唯一的庇护所了,如果能躲进里面,也许她还有机会逃走。 时间不多了。 夜魔就在身后,潘洁从玻璃的反光中都能看见夜魔大步逼近的恐怖身影。 咔哒—— 车门开了了。 潘洁以慌忙钻进车里,迅速关上车门,按下中控锁。 当她想用钥匙点火,却发现手里的钥匙不见了。往车窗外一看,发现钥匙掉在了地上。肯定是她刚才往车里钻的时候不小心掉的,现在夜魔正往这些走来,她哪敢开门去拿。 她叫苦不迭,急忙掏出手机打电话求助。 砰—— 车窗上传来一声响,潘洁一哆嗦,扭头看见一只灰色手套的手按在车窗上。 那个套着头罩的脑袋隔着车玻璃,贪/婪的盯着潘洁。 潘洁从来没有如此清晰的面对过这个怪物。 那颗绿幽幽的眼珠空洞的盯着她,看不透任何含义。 潘洁几乎要崩溃了。 她用发抖的手指在手机上按着110。 该死的,居然信号不好。 她又给沈强打电话,给唐京飞打电话,都占线。 她都要急疯了,这个时候居然打不出去电话,那个嗜血怪物就在车外,她都不知道这样还能坚持多久。 第11章夜魔再现(4) 她忽然又想到发短信,用最简短的话写了一份求救信—— “救我,东方商厦徐辉店对面的地下停车场,夜魔……” 她刚来得及给沈强的手机点‘短信发送’,忽然听到“咔哒”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响声。 车门忽然打开。 夜魔用她掉在地上的钥匙开了车门。 杀人狂魔就站在车外,再也没有任何遮挡物了,这一次,潘洁可没有上一次幸运。 她尖叫着往车转,夜魔扑进车里想按住她,潘洁又挠又蹬,做出最后的挣扎。她多么希望这时候能有人经过。 可是一个人都没有,仿佛这个偌大的地下停车场就是专门给凶手提供的杀人屠场似的。 一个冰冷的东西,抵在潘洁细长的脖颈上。 餐刀。 刚刚杀过人,还带着血的餐刀。 电影里的夜魔也使用餐刀,导演张子强的解释是——所有人在夜魔眼里都是他的猎物。 潘洁瞬间停止了反抗,夜魔微微抬起左手,竖起食指抵在嘴边,轻轻的“嘘”了一声。 潘洁不敢动,不敢呼叫,她就像一只被放在案板上的家禽,带着乞求的目光绝望的看着要宰杀自己的屠夫。 夜魔似乎对她格外有兴趣,不急于杀死她,而是用安全带把她绑在了车座上,动手撕开/她的衣服。 潘洁不敢抵抗,现在只要能活下去,无论凶手要干什么,她都会满足。 由于刚跟唐京飞激//情过,她的身体格外敏感,夜魔的手刚一碰到她饱//满的胸部,她居然有了明显的反应。 她忽然想到主动迎合他,说不定就能取悦这个冷酷无情的家伙,饶自己一命。 她双手被绑着,便蹬掉高跟鞋,把一条si袜玉//腿往夜魔的dang下伸。她知道美女的脚比手更能激起男人的yu望。唐京飞有时候喜欢她用两只脚给自己/弄。 然而,她却没想到,她的勾/引反而激怒了夜魔。 他扬起巴掌,狠狠给了潘洁几个耳光,把潘洁打懵了,接跟着一把掐住潘洁的脖子。 潘洁双脚乱蹬,双眼翻白。她还没有马上咽气。迷迷糊糊之中,感觉夜魔松开了手,似乎在发动她的车子,又把她的车门关上,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很快的,她似乎感觉车厢里传来一股呛人的汽车尾气的味道,而且这味道越来越浓,她的眼皮像挂了铅块,根本抬不起来…… 她心里还在迷迷糊糊的想,那个杀人狂呢,他在哪儿,要杀了我吗? …… …… 警车几乎与120救护车同时赶到停车场。 陆肖云和邵俊杰先后下了警车,走进地下停车场。 陆肖云步伐稳健,直视前方,消瘦挺拔的身形锋芒外露。 他无视那些从身旁匆匆跑过的医生护士,目光扫视着昏暗压抑的停车场。 没有尸体。 没有血迹。 只有潘洁发给沈强和唐京飞的求救短信。 两个人先后赶到停车场,在潘洁的轿车里发现了她的尸体。 不。 也许还不是尸体。 陆肖云远远的看见那帮医生七手八脚从轿车里抬出一个人,放在地下就开始紧急抢救。 他们用的是心肺复苏。一个男医生双掌叠压在潘洁胸口,一下一下的做压胸,另外一个女护士配合他,不时的给潘洁做人工呼吸。 “咳……咳咳……” 经过了一两分钟的抢救,潘洁突然剧烈咳嗽,胸口起/伏,一口气总算回过来了。 陆肖云注意到她的衣衫都有撕碎的痕迹,他看医生们把潘洁抬上移动担架上。拉过一个医生问,“她的衣服是你们撕开的吗?” “我们发现她的时候,她就这样,衣服都被撕碎了。盖在身上。” 医生们顾不上回答,抬着潘洁走了。 陆肖云对唐京飞和沈强说,“你们两个先别走,我有话问你们。” 这两个人还有点儿惊魂未定。 陆肖云看看他们,没说话,走到轿车前,绕车走了一圈。他注意到地上有一段很长的胶皮管,管子的一端插在了尾气管里。 他看了眼车窗,只有靠驾驶室一侧的车窗开了一个小缝隙。 他一下就猜到了八九,抬头问站在一旁的沈强和唐京飞。“你们俩是谁最先赶过来发现的?” “是我。”沈强说。“我刚才收到我媳妇发的一条短信,说救她,给我留了这个地址,我就来了,看见她坐在车里。” “车窗车门都是关着的吗?” “都关着呢。” “发动机是空转吗?” “是。” “是不是有根管子插进了车窗里。” “是呀,一打开车门,呛死人了。” “你妻子当时是什么状态?” “她坐在座位上,身上给绑着,眼睛闭着,我怎么喊也不吭声。” “那她的衣服呢,是不是穿在身上?” 沈强给他突然一问,吭哧了半天,有点儿难于启齿。 “我了解情况是便于破案,希望沈先生配合,这个消息不会外传,希望你不要有顾虑。” 沈强有点儿犹豫,正在下决心,忽然有个人说道:“没关系,不就是没穿/衣服吗,这种事儿也不算丢人,现在影视剧里露/点镜头也都不少呢。都什么年代了。” 大家闻声一看,那个心理医生丁潜就像从地里冒出来似的,正站在轿车旁一边打量车里,一边说。 “我媳妇可不是没穿/衣服,她就是衣服,衣服破了。”沈强急忙辩解。 “这就够了。陆警官就想知道凶手是不是企图强jian你爱人。” 陆肖云心头火气,朝丁潜喝道,“谁让你来的,你是怎么知道消息的,你又不是警察?” “我跟邵警官是朋友,朋友的事,我理应帮忙,义不容辞。” 他说的大义凛然,可把邵俊杰装进去了,邵俊杰只好硬着头皮向陆肖云解释:“丁医生毕竟也有过办案经验,为这个案子也出过力,我就顺便告诉了他一声。” 陆肖云压了压火,没再理睬丁潜。 他对邵俊杰说:“凶手的杀潘洁的手法有点儿奇怪,直接用软管把汽车尾气导入封闭的车厢里,尾气里含有大量的一氧化碳,在封闭的环境下浓度过高就会造成窒息死亡。不过,这样的死亡方式他杀中比较少见,一般都是自杀的人才这么做。” 第12章超级密室(1) 他说的大义凛然,却把邵俊杰装进去了,邵俊杰只好硬着头皮向陆肖云解释:“丁医生毕竟也有过办案经验,为这个案子也出过力,我就顺便告诉了他一声。” 陆肖云压了压火,没再理睬丁潜。 他对邵俊杰说:“凶手杀潘洁的手法有点儿奇怪,直接用软管把汽车尾气导入封闭的车厢里,尾气里含有大量的一氧化碳,在封闭的环境下浓度过高就会造成窒息死亡。不过,这样的死亡方式他杀中比较少见,一般都是自杀的人才这么做。” “能断定是那个人做的吗?” “还要进一步检查,我对凶手的作案方式还不是特别了解。有些连环杀人犯喜欢固定的杀人工具,有的则比较随意。” “我刚才忘说了,”沈强这时插嘴,“我媳妇给我发短信里面提到了‘夜魔’这两个字。我想她肯定是看到那个人了。” 陆肖云扫视了一圈周围了环境,“如果真是同一个人,那就得好好把这里搜查一遍了。” “我想这里有点儿东西也许你们会感兴趣。”丁潜不知什么时候钻进车里,对外面说道。 陆肖云皱皱眉,走过去,他还没来得及检查车里,探身子往车里一望,就见轿车的挡风玻璃上用血写着一个醒目的红色英文—— lilith。 他回头问沈强,“潘洁身上有没有受伤流血的地方?” “没有啊。” 陆肖云对邵俊杰说,“邵警官,这个地下停车场里可能还有其他被害人,你最好叫些人过来检查。” “我知道了。”邵俊杰马上抄起对讲机联系公安局,让物证科的人马上过来。 陆肖云回过头对丁潜说:“没什么别的事你就请出去吧,丁医生,希望你不要破坏了现场。由我来检查就够了。 “好吧,我只是想给你看些有趣的东西。” “我已经看到了。” “我说的不是挡风玻璃上的字。”丁潜指了指头顶车棚。 车厢里空间狭小,陆肖云费力的转过头,这才看到车顶横七竖八贴满了七八寸的大幅照片。 他第一眼看到的照片上,是一个luo体女人躺在床上熟睡,凸起的ru尖和两腿//之间的黑mao清晰可辨。女人面容姣好,赫然就是潘洁。 他又拿起了另外一张照片。还是同样的luo体女人,只不过换了一个姿势,这次她是清醒的,带着勾魂儿的媚笑,瞅着什么地方。仿佛镜头外有什么让他感兴趣的东西,或者一个人。 另外几张照片无疑都是潘洁luo体照片。 把被害人剥//光了绑在车座上,头上贴满了她的luo照,慢慢的放毒气把她闷死。密室杀手这一次没玩儿血腥,而是用一种bian态的杀人手段汗然所有人。 “怎么样,够刺激吧。现在这个lilith就是似乎有含义了。”丁潜别有深意的对陆肖云说。 陆肖云面沉似水。 他钻出车厢,操沈强摆手让他过来。 “找我有事儿?”沈强不明所以的走过来。 陆肖云迟疑了一下,“没什么。” 沈强满脸懵懂的看着陆肖云。 …… …… 密室连环杀人犯乔纳森的第二起作案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 这一次,他选择的作案地点居然是一个地下停车场。 这怎么看也不像一个密室。 难道他想在布满监控的地下停车场玩一场密室逃脱,那他简直就是疯了。 陆肖云让物证技术员对地下停车场做仔细的检查。然而结果多少有点儿出乎陆肖云意料。 没有血迹。 没有厮打的痕迹。 换句话说,凶手这一次的作案目标似乎只有潘洁。 但是,这就没法解释为什么在潘洁轿车的挡风玻璃上留下的签名是用别人的血写的。 陆肖云让邵俊杰去调查停车场的监控。自己赶奔医院,等待潘洁苏醒。这个女人现在是他重要的证人。 幸亏抢救的及时,潘洁伤势不算重,经过了半个多小时的抢救治疗,她已经脱离了危险,睡了大约一个多小时,悠悠转醒。 她第一眼看到的不是沈强,也不是唐京飞。而是一张陌生却又有几分熟悉的冷脸。 她茫然的看了陆肖云一会儿,意思逐渐恢复。突然,那惊悚的一幕幕毫无征兆的出现在眼前。 夜魔那副诡异的面具脸……滴血的餐刀……舔血的变tai动作…… 她赤luoluo的被绑在车座上,无助的暴露在那个怪物眼前,等待他的屠杀…… “啊啊——夜魔——夜魔——” 潘洁惊恐万状的惊叫,意识混乱,想要跳床逃走,被陆肖云按住。 “你现在很安全,潘小姐,你现在在医院里!我是警察,你忘了吗?” “……” 潘洁定定的看着陆肖云,似乎认出他来,胸口剧烈起伏,“我这是得救了吗?” “你得救了。” “不,他还会来的,他不会放过我的!他不会放过我的!” “你先冷静,听我说,潘小姐……我的任务就是抓住那个人!” “不,你抓不住他的,他不是人,我这肯定是中邪了……” “潘小姐!!”陆肖云喝止她,“他就是个普普通通的罪犯,只不过更狡猾一些罢了。我现在需要你冷静下来,配合我,告诉我发生过的一切。我把他抓住,他就再也不能伤害任何人了!” “还是让我来吧。”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 陆肖云回头就看见了阴魂不散的丁潜。 他刚才全部精力都在潘洁身上了,根本没有注意到丁潜这家伙什么时候进的病房。 就见丁潜把手轻轻放在潘洁额头,目光平静的看着她,也没见他使用什么特殊的手段,过了两三秒钟,潘洁居然松弛下来,瘫软的躺在床上。 陆肖云猜疑的看着丁潜。 “破案你在行,治病我在行。”丁潜微微一笑,坐在了床边,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第12章超级密室(2) 陆肖云也懒得再跟他废话,他对潘洁说:“潘小姐,现在,你能不能重新回忆一下案发的经过?” 潘洁一回想起之前的经历就面带惊恐,但已经比刚才镇定多了,她吃力的讲述起在地下停车场遭遇的那场噩梦。 陆肖云不露声色的听着,当听到潘洁讲到夜魔如何残忍的杀死一个穿着超短裙的女人,他神情微微变了。 他没有打断,继续听着潘洁往下讲,当听到那个老头在与凶手搏斗时同样惨遭毒手,血流满地,陆肖云脸色更加难看。 潘洁没有道理说谎,而且挡风玻璃上确实留着别人的血迹,可如果她说的都是真的,那为什么在案发现场没有发现一点儿血迹。即使用最先进的仪器也没有检测出来。 他终于意识到这起案子的可怕之处了。 这个天才罪犯这一次是把整个地下停车场作为了密室杀人的场所。 他根本不在乎杀几个人,有一个就杀一个,有两个就杀一双。狂妄肆虐,无所顾忌。 但他又有着惊人的头脑,总能完成不可能的犯罪,这一次他不但移走了尸体,连血迹也没留下。 他又怕自己的完美作案彻底骗过了警察,故意在挡风玻璃上用其他被害人的血写下lilith的签名。这又是赤luoluo的挑衅。 “……我趁夜魔杀死那个老头儿的功夫,急忙跑进我车里,不小心把车钥匙掉在外边了,我只有关上车门打电话求助,我想打110,可是打不通,我给其他人打电话也都打不通,我只好给潘强发短信。这时候那个家伙就冲进来了。他扑进来按住我,要强bao我,我反抗,他用刀子顶住我的脖子……呜呜呜……” “然后他tuo了你的衣服……他强bao你了?” “没有。他……他把我掐昏了。” “那然后……” “等一下。”丁潜忽然打断陆肖云的问话,对潘洁说,“你没说实话吧,潘小姐?” 潘洁一下被噎住了,沉默了片刻,情绪忽然变激动,“我说的都是实话,他确实没有强bao我,你凭什么怀疑我,你为什么总怀疑我?” “稍安勿躁。”丁潜心平气和的说,“你一开始说凶手想要强bao你,扒//光你的衣服,又说你被凶手掐晕了,你都晕了,又怎么知道他有没有强bao你呢?” “我……我……我醒来以后知道的。” “呵呵,你才刚刚清醒过来,刚才还担心凶手要杀你呢,还有功夫确认自己有没有被人强bao,你还真有心情。” 陆肖云插嘴,“丁潜,注意下你的言辞,被害人才刚脱离危险,你不能太刺激她。” “好吧,那我换种柔和的方式。潘小姐,我们赶去救你的时候,你全身一/丝/不/挂。凶手剥//光了你的衣服,却不强bao你,这无论如何也说不通吧。” “我……我不知道,我又不是凶手……我,我怎么知道?”潘洁都气得结巴了,紧张又愤怒的瞪着丁潜。 “你说谎。”丁潜飞快的说,“你故作镇定,却又紧张的盯着我看。微表情的含义是,你看着我是否相信你的谎话。” “你……” 不给潘洁思考的时间,他又说:“那我就猜猜到底是什么原因?他当时不行?” 潘洁眉头紧了紧,舔了下嘴唇,刚要说话,丁潜马上道:“不是这个原因。是有什么突发情况?” 潘洁顿了一下,点点头,刚想说“是”。丁潜又抢先道:“你要撒谎,看来也不是这个原因。难道是你的原因?” 潘洁不知道这家伙都是通过什么来断定的,似乎他一瞅自己的脸,就能看出自己的想法似的。 她绷紧脸,不让自己有任何表情,甚至故意避开丁潜的目光。 丁潜凝注她几秒钟,“哦”了一声,“我明白了。你勾//引他!” 潘洁差一点儿从床上滚下去。 丁潜一笑,“我是猜的,看来我猜对了。” “你胡猜,我怎么可能勾//引凶手,哪有这么离谱的事情,我要告你,我要告你出口伤人,中伤我的名誉,你死定了!”潘洁简直让丁潜搞抓狂了。 “该表示愤怒的时候,却更加紧张,快速说话,没有逻辑,因为害怕一结巴就被人怀疑在说谎。而一个无辜的女人如果听我说出那种话,应该扬起巴掌扇我的。” 潘洁现在的确想狠狠扇丁潜一个大嘴巴。 “不过你不用觉得难于启齿,”丁潜又好意安抚,“你也只是为了保护自己才被迫逢迎他。趋利避害是人的正常心理反应,不算过分。” 陆肖云在一旁根本插不上话,也让丁潜一通连珠炮似的问话给搞懵了。隔行如隔山,他虽然精通刑侦,可是对于心理学这方面完全不通。平时看丁潜随随便便,没想到身怀异能,让他有点儿吃惊。 他不清楚丁潜究竟是通过什么手段来确定潘洁曾经勾//引过凶手,可是潘洁惊愕又羞愧的神情已经完全暴露了她的内心。陆肖云看得出,丁潜说准了。 他于是向潘洁保证,“放心吧潘小姐,你就算有什么难言之隐,也可以告诉我。无论你说什么,我都有保护被害人隐私的义务,绝对不会传出去的。” 潘洁犹豫了一阵,迫于无奈,只好垂泪承认,“我当时实在是没有办法,他把我绑起来,撕/开/我衣服,我以为他想要我呢,就……就用脚碰了碰他。” 丁潜忽然掀开被子,把潘洁吓了一跳,肥大风衣根本遮不住身体,她慌忙掩住泄露的春//光,怒道:“你……你干什么?” “我就看看你的腿。”丁潜品评似的瞧瞧,“虽然不算很长,形状还不错,还穿了一双you惑的黑si长//袜,好//色点儿的男人没有不接受的道理。你挑dou他,却把凶手给激怒了。看来不是因为他嫌弃你这双腿不美。” “那是因为什么?”潘洁也不禁好奇。 “因凶手觉得你骚。” “喂,你……” 第12章超级密室(3) “你别介意,潘小姐,我只是客观描述凶手作案时的心理状态,我个人对你还是很尊重的。” “……” “那他为什么还要剥//掉潘小姐的衣服?”陆肖云不禁问。 “主动和被动对于凶手是截然不同两码事。在弗洛伊德看来,性yu甚至是人类一切活动的原动力。凶手的杀人行为本身也可以解释为释放压抑的xing冲动,我从帕帕拉那儿了解到,这个乔纳森还是一名天主教徒呢。在教义严格的天主教中,性yu本身就是一种罪。所以乔纳森不能通过强jian这种手段去发xie自己压抑的心理状态。他反其道而行之,开始憎恶you惑自己的女人。这是‘自我心理防御机制’中的‘反向行为’,为了逃避内心,不断压抑自己心中的yu望,而且以相反的行为表现出来。但是乔纳森的反向行为明显过度,他把xing冲动转化为残杀ji女,或是他人为yin荡的女人的行为。lilith这个签名不是凶手随意写上去的。它包含了深刻的含义和凶手的内心。乔纳森撕碎潘小姐的衣服,其实只是想羞辱潘小姐,但是潘洁误解了他的意思,主动去迎合他,结果反而激怒了凶手。” “既然凶手被激怒了,为什么不立刻杀死她,他只是把汽车尾气导入车厢里。这种杀人方式对于一个嗜血的凶手来说,实在够温柔的。”陆肖云说。 “或许,对于乔纳森来说,有比直接杀死潘洁更有趣的作案方式……” 丁潜正在说,忽然有人冲进了病房。 是沈强。 就见他满脸怒色,走到病床前,一句话也不说,狠歹歹的瞅着潘洁。 沈强和潘洁算得上娱乐圈的模范夫妻,平时一起出席什么活动,只要沈强带着妻子同去,肯定是爱护有加。还从来没有过突然翻脸的时候。 潘洁毫无心理准备,被沈强的样子吓呆了,“怎……怎么了老公?” “你自己干的事你自己不知道吗?” “我做了什么事,我不知道啊?” “你还装傻是不是,你以为我傻是不是?” 这时候,唐京飞随后也跑进病房,满脸焦急,气喘吁吁。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大飞,强子这是疯了吗?” 唐京飞看了看丁潜和陆肖云,犹豫了一下,低声道:“强子看到了那些照片。” “照片?什么照片?” “还装傻。”沈强愤愤的从兜里拽出七八张照片,摔在潘洁面前。“你好好看看吧。” 潘洁拿起一张照片,上面正是自己一/丝/不/挂的卧在床上,羞/处一清二楚。 她登时就傻了。 其他照片也通通都是她的luo照,姿态各异,极尽you惑。 “这……这……”潘洁看着沈强怒视自己,心里发虚,“你哪儿弄的这些照片?” “你的车里。” “我的车里?!” “别说那些没用的,这些照片上不知羞的女人是不是你,我辛苦赚钱给你买好车,就是让你往上面贴这些照片的?” “我……”潘洁一时间脑子发懵,有口难辩。 “你给我说啊,是不是没话说了?我沈强哪点儿对不起你,你要给我带绿帽子!传出去让我脸往哪儿搁!!”沈强也是气得疯了头,当着外人的面把老婆光//身子照片全都亮出来,还大喊大叫,生怕别人听不到似的。 唐京飞怕事情闹大,急忙劝,“强子,你也冷静点儿,冷静。要我说,你也听听潘洁怎么说,万一她是冤枉的呢?” “冤枉?你看看这些照片是不是她?光ding的女人是不是她?证据确凿,谁还能冤枉她?”沈强又对唐京飞来劲儿了。 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潘洁措手不及,她对自己和唐京飞的事情一直提心吊胆,小心翼翼。可是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的luo照会出现在丈夫手里。 她从来没见过沈强对自己翻脸。他凶恶的表情恨不能把自己吞了。 她整个人都吓呆了,这还是她那个又傻又憨的丈夫吗,彻头彻尾变成了一个她根本不认识的人。 她现在完全没了主意,只有哗哗的往外淌眼泪。 唐京飞一脸焦躁,想劝又不敢,面对发飙的沈强他也有些怵头。 大家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听到沈强粗重的呼吸和潘洁莹莹啜泣,场面陷入尴尬。 “沈先生,听我说两句。”丁潜终于打破了沉默,“你是在你妻子的车顶发现的这些照片吧?” “是啊。怎么了?” “你至少应该先问问你妻子,这些照片是从哪儿来的,是不是她自己贴在车上的。” “不是我。”潘洁急忙道,“我根本不知道什么照片。” “我想也是,谁会往自己的车里贴自己的luo照。唯一可能这样做的人只有罪犯。” “他为什么要贴我媳妇的照片?” “limith。” “没听懂。” “你从车里把你妻子救出来的时候,没有注意到挡风玻璃上写的英文吗?” “哦,我看到了。可我不懂英文。”222 “这个字是密室杀手乔纳森特有的签名,是犹太教圣经里亚当第一位妻子莉莉丝的名字,引申为荡//妇的的含义。” “什么犹太教的,什么荡//妇的,我听你在星华国际影城那儿说过,这怎么又扯到我媳妇身上了,难道你是说我媳妇是荡//妇?” “不是我说的,是凶手。” “所以他才把那些照片贴在她车上?” “也可以这么理解。乔纳森没有简单的把潘小姐杀了,而是绑在车里,撕碎衣服,把她的luo照贴在车顶,让她衣/不遮/体的慢慢窒息而死。这样做就是为了羞辱潘小姐,让她在屈辱中死去。” “他为什么要这么干啊,我跟这个外国什么森的根本不熟悉啊?” 第12章超级密室(4) “沈先生,你现在其实最应该问的不这个,而是凶手是如何搞到你妻子的照片的?” 沈强一下被提醒了,转头问潘洁,“他是怎么搞到你的照片的?” “我也不知道啊?我从来没有照过这么恶心的照片。” “你没有照,那这些照片是怎么来的?” “我……”潘洁又有口难辨了。 丁潜说:“潘先生,你仔细看看这些照片,别看你妻子,除了她之外,背景你有印象吗?” 沈强拿起那些照片,重新看了半天,照片背景并不太大,只有一大半张床,还有隐约的地板。 他砸吧砸吧嘴,“这怎么看着有点儿像我家的卧室啊。” 他语气稍稍缓和,但还是充满了疑惑,问潘洁:“我怎么不记得,你什么时候在家里脱//光衣服躺在床啊?” “我……”潘洁被问得不知该如何回答,一抬眼,正看见站在沈强身后的唐京飞冲他使眼色。她灵机一动,急忙道,“我一个人在家闲的没事就练点儿luo体瑜伽啊,可以保持好身材啊,不少女演员都做这个。” “那你怎么还拍照片,谁给你拍的?” “我怎么可能拍照片呢,就我一个人在家。练累了,我就歇一会儿,我怎么知道会被拍照啊。” “不是你自己拍的,那这些照片是从哪里来的?”沈强说着说着又有点儿激动了。看得出来他是个很保守的人,对这种事儿很难接受。 “我都说了我不知道,照片在那个凶手的手里,照你这么说,难道是我找凶手给我拍的luo照吗,这可能吗?”潘洁已经从开始的惊愕中回过神来,大声辩解着,还流下了委屈的眼泪。 “你们先别吵。”陆肖云走过来,拿起那些照片仔细看了看,然后对沈强说,“如果仔细观察这些照片里沈小姐的姿势和表情,都很随意。她并没有故意的摆造型。眼神也从来没有注视镜头方向,也就是说,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当时正在被拍照。这些照片是偷拍的。” “偷拍,我家可是别墅啊。附近也没有楼,就算想偷拍也做不到啊。”沈强说。 “你们夫妻是不是经常都不在家?”陆肖云问。 “是啊。我工作忙,经常出差拍戏,参加活动,我媳妇有时候也跟我一起去。” 陆肖云点点头,“我怀疑,你家里被人安装了摄像头。” “摄像头?”沈强惊讶的闭不上嘴。 “你们可以马上联系老家那边的警察,去你家卧室检查一下。尤其正对床的方向。看看那里都有什么?” “没有什么啊。就是墙。有几幅画,都是潘洁买的,还有台电脑吧。” “笔记本还是台式机?” “台式机。” “有摄像头吗?” “有啊,我有时候跟朋友视频聊天……” “既然这样,那就先检查电脑吧。一旦被人植入后门程序了。只要你联网,未关电源,哪怕是关机情况下,黑客高手都能远程操作打开电脑。乔纳森这个人是个高智商的罪犯,也许他早就开始把你的妻子锁定为目标,只不过那时候,你们还没有觉察而已。他可以通过qq,电商多种方式给你们的电脑里植入木马。杀毒软件对于高手来说形同虚设。你妻子就是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被拍到了。” “还能这样呐?”沈强一脸蒙逼,一看就是电脑小白。 “这个乔纳森深不可测,我们现在对这个人的了解仍然很有限。但他如果从一开始就想对付你们,你们防不胜防。”陆肖云说。 沈强看看陆肖云又扭头瞅瞅潘洁,过了半天才道:“难道是我冤枉我媳妇了?” 丁潜插嘴:“我敢保证,你媳妇这一次确实是被冤枉的。” …… …… 陆肖云和丁潜并没有在医院呆很长时间,邵俊杰那边已经把停车场里十几个监控摄像头都检查过了。 结果让所有人都震惊。 由于潘洁停车的车位附近的监控摄像头坏了,没拍到她是如何遭遇袭击的。 不过,警方根据其他十几个监控录像进行分析,却推导出了完全不同的结论。 监控录像显示,在案发时间前后,根本没有潘洁所说的两个被害人。也没有那个恐怖的夜魔凶手。只有穿着紫色香奈儿荷包裙的潘洁走进停车场的画面。 监控一直拍摄到她走进停车场深处为止。整个过程她都安然无恙,跟她描述的完全不一样。没有头发斑白的胖老头,也没有穿超短裙的女人。更别提有什么戴着头套,身穿破大衣的杀人狂撵她了。在这期间,有几辆车正常进出,完全是一副常态。凶手肯定不敢在这种情况下冒然作案。 唯一的结论就是潘洁撒谎。 至于她chi身luo体绑在车座上,关在车厢里,几乎被连接汽车尾气管的胶皮管活活毒死。这一点其实更好解释。 陆肖云一开始就说过,这样的杀人方式通常用于自杀,换句话说,潘洁完全可以自导自演这起谋杀。 也许她根本就想死,或者只想故意伪装成他杀。 持这样观点的人不在少数,连邵俊杰都有点儿动摇了。不管潘洁表面上看着有多无辜,说得有多么逼真。警方最终是靠事实说话的。监控录像拍得清清楚楚。 事实证明——潘洁在说谎。 …… …… 东方商厦徐辉店监控室。 “你怎么看?”邵俊杰看陆肖云盯着监控录像迟迟不做声,终于忍耐不住问道。 “你说这会不会又是一个密室杀人啊?”陆肖云显示器移开目光,揉着眉头反问。 这一次,连陆肖云都犯愁了。 站在一旁的丁潜倒是一副轻松自在,他本来就是来凑热闹的。想看看李昌钰的高徒究竟如何破案的。 国际刑警帕帕拉也是一副旁观者的姿态。 她是听说案子以后,临时赶来的。她没有破案任务,但是作为负责联络的国际刑警,有必要支持和监督中国警方办案。所以她更多的是用审视的眼光观察陆肖云和邵俊杰他们。 有她在气氛就尤其紧张,中国警方的压力无形中陡增,万一破不了案,肯定上级挨批,而且谁心里都赌一口气,非要让这个趾高气扬的外国大妞心服口服中国警察的实力。 第13章偷走时间的魔法(1) 邵俊杰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帕帕拉,见她对陆肖云的话不置可否,对陆肖云说:“说心里话,我也不是没往这方面想过。可是监控录像咱们也都看过了,不可能作假。再说了,从潘洁发短信求救到沈强他们赶到现场,一共也不过十几分钟时间,算上我们赶到现场也才半个小时。这个乔纳森即便再厉害,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完成杀人移尸,清理现场。何况,监控录像与也与潘洁的说法很不吻合。这个密室杀人案实际上根本都不能成立。唯一的解释就是——潘洁撒谎。” “潘洁是那个获救的女人吗?”帕帕拉忽然插嘴。 “就是她。”邵俊杰看了她一眼,回答。 “我记得上一起密室杀人案,她就是幸存者。如果按照你的逻辑,那上一起案子也有可能是潘洁伪造的呀。”帕帕拉丰//满的嘴唇弯曲成性//感的弧度,露出一丝恶搞的微笑。 丁潜也多句嘴,顺着帕帕拉的话往下分析,“如果潘洁是凶手,那她的口供就完全都是假的。是她杀了自己的助理和那个扮糖宝的女孩。然后编造出了一套凶手伪装成服务员,骗她到化妆间然后杀人的惨剧。” 丁潜的话把陆肖云和邵俊杰都说愣了。 他们还真没有怀疑过潘洁,可是这个假设居然也说得通,万一是真的,骄傲的陆肖云就得去跳黄浦江了。 “凶手不可能是潘洁。”陆肖云咬牙道,“帕帕拉已经说了,两起案子案发现场的签名都是乔纳森的笔迹。” 丁潜看了一眼帕帕拉,调侃,“那你就得祈祷这位洋小姐的判断像她的身材这样准确了。” “you’are’so’kidding!bad’boy!(,你真讨厌,坏孩子。)”帕帕拉笑着捅他一拳。 邵俊杰忍不住问丁潜,“丁医生,我听燕京那边一个叫郭蓉蓉的警官说你会测谎术。你不妨说说,凭你的判断,潘洁是在撒谎吗?” 陆肖云虽然一直对丁潜保持着一种轻视,此时也不露声色的侧耳倾听。 “测谎术这种技术不是随便什么时候都可以用的,所谓一眼就能看穿嫌疑人的想法,那是电影小说。人脸部的肌肉有43块,可以组合出1万多种表情,其中3000种具有情感意义。人在做一切日常活动中,这3000种表情会掺杂在10000种表情中在无意识的瞬间表现出来,它们的组合方式近乎无穷。而且,即便不同的人做出同样的表情,受到个人习惯和心境的不同,也会有所区别。我只有在特定的情况下,才能做出相对准确的判断。通常情况我不会轻下结论,那反而会干扰我。至于潘洁,我只能说,她在复述案情时所表现出的恐惧和羞辱感都很真实。” “照这么说,她确实是遭到了凶手袭击,可以这么理解吧。” 丁潜点点头。 帕帕拉收敛玩笑的表情,随即正色对陆肖云和邵俊杰说道:“两位中国警官,我的信息来源很准确,请不要有所怀疑。虽然你们刚刚解开了影视城里的密室杀人案,但这并不能说明你们就解决了案子,乔纳森仍然逍遥法外,请不要低估了这个人。如果他很容易抓到,早在德国他就已经落网了。你们现在最好还是认真的想想眼前的案子吧。” “你也觉得这还是一起密室杀人?”陆肖云反问帕帕拉。 帕帕拉耸耸肩,很圆滑的笑笑,不置可否。 陆肖云起身离座。对邵俊杰说:“我要回案发现场再看看。” “好吧,我陪你。” 帕帕拉问丁潜,“你呢,医生,要不要一起去喝杯咖啡?” 丁潜刚想说“ok”,无意中往监控室门外瞟了一眼,忽然发现蒋雨馨正站在门外,笑吟吟的朝他招手。 丁潜顿时一脸蒙逼状。 这丫头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他对帕帕拉说:“咱们还是一起去吃羊杂汤吧,燕京传统美食,地沟油风味,保准在你们国家没尝过。” “……” …… …… 燕京大星区公安分局刑警队长张建武接到沈强从上海打来的电话,不敢怠慢,找到一个精通电脑的技术员赶到沈强的别墅,检查了卧室里那台电脑,果然如陆肖云猜测的那样,在一款游戏的外挂程序里发现了一个业内称作‘灰鸽子’的后门程序。沈强的这台电脑等于变成了黑客的‘肉鸡’。技术员进行反向追踪,发现这个黑客的ip地址在上海。但是具体地址由于对方设置了复杂的反跟踪手段,无法查询。 这样一来,证明确实有人在暗中捣鬼。潘洁出轨的嫌疑自然就被洗清了,沈强追悔莫及,连连给老婆赔礼认错,作揖下跪,动情的时候还流出了眼泪。 潘洁满心委屈,不想这么轻易的原谅他,干脆把他撵出了病房。 沈强懊恼的直捶脑袋,埋怨唐京飞,“我犯浑,你怎么也不劝我。就在边上看着,是不是哥们儿?” “我怎么没劝你,你也得听算数啊。”唐京飞给气乐了。 “我不听,你就给我两巴掌啊。现在我怎么办,我把媳妇伤透透了,她肯定不原谅我了,你说我该怎么办啊。”沈强哭丧着脸,跟个小孩子似的,哪还有点儿明星的样子。 唐京飞说:“这样吧,我帮你去劝劝她,事发突然,谁都没有准备,潘洁只是一时没想通,过去这个坎儿就好了。” “好好,你去劝她。赶紧去吧。”沈强急不可待的把唐京飞推进病房里。 豪华病房里只有潘洁一个病人。 唐京飞关上门,走廊里的声音立刻就被隔绝在门外。 唐京飞走到病床前,潘洁还坐在床上赌气抹眼泪。 唐京飞坐在床边,用余光瞥瞥蓝色房门上的竖条窗。沈强没在窗外,但他不敢掉以轻心,小声对潘洁说:“你还好吧?” 第13章偷走时间的魔法(2) “你看我这样能好吗?”潘洁赌气说,“他居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羞辱我,还当我是他妻子吗。现在道个歉就想完事儿,没门儿!” “你难道还想跟他离婚?” “离婚有什么了不起,他既然嫌弃我,那正好把我赶走,他再找个更漂亮的。”潘洁说着又眼泪汪汪的。 “你以为离婚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要分割财产的。他不会心甘情愿跟你分的。” 潘洁可怜巴巴的脸上忽然露出一丝冷笑,“是我不愿意跟他分。” 唐京飞怔了怔,瞥了门外一眼,“你难道是说,你已经把他的钱……” 潘洁不再哭了,脸上的表情瞬息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她一脸冷酷,眼神令人难以揣摩。慢慢张开白嫩的手,做了一个握拳的手势。“他现在……只不过是一个空壳子而已。” 唐京飞倒吸口冷气,沉静了片刻,神色中透出一丝不安。 他又瞥了瞥门外,用更低的声音问:“他知道这件事吗?” “他平时都大大咧咧,稀里糊涂的,从来不管钱。他这些年赚的钱我大部分都用来买房产了,还有一些买车、炒股什么的,我当时留了一个心眼儿,全用我的名字买的。他自己手里其实没剩几个钱了。” “要是这样的话,你们如果离婚,一般来说,法院会判定你们平分财产的,如果孩子跟着你,你会多分一些。” “哼,那太便宜他了。要是真离婚,我全要,一个子儿也不给他留。” “要是你死了呢?” “……”潘洁一下哑口了,愣愣的瞅着唐京飞,过了好半天才问,“你什么意思?” “假如你死了的话,你的丈夫就是第一继承人,你绝大部的钱又会回到他名下。” 潘洁激灵灵打了一个冷战,用被子裹紧身体,“难道他会因为这个想要杀我?” “他这些年赚了不少钱,我估计少说也有一个亿了,这么多钱,足够让一个人哪怕是丈夫起杀机了。万一,他已经知道了咱俩的事,那他就更有理由了。” “可是……”潘洁吃力的吞咽了一口,“可是,凶手不是已经确定是一个跨国逃犯了吗?叫什么乔……” “乔纳森。” “对,就是他。” “可那只是警方分析认为的,除了你其他人根本连凶手都没见过,甚至你也只是看见他蒙面的样子。你最有发言权了,你觉得那个人像外国人吗?” 潘洁一回想起那个恐怖诡异的面罩,那颗充满杀机的绿莹莹的眼珠,浑身上下像爬满了一条条生满毒刺的虫子。“我……我看不出来……” “还有,你想过没有,为什么这两起案子都让你给碰上了,你怎么就能那么倒霉呢?你不觉得这不太正常吗?乔纳森是个德国人,你跟他素味平生,之前从来不认识,他为什么偏要没完没了的对付你呢?” “张警官那边不是说那个人是通过游戏外挂在我家的电脑里安装了什么木马,可以远程控制电脑,所以……” “所以就拍到你没//穿衣服?” “……” “你那几张照片我都看过,我仔细想了想,好像就是两个月前,沈强去拍戏的时候,咱俩在一起……你当时就是躺在床上看着我笑的,我是去楼下拿了瓶酒上来,站在门口……那些照片拍的好像就是那时候。” “叫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真就是那个时候拍的,怎么会这么巧合?”潘洁无比吃惊的捂住了嘴。 “还有,你好好想想,这个扮成夜魔的凶手杀别人的时候都干净利落,怎么轮到杀你就这么费劲呢,就像这一次,给我感觉,他分明是在故意羞辱你,他不想让你死得太容易,他在报复!” 潘洁像是挨了晴天霹雳,呆呆的坐在那里。 “喂,沈强在门外,你表现的自然点儿!”唐京飞时不时的用余光观察着病房门那条玻璃,发现有人贴近了,马上提醒潘洁。 潘洁受惊,下意识扭头望去,赫然看见沈强的脸印在了那条狭窄的玻璃上。 他脸宽,仿佛多余的部分被玻璃两边切掉了,只剩下狭窄的一条,两只黄焦焦的眼珠将将露出,看着说不出来的诡异。 潘洁倒吸口凉气,神色失常。 唐京飞反应迅速,看到潘洁转头就急忙起身,她刚看到沈强就被他的身子挡住了,同时也挡住了沈强的目光,没看到潘洁异常的表情。 唐京飞顺势拿起床头柜上的暖瓶,倒了一杯水递给潘洁,动作十分自然。当他背对房门时,急忙提醒,“你干什么呢,别让他看出来啊。” 潘洁如梦方醒,接过了唐京飞递过来的水杯。 唐京飞坐回床上,小声说:“他听不见咱们说话,你只要表情放自然就好。” 潘洁根本不渴,还是喝了一口水。她感觉沈强那双眼睛一直盯在自己身上,浑身都发麻。 “他……他真的就是凶手?” “除了他谁还会这么做?” “可就凭他那脑子还能设计出刑侦专家都难以破解的密室杀人?” “你怎么知道他就不能呢,你对他了解多少?” 是啊,潘洁对丈夫了解多少呢? 她与沈强认识了五年,结婚三年。她以为她早把这个男人看透了。在她眼里,沈强就是一个没啥文化,性格憨直,说话做事都不怎么走大脑的直筒子。人倒是不坏,可是那一身的土气改都改不掉。所以她骨子里从来就没瞧上眼这个丈夫。她后来发展到敢肆无忌惮的跟他的经纪人勾//搭在一起,与她一向轻视自己这个傻瓜丈夫不无关系。 然而,直到两星期前,她和唐京飞趁着沈强外出在家幽会,结果被沈强堵住,情急之下,唐京飞暗算沈强,把他打昏。之后,两人合谋编了一套谎话骗警察说是入室抢劫。为了圆谎,唐京飞又雇人上演了一出色//狼跟踪的苦肉计,看上去一切都掩饰的十分完美。骗过了警察,也骗过了沈强和所有人。本来以为一切都风平浪静了,可是万万没有想到,真正的恐怖大幕才徐徐拉开…… 两次血腥的密室杀人案。 两次潘洁都是被害人。 第13章偷走时间的魔法(3) 她虽然每次都幸运的活了下来,可是那些生不如死的恐怖遭遇已经快要让她崩溃了。从化妆间那次血案直到现在,她没有一天晚上不用安眠药才能入睡,她现在最担惊受怕的是,她根本无从预料那个夜魔什么时候还会突然出现。这个戴头罩,穿破大衣,绿眼珠配纽扣眼,外加一张歪斜嘴的怪样,已经化成了她心目中最具体的恐怖形象。它牢牢地嵌进了她的生活,让她无时无刻不提心吊胆。 就在刚刚,唐京飞突然又把一些掩盖真相的东西掀开,露出了隐藏在恐怖背后更深的东西。 潘洁目瞪口呆。 之前的恐怖都来自外面,而现在,她感受到了散发至骨髓的通体的阴冷。 唐京飞低声说:“我本来也不相信他有这个本事,可是这些天我翻来覆去回想眼前发生的这一切,还有比他是凶手更合理的解释吗。警方并不知道咱们三个人之间的纠葛,只有咱们自己心里最清楚……” 他叹了口气,“我们可能从一开始就太小瞧他了。他虽然笨,没有文化,可如果他从好几个月之前就开始计划这个密室杀人呢,就算他自己想不出,也可以通过各种渠道学来。这小子有股子倔劲,只要有时间,有目的,其余的都不是问题,我居然没想到这个……” 唐京飞说到紧张的地方,全神贯注的看着潘洁,并没有注意到其他,他说着说着,突然发现潘洁的脸色变了。 她动动嘴唇想说话,却说不出来。 唐京飞心头一紧,还未等想明白,猛然有人一拍他肩膀,耳边传来河南口音的普通话,“你俩聊得挺热乎啊。” 唐京飞回头看见沈强那张憨笑的方脸,差点儿从床上蹦起来。 他一直很小心,只是稍一分神,沈强这家伙居然就进来了。 “强子你吓了我一跳……你……什么时候进来的?”唐京飞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看着有点儿像哭。 “刚进来,我实在是等得太着急了嘛。” 沈强似乎没注意到他的脸色有什么异常,马上就对潘洁说:“媳妇,你就不要再埋怨我了,千错万错都是我错。以后我保证什么事儿都听你的,还不行吗?” 他大声豪气,满脸真诚,还带着一点儿乞求的神情,把潘洁都搞懵了。 她不知如何是好,偷眼瞅瞅唐京飞,唐京飞点点头。 潘洁于是就着台阶下,对沈强“嗯”了一声。也就等于原谅他了。 沈强高兴的一下给她来个熊抱,潘洁本能的缩了一下身子,跟截木头人似的让沈强抱着,一动不动。 她不知所措的望着唐京飞,唐京飞也不知所措的望着她。 谁也搞不懂沈强现在这样子是故意装出来的,还是真傻乎乎一无所知。 “强子……”潘洁小声说。 “怎么?” “我中午那会儿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你在哪儿啊,没在影城吧,怎么打不通电话呢?”潘洁今天只给沈强打了一个电话,就是在被夜魔追杀,躲进轿车里的时候。她故意不露声色的问。 “我啊,我去外滩了。” “去外滩干什么啊?” “都说上海外滩漂亮,我之前来过上海几次,还从来没仔细瞧瞧。本来想叫上你一起去,可是找不到你,我就自己一个人去了。”沈强抱着妻子背对着唐京飞说。 “我还以为你跟那些剧组的人在一起呢,原来你一个人。” 潘洁看着唐京飞,唐京飞也看着她,两个人神色充满了猜疑。 “放心吧,媳妇,从今往后,我寸步不离的保护你,保证不再让你伤一根汗毛。” 潘洁表情僵硬,没有吭声,被沈强抱着,却感到出奇的冷。 “我想喝点儿热汤。”潘洁找个借口,从沈强怀里挣脱出来。 “热汤啊,行,我去给你买去。”沈强毫没犹豫,爽快的答应了,完全变回了过去那个百依百顺的丈夫。 他前脚走了,潘洁连连打了好几个寒噤,她问唐京飞:“怎么办呐?” 唐京飞现在也没了主意,不停的揉着光/溜/溜的下巴。 “要不我报警吧,我没办法跟一个处心积虑想杀我的人生活在一起,不用他杀我,我早晚吓也得被他吓死。把你手机给我用用。” 唐京飞伸手掏出手机,犹豫了一下,却没有往前递。 “快给我呀!我让警察把他抓起来!” “你先冷静冷静。现在报警的话还欠考虑吧。” “有什么欠考虑的,明显他就是凶手啊。”潘洁情绪激动,“你没听到他刚才说什么吗。我被凶手袭击的时候,他也是独自一人,还说什么去外滩,分明就是他随嘴胡编的。” “但就凭这个也不能证明他就是要杀你的那个人啊。警察怎么可能会相信?” “那我就把咱们之前发现的那些疑点都告诉陆警官和邵警官,咱俩都能想到是沈强,他们肯定也会怀疑他的。只要他们怀疑,就会去调查。” 唐京飞明显没有潘洁这么乐观,“你确定就能调查出证据吗,万一查不出来呢,你跟沈强就等于撕破脸了,会是什么后果你想过没有?” “……” “还有最重要一个问题你想过没有,你如果把咱俩的怀疑都告诉警方,势必牵扯到咱俩的关系。你到时候怎么说?万一曝光了怎么办?即便告倒了沈强,咱俩也身败名裂了。” 潘洁顿时呆愣在那儿,不言语了。 …… …… 陆肖云回到地下停车场,这一次他的目的十分明确—— 破解密室。 他年纪不过三十出头,身为公安部高级刑事鉴识专家,他接触的案子不计其数,足迹遍布大江南北。顶着李昌钰高徒的名号,很多人还未识其人,就已经心怀尊敬了。这也给他带来了无形的压力。 每接手一个案件都是对他声誉的一次考验。 他只许成功,不能失败。 第13章偷走时间的魔法(4) 而这一次,当着国际刑警面,特别是这个帕帕拉对中国警察带有一种先入为主的轻视,那他就更不能允许自己有任何闪失。不仅是为了自己的荣誉,更是维护整个中国警察的形象。 不过有一点帕帕拉也不无道理,中国警方的侦破手段确实照比发达国家有所落后,尽管近些年刑侦技术的提高让案件的侦破率和准确程度有了大幅提升,但技术是死的人是活的,警察的整体素养还没有完全跟上技术的进步。不少人掌握着新进设备,却还习惯过去陈旧的办案方式。面对乔纳森这样真正的高智商罪犯,往往束手无策。难免造成冤/假/错/案。 陆肖云心里很清楚,乔纳森绝对是一块难啃的骨头,就凭这一次次令人匪夷所思的密室杀人就足以见识他的可怕。 昨天,上海法制日报专版刊登了“星华国际影城化妆间密室杀人移尸案”。记者用讲述悬疑小说的口吻详尽记述了案件发生的整个过程,除了关键人物采用匿名,其余部分全部真实。为了烘托中国警探的高超实力,记者将破解密室移尸和确认凶手是国际逃犯乔纳森都归功于刑事鉴识专家陆肖云。法制日报的直属网站也刊登了这则新闻。仅仅一天功夫,点击量就超过了10万。微博、贴吧也跟着纷纷转载,议论。 陆肖云也看过这则新闻,对于记者给与自己的溢美之词不置可否。 现在他要面临更大的挑战,他心里却对乔纳森的这个超级密室还毫无头绪。 他沿着停车场入口缓慢的走向潘洁停车的位置,留意着地上是否有排水井,或是头顶天花板上有特殊的构造。 一个个亟待解决的问题逐一浮现在脑子里。 1、凶手在追赶潘洁的时候,潘洁往外打电话,结果都打不通,最后只能给沈强发短信求救,这是巧合吗? 2、从潘洁发短信到沈强赶来,前后不过十几分钟,凶手是怎么做到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转移其他两具尸体,并且布置好谋杀潘洁的现场的? 3、凶手是如何完全彻底的清理现场血迹的? 4、停车场车来车往,凶手如何避免在袭击潘洁的时候不被其他人发现呢? 带着种种疑问,陆肖云走到潘洁停车的地方。 潘洁的车还原封不动的停在那里,一辆奥迪a6,她从租车公司租的。 潘洁被剥//下来的衣服都被扔在墙角。 这些就是案发现场唯一留下的东西。 陆肖云召集还在现场四处寻找线索的物证技术员们,让他们着重检查排水沟,或者一切可能的通道。也包括天花板。 一直到天都蒙蒙黑了,技术员们依然没有发现异常。 地下停车场的排水沟有三处,入口极其狭小,根本塞不进去尸体。碎尸的话,凶手更没有那个时间。通过排水沟转移尸体这个可能便被排除了,而天花板上也没有发现任何特殊的机械构造。 这个精通机械制造的密室专家这一次设计了一个足以颠覆常识的完美密室。 陆肖云望着胡乱丢弃在墙角的衣裙,脑海中浮现出那个明星妻子chi身luo体惊恐万状的表情。对于她来说这次痛苦的折磨无比漫长,而在别人眼里却只有短短的十几分钟。 陆肖云自言自语,吐出两个字,“时间。” 时间! 这个案子最不可思议的地方就是时间。就好像是乔纳森施展魔法偷走了时间。 陆肖云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这才注意到邵俊杰站在他身后,为了不打搅他,邵俊杰始终没有吱声。 直到这时,邵俊杰才问:“怎么样?” “我要重新回去看一遍监控。” “监控咱们都看了一个下午了,没发现什么问题呀。” “我要重新确定一遍时间。监控是唯一能记录时间的东西。” …… …… 东方大厦和地下停车场隔路相对,陆肖云赶回去,大厦都快要下班了。 他二话不说,径直进了监控室,打开显示器,调出了案发时地下停车场的监控,从潘洁走进地下停车场开始。 潘洁当时从街对面过来,身后并没有人跟踪。从视频里看,她脚步轻松,举止正常,丝毫没有意识到危险正在来临。 陆肖云目不转睛的盯着潘洁荷包短裙的背影,宽摆腰肢,风情万种的走进停车场门口。 他接着点开下一个监控视频,潘洁沿着地下停车场倾斜的路面一直往下走,中间还经过了两辆车,一切正常。警方之前根据车牌号调查过两辆车的车主,已经排除了他们的作案嫌疑。 陆肖云一个个视频点开,直到潘洁完全消失在视野中。 这些视频他已经核对了数遍,视频本身没有任何问题,不存在人为篡改,时间衔接连贯,没有断点。 那么,乔纳森究竟是通过什么诡计把作案的时间偷走了呢。 陆肖云皱着眉,又从头点开了第一段视频,潘洁步态摇曳的身影看多了都让他开始觉得恶心了。他甚至有点儿觉得,她简直就是在you惑凶手去扒//她的衣服。 乔纳森也真不客气,除了那条黑si袜,给她扒/得一点儿不剩,比苍/井空还彻底,人家女优还打个码儿呢。 忽然! 他一下直起身子,眼镜几乎贴在了显示器上。 “怎么了?”坐在旁边跟他一起看视频的邵俊杰惊问。 “si袜。” “什么?si袜?” 陆肖云敲击暂停键,潘洁背影定格。“我们在医院见到潘洁时候,她脚上是穿黑si袜的。” 而视频中的潘洁却赤/着双腿。 “可能是潘洁回到车里才换上丝袜吧。”邵俊杰说。 “还有一种可能。”陆肖云推了推眼镜,双眼发出光亮,“视频里这个人根本就不是潘洁。” “不是潘洁是谁?” “乔纳森。” “……”邵俊杰愕然。 “监控距离这么远,我们只能看人看个大概。即使是男人穿上女人的衣服,我们也很难分辨出来。潘洁为什么会被脱//光衣服绑在车里,现在想想也不仅仅是为了羞辱她,其实是凶手要穿她的衣服。但他却偏偏不穿si袜,这算是他留下的暗示吗,哼。” 第13章偷走时间的魔法(5) “暗示?可我还是看不出来这跟密室有什么关系,你看出来了?” 陆肖云目光如炬,灼灼放光,“其实,答案早就在摆在我们眼前了。” “在我们眼前?” “你还记得潘洁发给沈强的求救短信是怎么写的吧?‘救我,东方商厦徐辉店对面的地下停车场,夜魔’。”陆肖云原封不动背了一遍。 这里有答案? 邵俊杰还是看不出,他已经跟不上陆肖云的思路了,只能默默的听着。 没想到陆肖云忽然站起身离开座位,大步出了监控室。 邵俊杰愣了一下,随后跟出来,“陆警官,你去哪儿?” “如果我想得不错,答案就在外面。” “……” 他们出了东方大厦商场大门。 陆肖云说:“咱们现在就按照潘洁在求救短信里说的地址开始找。” 没等邵俊杰问找什么,陆肖云已经穿过商场前的空地,走向马路。 马路对面就是他们之前出来的地下停车场,由东方大厦徐辉店负责监管。邵俊杰心里纳闷,难道邵俊杰还要回去检查一遍不成? 过了马路,陆肖云并没有走进那个地下停车场,而是拦住了一个买菜经过的过路人,问:“我想打听一下,你们这里除了这个停车场,还有没有其他的地下停车场?” “有啊,你看那边不是有个工商银行吗,拐过去就是了。”路人指着左边一条岔道说。 还有一个地下停车场? 邵俊杰惊讶的看着陆肖云,不知道这家伙是怎么猜到的。 陆肖云明显也很兴奋,按照路人所指的方向走过去,拐过了街角大楼下面的工商银行,再往前走一小段,又一个地下停车场出现在眼前。 这个停车场的位置比东方大厦正前方的停车场位置偏,临近公路,对面没有什么特别的建筑物,有个情侣旅馆,还有健身中心,小饭店,游戏厅。 陆小棠走进停车场,往门口两边看了看,没说什么,沿斜坡向深处走,这里的空间明显比之前那个停车场小很多。停的车辆也很少。 向前走了大约二十几步,陆肖云站住了,脚下有一滩很浅的污渍,像是被拖布擦洗过,留下淡淡的抹痕。 他掏出一副乳胶手套戴上,蹲下身,用手轻轻的在地上刮下一点污渍,放到鼻子前闻了闻,有股淡淡的铁腥味。 一幅幅画面猝然闪现—— 超短裙的少女、捂嘴的灰色手套、插进肚子绞拧的刀子、沿着大腿流淌的血、夜魔那恐怖的面罩…… 他缓缓站起来,继续向前走,大约又走了七八步,地上又出现了疑似血痕的污渍。除此之外,目光敏锐的他还在血渍附近发现了撞击留下的凹痕,两根斑白的头发,还有半个浅浅的巴掌印。 画面再次闪现—— 扑到在地的老头、落地的兵工铲、沾血的手掌撑在地上,夜魔的跨过他的尸体,走向更深处…… 那里有他锁定的猎物。 陆肖云的目光直视前方,不由主在的落在了一个空车位上。 直到此时,他才嘘口气,说道:“就是这里了。” “你是说这里才是案发现场?”虽然邵俊杰已经隐隐猜到了。可是脑子里还是充满了疑问。 “潘洁求救短信里的地址其实是指这个停车场。它的位置也是在东方商厦的对面。” “可是这容易混淆啊,她为什么不描述的准确一点儿呢?” “如果你站在潘洁的角度就不难理解了。当时事出紧急,她只能凭印象写下最明显的地理位置。这附近的街区,只有东方大厦最明显了。其他的地方潘洁一个外地人未必知道,即便她知道,沈强也不知道,告诉他也很难找到。其实真正的问题是,乔纳森如何能保证沈强赶到他设计好的假案发现场。” “是啊,他怎么做到的?” “进门的时候你没有留意,在门左侧放着一个施工用的警示牌。乔纳森只要在潘洁走进停车场以后,把这个警示牌放在门口处。就没有车辆往停车场里进了。这样既能避免沈强走‘错路’,也能保证在行凶的时候,不会有突然进来的人发现。” 邵俊杰逐渐开始理解陆肖云了,按照他的思路试图解释这个惊人的真相,“好吧,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乔纳森就是在这里作案杀人,然后把潘洁转移到了另外一个停车场里。这一切是乔纳森暗中跟踪潘洁,临时计划出来的密室杀人。他智商极高,趁着潘洁停车的功夫,临时设计出了这个移花接木的计划。当他确定潘洁把车停到这个停车场之后,就开始准备,然后等待她回到停车场,开始实施作案。他杀死了两个目击者,将潘洁制服,脱//掉潘洁衣服自己穿上,用潘洁的车把潘洁拉到‘假现场’的停车场。装好毒气装置,迅速离开。他可能早就在那里停了自己的车,就势上车离开。回到这里带走其他两个被害人的尸体。哎,可是不对啊……” 邵俊杰忽然想到了什么,马上说:“时间上还是没发解决。如果按照潘洁的说法,她逃进车里就发出了求救短信,到沈强他们赶到也才十几分钟时间。乔纳森要制服她,开着她的车把她转移到另外一个停车场,再安装赌气装置,再换上他的衣服,时间还是不够。” 陆肖云胸有成竹,“乔纳森设计这个超级密室之初,就想到了3个需要解决的问题。解决了这3个问题,理论上就可以完成密室。1、凶手在追赶潘洁的时候,如何既能让她向外界求救,又能留给自己充足的逃跑时间。2、如何在看似极短的时间里完成全部作案,并且彻底清理干净现场。3、停车场车来车往,凶手如何避免在袭击潘洁的时候不被其他人发现。后两个问题我们已经知道凶手如果解决了。至于第一个问题其实也不难。你还记得潘洁说自己逃到车里往外打求救电话打不通吧。我想凶手当时肯定是在这附近放了一个屏蔽仪。别说打电话,就连手机短信也发不出去。” 第13章偷走时间的魔法(6) “那潘洁手机里发出的短信……”邵俊杰迟疑了片刻,恍然,“不会是之后发出的吧。” 陆肖云点点头,“潘洁当时在紧张万分的情况下根本就来不及检查短信有没有发出去,紧跟着凶手就闯进车里把她制服了,获救之后,她自然而然相信是短信叫来沈强他们救了自己。至于短信究竟是什么时候发出去的,她自己根本不知道。你还记得她说凶手把她掐昏了吧,丁潜认为是她勾//引乔纳森,激怒了他。事实上,这是乔纳森诡计中的一部分。他只有在潘洁昏迷的时候,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把她从这里转移到另外一个停车场。他设置赌气装置是为了给我们大家造成错觉,一氧化碳致的致死时间是固定的。120赶到后很快就把潘洁抢救过来,也说明她中毒时间不长,这就强化了我们的错觉,以为潘洁就是在给沈强发短信的时间受到袭击的,而那个求救短信,其实是乔纳森准备完一切之后,用她的手机重新发了一遍。” 听完陆肖云详细的分析,邵俊杰恍然大悟,不禁后悔,“我怎么一开始就没想到呢,早知道,我就该问清楚潘洁是什么时候进的停车场。再一算时间不就能发现这里面的诡计了吗?” “这一点,乔纳森肯定也想到了,他把潘洁折腾的死去活来,也是为了干扰我们吧,她现在惊魂未定,即使问她,以他的精神状态也未必记得清楚。” 陆肖云感慨:“这起案子看似离奇,实则每一个步骤都环环相扣,乔纳森为让密室诡计顺利实施,必须给我们制造错觉,一个还不够,而是一连串错觉。现在回想起来,他的每一个细节都做的别有用意。逼着潘洁用手机求助,假装色//狼扒//光她衣服、绑在车里用汽车尾气慢慢毒死,所有步骤看似荒诞不羁,实则他的头脑异常冷静,这些都是他诡计的必要步骤。只不过,我们一时没有看穿罢了。” 他说着走到潘洁停过车的空位,站下,目光落在地面上,似乎在看着什么。 邵俊杰紧跟在他身后,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仔细看才发现,地上有一串用干涸的血迹写的单词—— sie&'sind&'nicht&'so&'dumm. 邵俊杰对英文不怎么精通,只知道一点儿日常问候的简单词汇。眼前这句话,他连一个词都不认识。但他发现陆肖云的瞳孔忽然收缩,双拳紧握,似乎压抑着愤怒。 “陆警官,这是什么意思?”他问。 “这是德文,意思是,”陆肖云顿了顿,“‘你们还不算特别蠢。’” 难怪陆肖云如此愤怒,乔纳森竟然敢在真正的案发现场留言嘲讽,这个人得狂妄到什么程度? 他真的以为中国警察拿他无能为力吗? 陆肖云暗暗咬牙,“我一定要亲手抓住你,你等着。” …… …… 地下停车场密室杀人案虽然被陆肖云破解,但对凶手乔纳森的抓捕工作进展的并不顺利。警方曾经锁定了两辆疑似嫌疑人的车辆,其中一辆车后来被排除,而另外一辆车却跟丢了,车牌号也被证实是假牌子。 陆肖云接连破解了两起密室杀人移尸案,赢得了警方和媒体一致赞誉,报纸和网上随即就刊登了相关文章,大肆报道宣扬。 陆肖云并没有因为一片溢美之词流露出喜悦,反而越发充满斗志。 他把《舐血夜魔》剧组和办案警员都召集到一起,向他们简单讲述了案情经过,然后语重心长对众人说:“我们现在已经知道了凶手的身份,并破获了这个人制造的两起密室杀人案,对他的作案风格有了相当的认识,不过,我在这里要提醒诸位,尤其是剧组成员,乔纳森是个十分危险的人物,他随时还有可能再作案,你们务必要提高警惕。我们现在还不很清楚他为什么要选择夜魔这个形象来杀人,而且他两次袭击的目标都有你们的人牵涉其中。因此,为了你们的安全考虑,请你们一定要保持低调。最近网上有不少传言,将你们刚刚上映的电影与这起连环密室杀人联系在一起。我猜这里面应该有你们的人在背后推动的因素。这样即便可以提高票房,但也将你们置身于危险的境地。凶手是个骄傲又疯狂的人。你们一旦他的注意集中到你们身上,谁都没法预料下一起案子会在什么时候发生。” 陆肖云说出这番话,有不少人下意识的瞅瞅恒业影视公司总经理董文山,谁都知道这个幕后推手就是他。 早在第一起化妆间密室杀人案开始,觅到商机的他马上就活跃起来,多方使劲,一面取得了徐辉区公安分局领导的信任,获得了第一手案件资料,一面联系媒体记者在报刊上添油加醋的爆猛料,还雇了一批水军到处在网上散布言论,硬是将电影《舐血夜魔》和杀人案联系起来。这一番运作果然立竿见影,在国内各大影院上映第一天总票房就过亿了,成为了暑期档的一匹大黑马。搞不好还会成为本年度最卖座的影片。 面对着陆肖云间接的批评,董文山安然稳坐,不仅没有丝毫愧疚之意,反而喜笑颜开。 杀人案对他来说实在是毛毛雨,反正凶手又不是对他动手,不过一鸣惊人的票房成绩却是有目共睹。这个电影最初负责牵头运作的人就是他,电影大获成功,他从中抽取的红利也有好几百万,为了这些钱,冒点儿风险也值得。他非但不会低调,还要更高调,目前高调得还不够。 他的嘴角不知不觉又浮现出一丝得意的微笑。 在座众人中,最为紧张的就是潘洁,她今天不顾沈强和医生劝,执意从医院赶过来。她情绪很激动,有好多次都想站起身,当着陆肖云和众多警察的面揭发坐在身边的沈强。让所有人看清楚这个外表忠厚,内心狡诈的双面人,杀人犯。 第14章冒险游戏(1) 但是每一次她都被唐京飞的目光制止了。 是要鱼死网破,还是苟且一时? 无论哪一种选择对潘洁来说都是不愿意接受的,可是她只能二选一,别无他选。 怎么办? 潘洁望着唐京飞,犹豫不决…… 最终,她还是没有勇气站起来。 脚上的泡是自己走的,是她把自己逼到了进退两难的境地。她幽怨的看着身边的丈夫,沈强觉察到了,转过脸,朝她露出憨憨的笑容。 她望着沈强那张土里土气又方又扁的脸,耷眼角、大鼻头,厚嘴唇,心里充满了复杂的情感,既有愧疚,又有心悸。 她想从那双淳朴的眼神中看出隐藏在深处的狡诈,可是她忽然发现,她已经看不透这个男人了。 一个戴了绿/帽子的丈夫。 一个被彻底激怒的丈夫。 一个处心积虑想要报复的丈夫。 是她把这个憨厚的男人变成现在这样的吗,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她除了怨自己还能怨谁呢? “咋了媳妇?”沈强小声问。 “忽然觉得你今天很帅。”潘洁违心地说。 “是吗,嘿嘿……”沈强得意的笑了,摸摸自己的脸。 那一刻,潘洁心里做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她不能再这样被动忍受了,她必须抗争,她要反击。 作出了这个决定,她心里才踏实一些,偷偷看瞥了一眼坐在另外一边的唐京飞,唐京飞装的比她自然,看上去一直在专注的听前面的陆肖云讲话,其实精力全都集中在沈强这边。 潘洁借口去洗手间,起身离座,到了卫生间,她掏出手机给唐京飞发了一条短信。内容很简单,只有一句话—— “我已经决定了,我要跟他离婚,但我需要你的帮助,我要把所有属于他的全拿走!” 过了一会儿,唐京飞回复,“你已经决定了,那我就支持你。你要我怎么帮你?” 潘洁打出短短五个字。“我要你离婚!” …… …… 陆肖云的会议结束之后,警员们都离开了。密室杀人案是解开了,乔纳森依然逍遥法外,警方还有大量的追查工作要做。 董文山心里早有打算,警方前脚一走。他带着剧组成员去锦江饭店。他提前在那儿预定好了豪华包间,要庆祝《舐血夜魔》公映首日票房大卖。 在宴会期间,他向大家宣布了一项公司的重要决定。 恒业影视公司已经投资了国内品牌综艺节目《冒险游戏》,计划在下周增加一期专门节目,届时将推荐剧组几位演员和家属参加该活动。 这个消息来的实在太突然了。《冒险游戏》可是目前国内最火的真人秀节目。每一期都会邀请国内一线明星参加互动,沈强之前还参加过两期。据说,有些当红明星的酬薪都达到了一季上千万。 没想到《冒险游戏》能专门为《夜魔》剧组开办一期节目,可想而知恒业影视公司在幕后运作出了多大力气。 得知这个消息,大家都很兴奋,尤其是几位主演。 男女主演吴宇和林雪茹肯定会参加,顺次往下排的话,第三第四配角就是沈强和刘海璐。自然也跑不掉。其余具体选谁参加大家就不知道了。董文山在酒席上卖了个关子,说一个星期后自会见分晓。 之后的一个星期异常平静。 乔纳森突然间销声匿迹了。警方那边没有他的下落,他也没再出来捣乱。 《舐血夜魔》在全国各大影院的票房总收入稳居前三。首映第一周票房就突破了5个亿。不能不说,这与首映式发生的密室杀人不无关系,由于凶手的夜魔装扮与电影中如出一辙,加上媒体炒作,由此引发了多米诺骨牌效应。最终受益的自然是影片本身。 恒业影视公司抓住这个机遇,联手《冒险游戏》节目,准备再进行一轮商业炒作。 演员们对这一点都很清楚,但他们没想到的是,这次活动并不像《冒险游戏》以往搞得那些娱乐竞技,之所以叫特别节目,因为这一期节目完全是别有用意的。 董文山当然不能立刻告诉大家真相,否则这些演员说不定不但不会参与,还会集体抵制呢。 一切都在计划中按部就班,剧组以及相关家属暂时还住在上海。一星期后,由恒业影视公司包机载着全部剧组成员一起赶往节目举办地——新疆。甚至连丁潜这个局外人也作为蒋雨馨的家属一起带去了。要不怎么说人家财大气粗呢。 不过在登机前,发生了一件极不愉快的事情。 本来唐京飞提前跟组织方说,妻子曹丽身体不舒服,不来参加这次活动了,谁都没有多心。可等到安检的时候,曹丽突然出现在机场,当着所有人的面,气急败坏的质问唐京飞,为什么说走就走,不告诉她一声。 唐京飞一脸厌烦的挥挥手,懒得跟她吵,“你别在这儿胡搅蛮缠,咱们的事儿私底下解决。” “你说谁胡搅蛮缠?你说谁胡搅蛮缠?姓唐的,我告诉你,你别不知好歹,我能让你身败名裂,你信不信?”曹丽丝毫没像以往那样对丈夫处处顺从,一反常态,掐着腰摆出一副悍妇架势。 其他人看着目瞪口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状况,也不敢冒然上前问。 唐京飞脸上闪过一瞬惊惧,把她往外推搡,警告她:“赶紧走,别在这儿胡说八道,丢人显眼了。” “我不让你走!”曹丽忽然一把扯住唐京飞胳膊,耍起了泼妇。 唐京飞十分尴尬,狠狠瞪着妻子,目透凶光,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又不好发作。 蒋雨馨心肠热,觉得这样太不好看,想上去拉架,却被丁潜暗中拽住了。蒋雨馨不解的望着他,丁潜没说什么,只是轻轻摇头。眼神却带着几分玩味的看着这对夫妻。 最后还是沈强过来,连劝带拉,帮忙把曹丽分开了。 第14章死亡威胁(2) “你说什么呢,闭上你这张臭嘴!”唐京飞气呼呼的挥舞两下拳头,头也不回的过了安检口。 这段插曲让原本喜悦的气氛有点儿变味了。虽然vip入口客人不多。可是被曹丽这样一闹,不少人都注意到他们,还有些人已经认出了其中的演员。大家不敢耽搁,低着头匆匆过了安检,心里都像吃了只苍蝇一样恶心。 …… …… 巴宝南城堡位于新疆石河子市南山风景区,是一座欧式建筑风格的城堡酒庄。由国内著名的葡萄酒企业出资建造。 剧组成员在新疆乌鲁木齐机场下机,坐大巴来到南山风景区,车行路上,很远就能望见在一片整齐茂密的胡杨林中巍峨耸立着一座巨大的灰色城堡,令人恍然觉得置身于中世纪的欧洲原野。 车队穿过胡杨林,来到城堡前停下。十几个城堡工作人员早已在门外恭候多时。酒庄经理是一个发际明显线后移的中年男人,叫张诚,也是一位高级酿酒师。 他十分热情,把大家请进城堡,先带着大家来到地下酒窖品尝了珍藏几十年的特级红酒。之后领大家在城堡里逐层参观,介绍了城堡建造的历史。整个城堡的内部设计完全按照欧洲古堡的建造标准建造而成,走在黑色大理石上,目之所及无不透着古朴陈旧,却又充满了异国情调,看过电影《德古拉》的人不由自主的会联想起影片中那个充满了阴沉诡谲气氛的吸血鬼城堡。在红酒的微醺下,众人心旌摇曳,目醉神迷。 参观了城堡,张诚又带着众人来到了四楼的客房,让工作人员把事前根据人名安排好的客房钥匙一一分发给众人。这个酒庄不同于普通高档酒店,专门接待企业邀请的客人入住。 大家先进入各自客房参观一下,客房内部跟其他地方一样,全部按照最古朴的方式建造,只有在电影里见到的油画、壁炉一应俱全。多余的现代化设备完全看不到,基本只保留着电视和空调,也都安置在极为隐蔽的角落。连电灯都是烛台形状设计,门锁也都是老式的欧式锁,水滴形锁孔,钥匙是一根带小巧匙板的铜杆,匙环雕刻着动物、花卉,本身就是一件小巧的工艺品。 不过细心的人发现,还有三个客房的钥匙没有分出去。难道还有贵客没来,发现的人暗自琢磨。 参观完之后,张诚邀请众人来到一楼的餐厅就坐,用餐前,由董文山代表剧组向《冒险游戏》的节目组以及提供场地的企业表示感谢。 《冒险游戏》节目组派来了八个人的录制组,外加两个来自著名网站的记者,由导演孙晓东率领。董文山讲完话,他也代表节目组说了一些客套话。 最后讲话的是城堡酒庄的经理张诚。 礼节过后,赶在开席前,董文山接了一个电话,然后带着几分神秘色彩,对大家说,“各位,稍等片刻,我们还有三位神秘客人马上就到。” 众人不解的互相看看,没发现缺少什么人,该来的应该都来了。 正在错愕之际,就听董文山瞅着门外笑着说:“来了。” 一位女服务员很恭敬的引导着三个人走进餐厅,众人见到这三个人,更是惊讶万分,这三个人既不是演员,也不是什么演艺圈的资深人士。其中两位男士身穿警服,另外一个人却是个金发碧眼的外国女人。《夜魔》剧组的人马上就认出了他们。 公安部刑事鉴定专家陆肖云。 上海徐辉区公安分局重案组长邵俊杰。 国际刑警组织驻上海办事处联络员帕帕拉?帕尔文。 参加综艺节目怎么还请警察来了,这是演的哪一出? 绝大部分人还蒙在鼓里,没看明白眼前的状况,董文山已经站起身,笑脸相迎,“陆警官、邵警官、还有这位帕帕拉小姐,恭候多时,你们来的正好,请入座吧。” 又挨个给他们向众人介绍。 陆肖云目光扫视了一圈,他十分敏感,似乎觉得眼前的气氛跟他想象中不太一样,目光落在董文山脸上,透着几分怀疑,“董经理,你不是说……” 董文山不等陆肖云说下去,急忙打岔,“陆警官,你看今天来了这么多朋友,大家都很高兴,有什么话咱们用完餐再说。” 陆肖云就没再说什么,和邵俊杰、帕帕拉坐在早已经为他们留出的座位上。 蒋雨馨发现丁潜面露笑意,跟老狐狸一样,小声问,“怎么了?” “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你等着看好戏吧。” “好戏?”蒋雨馨没看到什么好戏,倒是看见了帕帕拉,她正举杯朝丁潜微笑示意呢。 蒋雨馨撇撇嘴,酸溜溜的嘀咕:“是好胸吧……” 这顿吃的是传统西餐,对于平时出入高档餐厅的演员们倒也不陌生。 陆肖云根本无心吃饭,目光不时的往在座这些人脸上扫过,好容易等到宴会结束,他正想找董文山问问情况,董文山却提前离席走了。 陆肖云正在郁闷,一个来自乐视网的女记者欠欠的凑过来,问:“陆警官你好,我能不能冒昧的问一句,您也受邀来参加《冒险游戏》的吗?” “我不参加什么游戏。”陆肖云说。 “那您是……” “我是来抓人的。” “抓人?!”女记者瞪圆眼睛,“我听不太明白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陆肖云扭头打量她,“你们不是收到了死亡威胁吗?” “死亡威胁?什么死亡威胁?”女记者很好奇,又有点儿紧张。 她说话声音大了一点儿,附近的人听到都凑过来,一个个满脸狐疑的瞅着陆肖云。 “怎么,你们都不知道有死亡威胁这回事儿?”陆肖云问众人。 大家一个个面面相觑,神情各异,有的紧张,有的将信将疑。 原来就在今天一早,邵俊杰忽然接到了董文山打来的电话,说剧组刚刚接到了一个匿名电话。打电话的人自称“夜魔”,宣布要在这期的《冒险游戏》中再制造一起命案,让他们自求多福。 第14章死亡威胁(3) 邵俊杰不敢怠慢,连忙跟陆肖云和帕帕拉商量,最后决定,三个人一同前来。尤其是陆肖云,一心想抓住这个狂妄的跨国逃犯,怎么能放弃这次机会。 可等来了,陆肖云就发现这些人一团和气,丝毫看不出紧张。密室杀人案这才过去几天。这些娱乐圈的人也不至于心大到这种程度吧。 陆肖云问这些人,结果这些人全不知道,找董文山,又找不到。 他不免心里压了一股火。 …… …… 第二天,录制活动正式开始,由于事前保密,所有人都不知道这次活动的具体内容。 所有人被拉到了活动场地,是一处胡杨林中的空地。 道具都已经提前摆放好,这次活动定为四组人参加,参加人员提前一晚上已经确定好了。 第一组是两位香港演员吴宇和林雪茹。他们是《夜魔》剧的两位主演。吴宇的家人这一次没有跟来,林雪茹又是单身,就把他俩凑成了一组,在电影里他们扮演一对情侣,这样也是为了增加两位主演之间的互动。 第二组是沈强和妻子潘洁。 第三组是刘海璐和唐京飞。刘海璐单身,唐京飞妻子未参加活动。就将他们凑在了一起。 第四组本来是选的蒋雨馨和丁潜。蒋雨馨是节目组考虑再三才决定选她。论名气和资历本来根本排不上她,但她相貌实在出众,节目组也想用她来增加一些亮点,最后拍板定她,这样也可以争取一帮宅男吊丝,就算看够了林雪茹,也还有一位能舔屏的美眉。 不过,和蒋雨馨搭配的人就不好选了,原本想选丁潜,作为蒋雨馨的男友身份,可是丁潜说什么也不答应。选其他男演员,蒋雨馨又不情愿。这让导演孙晓东感到很为难。 这时候,董文山凑过来,笑着说:“与其选一个普普通通的男演员,不如来点儿新鲜。” “什么新鲜?” 董文山朝站在远处的陆肖云、邵俊杰和帕帕拉三个警察扬扬下巴。 “你想让警察来参加,这也太荒唐了,他们也不会答应啊。” “答不答应不试试怎么知道?” 董文山走到陆肖云他们面前,带着世故的微笑,说明来意。陆肖云本来就阴沉着脸,正想找机会与他问个明白呢,这家伙居然自己跑过来,满不在乎的邀请他们参加游戏。 陆肖云强压怒火道:“董经理,我们有规定,公/安人员不可以参加这类活动。” “中国是这样,外国不一定吧。”董文山笑眯眯的瞅着帕帕拉。 “我随便。”帕帕拉耸耸肩,倒是一脸不在意。 “那就好,请跟我过来吧,我们给你讲讲游戏规则。”董文山说。 “董经理。”陆肖云沉着脸打断他,“你还欠我们一个解释吧。” “什么解释?”董文山故作茫然。 “你昨天向邵警官报警,说密室杀人案的凶手向剧组发出了死亡威胁,到底有没有这回事儿?” “当然有啦。不过是不是你们说的那个乔纳森,我就不知道了。他只是自称‘夜魔’。” “那为什么我问你们剧组里的人,没有一个人知道这回事?” “我怕引起恐慌,没敢告诉他们。你知道,这一期的《冒险游戏》是额外增加的。时间紧迫,我们实在没有办法延迟了。所以只能硬着头皮拍完。不过,现在既然陆警官、邵警官还有这位美女国际刑警都在,有你们这些强手亲自来保护我们。我心里就有底了。这个国际逃犯再有通天的本事,也不敢来闹事了。” “说的可真好听,董经理。”陆肖云脸色冰冷,丝毫没有为董文山的恭维所动。“你有什么能向我证明真有这个死亡威胁?” “你怀疑我说谎?”董文山皱皱眉。 陆肖云x射线般的目光透过镜片犀利的射在他脸上。 董文山感到了一种无形的压力,急忙解释,“我确实接到了一个莫名电话,到底打电话的人是不是那个凶手,还是有人故意吓唬我们,那我就不知道了。我只是觉得有必要把他的话转述给你们,但我没有办法记录下来,毕竟都是在电话里说的。” “那就把你的手机让我看看。只要有打电话人的电话号码,我们也能找出他来。 “哎呀,这个可不巧,我的手机昨天出了点儿故障,电话号码和短信都不见了。” 陆肖云上前一步,逼近了董文山,“董经理,我不知道我们警察来这里对你有什么好处,但你要清楚,谎报案件可是违法的。” “你在威胁我,陆警官?”董文山见多识广,根本不为所动。 “啊——” 一声刺耳的尖叫毫无征兆的传过来。 陆肖云和董文山都是一愣,扭头望去,见其他人纷纷朝树林跑去,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陆肖云和董文山一起跑向人群。帕帕拉和邵俊杰也随后跟过来。 就见几个人从树林里搀扶出来一个人,正是沈强的妻子潘洁。 “到底是怎么了?”董文山跑过去问。 潘洁脸色惨白,手指着身后的树林,嘴唇哆嗦了半天都说不出一个完整的词:“夜……夜……” “你是说夜魔?”陆肖云一个箭步冲到前面大声问。 潘洁吃力的点下头。 所有人大吃一惊。 绝大部分人基本上都已经从网络和报纸上了解到《夜魔》剧组在首映式前后经历过恐怖的连环杀人案。尤其亲身经历的《夜魔》剧组成员,一个个面无血色,谁都不敢想象这个狡诈狠毒的家伙居然从上海追到了新疆,大白天就敢行凶,他到底要干什么? “你在哪儿遇见的夜魔?”陆肖云追问潘洁。 “在树林里……我刚才想去方……方便一下,忽然听到身后有动静,我还以为是我丈夫沈强,没想到一回头就看见那个……那个夜魔……站在距离我不远的地方。我就叫起来……” 第14章死亡威胁(4) 陆肖云眼眉都立起来了,伸手从腰间拽出手枪,推弹上膛。“你带路,我进去看看。” “我……”潘洁腿都软了,要不是沈强和唐京飞扶着,她根本都站不住。 “有我在你怕什么?你只要告诉我在什么地方就行!” 陆肖云一马当先的走进了树林,邵俊杰和帕帕拉也都拽出手枪,随后跟着。有了他们打头阵,其他人也都来了勇气,潘洁在沈强的搀扶下跟在三名警察后面,进了树林,走了大约十几步远,潘洁在一棵树前站下,“我当时就在这儿……夜魔在……在那儿。” 她手指着朝南大约五棵树远的位置。 陆肖云三个警察提枪走过去,那个地方并没有人。 不过,陆肖云心很细,他掀开低矮的灌木枝叶,很快发现了草地上有踩断的枯树枝,还有一些踩折的草叶,他就顺着这些模糊的脚印,向树林深处寻找,走了大约二十几米。首先发现情况的是帕帕拉。 她忽然朝陆肖云和邵俊杰做了一个蹲身的手势。然后指指东北方向。 陆肖云和邵俊杰集中目力看去,就在大约十米左右的几棵沙枣树的密枝后面,蜷缩着一个黑影。 三个警察眼神互相交流了一下,分成三个方向,悄无声息的包抄上去。 等到距离那个黑影还有五六米的距离,那个黑影忽然发觉,呼啦一下站了起来。 那一瞬间,把三个人都惊到了。 这个人身披破大衣,头罩麻袋,一颗绿眼,一颗纽扣,一张歪嘴。 夜魔!!! 谁都没有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与这个残忍狡猾的罪犯来一场近距离遭遇。 还未等陆肖云和邵俊杰举枪喊喝,夜魔灵巧的一转身,撒腿就往树林深处跑。 此刻,距离他最近的帕帕拉反应迅速,甩开两条长腿,几步撵上了夜魔,纵身扑上去。抱住夜魔翻滚在地。夜魔力量奇大,帕帕拉一个人一时难以制服他。 陆肖云和邵俊杰随后冲上来,合力把这个人按住了。 陆肖云迫不及待的把夜魔的头套扯下来,是一个30左右岁的男子。深眼窝,高鼻梁,黑色的头发有点儿自然卷。看着倒确实有点儿西方人的感觉。 可是,这个人的长相怎么跟陆肖云看到的乔纳森照片不太一样呢。难道是他变老了? “这个人是乔纳森吗?”陆肖云问帕帕拉。 帕帕拉打量了半天,也皱起了眉。“看着不太像……” 这个被抓的男人也抢着说:“我不是什么乔纳森,我不是。” 说的居然还是一口流利的汉语。 “你到底是谁?”陆肖云喝问。 “我叫阿卜杜?热西提。我就是这当地人。” “你穿这身衣服是从哪儿弄来的?” “一个穿西服,很有钱的男人给我的,他让我穿这身衣服呆在这片树林里。” “呆在树林里干什么?” “他告诉我在树林里等着,发现有人看到我,转身跑就行了,一次给我两千块钱。” 陆肖云似乎明白了,带着这个新疆人出了森林,一眼就看见了抻着脖子往这边瞅的董文山。 他一指董文山,问热西提,“给你钱雇你的是不是那个人?” “是,就是他。” “董先生,现在你能给我解释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吗?”陆肖云冷冷的问董文山。 事到如今,董文山也不再隐瞒了,“你们不要误会,这其实是我们这次《冒险游戏》的一个环节。” “什么游戏还需要这身打扮?” “我们这次‘冒险游戏’的的名字就叫‘抓捕夜魔’。” “抓捕夜魔?!” “这次游戏就是根据《舐血夜魔》的剧情设计的。我们的四组嘉宾将会被化装成电影里的人物,从四个方位进入树林,寻找森林里逃匿的夜魔。沿途会设置各种提示,包括密语,密码、拼图和推理题等等。谁最先破解这些谜题,到达指定的目的地,谁就有可能抓住夜魔。获得最后的胜利……” 听他解释完了,大家才恍然大悟,每个人的反应都不一样,男主角吴宇平时恐怖片,黑帮片什么都接,对冒险的东西感兴趣,马上应和道:“这个游戏有趣儿。听上去就蛮好玩的。” 但是大部分人都默然不语,刚刚经历了两起凶杀案还不够,还特么跑到森林里抓夜魔。就算为了给电影造势,也没必要这么搞吧。 陆肖云厌恶的看着董文山,“这是你董经理出的主意吧。你想过没有,这期节目要是在网站上播出了,激怒了凶手怎么办?你们这么多人,都可能成为他的目标,他的手段你应该清楚。” “呵呵,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夸张吧。”董文山打个哈哈,不以为然,“凶手不是擅长密室杀人吗,我们的游戏场地是上百亩的森林,他难道还能把这里都设置成密室,不可能吧。再者说,有您这三位厉害警察在这里,量他也不敢来呀。” 一旁的邵俊杰先怒了,“董经理你什么意思,合着根本就没有什么凶手打电话威胁,你就是想诳来几个警察给你们当保安是不是?” “话也不能这么说,邵警官,凶手毕竟还没有抓到,谁也不敢肯定他就不会到这里来不是。退一步讲,他万一真让我们吸引来了,你们也正好趁机把他抓住。”董文山露出了狡猾又无耻的笑容。 那两个乐视网的记者,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过来,女记者已经悄悄掏出了录音笔,却被陆肖云发现了,冷冷的扫了她一眼。 “我看董经理把我们找来的目的并不真是抓凶手吧。”陆肖云语气充满讥讽,“你光找演员组织活动还不够,还想拿我们警察来造势宣传。对你们商人来说,赚钱真是比命都重要啊。” 说完话转身便走。 “陆警官,你这是……” “抱歉,我只对案子感兴趣,没工夫儿陪你们玩游戏。我回去收拾行李,下午就坐飞机回去。” 陆肖云下定决心的事,谁也改变不了。 邵俊杰生气归生气,但就这么走觉得不划算。他左右为难,问帕帕拉怎么办。 第15章冒险游戏(1) 帕帕拉倒是一脸无所谓,“既然来了就玩儿两天,有什么关系?警察不工作的时候也是普通人,需要放松,真是搞不懂你们中国人的思维逻辑。” 三个警察能留下两个也好,董文山的计策就算得逞了。他就是希望营造出一种亦真亦假的气氛,再经过媒体发酵,肯定会激起新一轮的观影热潮,没准儿还能把《夜魔》拍成系列,到时候还有可能带动相关的游戏开发、旅游产业。 董文山心里打着精明的小算盘。 节目组导演孙晓东在那边给参与活动的演员们讲解游戏细节,并给她们每个人都发了道具,其实就是演员们在电影里穿的戏服,让参加者打扮成电影里的角色模样。 像吴宇、林雪茹、沈强、刘海璐以及蒋雨馨,都在电影里扮演角色,就按照角色穿各自的衣服。吴宇演老师。李雪茹演一个女白领,也兼演夜魔的母亲。沈强演一个普通驴友。刘海璐演一个矫情的小女人。蒋雨馨扮演跑龙套的酒吧女。 剩下三个人,唐京飞、潘洁和帕帕拉,就随意的安排了电影里出现过的角色。唐京飞扮演警察,潘洁扮演个女学生,帕帕拉演一位有钱的模特。 事已至此,参演的人也都没有什么异议。 孙晓东先声明,今天只是进行一次预演练习,让大家熟悉熟悉环境,不会进行拍摄,叫大家不用太紧张,明天才正式开拍。 潘洁心里总是不踏实,问孙导演,“预演的时候,会不会还有刚才那个夜魔啊?” “不会,预演没有。你可以放心潘小姐,不会再有人吓你了。” 其实,潘洁真正的担心的并不是那个新疆人扮演的假夜魔,就算他穿上完全一样的头套和衣服,也还是一个冒牌货。真正让潘洁感到害怕的人就在她身边,而且就跟她分在一组,她有苦难言。 她趁着去车里换戏服的功夫,偷偷跑到唐京飞换衣服的车里,把唐京飞吓了一跳。 “你怎么来了,胆子太大了。”唐京飞埋怨。透过车玻璃紧张的往外瞧瞧。幸亏那些人距离较远。 “我还能怎么办,只能找你商量啊。我跟沈强分在一组,又没有摄像机跟拍,就我跟他两个人在树林,他会杀了我的!”潘洁浑身战栗。 “没有那么严重。你没听说过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吗。现在谁都知道他跟你在一起,你要是出事儿了,那他就是第一个被怀疑的对象。只有蠢货才会想要趁这个时候加害你。” “你以为他不是蠢货吗,他发起疯来什么都干得出来!”潘洁急道,“再说,他要是故意弄出一个意外呢,大家都以为他傻,谁也不会怀疑他,他就用这个做伪装害我,不是正好吗。”潘洁越说越来劲。 唐京飞听得心烦,忽然忍不住连打了几个喷嚏,忍不住骂道:“这该死的天气。” “喂,你还没回答我呢,我该怎么办?” “那就想办法离开他。”唐京飞揉着鼻子,不耐烦的说,“反正才限时三个小时,你一进树林就找机会离开他,然后躲起来。三个小时以后,节目组也能根据你手上的定位仪派人找到你。” 潘洁还想问,发现有人往车这边走,只好作罢。 唐京飞穿上一身警服,看着也是仪表堂堂,乐视那位叫张兰兰的女记者屁颠颠的跑过来,给他拍了几张美照。唐京飞故意摆了几个poss。 跟他一组搭档的刘海璐开玩笑,嗲声嗲气的说:“唐经纪穿上这身警服,活脱脱就是一位英武的警察哥哥嘛,一会儿进了树林,你可要好好保护我哦。” “能当刘小姐的护花使者是我的荣幸。” 潘洁在一旁瞧着,心里醋意翻滚。想揶揄刘海璐两句,又怕周围的人觉察出她与唐京飞的关系不一般。 唐京飞又连着打了几个喷嚏。 刘海璐关切的问:“你生病了,唐经纪?” “有点儿感冒,不碍事。”唐京飞伸手在里怀翻了几下,拿出一个小药瓶,倒出两粒药吞下去。 这时,其他演员也都准备就绪,换好了各自的戏服。 颜值最高的蒋雨馨恹恹的站在一旁,偷偷打量其他人,有点儿自惭形秽。 她穿着一套酒吧女的装束。裙子有点儿短,领口有点儿低,让她觉得很别扭。最让她堵心的是她的搭档,本来期望着是丁潜,可是丁潜说什么也不干,结果换上了她最讨厌的帕帕拉,一个身材火辣的不要不要的洋妞,无论是身高,前撅、还是后翘,她都自愧不如。她觉得丁潜虽然嘴上不说,心里肯定也喜欢这样的女人,所以她就更堵心。 所有人中,最疑神疑鬼的恐怕就是潘洁了。 表面上她跟丈夫沈强喜笑颜开,继续扮演的娱乐圈里的模范夫妻,在外人眼中他们当之无愧是最默契的一组,暗中的心怀鬼胎却没人知晓。 她不时的偷眼瞅着唐京飞,现在她已经六神无主了,希望唐京飞哪怕用眼神能给她一点儿安慰和暗示。 唐京飞吃过药,看上去气色好了不少,他还故意很搞笑的朝沈强夫妇做了个ok的手势,好像一个亲密的战友。只是在与潘洁目光相碰时,彼此的目光意味深长。 导演喊了一声“出发”。 四组冒险队员成扇面四散分开,按照自己脚下的箭头进了树林。 一进树林,仿佛整个世界突然之间变安静了,光线也暗淡了,早上充足的阳光经过无数层细碎枝叶的切割,落到地上只剩下了零散的光斑,暗淡犹如黄昏。 胡杨是新疆地区特有的树木,耐热耐旱,平均高度在三层楼以上,巨大的树冠几乎隔绝了外面的天空,成千上万棵树形成了一个无比广阔的昏暗空间。 因为有人惊扰,时不时飞起一群不知名的鸟雀,吓人一跳。 第15章冒险游戏(2) 潘洁一进树林感觉就不好了,身边除了沈强之外一个人都没有,前后左右全是树,一眼望不到边。她疑神疑鬼,忐忑不安。 沈强看出来了,拍拍胸脯说:“没事儿老婆,有我在甭怕。你老公我可练过武术。” “可是,我们万一走丢了怎么办?” “放心吧不会。就算走丢了,他们也能找到咱们。”沈强晃了晃戴在手腕上好像手表一样的跟踪器。 “能行吗?” “能行。”沈强大大咧咧说。 他可能没注意到,潘洁问话的时候,眼睛一直在观察他。潘洁其实问的不是跟踪器,而是他。 唐京飞觉得沈强不会在这种时候下手,可是潘洁心里没底,这林森人静的地方,他要是真想对自己有什么企图,甭管他武术到底练得怎么样,对付自己一个弱女子那可是绰绰有余。可要想摆脱他又谈何容易,她总得找一个理由吧。 由于潘洁拖拖拉拉,总是暗中提防着沈强,两个人走得并不快。沈强玩性十足,一直打量脚下,忽然惊喜的叫道:“你看那儿。” 他率先跑到几步远的一棵树前,树上挂着一个很显眼的黄色箭头,箭头垂直指着树下。 沈强在树底下摸了摸,喜道:“我找到了。” 他举起了一个雕着花纹的首饰盒给潘洁看。 潘洁哪有心情玩,只盼望着赶紧结束这次闹心的冒险游戏,不耐烦的说:“你看看里面是什么?” 沈强打开盒子,里面放着一个指南针,还有一个小卡片,拿出卡片看到反面写着一句话:“往东走,有山的地方才有出路。” “有山的地方?这林子里还有山哪。”沈强咂咂舌头,觉得有点儿不可思议。 他于是用指南针定位好了方向,和潘洁向东而来。走了大约十几米,眼前忽然出现好几个箭头,这些黄色的箭头挂在了五六棵树上,指着不同的方向。 “这是啥意思啊?到底朝哪个方向走哇?”沈强挠着圆脑袋,十分困惑。 “我们挨个树下找找,不可能没有提示吧。”潘洁说。 两个人于是分开来,在挂箭头的树下寻找提示。潘洁走到一棵树下,忽然发现灌木丛里有个亮晶晶的东西,伸手拿出来,原来是一瓶矿泉水。难道这也是提示? 她看了矿泉水的牌子——百岁山。心里一琢磨,马上明了,原来是这个“山”。抬头看了看头顶的黄色箭头,指向了西南。她又翻转矿泉水瓶,发现瓶底有字,写着“十米外有休息区”。 她偷偷看了一眼还撅着屁股在另外一棵树底下瞎摸的沈强,心里忽然冒出一个主意。 她把矿泉水瓶偷偷塞进自己背包里,故意大声说:“什么都没有,这样找下去,得找到什么时候才是一个头儿哇。” 沈强直起腰喘口气,头发上沾了几片叶子,“不可能啊,怎么一点儿提示都没有呢。这让我们怎么走啊。” “要不,你随便找一个方向走走试试,没有发现什么你再回来。我在这里等你,我实在走不动了。”潘洁蹲在地上,揉着脚腕说。 “那好吧。你说我走哪个方向,媳妇?” 潘洁指着和休息区完全相反的一个方向的箭头。 沈强看上去也没多心,提醒潘洁自己小心点儿,沿着那个方向走了。 潘洁偷偷瞄着他的背影走远了,急忙从地上站起身,沿着身边这棵树上的箭头指示的方向往前走,果然不多时,就看见了一个小帐篷。 她拉开帐篷,里面没人,不过吃的喝的一应俱全。这大概就是给他们这些冒险队员提供休息吃喝的地方吧。 潘洁心里盘算了一下,如果去找唐京飞,林子这么大未必能找到,他身边还有个遭人烦的刘海璐,没准儿到处瞎掰掰,把自己和唐京飞漏出去就不好了。 干脆就呆这儿哪儿也不去了,这有吃有喝,还能歇着。等外面的人进来找我得了。这里林木茂密,能见度也就三四米远,就算沈强回到了原地也找不到这里来。 潘洁觉得自己其实很聪明,略施小计就把沈强骗过去了。看来真是自己多虑了,沈强也没什么了不起,只要自己对他有所提防,他就害不到自己。 她坐在帐篷里,打开那瓶百岁山优哉游哉的喝着,心里盘算着该找一个什么样的时机向沈强摊牌,提出离婚。 哗啦—— 一声细微的声音从帐篷外传来。 似乎风吹树叶,又或者躲在枝叶上的鸟雀振翅高飞。 潘洁那根刚刚松懈的神经陡然一下又绷紧了。 她直起了身子,竖起耳朵仔细聆听着帐篷外的动静,隔了一会儿,那悉悉索索的声音又传进了耳朵。感觉有什么东西正在蹑足潜踪,慢慢靠近这里。 是谁? 难道是沈强? 他怎么会找到这里来的,难道他只是假装被自己骗吗? 潘洁打了个寒颤。忽然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件极愚蠢的事情。唐京飞说得对,自己和沈强分在一个小组,沈强万一对自己下手就等于不打自招了。可是现在自己偷偷跑出来,他要是再想袭击自己岂不很容易了。 该死的,她怎么又给自己挖了一个坑啊。 现在怎么办? 逃出去,她没有那个勇气,继续躲在这里又不是办法。她环顾身边,帐篷里居然没有一个能够用来防身的东西。 咔吧—— 踩断树枝的声响清晰的出现在敞篷外。 潘洁身体刹那冻结。 那个恐怖的夜魔就在帐篷外! 她感觉自己又一次掉进了夜魔的手心里。 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再四,夜魔接连两次都让她侥幸逃走了,怎么可能再放过这次机会。 潘洁压抑着内心的恐惧,猛然朝帐篷外大喊,“是你吗,沈强,我知道你在外边!你快走!” 帐篷外马上安静了。 静得令人心惊胆颤。 潘洁连呼吸都停止了,缩在帐篷里瑟瑟发抖。 一个人影忽然闪现在帐篷外,沿着防水布滑到了门帘,与潘洁面对面,像是随时准备扑上来。 “咕隆。”潘洁吞咽一口唾沫。 “是潘姐吗?” 人影忽然发出了悦耳的女声。 第15章冒险游戏(3) 紧跟着门帘拉开,蒋雨馨猫腰往里一瞅,松口气,“我还以为帐篷里没有人呢,原来是潘姐。你突然喊一嗓子,把我吓了一大跳。” 还好意思说,是我吓你还是你吓我啊? 蒋雨馨没好气的问:“你怎么跑这儿来了?你不是跟那个外国女人在一起吗?她人呢?” “我们俩……走散了。”蒋雨馨其实想说,我们俩犯相,谁也不想搭理谁。 “这样啊。” 蒋雨馨瞧着潘洁的脸色,眨眨眼睛,忍不住问:“潘姐,你是跟强哥吵架了吗?” 潘洁一怔,连忙道:“哪里有,我们好着呢。你们小孩子没事儿别什么都乱说!” “哦。”蒋雨馨挨了一顿说,自讨没趣,“那我先走了,潘姐。” “嗯……你等会儿。”潘洁忽然又叫住了她。 “怎么了?”蒋雨馨发现潘洁的眼睛在自己身上打量了好几个来回。 “蒋雨馨,咱俩换换衣服吧。” “换衣服?!”蒋雨馨很诧异。“为什么要换衣服啊,咱们的角色不是都已经安排好了吗?” “不过就是个游戏,谁穿什么衣服都无所谓。我都什么年纪了还演女学生,紧巴巴的,勒得都喘不上气来。” 蒋雨馨其实对自己身上酒吧女的露/肉装也不满意,既然潘洁想换衣服,那她正求之不得。 两个人换完了衣服,蒋雨馨没再耽搁,她可是认认真真的玩儿游戏,不为输赢,重在参与。 “嗨,小姑娘,别一个人瞎跑,还是找找你那位洋妞搭档吧,人家好歹也是个警察、万一这个林子里真有坏人呢。”潘洁意味深长的提醒了她一句。 蒋雨馨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离开了休息区,一边走一边回想潘洁的话,越琢磨心里就越没底。看看自己身在密林之中,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万一真遇到点儿危险怎么办? 这样想着,不经意一抬头,看见不远处的树上有个黄色的箭头。箭头下面吊着一个花篮, 里面肯定装着什么暗示。她走到树下,想把花篮够下来,发现花篮离地面将近三米高。自己根本不够高。如果和搭档在一起,搭个人梯就能够到了。可是现在上哪儿找帕帕拉去,只能靠自己。 她左右瞧了瞧,恰好看见草丛里有个圆溜溜的石头。想都没想身手就捧了起来,这个石头不像她想的那么硬,手感软乎乎的像个大泥球,好像还有什么东西往手上爬。 她正纳闷想低头看看,忽听身后有人高喊。“赶紧扔掉!” 喊话的人正是帕帕拉。 蒋雨馨被这么一吓,手一哆嗦,那个泥球脱手掉在了地上。紧跟着就有密密麻麻的东西从泥球里往外钻,看着浑身发麻。 “那是杀人蜂!” 帕帕拉焦急的喊着,跑过来已经晚了。 蒋雨馨只是听说过有种蜜蜂攻击性极强,毒性大得能杀人,但她从来没有亲眼见过。她以为蜜蜂的巢肯定是像蜂窝煤那样,一个小格子挨着一个小格子的东西,没想到实际上就跟个脏泥球差不多,一点儿都不起眼。 帕帕拉两嗓子把她完全吓傻了,看着脚下的蜂巢外面已经裹了一层黑乎乎的马蜂,振翅欲飞,发出嗡嗡声,准备发起攻击了。 千钧一发之际,帕帕拉手疾眼快,一把扯掉了身上的警服。飞速扣在蜂巢上。拉起蒋雨馨拔腿就跑。 一口气跑出了能有百十米,确信听不到嗡嗡声了,两个女人才气喘吁吁的停下脚步。 帕帕拉上身只剩下一个黑色胸//罩,一对豪ru喷/薄/欲/出,随着她的脚步一颤一颤,让人担心她会不会缺氧。 此时的蒋雨馨对她已经完全没有了成见,心中充满了感激。“谢谢你。” 帕帕拉不以为然的“嗯”了一声,表情有些痛苦,她走到一块大石头前坐下,查看自己的胳膊。 蒋雨馨这才注意到她的小臂已经完全肿起来,她惊慌失措,“被马蜂蜇的吗,这可怎么办啊,会不会有危险……” “才咬了两三口,死不了。” “我们还是赶紧出去吧,不玩儿这游戏了。” “你还能记住回去的路吗?”帕帕拉问。 “我……” “就算能找到,我这毒性都发作了。” “那怎么办啊,都怪我!”蒋雨馨满心愧疚,急得团团转。 帕帕拉从裤兜里掏出一瓶喝剩一半的矿泉水,扔给了蒋雨馨。 “干什么?”蒋雨馨不解的望着她。 “把里面的水都喝了。” 蒋雨馨照做了,心里还在纳闷。自己喝水跟帕帕拉解毒也不发生关系啊。 “赶紧喝,想什么呢。” “唔——”蒋雨馨仰脖把半瓶水都喝了,拿着空瓶子懵懂的望着帕帕拉。 “现在往瓶子里撒尿。” “啊?”蒋雨馨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pee-pee,撒尿,懂了吗。” “可……可是……” “我知道瓶口小了点儿,不容易瞄准,所以才让你多喝半瓶。” 蒋雨馨都快抓狂了,要不是看帕帕拉是个女的,她保准以为自己碰上变//态了。 “快点儿,我等着要用呢。”帕帕拉不耐烦的挥挥那个肿胀的胳膊。 蒋雨馨迫于帕帕拉的yin威,躲到一棵树后,废了很大力气,憋憋放放,好容易才接了小半瓶。 不知为什么,她脑海中忽然回忆起上学时学过的《卖油翁》的文言文。说有个老头先往葫芦嘴上放一枚铜钱,然后往葫芦里倒油,能做到铜钱上不沾,以此证明熟能生巧。 “我亦无他,唯手熟尔。”课文里老头充满哲思的这句话她还记得。现在想想,觉得这个老头儿很猥//琐。 “好了没有。赶紧给我。”帕帕拉催促。 蒋雨馨把塑料瓶擦干净,硬着头皮,拿着温热的瓶子递给帕帕拉,心里还在琢磨,这个老外不是因为听说了中国喝童子尿的偏方吧,可我只能算童女啊,喝了也不顶用,我要不要告诉她一声啊。 第15章冒险游戏(4) 帕帕拉拿过瓶子,可没往嘴里倒,她是把瓶子里的尿一点点淋在被马蜂蜇过的地方。 “这是干什么?”蒋雨馨忍不住问。 “这是急救常识。蜂毒是酸性的,尿液是碱性。可以起到缓解消炎的作用。” 蒋雨馨这才恍然。想到自己一泡尿帮了帕帕拉,也是蛮欣慰的。 帕帕拉感觉疼痛减轻了一些,这才把注意力转移到蒋雨馨身上。“咦,你怎么换衣服了,在哪儿换的?” “哦,我碰到了潘洁。她嫌这身衣服不好看,想跟我换,我就答应了。” 帕帕拉何等聪明,蓝眼睛转悠了两圈,“她未必是嫌弃自己衣服不好看吧。你可真傻,谁的话都相信。” “也就是换套衣服,她也没有必要害我吧。” “你别忘了两起凶杀案她都在现场,如果只是因为她运气不好倒没什么,假如还有别的原因呢?” “什……什么原因?”蒋雨馨咽了咽唾沫。 “咱们这个游戏叫‘抓捕夜魔’,你说这么大一片森林里不可能只有咱们几个人在林子里瞎转悠吧。万一潘小姐预感到了什么,有意跟你换的衣服呢。” 蒋雨馨让帕帕拉说的有点儿心里没底了,“那你说这个林子里还能有什么啊,不会是真有个夜魔吧,孙导演不是说今天只是一次演习吗。” “谁知道呢,这么大个林子,真要是藏着什么谁也不知道。”帕帕拉饶有兴趣的瞧着蒋雨馨,说的煞有其事的。 “你是认真的,还是逗我呢……”蒋雨馨看着帕帕拉笑眯眯的样子,感觉她在胡扯,但后背还是有点儿冷飕飕的。 帕帕拉笑着笑着,脸上的表情慢慢变得有几分怪异。 “喂,帕什么的小姐,你再吓唬我,我可要走了。”蒋雨馨气恼的说。 “等一下。”帕帕拉忽然喊住她,神情里没有了一点儿开玩笑的意思,“你就站在那儿别动。” “怎么了?” 蒋雨馨发现帕帕拉的目光一直盯着她身后看,不由得也想要回头看看身后。“别动。”帕帕拉出声警告。 她压低声音对不知所措的蒋雨馨说,“你现在千万别动,我让你怎样你就怎样。” “我……我身后有什么吗?”蒋雨馨紧张的问。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就在你身后的树丛里,也可能是动物,我不确定。但如果是个人的话,那就有点儿可怕了。以我的敏锐,根本没发现他!” 此时的帕帕拉脸上没有丝毫开玩笑的痕迹,脸色紧张的可怕,蒋雨馨甚至能看见她额头上隐隐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能把这个艺高人胆大的外国女警吓成这样,看来是真遇到危险了。 “深吸一口气,平静一下。”帕帕拉提醒。 蒋雨馨照做。 “准备好……” 蒋雨馨心里还在想准备好干什么。 “run!”帕帕拉突然喊了一声。 拉起蒋雨馨,拔腿就跑。 两个人在树林里磕磕绊绊,一路狂奔,跑着跑着,蒋雨馨脚下绊到了树根,“噗通”一下摔在地上。 “快起来!”帕帕拉喊。 蒋雨馨刚往起爬,一个东西砸在了后脑上。 她眼前一黑,再次倒在了地上,迷迷糊糊中,听到了帕帕拉夹着英语骂人的怒吼,还有激烈打斗的声。 砰—— 一声刺耳的枪声在林中划过。 一切瞬间停止了。 她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眼前模糊,后脑阵阵剧痛传来,终于把她推进了更深的深渊中,彻底失去了知觉。 …… …… 枪声惊动了树林外的人。 人们交头接耳,不知道树林里发生了什么。 丁潜正在跟邵俊杰闲聊,听到枪声,心头一凛,对邵俊杰说:“会不会出事了。这些人里只有帕帕拉有枪,不到万不得已,她不可能开枪。” 节目组导演孙晓东也有点儿慌,来找邵俊杰问怎么办。 “也许是枪走火了吧。”这时候董文山也凑过来,听到他们说话,插嘴道。 “不可能。”邵俊杰说,“我们警察平时不用手枪的时候都是上保险的,根本不存在走火的可能。除非帕帕拉真的遇到了危险,才会提前把保险打开。” 这下董文山也有点儿懵了。 “她和蒋雨馨在一起,有可能她们两个都遇到危险了。”丁潜十分焦急,“快,孙导演,她们手上不是带着定位仪吗,你马上领我们去树林里找。” 孙晓东有些打怵,但事已至此,没有其他办法,真要是出了事儿,他也得跟着担责任。 他带着丁潜和邵俊杰来到设备车那儿,拿出了几个手机似的信号接收器,他又叫来了几个人帮忙,一起进了树林。 大家几个人一组,一组一个接收器,朝着帕帕拉和蒋雨馨的信号靠近。 最先发现她们的是丁潜和邵俊杰。 眼前的一幕让两个人心都悬了起来。 帕帕拉和蒋雨馨都倒在地上,蒋雨馨似乎还能发出呻吟,帕帕拉可比她惨多了。她躺在一块大石头旁边,头上全是血,石头上也有血,手枪掉在一旁。 丁潜先是跑到蒋雨馨身边,拍拍她脸颊大声问:“能听见我说话吗?” 蒋雨馨吃力的睁开了眼睛,露出痛苦的表情,“疼,疼……” “哪儿疼?” 蒋雨馨抬起一只手指指自己的脑袋,“后脑勺。” 丁潜看她还能动,放下心,伸手摸了摸伤处,蒋雨馨发出一声惨叫,“啊——” “只是起了个大包。不要紧。” “丁潜,你过来一下。”邵俊杰喊丁潜。他正在检查帕帕拉的伤势。 丁潜走过去,“怎么样?” “没有呼吸了,伤势看着挺重啊。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你是医生,你看呢?” “我只是个心理医生。” 话虽如此,丁潜还是利用有限的急救知识检查了一下帕帕拉的伤势。 她的情况确实很吓人,面无血色,双眼翻白,嘴角还溢出了一些黏涎。看来这一下伤得不轻。 丁潜不是外科医生,多少还是会点儿急救技能,他摸了摸帕帕拉的脖颈,确定颈椎没有受伤,这样情况好一点儿,可以挪动。 第15章冒险游戏(5) “帮我一把,咱们把她放平。她头部受到重击导致了休克,我需要给她进行心肺复苏。” 两个人一起把帕帕拉抬到比较平坦的地方,丁潜马上就对帕帕拉进行了心肺复苏,连续按压30次,然后口对口做一次吹气。 丁潜第一组做完,帕帕拉似乎有转好的迹象,但呼吸微弱,他又做第二组,当他刚把嘴对上。帕帕拉睁开了那双翠绿色的大眼睛。 丁潜一惊,想把嘴移开,帕帕拉两只胳膊已经把他缠住了,跟他来了一次激情热吻。把旁边的邵俊杰都看傻了,这是什么情节? 丁潜好容易才把脑袋抽出来,擦擦嘴,跟只偷了腥又吓坏了的猫似的,怒道:“你干什么?” 帕帕拉虚弱的还不能站起来,躺在地上笑道:“为了对你表示感谢呀。没有男人不喜欢。” 丁潜道貌岸然的咳嗽两声,不理她,对邵俊杰说:“咱们得把她尽快带出去治疗,你来背她吧。” “还是你来吧。” 于是丁潜就背起了帕帕拉。 西方女人的材质确实跟东方女人不一样。丰ru肥tun也不是白长的,丁潜背起来就觉得很吃力,尤其后背压着两个沉甸甸的大/肉/球,让他呼吸都有点儿困难。 “你先背,背不动了再换我。”邵俊杰善意的提醒。 “喂,你们怎么都不管我呀,我也是受害者啊。”蒋雨馨揉着脑袋自己爬起来,气呼呼的朝这一对道貌岸然的男人表示愤慨。 …… …… 林中的袭击事件惊动了陆肖云。 他本来都收拾好行李准备走了,上天好像偏要跟他开玩笑似的,硬是把一个案子塞到他手上。 城堡里有医务室,里面存放了一些简单的止血消炎药。 陆肖云来到医务室,不大的房间里挤满了人。看见他来了,人们都给他让路。 陆肖云走到里面,看见帕帕拉躺在一张床上,头上缠着一圈纱布,还有血往外渗,她精神还好,就是有点儿萎靡。丁潜和邵俊杰站在病床前。 “到底是怎么回事?”陆肖云迫不及待的问。 “她被夜魔袭击了。”邵俊杰说。 “什么?”陆肖云有些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还是问她吧,她跟那家伙交过手。” “你亲眼见到那家伙了?”陆肖云问帕帕拉。 帕帕拉点点头,“他好像在跟踪我们,我一开始没有发现。” “跟踪你们?你和谁?” “那个漂亮女孩,姓蒋的……” “蒋雨馨?” “嗯。” “然后呢。” “等他已经很接近我们的时候我才发现的,我当时还不确定跟踪我们的到底是不是个人,它能跟踪我这么近,我居然都没有发现,那足以说明它有多可怕。我当时没多想,本能的拉着蒋雨馨跑。结果没跑多远,蒋雨馨被他扔过来一颗石头打倒了。我拔出手枪回身给了它一枪,结果打偏了,那家伙一下就冲了上来,和我厮打在一起。那个时候,我才看清他的长相,哦,不,应该是他扮成的夜魔。就跟你们电影里拍的那个夜魔一样。” “你的伤是怎么弄得?” 一说到这,帕帕拉就来气,“mother’fucker,我没想到他那么厉害,我打不过他。早知道,我多朝他开两枪了。后来他抓住我的头撞在了石头上,把我撞晕了,我还以为我死定了。没想到他居然没杀我。” “可能是枪声惊动了他,他不知道其他人距离多远,把你们打倒之后,来不及检查,就匆忙逃走了。” 陆肖云扭回头,冷厉的目光在人群中寻找,一眼看见了躲在后面的董文山。“董经理,你该给我们一个解释吧。你不是说,夜魔是一个新疆人扮的吗?那个新疆人呢?” “我已经把他打发走了。” “是不是因为你少给了他钱,所以他躲在树林里伺机报复啊?” “这……这……”现在轮到董文山冒汗了。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他算来算去,这次终于把自己算进去了。 “我觉得不能是那个新疆人。”帕帕拉插言。 “他戴着面罩你如何确定?”陆肖云问。 “我与这两个人都交手过。新疆人的力气很大,不过并不灵活,速度也不快,单打独斗,赢不了我。袭击我的这个人不一样。他好像练过功夫,速度非常快,我一不留神就吃了亏。” “那你觉得他是乔纳森吗?” “我对乔纳森的了解只是停留在资料上,就算这个人是乔纳森,我们也才是第一次交手。” “你还能记住是在什么地方被袭击的吗?” 帕帕拉摇摇头,“那片林子里哪儿都看着差不多。” 如果帕帕拉能记住具体位置,陆肖云还打算亲自去勘验一番现场。 忽然有人说:“我倒是有点儿奇怪,假如这个人就是密室杀手乔纳森,为什么他要选择在树林里袭击你们呢?” 说话人正是丁潜。 陆肖云心头微微一动,他虽然不喜欢丁潜,不过他这句话倒是问在了点子上。 他略加思索,说道:“的确,树林无论如何也称不上密室,在那个地方杀人作案也显示不出什么能耐,这和凶手之前故意炫耀似的作案风格大相径庭。在树林里动手只有一个目的——隐蔽。也就是说,凶手的这次作案纯粹是功利性质的。” “那他到底想干什么?”帕帕拉忍不住。 “杀该杀的人。” “该杀的人?你是说我该杀?” “应该不是你,虽然你是抓捕他的国际刑警。正如你所说,你跟他之前都没有打过交道。只是负责联络沟通。你的死活对于乔纳森来说,没有任何价值。他这种高智商的人,是不是浪费时间和运气杀不该杀的人的。” “不是我,还能有谁,就是那个蒋雨馨了。” 提到蒋雨馨,许多人的目光都落在了站在丁潜身后的蒋雨馨的身上。 第16章怀疑她丈夫 蒋雨馨一脸不知所措的表情。“夜魔要杀我?” 陆肖云深深的打量她两眼,在他印象中,这个女孩子和前两起密室杀人之间没有任何联系。乔纳森怎么会突然对他动手呢。如果仅仅是因为她长得漂亮就对她动手,显然不合逻辑,乔纳森一般只针对ji女下手,这个女孩看外表就知道心底单纯干净,还没有被娱乐圈的大染缸玷//污过。除此之外,他实在想不出乔纳森要对她下手的原因了。 丁潜这时候忽然问蒋雨馨,“你身上的衣服是不是换了?” “啊,是啊。” 衣服?! 陆肖云一愣,看了一眼蒋雨馨身上那件素雅的学生装。 “你穿的是谁的衣服?”丁潜问。 “我……”蒋雨馨刚要说,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她脑子里回想起在树林里看到潘洁时她反常的样子,不知道该不该说。 丁潜从她眼睛里看出了为难,微微一笑,“你不用说,我自己也能猜到。我记得你之前穿的是一套很暴/露的酒吧女的服装吧。说不定这身衣服,现在就穿在哪位高贵的女士身上。” 他这样一说,屋里屋外的人都互相打量,所有人的目光陆陆续续的聚焦在潘洁身上。 此时,她就穿着一套性/感的酒吧女制服裙,春/光旖旎的站在人群中。 她还没来得及把这身衣服换掉,也没想到会给自己惹上麻烦。 在众目睽睽之下,她就仿佛chi身luo体一样,无处藏身。 陆肖云看了丁潜一眼,这家伙阴阳怪气的,似乎有所指。 他也隐约意识到了这件事里有蹊跷。 之前的两起密室杀人案,潘洁都是受害者,而且是唯一的幸存者,在刚发生的树林遇袭中,她又与蒋雨馨调换了衣服。随后蒋雨馨就遭到了夜魔袭击,这些难道都是巧合? 如果不是巧合,那又是什么原因,难道潘洁能预感到凶手袭击吗? “潘小姐,你当时为什么忽然想要和蒋雨馨换衣服呢?”陆肖云问潘洁。 “我……我就是不喜欢穿那身学生衣服,正好碰到蒋雨馨,就跟她换了衣服,谁知道她会被人袭击啊。”潘洁一脸无辜的说,还偷眼看了看身边的丈夫沈强,补充了一句说,“我当时都跟我丈夫走散了,是偶然碰上蒋雨馨的。” 陆肖云没有再多问什么。潘洁这件事似乎有点儿可疑,但她的解释也说得通。 陆肖云又单独找董文山谈话,董文山此时也没有之前那般泰然自若了,指天指地的对陆肖云发誓,“陆警官,我向你保证,我真的不知道那个真夜魔乔纳森会在树林里。这个游戏我们只是雇了个新疆人装成夜魔,让节目更刺激一点儿,仅此而已。” “现在还不能确定袭击帕帕拉的人就是乔纳森,正如你之前说的,新疆这么远,他很难过来。而且,你还想方设法骗来了三个警察,他来了不是自投罗网吗?”陆肖云用董文山之前说过的话反过来对付他。“我们已经和当地警方取得了联系,正在搜捕你雇佣的那个叫阿卜杜?热西提的新疆人。现在不能排除是他袭击了帕帕拉。” “热西提?”董文山鼻洼鬓角都冒了汗,“我对这个人一点儿都不了解。他只是我雇佣的一个群众演员而已。如果真是他干的,跟我可没有关系啊。” 见陆肖云没有任何表示,董文山急忙又说,“我搞‘抓捕夜魔’这个节目只想为电影造势,没有其它的原因。夜魔只是一个噱头而已。” 陆肖云没心听董文山辩解,他早已经在做其他盘算了。 听帕帕拉的描述,袭击她和蒋雨馨的人身手高强,绝非一般人。感觉上确实不太像那个新疆人。他虽然没有亲眼见过这个夜魔杀手,但是平直觉,应该就是袭击帕帕拉和蒋雨馨的人。只不过这一次,他似乎带着某种目的而来。 究竟是什么呢。陆肖云还没有想到。 …… …… 傍晚。 城堡地下酒窖。 唐京飞和潘洁先后溜到了酒窖里碰面。 这座城堡的结构错综复杂,也为偷偷摸摸的活动提供了方便。 “怎么样,沈强有没有觉察出什么?”唐京飞见到潘洁没有亲热,而是焦急的询问。 “还好吧。” “你原原本本给我复述一遍。” “他一开始跟我有点儿急,说他沿着树上的箭头走了一圈,没发现有路标,就沿原路返回,可是我不见了。他说他找了我好久都没找到,很生气的问我为什么不等他。” “你怎么说的?” “我就按照你教给我的对他说,我等他等得焦急,怕他有危险,就去找他,谁想到迷路了。” “他有什么反应?” “他就‘哦’了一声,没再往下问,看着也不怎么生气。” “完事儿了?还说了什么没有?” “没有了。后来我就看到了你发给我的短信,找个借口出来了。沈强现在正在跟孙导他们聊天。不会怀疑我的。” 听了潘洁一番话,唐京飞望着酒窖幽暗高耸的拱顶,默然良久,始终没言语。 潘洁发现有点儿不对劲儿,“怎么了你,哪里出问题了吗?” “我担心……沈强已经对你开始怀疑了。” “你说什么,这怎么可能,”潘洁急道,“我都是按照你说的做的呀……” “我只能尽量帮你去瞒他,但计划没有变化快,很多事情都是始料未及的。” “会不会是你太多虑了。自从你前妻曹丽到机场大闹到现在,你情绪一直就不高,我都看出了来了。心情太压抑了就喜欢往坏处想,偏赶上今天那个外国女人又被袭击了……” “你怎么还不明白?”唐京飞看到潘洁因为耍了个小聪明骗过凶手,沾沾自喜的样子就来气,气呼呼的说,“哪有什么乔纳森,那都是骗人的,那帮警察不清楚,你我还不明白吗?你好好想想,为什么你跟蒋雨馨换完衣服之后,她和帕帕拉就遭到了袭击,蒋雨馨虽然伤势不重,那是因为帕帕拉替她挡住了凶手……“ 第17章丈夫的企图 “……其实凶手的目标不是帕帕拉,而是蒋雨馨,再说白了,是因为他看错了。树林里看不清人,只能通过衣服看个大概。凶手是把蒋雨馨看成了你,他没有想到你会跟蒋雨馨对换衣服。” 唐京飞一通训斥把潘洁骂愣了。 “今天的事情,跟在上海发生的那两起密室杀人又有什么区别,凶手扮成夜魔,表面上见人就杀,其实他真正的目标是你,你仔细想想哪一次不是都跟你有牵连?” “难道沈强他……”潘洁吓得捂住了嘴,“他这一次是想要杀了我?” “还记得头两天你受伤住院,我跟你说过什么吧。一旦他跟你离心离德,杀掉你是拿回所有钱的最好办法。” 潘洁惊恐之余,冷笑道:“可他万万想不到,我已经把他的全部家底都转移到你名下了。他就算真杀了我,他也拿不回一分钱。” 唐京飞叹口气。 “你现在已经是身价过亿的大财主了,你还不高兴?” “这可是块烫手的大金条啊。”唐京飞感慨,“我现在离了婚,还可能有性命之忧,万一沈强知道这件事,他最想杀的人就是我了。” “你后悔了?”潘洁现在有点儿神经质了,转眼就翻脸,“我这么信任你,把全部家当都给了你,你用够我了,现在不想要我了是吗?” 她泫然欲泣,妩媚的眼睛里已经涌出了大颗的眼泪。 唐京飞心疼的把她娇小的身子搂在怀里,“你胡说什么呢,我当然要娶你了,要不然我干嘛离婚。现在就差你跟沈强了。只要你们一离婚,我们马上就登记结婚,一起去美国。那么多钱,够咱俩舒舒服服过一辈子了。” “要不,我明天就跟沈强摊牌吧。”潘洁在唐京飞的怀抱中飘飘然,憧憬着美好的未来,一下来了勇气。 唐京飞有点儿犹豫,“这样匆忙会不会激怒沈强啊,他万一做出不可理喻的事情……” “你怎么忽然变得这么怕他了?”潘洁刺激他,“你不是一直都瞧不起他吗?” “我不是怕他,我就是做最坏的打算。”唐京飞脸色发窘。 “还有比现在最坏的情况了吗。假如我今天没有遇到蒋雨馨,没有想到和她调换衣服,我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好吧,我支持你。只要你决定了。我们就搏他一搏。我还倒想看看这个猪头还能玩儿出什么花样来。”唐京飞下定决心。” “你想怎么对付他?”潘洁迫不及待的问。 “我还没想好……” “还没想好?他现在随时都能对我下手,等你想好了,我可能都已经被他弄死了!!” “我知道,我知道。”唐京飞焦躁的说,“但我总不能跑过去把沈强打个半死吧。我也不能把他揪到陆肖云跟前,说沈强就是夜魔。谁能相信?” “那我们岂不是那他没有办法了吗?” “也未必。”唐京飞眯起眼睛,露出两道凶光,“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什么意思?” “具体的我还没有想好,给我一天时间。” “可是明天就要正式拍摄?我还是跟他分在一组,万一他还想趁机对我动手呢?” “应该不会吧,已经出了今天的事儿,他至少也该收敛一点儿了。如果你还不放心,那就假装生病,退出这个游戏。先缓一缓,咱俩再商量办法。” “也只好如此了。”潘洁无奈之下也只好接受了唐京飞的建议。 两个人没敢再酒窖耽搁太长时间,商量完悄悄离开了,现在是非常时期,他们都得小心翼翼的,避免被沈强或者其他人发觉。 潘洁回到客房,沈强已经上床睡觉了,潘洁偷偷打量了他几眼,也上了床,但她睡意全无。顶多打个瞌睡,忽然一激灵又清醒过来,回头瞅瞅沈强,看看他是不是真睡了。这样往复多少次,潘洁一整夜都没怎么睡,总是担心着万一睡熟了被沈强掐死什么的。 …… …… 第二天,受到之前袭击事件的影响,所有人都躲在城堡里没有出去,似乎这个巨大的城堡能帮他们抵御恐怖的夜魔。 严重睡眠不足的潘洁又开始在等待唐京飞消息的煎熬中度过了一整天。 因为沈强一直在身边,她也没敢跟唐京飞联系,唐京飞也没来找他们,可能他正躲在自己客房里想办法,也不知道想出来没有。 沈强这家伙倒是一如既往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看潘洁一脸倦怠,似乎觉得她是昨天惊吓过度,于是花样繁出的逗她开心,用手机从网上找来一堆潘洁两年前就听过的笑话给她讲,要不就跑出去给他弄点儿新疆本地的零食。 潘洁对他是又怕又烦,又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好。 昨天当着唐京飞的面,她信誓旦旦的说要跟沈强摊牌离婚。可是,等到真正面对沈强的时候,她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老实说,她现在打心里害怕沈强。 这个看似憨厚好骗的丈夫,到底包藏着怎样险恶的心思,她实在看不透,她也不知道,一旦激怒他,会是什么后果。 终于挨到了傍晚,潘洁和沈强去一楼餐厅就餐时遇见了唐京飞,可是唐京飞显得没精打采的。潘洁心里一沉。 沈强跟唐京飞说一天都没看到他,问他干什么去了。 唐京飞说,自己昨天晚上鬼压床了,搞得浑身上下都不舒服。 沈强哈哈笑道:“你是让昨天的事儿吓得吧。当时你也在林子里,万一夜魔看上了你。你昨天就出不来了……” 唐京飞正一手用餐叉按着金枪鱼片,一手用餐刀切成小块,听了沈强的话,手一抖,餐刀掉在盘子上碰出响声。 “瞧把唐经纪吓得。”旁边听他们聊天的人见状开玩笑。 唐京飞尴尬的笑笑,掩藏脸上的不安。 第18章密室反击(1) 这顿晚餐吃的各怀心事。沈强和其他人有说有笑,潘洁和唐京飞都闷头吃东西,很少插嘴。 快要吃完时,潘洁忽然感觉有人在桌下轻轻踢了她一下。 潘洁心里一动,看了唐京飞一眼。 唐京飞面无表情,就像毫不知情一样,跟沈强说还有事儿,提前离开了。 潘洁满腹狐疑的吃完了这顿饭。趁着沈强起身去添菜的功夫,掏出手机给唐京飞发短信,问他有没有想好办法。 唐京飞回复了一条短信。所答非所问。 短信上写着——“晚上11点,下到一楼,往东走到头,有个旋转楼梯那儿,上到三楼。我在那儿等你。” 等她干什么,唐京飞短信里没说。 她还想问个究竟,可是潘强已经端着盘子回来了。她只好装模作样的点开手机游戏,玩儿起了开心消消乐,心里却暗自琢磨唐京飞用意何在,搞得这么神秘。 吃晚饭沈强没走,跟人在餐厅聊得到了九点多,还喝了不少红酒,潘洁等得不耐烦,提早离座,回到客房,冲了个淋浴就上/床了。看看表,时间也快到了11点了。她想等沈强睡熟了之后再去见唐京飞,可是左等沈强不来右等沈强也不来。眼瞅着时间都过11点了,沈强也没回来,唐京飞也没给潘洁发短信催。 潘洁在焦躁中一直等到了半夜,沈强才回来,也不洗脚就上床进了被窝,还絮絮叨叨的跟潘洁聊会儿天。潘洁烦的不行,起身殷勤的给沈强到了一杯饮料,暗中在里面放了三片从医务室要来的安眠药。 她事前都把药片磨碎了,掺在饮料里沈强也没发现,还挺高兴的接过杯子喝了。 两个人躺在被窝里,潘洁心不在焉的又陪了他聊了一会儿,假装迷糊,含糊的应了几句,就翻过身背对沈强装作睡着了。沈强也不出声了,过了不长时间打起鼾声。 潘洁不敢马上起身,又等了一会儿,轻声喊了一声“强子”,没人回答,鼾声也没停顿,确定沈强睡熟了。 她就跟做特务似的悄悄从床上爬起来,蹑手蹑脚的下了床,穿上外套,悄悄离开客房。 看看时间,都凌晨1点了。 她按照唐京飞短信上说的地方,急匆匆的跑到一楼,往东一直走到尽头,穿过一道小门,果然看见了一个旋转楼梯,直通楼顶,这里其实是一个与主体建筑相连的塔楼,圆筒形的墙壁上有狭长的拱形窗和壁画。旋转楼梯从一楼一直上攀升到十几层,看着叫人眼晕。 潘洁上到三楼,没看见唐京飞。心里不免焦急,难道他等不及走了? 心里正犯嘀咕,身后有人拍拍她肩膀,用河南话的口音说:“媳妇,你来这儿弄啥呢?” 潘洁浑身汗毛炸起。 吓得好悬没从楼梯上滚下去。 她战战兢兢转过身,一眼看见唐京飞,脸上带着恶搞的表情,气得差点儿咬他。“你干什么你,吓死我了!!” “还问我呢,你怎么来这么晚,我还以为你被沈强掐死了呢。” “别乱说。”潘洁心有余悸的摸摸吓出一层鸡皮疙瘩的胳膊。 “好好是我不对,我向你赔礼认错。宝贝。”唐京飞一改晚餐时候的郁闷,好像很高兴似的,抱住潘洁要亲她。 潘洁推开他,“到底怎么样了,你想到办法没有啊?” “你说呢?”唐京飞脸上露出了狡狯的笑意,“我敢保证,一定让沈强措手不及。” “你想到办法啦,快说说什么办法?”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你之前说过,可是具体怎么做啊?” “你跟我来。” 唐京飞拉着潘洁进了走廊,三拐两拐来到了一间很隐蔽的房间。 “这是……” “这里是一间空房间。我花了一天时间才挑中的。” 唐京飞推开了雕花的房门。 潘洁进屋一看,唐京飞真是一点儿都没夸张,这间屋子什么都没有,一进去黑咕隆咚的,只有靠近顶棚的位置有个小天窗,用栏杆拦着。 “合着你今天消失了一天,就为了找这么一个破房间?” “这个房间又不是用来做//爱的,挑好的有什么用?”唐京飞回了她一句。 “可是这个房间能干什么用啊?” “能用来做密室杀人啊。” “密……密室杀人?”潘洁感觉后背冷飕飕的。“你要杀了沈强?” “不杀沈强,我干嘛要杀他?” “那你要杀谁?” “杀你。” 潘洁打个冷战,怒道:“你……你什么意思?” 唐京飞看她一脸认真的表情,扑哧一下乐了,“当然不是真杀你啊。你忘了我跟你说过要怎么对付沈强吗?” “你说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不错,他不是喜欢扮演夜魔搞密室杀人吗。那我们就给他再来一场密室杀人。不过,这一次密室杀人就是他的末日。”唐京飞目光中闪过一丝狠戾。 潘洁有点儿开始明白唐京飞的用意了,但是细节还很困惑,“你打算怎么做?” “知道我为什么偏要选这间不起眼的破房子吗?因为这个房间相对隐蔽,不容易被发现,如果我是夜魔,我就会选这样的房间。其次,这个房间的门锁上有钥匙。这可是我设计密室杀人的关键。” 发现潘洁还是满脸疑惑,唐京飞解释,“这么说吧,你现在就把我看成是沈强。我想用我最拿手的密室杀人干掉你,我会怎么做?” “你会在这个巨大的城堡里选好一个房间,把我弄进在房间里杀死,伪造成密室杀人,因为大家都以为夜魔就是国际逃犯乔纳森,所以就不会怀疑他。” “对,就是这样。如果我是沈强,我就会想法设法让人们相信这个案子就是乔纳森干的。所以,我要设计一个经典的密室杀人,让所有人都相信我就是乔纳森。我杀死你,不是出于一个丈夫的憎恨,只是一个高智商的连环杀手在卖弄技巧。” “这么说,你已经设计好了密室杀人?”潘洁好奇的问。 “这是我花了一整天加上昨天晚上精心构思出来的。现在让你看看,我比沈强那小子冥思苦想几个月才想出来的密室杀人如何。” 第18章密室反击(2) 唐京飞说着指指潘洁身后墙上的天窗。“因为是假杀,不能见血,我想来想去,只能用上吊的方式……” “你让我上吊?”潘洁失声叫起来。 “不是真要让你上吊,只是演一出戏。之前的三次袭击都跟你有关系,连那些警察都开始怀疑了。这一次的密室杀人自然也要你来参与才能更让人相信。而且只是做戏给别人看,不会有危险的。” “那我也不能上吊哇,太可怕了,我不干!” “好吧,那你自己来想一种杀人方式。” 想一种杀自己的方式,这还真挺难。 刀捅……斧劈……石头砸……电击……下毒……放火烧…… 一幅幅凄惨的画面出现在眼前,吓得她浑身发颤,头皮发麻。哪一种死法都不好受,都要见血,即便死不了也会留伤疤。她这么爱惜自己的身体,怎么可能接受这样的办法。这可不是她想要的。 “怎么样,想好了没有?” 潘洁愁眉苦脸的摇摇头,但还是不情愿,“可是上吊也太难受了,能不能改成炭火熏啊。“ “你以为炭火熏就安全吗?那东西掌握不好可是真会出人命的。再说,凶手上一次已经用过一回汽车尾气了。这一次咱们再用相同的办法,难保不会让警方怀疑是有人在模仿夜魔作案。” “照你这么说,除了上吊就没有其他办法了?” “上吊只是听上去吓人,其实是最安全的。只要绳子套不是正好勒在脖子上,死不了人的。我们也只是临时演演戏,马上就会把你放下的。” 潘洁思前想后也只好接受了唐京飞的意见。 唐京飞好容易劝动了蒋雨馨,接着给她讲整个密室杀人的计划。 “我准备过两天做,时间也是晚上。到时候我们就用一个绳套绕过天窗的栏杆垂下来,套在你头上,我抓着绳套另一端。把你拽上去。” “就这么拽上去?这不得活活把我勒死啊。” “不会的,不让绳套勒在你的脖子上。到时候你可以把手伸进绳套里,不需要等多久,就一会儿时间,你坚持到我把沈强引来就行了。当沈强看到你在房间里上吊了,不管他想不想救你都会进房间的。到时候,我就从他后面扑上来,详装要保护你,跟他搏斗,如果可以的话我会把他制服。就算制服不了,也要拖住他。趁机把你放下来,你大声呼救,招来的人越多越好。等彻底制服了沈强,咱俩一口咬定是他要杀你。倒时候他百口莫辩,警察一调查他,就会发现他之前作案留下的线索。他就再也别想逍遥法外了。” “陆肖云、丁潜他们能相信吗?”潘洁心里还有点儿没底。 “证据确凿为什么不相信?你好好想想,之前发生的三次夜魔袭击,每一次袭击沈强都不知道哪里去了。如果能让陆肖云开始怀疑沈强,只要他调查,就会发现这家伙一向没有不在场证明。再加上咱两默契配合,他就再想抵赖也没有用。这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沈强自以为聪明,咱们也不笨。看看到底是他先把咱们一个个弄死,还是咱们先收拾他。” “好吧,就听你的。那密室怎么设计?你有办法了?” 唐京飞露出得意的笑容,走到门口,拔出锁孔里的钥匙,在潘洁眼前摇晃摇晃,“就用这个。” “……” “这个房间里只有一扇天窗,上面又镶着铁栏杆,唯一的出入口只有这扇门,这就是一间天然的密室。我可以让这扇门从里面反锁,而房间里除了一个上吊的人,其余的什么都没有。想象一下那是怎样的情景吧……” “听上去怎么好像自杀啊。” “你说对了,我这是站在沈强的角度设计的密室杀人。他要对你下手,肯定会设计成让人觉得不可思议。譬如说,让你在城堡一间从里面反锁门的房间里上吊身亡,看着就好像自杀一样。” “那大家万一相信了我是自杀呢。” “不可能。因为你没有任何自杀的征兆,平白无故的谁会自杀,大家自然会怀疑。而且,沈强在假扮夜魔作案后肯定会在墙上留下lilith的签名。他要模仿乔纳森的作案风格。” “听着倒似乎有点儿道理。可你如何里面锁上门呢,哦,是让我帮你锁上,因为我是伪装自杀的呀。” 唐京飞实在无语,娶这样的女人也就等于买了一个充气//娃娃,“当然,绝对,不可能是用你锁门!那不是摆明了告诉陆肖云,你上吊是作假吗?别忘了,我现在扮演的是沈强。在他的计划中是要杀死你的。所以必须是一个真正的密室杀人……” 他晃了晃手里的长杆儿门钥匙,“关键就在这个上了。这座城堡里用的都是这种老式的欧式钥匙和门锁。我试验过,发现这种钥匙和门锁都很独特,可以从屋里屋外两个方向锁门。我的灵感就来了。我把钥匙在门里插进锁孔,用一根坚韧的细绳拴在钥匙板上,细绳再通过门和地面的之间的缝隙伸到门外,我只要拉动细绳就能转动钥匙锁上门。怎么样?” “听上去倒是个好主意,可是你试验过吗,行不行啊,通过一条绳子就能转动钥匙?”潘洁瞧着小小的钥匙板,将信将疑。 “当然不能只靠这两样,我试验过,很难转动、而且即使锁上了门,也没法把绳子从钥匙上解下来。于是,我想到一个解决办法。既能增加钥匙板上的力臂,便于拉动,还能在用完之后方便的抽回绳子。不留痕迹。” “你怎么做到?” “把钥匙垂直插进一个长条的冰块里冻上,不就形成了一个有很大力臂的钥匙吗。绳子一头绑在冰块的一端,再从门外拉动就容易多了。而且用完之后可以用力把冰块扯断,就能把绳子抽出来。这里的天气这么热。残留在钥匙上的冰很快就会融化。倒时候不留丝毫痕迹。一个完美的密室就形成了。” 第17章密室反击计划(3) “可是冰什么时候才能融化啊。我担心我坚持不了那么久。”潘洁心里不托底。 “你傻呀,我跟你讲的这个密室纯粹就是给沈强设计的,但对于我来说,只要事前把冻上冰块、绑上绳子的钥匙插进锁孔里,再把沈强找来制服他就够了。这个冻冰的钥匙是留给陆肖云他们分析推理用的,不用咱们说,他们就能推理出沈强在计划一个可行的密室杀人案。” “哇,好厉害。这你都能想出来。”潘洁终于听明白了,眼睛里也发出了光。 “倒时候就打沈强一个措手不及!”唐京飞洋洋得意。 “太好了,终于有对付他的办法了,”潘洁兴奋不已。“我也豁出去了,我们什么时候动手啊。” “现在还没到高兴的时候,我这只是一个计划,最重要的是如何实施。差一点儿咱们就前功尽弃,非但收拾不了沈强,搞不好连咱俩都得搭进去。” “我知道,我已经想过了,与其一步步的被沈强逼迫,左右都是死,还不如奋起反抗,还有一线生机。何况我把他上亿的财产都转移了,他要是知道也饶不了我。我已经豁出去了。”潘洁忽然显示出了破釜沉舟的决心。 “我父母早逝,除了咱俩的孩子也没什么亲人了,现在又离了婚,更没有什么好怕的。不过,一线生机要不至于,我对自己的计划还是很自信的。他沈强有今天都是我给他的,搞明的他靠我,玩阴的,他也白给。我能让他拥有一切,我也能让他一无所有。”唐京飞信誓旦旦。 不过,他比潘洁冷静的多,“我接下来,还要说说需要注意的细节。听说那个陆肖云是个很厉害的物证专家……” “什么是物证专家呀?” “专业的我不懂,我只知道大概,好像就是通过检查犯罪现场,能发现罪犯作案的蛛丝马迹,像指纹、脚印、头发什么的,然后推导出凶手是谁。” “有这么厉害!”潘洁吃惊。 “到底有多厉害我不知道,但我们必须格外小心。沈强前两起作案是什么情况我不知道,但我想应该是没留下什么有用的线索。防范于未然,我们这个房间里地面都要擦干净,不能过早的留下你我的脚印。还要就是要投其所好,他既然警察喜欢证据,那我们就给他证据。” “你是说沈强的证据。”潘洁眨眨眼,一下子又变聪明了。 “对。沈强的证据。光靠咱俩的口供还不够,证据同样重要。咱们得用证据引着警方往这方面想,但又不能做的太明显。这件事咱们必须从长计议,这两天做些准备。” “那我能做什么?” “你去弄些沈强的头发,把他这两天穿过的鞋都拿来,多印几个脚印。让警方觉得他来这间屋子好多次。一个人如果在案发前平白无故的来案发现场数次,自然会引人怀疑。再加上这里要被设计成密室杀人,肯定就会让警察推测这些脚印的主人可疑。自然而然就能查到沈强头上。” “这招太妙了,你怎么想到的。”潘洁由衷赞叹。 “哼。”唐京飞颇为得意的哼了一声。“现在夸我还太早了。等咱们到美国以后,你再好好欣赏我吧。” “不就这些事情吗,还有什么?” “这些事情特别重要,你一定要做的谨慎小心,千万不能让沈强发现了,你记住了吗?” “我知道。” “我也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你要做什么事?” “你忘了吗,墙上的签名。这可是必不可少的。我得抓紧练习,不能让警察瞧出不是一个人写的。” “一个签名,大概写上去就得了。那个国际刑警还说是乔纳森的笔迹呢。其实就是沈强写的嘛。” “联国际刑警都没瞧出来,恰恰说明沈强为了这个案子费了很大功夫。通过渠道搞到乔纳森的资料就不容易,还要模仿他写外文,居然连外国警察都骗过了。可想而知他为了做这个案子准备有多充分。如果在以前,就沈强那文化水平,那笨样儿,我根本不相信他能写出这么好的外文。可是现在,我也不得不对他刮目相看,不管他是自己练的,还是通过某种模具写的,总之他为了彻底变成乔纳森,做足了准备工作。我也不能掉以轻心,不能在这些细节上出现漏洞。” “我全听你的。”听了唐京飞巧妙严谨的反击策略,也让潘洁心里有了底儿。 自从猜到丈夫就是要杀她的凶手,潘洁已经心惊胆颤了好多天,现在听完唐京飞的反击计划,连她也拍案叫好。唐京飞把每一个细节都想到了。即使是沈强再次作案也不过如此。虽然是唐京飞的计划是诬陷沈强,可是想到他要对自己斩尽杀绝,她也就不觉得有什么愧疚的了。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这对昔日在媒体公众面前的模范夫妻已经走到了这步田地。 唐京飞并没有跟潘洁在房间了逗留太长时间,达成了一致就悄然离开了。留下了昏暗空荡的房间丝毫看不出有什么变化,唯一一点儿不同就是门钥匙不见了。 谁又能想到这个城堡中最偏僻的小房间,将会成为轰动一时的密室杀案现场。 …… …… 潘洁回到客房已经凌晨两点了。 她轻轻推门走进,脚尖点地,屏息竖耳,尽量不发出一点儿声音。 她把卧室门欠开一条缝,偷眼看床上的沈强。他鼾声依旧,连躺在床上的姿势都没变过,看来药力够强的。 潘洁轻巧的溜到床前,脱/了外套,里面的睡衣刚才离开时也没脱,直接脱鞋上床了。 躺在床上,听着身边丈夫鼾声如雷,她绷紧的心弦终于放松。 这一晚她睡得出奇的好,很久都没睡过这么踏实安稳的一觉了。 她做了梦,梦见了和唐京飞在美国西海岸的游艇上激//情,身边是蔚蓝色的大海,一碧如洗的天空和温暖的阳光。 第17章密室反击计划(4) 唐京飞变成了一匹枣红色的骏马,压/在她身上,粗/大的yang具有力穿插,贯通了她火/热潮湿的tong体,gao潮犹如海浪一波连着一波,无尽放//纵…… 这场梦太长了,太真实了,好像一直都做不完。 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醒过来的,醒来时天光已大亮,她惊讶的发现自己正坐在丈夫的腰间一下一下的动着。 沈强迷迷糊糊似醒非醒,很享受的躺在那里,还发出低声的哼哼。 她忽然感到心里一阵的恶心,就好像她背叛了唐京飞,把自己的身体随便了给了另外一个男人。 她想赶紧从沈强的身上拔出,可是不知为什么,这种久违的感觉如此you人,让她实在不愿离开。 在她的印象中,沈强一直都是个快/枪手,什么时候变得如此雄/壮/阳/刚了。她甚至都忘了上一次跟沈强做是在什么时候。 gao潮不期而遇的到了,他们紧紧相拥,忘我亲吻,热烈释放。 云/雨之后,潘洁依然坐在沈强身上,低头望着一脸幸福的丈夫,那份纯朴憨直似乎还与他们最初相识的时候一样。当年就是因为这个让她觉得可以把终身托付给这样的男人,如今却又让她觉得土气乏味,难以忍受。 人生最大的不幸不是找不到幸福,而是得到了又把它随意丢弃。 “媳妇,你怎么哭了?”沈强心疼的搂住潘洁。 潘洁摇头,不知该说什么。 沈强不知如何是好,慌忙捧着她的脸,帮她擦眼泪。 那一瞬,愧疚与悔恨占据了潘洁内心。 如果没有发生之前那一切该多好。 她百感交集的望着沈强,沈强憨憨的瞅她笑。从他的双眼中似乎又看到了当初那满满的爱。 潘洁动了动嘴唇,想要把一肚子话对沈强说,想要向他忏悔,想要乞求他重新开始。 “强子……我……” “怎么了,媳妇?” “我……” 潘洁话到嘴边,就在这时,沈强的手机响了。 他拿起手机一听,原来是吴宇打来的。吴宇说要和几个演员一起要去野餐,问沈强去不去。沈强很爽快的就答应了。笑呵呵的对潘洁说:“走,咱们一起凑凑热闹去……对了,你想跟我说什么啊?” “没什么。”这一打岔,潘洁脑子又冷静了下来。 …… …… 受到袭击事件影响,冒险游戏的正式拍摄暂停了。导演组传出话来,节目录制要延后几天。 吴宇生性/爱玩。他还是第一次来新疆,本来打算趁着录节目的空隙四处转转,没想到一来又碰上了夜魔袭击。他在香港、台湾拍戏的时候,时常也要跟一些帮派大哥有来往,他很会做人,大家面子上都过得去。道上的老大他都不怕,对这个逃犯也没怎么打怵,不像其他人。 在城堡酒庄里呆了两天哪也没去,节目又录不上,他呆得心烦,就张罗去野餐。一攒罗其他人,不少人其实都跟他一样,总在客房里呆着也没意思,袭击事件虽然把大家都吓到了,不过成群结伴这么多人,就算那个乔纳森在附近,也不敢拿他们怎么样。何况他这两天一直都没有动静,说不定已经离开了。 这一行人有七个,吴宇、林雪茹、刘海璐、沈强、潘洁,连丁潜和蒋雨馨都到了。潘洁注意到人群里没有唐京飞,估计他是不会来了,这两天也没有跟她联系,肯定是在暗中准备他的密室计划呢。 一行人没有往胡杨林方向走,不管怎么说那里刚刚发生了袭击,大家多少还心有余悸。 他们借了一辆车,沿着大路前行,穿过大片的胡杨林,约摸过了半个小时,来到了一片零零散散的村庄。 这里风景优美,地广人稀。脚下是成片的原野,远处有起伏的山峦,村庄就稀稀落落沿着脚下微微倾斜的丘陵铺陈到远处。 大家下了车,有说有笑的绕着村庄逛了一圈。走累了就打地铺歇息。想吃点儿东西,随身倒是带了一点儿,也都是从城堡餐厅里拿出的点心。吴宇提议要到村子里搞些当地小吃,沈强身先士卒,跟他一起去了。 过了半个小时,这个两个人提着大包小裹回来了,众人一看就傻眼了。 他们居然牵来了一条大黄狗。 “你们这是要干什么啊,养狗吗?”林雪茹问。 吴宇笑呵呵说,“这是人家养的菜狗。” “菜狗是什么品种?”林雪茹香港人,还以为像杜宾犬、德国牧羊一样的专门品种呢,要不然吴宇也不用特意从新疆买条狗。 吴宇听了哈哈大笑,“这个品种可好了,垂涎欲滴,回味无穷。” 沈强跟着解释,“就是吃狗肉,这种狗烤着吃可香了。” “what,吃,吃……狗肉……狗还能吃……” “你放心吧,林小姐。我当初学武术的时候,经常杀狗吃肉呢。狗的身上可全是宝贝,怎么做都好吃,做汤,烧烤……” “快……快别说了。”林雪茹听得都快吐了。 沈强烤狗肉的建议引起了女士们一直反对,主要是不想看一条活蹦乱跳的大狗眼睁睁的被杀了吃肉。 蒋雨馨人微言轻,捅捅丁潜,“丁医生,你去劝劝他们吧,别杀了。” 丁潜用鼻子深吸一口气,仿佛已经闻到了烤狗肉的烟味,悠悠然道:“古人云:闻到狗肉香和尚也跳墙。善哉善哉。” 于是蒋雨馨愤然离去。 结果,三个男人双眼血红的盯着这只黄狗,脑海中已经浮想联翩了。 吴宇和丁潜都没有杀狗经验,一切全听沈强的。 沈强把狗牵到附近一棵歪脖子的树下,准备先吊狗。这条狗从三个男人心怀叵测的目光中看到了危险,忽然发起性,汪汪狂吠,想要挣脱。三个男人一起想把狗按住,忙的团团转。 第17章密室反击计划(5) “直接就拽起来挂到树上得了。”吴宇说。 “这绳子不行,挂不住,拿咱们买来那条绳子。”沈强说,回头朝潘洁喊,“媳妇,去我们买来那堆东西里把绳子找出来,快快!” 潘洁虽然不情愿,还是把绳子找出来,走过去递给沈强。 “我现在腾不开手。”沈强按住狗头,对潘洁说,“媳妇,你先把绳子给我打个套,给我。” 潘洁也不知道怎么系绳套,就随便挽了个扣。沈强看了说:“这个套儿不行,这是死扣。套狗脖子上勒不死。我要活扣。” 潘洁怎么弄也弄不好。“这么简单还弄不好,真笨,快点儿。”沈强催促。 被傻瓜说笨,一下就把潘洁火勾起来了,心里对他那点儿愧疚全没了,赌气把绳子往地上一扔。“你聪明你弄,我不会!” 沈强只好抽空松开手,让吴宇和丁潜按住狗,两个人都没经验,让条狗折腾的团团转。 沈强拿起绳子,圈了个圈,麻利的挽了一个活扣,得意的给潘洁看,“看到没,绳圈可大可小,这才叫活扣。” 他拿着绳套,瞅准机会,一把套在了狗头上,在吴宇和丁潜帮助下,把绳子挂到树干上,三个男人用力把狗吊起来。 黄狗挣扎了没几下,绳套越收越紧,就勒得动不了了,只能发出濒死的“吱吱”声。 沈强抽出一把刀,在狗的四个爪子上各旋一刀,血马上就淌出来,一开始血流如注,狗还在剧烈的抽动,到了最后,它的血快流干了,直挺挺的挂在半空,地上都被血染红了一大片,场面尤其血腥。 那些女人看了都大呼小叫,躲得远远的。 沈强真正的工作才刚刚开始,他用刀尖在狗后腿的伤口那儿挑开皮,沿着后腿一直割到屁/股中间,然后从肚子中间一直割到狗下巴,放下刀,一手攥住后腿,一手攥成拳头,用拳头按着往下剥皮,很麻利的就连皮带毛的剥下来。 吴宇忍不住鼓掌叫好,“沈强你这简直就是庖丁解牛呀。看不出来嘛,你可以到我们香港开餐厅了。” 沈强擦着粘在手上的血和油,嘿嘿的憨笑,“我这都是小时候练的,那时候家在农村,家里就我跟我爸俩男的,过年杀个猪杀条狗什么的,都是我帮他一起干。这么多年不杀牲口了,还没忘。” 潘洁粘在沈强身后,眼睁睁的看着他把一条活蹦乱跳的大狗勒死,放血,剥皮,肢解成一段段。手段残酷,脸上却看不到丝毫犹豫,依然带着惯常的憨笑。 这副笑容此刻看起来有说不出的恐怖。 此刻的丈夫变成了一个她从来不认识的人。 她甚至觉得,沈强今天是故意当着她的面杀狗。 他是在威胁我吗,还是在向我预示什么…… 潘洁心里没底了,夜魔两次追杀她的情景,一幕幕毫无征兆的浮现在她眼前,恐惧已经不足以形容她此刻的感觉,她感到砭骨寒冷,虽然是在白天,虽然周围有很多人,她仍然感觉不到一丁点儿的安全。 沈强和吴宇还从村民家里借来了烤架。其实就是一个大炭火盆和一把带尖儿的木头棍子。 三个男人四处捡石头垒起一个简易的炉灶,炭火盆放在中间,把拆下来的狗肉插在木棍上担在炉壁上,找来一些树枝干草什么的堆在火盆里用打火机点着,烤起了狗肉,沈强掌握火候,烤的滋滋冒油的时候往上撒上孜然和盐末,烤出香味,再撒上一层辣椒面。 那些女人一开始都吵着坚决不吃,扔了也不吃,可是渐渐闻到了浓郁的烤肉香气,配上孜然和辣椒面佐味。也都条件反射,本能的吞起了口水。 吴宇还故意气她们,“有些人真是不懂得享受。还说什么也不吃,她不知道那些高档餐厅里的后厨不也是这么做菜的。这个味道……我尝尝……嗯……香……” 刘海璐忍不住了,欠欠的凑过来,讨好似的说,“吴哥,我刚才可没说那句话啊。” “啊,是吗?那你就尝尝吧。”吴宇拿起一个肉串递给刘海璐。 刘海璐咬了一口,眼睛马上就发光了,跟这些人混熟了,也是饿了,不摆什么明星架子,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林雪茹和蒋雨馨眼巴巴看着,也开始动摇了,但又不好意思主动过去要。丁潜看出来了,拿了两个肉串走过去,递给她们说,“这里也没什么好吃的,你们要拍节目,只能将就一下了。饿着肚子上电视也对不起观众不是。” 俩女的就等着这个台阶呢,满脸委屈,又迫不及待的接过肉串。 这些人吃的大快朵颐,只有一个人嚼不出任何味道——潘洁。 她嘴里嚼着狗肉,眼前浮现出的都是沈强杀狗时候的情形,那挥舞的刀子就像夜魔杀人时一样,冷酷,简练,嗜血,麻木。 她甚至都感受到那条被悬挂宰杀的狗的痛苦。 死在刀下的可以是狗,也可以是人。 lilith。 荡妇。也可以叫母/狗。 丁潜吃到一半,在身上摸了摸,似乎找东西。 “你要找什么?”蒋雨馨问。 “我手机可能落在客房了,你带手机了吗,借我一下。” “哦。”蒋雨馨掏出手机给丁潜。 丁潜没当着大伙的面打电话,拿着肉串走到远处,拨了一个电话号码。 对方的手机响了几声,有人接听,传来宋玉林的声音,“你是哪位呀?” “我。” “你是谁?” “我你都听不出来了吗?” “你……小丁?!”宋玉林惊呼,“你怎么换手机号了。” “这是别人的手机。” “你小子跑哪儿去了。最近一直都找不到你人。” “我在休假呵呵,现在在新疆。” “新疆?!你怎么跑那儿去了。不是因为上次那个案子想不开想,你要徒步穿越罗布泊折磨自己吧。我跟你说啊小丁,温欣这件事……” “行了,跟温欣没关系,我现在没穿罗布泊,我现在吃烤肉呢。” “啊?是啊。” “我给你打电话是有事儿找你帮忙。” “行啊,你说吧。”宋玉林倒是很爽快。 因为温欣遇害的事儿,他始终觉得自己有责任,希望能帮上丁潜什么,丁潜却一直疏远他,好容易听说丁潜找他帮忙,他乐不得的答应。 第18章密室悚变(1) “我想你帮我调查一件事,不是本省的案子,调查的人身份特殊,不太容易查,所以我才找你。你省调查局局长的身份应该能插手外省的案子吧。” “啊?你别跟我说你现在休假是跑去新疆查案子了?” “我只是偶然牵扯到了一桩案子。反正你就帮我调查吧……” 等宋玉林听完丁潜的要求,惊讶道:“你查这个干什么,这到底是什么案子啊?” 丁潜望着远处烟熏缭绕中,一个个吃着烧烤,聊的不亦乐乎的演员们,沈强还朝他摆手,示意他别打电话了,赶紧过去吃。 丁潜挥挥手里的肉串,带着玩味的笑意,对手机那头的宋玉林说,“你就给我查吧,有用就是了。至于全部案情,很快你就能在网上看到了。” …… …… 之后的两天表面上风平浪静。 夜魔没有再出现。节目组商量决定按照原计划进行拍摄活动。实际拍摄的时候,每一组队员身边都至少跟着两名摄像师,而且附近派出所也派来了增援警力,估计夜魔也不敢再来袭击了。 这两天的潘洁又陷入了疑神疑鬼中。晚上不敢睡,睡着了就梦见夜魔挥刀杀人的情景,他用沾满鲜血的手慢慢揭掉面罩,露出了满脸憨笑的沈强……有时候,她直接就梦见自己变成了动物,沈强是猎人,把她抓住了,用绳子套住脖子挂到树上,割开她的手脚放血,剥皮,穿在棍子上在炭火上烤吃。 多少次,她从噩梦中惊醒,检查身边的丈夫有何异动,然后虚脱的躺下,又滑入了噩梦中。 她都快被折磨的精神崩溃了。 沈强说她憔悴了,问她怎么了。她还得勉强作出笑脸说:“我没事儿,就是有点儿睡眠不足。” 沈强这家伙还挺有心,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一个香包,说是从当地医生那儿买来的,里面装着药材,挂在脖子上能镇定安神,祛风邪头痛。 潘洁闻闻有股淡淡的清香,还挺好闻的,就贴身戴上了。不管沈强最终想怎么对付她,总归是表示出了丈夫的关心,她也算领情。 “冒险游戏”节目正式开始那天早上,潘洁在沈强离开客房后,把早已经准备好的离婚协议书放在床上。 早在头一天下午,她与唐京飞用微博沟通了一下,决定把行动日期就定在冒险游戏正式开始的那天晚上,这很符合夜魔的作案的风格。同时潘洁向沈强摊牌。这样警方在调查沈强杀人时,看到离婚协议书,也更容易联想到沈强的杀人动机。 一切的准备都很充分。潘洁现在唯一祈祷的就是沈强千万别赶在他们实施计划之前对她动手。不过,这几天她几乎一直都跟在沈强身边,沈强应该也没有布置密室的时间,这让潘洁心里多少踏实一点儿。 冒险游戏终于正式开始了。 由于前几天已经演习过一遍,四个组的队员对游戏过程和路线并不陌生。唯一的变动就是蒋雨馨那一组,帕帕拉受伤了,参加不了活动,丁潜一反常态主动要求顶替她。旁人不知道原因,蒋雨馨心里却有种暖暖的感动。她猜到丁潜这是担心她的安危才改变主意的,其实是找借口保护她。 实际拍摄时,每组人都跟着两名摄像师,节目组提前安放在树林里的提示被陆陆续续找到,比演习的时候进行得顺利的多。 相对来说,吴宇和林雪茹,还有沈强、刘海璐这样的知名演员拍摄的镜头比较多。有摄像师寸步不离的跟着,这让潘洁也很放心,相当于有人帮他时刻盯着沈强。 唐京飞今天也到了,看上去神采奕奕,谈笑风生,还抽空跟沈强亲切的交谈了几句。一切看上去都是那么的和谐。 最终,最先“抓住夜魔”的一组是蒋雨馨和丁潜一组,树林中那些提示所给出的谜语和智力题对于他来说实在小儿科。三下五除二就找到了“夜魔”隐藏的地方,把他成功抓住了。这个夜魔不是那个新疆人了,换了一个剧组的员工,不过还是穿着夜魔那身标志性的恐怖服装。 真正游戏结束不到三个小时。随后导演组还要根据剧本单独拍一些明星们有趣的桥段,等到后期剪辑的时候,穿插在节目里,观众们以为这是游戏里发生了很多有意思的情节。其实,只要是出现在荧幕上的就都是戏。 这一期的“冒险游戏”全部拍摄完已经傍晚了。总体任务已经结束,之后就是后期剪辑的事情了。 所有参加活动的人员都聚集在一楼餐厅,举杯庆祝,连陆肖云和邵俊杰都被邀请来了。 董文山和孙晓东分别代表恒业影视公司和《冒险游戏》节目方向参加拍摄的演员以及给与安保的警察们表示了感谢。 场面气氛不错,大家都喜气洋洋。尽管发生了袭击事件,节目仍然能完满完成,这一次就没有白来,大家面带笑容,有说有笑,都极力忘记不愉快的事情。 潘洁正好相反,这一整天都魂不守舍,越是临近晚上,她心里越紧张。 对她来说,那些人的庆祝相比她今晚要做的事情,都太微不足道了。她在几个小时之后要做的事情将成为她一生中最重要的转折。 要么天堂,要么地狱。 有谁能有她来的刺激? 她想象不出来,沈强看到那封离婚协议书会是什么反应。此时,看着沈强满脸憨笑的模样,她拿酒杯的手都哆嗦,她更不敢想象几个小时之后将要发生的一幕。 唐京飞今天没有到处走,一直呆在沈强身边,跟他喝酒聊天。看上去无比融洽。有的时候不经意间与潘洁目光相碰,他也毫不停留,目光马上看向别处,就像彼此不熟的似的。 第18章密室悚变(2) 潘洁暗暗佩服唐京飞的定力,这样的人才能成大事。换个角度看,她选择跟唐京飞一起也不算错。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个世界本来就是弱肉强食,冷酷无情的世界。有哪一个伟大的人物敢说自己双手干净,问心无愧。 没有! 比起那些一将功成万骨枯的伟人们,她和唐京飞今天所做的其实不值一提,何况,还是沈强咄咄逼人,非要致她于死地。 这样想着,潘洁心里好受多了。 唐京飞那边和沈强边喝边聊,频频给沈强斟酒,红酒喝多了后反劲儿,沈强本来酒量也不大,不知不觉已经面憨耳热了,说话舌头都有点儿短。 直到这时,唐京飞缓缓摇动没怎么喝的酒杯,抬头瞅了一眼微微发呆的潘洁,眼神中飘过一抹阴鸷。 这一餐吃到半夜,喝好的人陆陆续续离开餐厅,还有些人意犹未尽,三两个凑一堆,天南海北,夸夸其谈。唐京飞看时机差不多了,朝潘洁使个眼色,潘洁会意,拉着醉醺醺的沈强离开餐厅,上楼回到了客房,把沈强推进屋,她自己没敢进。 床上还放着那张离婚协议呢。 她可没有胆量面对沈强。 她跟唐京飞事前已经商量好了,把沈强送回屋就到密室汇合。她通常都跟唐京飞用短信和微信沟通,谈话内容点到为止,不涉及敏感内容。这也是以防万一,警察调查到他们不至于留下什么证据。 在城堡里住这些天,她已经弄清了什么地方背静。唐京飞选的密室看似不起眼,实则可以通过隐蔽的小道到达,看得出来,为了这次反击计划,他着实动了一番心思,连所有细节都考虑到了。 潘洁从侧面楼梯下到一楼,又沿着塔楼的旋转楼梯上到三楼,来到了密室。 门虚掩着。 推开门,借着天窗射进的月光,潘洁看见了唐京飞,他此刻一脸严骏,犹如蜡像一般站在房间里。 在他脚边放着一个鼓鼓囊囊的袋子,估计今天作案所用的工具都在里面了。 “我把沈强送进屋就赶过来了。他应该已经看到那封信了,我觉得。”潘洁说。 “赶紧进来吧。”唐京飞催促,“我给他喝了不少酒,希望他能在房间里呆一会儿,哪儿也别去,咱们得抓紧时间。” 唐京飞说着打开旁边的袋子,把准备好的东西一一拿出来。 潘洁看到一个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塑料包,伸手想去拿,让唐京飞喝止,“别动!里面是钥匙,冻着冰呢,打开就化了。” “我们现在做什么?” “先用你的血把签名写墙上。这样可以节省时间。”唐京飞拿出一副线手套套上,从塑料袋里拿出一次性针头和针管,安装好,把潘洁的胳膊拉过来。 潘洁咬着牙,看见唐京飞把针头插进自己的静脉里,满满的抽了一管血。 然后,唐京飞用手指蘸着血流利的在墙上写上“lilith”。写完了后退两步,看了看,问潘洁写得像不像。 “我就是在案发现场看见过一眼,从来没仔细看过那个签名,应该差不多吧。” 唐京飞掏出手机,仔细比较了一下。“幸亏我当时偷偷拍了一张,要不然还没有参照呢……嗯,差不多。反正是用手指写的,也分不了那么细。” 他对签名还算满意,然后,从塑料袋里掏出了一卷绳子。 潘洁一看到绳子,本能的打了个寒噤。 “不用怕,没事儿的。”唐京飞笑着安慰潘洁。 他攀上天窗,把绳子绕过了一根栏杆垂下来,绳子很长,两头都垂了地。 潘洁虽然心里有准备,想到自己一会儿要被吊起来,还是很打怵,提醒唐京飞,“你尽量把绳套弄松点儿,我还是有点儿担心。”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唐京飞故意比量了一个大绳圈,“这么大够了吧。” “嗯,也用不着那么大。别让人看出破绽了。” 唐京飞笑笑,开始挽绳扣,潘洁看着看着,忍不住道:“不是这样挽扣的吧,你弄得好像不对……” “你还会挽绳扣?”唐京飞诧异的瞧她一眼。 “也不太懂,就是看见过。” “你相信我吧,就这么挽绳扣的。你看看,绳扣是活的,可大可小。你到时候用手一拉就开了。” 潘洁看着唐京飞随意滑动绳扣,脑子里忽然想起两天前沈强勒狗时的情形。她甚至还能想起沈强说过的话—— “这是死扣。套狗脖子上勒不死……” “看到没,绳圈可大可小,这才叫活扣。” 唐京飞挽的绳扣倒是很像沈强套狗的时候挽的绳扣,那条黄狗被吊在树上以后,拼命挣扎,绳套非但没有松开,反而越拉越紧,最后活活勒死了。 当时潘洁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幕,仍然记忆犹新。 “你给我挽死扣,活扣不行。”潘洁急忙对唐京飞说。 唐京飞愣了一下,脸色阴沉,“死扣,死扣,顾名思义,套上就打不开了,非勒死不可。只有活扣才能打开。你不懂,相信我没错……赶快!别磨蹭了,咱们时间可不多了!” 说着就把绳套往潘洁头上套,潘洁心头突然生出一股寒意,伸手去挡,但是唐京飞没有住手,狠命的把绳套套在了潘洁头上。 “你……你快放开!”潘洁拼命的想把绳套从头上摘下来。 唐京飞置若罔闻,抓住绳子用力往潘洁脖子上套,两个人在挣扎中一起倒地,潘洁被唐京飞高大的身躯死死压住。 唐京飞的双眼死死盯着她。 眼神中流露出让人心悸的杀机。 那一瞬间,潘洁一下全明白了。 唐京飞要杀她! 这个密室杀人就是为了杀她准备的! 无比的惊恐,求生的本能,潘洁在生死攸关的时候拼命抵抗,绳套已经勒到了她的下巴上,唐京飞还在一点点往她脖子上拉。潘洁拼命挥舞双手,胡乱抓挠唐京飞的脸。 唐京飞白净的面皮上被挠出了几道血檩子。他又惊又怒,气极败坏的扇了潘洁几个耳光,撕扯中,拽开了她的衣服,掉出了贴身挂在脖子上的香囊。 “这他/妈什么怪味儿?”唐京飞一把扯掉香囊,香囊破了,里面洒出了一些碎末。 第18章悚变(3) “啊嘁——” 唐京飞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潘洁趁机爬起来往门外跑,一边把套在脖子上的绳套扯开。 “救命——唔——”她跑到门边,刚扒住门框喊了一声,就被撵上来的唐京飞抱起来,狠狠摔在地上。 唐京飞彻底露出了狰狞的面孔,像一头发狂的野兽,扑在潘洁身上,猛踢猛打,“我他/妈精心设计的密室杀人都让你毁了,你就老老实实让我吊上有多好。你为什么就不乖乖的听话,嗯?你这个臭biao子,贱//货,没人要的母//狗,我让你不听话,让你不听话,我非弄死你不可!我要你死,你死!!!” 潘洁在地上翻滚,眼睛肿了,鼻子破了,满嘴都是血,无力的被唐京飞压在/身下,抓着绳套用力拉紧…… 这个曾经给她带来无限快乐的男人此刻用最恶毒的脏话咒骂她,用最冷酷的手段弄死她! 绳套越缩越紧,她的呼吸被完全掐断。 她徒劳又痛苦的扭动身体,心里充满绝望,充满悔恨。 直到现在她才明白自己有多么愚蠢,自己都干了多么荒唐无耻的事情,到头来她也不过是人家掌中耍弄的玩/物。 她从一开始就没弄清楚一个最浅显的道理—— 用出卖爱自己的人来换得歹人的信任,这本身就很荒谬。 遗憾的是,很多自私愚蠢的人屡试不爽。 走到今天这一步,潘洁没有任何可抱怨的,是她亲手给自己挖了墓坑,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 她放弃了抵抗,等待着命运的判决。可笑的是,报复的人不是沈强,而是唐京飞。 忽然! 唐京飞攥紧绳套的手哆嗦起来,紧跟着,全身也跟着哆嗦起来,就仿佛通了电流,整个人都跟着情不自禁的手舞足蹈。 绳套松开一点儿,潘洁喘上一口气,意识恢复了一些,就看见唐京飞抓着绳子,满脸涨得通红,五官都挪位了,好像恨不能马上勒死潘洁。但他的手却不停的哆嗦,似乎又使不上力气。 濒临绝望的潘洁一下爆发出求生的yu望,她用力推开唐京飞,夺过一截绳子套在了唐京飞脖子绕了几圈,反过来勒住了唐京飞。 唐京飞一开始还在挣扎,想要甩开潘洁,可是他的力气很快就弱了,手指头也不灵,想抓潘洁头发也抓不住,双手双脚胡乱的在地上拍打…… 潘洁的心中刹那间萌生无尽的恨意。 当初种种的甜言蜜语,激情温存,统统化为了满腔的愤怒,她双膝顶住唐京飞后背,双手抓紧绳子……用力……再用力……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听到门口传来惊呼声。 潘洁惊醒,虚脱的松开手。昏死过去。 她刚才喊那一嗓子“救命”正值夜半三更,城堡十分寂静,喊声传的很远。不少人都听到了,但是不知道呼救具体是从哪里传过来的。等他们找到这个偏僻的小房间时,潘洁和唐京飞的搏斗已经结束了。 眼前的情景把看到的人都吓傻了,搞不懂发生了什么。 很快有人认出了躺在地上的两个人,“这不是沈强的经纪人唐先生和沈强的老婆吗,他们这是……这是怎么了……唐先生……唐先生不是死了吧……” 听到消息,越来越多的人赶过来。董文山和孙晓东还在餐厅里一醉方休呢,这时候也匆匆忙忙赶过来,看到房间的情景,也都目瞪口呆,吓得说不出话来。 为了让影片火,他们费劲巴力搞出各种节目,现在他们不用担心了,明星沈强的老婆和经纪人同时遇害,这劲爆新闻想不火都难。 “让一让,都让一让。”邵俊杰和陆肖云也赶到了。挤进人群,走进房间里。 为了避免破坏现场,陆肖云掏出两根皮筋递给邵俊杰,邵俊杰心领神会,套在脚上。陆肖云自己也拿出两根皮筋套上。这样他的脚印就不会与案发现场的脚印弄混了。作为搞刑侦的,陆肖云几乎习惯性的在兜里带几根皮筋和一副手套。 陆肖云首先检查了一下脖子上勒着好几圈绳子的唐京飞,又看看潘洁,“唐京飞已经死了。潘洁还有气,好像没受什么大伤,只是昏过去了。” “这是……”邵俊杰在房间里四处看看,忽然看到了墙上的血字“lilith”,他倒吸冷气,“这是乔纳森干的?” “潘洁手臂上有针孔,还有血迹,塑料袋里还有针管和针头,墙上的血有可能就是潘洁的血。”陆肖云翻弄着塑料袋说。 “这难道又是一起密室杀人,可这密室……”邵俊杰看遍了整个房间,也没看出哪里像密室。再看看躺在地上的两个人,尤其看到唐京飞是被活活勒死的,似乎觉得哪里有点儿不太对劲儿。 陆肖云开始没说什么,一一检查塑料袋里的东西,抹布,鞋套,手套,细线……最后,他打开一个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塑料包,看见里面包的是一个样子奇特的钥匙,其实是一柄钥匙倒插在一截长条冰块里冻住了。 他拿着那个钥匙稍一沉吟,“这确实是密室。” 他拿起塑料袋里的细绳,绑在冰块一端,起身走到房门那儿,把钥匙往锁孔里一插,多余的绳子绕过们脚,指了指天窗说:“假如现在把唐京飞和潘洁都吊在天窗的栏杆上,然后把门关上,拉动绳子就能从里面转动钥匙把门锁上,再用力扯断绳子从门缝里拽出来,钥匙上的冰块会自己融化,等我们其他人发现了这个房间,看到门锁着,想尽办法打开门以后,看见房间里吊死的人,会作何感想?” 邵俊杰和门外其他人听得真真切切,一个个悚然变色。竟然又是密室杀人!难道乔纳森还没离开! 陆肖云接着说:“只不过,这是一个还未完成的密室。” “到底发生了什么,难道出了什么意外?”邵俊杰说。 第19章物证专家的推理(1) “我现在还不方便说,需要经过专业的技术鉴定。”陆肖云又走到了潘洁身边,仔细打量她,拿起她的手看了看。然后又移到唐京飞尸体前,仔细观察了一番,忽然发现了什么,拿起他的右手看了看,目光凝聚在指尖上。 “会不会是乔纳森把潘洁绑架到这个房间,想要完成你刚才说的那个密室谋杀,但是意外的让唐京飞看到了。可能是他最先听到了潘洁呼救,赶过来,正巧撞见了企图行凶的乔纳森,经过一番搏斗,他不是乔纳森的对手,被对方用绳子勒死了。”邵俊杰说出了自以为合理的解释。 “这个案子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陆肖云目光转到墙上,盯着lilith的签名。“我在唐京飞的手指上看到了血迹,我怀疑这个签名是唐京飞提前写上去的。” “你说什么,唐京飞写上去的?!”邵俊杰惊讶的闭不上嘴。 “而且,唐京飞的脸上有抓痕,潘洁的指甲缝里有些血迹和似乎皮肤的碎屑,还有,她脖子上也有勒痕,手上也有。可是绳子却是套在唐京飞脖子上,这该怎么解释?” 陆肖云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就发现了数个疑点,他的观察力确实惊人,让邵俊杰和其他人都瞠目结舌。 “看来还等潘洁醒来之后亲口问问她了。”陆肖云瞧着仍然昏迷不醒的潘洁说。 听陆肖云这一说,邵俊杰也看过了现场,心里隐隐意识到,唐京飞和潘洁这件事错综复杂,似乎并不简单。看意思,连陆肖云自己也不敢轻下定论。他忽然想起了那个心理医生丁潜,目光在门口的人群里扫了一圈,看见了蒋雨馨,却没有看到丁潜,心里不由得纳闷。 附近接到通知的医院和公安局都陆续派人赶到。潘洁被医生们抬走。刑侦人员带着仪器,在陆肖云的指挥下做现场勘验。 邵俊杰抽空问蒋雨馨,“丁医生呢,他没来吗?” “他……他回家了。” “啊?什么时候走的?” “今天中午。” “他家里有什么急事儿吗,怎么走得这么匆忙?” “我也不太清楚,他没跟我说什么事儿。” “这样啊……” “不过,他说他很快就回来。” “还回来?!”邵俊杰有点儿糊涂了。 这个丁潜神出鬼没的,到底在搞什么? …… …… 潘洁醒过来,已经在石河子中心医院了。 她其实并无大碍,只是惊吓过度。 一睁眼,就看见了陆肖云那张冷峻的面孔。在他身边站在邵俊杰,还有受伤未愈的国际刑警帕帕拉。看情形,他们早就来了。 “潘小姐,请你说说经过吧。”陆肖云语气平淡,却不怒自威。 “……”潘洁目光呆直的望着他,一声不吭。 “我听人说,酒席之后,看到你扶着你先生沈强回客房休息了。你们的客房在主楼5楼。我们发现你时,你出现在了塔楼旁边的一个空杂物间里。你怎么会出现在那里。是你自己去的,还是什么人带你去的?” “……” “我们问过你先生沈强,他说他回到客房就倒在床上睡了。他并不知道你什么时候离开的客房。那你离开客房是去干什么?” 面对陆肖云连珠炮般的发问,潘洁根本来不及思考,她心乱如麻,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过了好久,她才支吾的问了句,“唐京飞……他现在怎么样?” “他已经死了。” 潘洁面无表情,目光呆呆的凝视虚空。 在那个充满杀意的密室中发生的一幕幕,刹那间涌进了她的脑海—— 两张阴谋陷害的嘴脸……一件件的毒计……翻脸……搏斗……绳套……勒颈……用力……用力……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唐京飞说:“我当然要娶你了,要不然我干嘛离婚。现在就差你跟沈强了。只要你们一离婚,我们马上就登记结婚,一起去美国。那么多钱,够咱俩舒舒服服过一辈子了。” 唐京飞说:“你这个臭biao子,贱//货,没人要的母/狗,我让你不听话,让你不听话,我非弄死你不可!我要你死,你死!!!” “啊——”潘洁突然发狂,双手撕扯头发,发出刺耳的尖叫。 陆肖云无甚反应,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看了看邵俊杰和帕帕拉。 …… …… 一天之后,负责现场勘验的石河子公安局物证科陆陆续续的出来了结果。 陆肖云再次见了潘洁,不过这一次,不是在医院,而是石河子公安局审讯室。 潘洁的身体已无大碍,她被警察直接从医院带到了审讯室。 审讯室只是一间空房子,一张长条桌,对面坐了三个警察——陆肖云、邵俊杰和帕帕拉。 潘洁一走进房间,无形的压力就让她喘不上气。 她低着头,站下了。 “坐吧。潘小姐。”陆肖云指了指对面一把椅子。 潘洁低着头走过去,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现在,你可以说说前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了吧。我们有一些问题要问你。”陆肖云说。 潘洁低着头一言不发。 “既然你不愿意先说,那就我先说。”陆肖云翻开拿到手里的化验资料。“我们在案发现场的房间发现了三个人的脚印,死者唐京飞,你,还有你先生沈强。但我们发现你们的时候,只有你和唐京飞在现场。你先生沈强跟我们说,他当时在客房睡觉,并不知道你和唐京飞去那个房间干什么,你们从来没有跟他提过。他还说他从来没有去那个房间。至于他的脚印为什么会出现在那个房间里,他不得而知。沈强是不是撒谎,我们还有待调查。但我想听听你的说法,你和唐京飞为什么会出现在那个房间里。” “……”潘洁默然无语。 帕帕拉插嘴道:“在墙上有lilith的签名,笔迹和乔纳森很相似,你和唐京飞是被乔纳森抓住了,送到那个房间的吗?这个你总可以回答吧。” 潘洁努力吞咽,低声说道:“没有乔纳森。” 第19章物证专家的推理(2) “你说什么?” “我说没有乔纳森。” “what?”帕帕拉一脸惊讶。 “乔纳森……其实是……是沈强假扮的。” 这句话差点儿让帕帕拉惊掉了下巴。捂着脑袋上还裹着纱布的伤口,“你胡说什么呢?没有乔纳森,那之前的两起密室杀人都是怎么回事儿?那签名都是谁写的?” 潘洁嘴角露出一抹冷笑,“凶手穿着夜魔的服装带着面罩,其实谁也没看到他的真面目到底是不是乔纳森。密室杀人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谁说非得你们外国人高智商,我丈夫沈强也一样想得出来。还有墙上那个签名,用手指头蘸着血写,也没有那么准确,谁都能模仿。就是你这个老外自视太高,把那个密室杀人和乔纳森吹嘘得神乎其神,才让我们大家误以为凶手是个多么了不起的外国逃犯。” 她从沉默中突然爆发,倒把帕帕拉说得无言以对,张了半天嘴,不知说什么。 邵俊杰插嘴问潘洁,“你说凶手不是乔纳森,为什么偏认为是你丈夫沈强呢?” “因为……因为……”潘洁支吾了半天,“因为我要跟他离婚。” “离婚?!”邵俊杰很惊讶。 在他印象中这对夫妻一直都恩恩爱爱,怎么能说离婚就离婚呢? 而且因为离婚就要杀人? 没等他发问,陆肖云接过话,对潘洁说:“照你这么说,这三起密室杀人案也都是沈强做的是吗?” 潘洁迟疑了一下,“是。” “那你有什么证据呢?” “这三起案子凶手在杀人的时候,沈强也莫名其妙的失踪了。这些都是我事后调查出来的。你们怀疑了那么多人,唯独没有怀疑沈强是吧。” “我们的确没有怀疑他,因为他没有杀人的动机。何况,被害人还是他的妻子。” “现在你们有了。他不想跟我离婚,但是我坚持,他恐怕是担心跟我分家产吧,一怒之下想要杀我。”潘洁现在也是拼了。 她不能因为唐京飞背叛了她,就束手待毙。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她已经没有任何退路。她必须先保住自己,想办法扳倒沈强再说。 “你说的似乎有道理,也似乎没有道理。”陆肖云琢磨了一下说,“但我要先指出你刚刚撒的谎。” 潘洁一怔。 “你别忘了我是专门搞物证研究的。你先看看自己的双手,感觉少了什么东西没有?” 潘洁低头瞅瞅自己两只手,有点儿疑惑。 “你没发现,你的手指甲短了一截吗?” “……”潘洁这次注意到,十根手指的手指甲都被人剪过了。 “我们在你昏迷的时候剪的。经过化验,在你的手指甲里发现了唐京飞的血迹和皮肤。我想唐京飞的脸上挠痕就是你挠的吧。” “还有,你脸上的瘀青,打破的嘴角是怎么回事?我们在唐京飞的衣袖上也发现了你的血迹。再加上凌乱的现场和撕扯破的衣服,你们两个人应该发生过厮打。再看看你自己的手掌,勒痕和磨破的皮肤你怎么解释?唐京飞其实是被你勒死的,我没说错吧,这并不难判断。而留下lilith签名的人也不是沈强,而是唐京飞,这起未完成的密室谋杀看不出跟沈强有任何关系,反而更像是你和唐京飞之间的矛盾。” 陆肖云咄咄逼人的话语和犀利的目光,让原本就紧张的潘洁几乎无法承受。她的脸色惨白,手脚开始发抖。 “你们当时在干什么?”陆肖云根本就不给她喘息的机会,“你们在合谋陷害沈强,是不是?” “不!你什么都不懂!”潘洁激动的跳起来,扶着桌沿瞪着陆肖云,流泪的眼睛充满了愤怒和惊恐,“我是被逼的,我没想杀人,只是想做一场戏,目的就是把沈强揪出来!谁知道,谁知道,唐京飞突然改变了主意要杀了我,我在反抗的时候不小心勒住了他……我没想杀他!” 陆肖云不置可否,望着她,颇为玩味的点点头,“所以说,这起密室杀人其实是你和唐京飞设计的对吗。” “是唐京飞设计的,他要我假装遭到了夜魔袭击,要设计成密室杀人的样子,然后……” “嗯,我明白了。你们本来打算把沈强诳来,假装他要杀你。然后唐京飞意外出现,把沈强制服。由于前两次密室杀人沈强都没有不在场的证据,所以,你们希望我们把密室杀人的罪名嫁祸到沈强身上……” “不是嫁祸,真的就是沈强!”潘洁打断。 “你凭什么就认为你丈夫一定会杀了你呢。有这种想法的妻子可不多。” “因为……因为财产分割,那么多钱足够让他想要杀我了……” “你知道我更关心的是什么问题?是你们为什么要离婚。既然你自己都明知道离婚这件事牵扯到很严重的问题,你为什么还要离婚,你一定有个很重要的理由吧。” “我……”潘洁噎住了。 “别跟我说什么感情不和这类空话。你们一直都是娱乐圈里公认的模范夫妻,媒体上没少报道,这是全国人都知道的事。如果说你们感情不和,有点儿太说不过去了吧……” 陆肖云正说着,有人推开审讯室门。他抬眼往门外一看,不由得愣了愣。 帕帕拉和邵俊杰的反应也跟他差不多。 “我没打搅各位吧。”丁潜推门进来,面带微笑。 他还特意向潘洁打声招呼,“潘小姐别来无恙,我带你丈夫向你问好,他很关心你现在的状况呢。” 潘洁恶狠狠瞪了他一眼,好悬没气死。 邵俊杰对丁潜的不辞而别感到好奇,似乎跟这个案子有点儿关系,又猜不透他去干什么,说道:“丁医生,你这两天去哪儿了?怎么连声招呼也不打就走了?” 没等丁潜说话,陆肖云打断,沉着脸说:“丁医生,我们正在审案子,请你不要干扰我们。如果是为了给沈强带口信,你可以等我们审完了在单独跟潘洁说。” 第19章物证专家的推理(3) “好吧,我不说话。你们继续。”丁潜走到角落里搬来一把椅子坐下,跟个观众一样。 这时候,大家才注意门外还站着一个警察,唯唯诺诺,生怕犯了错似的。 他瞅了瞅丁潜,又瞅了瞅陆肖云他们三个,小心翼翼的说:“这个人说他是公安部来的专家,是你们请来帮忙查案的,我也闹不准他到底是不是,把他带进来了,没带错是吧,他是专家哈……” 陆肖云实在无语,摆手让警察出去了,决定无视丁潜。 他已经审到了关键阶段,眼看着潘洁的防线就要崩溃了。绝不能在这个时候分心。 “潘小姐,你还没有回答我刚才的问题,你与你丈夫沈强到底为什么要离婚?以至于你觉得他会对你怀恨在心,怀疑他要谋杀你?” “……”潘洁此刻的情绪已经不那么激动了。面对陆肖云这个明察秋毫的警探,她耍的小把戏根本无济于事。现在陆肖云已经问到了最关键的地方,也是她最想隐瞒的地方。唐京飞已死。她宁愿这段丑事永远被埋没起来。 于是,她选择沉默。 “你不说。其实也代表了你的态度。”陆肖云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目光犀利。“你说你丈夫扮成夜魔要杀你,你为了把他揪住来,所以与唐京飞策划了一起假密室杀人要安到沈强身上。这本身就已经暴露了一个明显的问题。你怀疑自己的丈夫要杀你,却和他的经纪人合谋。你跟唐京飞到底是什么关系?我可以理解,你想与沈强离婚是因为唐京飞吗?” 一句话就像撕开了一块伤疤。 潘洁心绪大乱。却不吭声,连头都不敢抬,她想努力保持镇定,却哆嗦的更厉害。 “我抽空还调查了一下你们来上海参加首映式之前在燕京发生的一件事。听那边的警方说你们家进了劫匪,绑架了你,还打伤了沈强。后来又怀疑那个人可能是一个色//狼,他潜入你家中是对你动了色//心。到目前为止,那个人都没有抓到,这个离奇袭击案居然成了悬案。不过,现在回过头来看看,这个案子发生的时间实在是别有深意啊……还有,潘小姐,你在地下停车场遇袭那次,车里贴满了你的luo照。这个照片虽然是电脑拍下来的。但是你当时是在什么情况下被拍的呢?把这些种种疑点串联在一起想想,我想到了一个人……唐京飞。我进一步猜测一下,你跟唐京飞之间早已经背着沈强在一起了吧。” “……” “在燕京你们家遇到劫匪那次,其实并没有劫匪,是你跟唐京飞幽会时,沈强意外回家了吧。情急之下,你们趁沈强不备把他打昏了。编造出劫匪入室那套谎话。你被拍luo照的时候,也是跟唐京飞在一起吧,当然,也可能我猜错了,或许潘小姐你有luo睡的习惯。但不管怎样,改变不了你跟唐京飞婚外情的事实。因为你心里有鬼,才如此猜忌你丈夫沈强,毕竟因为这种事情杀人的丈夫不在少数……” “我不是猜忌,他就是要杀我。”潘洁事到如今已经不管不顾,气急败坏大喊,“你们口口声声说什么凶手是个国际逃犯,还什么是个密室杀人的高手,那他为什么每一次作案都要针对我,我又不认识什么乔纳森。他为什么偏偏要对我下手?你们既然一个个都是大侦探,那就给我讲讲这到底是为什么?” “好,我可以马上告诉你原因。潘小姐,其实你很可怜,你到现在都没有搞明白这个案子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你说什么?” “这个案子确实是针对你的。不过,你的目标怀疑错了。” “你……你什么意思?” “不是你丈夫。” “什么?” “是唐京飞,是他让你觉得沈强要杀你。” 潘洁怔怔的瞅着陆肖云,无比震惊。 “我猜测,他这样做的目的是想逼迫你跟沈强离婚然后跟你结婚吧。虽然你们有婚外情,但他一个名不经传的经纪人还不足以让你为了他跟明星丈夫离婚。他必须费一番周折。一旦你真跟沈强离婚了,你就可以顺理成章的分走沈强一半的家产带给他。他空手套白狼,坐地就变成了千万富翁。” “你是说,唐京飞是夜魔?不可能,夜魔要杀我的时候,他有不在场的证明啊。” 帕帕拉插嘴道,“我们国际刑警这边现在怀疑,唐京飞跟乔纳森或许有勾结。如果说前三起密室杀人案都是唐京飞设计的,显然不太可信。乔纳森的作案手段十分独特,可不是一般人的能够轻易模仿的,特别是前两起案子,作案手法很专业,也很复杂,唐京飞既没有时间,单凭一人的力量也很难做到,所以前两起案子的凶手肯定是乔纳森。但不可否认,乔纳森的每一次作案都针对潘小姐下手,他之前跟潘小姐又不认识,所以我们有理由怀疑他是受人所托。否则,为什么你能两次都那么幸运的从他手中活命?应该是他故意放过你,他并不想杀你。我们推测,有可能是唐京飞通过某种渠道联系上了乔纳森,雇佣为自己设计作案。 “……” 陆肖云接着说:“潘洁,你自己再好好想想,你那些luo照究竟是怎么落到乔纳森手里的。我们一开始也有点儿奇怪,这个外国人为什么会独独对你这么感兴趣。但假设是唐京飞在电脑里安装了木马,趁你们亲热的时候拍下照片,交到了乔纳森手里。这样就容易理解了。” 潘洁彻底瘫软在椅子上。 她已经不是震惊,她是欲哭无泪,真正的绝望。 之前发生过的所有片段,都从记忆中纷纷浮现,过电影似的在眼前闪过,唐京飞的话,唐京飞的体贴,唐京飞每一次眼神,唐京飞对沈强的猜忌……唐京飞为了保护她所做的一切……竟然……竟然都是他精心编排好的。就是为了让她一步步对沈强产生怀疑,到惧怕,到反抗…… 第20章反密室杀人诡计(1) 潘洁捂住了脸,她实在没办法面对这样残酷的事实。 她简直就成了这个世界上最可笑,最无耻,最可怜的女人。 “但我还是有点儿困惑,他这样做的目的既然只是想逼迫你与沈强离婚,嫁给他,甚至嫁祸沈强,他的目的几乎都达到了。那为什么忽然改变主意要杀你呢。” “因为……我已经把所有财产全部转移到他的名下了。”潘洁捂着脸,带着呜咽说。 陆肖云一愣,“所有的钱?难道沈强的钱你都可以支配?” “差不多吧。” 陆肖云感慨,带着几分嘲讽,“人心不足蛇吞象。他原本只想跟你共享那笔钱,但是当他发现可以独吞那笔钱的时候,他临时改变了主意。” “……”潘洁乜呆呆的坐在那里,行尸走肉一般,已经一句话都说不出了。 听完了陆肖云一番惊人的推理,邵俊杰这才恍然大悟,带着钦佩的目光看着陆肖云。 帕帕拉似乎对这个结果还不甚满意,“这个唐京飞如果不死就好了,没准从他那里还能了解到乔纳森的线索。现在这家伙销声匿迹,连带走的尸体都没有下落。” “放心吧,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我相信他逃不掉。”陆肖云胸有成竹的说。 他还没忘了坐在墙角的丁潜,他正翘着二郎腿,听得津津有味呢。陆肖云说:“丁医生,你今天是来等帕帕拉小姐的吧。我现在已经审完了。你可以请人家喝杯咖啡去了。” 言语中多少带点儿鄙夷,他对崇洋媚外的人从心里反感。这也让他从一开始看丁潜就有些别扭。 帕帕拉摸摸受伤的头,打趣道:“我现在的样子可有点煞风景啊。” “你在我心目中一直都很耀眼。”丁潜恭维道。 “是吗,谢谢,那我们走吧。”帕帕拉笑吟吟的说。 “先不忙,我找陆警官还有点儿事。” “找我?”陆肖云不禁奇怪。 “我今天来是帮你结案的。” “帮我结案?”陆肖云觉得丁潜的话很滑稽。“我的案子已经结了。难道你刚才没听到?” “很精彩的推理。不过,虽说瑕不掩瑜,但还是差了那么一点点就完美了。” 陆肖云面色微变。 “你们刚才不还谈到乔纳森吗,难道你们不想抓他了?” “你什么意思?” “我这两天离开就是为了乔纳森。” 这下不仅陆肖云,邵俊杰和帕帕拉都吃惊了。 这家伙一个书生,单枪匹马能抓住一个穷凶极恶的高智商跨国逃犯? “你抓住他了?”陆肖云难以置信。 “那倒没有,不过,对他做了一番了解。我发现这个乔纳森虽然狡猾,其实未必有我们想象的那么坏。” 这算是什么结论? 陆肖云被丁潜搞糊涂了。 他脸色一沉,“我没听错吧,丁潜,你是在给一个狡猾的杀人犯开脱吗?” “他在德国杀了多少人我不清楚。不过对我们中国人,他还算友善,但他很狡猾倒是真的,相当的狡猾。” 连邵俊杰都听不下去了,发现丁潜回来以后特别反常,忍不住道:“丁医生,你这话说的实在太奇怪。就目前的两起密室杀人案,死在乔纳森手里的人就有四个人,这样血腥的手段你怎么还能说他友善?” “咱们从一开始把他看成是打扮成夜魔的冷酷屠夫。但是实际又有谁亲眼见过他杀人呢?”丁潜这话说的更奇怪。 “潘洁可是目击者啊,她人还在这呢。你是说她撒谎?” 潘洁急忙道:“我没有说谎,我亲眼看到夜魔杀人的,用刀子杀的,毫不留情,那些人死的都太惨了。” 一提到夜魔,她就变貌变色,心有余悸。 “我知道,这一次你没撒谎。”丁潜看了看她,“不过,不代表你看到的就是事实。” 陆肖云沉不住气了,“丁潜,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说出这么奇怪的问题。但你要知道,案发现场的血迹,被害人失踪的尸体。这些都是充分的证据。乔纳森是个心狠手辣的凶手!” “既然说到这,那就不得不提到那两起密室杀人。”丁潜停顿了一下,耐人寻味的望着陆肖云,“陆警官,你有没有想过,也许这个案子并不完全是你想象的那样呢?” “你说什么,我想象的?”陆肖云再沉稳,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愤怒,他当然不能接受一个他本来轻视的人对他说三道四,“我每一步都是根据物证进行假设分析,一步步严谨的推理,才得出的结论。” “我并没有质疑你的能力,陆警官。在刑事鉴识领域,你是权威专家,我只是一个门外汉。我看问题也只是从旁观者的角度。” “你从旁观者的角度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你被物证误导了。” 陆肖云瞬间闪现出一丝惊诧,随即露出不屑,“那你说说我怎么被误导了。就说第一起案子吧,星华国际影城化妆间的密室杀人。你不是要跟我说,那个转移尸体的滑轮装置其实是假的,根本不能用。” “它确实能用,也是乔纳森精心设计的,但你想过没有,也许这个装置只是为了给你们警察看的,其实尸体并不是通过这种方式转移的?” “什么?”陆肖云确实没有料到丁潜会说出这番话。他脑子里快速运转,回忆了案发现场和各种物证证据,没有发现什么披露。“除了那个方法之外,难道你还想到了更好的移尸方法吗,在那么短的时间里转移两具尸体。还要不被监控发现。” “我也是不就之前才想到的。而且这种移尸方法要简单的多。” “什么方法?” “没有尸体。” “这是什么方法?” “假如,潘洁当时看到的那一幕血腥的屠杀场面其实根本不存在呢?” 不仅陆肖云,在场所有人都惊诧的望着丁潜。 第20章反密室杀人诡计(2) “假如那两个被杀的女助理和扮成糖宝的促销员都是事前串通好的,跟乔纳森一起演出戏,就是为了给潘洁看,那么这起密室杀人案就好做了。挥刀杀人,满地血迹,这样的场面在电视里局里我们也经常看到,有谁会当真?只不过是骗骗观众的眼球罢了。当时情况特殊,一般人也想不到去仔细检查那些人到底有没有受伤,看到人满脸是血的躺在地上就以为真死了。至于那些血迹,抽出个300cc的血装在血囊里,用的时候弄破也很容易……当然了,潘洁逃跑其实也是他们故意安排的,她前脚离开房间,乔纳森和其他两个人迅速布置好现场然后离开,时间绝对够用。他们根本没有必要躲监控,只要换一套衣服,不被拍到脸,就不太容易被发现。警察调取监控关注的只是尸体,谁会想到那两具‘尸体’会大摇大摆的走出影城?至于移尸用的滑轮道具和地面上那些血迹只是为了掩盖真相,让我们相信真的发生了命案……” “……从这个角度来说,这两起密室杀人案并不能算作密室杀人,或者应该称它反密室杀人更恰如其分吧。乔纳森这一次跟我们开了一个恶搞的玩笑。他真正的诡计不是他设计了多复杂的密室,而是他利用密室给我们所有人制造了一个假象,让我们的注意力都放在破解密室上,其实跟密室没有任何关系,为了让密室杀人逼真,他所用的道具和最常见的物证全部都是真的,以此来误导警察。” 陆肖云愣怔了半天,冷哼,“按照你这样说,那地下停车场杀人案岂非也是用了相同的办法喽。那个老头和那个女人岂非也都是做戏给潘洁看。” “应该是这样,完全解释的通。到目前为止那四个被害人的尸体不是都还没有找到吗,他们根本就没死,你们当然找不到。” 两起如此复杂的密室杀人居然用如此离奇,又如此简单的办法解释了。 “解释的通?简直太荒唐了。”陆肖云反驳道,“四个被害人,一个是潘洁的助理,一个是兼职打工的大学生,一个是退休公务员,一个是咖啡店小老板。他们四个无论身份还是住址都毫不相干,彼此之间也没有任何联系。你说这四个人都是串通好的。简直太荒谬了。” “是很荒谬,也正因为这样,才能说明乔纳森的高明之处。他大张旗鼓的出现,又是扮夜魔,又是设计密室杀人,摆出一副锋芒毕露,咄咄逼人的架势,其实他并不想跟你们斗智斗勇,他在投机取巧。雇四个人演戏,可比单枪匹马杀死四个人容易多了。” “做这种事情,你以为随便就能雇什么人来?” “是不容易,但要看唐京飞的酬劳和他们的付出成不成比例。如果唐京飞肯给我一千万,没准儿我也可以装一回死人。但对于唐京飞来说,这点儿付出,比他所得到的一切实在太微不足道了。” 陆肖云已经有些不知如何反驳了。 他顶着李昌钰高徒的名声,学识渊博,洞察犀利,始终信奉“物证至上”的原则,在刑事鉴识科学领域几乎没有几个人能与之一较高下。 可是,丁潜这个门外汉,竟然跳出了刑事鉴识的圈子来跟他争论这个案子,他居然还无从反驳。他一直依赖物证线索来推理破案,难道这一次他反而被物证骗了吗? 陆肖云仍然有些不甘心的问:“你一连消失了三天,突然跑回来就跟我们说这些,我为什么要相信你说的就是真的。” “我说过,我能帮你抓住乔纳森。那时候你就可以去问他了。” 他真正的诡计不是他设计了多复杂的密室,而是他利用密室给我们所有人制造了一个假象,让我们的注意力都放在破解密室上,其实跟密室没有任何关系。 丁潜这句话犹在陆肖云耳边,回想起来尤其刺耳。密室是他破解的,还引以为傲,照丁潜的话说,他其实是被乔纳森戏弄了。 现在丁潜又信誓旦旦的说他能抓住一个销声匿迹的凶手。 他有多狂妄,敢说这种话? “那你说如何抓到乔纳森?”陆肖云问。 “首先,我要告诉你乔纳森的一个弱点,或者说是一个显著的特点。”丁潜说着,指了指自己额头,“帕帕拉之前说过,乔纳森在德国被擒的时候曾经被警察开枪击中了头部。我这次回了蓝京,通过公安厅一个领导的渠道,联系到了德国警方,请他们提供了乔纳森受伤的诊断资料。我才详细的了解到他的伤情。他是被子弹射穿了前额叶部分,这个位置在大脑的前部,也就是脑门的后面……” “你先停一下。”陆肖云忍不住打断,“你说的什么前额叶,跟这个案子到底有什么关系?” “你听我慢慢说,就知道有什么关系了。” 陆肖云暗气暗憋,“那你说。” “在前额叶里有着十分重要的神经联系和复杂结构,以及丰富的、复杂的双向性联系,它被称为‘脑中之脑’,是大脑中最重要的部分。控制着人的智力程度和性格。这就是乔纳森受伤的部位,差一点儿就要了他的命。” “这对他难道有什么影响吗?”邵俊杰问。 “他很幸运,子弹只是穿过脑子,没有触及视神经交叉,否则他至少也会变成瞎子。不过子弹经过时碰到了滑车神经和胼胝的膝状体,这些部分主管人的说话能力、运动技能和认知能力。还有一些跟个性表达有关的前额叶的突起也被碰到了。所以从那儿之后乔纳森的说话,思维,甚至性格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也就是说,当初那个带有性//压抑和反社会倾向的冷酷凶手事实上已经不存在了。” 陆肖云冷笑,“你不是想跟我说,这个乔纳森已经变成了一个人畜无伤的良民吧。” “差不多吧。根据我得到的情报,自从乔纳森从医院逃走之后,就没有再犯过任何案子。我说的没错吧。”丁潜看了看帕帕拉。 帕帕拉耸耸肩。 “那他为什么还要作案?”陆肖云反问。 第20章反密室杀人诡计(3) “只是他的狡猾没变。他现在所做的一切,只不过是为了给自己在中国的新环境里谋得一个栖身之所。因此,他必须跟有能力的中国人合作,他找到了唐京飞。或者是唐京飞通过某种渠道找到了他。两个人达成一笔交易。唐京飞资助了他一大笔钱。” “这些都是你查出来的?” “是我猜的。” 这个回答实在够雷人的。 但是丁潜不以为然,继续说道:“所以说,唐京飞其实早就觊觎沈强的上亿财富了。但他自己没有把握,想请乔纳森帮忙,乔纳森借着《舐血夜魔》这部影片带来的灵感,给他设计了一系列颠覆思维密室杀人。但乔纳森纯粹只是把这次作案当做一个智力游戏,他并不想杀人,于是他让唐京飞花重金雇佣了四个人,合伙给潘洁演了一出戏。他们的最初目的只是想让潘洁对沈强产生怀疑,逼迫她离婚。” “怎么听上去,你是在给乔纳森洗白呢?” “给他洗白的不是我,而是他自己,由此才让我对他重新产生了认识,反过来推导出没有杀人的密室杀人案。” 饶是陆肖云智商超群也听糊涂了,“你说乔纳森给自己洗白,什么意思,他如何洗白的?” “他救了一个跟自己不相干的人,还受了重伤。我没说错吧。帕尔文?帕帕拉小姐。”丁潜的目光耐人寻味的落在了始终不说话的帕帕拉身上,“或者,我应该称呼你为乔纳森?赖斯?高登先生。你喜欢哪一个称呼。” 陆肖云懵了! 邵俊杰懵了! 连潘洁都懵了! 大家难以置信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了这个火辣性//感的女国际刑警身上。 “随便。”帕帕拉耸耸肩。 邵俊杰看看帕帕拉,又看看丁潜,看看丁潜,又看看帕帕拉,“这……这……这”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这个翻转来的太突然了,以至于他的脑子还无法适应。 陆肖云的震惊不啻于他,目光灼灼的盯着帕帕拉。 眼前这个洋妞无论从身份、性别、长相还是气质都与国际通缉犯乔纳森天壤之别。可是丁潜却把这两个完全不同的人捏在一起。最不可思议的是,这个女国际警察,非得没有恼怒反而承认了。 “难道……你根本不是什么国际刑警?”陆肖云艰难的问。 帕帕拉略带嘲弄的筋筋鼻子,“实在抱歉,陆警官。我确实不是什么国际刑警,上海机构的联络员身份我也是胡编的。不过好像你们中国人都比较崇拜洋人的东西,加上我本人又有点儿学问,我伪造了一个假证件,在国外网站上搞到了一些乔纳森的官方资料,来到公安局,就取得了贵国警察的信任,实在不好意思。” 她顽皮的伸伸舌头,“假如你们提前核实一下我的身份,我早就露馅了。” 陆肖云和邵俊杰脸都气绿了。 但又有谁能想到,一个跨国通缉犯竟敢假扮成国际刑警大大方方的跑到公安局去参与办案? 这就是乔纳森的狡猾之处,他总是能做出最出人意料的事情。 天才就是能从复杂的问题中跳出来,寻找一种新颖的解决方式。 他为了不杀人,设计了两个极其复杂的密室让高级物证专家去破解,当陆肖云完全钻进了案子里,他就已经中计了。 帕帕拉叹口气,幽怨的瞅了一眼丁潜,“不过美中不足的是,我也被骗了。我本来以为丁先生是最不可能怀疑我的。没想到恰恰是你没中我的美人计。你看着不像一个不近女色的人啊,你怎么看出来的?” 什么叫看着不像一个不近女色的人? 丁潜就当着她是夸自己吧。 他说:“在你救蒋雨馨的时候……当时听到你的枪声,我和邵俊杰最先找到你们,你和蒋雨馨都昏迷了。你们醒过来之后,说遇到了夜魔袭击,把蒋雨馨和你都打伤了。其实根本就没有夜魔吧。完全是你自导自演的一出剧而已。” “我漏出破绽了?” “只有一处。你昏迷的样子。你说你是跟夜魔搏斗的时候,被他抓住头撞在了石头上,撞晕了。其实是你自己把头撞破了。你当时头破血流,昏迷不醒,看着是很吓人。不过你碰到了我,我是个心理医生,同时还精通神经科。你当时面无血色,双眼翻白,嘴角还溢出了一些黏涎。这并不太像头部受到撞击的人,分明是一个癫痫发作的患者。我就在想,你为什么要说谎,谎称你们被夜魔乔纳森袭击了?只有一种可能,你为了掩饰自己的癫痫病发作。” “……” “我听蒋雨馨说过,你之前为了救她被马蜂蜇伤了,应该蜂毒诱发了你的癫痫病发作,当你感觉到要发作的时候,急中生智,想到蒋雨馨跟潘洁换了衣服,正好可以利用这一点做文章。你马上谎称有人跟踪你们,带着蒋雨馨逃跑,趁机把她打晕了,然后把自己撞伤,以此来掩饰你癫痫病发作。之所以这么做,我想是因为我们当初在上海星华国际影城开会讨论案情时,你给我们大家看了乔纳森的照片和资料,我当时问你乔纳森有没有病史,我怀疑他有癫痫病。大概是这句话让你耿耿于怀吧。因为乔纳森本身没有癫痫病,他是在受枪击伤到了脑前额叶之后才患上的癫痫。因此,你担心你突发癫痫病引起我们怀疑,才自导自演了这出剧。结果,你弄巧成拙。我就是在那个时候开始怀疑你的。但我还摸不透你的底细,也不能肯定你就是乔纳森,我于是回去找人详查了你一番。” 帕帕拉重新打量了丁潜一番,无奈的摇摇头,“真是精彩呀,丁医生,我无话可说。你不适合当医生,你适合做警察。被你抓住,我一点儿都不冤。” 第21章狐狸与刺猬(1) 这个洋妞直到现在还面带微笑,看不出丝毫紧张,反而让其他人感到紧张了。 邵俊杰已经伸手慢慢掏出了手枪,防止这个狡猾的罪犯再耍什么花招。 帕帕拉瞥了她一眼,“用不着费事了,邵警官,既然我已经认输了,就不会逃走。事实上,我也想过早晚会有这样一天,或早或晚,我有心理准备。” 丁潜说:“我们还是要感谢你,帕帕拉。你设计的这起密室谋杀虽然给我们折腾的不轻,但你没有杀一个人。你还救了蒋雨馨,要不是为了救她,我们也未必会发现你。” “老实说,我一直以来也搞不懂,我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了。”帕帕拉无奈的说,“曾经杀那些人,让我觉得非常痛快刺激,现在我再也找不到那种感觉了。而且,我现在对很多事情都已经看开可,也没有那么多愤怒压抑了。我一直都觉得很困惑,感觉似乎那次受伤影响的,究竟是什么问题我也不清楚。直到听你刚才的解释,我才彻底明白原因,原来人的脑子还能产生如此奇妙的变化。谁知道呢,这对我来说也许也不算一件坏事。我现在感觉比当初活得轻松多了,如果我能再重新选择生活的话,我宁愿在中国过普通人的日子。” “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还要跟唐京飞合作?” “有些事情也是没有办法。我为了逃避国际刑警的追踪,辗转偷渡到了中国,虽然我会汉语,但是我的相貌还是一个通缉犯的相貌。我想开始新的生活,彻底告别过去,所以,我想要做变性手术和整容手术。但我没有那么多钱。这时,一个偶然的机会我通一个道上的大哥认识了唐京飞。他给了我三百万。帮助我彻底改头换面,甚至还帮我弄了一份工作。我知道,他不是发善心白白帮助我。所以,我们就达成了交易。只要他不杀人,我可以帮他完成心愿,想办法逼迫潘洁跟他的明星丈夫沈强离婚,带着财产嫁给他。这件事说简单简单,说难也难,人心这东西是最难以揣摩的。正巧,沈强要参加《舐血夜魔》的首映式。这给了我启发,我就利用这个机会,提前设计了一套密室杀人。对我来说这就是一个智力游戏而已,所以,弄得有点儿花哨……” “……一开始一切就像计划中那样,进行的很顺利,潘小姐也一步步上套了,开始对沈强产生了怀疑。这位沈先生运气也属实不太好,在我两次作案的时候,居然都没有不在场证明,这等于是帮了我们大忙。本来我还设计了更多的密室,想把沈强设计成一个雇凶杀人的角色。现在都用不着了。两次密室杀人经历下来,潘小姐就深信是沈强是凶手,唐京飞才能保护她,她毫不犹豫的要跟沈强离婚,嫁给唐京飞。本来到这里我的任务就应该完成了。可是,我没想到,唐京飞还有别的打算。” “他将嫁祸沈强。” “是,按照我和他的计划,只想一步步让潘洁怀疑沈强,没想到事情发展的太顺利了,这让唐京飞开始不安心了,他不满足于仅仅让潘洁怀疑沈强,他对我说他想真正的嫁祸沈强,把他扔进监狱。于是,他决定在巴宝南城堡里再设计一次密室杀人。” “这个密室也是你设计的吗?” “是我仓促设计的,有点儿简陋。但是我也被唐京飞骗了。他只是跟我说,他与潘洁商量好了,想要把密室杀人犯的罪名安到沈强头上。我认为这样做有点儿冒险,但是唐京飞一意孤行。我当时还不知道他的目的除了嫁祸沈强之外,还想杀了潘洁,独吞巨财产。结果到头来,他倒是把自己算进去了,你们中国有句古话叫作茧自缚。大概就是形容这种人吧。” 帕帕拉解释完一切,拉了身边的椅子坐下,丝毫没有反抗的意思,已然心安理得的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丁潜、陆肖云和邵俊杰三个人各有感慨,默然无语。忽然听到有人撕心号啕,是潘洁在捶胸顿足,抱头痛哭。 …… …… 这起与正在各大影院上映的电影《舐血夜魔》相关的连环密室杀人案猝不及防的结案了。 办案单位,徐辉区公安分局在报纸上仅是简单扼要的声明抓捕了跨国通缉犯乔纳森,另有两名共犯,唐京飞身亡,潘洁涉嫌过失杀人。对案件详情并没有仔细说明。 即便是这样,也足以令所有人大跌眼镜,唐京飞和潘洁的身份很快被网友曝光,一个是著名演员沈强的经纪人,一个是沈强的妻子。两人之间不清不楚的关系引发了新一轮的网上热议,关注度完全超过了案子本身。很多小报媒体和不愿透露姓名的圈内人士纷纷发言,已经扒出两个人勾/搭成/奸的事实,甚至还爆出了潘洁偷偷把沈强的全部资产转移给了唐京飞的爆炸性消息。至于为什么潘洁会杀了唐京飞,那更是众说纷纭了。 一时间,咒骂jian夫yin妇的,嘲笑沈强sb的,力挺沈强喊“强强不哭的”,各种声音交织、充斥成一片。 就在这样的气氛下,丁潜和蒋雨馨来到了沈强在燕京的“强仔影视艺术公司”。 副经理死了,总经理老婆入狱,遭遇这么大的变故,公司暂时也没法运行了。全公司都在放假状态。 五间办公室都空着,只有保洁大妈照常打扫卫生。 沈强独自一人坐在经理办公室里发呆,几天不见已经明显憔悴了很多,穿着也皱皱巴巴,看着土里土气的。 “强哥……”蒋雨馨来的时候还带来了一箱啤酒,有点儿尴尬的把啤酒放在沈强办公桌旁。 沈强看见愣了愣。还从来没见过送这种礼的呢。 丁潜说:“她说来看你不拿东西不好,又不知道拿什么,我就让他给你送箱啤酒。” “是啊,确实没有比酒更好的了。”沈强苦笑。 第21章狐狸与刺猬(2) 丁潜接着说:“案子可能要半年后开庭,主要因为乔纳森是跨国逃犯,警方对她比较重视。潘洁那边作为过失杀人起诉。应该不会有什么变化了。大概要判4年吧。” “谢谢你,丁医生,帮我打听了这么多消息。听说案子还是你帮着破的,要不是你,恐怕这个案子不知得拖到什么时候才能有结果。我很想表示感谢,又不知道怎么表示。我是个粗人。” “这没什么,我也是碰巧遇到了,举手之劳而已。咱们也算相识一场,以后你重振旗鼓,顺便提携提携蒋雨馨就行了。” “现在到处风传的消息我想你们也都听到了,我眼下只剩下一个空壳了,除了我这张还算有点儿名气的脸,我什么都没有了。我要振作还不知道得等到什么时候。”沈强灰头土脸的说。 “难道网上说的都是真的?”蒋雨馨吃惊的脱口道:“强哥,你的钱真的都被……被嫂子转走了?” 沈强点点头,“我这些年赚的钱全都给她了。她搞投资,买房子买车什么的,我从来不过问。我怎么可能会提防自己的老婆呢。没想到她把我所有的钱都转给了唐京飞名下。唐京飞现在可是地地道道的大富翁了。只可惜,他已经无福消受了。” 蒋雨馨吐吐舌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沈强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纸放桌上,推到丁潜面前。“这就是她写给我的离婚协议书。要是哪天晚上唐京飞没想杀她,她现在可能已经跟唐京飞办结婚手续了。”沈强愤怒又无奈的说。 “我倒有个注意,或许能帮你拿回唐京飞骗走的那些钱。”丁潜说。 “你能?”沈强惊讶的瞪大了双眼。 连蒋雨馨也情不自禁的竖起了耳朵。 “咳咳,雨馨,你去超市给我们买点儿小菜吧,我跟沈强喝两杯,慢慢说。”丁潜说。 “啊?” 蒋雨馨极不情愿的离开了,什么秘密啊,还怕自己听。 只剩下丁潜和沈强两个人了,沈强问:“什么办法啊,丁医生?” “我听到了一个消息,不知道准还是不准。如果我说错了,当我什么都没说。听说你和潘洁的孩子……其实是唐京飞和潘洁生的。” 沈强一下僵住了。 看不出他此刻是的愤怒还是惊愕,或者还掺杂着其他的东西。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你就可以申请医学鉴定,唐京飞的尸体还在,一旦能证明那个孩子的亲生父亲是唐京飞,唐京飞的父母和直系亲属都去世了,又是单身,这个孩子就是他财产的唯一合法继承人。而你现在是孩子法定的监护人,那笔钱就可以通过法律渠道顺理成章的回到你这里。” 沈强沉默了半晌,“主意倒是个好主意。” “也许,不用我说,你早已经有了这个打算吧。” 沈强愕然,“你怎么这么说?” “我是猜的。” “……” “我甚至猜想过,你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觉察到了唐京飞和你妻子之间的jian情。” “丁医生,你在一个被戴了绿//帽子的男人面前,满不在乎的提他老婆和jian夫不好吧。”沈强脸色微微涨红,眼睛里带着怒意。 “这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了,也不在乎我多说一句吧。”丁潜平静的看着沈强,“现在几乎所有人都在力挺你。沈强这样一个憨厚朴实,任劳任怨的好丈夫遭受妻子和朋友背叛,表面上是被人耍弄,还背了绿/帽子,但反过来想,其实对你的名声不但没有污损,还有了提升,很多人从对你同情转变为对你的支持和赞许。即便再爆出你的孩子不是你的,但你甘愿抚养一个仇人的孩子,以德报怨,这无疑又在提高你的名声。这些感情牌打得非常及时,也非常妙!” “你是在夸我,还是在损我?” “当然是夸奖你。不过老实说,我也是回过头重新看这个案子,才对你刮目相看的。” “……” “唐京飞和潘洁把你的憨厚看成了愚蠢,背着你做出了那些不耻的事情。你的隐忍让他们变本加厉。唐京飞甚至还打起了你财产的主意,找来一个高智商的外国通缉犯为他设计密室杀人,想让潘洁误以为是你想对她下手,逼她跟你离婚。我不知道,作为丈夫当你发现这些,作何感想?” “我觉得她才是真的愚蠢……”沈强勉强吐出半句话,嗓子像被什么堵住了,放在桌上的双手用力抠进桌面。 “是啊,她对你过分怀疑,却对唐京飞轻易信任。潘洁亲口承认,当她了解到凶手两次作案时你也神秘的失踪了,她当时不假思索的认为就是你假扮成夜魔要杀她。她并不知道,其实你只是一个心怀妒忌又担心她安危,所以才跟踪她的丈夫。没想到,却让你意外碰见了乔纳森一伙的诡异作案。” “……” “你当时并没有声张。也许你也很好奇,你想看看他们到底想干什么,于是就闭上眼睛,装作毫不知情,任他们随便演戏。无论是星华国际影城的密室杀人还是地下停车场的密室杀人,这两起案子,你都在附近,你是目击者,一个选择沉默的目击者。” “你觉得像我这么愚蠢的人可能做出这种事情吗?再说连唐京飞都没有发现?”沈强反问。 “那是因为他太自以为是,不仅轻看你,也轻看他的妻子。我想,最早发现唐京飞和潘洁出轨的人就是他老婆曹丽吧。这种事儿一般女人都比男人敏/感。曹丽很爱她丈夫,不想离婚,万般无奈找到了你,告诉了你真相。希望你管好潘洁,你表面答应,实际你保持了沉默……” 看到沈强想要说话,丁潜说:“不要否认,我拜访过曹丽,她已经亲口承认了。” “……” 第21章狐狸与刺猬(3) “你当时没有声张。静观其变。这一点就是你的过人之处。你没有像一般的丈夫,发现自己老婆出轨后,做出失去理智的举动。你冷静的斟酌了一番,决定按兵不动,等待机会。狐狸多智,刺猬有一大智。唐京飞智计百出,而你隐而不发,慢慢摸清这起案子的真实用意,这一点上,你比唐京飞高明。” “接着往下说。” “潘洁偷偷转移了全部财产给唐京飞。到那个时候,我想你已经明白了唐京飞到底想干什么,但你没法阻止,所以依然选择沉默。后来你们来到新疆参加‘冒险游戏’,忘乎所以的唐京飞还不甘心,想同时把你和潘洁都解决掉。但他太大意了,把你当成了一个依然蒙在鼓里的大傻瓜。他甚至公然和潘洁跑到要作案的房间里见面,在一起密谋陷害你,而你一定就在房外偷听。直到这个时候,你终于等来了出手反击的机会。” “……” “你洞悉了唐景飞的真正企图。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站在你的角度,比潘洁更了解唐京飞的为人。你猜到了他要杀潘洁,也知道他要用什么办法。所以,你借着我们大家去野餐的机会,故意勒狗烤肉。你趁机告诉她死绳扣活绳扣的区别,然后,又给了她一包谎称装着中药材的香囊。其实香囊里装的全是一些颗粒细小的干花粉。你只做了这两件事情,就成功完成了一次……谋杀。” “……”听到丁潜说出这两个字,沈强的眼皮微微跳动了两下,刚刚放松的手又抠在了桌面上。 “我还记得唐京飞刚到新疆那两天,说自己感冒了,不停的吃药。后来尸检的时候,警方在他兜里发现了氯雷他定片。这其实不是什么感冒药,而是一种抗过敏药物。其实唐京飞患有严重的呼吸道过敏症。他从来不向外透露,知道他有这种毛病的人一般也都是他的熟人。你恰好就是其中之一。” “……”沈强的眼皮又跳了一下。 “之后的事情,差不多就在你的意料之中了。唐京飞在密室中欺骗潘洁上吊,但是潘洁发现了他把绳子系成了活扣,知道了他想杀自己。两个人随后翻脸,搏斗中,你送给潘洁的香囊破了,大量的细小的花粉引发了唐京飞过敏症发作。潘洁占了上风,反过来勒死了唐京飞。而潘洁也以过失杀人罪被起诉。这两个人都受到了应有的惩罚。” 丁潜说完,沈强蓦然抬头,两人默默注视了一会儿,沈强开口问:“丁医生,你认为,我会因为告诉了潘洁如何挽绳扣,又给了她一包花粉就承认自己犯了谋杀罪吗?” “不会。” “我也不会承认我一直跟踪他们。” “即便你承认了,也没有哪一条法律判定,跟踪自己出轨的妻子犯法。事实上,你所做的一切,没有触犯任何一条法律。这是无罪的谋杀。你让我长了一回见识。” “……” “即便从道德层面,你也尽到了好丈夫的责任,你给了你妻子最后一次选择的机会。你告诉她活绳扣和死绳扣的区别,你还给了她一包花粉,你也是在暗中提醒她提防唐京飞。只可惜她没看明白,也没有念及你们的夫妻感情,放弃与唐京飞合作陷害你。否则,她也不会落到今天的下场。咎由自取。这是她自己选择的。她其实才是最蠢的女人……” 丁潜说道这里不往下说了,目光看向门外,蒋雨馨已经拎着两大包吃的走进外屋,还好奇的往屋里瞧呢。 沈强这时问丁潜,“那你说,我该不该在这份离婚协议上签字?” “那就是你自己的事情了。我作为一个外人无权干涉,但有一点我可以肯定,不管你离不离婚,肯定都会有人支持你,也都有人骂你……” 第1章红衣女孩(1) 2014年,蓝京市发生了一起少女失踪案。 这件看似普通的案件在每一座城市,每一天都在发生,谁也没有想到,之后会演变成那么恐怖的事件。 失踪少女只有13岁,辍学在家,跟妈妈靠卖手抓饼为生,她还有一个刚上小学的弟弟和一个得了肺尘病卧床在家的父亲。女孩是在一天傍晚失踪的,失踪的时候穿了一件红裙子。当时市场环境很乱,她本来跟她妈妈在一起。谁也没注意她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这个女孩平时性格挺泼辣的,都敢跟抢他家东西的城管打架,所以刚开始不见了大家都没太当回事儿,一连过去三天,女孩依旧音讯皆无,不仅女孩母亲着急,市场里那些认识他们的小商小贩也都跟着四处打听。结果听到了更不好的消息,就在女孩失踪一周多,有人听说附近还有别的女孩也失踪了。 大家基本上认为有两种可能性最大,要么是被人贩子绑架了,要么是遇到se狼了。 就在女孩失踪一个多月的一天晚上,收摊后,几个住在附近的小商贩聚在一起聊到了这件事。有一个菜农忽然想到了一个找小女孩的办法。其他人问什么办法。 他说:“请碟仙。” 大多数人只是听说碟仙是一种法术,好像是能请来某种神灵来回答各种问题,但具体怎么请谁也不知道。 菜农说:“我听别人说算命的刘瞎子知道。” 于是他们找到正摸摸索索收摊回家的刘瞎子,说明来意,刘瞎子满口答应。他家住不远。回家拿了几样东西回来。 一个白色的小瓷碟、一支毛笔、一瓶红墨水、一根蜡烛和一张画着黑色大圆圈的白纸。 几个人找了一个盒饭摊的小棚子,里面正好有张桌子,刘瞎子把白纸平铺在桌上,让人点了蜡烛。众人凑近了仔细看,才知道那个黑色的大圆圈其实是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 刘瞎子把小瓷碟倒扣在白纸上,摸索着放在圆圈中心,用毛笔蘸着红墨水在小碟子上画了一个箭头。 算上刘瞎子一共五个人,三男两女,众人各找凳子,围坐四周。 开始前,刘瞎子强调几点注意: 1.所有人都要问问题。 2.千万不能问和碟仙本身有关的事情。 3.在问问题时候千万不能睁眼。 3.千万不能心生杂念。 那个菜农忍不住问:“如果心生杂念会怎样?” 刘瞎子翻楞一下浑浊的白眼珠,“那就可能请到的不是神仙,而是鬼魂。” 刘瞎子说完这句话,其余几个人都背后发凉,心生怯意了,但事已至此,不好拒绝,只能硬着头皮来。 在刘瞎子的指挥下,几个人把各自的右手中指放在倒扣的碟子上,口中默念三遍:“碟仙,碟仙,请出来……” 过了几分钟,纸上的碟子仿佛忽然间受到了一股外力,众人的指尖明显感觉碟子在纸面上缓缓转圈。 这就说明,碟仙已经请来了。 刘瞎子首先开口问:“大仙,您知道我们这儿丢了一个女孩吗?” 当他开口问的时候,碟子一下不动了。问完问题,碟子开始缓慢移动,然后静止在纸上某个地方。 众人睁开眼,看见碟子上的红箭头所指的是一个“知”字。 大家又闭上眼睛,坐在刘瞎子左手边的人,有点儿紧张的问:“大仙,你知道这个女孩现在在哪儿吗?” 碟子又开始缓缓移动,走到一个位置,停住了。 众人缓缓睁眼,看见红箭头指着的地方写着“阴”。 大家心一下揪起来。 这个“阴”是代表阴间吗? 就在众人惊疑不已,那个菜农忽然大叫一声,坐翻了凳子跌在地上,大家问他怎么了。 他哆哆嗦嗦说:“我一抬头……看见一个穿红裙子的小女孩站在老槐树那儿……跟王姐丢的女儿长一个样儿……” 大家急忙往街边的歪脖槐树下看。哪有什么红衣小女孩,连个人影儿都没有。 大家都说菜贩子看花眼了。菜贩子却一口咬定刚才确实有个红衣小女孩站在树下。 这时候,刘瞎子发火了,捶打桌子骂:“我告诉你们什么了都忘了吗,请碟仙万万不能分心,问完了还要送走呢。现在完了,碟仙没送走,咱们要倒大霉了……” 众人不欢而散。 当天晚上,菜贩子睡觉的时候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上初中的女儿被一个穿红裙子的小女孩领走了。 他在梦中吓醒了,此后几天坚持送女儿上学放学,寸步不离的跟在女儿身边。没想到第四天,女儿还是离奇失踪了。 这件事不胫而走,附近的人都议论纷纷,说那个红衣女孩就是没送走的碟仙。 …… …… “是丁先生吗,我是物业的,你家上星期收到一个快递包裹。你家没人,快递员打手机也没人接。就暂时放在物业这儿保存了,您什么时候方便给来取一下吧。”早上八点多钟,丁潜起床正给自己做早餐,接到了物业打来的电话。 上个月他家都没人。本来蒋雨馨邀请他去燕京玩玩,没想到卷入了一桩诡异的密室杀人案,从燕京折腾到上海,从上海折腾到新疆,案子刚完事儿,他又在燕京简单休息了两天,转转故宫,爬爬长城。昨天晚上9点才坐飞机回来。刚在家住了一晚上。 丁潜不记得自己最近网购过什么,也没跟什么外地亲戚或是朋友联系过。 他翻了翻手机的未接电话,没有快递员给他打过电话。他的手机可是全国漫游的。这个疑惑在脑子里一闪而过。 他换好衣服下楼,打算先去物业那儿拿快递,再开车去医院。 来到物业拿了包裹,是一个ems的快递文件夹,里面鼓鼓囊囊摸不出是什么。 他看了一眼寄件人。写的是“倪明”。 他不认识这个人。 第1章红衣女孩(2) “倪明……匿名?”他暗自琢磨这个名字,又看了一眼寄件地址。倒是写的很清楚。 塔西区黄河大街天河路135号。 还是从本市寄出来的。 但是,当丁潜的目光落在了收件人名字上,心里却一震。 收件人填着“温欣”。 温欣?! 这封邮件竟然是寄给温欣的,这个叫倪明的人到底是什么人,他不知道温欣已经去世了吗? 丁潜拿着邮件匆匆离开物业办公楼,钻进自己车里,迫不及待的拆开邮件,想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一些什么东西。 邮件里装的是一沓照片、一封短信,还有一个牛皮纸包,裹了好几层,又用胶带纸缠绕粘好,拿着沉甸甸的,摸不出里面是什么东西。 丁潜先拿起那几张照片看,前几张照片照的都是同一个男人。大约四十岁上下,剃着短头,长得很精神,目光深邃有神,眼角带着一点儿鱼尾纹。他穿的很普通,一件发旧的灰毛衣,怎么看都跟他的气质有点儿不相称。 他坐在一张棕色方桌后面,目光沉稳老练,透着几分沧桑。背景好像是一间不算大但很空荡的房间,雪白的墙壁看得很刺眼。 男人的目光看着镜头的方向,有些心不在焉。 这个人是谁,难道就是寄件人倪明? 看到第四张照片,出现了这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的合照。 一看到这个女人,丁潜心头顿起波澜。 这个女人就是温欣。 穿着过去上班时经常穿的蓝色小风衣,一个垂肩的梨花头,大眼睛弯成月牙形,带着淡淡的笑意站在男人身旁。 之后还有两张合照,大致相似。 他们两人的身体并没有紧贴在一起,始终保持了一点儿距离,说明他们还没有那么熟。 丁潜又往下看,后两张照片是这个男人站在一扇黑色的大铁门外,面容似乎比头几张照片苍白、消瘦一些。 可是丁潜一看到他身后的背景,心头又是一震。 虽然大门上没写什么字,但看着好像是监狱或是看守所那种风格的。丁潜跟宋玉林合作的时候,没少进这种地方跟嫌疑人见面。再仔细看看这个男人的神情和穿戴,确实很像一个在押的犯人。确切说,应该是在看守所门,真正在监狱被判刑的犯人必须穿囚服,看守所一般都是嫌疑人,对服装要求没有那么严。 可是温欣跑到看守所见犯人干什么,丁潜从来没听她跟自己提过这件事。 温欣是那种多重性格的女孩,平时温顺起来像只猫,有时候又带点儿小狡猾,喜欢偷偷摸摸鼓捣点儿出人意料的事儿出来。这可能跟她的工作有关,她是《蓝京都市快讯》的名记,性子好强,平时没事儿就惦记着挖点儿新闻,搞点儿新鲜课题什么的。一般来说她干什么丁潜都知道,她也能跟丁潜说一嘴。但是这件事她却守口如瓶,一点儿信息都没透露。 她现在人已经不在了,却有个自称叫“倪明”的犯人莫名其妙给她寄来一个邮包,倪明十有八九就是“匿名”的谐音。这个人到底是什么用意呢?温欣当初找他又是去干什么? 丁潜当然没办法去问温欣。 他又拿起了那封信。信很短,是这样写的—— “温小姐你好: 自从上次一别已有四年未见。不知你近况可好。 我是一年前获释的,当时百废待兴,家业凋敝。花了一年多时间,生活终于重新步入正轨。忽然前几日,想起当初与温小姐的承诺。本想当面把东西奉送,却想数年未见,故人生疏,温小姐可能有所不便,我就改成邮寄。如果温小姐收到,还算满意,也欢迎来鄙舍做客。 骨洞居士。” 一封文绉绉的信,落款自称“骨洞居士”。丁潜倒是知道自古以来,文化人为了显示自己有多么超凡脱俗,喜欢给自己起个别号,就跟演员的艺名一样,什么“青莲居士,九华山人,半山老人,苦瓜和尚”,但是“骨洞居士”这么古怪的别号他还是头一次听说。 他拿起了那个包裹了里三层外三层的牛皮纸包,好像装的很重要的东西,掂量掂量有点儿分量。 他费了很大劲才把外面的胶带纸一点点儿撕开,打开了牛皮纸包。 里面居然是一个手珠。 象牙白的串珠整齐的排列在一起,可以在手腕上绕两三圈,拿在掌中手感温润滑腻,十分之好。 难道是温欣当初就跟这个骨洞居士要了一副手串?丁潜翻来覆去看着,他对古玩一类的东西略知一二,不是特别在行,弄不清这东西到底值多少钱。不过摸着既不像玉石玛瑙,也不是珍珠翡翠,怎么感觉着有点儿…… 一个毫无征兆的念头落进脑海中。 难不成这是…… …… …… “你要送我东西?”柳菲本来一副养死不活的冷脸,听说丁潜要送她东西,惊讶的眼睛一下就睁大了。 看来只有矫情女人,没有不能收买的女人。 丁潜就把那串手珠递给了柳菲。 柳菲接过来看了一眼,眼睛瞪得更大,又仔仔细细用手摸了一遍,问丁潜:“这东西你是从哪儿弄来的?” “你先别管,你喜欢不?” “别开玩笑了,你知道这东西是什么吗,这是骨头做的。” “真是骨头做的?”丁潜心中一凛,他本来是有点儿怀疑,但不确定,所以拿给法医柳菲瞧瞧。“那你能不能看出来是什么骨头?” “这个我也说不好。它的质地肯定是骨头没错,但是这些骨串上都有切割打磨的痕迹,我不知道原先这些骨头的大小。你要想知道具体是什么骨头,我得鉴定一下。” “那就麻烦你了。” 柳菲妙目流转,瞥了他一眼,“我就知道你不会平白无故送我东西,果然就是来麻烦我的。” “……”丁潜与人为善的笑笑。 柳菲拿着那串手珠来到实验室,放在电子显微镜下观察了一番,又取了一些骨渣做了dna化验。 忙活了一阵,她把丁潜叫进化验室,面色凝重的说:“现在我可以百分之百向你确定,这是人骨。” 第1章红衣女孩(3) “人骨……”尽管丁潜有过这方面的猜疑,得到柳菲证实,还是暗自吃惊。“那这些珠子都是哪个部位的骨头?” “这些骨珠厚度将近1厘米,坚硬度也非常高,应该是头盖骨,人的骨头中,头盖骨是最坚硬最厚的。如果用人骨来做手珠,头盖骨无疑是最理想的材料。还有一些骨珠是眉骨,这块骨头的硬度也非常高……你这串珠子到底是从什么地方弄来的?” 面对柳菲的疑问,丁潜随口道:“哦,是一个喜欢古玩收藏的朋友从古玩市场淘来的,借我玩儿两天。” “古玩?什么年代的古玩?”柳菲追问。 “这个我还真不清楚,怎么了?” “包括人在内,所有动物一旦死后,没有了养分供应,骨质就会逐渐疏松,骨密度降低,哪怕是去世十年二十年的人骨头,也会比正常标准值明显低。不过,你手里这串骨珠没有多少损失,它的所有人也就是最近几年死的。” “哦,是吗,那可能是他淘来一个假货。我现在赶紧去告诉他。”丁潜不敢在这里呆了,就柳菲那聪明劲儿,再问几句他就露馅了。 他一把从试验台上拿起那串手珠就走,也不提给柳菲的事儿了。 出了公安局,一直回到车里,把那串手珠扔在副驾驶座位上,他才能喘口气,静下心仔细思索。 这件事事关温欣,要不然他也不会有这么多顾虑。 他现在还搞不懂这件事背后是否隐藏着什么厉害关系。 那个自称是骨洞居士的人到底是什么人? 温欣当初找他要干什么? 他们之间又是什么关系? 他为什么要给温欣寄来一串人骨手珠? 他的人骨手珠又是从什么地方弄来的? 一连串的疑问一股脑的涌进脑海中,让丁潜百思不得其解。 最后,他决定先会会这个骨洞居士。 在没弄清楚整个事情之前,他不打算惊动警方。 …… …… 按照寄件人的地址,丁潜驱车回到平江市,按照gps导航找到了塔西区黄河大街天河路。是一条背临公园的老街,附近都是一些稀稀落落的老房子。 好容易找到135号,是一处街角的小店。两扇大玻璃窗夹一个小门脸。 店面装饰极简,却带着异域风格,玻璃窗上挂着花纹独特的布幔。正门上悬挂着一个巨大的水牛头骨,两只牛角就悬挂在门楣上。玻璃窗后面的多宝架上摆放着一些奇形怪状的装饰品,牛角壶、缅刀、日式人偶面具、水晶头骨,还有食人鱼标本。看得有些瘆人,搞不懂这家店到底是干什么的。 在门楣上,牛头骨的上方,镶着几个字体古怪的汉字—— “极乐圣境” 单独这名字一般人也看不懂,地方又这么偏,丁潜很怀疑是不是真有客人会光顾这里。 他把车停在路边,下车走到门口,挑开万字图挂帘走进小店。 店内能有六十平,里面没人,朝门方向的墙角有张桌子,上面干干净净只有两摞书。旁边有扇关着的小门,两边靠墙都是陈列架。放着的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有的状如铃铛,表面镶嵌着珍珠金箔,有的好像银叶子又好像银花,还有盘成一圈圈的蛇骨,千奇百怪,也不知道都是干什么用的。 丁潜凭着敏锐的直觉越来越觉得这个房间里透着一股说不出来的妖异。 他对这个骨洞居士也更加感到好奇。 他的目光随意游走,看到头顶的架子上有一个斜立的大碗,碗里彩绘着精美的菩萨像,十分引人注目。 他伸手把大碗拿下来,捧在手里好奇的打量。 “那是嘎布拉碗。客人需要这个吗?” 一个男人的声音冷不防在丁潜身后响起,把丁潜惊了一下,回头看见一个消瘦高大的中年男人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身后。 丁潜稍一愣神,认出这个男人就是跟温欣一起照相的那个男人,自称骨洞居士。 “这个碗什么价?”丁潜问。 “那得看客人用来干什么。” “拿来……”丁潜本来想说当汤碗,忽然觉得那个彩绘不像是烤瓷,万一溶进汤里会不会吃了不卫生,便改口道,“拿来当艺术品。” “26万。” “26万?”丁潜怎么也没想到这么个画了一幅画,看着旧了吧唧的破碗值这么多钱。 骨洞居士打量了他两眼,似乎看出他是个菜鸟,“你可知道这个大碗是用什么做的吗?” “什么做的?” “人的头盖骨。” “……”丁潜把大碗翻过来看,果然就是隆起的头盖骨形状,差点儿给撇地上。想到用它来盛汤喝,胃里阵阵恶心。 他紧跟着心里充满震惊。 这家伙居然敢大张旗鼓的把人头盖骨摆在店里卖。他当初是因为什么进监狱的? 骨洞居士看出来了,似笑非笑,“客人不用惊讶,这不是违法的东西。这是古董。是藏族古时的佛教信徒自愿捐献出自己死后的遗体,这是祥物。客人不是道中人,所以不理解罢了。” “会有人收藏这种东西?” “在收藏界这样的古玩价值不菲。你看到的还算便宜的。” “原来你这里是卖古玩的啊。” “倒也不全是,我还能制作,我是个匠人……” 丁潜刚想接着问,骨洞居士已经有点儿不耐烦了,“客人如果只是闲逛,还是请便吧。我这里不适合您。” 这个店主脾气倒也很怪,开店的都是想法设法留住客人,他倒好,没说两句话就想把客人撵走。 “我不是来闲逛的。我是受骨洞居士邀请来做客的。”丁潜说。 骨洞居士的目光在丁潜脸上凝注片刻,“你说的人就是我,我不认识你,我也没邀请过你。” “我是代表温欣来的。” 提到温欣,骨洞居士的脸色微微变化。“你是她什么人?” “我是她未婚夫。你给她寄的包裹寄到我家了。” “是这样啊。温小姐还好吧,她怎么没有来?” 第1章红衣女孩(4) 难道他真不知道温欣已经死了? 丁潜暗中观察这个男人,结果他发现完全看不透这个男人。在他脸上根本找不到那些能反映人内心活动的细微表情。 他真正做到了喜怒不形于色。 “温欣她去外地出差了,邮包是我签收的。我看了你给她写的信,还有你寄给她的礼物。我就替她来拜访一下您。” 丁潜的解释并没有让骨洞居士的态度有任何变化,他依然不阴不阳的看着丁潜。 丁潜并不想藏着掖着,浪费时间,他从衣兜里掏出那串手珠,“我很好奇,想问问你为什么忽然想起来给温欣寄这个?” 骨洞居士迟疑了一下,“这是我跟她之间的约定,我当初答应过她要送她一份礼物。” “可你送的礼物是人骨,而且是人的头盖骨。这个温欣也知道吗?” “你做什么的?警察?”骨洞居士反问。 “你想多了,我是医生。” “心理医生?” “……”丁潜一愣。这家伙居然能看出来。 “你看人的眼神跟一般医生不一样,普通医生没你这么犀利。” 丁潜跟人打交道,一般都是他保持主动,极少遇到今天这样被动的情况。几句话就能看出,这个男人城府极深,不可捉摸,他的洞察力甚至不在丁潜之下。 他对这个男人充满了警惕,“你还没回答我呢,呃,该怎么称呼你?” “巫云飞。” 巫云飞。好奇怪的名字。 “那么巫先生,我很好奇,你能不能给我解释一下,你送我女友的这串珠子到底是什么来头?也是古董吗?如果我想卖的话,能卖多少钱?” 巫云飞沉默了几秒钟,漆黑的眼睛从深陷的眼窝中叵测的盯着丁潜,没有显示出任何表情。 他毫无征兆的开口,带着几分嘲讽,“你又何必拐弯抹角呢,你在意的并不是它值多少钱,你是想知道这串骨珠是从什么人身上取来的……或许,你已经找人鉴定过,知道这串珠子并不是什么古董,所以你急于了解这串珠子的主人到底是什么时候死的,又是怎么死的,甚至……你还想知道我跟你未婚妻温小姐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什么我会送她这种东西……” 这正是丁潜此次来的目的,他原本打算暗中刺探一下,再决定下一步如何处置。没想到在敌我未明的情况下对方突然掀了底。 空气骤然紧张。 两个男人近在迟尺。 丁潜并不擅长打斗,他对面前这家伙的底细也不了解,万一对方想要动手怎么办? 用催眠术,还是逃? 两样他都没有把握。 丁潜脑门冒汗了,但他外表看上去却十分松弛,好像胸有成竹一般,甚至,嘴角还带着一点点笑意。 “你不是警察,不是来抓我的。”巫云飞忽然冒出一句。 这算什么话?丁潜想问,但没吭声。 巫云飞接着说:“虽然你说你是医生,我刚才也不确定,也许是温欣怀疑我,报了警,派你这个便衣来调查我呢,你身上有攻击性,虽然你刻意隐藏,但我还是能感受到。老实说,我很讨厌警察,他们就像你生活中的苍蝇一样,一旦让他们纠缠上,就让你烦得要死。如果你真是警察那咱们的谈话到此为止,我就得请你出去了。”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 巫云飞嘴角裂开一条缝,露出一颗银色的假牙,算作是友善的笑容,“警察怎么说都会点儿擒拿格斗,一个人要动手进攻之前,肩膀都会微微下倾的,可你站的笔直,一眼就看得出完全没有身手。这我就放心了……对了,你可不可以先把我的骨碗还给我,我怕你一激动,用那东西砸我,那可是26万呐。这个店开业不长时间,我还指着它卖钱呢。” 丁潜低头一瞅,这才看到自己左手拿着头盖骨,右手拿着骨珠,看着是有点儿吓人。 他把古碗还给巫云飞,巫云飞把古碗小心的放回原位,一边说道:“你大可放心,我与温欣也算朋友,总不会害她,送她的这串人骨手珠来路光明正大,是去年一位男子在患绝症之后,自愿死后把他的头骨赠与我做雕刻的。由他签字的律师委托函都在我这里。如果你需要,我随时可以给你看。” 听巫云飞这样说,丁潜的猜忌消除了不少,不过他还是疑惑,“有人会自愿捐献自己的骨头?” “对于你们圈外人可能很难理解,但对于崇拜骨雕的神秘力量的人来说,这也没什么出奇的。” “那你是……” “你可以称呼我为雕骨师。” 雕骨师?! 丁潜还是头一次听到有这种职业。他想起巫云飞那个奇怪的别号“骨洞居士”,似乎与骨雕师这个身份暗合。 “那么你为什么非要雕刻人骨呢,动物骨头不是也可以吗?” “人和动物能一样吗?” 巫云飞一句反问倒让丁潜无从回答。 “人类是万物之灵长,人骨所承载的寓意与力量远远不是普通动物骨头所能相提并论的。雕动物骨头只能算作雕工,雕得再好,他也雕不了人骨。所以像我这样的人才凤毛麟角。” 丁潜心念一动,“难道温欣当初采访过你?” “温欣没跟你说起过我?” “没有。” 巫云飞若有所思头,没有追问,转身望着陈列架上那些千奇百怪的东西,娓娓道来:“你或许看不出来,这些东西其实有一多半都是人骨骨雕。如果我说出它们的价值可能会让你咂舌。如果拿到苏富比拍卖会上拍卖,那我早就是你们常人心目中的成功人士了。不过介于取材于人骨,存在着一些人伦方面的禁忌,通常在公开场合极少能看到人骨骨雕,通常只是进行地下买卖。但我不是说它违法,只是大多数人还不能接受。” 巫云飞说,四年前,不知道温欣从哪里打听到了他,主动来找他,说想作一篇关于人骨雕刻这方面的报道。他那时摊了点儿事,正在看守所里受警方调查,闲的无聊就答应了她。 第1章红衣女孩(5) 在巫云飞看来,温欣是个有能力又很有亲和力的女人。她说服了看守所的警察,以记者身份对巫云飞进行了采访。巫云飞平时极少跟外人谈及自己是做什么的,也是为了避免被别人当做异类。温欣对他表现出了足够的尊重,详细询问了他的生活圈子以及人骨雕刻方面的知识。温欣一共来看守所采访过三次,两个人交流的很愉快,临走时,巫云飞答应将来出去后,赠送她自己亲手制作的骨雕作品。 听完巫云飞的讲述,丁潜心头的疑团彻底解开了。他不知道温欣还有这段不寻常的经历。如果她还活着,或许这段雕骨师的报道早就刊登了。没准儿还能引起社会上的重大反响呢。 该了解的已经了解了,丁潜向巫云飞告辞,这一篇也就翻过去了,他不想对温欣的过去做太多干涉。临走前,巫云飞叫住他,问他:“丁医生,你是不是最近很长一段时间一直身体不适。” “你能看出来?”丁潜有点儿好奇。 “精神恍惚,焦虑多疑,情绪压抑,气血亏虚……从你的面相能看出来,我虽然不知道你经历过什么事情,但还是应该引起关注。你我素味平生,不过既然你是温欣的男友,我也以朋友待你。” 他走到桌旁,拉开抽屉,从里拿出一个黑色的圆形小罐,又拿出一个小香炉,从罐子里倒出一粒药丸放在香炉里,划着一根火柴扔进香炉,招呼丁潜过来。 香炉里升起袅袅青烟。 丁潜闻到一股杏仁的清甜和微焦树脂混合在一起的香味,并不浓烈,绵软悠长,吸进身体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舒适轻松。 “这是什么香?” “安魂香。” 这名字听上去似乎有点儿吓人,丁潜刚有些迟疑,巫云飞说:“它对治疗神经衰弱,缓解压力很有效,会让你有点儿嗜睡。对身体无碍。” 他找来一个布兜,把那个黑色小罐装进去,递给丁潜,“觉得精神压力大的时候,就可以随时点着一小块。没有什么特别的忌讳。” 丁潜闻着这香味确实很舒服,也没推迟就接过来。飘飘忽忽的走出巫云飞的店,脚底有点儿发软,好像踩着棉花。 这种感觉还真是奇妙。 丁潜站在店门口看了看手表,不知不觉聊了快两个小时,还觉得有点儿意犹未尽似的。 车停在路边,他想早点儿赶回医院,看看最近科里有什么情况没有。 但不知为什么,他心里猝然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 好像哪里不太对劲儿。 他下意识的扭头往身边看了一眼,发现就在身旁的小树后站着一个身穿红色连衣裙的小女孩。 女孩低着头,倚靠着树干,身子似乎怕的发抖。 “你怎么了,小姑娘,要帮忙吗?”丁潜问。 “救……救救我……” “你说什么?” “救救我……” 大白天的,忽然出现一个奇怪的小女孩向自己求救,丁潜一时也反应不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正想追问,忽然听到身后有人说,“你怎么丁医生?” 丁潜回头看见巫云飞正站在店门口,便说:“那个红衣小女孩好像遇到麻烦了……” “哪个红衣小女孩?”巫云飞现出了疑惑。 “就在……”丁潜往树那边一指,忽然一下愣住了。 只有一棵孤零零的树在那儿,根本没有什么红衣小女孩。 他左右看看,也没有那个红衣女孩的影子。 他不甘心,又绕过街角,看了看另外一条街,还是什么都没看到。 这可有点儿邪门儿。 巫云飞跟在他身旁,也一起四处看了看,“你确定真看到了一个红衣女孩?” “……” 丁潜想说,刚才他明明亲眼看到了那个红衣女孩就靠在那棵小树上,还很惊恐的向他求救呢。可就在这一转身的功夫儿,人就不见了,他说的话谁能相信。还不被当成精神病吗? 巫云飞也没有继续问他红衣女孩,而是好言忠告:“丁医生回去以后,最好还是多注意休息。如果觉得不适可以用用我给你的安魂香。但归根到底,只是治标,治本还要靠你自己。” 恐怕在这位骨雕师的眼睛里,丁潜已经有点儿精神恍惚,幻听幻视了吧。 丁潜心里也有点儿拿不准了,难道真是自己脑子出了问题,其实根本没有什么红衣小女孩,而是他出现幻觉了? 那可不是太好的征兆。 出现幻听幻视,就预示着他正在一步步滑入精神分裂。 巫云飞已经转身回到店里,丁潜一个人站在原地发了一会儿呆,走到那棵树前,感慨的拍拍粗糙的树干。即使那个红衣女孩只是他幻想出来的,他也很好奇,她为什么要向自己求救呢? 无意中往地下看了一眼。一个东西忽然映入眼帘。 丁潜伸手捡起来,一看,居然是个蓝皮的学生证。封皮烫金字印着“平江第三初级中学”。 翻开学生证,个人信息写着,“姓名:姚佳悦……性别:女……年龄:13……入学日期:2013年9月1日……” 左上角配着一寸照片,是个扎着马尾辫,带着甜甜笑意的小姑娘,一双大眼睛十分明亮。 丁潜心头一震。 脑海中立刻浮现出刚才看到的那个站在树下的红衣小女孩。 虽然他没太看清,但依稀就是十二三岁的样子。这么说她就是学生证上这个叫姚佳悦的小女孩了。 看来自己刚才不是幻觉,那个红衣小女孩确实是存在的,学生证就是她离开时不小心掉落的。 知道这个真相,丁潜更不能平静了。 她刚才为什么会那么惊恐,她在向自己求救呢。 这个女孩到底遭遇了什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会向自己求救,一转身的功夫她为什么又突然消失了,她又去了哪里?她遇到危险了吗? 一瞬间,所有的问题同时出现在脑海里,让丁潜无法平静。 第2章七窍封尸(1) 他今天本来是调查那串来历不明的人骨手珠,已经得到了比较满意的解释,没想到却突然碰到了这么离奇的事情,把丁潜的心绪彻底打乱了。 他就算不是一个扶危济困的人,可是那个小女孩无助哀求的声音也深深触动了他。 他不能坐视不管,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临时改变主意,又驱车回到了蓝京市,直接把车开到了省刑事调查局。 …… …… 特案一组在二楼,有一个专门的套间办公室。 他走进办公室,发现了屋里只有两个人。在里屋办公的杜志勋似乎也不在。只有钟开新和郭蓉蓉,坐在各自的格子里,聚精会神的干着自己的工作,都没看到丁潜进来。 丁潜绕到郭蓉蓉身后,见她带着一个超大号的耳麦,全神贯注的瞅着电脑屏幕,两只小手跟猫爪子似的在键盘上扒拉。 她有多闲,居然在玩儿《拳皇14》。 屏幕上的中国小老头儿镇元斋在和大/胸妖精安琪儿对决。 丁潜走到她身后的时候,镇元斋正一口火把安琪儿ko。 郭蓉蓉惨叫一声,不满的嚷嚷,“用这么阴损的招儿对付女人,有没有点儿风度啊?” 坐在另外一个格子里的钟开新懒洋洋又自鸣得意的说:“说你不行,就是不行。学了没两天就想赢师傅,我一只手都稳赢你。” “吹牛,再来。这次不许喷火。下三滥的招数。” “行,我必杀技全不用,一拳一脚的照样收拾你。” “好,说话算数,看我一招‘闷胸杀’,闷死你这个糟老头……来呀,来呀,别躲呀,我闷死你,闷死你,闷死你……” 郭蓉蓉操纵的大/胸萝莉就跟个八十年没见到男人的老寡妇似的张牙舞爪的往镇元斋身上扑,老头儿东躲西藏,满屏乱窜…… 丁潜实在看不下去了,咳嗽两声。 郭蓉蓉扣着大耳麦,根本没听到。 丁潜陡然抬高嗓音,“郭蓉蓉!!” 郭蓉蓉一激灵,猛然从座位上窜起来,立正站好,结结巴巴说:“组……组长……我就是劳逸结合,稍微歇息那么一小会儿,马上就以饱满的热情投入到工作当中……” 丁潜没吭声。 郭蓉蓉更慌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都是钟开新教唆我的,您就给我一次立功赎罪改过自新的机会吧。您要是一怒之下把我撵出特案组,肯定冷静之后会后悔的。我要是被敢回学校,也会失去自信,自爆自此,未来人生一片惨淡,没有了希望,呜呜呜……” 她在那儿呜呜了半天,脸上一点儿眼泪瓣儿都没掉。 钟开新早已经看见了丁潜,故意没吭声。郭蓉蓉心里还犯嘀咕,没看出来这个“总开心”跟“杜严肃”铁磁啊,上班儿玩儿游戏让组长抓住了,一点儿都没当回事儿。 丁潜终于开口了,“放心吧,小郭同志,我是不会开除你的。” “谢谢组……”郭蓉蓉刚要欢呼,可忽然觉得这也不是“杜严肃”的声音啊。 偷偷扭脸,用旁光悄悄观测一下,一眼看见了丁潜,好悬没气炸了。她蹦起来指着丁潜大叫,“大叔你干什么,开玩笑也不能这么没底线啊,活活吓死人啊!!” “我也没跟你开玩笑啊,我就是喊了你一声名字,也没说我是组长……不过,你工作时间玩儿游戏,还玩儿得这么烂,实在是说不过去!” 郭蓉蓉急忙强制关机,销毁罪证,然后理直气壮掐腰问:“这位大叔你到底要干什么?” “杜志勋不在吗?” “嚯嚯,你还真是没完了,怎么,一树/梨/花压/海棠,你这老头儿是铁定要欺负我这无辜单纯小萝/莉呗!” 估计郭蓉蓉是刚才玩游戏的火,连带又吓又气,一股脑都朝丁潜发作了。 丁潜摸摸鼻子,“你是不是上学的时候文科学得不好?” 郭蓉蓉愣了愣,“你怎么知道,你真会算命?” 丁潜实在不想解释,他今天来还有重要事。 他从兜里掏出捡到的学生证,放在郭蓉蓉桌上,“你帮我查查这个女孩子。” 郭蓉蓉拿起学生证看了一眼,摸着下巴狐疑的上下打量丁潜。 “你看什么?” “我看你跟这个小女孩长得像不像,是你女儿?” “别扯淡了,赶紧帮我查查。我想知道这女孩的近况。” “这种事儿还是找我吧。”钟开新插嘴。 郭蓉蓉把学生证飞给他,钟开新接住,看了看女孩的名字,又看看所在学校,然后登上公安网,查找了一番,忽然“咦”了一声,“不对啊,我进到平江市第三中学的学生资料库里,没查到这个名字啊。按照学生证上的入学日期,这个女孩现在应该是初中二年级吧,可是初中二年级的学生里根本没有这个女孩。这不会是一个假学生证吧……” “那你查一下姚佳悦这个名字。”丁潜说。 钟开新又查了一会儿,说:“很难查,平江市有四个叫姚佳悦的人。但都不是照片上这个女孩。也许她是外地人呢。丁医生,这张学生证你是从哪儿弄到的啊?” 丁潜没想到事情比他想象的还复杂,正在琢磨该怎么办,忽然看见杜志勋从门外走进来。 两个人打了个照面,神情都不太自然。 丁潜也不想在这里久待了,对钟开新和郭蓉蓉说了句,“那就先这样吧,麻烦你们了。” 他匆匆离开特案一组,能感觉到杜志勋回头瞅了他一眼。 出了刑事调查局,他冷静下来想想。按理说,这件事查到这样也就算了。也许他就是拿了一个假学生证。他跟这个姚佳悦素不相识,查下去也费力不讨好。 上了车,他一路又回到平江。 今天来来回回折腾了三趟,看时间都下午三点多了。 他来到心理咨询科,跟科员们简单问候了一遍,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助理许婉已经把他休假这些天来看病的病人资料都整理出来,放在文件夹里交给他。 他快速的浏览了一遍,有几个重要病人点名要找他的,他让许婉去预约一下,安排完了,差不多就到了下班时间。 第2章白骨腰带(2) 他开车回家,顺道买了一份快餐。回到家,吃完饭,洗了个澡。躺在床上,打开电脑,看了一会儿美剧,有点儿困意了就睡觉。自从温欣死后,他就是这样一个人周而复始的过着这样的生活。 只不过今天,他想起了骨洞居士送给温欣的那串人骨手珠,现在就等于是他的了,他从兜里掏出来,在手里把玩。想起手里的东西几年前还存在于一个活生生的男人身体里,觉着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他学着老和尚念经数念珠那样,一颗颗的播着骨珠玩儿,不知不觉就有困意了。 最近这段时间,他很少梦见温欣,连梦也做的不多。老师张洪冰给他开的镇定剂还是很有效果的,再加上去燕京玩了一趟,虽然卷进了一个大案子,但与他无关,他完全是作为一个旁观者,就像参与了一场真人cs,身心放松的玩了一场。 今天晚上他又做梦了。 梦见的就是今天白天经历过的事情。 他带着那串人骨手珠,开车寻找寄件人的地址,找到了塔西区黄河大街天河路135号,那间装潢奇特的小店。 他掀起万字图拉帘,走进小店,看见了满墙陈列架上千奇百怪的东西,还拿起那个人头碗摆弄了一会儿。 之后,他注意到了墙脚桌子旁边那扇乌突突的木门,毫不起眼。 不知为什么,他心生好奇,走过去,轻轻一拉,木门就开了。 他穿过木门,门后是一条逼仄幽暗的走廊,没有窗,连个灯泡都没有。他摸索着前行了七八步,拐个小弯儿,里面又出现了一扇门。 门半掩着。透出了灯光。 里面隐约传来说话的声音。 他走到门口,悄悄往屋里看了一眼,迟疑了一下,忽然记起邮包里的那几张照片,其中有几张就是巫云飞在一间白色空荡的房间里拍的。他原以为是在看守所,原来就是这间隐蔽的小屋子。 巫云飞剃着短头,穿一身发旧的灰毛衣坐在那里,神情依稀就是照片里的模样。 在他对面还坐着一个人,背对门口,从背影看是个女人,当她开口说话的时候,把躲在门外的丁潜吓了一跳。 她的声音正是温欣。 温欣说:“巫老师,你看你跟我讲了这么多,有一样我还是有点儿不以为然。” “哪一样?” “你一直自称是雕骨师,想必你的手艺应该相当不错了。但我怎么在你的店里看到的都是成品,从来没有看见半成品呢,你店里卖得这些东西,莫不是都从其他地方淘来的吧。你真的能亲手雕刻人骨吗?” “咱们聊了这么多,原来你根本不相信我。”巫云飞面无表情。也看不出是生气还是不屑。 “至少,巫老师该小露一下身手让我瞧瞧嘛。” “你知道我是干什么的,我只雕人骨。其他东西我是不可能碰的。” “雕人骨也行啊。” “那你说我雕谁的骨头?你的?” “巫老师真会开玩笑,你拿走我的骨头去雕刻,雕的再好,我死了谁来报道你,岂不是没有意义了?” “那你说如何?” “最好是能找到一些材料,你说男人的骨头好,还是女人的骨头好?” “男人的骨头坚硬,便于雕刻。女人的骨头柔韧,色泽好。” “那孩子的骨头呢。” “孩子的骨头……”巫云飞停顿了片刻,“为什么问我这个?” “我就是好奇。” “孩的骨骼还没有完全发//育成熟,很柔软,雕刻难度最大。” “你雕过?” “没有。因为孩子的骨头原料很稀少,不容易弄到。” “作为一个资深的雕骨师。居然有没雕过的骨头,实在是很遗憾。” “你在暗示我什么?” “我有吗?” “我提醒过你,我们这一行一直处于明暗之间的灰色地带,我也有我不敢触及的范围,一旦逾越了,后果不堪设想。” “是我刚才的话吓到你了。” “不,是你吓到他了。”巫云飞抬手一指门口。 温欣猛然回头。 她和巫云飞两个人一同看向了丁潜。两人此刻的眼神无比的森冷,诡谲。 丁潜双腿僵木,钉在原地一动不能动。 就在这时,从丁潜身后慢吞吞的走过一个人。 那个红衣小女孩! 丁潜根本没听到她什么时候来到自己身后的。 红衣女孩一声不吭的走向巫云飞,他和温欣的目光一直关注在她身上。丁潜这才意识到,巫云飞说的人不是自己,而是这个小女孩。似乎自己就是空气,他们都看不到。 小女孩走到巫云飞面前,站住了。巫云飞冷漠的脸上露出罕见的笑意,用手轻轻fu摸她,仿佛在fu摸一件艺术品。 “你从哪儿弄来的孩子?”温欣问。 “你不是想知道孩子的骨雕是什么样的吗?”巫云飞脸上的笑意变得阴森。 “难道你雕刻过?” 巫云飞没说话,慢慢解/开女孩红裙子的肩带,像剥橘子一样拨开,露出了凝/脂般稚/嫩的身体。 可是在她全身却歪歪扭扭布满了一条条用麻线缝合的刀疤,犹如爬满了一条条巨大的蜈蚣。 “她这是……”温欣惊得说不出话。 巫云飞不回答,用手指摸了摸女孩身侧一条巨大伤疤,找到线头,揪扯着皮肉把麻线拽掉。伤口马上裂开了一条大口子,能看到里面的象牙白的根根肋骨。 他把整只手伸进伤口里,女孩的身子只是随着他的力量轻轻摇晃,仿佛一个傀儡。 巫云飞把其中一根肋骨小心翼翼的从伤口中取出来。 在灯光照耀下,上面精美的花纹图案历历在目,飞鸟走兽,祥云花卉,让人啧啧称奇。 “真是艺术品啊。”温欣由衷称赞。 巫云飞不以为然一笑,抓住肋骨两端,稍稍一拽,伴随一阵清脆的响声,整根肋骨顿时化作均匀的数截,之间连缀着银丝线,巫云飞把肋骨两端搭扣对上,咔哒一声,形成了一条闭合的圆环。 原来是一条精美的骨雕玉带。 第2章白骨腰带(3) 骨质细腻,雕工精湛,构思奇巧,世所罕见。 屋里的温欣和屋外的丁潜都目瞪口呆,说不出话。 过了好半晌,温欣震惊之余问:“你有这么好的东西,能赠送给我一件吗?” “抱歉,我不能。” “可是我太想要了。”此时的温欣似乎已经着了魔一般,伸手去摸那根腰带。 巫云飞飞快的将腰带收回来,重新拼接成一根肋骨,幽幽对温欣道:“如果你真那么想要,我也可以送你一件,但我需要一样东西来交换。” “什么东西?” “你和他的命!”巫云飞一指站在门口的丁潜。 与此同时,红衣小女孩扭回头。 一张七窍流血的死人脸! 两个血窟窿阴森森的凝注丁潜! 丁潜打了一个冷战,从梦中惊醒。 他躺在床上,大汗淋漓,气喘吁吁。 刚才的梦如此真实,以至于他好半天都不能从噩梦中恢复过来。 他本以为他已经把今天的事情都解决了,可实际上,它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开始深深的影响他了。种种之前被隐藏在表面之下的疑点经过前意识的梳理,被以梦的形式呈现出来。 丁潜静躺在床上,望着昏黑的天花板,回忆着梦境里发生的一切。 那些看似夸张、惊悚的一幕幕片段,都是他内心中的猜疑。 他其实并不完全相信那个雕骨师所说的一切。或许,真相并不像丁潜看到的那么简单。 尤其是那个奇怪的红衣女孩,她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那里,又突然消失了? 难道她真是自己的幻觉? 即便她就是自己幻觉产生的,也肯定有某种原因。丁潜自己就是研究心理的,他清楚真实与幻觉之间的不同。没有凭空生出的幻听幻视,它多多少少都会受到外界的影响或者暗示,在病人的意识中经过了过分放大,才呈现出离奇的一面。 她是真是假暂且放在一边,这个女孩当时在向他求救。 丁潜一直搞不懂她为什么求救,那附近当时并没有发生任何可怕的事情。 他本来要问问女孩的,可是被巫云飞打断了,在他分心的功夫,女孩就不见了。 难道…… 巫云飞是故意打断自己的? 他跟那个红衣小女孩之间莫非有什么牵连? 想到这,丁潜彻底清醒了。 他从床上爬起来,去洗澡间冲了淋浴。看看表,凌晨4点。 他给自己简单弄了一份三明治,加一杯牛奶。纯粹的西餐吃法。温欣在的时候,每天早上喜欢这么吃,简单又有营养,久而久之,丁潜现在也养成了这个习惯。 吃了早餐,换衣服的时候,他看到衣橱旁边放着一个塑料袋,里面有个黑不溜秋的圆东西。他弯腰从里面拿出一个圆溜溜的泥罐子,这才想起来,昨天在巫云飞那儿临走的时候,他送给自己的安魂香。 安魂香…… 丁潜心里一动,难不成是闻了这个东西产生幻觉,让自己看到了那个红衣小女孩?他之前不是没着过这种道儿。 但不管他怎么想,一切都只是猜测。他现在手里还没有任何根据。 丁潜打算今天自己亲自去查查,经过了那个离奇的噩梦,丁潜感觉似乎嗅到了一点儿不寻常的味道。但他现在还无法描述出来。 …… …… 平江第三中学。 丁潜下了车,看看时间,8点过10分。再看校园里已经空无一人了。这个时候学生们都已经上课了。 他算错了时间,没想到现在的学生这么早就上学。 中国学生的勤劳举世闻名,以他们的付出,理应像奥运会包揽乒乓球金牌一样包揽诺贝尔奖和菲尔兹奖。经过我们多年的伟大教育改革,最终拥有的还是乒乓球金牌。当然,还有尊敬长辈,一切比我们有钱,有权,有地位的人,都是我们的长辈。 丁潜走到校门口,不等传达室老头问他,他板着脸问:“你们彭校长在吗?” 彭校长是第三中学的一把校长。随便上网就能查到。 “彭校长……我给你打电话问问啊……”老头立马肃然起敬,找电话去汇报。 “不用了,麻麻烦烦的。”丁潜显得很不耐烦,“我自己去找老彭吧,他不在我就等他一会儿,没关系。” 说着就一步三晃的走进了大门。 老头儿点头哈腰,都没想起来问问他是干什么的。 丁潜漫无目的在校园里溜达,插在衣兜里的手攥着那个学生证。这是他最后一点儿线索了。学生证是平江第三中学的,这至少说明那个红衣女孩与这所学校有点儿关系。名字是假的,那照片呢? 他想找个人来问问,正在琢磨是找老师好,还是找学生,忽听到身后有人经过,他转过身,就看见一个穿着红色连衣裙的小女孩,慢悠悠的朝教学楼走去。 红衣女孩! 这个身影出现的太突然。 丁潜愕然片刻,两步撵上去,一把拉住那个女孩的胳膊,“你等等。” “干什么,你谁呀?”红衣女不满的叫起来。 她转回身,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长得白白净净,大眼睛,小嘴,粉脸蛋儿,好像一个瓷娃娃。 不过这个大娃娃的脾气可不太好,“喂,你拽我干什么,大叔!” 丁潜昨天闻了安魂香,晕晕乎乎中看见的红衣女孩,现在仔细回忆,很多细节他都记不住了。 他从头到脚仔细打量这个小姑娘,有点儿不确定是不是昨天看到的那个。 “小姑娘,你叫姚佳悦吗?” “姚佳悦?什么土名字啊,我叫安琪,英文名angla。” 女孩说完,又用狐疑的眼神瞧着丁潜,“大叔,你是故意跟我套近乎的吧。你是不是觉得我长得好看,觉得我家有钱,想绑架我呀!” 丁潜没想到遇到了这么个破孩子,伸手想往她大苹果的似的脸蛋上掐一把,没想到手指头刚一碰到女孩脸蛋,小女孩忽然扯着脖子,用拉警报一样的高分贝发出刺耳尖叫,“啊——救命啊——色//狼——” 第3章九窍封尸(1) (白骨腰带(1)有所改动。12月17) 这下可麻烦了。闻讯赶来的学校保安把丁潜团团围住,一个个虎视眈眈的盯着他。就好像他真做了什么一样。 小女孩得意洋洋的,整理一下自己的头发和裙子,对保安们说,“这个不长眼的色//狼敢tiao戏本小姐,交给你们处置了。” 她说着从随身小挎包里掏出一沓钱,随便放在其中保安手里,“给你们的小费。” 转身大摇大摆的走了。 这小东西实在够嚣张,几个保安面面相觑,又看看手里的钱,至少得有1000块。平分到个人头上赶上他们两天的工资了。 要是天天都有这么多钱赚,让他们天天打人也情愿啊。 丁潜一看形势不妙,赶紧也翻兜,除了银行卡之外,还有五百零三块。 …… …… 安琪推开教室门,老师正在上课,全班鸦雀无声,她旁若无人的走进去,像个骄傲的小公主一样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 老师暗暗运气,当做没看见继续上课。 安琪这小丫头在全校赫赫有名,老爸是医院院长,母亲是开公司的,刚给学校赞助了一百万。校长见了安琪都满面堆笑,一般老师也犯不上跟她过不去。再说人家初中毕业就要去美国读高中。现在纯粹就是拿一个毕业证。 安琪一坐到座位上就抑制不住兴奋,叽叽咯咯跟周围的同学说,自己碰到了一个wei琐大叔,要非礼她什么什么的。 老师听不下去了,咳嗽两声,叫起一个跟安琪搭话的女生起来回答问题,女生打不出,挨了一顿训斥。 安琪看着好笑,掏出一盒日本进口的马卡龙小点心,优哉游哉往嘴里吃。 “你今天的衣服真漂亮。”隔着过道坐着的男生说。 “是吗?”安琪得意的拔拔腰杆。 “所以你还是少吃点儿,吃太胖就挤不进去了。” “呸呸,乌鸦嘴!”安琪白了他一眼。 可是她又把小脑袋转过来,羡慕的瞅着男生的手,他正用笔抄写老师在黑板上写的板书,手腕上那串洁白莹润,精雕细琢的手珠散发出迷人的光晕。 “你总看我干什么?”男生生硬的冒出一句。 他一点儿也不讨好安琪,可是安琪也不在乎。她故意撇撇嘴:“谁稀罕看你,我在看你的手珠,真漂亮啊,你到底是从哪儿买的,你就告诉我吧。” “我都说过这不是买的。” “是你家祖传的吗,那你就送我吧,好不好,你开个价,我买还不行吗?”安琪说着忍不住伸手去摸。她实在是喜欢的不得了,她没有的东西,她都想要,越得不到的越想要。 男生把手缩回去,“小孩子别碰。这是我的。不卖!” “真小气。” 安琪气鼓鼓的,不甘心,一抬头发现男孩脖子上还戴着一串项链,“哇,你还有一个啊。我能看看吗?” 男生不耐烦的把项链从衣服里完全拽出来,挂在身前。 安琪抻着脖子,仔细端详了半天,啧啧称奇,“好别致啊,我从来没见过样式这么奇特的项链,项链坠两旁的是牙齿吗,好尖啊。” “是狼牙。货真价实的。”男生得意的说。 “那项链坠是什么做的?好像白蝴蝶一样呢,好精致啊。” “那是骶骨。” “di骨是什么?” “小孩子没见识,跟你说了也不懂。” “你说了我不就懂了吗?”安琪挨了抢白,很恼火,还没有人敢这么说她呢。 她生了会儿闷气,下课铃响了,男生要离开教室上厕所,安琪伸胳膊伸腿把他拦住,“不许走。” “你到底要干什么?”男生皱眉。 “你肯定不止这两样吧,你还有是不是?送我一样吧,好不好?你说吧,你有什么要求,我都答应你……”安琪几乎是在哀求了。她实在是太喜欢了,要不然打死她也不会这么低声下气。 有男生冒坏水,偷偷在那男生身后提醒,“让她跟你kiss,一天一次,亲满一百天为止。” 其他人都跟着起哄。 安琪毫不示弱的瞅着那个男生,大有孤注一掷的架势。 男生说:“我不是小气不想给你,这东西不吉利。我怕给你带来厄运。” “切,我不信。什么麻烦还有用钱摆不平的?就算有人绑架了我,我老爸老妈也拿得出钱赎我。” 男生默不作声的看了她一会儿,忽然露出了古怪的笑容,“你真想要?” “当然。” 男生把脖子上的骶骨项链取下来,放在安琪手里,笑意阴沉的看着她,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了。 “喂,你还没说你要多少钱呢?”安琪喊他。 “……”男生没回头,也没吭声。 …… …… 郭蓉蓉来到派出所,出示了证件,跟民警说明来意,一个民警把她带到临时羁押室。 丁潜正抱着肩膀,满脸郁闷的坐在长凳子上。 郭蓉蓉忍着笑,上上下下打量丁潜好几眼,阴阳怪气的说:“我还真是没想到大叔你原来口味这么重,喜欢幼//齿啊,竟然光天化日跑到初中去抓小女生,你得有多ji渴啊!” “少胡说八道,那都是误会!”丁潜难得也涨红了脸,气哼哼的辩解。 “人家好几个保安都看见了,你对一个漂亮小女生动手动脚,意图非礼。把人家吓得直喊救命,要不是几个保安及时出现把你制服了,后果不堪设想啊。虽说老牛都爱嫩草,你也不能不等人家发芽就往地里拱啊?” “那几个保安都是大老粗,昏头闷愣什么都听不明白,让个小女孩一忽悠就信以为真了。” “可毕竟是你主动抓人家小女生,人脏聚在,就算把我找来也没法给你开脱啊?” “行了,别闹了。”丁潜一瞅郭蓉蓉两颗大眼珠咕噜噜乱转,就知道她这儿诚心拿自己解闷儿呢,“我是为昨天的事情来的。那个学生证就是这所中学。我想亲自来看看到底有没有一个叫姚佳悦的女孩在这里上学。” 第3章九窍封尸(2) “听不明白。你昨天也没说明白呀,就拿了一个学生证让我们查,这个姚佳悦是谁,她怎么了?” 于是,丁潜就把昨天意外看到那个神秘的红衣小女孩的事讲了一遍,但略去了跟雕骨师巫云飞打交道那段儿。毕竟他还没有把握证明巫云飞跟红衣女孩之间有联系,而且牵涉到了温欣,他必须小心。 听完丁潜说,郭蓉蓉陷入深思,一手托着下巴,另只手抱着腰,有模有样跟个大侦探似的在屋里一步三晃的转悠,转悠了两圈,语重心长的推测道:“大叔,是不是你看花了眼啊,根本就不存在什么红裙子小女孩。可能是你很久之前无意中看过关于小女孩的恐怖片,后来又听说过关于红裙子女孩的传说。事后你就忘了,当昨天偶然看见某个与你记忆中相似的环境,而这个环境恰好与红裙子或者小女孩有点儿关系,你的大脑就虚构出了一个红裙子的小女孩。其实你根本没见过。这种现象叫什么来着……” “即视现象。”丁潜替她回答了。这是心理学知识,郭蓉蓉还叭叭的给他讲呢。“但我经历的不是即视现象。而且我还很清晰的听到她向我求救。” “可是你说一转身她就不见了,如果你看到的都是真的,她为什么求救完了就跑了啊,这说不通吧。哎呀……”郭蓉蓉一拍大腿,“我想到了。你这是撞见鬼了。” “这就是你推理出来的结果?”丁潜翻了一个白眼。 “这个结果怎么了,要有发散性思维,敢于接受新鲜事物。像你这种过时守旧的老人家是不会明白的。” “我大白天的撞鬼?我还真够倒霉的。” “那可说不好,俗话说破裤子缠腿,该着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大叔,你看你印堂发黑,最近有点儿背……” 丁潜正想骂她,郭蓉蓉手机响了。 她接了手机一听,马上神色肃穆,“组长,有新案子了吗……嗯,我马上回去……什么?” 郭蓉蓉表情变的有点儿奇怪,“组长,我现在就在平江呢,我还要不要先回去啊……哦。” 挂了电话,丁潜问她是不是平江这边出了案子。郭蓉蓉说:“是啊,组里刚刚接到命令,让接手这个案子,好像这个案子还挺离奇的,当地公安局从来没遇见过,上报给省厅了。组长马上就带着人赶过来,我正巧在这儿,就直接去案发现场。” “死人了吗?” “嗯。今天早上发现的尸体。具体什么情况我也不清楚。对了,你知道平江北站怎么走吧。” “知道啊,在那儿发现的尸体?” “好像是北站扩建的工地那儿。” “我知道在哪儿,我带你去。” …… …… 平江市有两个火车站,北站是平江市的老火车站,始建于清末民初,距今都一百多年了。 由于原先车站容量太小,建国之后扩建了两次,最近一年多,政府拨款又在原来的基础上扩建一个客运大厅和一个货运楼。 客运大厅建成了一半,货运楼刚开始打地基。 案发现场就在货运楼的地基上。 郭蓉蓉开车来的,在丁潜的指引下开车驶到货运楼工地。 这个地方距离原先的火车站有段距离,周围是一大片荒地,不远处有一条条铁路经过。 工地上钢筋林立,正在浇筑钢筋混凝土的楼基。周围停着吊车,卡车,水泥车,水泥管泵车。带着安全帽的工人们都站在四周窃窃私语。有五六个警察在分散的站在楼基和四周,维持现场。 郭蓉蓉把车开进工地,和丁潜下了车。迎面看见一个瘦黑脸,豹子眼,嘴巴有点儿歪的男警官走过来。他们都认识,平江市公安局刑警队长孙建洲。 “郭警官,你来啦,杜组长呢?”孙建洲首先打招呼。 “他一会儿就到。” “这么巧,丁医生也在。”孙建洲又特意向丁潜打招呼,态度很和气。 在侦破封口女连环绑架杀人案中,丁潜在关键时刻给他帮了大忙,不但帮他找出了凶手,还把功劳都让给了他。孙建洲为此特别受到了公安部的嘉奖,他对丁潜的看法也从最初的怀疑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他知道这个心理医生暗怀奇能,难怪连省厅的宋局长都对他格外看重。有他在,孙建洲自然高兴。 “听说死人了,到底是什么案子啊,孙队长……”郭蓉蓉的言外之意是想问这个案子到底有什么特殊的,还特意把特案组找来。 “老实说,我现在也不太敢断定,”孙建洲露出为难,“尸体跟正常不太一样,我就没让法医碰,想找明白人看看。” 听孙建洲的意思似乎这个尸体本身有什么问题,郭蓉蓉也等不及组长来了,说:“那先带我们去看看尸体吧。” 孙建洲就带着两个人沿着土坡下到打地基的大坑里,小心翼翼的在水泥钢筋的结构里穿梭,走了大约十几米,来到一处围起了一圈钢筋柱还未浇灌水泥的地方。 有两个警察守在那里,还有两个穿白大褂的法医。 孙建洲指了指钢筋围拢的柱体,“尸体就在那下面。” 郭蓉蓉和丁潜探头往下一看,在2米多深,不到3米见方的柱体下面,蜷缩着一具半luo露的尸体。尸体上似乎只套了一件单衣,但被灰土盖了一身,也看不太清楚。 尸体的双臂弯曲在背后,倒剪捆绑着,跪卧在地上。因为低着头,看不见脸,从头发的长度上看是女性。 从郭蓉蓉和丁潜这个角度,能看见女尸的双手没了,只有两个凝结着血痂的手棒背在身后,伤口处露出了骨头。看得出凶手手段很残忍。 不过,单凭这一点还算不上多奇特。对于郭蓉蓉和孙建洲这样整天跟刑事案件打交道的人来说,残忍、暴力的杀人场面也没少见。一具被砍掉双手的尸体就把孙建洲吓得没了主张,似乎有点儿难以置信。 第3章九窍封尸(3) “孙队长,这尸体上盖了一层泥灰啊,都看不太清了,你们来的时候就是这样的?”郭蓉蓉问得还算委婉。 “是啊,我想是凶手弃尸后,故意往尸体上撒了一层泥灰,看起来就不那么显眼了。我听工人们说,他们今天早上,正准备往里面灌水泥,要不是有个工人师傅偶然的往下面看了一眼,根本都发现不了。这具尸体就得给浇筑到水泥里。那这个人可就彻底消失了,或许几十年后,拆楼的时候才可能被发现。这个凶手可真是够狠的啊。” “那你们有靠近了看尸体吗?” “我正要跟你们说这件事呢。两个法医下去了,本来想把尸体拉上来,发现她捆绑的很特别,好像是特意固定成那个姿势蜷在坑里,而且眼睛、鼻子、嘴全都缝上了。” “你说什么,全缝上了?”郭蓉蓉吃惊道。 “是啊,法医说的,我还没看到,不过肯定不止这些……我从来没见过用这么奇特的手段杀人的,说凶手是泄愤吧,跟一般的不太一样,说他变tai吧,又太笼统,我现在也拿不准,这个案子到底该怎么定性。” 他说的郭蓉蓉似懂非懂,她现在站在坑外面,只能从上往下看,看不真切。 这时候就听丁潜问那两个法医,“你们已经拍过照片了吧?” “拍过了。”一个法医说。 “你们能不能找些木板、绳子什么的,把这个尸体按照原样拉上来……” 在工地,这些东西并不难找,而且有几个胆子大的工人愿意帮忙。有个工人先拿来电锯,把钢筋锯断两根,方便运送尸体。两个法医先下到坑底,拿了一块临时拼凑的长方形木头板子,两个人小心的把女尸移到木板上,在木板两边各绑四根绳子,坑外四个人一起使劲儿,将尸体水平的从坑底拽了上来。 等尸体完全暴露在众人眼中,有个工人吓得手一抖,绳子就松了,尸体立刻随着木板倾斜,幸亏孙建洲手疾眼快,抢过绳子重新拉起来,没让尸体掉下去。 众人帮着法医一起把木板和女尸搬到一处平坦的水泥地上,是个帮忙的工人马上逃出很远,都不敢往前凑。 这具尸体确实看着够瘆人的。 此刻她已经清晰的呈现在郭蓉蓉和丁潜眼中。 她整个身体呈跪趴的姿势,双手倒剪绑在身后,上身几乎贴在大腿上,双膝并拢,大腿和脚腕上也都帮着绳子。但死者被切掉的不仅仅是双手,还有双脚,齐腕而断,能看见皮肉之中的白骨。 最摄人的还是死者的脸,乍一看好像一个古怪的生物,却长了人的身体。 孙建洲只说被害人的五官被缝起来了,但没说是怎么缝上的。 凶手的手法极度恶劣。 揪起被害人左右眼的上下眼皮,用密针来回缝了好几遍,生怕被害人还能睁开眼睛似的。 揪起嘴巴,同样用密针来回缝了几圈,保持着撅嘴的姿态。 捏住被害人的鼻子,同样用密针把左右鼻翼对穿,缝成了一个肉疙瘩。 对被害人的耳朵更绝,把耳朵扣在脸上,密密麻麻的订满了订书钉。 你可以运用想象力,尝试在脑海中勾勒一下这张凄惨诡谲的脸。 这简单,粗暴,又神经质般的耐心,究竟属于什么样的凶手? 郭蓉蓉本来胆子就小,吓得一把就抱住了丁潜的胳膊。 武功再高强的女人也希望遇到惊吓时有一个高大的肩膀来保护自己。 丁潜的个头确实不矮,几乎能像堵墙一样把郭蓉蓉遮住。但是他把胳膊从郭蓉蓉手里抽出来,走向了尸体。 刚才尸体在深坑里,身上盖着一层泥灰,看不清楚她身上穿的是什么衣服。现在能清楚的看见是一件红色的连衣裙。 事实上,被害人的身上只穿了这一件衣服,里面什么都没有。 丁潜心头一凛。 第一时间想到了今天早上在第三中学见到的那个叫安琪的女孩。 随即,他就否认的这种可能。 首先,裙子的样式不一样,尽管都是红裙子。安琪那条裙子明显高档的多,而死者的裙子就比较普通了。 何况,凶手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从学校把女孩抓出来,杀害后再弃尸这里。 丁潜隐约觉得这个凶手不是那种单纯的发xie式杀人,他似乎有某种深层次的原因。 正在琢磨,一阵嘈杂的声音打扰了他。 杜志勋他们已经赶到了。 走在最前面的是法医柳菲,拎着勘验箱,一身灰色立领风衣,冷若冰霜,惊若天人。 她看见尸体的同时也看见了蹲在尸体前面的丁潜,柳眉微蹙,也不知道是因为尸体,还是因为丁潜。 她打量打量尸体,火气就上来了,“这不是弃尸的地方,你们怎么能随随便便移动尸体?” 郭蓉蓉马上澄清自己,“可不是我要求的啊,是……” 她目光刚落在丁潜身上,丁潜就扭头对孙建洲带来的那两个法医说,“你们看看你们,毛毛愣愣的,我就说等柳法医来了以后再挪尸体,你们偏不听,非要弄上来瞧瞧,现在看不明白了吧,还得等权威来了才行。” 这马屁拍的也说不上是个什么滋味,柳菲白楞丁潜一眼。 两个法医面面相觑,憋了一肚子气。 柳菲打开勘验箱,拿出乳胶手套戴上,先绕着尸体走了一圈,然后从女尸的面部开始检查。 她目不转睛的盯着死者瘆人的脸,看不出丝毫紧张和不适,那张精致的瓜子脸保持着异样的柔和与专注,与死者形成强烈的反差。 柳菲最先注意到的就是缝合女尸五官的手法。 她用手指扒着女尸紧紧缝合的眼睑观察了一会儿,又尝试着拽拽死者撅起的嘴巴,对杜志勋说:“针线好像是仿蚕丝的,这种线比较坚韧,缝针的手法很特别,凶手不是用普通的缝衣针缝的,他用的是缝纫机。” 缝纫机? 周围的人无不动容。 第3章九窍封尸(4) 郭蓉蓉道:“缝纫机那东西只有女人才会,这么说凶手很可能是个女人了,正好家里有缝纫机,所以……” “你会缝纫机吗?”柳菲问她。 “我呀……”郭蓉蓉挠挠脑袋,不好意思的说,“我连袜子都不会缝。” “我也不会用缝纫机。”柳菲说,“但我想如果是常用的脚蹬缝纫机,有台板挡着也没法缝眼睑、鼻子这些细小的部位。所以我猜,应该是微型缝纫机,有订书器大小,用手拿着就可以用了。随便什么地方都可以买到,这就不分男女了。” 柳菲一番话把郭蓉蓉的推理热情直接扼杀在萌//芽里。 柳菲继续检查,检查到被害人被砍断双手的手腕,她从勘验箱里拿出放大镜,仔细观察创面,然后又检查了死者的脚腕创口,思索了一下,对杜志勋说:“凶手是从被害人关节缝处下刀切的,用的工具应该是刀具。不过凶手的手法不算纯熟,找不准关节缝//隙,因此用了很多刀,创面很不平整,骨头上也留下了很多割痕。可以断定,他不是从事屠宰或者外科医生相关行业的。” “既然这样,他为什么不用斧头或者锯呢。”杜志勋发现了一个疑点。 “也许是凶手手边没有斧头和锯,只有刀子吧。”孙建洲猜测。 杜志勋微微摇头,“凶手并不是突发性//作案,从对待被害人的手段就能看出来,捆绑被害人的姿//势和缝合被害人五官都是属于‘过度犯罪’。切断被害人的手脚也算一种过度犯罪。这说明他早有作案的预谋,他不可能想不到准备合手的工具。所以问题就来了,他为什么偏要用自己不合手的凶器来作案呢……” 杜志勋说到这里看了丁潜一眼,他从刚才来到现在,这才第一次看丁潜。 丁潜知道,杜志勋这又是在向他挑战呢。这个家伙实在太好胜了。 不过此时的丁潜,脑子也并不比杜志勋和孙建洲清醒,尤其是看到被害人身上穿的红裙子,他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那个向自己求救的红裙女孩的身影总是时不时的在眼前晃动。 他忽然问柳菲,“你现在能看出这个被害人的年龄吗?” “可以。”柳菲的目光重新落在了被害人的手脚伤口处。通常情况下,需要拍骨关节的x光,但由于凶手是沿着关节缝切割的,正好把骨头关节luo露/出来。两个手肘露/出的是尺骨小头,两个小腿露出的是胫骨的下端骨节。 看了一会,她叹口气,“尺骨小头和胫骨下端刚出现了骨化中心,骨垢还没有愈合的迹象,通常15岁到20岁之间会出现骨垢愈合。女性/骨垢愈合的时间要早于男性。综合起来看,被害人也就在13、4岁。她还是个孩子。” 所有人的表情都凝结了。 因为被害人五官变形严重,他们刚才都没看出死者的年纪。 凶手的手段已经够残忍了。现在大家才知道,他竟然是对一个小女孩做了这些事。 他的犯罪手段已经到了灭绝人性的程度。 “妈//的,平江怎么出了这么个bian态,怎么能狠心把一个小女孩弄//成这样,让我捉到他,非扒了他的皮不可!”连一向沉稳的孙建洲都忍无可忍了。 杜志勋倒是依然保持冷静,他说:“凶手是tuo光/了被害人的衣服,只给她/穿了一条红色的裙子。有可能红裙子能给他带来刺ji。这倒是有点儿像恋tong癖。如果凶手真是恋tong癖的话,他的症状已经发展到了最严重的程度。他之前很可能就有过qin犯女tong的经历,倒是可以从这方面查查……” 孙建洲听着有理,刚想说话,柳菲说道:“凶手可能不是恋tong癖。” 她说话的口气很奇怪。 此时,她已经检查到了尸体身后,被害人跪//伏在木板上,全身只//穿了一件红色连衣裙,屁gu是露在外边的。柳菲就是看着死者的屁gu说的。 “你发现了什么?”杜志勋问。 “死者的下ti也被缝起来了。包括外yin和gang门,就像脸上的五官一样。可是她的下ti没有发现xing侵常见的青/肿和瘀伤。凶手可能只是残//害了被害人的身体,但没有xing侵/行为。” 柳菲的话让所有人彻底陷入了沉默。 凶手对被害人实施的残//害完全超出了他们能想象的范畴。 凶手的古怪的作风更让他们百思不得其解。 郭蓉蓉既惊又怕,问杜志勋,“组长,这个凶手到底想干什么啊,你见过那么多案子,有没有类似的案子啊?” 郭蓉蓉的话也说出了其他人的疑惑。 杜志勋摇摇头,“我没见过类似的案子,通常来说,对尸体的处理方式能反映出凶手的心理倾向。但这个凶手的做法实在有些与众不同。他除了割掉被害人的手脚,对被害人的其他部位没有进一步伤害,以及他捆绑被害人的姿势,给我的感觉又好像他在故意保护被害人的尸体。” “故意保护被害人的尸体?!”郭蓉蓉完全听不懂杜志勋的意思。 在她看来,凶手已经把被害人的尸体rou,lin成这个样子了还不够吗,组长怎么还这么说? 她当然不敢质疑杜志勋,扭头又问丁潜,“你觉得呢,大叔?” “你们组长说得对。”丁潜若有所思。 这都什么嘛,这帮男人也太重//口了吧。 “那你说说凶手到底想干什么?”郭蓉蓉故意刁难丁潜。 丁潜盯着尸体,冥思了一会儿,脱口道:“他想把她的身体密封起来。” “什么?密封?” “在中医上讲,人体一共有九窍,双眼、双耳、双鼻孔、口、前yin‘niao道和后yin‘gang门,一共有九个孔。凶手想把被害人的九窍都封起来。至于为什么还要切掉被害人的双手、双脚,可能具有象征意义吧。” “把九窍封起来又能怎样?” 第4章鬼符(1)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也许对于凶手来说,有某种特殊的含义。” 丁潜的话听着似乎有些道理,但还是不够透彻。 大家都陷入了沉思,默不作声,看着柳菲围着尸体忙碌,测了肝温,拍完照片,过了大约半个小时,柳菲停下手,初步尸检算是完成了。 她对杜志勋说:“死因暂时还无法确定,我需要在解剖的时候详细检查。死亡时间,从死者的腐败程度能推算出来。尸体bao露在露天,皮肤下出现了腐败的静脉网,已经有巨人观的迹象,估计死亡时间在3天到4天左右。如果做详细尸检,死亡时间还能更精确一些。” 杜志勋想到了什么,招呼几个工人过来,那几个工人还有点儿不敢,从警察外面绕着尸体走过来。 杜志勋指指发现尸体的水泥坑问几个工人,“这个要灌水泥桩子的坑是什么时候做好的?” “昨天下午。”有一个长得五大三粗的工人说。 “那个时候有没有注意坑里有人没有?” “肯定没有。我们好几个人都看着呢。要是有人放尸体也只能是昨天晚上,白天这里都有人。” 其他几个工人跟着附和。 他们的回答证实了杜志勋的怀疑。 杜志勋对组员和孙建洲说:“现在又出了一个疑点。这个女孩是三四天前遇害的,假如这些工人没撒谎的话,那就是说,凶手并没有马上弃尸,这又是为什么呢?” 众人默然不语,这个案子离奇的地方太多了,处处透着诡异。 “这里——” 一声女人的叫声把众人的思路又都拉回来。 是柳菲的声音。而且是从远处传来。 大家这才发现她不在人群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开了。 众人顺着声音走到发现尸体的水泥坑,柳菲已经跳进坑里,她抬头对众人说:“我在这下面的土里发现了一些火烧过的东西,好像是纸片,不知道是不是凶手留下的。给我找一个干净的塑料袋来,我要把这些掺纸片的泥灰带回去化验……” …… …… 发现女//童尸体的4个小时后。 平江刑警队又成了特案组的临时办公地点。 案情分析会上,特案组组员和本地警员互相交流调查结果。 孙建洲负责排查现场工人,他们是目击者,但凶手也最有可能隐藏在他们当中。很多凶杀案里,凶手都躲藏在案发现场最近的地方浑水摸鱼。 孙建洲动员了警队所有人,对工地的工人做了一通调查。 “火车站扩建工程的全部工人有725个,案发现场货运楼工地有67个。我们现在只来得及给货运楼工地的工人做了笔录。目前还没有发现特别可疑的人。不过,所有人的身份证已经都在我们手里了,不担心凶手逃跑,不过排查还需要时间。我个人觉得凶手很可能就隐藏这些工人当中,凶手选择在工地作案,就是因为熟悉作案环境。”孙建洲首先做了一番说明,表达了自己的看法。 之后说话的是钟开新,他负责审查工地现场附近的监控摄像头,但也没什么收获。动车站地区客流多,地形复杂,弃尸地点又是个巨大的露天工地,附近几乎没有监控,搜查起来实在有难度,即便凶手就隐藏在人群里也很难被认出来。 这样的结果杜志勋有心理准备,他现在统筹全局,不能轻易断定凶手就一定隐藏在工人中间,即使真在,他也需要足够的证据把他找出来,仅仅靠排查和口供远远不够。 分析会很快就结束了,会后他直接来法医室,看看柳菲还能不能从那具奇特的尸体上发现更多的线索。 他觉得,这个案子的关键还要从尸体入手。只要能弄清楚凶手为什么要选择如此奇特的杀人手法,就很可能发现凶手的某些重要特征。 当他走进法医室,发现有个人比他来的更早。 丁潜。 他正站在解剖室门外低头发呆,不知在想些什么,都没看见杜志勋进来。 这家伙嘴巴上一直拒绝加入特案组,可是一有大案却总能看见他,也不知道是这家伙点子太背,还是口是心非。 不过,他在这一次明显沉默多了,看来这个案子把他也难住了。 老熟人面对面肯定要打声招呼,杜志勋这次对丁潜还算态度友好,点下头说:“丁医生shao扰初中女生被扭送派出所的事儿我已经听说了,虽说是个误会,但以后做事还是要谨慎为好。听说那个女孩恰好穿着一件红裙子。幸亏郭蓉蓉把你保出来了。要不然现在没准儿就把你当成嫌疑犯了,岂不是冤枉。” 丁潜挨了一顿奚落,暗骂郭蓉蓉没立场,墙头草随风倒,为了向杜志勋表忠心,连大叔都给卖了。现在这帮90后也真太势利了吧。 杜志勋推开解剖室门,走进房间,丁潜随后跟进,他也想知道柳菲进展到什么程度了。 此刻,她穿着了一身蓝色的法医袍。戴着口罩,长发束成马尾,正俯身解剖台前,拿着解剖刀和镊子,在尸体被切断的脚腕处挖着什么东西。 那具跪//伏的女孩尸体已经被解开了绳子,四肢舒展,平躺在解剖台上。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柳菲并没有把缝合死者五官和下ti的线拆下来。看着既古怪又凄惨。 女孩的胸腔已经被打开,胸骨和肋骨取出放在一个不锈钢的托盘里。尸体胸腔和腹腔的器官都清楚的暴//露眼中。 在柳菲身旁站着平江市公安局的钱法医,给她做助手。 看到杜志勋和丁潜进来了,柳菲停下手头的工作,对杜志勋说:“你来的正好,正想跟你说说死者的死因。她是窒息而死的,肺膜和心包脏层都有典型的窒息出血点。在死者的胳膊和腿上被捆绑的部位也出现了挣扎磨损的痕迹。推测杀人经过应该是凶手先把这个女孩捆绑起来,然后用微型缝纫机把她缝起来。被害人经过了一番挣扎后被活活闷死。之后,凶手才用刀子切断她的手脚。” 第4章鬼符(2) 尽管之前已经见到了死者的惨状,但是听完详细的杀人过程,连杜志勋都不禁动容。 这个凶手在想尽一切办法来折磨被害人,似乎生怕她死得太容易了。 “具体的死亡时间呢?”杜志勋问。 “通过肝酶活性检测和血清钠、氯离子含量的测量,能够确定死亡时间是在80小时左右,差不多3天半……哦,对了,我还有个发现要告诉你。我是刚刚发现的。” 柳菲说着走到解剖台前端,停在了尸体的头部,杜志勋和丁潜走过去,才看到死者的头顶的头发被刮掉一块,露出了头皮。在头皮的中心出现了一个圆孔,有五分硬币的一半大,看不出有多深。 “我在工地的时候并没有发现,这处伤口埋在头发里,非常隐蔽,而且是被堵上的。” “这伤口是怎么形成的?”杜志勋问。 “我也说不好到底是什么东西,发现时它就插在死者的脑袋里。”柳菲走到试验台那儿,取过了一根细长的东西。 这东西的形状像一根筷子,比普通筷子粗,长约十几厘米,通体灰白,上面雕刻着花纹和一些奇怪的符号,一端是圆头,另外一端是三棱锥。 柳菲托在手里让杜志勋和丁潜看。两个人谁都没见过。 “这东西是竖直插在被害人头盖骨里的。”柳菲拿着那个细长的东西往死者头顶的圆孔比量了一下。 死者还是一个孩子,头颅并不大,这个东西竖直插进脑子几乎是贯穿了整个头。 凶手又给他们留下了一样恐怖又令人费解的凶器。 杜志勋看了看这个古怪的凶器,又比较了一下死者头盖骨上的圆孔,对柳菲说:“这个锥子一样的东西也可以杀人啊。你确定死者是窒息死的?” “可以确定。”柳菲很肯定的说,“至于这个东西,是凶手在杀死被害人之后钉在她头里的。我在死者的伤口边缘发现了生锈的铁屑,所以我推测,凶手先用一根,我猜是长钉一类的东西,钉穿了被害人的头盖骨,然后才把这个东西插进孔洞,钉进被害人脑子里。我想可能是因为这东西的硬度不够,不足以钉穿头盖骨吧。” 站在杜志勋身旁的丁潜,忽然伸手从柳菲手里把那根东西抢过去,仔细打量。 “喂,你……”柳菲刚想教训他不要乱碰法医的东西什么什么的,丁潜问她,“这东西是什么做的,你检查过吗?” 柳菲愣了一下,“是人骨。” “人骨……”丁潜脸上闪过一丝异样。 “人腿的胫骨。”柳菲说着一把从丁潜手里把自己的东西夺回来。她的领地意识还是蛮强的。 “胫骨……” “就是这个部分。”柳菲以为他不知道,用脚尖踢踢他的小腿里侧。 “……” “除了这些,还有什么发现没有?”杜志勋问。“你不是在遗弃尸体的水泥坑里发现了一些焚烧的碎纸片吗,那是什么东西,检查出来了没有?” “还没有,现在张法医正在带回来的沙土里收集那些烧过的碎纸片呢,等他收集的差不多了,我们再一起拼凑。眼下,我还有一个发现,不知道算不算有用。” 柳菲走到尸体双腿的地方,她刚才在尸体的左脚腕露出骨头的创口下面放了一个浅口的玻璃皿,杜志勋和丁潜进来的时候,她正用镊子从碎肉里往外夹东西。 “在死者被切断手脚的伤口的碎肉里,我发现了一些碎渣,正要检查呢。”她拿起玻璃皿走到的显微镜那儿,观察了一会儿,抬起头,说了一声,“奇怪。” “是什么?”杜志勋问。 “是骨头渣。” “是被害人的吧,凶手在切割的时候,刀子划烂了骨头……” 柳菲没有马上回答,起身回到解剖台,从器械盘里拿起解剖刀和镊子,先从胳膊开始,沿着伤口露出的骨头把周围的肉切开剥离。她小心翼翼,手法娴熟。丁潜想起他们在西餐厅用餐,柳菲熟练的使用刀叉切牛排的情景。他估计自己暂时是不会想吃那东西了。 柳菲把死者四肢伤口附近的肉都剥开了一些,里面的白森森的骨棒清晰的bao露出来。她用放大镜仔细检查之后说,“被害人的骨头上倒是有些刮痕,不过并没有掉落明显的碎片。我找到的那些骨渣碎片应该是从别的地方掉落的。但我也说不好怎么会出现在被害人的伤口里。” “有一种可能。”丁潜若有所思。“假如是骨头做的刀呢。” “骨刀?!”柳菲愣怔了一下,看了看杜志勋,杜志勋也跟她的反应差不多。 柳菲略一思索,“我不知道骨头是不是能做刀子,做出的刀子能不能切断人的手脚。但它的硬度和韧性肯定比不上金属刀具。切割起来肯定很容易损坏吧,碰到同样坚硬的骨头,更是如此。假如真是这样,倒是可以解释这些骨渣碎片是怎么来的。” “为什么凶手一定要用骨刀呢。”杜志勋觉得有点儿不可思议,“他完全可以选择更好用的切割工具啊。” 丁潜开玩笑的分析道:“这个凶手看起来特别喜欢用骨头做的东西,没准儿他是个原始人,还过着茹毛饮血的生活呢。他跑到城里觉得饿了,看到个小姑娘,就抓来给吃了。书上记录,食人族最喜欢吃人的手脚,那地方的肉活,味道最好,他就把手脚砍了,带走了。” 他的玩笑一点儿都不好笑。 柳菲和杜志勋都拉长了脸。 气氛有点儿冷场。 隔壁化验室里的张法医这时候探进头,说:“柳医生,那些灰烬我已经收集出来了。你过来看看还有没有用……” “好,我现在就过去。钱法医,你也帮我们吧。” …… 火是刑事鉴识科学的大忌。 在高温下,绝大部分的东西都会发生氧化反应,面目全非。有些狡猾的罪犯在作案后,往往会一把大火把犯罪现场付之一炬,不留下任何线索。 第4章鬼符(3) 这个案子的凶手同样用了火,但没有焚烧被害人的尸体,只是烧光了一些类似纸片的东西,纤维素及大部分有机物转变成了二氧化碳和水蒸气,剩下一些未完全燃烧的就是黑色的碳物质。 张法医从泥土中找出了大大小小百十块完全碳化的纸片。放在玻璃片上。 接下来,最麻烦的一道程序就是把这些稍不小心就能化成粉末的东西尽可能完整的拼凑起来。 柳菲用镊子从马鬃刷上拽下三根刷毛,三个人一人一根刷毛,围在玻璃片周围一点点把黑色的碎片往一起拼凑。 柳菲还给刑事调查局的李想打个电话,让他带一样重要仪器赶过来。 李想从蓝京市赶到平江公安局法医室,柳菲这边的工作才完成了不到一半,他也加入战斗,忙活了大半天,天都黑了。才算勉强把这些碎片完整的拼在一起。其实也只是拼了三分之二,巴掌大小,还有些细碎的部分太零散了,实在拼不上。 柳菲把李想带来的仪器拿过来,这是一台红外线鉴别仪。 工作原理是利用红外线穿透某些物质或被某些物质吸收、反射的特点来照射物体。即使是被火焚烧过的纸张,只要未完全燃烧的,在红外线的照射下,纸张和上面的字迹就能显示出差别。 柳菲连接电源打开红外鉴别仪,把扫描器对准了那些碳化的纸片,显示器上呈现出了一个奇怪的图形。说不上来究竟是字还是什么图画,而且这块图形明显不完整,更增加了辨识的难度。 几个法医看了半天也认不出这到底是什么符号,柳菲对杜志勋说:“看着好像不是随便乱画的,但又说不出来这到底是什么,你见过这种符号吗?” 这把杜志勋也难住了,觉得像字吧,字又没有那么多笔划,而且也不是横平竖直,还有很多圈圈转转的笔划。 “好像写的是斩头的‘斩'字。”丁潜站在最后边,端详了一会儿说。 所有人的目光马上转到他身上。 “这是‘斩’字?”柳菲又重新看了看屏幕,怎么看都没看出这个乱七八糟的笔划写的是“斩”字。 “这像是道教写咒符的笔法。” “你还懂咒符?” “略知一二。‘斩’字在咒符中也经常能用到,有6种写法,这是其中一种。” 柳菲瞅了瞅丁潜,没说什么。这家伙的脑子里到底装了多少东西啊,她真想用解剖刀给他开个瓢儿,看看他的脑瓜仁跟别人的有没有不一样。 “那下面写的是什么?”柳菲指指‘斩’字下面另外一个符号。 这个符号写的要小,好像两圈连在一起,带着很多凌乱的笔划,但不完整…… 丁潜端详了一阵,“姚……佳……” “两个字吗?哪两个字体?”柳菲从抽屉里拿出一个记事本,掏出一根笔,递给丁潜。 丁潜在把这两个字写上。 大家端详着这两个字,柳菲念道:“姚……佳……这好像是个人名啊。” 她不禁回头看向解剖间,其他人也不约而同的想到了一处。 难道姚佳就是那个惨死的小女孩的名字吗? 丁潜动动嘴唇,想说话,还是忍住了。 他想到了一个名字,“姚佳悦。” 他捡到的学生证上写的名字,平江第三中学的初二女生。 可是实际一查,三中根本没有这个女生。 要么照片是假的,要么名字是假的。 就在丁潜已经准备放弃追查了,这个名字却突然之间跟着一具遇害的女孩尸体一起出现了。 姚佳。 姚佳悦。 红裙子。 把这些相似之处放在一起比较。丁潜几乎毫不怀疑的相信,这个遇害的女孩就是那个向他求救的红衣女孩。 否则,怎么会那么巧同样穿红裙子,同样姓姚,同样名字里有一个“佳”字的小女孩遇到了危险。 只有一点有出入。 丁潜是在昨天早上看见的那个红衣女孩,而遇害女孩的死亡时间是在三天前。如果真是同一个人,除非他当时遇见的是鬼。 这事儿想想就有些邪气,丁潜话到嘴边,忍住没说。有些事儿连他自己都没弄明白,还是先不要声张。搞不好自找麻烦。 丁潜正在暗自琢磨,忽然发现柳菲正在瞅自己,目光中带着一点儿审视的味道,似乎已经觉察到了什么。他赶紧打个哈欠,装模作样的掩盖过去。 这个女人聪明的有点儿吓人,虽然她不懂心理学,但那双剔透的眼睛总像能穿透你的心灵一样。 杜志勋这时候已经思索一番,说出了自己的看法,“凶手在弃尸现场焚烧了咒符,又缝被害人的身体,还在她头上穿进一根我们不认识的东西,这些古怪的行为说明,这个人有可能迷信什么邪教。表面上他的犯罪好像一个心里极度扭曲的恋tong癖,但本质上,他很可能对被害人并没有什么性yu,他是在对她施行一种惩罚……” 丁潜在一旁默默听着,杜志勋的分析他完全赞同,这也让他想到了更多的事情。 柳菲随后解开了缝合被害人九窍的线,对被害人的下ti检查过之后证明杜志勋的推测是正确的。女孩的处女mo完好,没有遭受过任何性qin的痕迹。 杜志勋随后召集特案组员和平江刑警队参与办案的警员,把最新的侦破进展告诉大家。让他们在排查嫌疑人的时候,尤其关注那些有练习邪教背景的人。 …… …… 会议结束已经11点多了,郭蓉蓉打着大哈欠走出会议室。 她这两天心血来潮,正在追《吸血鬼日记》,发现里面的男演员一个比一个帅。她不 第5章人骨餐具(1) 好容易熬到会议结束,她正琢磨找个不显眼的犄角旮旯眯一会儿,刚走出会议室,就被一个人抓着胳膊拖走了,她迷迷糊糊的走了好几步才发现是丁潜。 “你干什么,大叔?”郭蓉蓉怒道。 “你帮我个忙呗。” “这种事儿可别再找我了,我今天都让你折腾菜了,我得休息一会儿。”郭蓉蓉连摇脑袋带摆手,一口回绝。 丁潜叹口气,“我本来叫了一份肯德基全家桶,外带10个金缕虾,叫多了吃不了,扔了可惜,正想找人帮忙解决呢……既然你不愿意,那就好好休息吧……哎,柳菲来了,我问问她吧……” 郭蓉蓉一对大眼珠立马光芒四射,连忙拦住他,“别找她,别找她,柳菲现在正减肥呢。这种重活还是交给我来做吧。” “你确定?”丁潜眯缝起眼睛。 “放心吧,肯定帮你圆满完成任务。” “……” 两分钟后。 郭蓉蓉抱着全家桶,一边往嘴里塞着金缕虾,坐在电脑前吐字不清的问丁潜,“巫云飞是谁呀,你查他干什么,还得用公安网?” “我只知道他在看守所呆过两三年,因为什么原因我不知道,我现在想知道这个人的详细信息,他都干过什么。” 郭蓉蓉现在心情愉悦,丁潜说什么就是什么,她把“巫云飞”三个字输进了系统,过了一会儿,出现了这个人的完整信息和证件照片。 资料上显示,巫云飞73年生人,户籍黑龙江,中国医科大学硕士毕,做过两年医生,后来辞职成为了个体营业者。在2010年他因为涉嫌杀人在川州市被捕,在川州第二看守所呆了两年多。2013年因证据不足被释放了。之后,他就到了同省的平江市,在工商局注册了一个古玩店。 丁潜问郭蓉蓉,“你能不能给我查查这个人当年具体因为什么事情涉嫌杀人?” “这个我可查不出来,得联系当地的看守所和逮捕他的公安局,他们那儿可能还有当时调查他的资料。” “你能不能想办法给我搞到?” 郭蓉蓉吃了一只虾,又拿了一个正要往嘴里送,怀疑的看了丁潜一眼,“大叔,你这么着急打听这个人,这个巫云飞到底是什么人呀?” 郭蓉蓉可不傻,不是一顿肯德基就能把脑子撑坏的人。 “他啊……”丁潜想了想,“我也不知道。” “你不知道?” 丁潜说的是实话,他只跟这个人接触过一次,表面上看他还算坦诚,但事后回过头来想想,依然知之甚少。 他唯一知道的就是,这个人自称自己是雕骨师。 但在警方掌握的资料里,却没有关于这方面的任何记录,只是笼统的说他是个体经营者。 …… …… 次日中午。 发现女孩尸体的第二天。 平江北站的扩建工地表面上看照常工作,唯有货运楼那边已经停工了。始终能看到穿警服的人在工地上转悠,有些人还带着仪器在搜索什么。 由于警方严密封锁消息,这起离奇的杀人弃尸案件没有出现在任何媒体报端,但在与案件相关的小范围里,人心惶惶,暗流涌动。工人们口口相传,通过各种渠道打听案子,议论纷纷,互相猜疑。 特案组和平江刑警队的警员们全部调动起来,各有分工,全方位的寻找线索。一份份的调查报告雪片一样的汇集起来,等着杜志勋和孙建洲他们筛查甄别。 柳菲那边负责恢复被害人的容貌,还要请画像师为死者重新描绘生前的肖像,分发给各地派出所,与失踪人口进行匹配。还让警员们特别留意叫“姚佳”的失踪女孩。 丁潜在这个时候悄然离开。 他原本也不是警察,来去自如,根本没人注意。 他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塔西区黄河大街天河路135号。 这个地址他已经过目不忘了。 他把车停在路边,隔着马路看着街角那个古里古怪的小店,在挂着水牛头骨的牌匾上写着“极乐圣境”。 这个小店神秘而偏僻,无论谁都很难把它同城市另一端的恐怖杀人案联系起来。 巧的很,偏偏丁潜刚拜访过这里,知道这里住着一个玩儿骨头的人。 更巧的是,他昨天亲眼目睹了那个遇害的红裙女孩的尸体。 凶手在杀害她时,用了很多令人发指的手段,他把一个人骨制作的长钉顶入女孩的头颅里,他用骨头制作的刀切断了女孩的手脚。他似乎尤其热衷于骨头制成的凶器。 杜志勋认为,凶手迷信邪教,采用这种神秘的杀人手段可能是出于惩罚或者祭祀的目的。 丁潜首先想到了雕骨师巫云飞。 没有人再比他更了解骨头了,这个人尤其对人骨感兴趣。 就在今早丁潜来之前,郭蓉蓉那边查到了巫云飞当年涉嫌杀人罪被捕的经过—— 2010年,警方接到群众举报,查封了巫云飞在川州市经营的古玩店,在他的店里发现了很多疑似骨制品的商品。经专家鉴定,其中有相当一部分为人骨,通过dna鉴定皆属于不同人,当地公安机关遂以故意杀人罪立案侦查。嫌疑人巫云飞坚称这些人骨来源合法,并提供了个人或家属捐赠人骨的协议。警方经过大量的走访调查,除了个别协议无法联系上捐骨人,大多数捐赠者(已故)的家属证实确有此事。由于这起案件在国内上述首例,警方曾以故意杀人,贩卖//人体器官,非法经营等罪名起诉,后因证据不足均被法院驳回,最终于2013年初将其无罪释放。但禁止其继续从事相关经营。 丁潜现在进一步了解了巫云飞这个人,而且猜到了他与温欣之间的关系。 第5章人骨餐具(2) 温欣大概就是在三年前了解到巫云飞的事情,便以记者的身份去了川州第二看守所,对巫云飞进行单独采访。那些照片应该就是在看守所里拍的,可能当时巫云飞还承诺,等他出狱之后要赠送温欣自己亲手制作的骨雕,就是自己收到的这串人骨手珠。 想清楚了这些,丁潜心情倒是舒畅了不少,只要这件事与温欣无关,他就没有那么多顾虑了。 下了车,穿过马路,走到“极乐圣境”的门口,隐隐听到店里传来一阵幽咽婉转的笛声,如泣如诉,透着几分鬼气。 他心下好奇,从店铺窗外往屋里望去,逆着光,看得有些不太清楚,他透过多宝架上那些古怪的展览品,模模糊糊看见了店里有人影。好像巫云飞正坐在椅子上吹笛子。 但不只他一个人,还有一个瘦弱的身影坐在他膝上,完全沉静在他的笛声中。 等丁潜看清了那个人,后脊背突然冒出一阵寒意。 红衣女孩! 那个红衣女孩竟然就坐在巫云飞膝上! 突如其来的发现让丁潜僵木了几秒钟才清醒过来,他几乎是冲进了店里。 巫云飞笛声哑然,抬起头看见他,微微露出惊讶,“你来了?” 丁潜此时比他还吃惊。 刚才还明明坐在巫云飞膝盖上的红衣女孩不见了。 只有巫云飞一个人在,手里拿着一支金箔包衣,珍珠镶嵌的短笛。 丁潜都有点儿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了,这也太邪门了,上一次,他在店门前的树下看见那个红衣小女孩,一转身她就不见了,这一次他又眼睁睁的看着一个红衣女孩在巫云飞身边消失。 难不成这个店里真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他不由得想起了巫云飞刚才吹奏的鬼气森森的笛声。 “就你一个人在?”丁潜试探着问。 “是啊。”巫云飞露出一丝微笑,“你觉得像我这个年纪还应该有个女朋友吗?” “你没有?” “我的性//取向没有问题,只可惜像我这样身份的人,不太有女人敢接近我。我过去曾经试图交往过几个女人,可是当我告诉她们,送给她们的礼物是人的骨头,没有一个女人不被吓跑的。说起来,温欣反而是最了解我的女人了。”巫云飞言语中透出一丝无奈。 “……” “温欣没来吗?”巫云飞问。 “哦,她去外地出差,还没回来。”丁潜随口编了个瞎话。 他今天来不是讨论温欣的。 刚才有些慌乱,他需要平静了一下心情,重新占据主动。 人与人之间的交往是一门很深的学问。 占据主动的人可以在谈判中赚取利益,在争论中赢得支持,在表白中收获爱情。 对于丁潜来说,他今天要与巫云飞进行一场不见血的交锋。 占据主动,抓住对方的弱点,他就能全身而退,撕碎对方的伪装,如果不能,那就不好说局势会向着什么方向发展了。 他索性打量起陈列架上那些艺术品,现在他知道这些东西大都是人骨雕刻的,不免感觉有些阴气森森的。 丁潜虽然是心理医生,但他还从来没有接触过自愿捐赠自己骨头的人,这些人死前究竟是抱着一种什么样的心态呢,如果有幸,丁潜倒想见识见识。 他信手拿起一个精致小巧的白蝴蝶,拿在手里摸着也有点儿像骨头,但是他看不出来这东西究竟是用什么部位的骨头雕刻的。 “你喜欢这个?”巫云飞问他。 “这也是用骨头雕刻的吧?” “嗯。” “是什么骨头呢,我还真想不出来。” “蝶骨。” 发现丁潜发怔,巫云飞指指自己的脑袋,“在我们的头骨中间,在额骨、筛骨和颞骨、枕骨之间的位置,也就是我们眼窝的后面。顾名思义,这块骨头本身就像一个蝴蝶,我只是按照它本来的形状进行了打磨,因为这块骨头的成色好,并不需要进行特殊加工。” “你还能记住这块骨头是什么人的吗?” 巫云飞稍稍迟疑了一下,展颜笑道:“这个问题问得好,丁医生,你是个很有洞察力的人。只有有洞察力的人才懂得欣赏人骨骨雕的魅力。” “你在恭维我?” “当然不是,第一次看到人骨骨雕的人往往都会表现出不同程度的厌恶,但是有慧根的人会感受到骨雕那种难言的吸引力,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还会回来的。” “不瞒你说,我觉得这个确实不错。”丁潜托着手里的玉骨蝴蝶说。 “这块蝶骨属于一个芭蕾舞舞蹈家,很可惜,她因为跟男友闹分手,被老羞成怒的男友用刀捅死了。这个女人的父母希望能留下女儿的遗物,我就做了一对双脚的骨雕,留给了那对老夫妻。因为他们不富裕,我没要钱,所以就取了她的臂骨和头颅作为报酬。我觉得她的头型和手臂也很美。质地实属上乘。” 巫云飞望着丁潜手里的那个玉骨蝴蝶,微微出神,露出满意的微笑。 “你手里的笛子也是人骨做的吧?” “少女的小腿骨……才能吹奏出美妙的音乐。”巫云飞温柔的摩挲的骨笛,让丁潜一阵毛骨悚然。 “那我手里这块骨雕多少钱呢?” “你要买?” “你开个价,我考虑考虑。” 巫云飞打量了丁潜两眼,忽然脸色一沉,“你不是来买东西的。说吧,你今天来找我有什么事?” “……”丁潜暗自吃惊。 他觉得自己隐藏的够深了,甚至连脸上的表情都控制的恰到好处。 他想不通,这家伙就是怎么看穿自己的。 “你怎么看出来的?”丁潜问。 “你的眼中看不到那种充满灵性的狂喜。” 这算是什么解释? 拿着一块死人的骨头,爱如珍宝,兴高采烈吗? 丁潜再有学识,也无法体会这种感受。 “别浪费时间了,丁医生。如果你现在不肯坦诚,我就拒绝回答了。”巫云飞的神情似乎并没有多大变化,看不出他有多生气。但他已经要往里屋走了。 第5章人骨餐具(3) “好吧,我想向你打听一件事。”丁潜感觉自己又落入了被动。 他不想这么快就亮底牌,太危险了,但事已至此,他也没办法再隐瞒。 “打听什么?” 丁潜从怀里掏出一张照片,“这个东西你见过吗?” 巫云飞停住脚步,接过丁潜递来的照片,看了一眼。“这东西你是在哪儿拍到的?” 照片上就是钉进被害女孩头颅里那根细长的东西。一端圆润,一端呈三棱锥,中间还雕刻着花纹和符号。 这是丁潜离开法医室的时候,从柳菲的尸检照片里随手顺来的。 “医院里。”丁潜没说实话。“它被钉在了一个女孩的脑袋里。我们化验之后发现它是人骨的。但谁都没见过这种东西,不知道它到底是做什么用的。我就想起了你,你不是最擅长人骨雕刻吗?” “你怀疑这是我雕刻的?”巫云飞问道。 “我对骨雕不甚了解,但我想能制作出这样精致的骨雕,肯定需要高超的技术吧。” “所以,能雕刻出这个东西的人就是凶手,是吗??” 巫云飞突然把气氛拉到紧张,他的神情异常镇静,让人猜不透他下一步想干什么。 “你认为我会这么想?”丁潜反问。 “我并不了解你,但如果我是你,面对着一个可能是杀人犯的人,我也许会报警。” “很遗憾,我并不太喜欢警察,而且我知道,你也不太喜欢。” “你调查过我?”巫云飞深陷的眼窝中闪过一道寒芒。 “任何一个女友收到人骨礼物的男人都会调查一下吧。” 巫云飞注视了他一会儿,目光慢慢缓和下来,“是啊,有理。” 他拿起手里的照片重新看看,说道:“我不确定是不是从我这里卖出去的,这个东西是仿品,不是原创,其它地方也能买到。” “这么说你知道它是什么。” “普巴金刚。” “这是什么东西。” “普巴金刚是西藏密宗的说法,我们这边称它金刚橛。是一种法器,可以用铜、银、木、骨头等各种材料制成,外形大同小异,都是有一个三棱锥的尖头,它的外观与三棱匕首相似。但手柄因用途不同而有不同的装饰。有的是佛头,也有菩萨像,头戴五颗骷髅冠,最上端有马头。照片里这个金刚橛的端头就是骷髅冠加马头,因为这个东西比较细小,骨头材质又脆,所以只用花纹和符号来替代了,看的不是特别清晰,但它的用途都是一样的。金刚橛是指非常锐利的东西,可以穿刺任何物品,但没有东西能刺伤它。” “它能做什么? “有忿怒,震摄之意,能破除一切魔障,降伏魔怨。” “把这个东西钉在人头里又是什么意思呢?” “如果方便的话,你能不能告诉我,那具尸体是什么情形的?”巫云飞没有马上回答丁潜的问题。 丁潜稍微迟疑,“那个女孩的眼、鼻。耳、嘴,以及前yin后yin都被丝线紧密的缝起来了。手脚被骨刀切断,到现在还没有找到。” 巫云飞听完之后,把照片还给丁潜,用一种缓慢而平静的声音道:“密宗相信,人的肉体和灵魂是可以分离的。肉体是灵魂的载体,肉体可灭,灵魂永恒,不断的进入轮回。封住人体九窍就是封闭了灵魂与外界接触的通道。天灵盖的百会穴是人体经脉交汇之所,在此打入金刚橛可阻断周身运转,破除轮回,压服死者的忿怨。这是密宗的拘魂咒。” “拘魂咒?”丁潜头一次听说。 “说的直白一些,就是将死者的灵魂拘禁在身体里,再用法器镇住,让她永无转世的可能。” “发现那个女孩的时候,她的尸体成跪卧状被捆绑着,放在工地的地基下面,差一点儿就被水泥封在地基里,这是不是与拘魂咒有相同的含义?” “使用拘魂咒,切记不能移动尸体,触碰法器。深埋在地下,尤其是建筑物下面也有永世拘押之意,是配合法器使用的……还有别的吗?” 丁潜又从怀里掏出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堆烧焦发黑的纸片拼凑而成,纸上隐隐有残损的字迹。 巫云飞拿过照片,仔细端详了一下,“这是什么东西?” “这是在女孩的尸体旁发现的一些被火烧过的碎纸。” 巫云飞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你真是医生?” “我看着不像吗?” 巫云飞不置可否,拿起照片重新看了一眼说:“是道士的咒符,但是残破不全,还有其他的部分吗?” “没有了,只收集到了这些。” “好吧,那我姑且猜猜。这张符上写着一个‘斩’字,下面好像是写的人名。我猜测这张符上应该还有被害人的生辰八字。这是一张茅山道士的五雷符。在这个‘斩’字体之上应该还有五个‘雷’字。用来斩妖除魔,法力极大。不过这种五雷符对活人无用,只能对付妖魔,鬼魅。”巫云飞侃侃而谈,对于神秘主义的领域还真是博学。 “一个是拘魂咒,一个是五雷符”丁潜有点儿疑惑。“难道杀害这个女孩的人把她当成是妖怪?” “我想这个人应该是担心女孩复活,或是变成厉鬼找他报复吧。所以采取了这些法术施加在她的尸体上。这个人应该是通宵一些密宗法术的……” 丁潜倒是知道,不少杀人犯在杀人之后心怀恐惧,担心被害人化作鬼魂找自己麻烦,但是像这个凶手这样大费周章的,还不多见,除了因为他通宵法术,会不会这里还有别的原因呢。 “不过,这里有点儿问题。”巫云飞忽然说。 “什么问题?” “是凶手的问题……拘魂使是西藏密宗的秘术,五雷符是茅山道士的法术。这二者法理完全不同,不可混淆,凶手却把它们用在了一起。这只能说明一种原因——凶手只是略知皮毛,并不精通,所以才会把自己知道的东西全部用上。” “我现在大致明白了。多谢指教。”丁潜嘴上说得客气,却在暗中观察巫云飞。 第5章人骨餐具(4) 巫云飞的解释听上去无懈可击,还主动帮自己推测凶手只是一个略知法术的门外汉。 但反过来一想,他也分明在暗示自己,他不是凶手。 丁潜并不清楚精通法术和略知皮毛之间的差距有多大。就目前看来,唯一能对这起古怪杀人案给出合理解释的只有面前这位神秘的雕骨师。 丁潜暗中观察了半天,巫云飞说话时神色始终保持平静,看不出一点儿破绽。 如果谈话到此为止,他还有些不甘心,他问巫云飞,“我刚才听你说,你好像也在卖金刚橛,你最近有卖过吗?” 巫云飞似笑非笑的望着丁潜,“丁医生,你有时候不像医生,更像个警察。” 丁潜刚想解释,巫云飞又说:“是什么都无所谓了,都是空虚,都是捕风。” 说着站起身身,拉开身旁那扇木门,对丁潜说:“你跟我进来吧。” 丁潜心头立刻便缩紧了。 他在梦里曾经走进过这扇门。 他听到了温欣和巫云飞那段诡异的谈话,还看见了巫云飞从红衣小女孩身体里取出了一根做成腰带的肋骨。 那个梦把他惊醒了,虽然明知道那个梦无比荒诞,不可相信,他还是对巫云飞的小店,对那扇神秘的门,以及门后所隐藏的东西充满了好奇。 他没想到巫云飞会主动邀请他走进他的禁地。 巫云飞在前面带路,丁潜跟着他走进了那扇小门。 门后是一条逼仄幽暗的走廊,没有窗,连个灯泡都没有。他只能看见巫云飞模糊的背影,前行了七八步,向右拐,里面又出现了一扇门。 此时,丁潜简直惊讶的要喊出来。 他眼前所看到的一切,几乎与他梦里见到的一般不二。 他知道这不可能是即视现象。 他确定他从来没有到过这里,他的脑子无论将多少记忆碎片重组到一起,也不可能预感到还未发生的事情。 他是一个严谨的学者,但有时候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未知的领域是无法用现有的科学能够解释的。 那扇门半开半掩,门后透出了灯光。 房中鸦雀无声。 但丁潜却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在巫云飞开门的一刹那,他能看见那个红裙小女孩安安静静的坐在房间里。 巫云飞推开门。丁潜看到—— 房间里没有人。 更没有那个红衣小女孩。 而且比他梦里的房间大了好几倍,几乎与前堂差不多大。这倒让他松了口气。 这个房间大概是在后院,与前堂有窄道相连。 四面墙靠墙矗立着高大的陈列架,房里有两扇窗,半挡着窗帘,显得房中有些昏暗,架子上堆放的几乎都是骨雕作品,各式各样,琳琅满目,有一些颜色灰黄,看似年代久远,还有一些新鲜白皙,犹如在前堂看见的那个玉骨蝴蝶。 架子前面堆着一些大大小小的箱子,显得很乱。 在房间中央有一张大圆桌,放了几张画着铅笔草图的白纸,有木头盒,打开盖子放在桌上,盒子里放着两排奇形怪状的雕刻刀,清一色棕色木柄,但刀尖形状各异,有的尖细如针,有的弯曲如蛇,有的弧形平头,有的倾斜锋利,少说有二十余种刀具。 最显眼的是在一块平铺的麻布上放立着一个正在制作中的骨雕作品,麻布上堆积着一层白色的粉末。 这是一个一尺多高的银色烛台。 乍一看十分精美,但凑近了仔细看,才发现其实是一个人的半截手臂。尺骨和桡骨交叉组成了支撑的长杆,掌骨形成一个托举的姿态,五根指骨调整成间距相等,指尖带有插烛的尖针,整个形状好似绽放的花朵,而烛台则是丁潜叫不出来的骨头做成的,厚实又带有弧度,优雅稳定的托起整个烛台。在整截臂骨上,雕刻着阿拉伯式繁复的几何花纹,镶嵌着银饰和七彩玉石,不考虑它的用材,这个烛台堪称艺术佳品。 想必这里就是巫云飞的工作室。 发现丁潜看的出神,巫云飞说:“这是一个阿联酋的商人专门定制的,用的都是真的玛瑙玉石,成本很高,也比较耗费工时……” 丁潜没问这节手骨的来历,说不定巫云飞又会给他讲述一个离奇的故事。 他没问,巫云飞也没说,他从一个架子下面,捧出几个又宽又扁的大纸盒,放在桌子上,打开盒盖,里面整齐排放着一个个小巧的骨雕,其中就有类似金刚橛的骨雕。 “这些都各种法器,或者供人供奉的神物,不是我制作的,都是从印度或者西藏那边进的。可以送给那些对骨雕要求不高,纯粹追求法力和保佑的人。” 丁潜拿起一个形状跟钉入女孩脑壳里的凶器相似的金刚橛,一边打量一边问:“你最近卖过这东西吗?” “应该是有过,但不只这一件,这些东西我都卖过。” “你有销售记录吧?” 巫云飞笑了,笑意令人费解。“我从来都不做人骨买卖的记录。我只是一个雕刻师,不是商人。别人给我的钱只是他们的心意,不代表买卖,否则会招来鬼魂报应的。” “那如果人家故意戏耍你,你岂不是赔了?”丁潜有点儿不太相信。 “所以我才没有发达啊,要是按照你们世俗的角度的来评定我的技艺,那我早就家财万贯了。当然,一般能找到我的人也都心怀虔诚,量力而行的施我一些钱。很少有在这方面敢欺骗的。” 这个家伙又头头是道的把一条关键的线索给否认了。 “那么最近从你这买过金刚橛的人你还有印象吧。”丁潜抓住这个问题追问。 巫云飞回忆了一下,“我记得应该是个男的。” “那个人叫什么?是做什么的?” “他没说。之前也没有跟我打招呼,只是偶然来我店里求了三个金刚橛。” 一下买三个? 丁潜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追问:“他要这么多干什么?” “他说家里招惹了不干净的东西,要供奉起来镇妖。” “那也没必要一下买三个吧。” 第5章人骨餐具(5) “那得看他用来干什么,我的职业很特殊,是游走在鬼神之间的人,所以我不能干涉别人的生活,这是我们这行的规矩。” “如果他用这个杀人呢?” 丁潜目光灼灼的注视着巫云飞,突然迸发出惊人的能量。 巫云飞措手不及,在丁潜充满压迫的目光下瞬间迷失,但他很快惊醒,避开了丁潜的目光,喃喃道:“万事皆空,万物皆无,一切顺其自然,与你何干,与我何干。” “……” 丁潜并没有继续逼问他。 他现在孤身一人,在一个满是人骨的房间里,面对一个内心难以揣测的雕骨师。 真明智的办法还是不要激怒他比较好。 丁潜估计,自己身体健康,正值壮年,没准儿也是巫云飞理想的雕刻材料。 他提高警惕,暗中留意巫云飞的一举一动, 猛然发现巫云飞伸手够向桌上的雕刻刀! 丁潜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 全身刹那间绷紧。 脑子里飞速想着对策,他看到那个臂骨烛台离自己最近,五根伸展开的指骨上还有尖针。他暗中准备,一旦巫云飞抓起雕刻刀,他就一把抢过烛台刺向他。不知道这个人骨烛台结不结实,但五个尖只要能给巫云飞杵上,也够他呛。屋门在丁潜身后,他可以趁机转身逃走,只要一击命中,他就有机会逃出去。 就在巫云飞的手几乎碰到了雕刻刀,丁潜突然伸手抓向桌上的人骨烛台。 “别动!” 巫云飞一把将烛台抢过去,丁潜双手抓个空,心里顿时就慌了。他知道自己小脑不太发达,现在怀疑是不是已经退化了。 “这可是我的宝贝,你别给我碰坏了。”巫云飞小心翼翼的捧着烛台放到墙边架子上,“你要是想帮我,就帮我把桌上的其他东西收拾了吧。我们要开饭了。” 啥??? 丁潜愣愣的瞅着桌上的雕刻刀,合着人家根本就没有翻脸的意思,是自己多心了。 他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懂这家伙了,他怎么都不按常理出牌呢? 他帮着巫云飞把桌上的东西收拾好,放在了靠墙的架子上,空出了一个大桌面。 巫云飞变戏法似的从什么地方抽出一张大桌布铺在圆桌上,还是纹蕾//丝花边的。 “稍等片刻。”巫云飞说了一句,转身出了房间。 丁潜心里还有点儿不踏实,怀疑这家伙是不是用的什么缓兵之计啊,刚才觉得没有把握把自己拿下,先稳住自己,出去拿个顺手的家伙回来,堵在门口,来个关门打狗。 丁潜很后悔,早知道把郭蓉蓉诳来就好了。这小丫头发起疯来,一般老爷们都不是对手,那他就不至于这么被动了。 他想着,走到架子那儿,挑选了一个大号的雕刻刀,挥挥还算顺手。正这时,就见巫云飞推着西餐厅那种三层送餐车回来了。餐车上放着一个船型的大托盘,里面盛着一只香气浓郁,色泽诱人的烤鸡,上面还点缀着果蔬做装饰。 巫云飞看见了丁潜手里的雕刻刀,“怎么,你想用那东西切鸡肉吃?” “???”丁潜感觉又被这家伙搞了。 巫云飞把烤鸡盘子放在桌上,从下层格拿出成套的西餐餐具摆在桌上。刀、叉、圆碟、汤勺、酒杯,一应俱全,十分精致,都是世面罕见的样式。看的出,巫云飞是个生活极有品味的人。 虽然盘中的美食吸引人,但丁潜更被这套餐具吸引住了。 这些餐具都不是寻常看见的那种不锈钢和瓷器,质地彷如玉石翡翠,乳白剔透,摸起来细腻温润,造型优美。餐具上包裹着银箔花边,镂镶着绿玛瑙和黄琥珀,这不是餐具,简直就是艺术品。丁潜估么着这套餐具价值不菲,没想到巫云飞这么大方,第一次请客就拿出压箱底的东西招待自己。 他拿起花瓣形的高脚杯,正在欣赏,巫云飞端起酒瓶给他斟酒,说道:“你是温欣的男友,自然也是我的朋友,不用见外。尝尝,这是我托人从加拿大捎回来的冰葡萄酒。在国内根本买不到。” 丁潜举起酒杯,抿了一口,入口清凉甘甜,口感圆润绵长。他还是第一次喝到这种口味的葡萄酒。 他放下酒杯,正想客气两句,当目光落在巫云飞手里的酒瓶上,眼神突然直了。 那个精美酒瓶怎么看着好像…… 等巫云飞给丁潜的酒杯里重新斟满,把酒瓶放在桌上,丁潜终于看清了那个酒瓶。它的形状不像一般的酒瓶,它是圆形的瓶身,带有一点儿弧度,十分小巧。洁白如玉的表面雕刻着美轮美奂的花纹,有仙女花鸟,宫殿祥云,层次分明,栩栩如生,再恰到好处的包镶银边,点缀一些珍珠玉石。令人叹为观止。 可是,除了这些精美的雕刻和名贵的珠宝之外,它外形很像一颗倒置的人头。 “你这个酒瓶难道是……”丁潜试探着问。 “是一颗女人的头骨。”巫云飞点头承认。 他平静的望着丁潜,眼神中流露出几分戏谑之意。丁潜忽然觉察到,他不是在看自己,而是看自己的手。 他下低头,目光落在自己手中的白色酒杯上,杯身造型仿佛两片百合花瓣堪堪绽放,血红色的酒液盛在莹白的杯壁中,散发着妖异的微光。 “难道这也是人骨?” “那是两片髋骨。女人的髋骨因为需要生育,所以形状饱满,厚实,很适合制作酒杯。但最好是用处//女的,色泽上乘,用来盛酒,可以提升口感。” 丁潜望着杯里的酒,胃里一阵阵作呕,差点儿就把刚才喝下去的酒呕出来。 “酒杯的底座我用了距骨头,光滑圆润,稳定性好。” 丁潜强忍住恶心,“你这些餐具……不会都是人骨做的吧?” 巫云飞难得露出会心的笑容,“这些可是我最珍贵的藏品,不卖任何人的。我只用它来招待贵客。” 第5章人骨餐具(6) 丁潜看了看自己的刀叉。 “那是尺骨。” 丁潜看了看餐碟。 “那是肩胛骨。 丁潜把目光落在那个盛烤鸡的船型大托盘上。 “那是肋骨。” “……”丁潜有点儿疑惑。 “你要从下往上看。” 经过提醒,他才留意到托盘其实是一条条u形的肋骨两两相对,按照由大到小,从上到下拼接在一起的,再有银箔作底,利用肋骨本身的形状做成了一个银色宝船形状的托盘。 丁潜数了数,“你这肋骨的根数不对吧……” “那只是一半。我还没上汤呢。”巫云飞弯腰从推车下层端上一个汤锅,汤锅的锅身也是用肋骨搭配银箔拼接而成的。把托盘倒过来,汤锅扣在上面,正好是一副完整的胸骨腔。 再看带着曲线的汤勺,丁潜不用问,一眼就认出来是脊椎骨。 他真不知道巫云飞的脑子里究竟是怎么产生出这么多恐怖灵感的。 除了这些以外,桌上还有许多精致的小玩意儿,其中就有类似他在前堂看见的那个玉骨蝴蝶,丁潜不用问也知道,肯定都是二百零六块骨头里的哪一块。 “你这些餐具该不会是同一副人骨做的吧?”丁潜问。 巫云飞微微一笑,“差不多吧。除了我的酒杯以外,你用的餐具,连同桌上其他的器具都是同一个女人。我的灵感就来自于我手中的杯子。” 巫云飞用头骨酒瓶给自己的酒杯倒了半杯酒,拿起酒杯闻了闻,品尝了一口,对丁潜说:“你仔细看看,我手中的杯子跟你的杯子是不一样的。” 丁潜认真看了看,虽然两个杯子的造型有点儿相似,其实差别还是很大的,巫云飞的酒杯色泽微暗,形式古朴,“你的杯子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呵呵,你说对了,不过不只是有些年头,这个酒杯可是南北朝的古董,距现在差不多1500年了。” 丁潜吓了一跳,“难道这个古董也是人骨做的?” “它也许不是历史上最早出现的人骨器具,但绝对是最有故事的。你应该知道北齐的皇帝高洋吧,一个荒yin凶残而闻名于史的皇帝,估计整个中国历史上也没有哪个皇帝能比他更荒唐,更没有人性吧。” “这个杯子跟他有关?” “高洋在位十年,嗜酒纵yu,杀人如麻。他曾经看上了一个叫薛氏的名妓。因贪恋薛氏的美貌,把她纳入后宫封为嫔妃,本来十分宠幸薛妃。但有人向高洋诬告她与清河王高岳通jian,高洋便信以为真,妒火中烧,命人把薛妃大卸八块。却将她的腿骨做成了琵琶,特意请乐师做了一曲‘佳人难再得’,每每想念薛妃时便弹奏助兴。” “这段故事我倒是听说过,那这个酒杯……难道也是……” “这是高洋曾经用过的酒杯,就是用那个薛妃的髋骨制成的。我查过很多史料,高洋杀死薛妃后,取了她不同的骨头做成各种器物,最有名的是人骨琵琶,除此之外,还有骨杯,骨簪,骨梳,骨镜十几种。这也足以见得,高洋还是很喜爱这位薛氏的。只可惜到现在,年代久远,也只有这个骨杯流传下来,其他东西都找不到了。” 丁潜还说头一次听说有这段野史,忍不住说:“你怎么能凭一段野史,就确定这个骨杯就是上千年那个被杀的妃子的骨头呢?万一野史是杜撰的呢?” “真相并不一定是亲眼所见,也可以通过不同渠道推导出来,你办案的时候不也是这样吗?” 巫云飞的话似有深意。好像又在不经意的点丁潜一下。 “……”丁潜只能装傻。 巫云飞继续说:“我通过史料查找,以及我本身对骨雕的研究,推测出一个结论。高洋之所以喜欢薛氏,及时后来杀了她也用她的骨头做成各种器物以示纪念,这里面不仅因为他残暴,还有另一层原因……薛氏是一个骨质特殊的女子。” “骨子特殊?” “就是传说中的有着冰肌玉骨的女人。” “冰肌玉骨?那不是形容吗?” “在你们常人看来是,但在我们雕骨师的眼中,玉骨是专门指那种有着特殊骨质的女子。这种骨质细腻光亮,莹白温润,骨壁也也比寻常人骨更厚,有羊脂玉的特点。如果女人皮肤再细嫩一些,骨色就会反衬出来。在你们常人看来就是所谓的冰肌玉骨,你们只是觉得好看,并不知道其中的奥妙。但这样的骨质可遇而不可求。高洋虽然昏庸残暴,但不可否认他是一个很有鉴赏力的人,他能看出薛氏的出众之处在哪里,即便杀了她的人,也要留下她的骨头。” 丁潜若有所思,拿起手里的骨杯重新观察,又看看桌上的其他餐具,“那么这个女人的骨头也就是你要找的玉骨吗?” “正是,十分难得,可遇而不可求。只是有一点可惜。” “可惜什么?” “这副骨架不算完整,有些地方有破损。譬如说这个头骨酒壶。”巫云飞露出些许惋惜。 “我看着很好啊。” “那是我特意做了掩饰。”巫云飞把酒壶转个个儿,指了指一处星斗的图案,“这其实有点儿裂痕,我是按照裂痕的纹路雕刻的星斗。要不然丢掉太可惜了。还有几根骨头实在不能用,我只好先放起来。” 丁潜望着这一桌精美绝伦的餐具,无限感慨,也不知道这位玉骨的女子遇到一位懂得欣赏她的雕刻师,究竟算是幸运还是不幸。也许她也能像那个被杀的薛妃一样玉骨存千年,变成无价珍宝。 看到丁潜有些失神,巫云飞笑道:“你还想问什么,咱们边吃边聊,我其实是想让你尝尝我做的泰式烤鸡。我欠温欣一顿邀请,这次就是丁医生代表她了,” 巫云飞用刀叉夹出几块鸡肉放在丁潜面前的骨盘里。 丁潜到现在强忍着没吐已经算是不错了,还哪有胃口吃下去。 第6章鬼领人(1) 巫云飞用骨叉叉了一块肉放在自己的碟子里,用骨刀切成小块,叉起了放进嘴里,抿了一点儿酒,很是受用。 他看了丁潜一眼,“丁医生没胃口吗?” 丁潜当然也不能太示弱,勉强用叉子叉起一块放进嘴里,硬着头皮咀嚼……皮脆,肉酥,微咸微辣。味道虽然不错,可是丁潜吃起来,却跟吃人肉一样。 巫云飞端起骨杯向丁潜敬酒,丁潜只好硬着头皮拿起面前的酒杯喝下一口。 巫云飞拿起头骨酒壶给他斟满酒,冷不防问:“丁医生,你知道头骨在神秘主义中代表什么含义吗?” 不等丁潜回答,他自问自答,“代表永恒与不灭。大部分人都本能的厌恶骷髅,因为看见它就联想到死亡,而死亡就是人类的终极恐惧。这一点众生平等,无论多伟大的人也会恐惧死亡。” 丁潜承认他说得对,如果自己有九条命的话,他可能早把桌子掀了,跟巫云飞动手了,也不至于小心谨慎,憋屈的跟一个用人骨头当餐具的变tai一起吃饭。 “人类科学的前身就是神秘主义,西方的炼金术和巫术,东方的算卦和炼丹被化学公式和物理定律取代了,本质上他们没有区别,只是后者对于人类生活更有实用性。科学自古以来的发展方向就是让自己活得更长久一些。虽然目前还没有达到,也许永远也不可能达到,但在精神方面,我们的内心中追求的就是人类的永恒与不灭。人的肉体可以很容易消亡,只有骨头可以长久的保存下去,证明我们曾经存在过,今后也将存在下去。想通了这一点,我这里的一切就都没有什么可恐惧的。我所做的一切是在向永恒的生命致敬……” 丁潜从未听过这么疯狂的话。 但他却无言反驳。 他面前这个人并不是一个单纯的疯子,他深刻的思想甚至超过了丁潜认识的绝大多数人。世界本身就是对立的存在,有阳就有阴,有上帝就有魔鬼。任何事物,做到极致便殊途同归。 这个世界上不乏自称上帝,扮演上帝的人,但以魔鬼自居,敢于入魔道的人更加令人敬畏。 这次到访的结果完全出乎丁潜意料,他发现自己更看不透这个男人了,根本无法用善恶正邪来形容的这个人,心理分析,精神病诊断,完全无法用在他身上。 丁潜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享用完这顿人骨宴的。他怀着复杂的心情告辞离开,走出了巫云飞那个神秘阴暗的小店。天色已晚,不知不觉的,他在这里呆了一整天,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只是再没有看见那个诡异的红衣小女孩。 她就像个幽灵一样来无影去无踪。 忽然身后响起一阵幽咽的笛声,正是丁潜来时听到的曲子。 他停下脚步,回头看见巫云飞送到门口,正拿着那根镶银的骨笛随意吹奏。 “这是什么曲子,我从未听过?”丁潜问。 “佳人难再得。” …… …… 回到车里,丁潜才发现手机没拿。一看有五个未接电话,其中三个都是郭蓉蓉打的。 他给郭蓉蓉回了电话,郭蓉蓉的大嗓门马上就在听筒那边叫起来,“你跑哪儿去了,大叔。给你医院打电话,说你不在。说,你是不是背着我在偷偷摸摸搞什么?” 丁潜想说,你是我小妈啊,什么都管? “有什么事儿吗?”丁潜问。 “也没什么事儿,那个被害女孩的父母好像是找到了。” “找到了?怎么找到的?” “通过画像。复原的女孩画像今天中午传真到各个派出所,下午就有一个派出所汇报,说死者的长相跟他们头两天接到一起报案的失踪女孩很像。已经通知了女孩的父母。他们马上要过来认尸。” “那个失踪女孩叫什么名字,是不是叫姚佳悦?” “姚佳悦?不叫姚佳悦。这个女孩好像姓徐。” “……” …… …… 柳菲对被害人进行了面部整容,然后由公安局的画像师根据死者的相貌,尽量绘出生前的模样,通过公安网的失踪人口档案和各地派出所寻找相貌相似的人。 来刑警队认尸的是一对卖菜为生的中年夫妇。 他们三天前到家附近的派出所报案,说他们有一个上初二的独生女儿,四天前失踪了。派出所的警察帮着孩子父母找遍了学校,同学家和亲戚家,都一无所获。这个女孩就像蒸发了一样,毫无征兆的凭空消失了。 失踪女孩叫徐露。 女孩父亲叫徐宝昌。母亲叫孙美娟,夫妻俩在南城区解放路农贸市场骑三轮车卖菜。 柳菲把他们带到法医室停尸间,只掀开了白布单一角,露出女孩整容过的脸。没让他们看到女孩被砍掉手脚的惨象和解剖刀留下的疤痕。 徐宝昌夫妇互相搀扶着,哆哆嗦嗦往女孩脸上看了一会儿,几乎是同时抱头恸哭,捶胸顿足。即使已经腐烂变样,做父母的也能一眼认出自己的女儿。 光凭辨认还不够,柳菲之后又提取了他们的dna,与被害人进行比对,检测结果证实死者就是他们的女儿徐露。 丁潜回到刑警队的时候,徐宝昌夫妇正一边哭,一边讲述女儿的失踪经过。 徐宝昌说:“……我最后见到我女儿是上周四,那两天我病了没出摊,都是我老婆出摊,我记得那天傍晚下了很大雨,本来我还想去接闺女放学,那天发高烧,吃了点药迷迷糊糊睡过头了……大概晚上5点多吧,我听到小露回来了。我记得我还跟她说了两句话。她然后就进屋了。” “那你们什么时候发现她不见了?”杜志勋问。 “第二天早上。”徐宝昌表情纠结,“他妈做好饭,喊她吃饭,怎么喊都没人答应。进她屋子一看,孩子就不见了,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离开家的。我们当时还以为她是上学去了。没太当回事儿,可是等到晚上,我闺女还是没回来,我们就担心了。打电话问她同班同学才知道,我闺女一整天都没上学。 第6章鬼领人(2) “……打电话问她同班同学才知道,我闺女一整天都没上学。我和我老婆都着急了,问遍了平时跟我们闺女要好的那几个同学,都说不清楚她去哪儿了。” “你稍等,”杜志勋打断,“我想问一下,在你们女儿失踪前,你们之间有没有发生过什么争吵?” 徐宝昌看看老婆,两个人都摇头说没有。 “那她有没有举止比较奇怪的时候,譬如说对你们说过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或者提到过一些从来没有提到的人?” 徐宝昌想了想,还是摇头,“没有,我们闺女一直都很乖,从来不跟不三不四的人来往。失踪前那几天也很正常,没提过什么奇怪的人。” 坐在一旁做笔录的郭蓉蓉实在忍不住了,插嘴道:“按你们这么说,徐露失踪得也太莫名其妙了吧。如果她是在上下学路上被坏人绑架了,当时还是亮天呢,路上应该会有目击者的,但是附近派出所和110都没有接到报案。你说她失踪前一天回家,表现都很正常,但是睡了一宿觉,等到第二天早上,她就一声不响的离家出走了,之前既没有跟你们争吵过,也没有被坏人gou引过。那她为什么要离家出走啊,又怎么会突然就被离奇杀害了呢,难道你女儿中邪了不成……” 郭蓉蓉还想往下说,被杜志勋制止了。毕竟徐宝昌夫妻刚刚经历丧女之痛。 其实郭蓉蓉说的句句都在点子上,徐宝昌嘴唇抖动了半天,也找不出一句合理的解释。 这时候,徐宝昌的老婆孙美娟脸色大变。似乎想到了多可怕的事情。 她忽然情绪失控的大哭起来,还用力捶打丈夫,“都是因为你,是你害了咱闺女!是你害了咱闺女!!” 徐宝昌就跟木雕泥塑一样,任由妻子打骂,一声不吭的受着。 这一下把在场的警察全弄愣了,不知道他们这是因为什么。 好容易把孙美娟拉到了旁边,让她情绪平静平静。杜志勋问徐宝昌,“你妻子刚才是怎么了,为什么那么说你,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没有交代?” 徐宝昌满脸的悔恨,又带着惊恐,犹豫了好半天才说:“在我女儿失踪的前三天,我吃饱了撑得跟人玩碟仙,可是请碟仙的时候,我没听刘瞎子的话,瞎想瞎看,结果……结果……” “结果怎么了?” “我看见了一个红衣女鬼……我当时吓得大叫一声,从凳子上摔下去了,搅了仪式,刘瞎子说我们请来的碟仙就送不走了。刘瞎子还说,我们要倒大霉了。当天晚上,我就梦见我女儿跟着一个穿红裙子的女孩走了。我吓醒了。就去问刘瞎子,让他给解解梦,刘瞎子说,这是‘鬼领人’。那是碟仙看中了我家闺女,要带她走。我吓坏了。问他该怎么破解。他说,我要是能留住女儿三天,等碟仙厌烦了就会离开,选别人。从那天往后,我女儿上下学我都接送,一连三天,只有第三天病倒了,没去接她,但她放学以后自己回来了,我以为都没事儿了,可是没想到到了第四个天头上,我女儿竟然自己走了。警察同志,你说是不是我害了她呀,我女儿真被鬼领走了吗……” 要是换成平时,大家听了也许都会哈哈一笑,告诉这个徐菜农,“哪有什么鬼,都是封建迷信。” 然而,一想到徐露被诡异手段摧残致死的尸体,再听说这个死者父亲亲身遭遇碟仙的经历,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在这些人中,最为震惊的人莫过于丁潜。 他对红衣女孩的印象比任何人都要深刻,她不仅仅是一个虚幻恐怖的存在,她还像幽灵一样接连两次出现在自己眼前。 没撞过鬼的人永远无法体会那种毛骨悚然的恐惧感。 丁潜唯一比这位徐菜农幸运的地方就在于,他不必担心女儿或者女朋友被鬼领走。他都没有。 不过听了徐菜农的这段撞鬼经历,似乎给了丁潜一些启发,让他脑海中闪出一个假设。 一个荒诞至极的假设。 这个假设把红衣小女孩和神秘的骨洞居士巫云飞,以及案子里各种离奇元素全联系上了。 但这个假设确实够荒唐的,丁潜姑且用发散性思维想想而已,没打算跟别人说。没曾想这时候,郭蓉蓉毛愣愣的叫他。 “喂,大叔,你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郭蓉蓉是纸扎的老虎,表面上咋咋忽忽,胆子最小。她现在急需一个学识渊博的权威把这个“鬼”戳穿,来给自己宽宽心。 丁潜见大家都不言语,一个个明明心里发虚,偏偏装的不以为然,冒出了一股恶作剧的心态。他让人先把徐宝昌请走,免得他受刺激,然后索性对大家说道:“我通过了解,得知被害女孩徐露被人施用了两种法术,一种是藏教密宗的拘魂术,先封住女孩身体的九窍,之后在徐露头骨里钉入一个叫金刚橛的法器,就是那个白色的骨钉。这样可以在她死后将灵魂困在她的身体里。还有一种是茅山道法中的五雷斩,在咒符上写上五个‘雷’字一个‘斩’字,边念咒语便用火焚烧,有除鬼降妖之意。再把徐露的尸体置于楼房地基下,这是要借助高楼配合咒术将徐露永远镇//压住。这些方法自古以来就是用来镇压鬼魅,防止妖魔危害人间的。”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呀,难不成徐露成了鬼?”郭蓉蓉惊疑不已。 其他人的反应也跟郭蓉蓉差不多,惊愕的望着丁潜。 “你们不妨这样想,假如徐宝昌在跟人玩儿请碟仙的时候,真的看到了一个红衣女鬼呢,那个女鬼就是他们请来的碟仙。他破坏了请仙的规矩,女鬼没被送走,厄运降临到了他头上,把他女儿徐露领走了。那么徐露其实就等于是被鬼附体了。这时候,出来了一位精通法术的神秘人物,施展咒法把被红衣女鬼附体的徐露镇服了。你们觉得这样解释是不是还说得过去。” 第6章鬼领人(3) 合不合理先不说,反正丁潜一番话是把大家都雷倒了,一个个张着嘴巴合不拢。 还从来没有一个刑警队办案时,推理推到封建迷信上的。 杜志勋咳嗽两声,刷刷存在感,“丁潜,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你严肃点儿好不好,不要拿死者开玩笑!” “你看我像是在开玩笑吗,我是很认真的说,如果我推理的有问题,大家可以指出来嘛。”丁潜带着有点儿可恨的微笑说。 谁知道他到底是不是认真的,更可恨的是,他的推理逻辑上确实环环相扣,还真让人一时间找不出破绽,没法反驳。 什么是天才,天才就是正说正有理,歪说歪有理,让人天天想踩他的家伙。 大块头的年小光胆子比郭蓉蓉还小,听完丁潜的话,头皮炸毛,后脊梁发凉,跟身边的钟开新嘟哝,“这个案子是他/奶/奶的挺邪性,咱们特案组只管人事儿,不管鬼事儿,我看咱们还是回蓝京吧。别再让那个红衣小女鬼儿把咱们给领走了。” 钟开新吧嗒吧嗒嘴,“要不咱俩明天开车去灵隐寺上柱香,求个平安符吧,我顺便给柳医生也求一个。” 杜志勋狠狠瞪了他俩一眼。 众人人心浮动,正在窃窃私语,有个人冷冷道:“哪里有什么鬼魂,就算真有,也只能是冤死的灵魂。真正恶的是人。只有人才能费尽心机,不择手段的去害人!” 众人闻声转头,说话的人正是法医柳菲。 她坐在角落,神情冷漠,听着别人议论纷纷,突然开口,一下就让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她凤目流转,冷幽幽的目光看向丁潜,“是我亲自给那个女孩做尸检的。我清清楚楚记得她身上每一处伤口,每一道伤痕。那不是鬼,那是人的手段。就算真有你所谓的那种精通法术的人,他也不过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子,他在这个女孩身上所做的一切只能证明一件事——他是一个凶残扭曲,不可饶恕的罪犯。如果不能尽早抓住他,还会有更多的人遇害。你,我,我们在这里的所有人要做的,就是抓住这个家伙,让他受到应有的审判。” 谁都没想到,一贯性情冷漠的柳菲能突然说出这样一番激愤人心的话。 丁潜没想到,这个冷美人的内心深处也隐藏着如此感性的部分。 那双剔透的眸子正一瞬不瞬的凝注他,似乎在努力看透他的内心,寻找他所说的那个神秘人物。 丁潜很好奇这个女人是不是真能看出他在想什么。 他在想巫云飞。 他荒诞的假设里所指代的那个神秘人物。 他倒并非想为巫云飞洗白,只是想来想去,也只有这套荒唐的推理能把这个案子里出现的所有灵异的东西联系在一起。无论是徐宝昌碟仙招惹的红裙女鬼,还是丁潜接连遭遇的红衣女孩,似乎与这个雕骨师之间存在着某种不为人知的关联。 到底是人,是鬼? 是人杀鬼,还是鬼杀人呢? …… …… 不管怎样,确实了被害人的身份,案情就出现了重大转机。 警方开始围绕徐露失踪前后展开多方面调查。他们对徐宝昌夫妇也进行了走访了解。 夫妻都是平江郊区的农村人,在老家种了两亩菜地,平时从家里拉点儿菜到市里卖,也到批发市场进点儿菜。小本经营,收入不算高,也还可以维持生计。 因为女儿徐露在第三中学念书,为了照顾方便,他们在学校附近的农贸市场里卖菜,还在市场街边租了两室一厅的旧房子。步行距离学校只有十几分钟。 夫妻俩平时比较热心肠,人缘不错,没有与人结过怨。这就很大程度上排除了报复杀人的可能。 从徐露这方面入手,据她班主任反映,徐露一贯在学校表现正常。她性格比较柔顺,很少与同学争执,成绩处于中上等。不算那种显山露水的学生,但也不至于被人忽视。 这样的调查结果跟徐宝昌夫妇所说的情况差不多,但不是特案组想要的。越是没发现疑点,才是最大的疑点。难不成真是红衣女鬼把徐露领走了? 虽然大家都觉得神鬼说不可信,但谁又都不能给出更合理的解释,特别是听了丁潜那套拘魂术、五雷符的灵异推理,心里更有点儿犯嘀咕了。 组长杜志勋依然保持沉稳,他问丁潜,“你有多久没用过共情术了?” “好几个月了,自从你们觉得我像个精神病,我就没用过。” “偶尔用一次也无妨,我想看看,你的共情术对碟仙有没有效果。”杜志勋难得也能开句不像玩笑的玩笑。 “……” 杜志勋拉着丁潜和特案组警员来到了第三中学,他对丁潜说:“我们就从徐露那天放学回家开始。重新体会一次那个女孩是怎么失踪的。” 丁潜没反对,事实上,当他得知徐露也在第三中学上学,心里就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确实是很巧合,两天前他捡到了姚佳悦的学生证,地址也是第三中学。当时他来过一次,没找到姚佳悦,还被误会成了se狼,没想到现在又因为另外一个女孩失踪找到了这里。 难道这仅仅是巧合吗? 从第三中学出来,丁潜和杜志勋他们跟着徐宝昌往家走,他们走得不快,就像徐露平时放学以后溜溜达达回家那样。 出学校是一个十字路口,穿过斑马线,一直前行,路过一个妇//科医院,一个公园,右拐下行百十米,再横穿一条马路,就到了解放路市场。 这个市场挺大,附近的人都到这里买菜,里面有个农贸大厅。外面的街道上还有不少摆摊卖货的。有些小本买卖,交不起市场管理费和各种税的小商贩就挤在市场外面,摆摊儿卖。看见城管和税务局的人来了,就四散逃窜。 徐露的家就在市场里面。 这一路走过来,杜志勋眉头紧锁,丁潜看着也不比他好看。 第6章鬼领人(4) 丁潜叹口气,对杜志勋说:“我要是徐露,我还真想不出坏人能在什么地方把我绑走。” 杜志勋明白丁潜的意思,这一路走来,他仔细留意过周围的环境,设想过各种徐露遭遇袭击的可能性。医院,公园,市场的楼群里……但这些设想都被他一一否定。徐露是在早上上学路上失踪的,但即使是四五点钟,天也已经大亮了。公园有晨练的人,医院昼夜不休,市场也有出早摊的人,整段路上都没有僻静的地方,再说徐露也有13岁了,几乎就是一个成年女人的体格,凶手不可能那么轻易就制服她,她也不可能老老实实被人弄走,只要她喊叫两声,就能把凶手吓跑。可以说,凶手根本就没有作案的机会。 那徐露是怎么失踪的? 除非……是她自己故意出走。 那就又回到了老问题上去,一个柔顺懂事,从来不惹是非的小女孩为什么就突然离家出走了呢。 杜志勋不愿相信什么碟仙把女孩带走这类迷信,但他也确实想不出其他可能。 不知不觉,已经跟着徐宝昌来到了他家楼下。 市场旁边都是开放式小区,全是7、8层的老楼,四四方方,灰色水泥的外表,朴素而陈旧。 徐宝昌领着他们从市场里拐进小区的入口,也就是两栋楼之间的过道,还有自行车棚和花坛,不过都显得很破旧。 徐宝昌拐进了其中一个楼洞,众人跟着他走上散发着霉味,贴满小广告的台阶,上到三楼。徐宝昌掏出钥匙打开左手边一扇灰色铁门。 租的房子,家具都比较简陋,黄色的碎木地板已经磨得掉漆光秃了。 “你女儿在哪间房?”杜志勋问。 徐宝昌无力的抬起手,指指房门上挂着中国结的房间。 杜志勋推开门,房间不大,收拾的很干净。就是床上的被褥没叠,显得有点儿凌乱。 徐宝昌说:“自从我闺女失踪以后,我和她妈就没再进过她的屋子。不敢看她的东西,心里就难受……” 所有人都黯然无语。 丁潜跟杜志勋一起进了女孩房间,他嗅了嗅房间里的味道,似乎想从空气中那淡淡的味道中寻找出一点儿女孩的影子来。 他四下看了看,目光被写字台上的照片墙吸引了。 墙上挂满了徐露的照片,从蹒跚学步,到亭亭玉立,记录了女孩成长中的一个个惊喜的小瞬间。 他的眼皮忽然跳动了一下。 伸手取下其中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两个小女孩,靠在一起,抿嘴笑着。徐露笑得比较腼腆,站在她身旁的女孩比她个头高出一些,扎着马尾辫,眼睛又大又亮,笑出了两个酒窝。 这个女孩的形象犹如闪电一样突然照亮了丁潜的记忆。 这个大眼睛女孩分明就是他捡到的那个学生证上照片里的女孩。 他问徐宝昌,“你认不认识一个叫姚佳悦的女孩?” “姚佳悦?”徐宝昌听到这个名字脸色陡变。“就……就是她把我女儿领走的,她就是碟仙……” 碟仙? 姚佳悦? 所有人都大惑不解的看着徐宝昌。 “你说姚佳悦是碟仙?那你知道姚佳悦是谁吧?”丁潜追问。 “我知道。她妈是王姐。” “王姐是谁?” “叫什么我不知道,大家都叫她王姐。在市场里大门那儿卖手抓饼。她女儿跟我女儿差不多大,不过那孩子刚上初一就退学了,跟她妈一起卖手抓饼。” “你为什么说姚佳悦是碟仙,姚佳悦发生了什么事?” “她一个月前失踪了。” “失踪了?” “我们认识王姐的这些人还帮着她打听过,可是一直都没有那个小女孩儿的下落。我们后来想到请碟仙,就是想问问碟仙那个女孩去哪儿了。结果碟仙说,她在阴间。我当时心里一慌张,随便瞎看,真的看到了一个穿红裙子的小女孩,然后她就一下消失了。我后来听人说,姚佳悦走丢那天穿的就是红裙子,不用说了,我们那是把姚佳悦的鬼魂给招来了啊。结果没过几天,她就把我女儿给领走了……”徐宝昌说不下去了,惊恐又难过的全身打着哆嗦。 丁潜没有再往下问。 他脑海中,浮现出那个幽灵般的红衣小女孩的身影。 第一次,她在向自己求救。 第二次,她坐在巫云飞腿上听他吹骨笛。 他冥冥中能感受到某种执念。 他闭上双眼,缓缓吸气……吐气……屏蔽周围声音……清空大脑……默默在心里数……1……2……3…… 当他再次睁开双眼,隔着床在窗台边,出现了一个红色的身影。 她低着头,头发散开,半遮着脸,露出一条惨白的颜色,红色的连衣裙刺眼得像血。 “你叫姚佳悦吧?”丁潜心里在问,似乎知道她能听懂似的。 但红衣女孩没有什么反应。依然低着头,凝立在窗前。 “你是幽灵,还是我的潜意识里的幻想呢?” 红衣女孩依然没有反应。丁潜也没期望她能回答这个问题。 “那么你想要什么?” “……” 丁潜一连问了三个问题,红衣女孩都没有反应。 “那么徐露是怎么死的,这个你可以回答我吗?” 红衣女孩依然沉默,等待了一会儿,她向前迈了一步,靠近床前,上身微微前倾。 她似乎在看徐露的床。 丁潜只看到床上有微微凌乱的被褥和枕头,能看出女孩躺过留下的印迹。 失踪那天,徐露睡了一宿觉,从这张床上起来,没跟父母打声招呼,就消无声息的离开了。这张床留下了她生前最后一点儿痕迹。 丁潜忽然躺到地板上,拉开床罩,钻进床底下。 在昏暗的中他睁大眼睛,赫然看见床板上贴着一张黄纸。纸上还勾画着神秘的符号。 他脑海中一闪—— 咒符! 徐露的床底下怎么会贴着一张咒符? 他轻轻揭下咒符,爬出了床下。此时,他已经从自我催眠中清醒过来。 众人的目光一下落在了他手里的东西上。 “你在哪儿找到的?这是咒符吗?”杜志勋惊异道。 第7章狡猾的雕刻师(1) 丁潜揉着还有点儿晕的脑袋,“是咒符,贴在床板上。” “这上面写的是什么啊?”郭蓉蓉忽然把小脑袋凑上来,好奇的问,“跟弃尸现场烧了的那张纸一样吗?” “不一样。那是五雷符。上面写了五个雷字。这张符上面写的是另外几个字。”丁潜指着咒符上的符号,一个个说,“正中间这个圆圈里写的是‘斗’字,笔划拖移到两边,各写一个‘火’字。” “这是什么符,有什么用?”杜志勋问。 “我对咒符并不太精通。你们稍等一下。”丁潜转身出了房间,来到阳台,看周围都没人,掏出手机拨了巫云飞小店的座机号。 这是那天他拜访巫云飞,看到墙上有一个座机电话号,就记在了心里。现在居然派上了用场。 电话响了三声。有人接了。 “哪位?”听筒那边响起了巫云飞的声音。 “我有事找你。” “丁医生?!” “是我。” 巫云飞迟疑了一下,“找我有什么事情?” “我在上次跟你谈到的那个被害女孩家里又发现了一个咒符。我不知道这个咒符是什么意思。这道符的中间有一个‘斗’字体,圈着圆圈。两边连着‘火’字。‘斗’字下面是五个曲折,最下面还要加一点。这是什么符?” “这个符你是在哪里找到的?” “在女孩睡觉的床底下。” 巫云飞沉默了两秒钟,开口道:“这个符叫‘镇凶宅怪异符’。一般用在闹鬼或者有横死人的房子里。” “那贴在床下代表什么呢?” “这道符可以贴在住宅的任何地方,通常都是你觉得阴气最盛,最担心出事的地方。” “……” 丁潜从阳台回来,把巫云飞的解释告诉了杜志勋他们,把所有人都震惊到了。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郭蓉蓉,她嫉恶如仇,一把揪住了徐宝昌,“你说,这张符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你和你老婆贴的。” “我不知道什么符哇。”徐宝昌一脸无辜。 “你怎么可能不知道,这明明是镇凶宅的符啊。只有自己家里人才会用。你之前就搞封建迷信,请什么碟仙,现在又往你女儿床底下贴镇鬼符。你这摆明了就是把你女儿当成了鬼啊,你用这道符就是想震住她,对不对?我现在终于明白你女儿是怎么失踪的了,你和你老婆都在撒谎。又什么她放学回家都好好的,第二天就离奇失踪了,这分明就是你们瞎编的。其实是你和你老婆合伙把她害了对不对,你们害死她之后,还在她尸体上用了拘魂术和五雷符这些东西,是不是?” “我……我……我为什么要害自己闺女,那可是我的亲闺女啊,她怎么能是鬼,你……你不能胡说八道!”徐宝昌涨红脸,笨嘴拙舌的喊。 “她本来就不是鬼,可惜碰上了你这个迷信的老爸。你之前还跟我们说你看见了红衣女鬼呢,你肯定是觉得你女儿被鬼附体了。所以才做出这么禽兽不如的事情来。” 郭蓉蓉说的理直气壮,旁人听来还挺有道理的。头些年还有练邪教的人把自己父母和老婆孩子都杀了,警察审讯他的时候,非但没有任何愧疚,反而理直气壮的说自己因为爱他们所以送他们上天堂享福去。这样的荒唐事虽然不多,但也不是没有。 “你不能冤枉我,我没害我闺女,我没撒谎,真没撒谎,她失踪跟我没有半点儿关系……” “你说没撒谎就没撒谎?”郭蓉蓉一指丁潜,“大叔你会测谎,你说他刚才是不是撒谎了?” “咳咳咳咳……”丁潜一顿咳嗽,装没听见。这虎妞实在太可怕了。她以为测谎跟扔色子一样随便押个大小吗。他要是像郭蓉蓉这么虎,早把自己招牌砸了。 “先都别说了。”杜志勋发话了。 他对徐宝昌说:“徐先生,请你再重新回忆一下,从你女儿失踪前那天晚上回家以后到第二天早上失踪这段时间,你们都做了些什么。” 他语气异常平淡,也听不出是不是在怀疑徐宝昌。 徐宝昌本来看着还挺难过的,发现自己变成了嫌疑犯,也顾不上别的,努力为自己辩解,“那天下午,我闺女回家以后跟我说了两句话,我当时病了,迷迷糊糊,也忘了都说过什么。晚上她妈回来了。叫她一起吃饭。到那时都还好好的,吃完饭,她就回屋温习功课了……” “之后她出来过吗?” “10点多钟吧,我听到她去了趟卫生间,我闺女一般都是在这个时候洗脸刷牙,上//床睡觉的。那天晚上跟平时都一样。” 杜志勋不置可否,他让钟开新把宋宝昌带到别处去,房间了只剩下了自己人,他看了看大家说,“虽然徐宝昌也有嫌疑,但我还想到了一种可能……我怀疑,可能有外人提早进了这个房子,当时徐宝昌生病了,迷迷糊糊的睡觉时,那个人撬开了房门。他家的铁门太简陋了,很容易就能弄开。那个人进到屋子里,徐宝昌没有发觉,他便直接溜进了徐露的房间,藏在了床底下,一直等徐露回来……” “一直藏在床……”郭蓉蓉惊叫。杜志勋摆手让她住嘴。 “那个人就藏在床下,等待徐露放学回来,跟家人吃饭,温习功课,然后上床睡觉。那个人足足等了七八个小时,等到半夜所有人的都睡熟了。他才从床底下爬出来,动手把徐露制服,从屋里弄走了。当时半夜三更,这是最好的作案时机。” 一个人躺在女孩床底下7、8个小时,耐心的等待着动手的机会。而那个女孩和女孩的家人毫无觉察。想想就够让人发寒的。 假如杜志勋的猜测是真的,那这个人简直是太可怕了。 “如果是那样的话,床底下的咒符难道也是那个人贴的?他贴咒符干什么?”郭蓉蓉忍不住插嘴。 第7章狡猾的雕骨师(2) “镇鬼。”丁潜说道。“镇凶宅怪异符就是镇鬼用的。” “大叔,转了一圈你又要讲那一套封建迷信啊。” “我是很认真的说。”丁潜白楞她一眼,“他的作案之所以在我们看来如此离奇,如此灵异,那是因为他其实是用杀鬼的方式来杀人……” 看到不少人想要说话,丁潜说:“我知道你们要说什么,你们想说徐露是人,不是鬼,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鬼。好吧,我们现在暂且不考虑有鬼没鬼这个问题,我们现在只要考虑一点——凶手怎么想。在凶手眼中,他认为徐露是鬼,那她就是鬼,所以,他当然要用对付鬼的办法来对付徐露。这样我们就可以尝试理解他的一切作案手段。在人看来,鬼一向都是凶残可怕的,必须用茅山道士的咒符或是藏教密宗的法器才能制服它。即便凶手精通这些法术,但他还是对鬼很忌惮,不敢正面交锋。因此,他偷偷潜入徐露家,隐藏在床下,他在床板上贴上‘镇凶宅怪异符’相当于布置一个捉鬼阵法。等徐露回来躺在床上,凶手认为她的魔性就受到了咒符的约束。然后他才敢对她动手。把她捉走之后,凶手又对她使用其他法术,想要彻底制服她,从这一点上来说,不管凶手是谁,他都有一个捉鬼的怪癖。也许,在他的眼睛里看到的世界跟我们的世界完全不一样。他觉得这个世界上到处都隐藏着妖魔鬼怪,而法术才是最好的防身术。” 捉鬼的怪癖。 大家还是头一次听说有这样嗜好的人。 不过在正常人眼里,他就是一个扭曲变tai的疯子。 杜志勋问丁潜,“那你想过一个问题没有,凶手为什么会认为徐露是鬼呢?除非她身上有什么地方能刺激到凶手。” “红裙子。”一直没说话的柳菲忽然开口。 丁潜和杜志勋心里都是一震。 仔细想想,柳菲说的不无道理。这个案子里不管是被害人尸体上,还是道听途说的传言,好像都跟红衣小女孩不无关系。 难道凶手对红裙子特别敏感吗? “红裙子,我知道。”一直没抢上说话的年小光这时候终于找到了表现自己的机会,“我听说有一种叫‘红裙效应’的理论,有心理学家研究发现,男性对红衣女性yu望最高,穿红色衣服更能刺激的凶手,就像斗牛士用红布刺激牛一样。咱们这个凶手肯定也对穿红裙子的小女孩感兴趣,所以他才专门挑这类女孩下手。”说完了,得意洋洋的拔拔胸脯,引起组长和丁医生的注意。 丁潜说:“倒是有红裙效应这种说法,认为男人觉得红衣女性xing开放程度更高,不管款式如何,哪怕仅仅是一件t恤,红色衣物也比其他颜色更吸引男性。但是这种观点是否适合于罪犯就不好说了。很多时候,红衣服的女性容易被袭击只是因为颜色比较鲜艳,容易被发现,这跟斗牛的道理是有点儿相似,不过牛是色盲,只对颜色深的东西敏感。但对于罪犯来说,他们的犯罪动机不一样,选择犯罪对象的原因也不一样,在一个se狼眼中,穿着bao露,长相漂亮的年轻女性,比穿什么衣服重要。至于我们这个案子,即便真是因为红裙子能刺激到凶手,也很可能是某种我们目前还不知道的原因。红裙子和鬼这二者之间,在凶手的心目中产生了某种联系……” “这样啊……”年小光悻悻的挠挠腮帮子。 杜志勋综合了大家的看法,斟酌之后说:“我现在最担心的是,这不是一起个案,而是连环案件。刚才徐宝昌说,一个月前还有一个叫姚佳悦的小女孩失踪了。因为这个女孩目前下落不明,所以才没有人过多关注她。假如徐露的尸体没有被发现,或许我们都不可能知道有这样一个凶残到极致的凶手存在……” 杜志勋的话谁都明白,那个叫姚佳悦的小女孩万一也遇到了相同的凶手,那她的下场就不敢想象了。 “现在怎么办啊,组长,这个疯子说不定又觉得哪个红裙子小女孩是鬼了。我们总得采取点儿措施吧。”郭蓉蓉攥着小拳头,一脸的义愤。 “找。”杜志勋说。 “怎么找?” “当然是最简单的办法找。再离奇的案子也是人做的,是人做的,就有痕迹。我们既然已经发现了凶手的作案途径和作案时间,那就从这里开始一点一点的找。” 杜志勋一声令下,所有人,包括一起来的孙建洲和几个刑警也一起开始寻找线索。 杜志勋还派了两个人去打听一个月前失踪的女孩姚佳悦的下落,听说她母亲王姐也在市场上卖东西,找到她也能打听一些消息。 众人从徐宝昌的家开始搜索,把整个楼道都搜索了一遍,没有发现什么线索,看来当时凶手作案十分麻利,加上徐露比较瘦弱,他根本没给小姑娘多少挣扎的机会,很轻易的就把她从家里弄走了。 杜志勋和组员们推测凶手应该有车,这样才能来去自如的把小女孩弃尸在北站工地。可问题是,由于这是个老旧小区,连同市场里里外外都没有监控摄像头。这给警方侦破带来了很大麻烦。凶手绑架女孩又是在半夜,连目击者都很难找到。天时、地利都成了凶手的帮凶。 也足以看出这家伙有多狡猾。 特案组下了楼,在市场里转悠,询问了几个经常出早摊和收摊晚的小贩,打听徐露失踪那两天有没有什么可疑的的人或者可疑的车出现在这附近。小贩们都没什么印象。 打听姚佳悦下落的两个人很快也回来了,说王姐这阵子基本不怎么出摊,只是偶尔来一次。她在附近有一个出租屋,两个警察找过去,但是没有人。 调查刚一开始就遇到了瓶颈。 第7章狡猾的雕骨师(3) 众人闷闷的走着,丁潜忽然问杜志勋,“我们现在只知道弃尸现场是北站工地。但杀人现场还没找到,你觉得,凶手会在什么地方杀人?” 面对丁潜突如其来的提问,杜志勋并没有很意外。 他说:“我想过你说的,假如凶手真有抓鬼的怪癖,连弃尸现场都是精心挑选的,那他杀人的地方肯定也要精心安排的。” “我觉着他最主要是需要一个能震住鬼的地方。” 丁潜说着忽然站下。 杜志勋也下意识的停住脚步,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就在街边一个水果摊后面,有一个佛品店。小店不大,是一楼临街的住户改建的。这个市场里临街的老楼一楼基本上都改建成了各种小店铺。 “这条街上好像只有这一家佛品店。”丁潜说。 “你觉得凶手会在那里杀人?”杜志勋有点儿怀疑。 虽然不是没可能,但对于凶手来说是不是有点儿冒险,万一店主人晚上就住在店里呢。凶手凭什么确定他是不是在家? “佛像,佛经,关公像这类东西都有驱邪镇鬼的功能。鬼怪都不敢靠近它们,只要在附近就能起到作用。凶手需要的就是一个心理上的安慰。当然我只是猜,不确定……” 这句话提醒了杜志勋,他扭头看佛品店的街对面,正对着农贸市场大厅西侧,还有一些临时搭建的小亭子,这些地方都是白天营业,晚上打烊。 杜志勋亲自带领警员们逐间搜索,柳菲注意到了一间没开张的小亭子,门前堆着破筐纸壳箱一堆破烂,挤在角落里很不起眼。 她把纸壳箱和破筐挪开,推开铁门,亭子里很狭小,里面扔着一堆破东烂西,地上铺着几张纸壳。她目光敏锐,注意到纸壳上有不少泥土。 她心念一动,伸手把其中一个纸壳翻过来,结果在纸壳的背面发现了液体浸透之后重新凝固形成的块块污斑。 身为法医的她马上就意识到,这些污斑可能是血迹。 “这里!”她朝其他组员喊了一声。 大家马上围拢过来。 柳菲戴上随身的乳胶手套,把其余几个纸壳都翻过来,几乎每一块纸壳上都有一些斑斑点点疑似血迹的东西。 “这里真是杀人现场吗,小菲姐?”郭蓉蓉趴在脏兮兮的玻璃外面,探头瞅着亭子里,问。 柳菲没有马上吭声,她把几个纸壳有血迹那面朝上,重新拼凑了一下,观察了一会儿,肯定的说:“是这里。” 亭子外面出现了一些shao动,刑警队长孙建洲有点儿怀疑的问:“柳医生,你的意思是徐露被缝上身体,头上钉钉子,砍掉手脚都是在这个亭子里?” “应该就是在这里。” “砍掉手脚要流很多血的,这里的血我看着不是很多啊。” “凶手不是直接把徐露放在纸壳上就动手的。他提前在纸壳上面铺了一层防水的东西,可能是塑料布之类的。作案之后,把塑料布和徐露的尸体一起带走了。纸壳上的血迹只是在移动塑料布的时候蹭上去的。凶手离开时候,还故意把纸壳反过来扣在地上。不注意不太容易发现。” 她说着朝丁潜摆摆手,把手里几张黄色的碎纸片递给他,“你看看这是什么,刚才扣在纸壳下面。” 丁潜接过纸片,看样子是被随手撕碎扔在地上的,撕得不是特别碎,比较好拼。拼出来是一张完整的黄纸符。 上面是朱砂红字。 “这个符我倒是认识。”丁潜说,“这上面写的是‘敕令大将军到此’。用朱砂混合鸡血写上去的。” “杀人还用咒符?这是什么意思啊?”郭蓉蓉问。 “这叫‘镇尸符’。传说茅山道士最常使用的一种咒符。这样的咒符通常用在对付僵尸或是诈尸的死者。用法就是直接贴在尸体的额头上。我想凶手是把徐露绑架到这里杀害。但是担心她诈尸,就在她的尸体上贴上‘镇尸符’。用完了之后,随手撕碎了。” 这个空弃的亭子距徐露家不过百十米,凶手绑架女孩弄出了家,竟然没有马上逃走,而是就近找了一个正对佛品店的废弃亭子将小女孩残忍杀害。 九窍封尸,骨钉钉头,斩掉手脚…… 一周前的那天深夜,就在这个亭子里,一幕幕令人发指的手段施加在一个刚刚13岁的女孩身上。 凶手已经到了丧失人性的地步。 难道在他扭曲的心灵中,只是觉得自己在降服一个害人的女鬼吗。 杜志勋面色铁青的问柳菲,“你需不需要我给你增加人手帮忙,无论这个凶手多狡猾,我也要把他揪出来!” “可以,”柳菲说,“不过我已经找到了一样东西。” 她拿着一样东西站起来,杜志勋看到她手里有一个白色椭圆的小珠子。 “我想这很可能是凶手掉下的东西。”柳菲说。 “是吗?”只不过一个普通的珠子,杜志勋不知道柳菲从哪里看出是凶手的,“难道没有可能是徐露的?或者是其他什么人之前掉的……” “只要我稍微检测一下,就能百分之百断定。但我猜应该是凶手的。” 柳菲把走到丁潜面前,给他看捡到的白珠,“你还有印象吗,丁医生?” 丁潜凝目打量。柳菲低声说:“头几天你拿给我一串手珠让我检查,还记得吗,上面珠子的雕刻形状与这个珠子几乎一样。当时你说那串手珠是古董,匆匆拿走了。现在你作何感想?” 丁潜瞳孔收缩。“你能看出这个珠子也是人骨的?” “色泽、质地跟你给我看到的那个很像,但我还需要作进一步的检查才能断定。” “如果你确定那是人骨做的。我岂不是就成了凶手?”丁潜苦笑。 柳菲扬起清澈的眸子瞅着丁潜,眼神里流露出些许好奇。粉白如玉的瓜子脸微微伸过一点,用更低的声音说:“放心吧,我不会告密的。” “……” …… …… 柳菲把那颗白色的珠子带回法医室,经过化验鉴定出那颗骨珠的质地正是人骨。 第7章狡猾的雕骨师(4) 柳菲的发现给丁潜带来了很大震动。 而他所知道的消息,能给警员们带来更大的震动。 在柳菲的检测结果出来三小时后—— 平江市刑警支队在孙建洲和杜志勋的带领下,根据丁潜提供的线索,赶到塔西区黄河大街天河路135号。包围突袭了“极乐圣境”古玩店,将老板巫云飞逮捕归案。 同时将古玩店里的数百件骨雕统统拉回刑警队检查。 柳菲和刑警队的法医、物证技术员忙活了两天,对这些骨雕藏品进行化验检查,结果令所有人震惊。 数百件的骨雕有一大半都是人骨,包括了人体206块骨头的各个部位。雕刻师具备相当高超的水准,根据不同骨骼本身的形状特点,加上自己的奇思妙想,制作成了超乎想象的精美艺术品,花鸟鱼虫,手镯项链,盆景花瓶无所不包。假如把这些骨雕拿到商场去售卖,根本无人能想象到这是人骨雕刻而成的。 这个发现让所有参与办案的警员目瞪口呆。 他们还从未经历过这么匪夷所思的奇案。 变tai凶手利用捉鬼秘术的手段残杀小女孩已经够让人震惊了,没想到顺藤摸瓜挖出了更瞠目结舌的大案。 谁又能想到在不起眼的平江市竟然不显山不露水的隐藏着这样一个恐怖的人物。 “赶紧老实交代你的作案动机和作案经过!”这个让人头疼的案子终于抓到了凶手,刑警队长孙建洲振奋不已,在在审讯室里大声呵斥巫云飞。 面对这么一个该打入十八层地狱的罪犯,他已经没办法再用什么坦白从宽这类话来劝他了。对这家伙连打枪子儿都太轻了。 巫云飞戴着手铐,靠在铁椅子上,腰杆拔直,神情平静。既没有畏缩,也没有放肆。仍然保持着平常的闲适。 “你想让我先从什么案子开始谈?”巫云飞语气平淡的反问。 孙建洲愣了愣。 这话什么意思,这家伙到底做了多少案子,他已经准备好坦白了吗。 “先从那些人骨说起吧。你到底杀了多少人,都是在什么地方杀的?这些人都是做什么的?” 巫云飞抬起深陷的双眼凝视孙建洲,不吭声。 “你看我干什么,我问你话呢,你要老实交代。” “难道丁医生没跟你说过吗?” “什么?” “我做的事情,丁医生全都知道,你为什么不去问他呢?” 孙建洲有点儿发懵,扭头看杜志勋,低声问:“他说的是丁潜吗,他什么意思?” 杜志勋没有孙建洲反应那么大,巫云飞的信息是丁潜提供的,他们之间肯定有些瓜葛,丁潜没明说,杜志勋也能猜到。 他直到现在还怀疑温欣遇害,丁潜有嫌疑,也正因为如此,他反而觉得在这个案子里,丁潜不会与巫云飞有什么勾结。因为这两起案子的路数完全不一样,他一直感觉温欣遇害是一个阴谋,而巫云飞,他的作案方式简直就是一个异类。两个风格迥异的高智商罪犯是彼此排斥的两头独狼,永远不可能合作。 从巫云飞被带进审讯室到现在,杜志勋一直在暗中观察他,在他的脸上没有看到丝毫情绪波动,永远带着一种漠视生命的冷淡。 如果说残杀一个小女孩是禽兽不如,那雕刻人骨简直就是魔鬼了。 犯罪心理学的鼻祖——龙勃罗梭有一个著名的“天生犯罪理论”,认为犯罪是一种返祖现象,有一些人生来就有罪犯的基因。他通过研究,对这类人做出了生理和精神特征的描述。这类的长相具有某些类似的特征,譬如说额头扁平,眉骨隆起,眼窝深陷,颌骨巨大,牙齿不齐,头骨以及左右脸不对称等。在精神方面,他们痛觉缺失,视觉敏锐,没有羞耻感和怜悯心,病态的虚荣心,易被激怒等等。 尽管随着犯罪心理学的不断发展,大多研究罪犯的理论认为罪犯的形成多是受到童年影响、环境影响、以及利益和感情纠纷等诸多外界因素造成的。不过,仍然存在极少数罪犯在找不出任何原因的情况下,自动变成了冷血的杀手。在他们眼中,其他人就像猎物一样。他们只是渴望从一次次杀戮中获得些许刺//激,要么就是干脆漠视一切生命,杀人如草芥。 巫云飞的相貌虽然没有那么夸张,但确实存在“天生罪犯”的一些特征。 杜志勋注视着巫云飞,犹如猎人遇见了真正的野兽。 “为什么要用人骨做那些东西?”杜志勋开口问巫云飞。 冷静的声音中蕴含着力量。 巫云飞眼睛睁大一些,用两颗深陷的眼珠观察杜志勋。沉默了几秒钟,吐出两个字,“信仰。” 孙建洲忍不住要发作,被杜志勋抬手制止。 杜志勋依然凝视巫云飞,“杀那些人也是信仰?” “我没有杀他们,我只是一个雕骨师。” “据我们目前的初步估计,你的商店里发现的那些人骨足有上百人之多。这些人骨都是最近十年间死亡的。你没杀他们,他们的尸骨又是如何出现在你的商店里?” “他们是怎么死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们的骨头都是自愿捐赠给我的,或者是他们的家人请我雕刻亲人的骨头留作纪念的,我有他们的委托协议。” “协议在哪儿?” “在我住所的保险柜里。密码是62314521,而且,我觉得你们应该好好了解一下我的背景,最简单的办法就是问问丁医生,就不会闹出这么大的乌龙事件了。” “……” 杜志勋让孙建洲马上赶去巫云飞的住所,距离他的古玩店不远,一栋上世纪的二层老式别墅。 孙建洲搜查了巫云飞的卧室,找到了保险柜。按照密码顺利打开保险柜,里面塞满了有签名和手印的委托协议书。 孙建洲通过电话告诉杜志勋这个消息,此刻,杜志勋已经在沉默中和巫云飞对峙了两个小时。 巫云飞始终保持着超然物外的冷漠,连金属手铐都不曾发生过一点儿声响。 第7章狡猾的雕骨师(5) 看到杜志勋放下手机,巫云飞脸上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我没有说谎吧,警官。当然,如果你们还怀疑那些协议的真实性,完全可以通过上面的电话号码跟赠骨者的家属联系,我所取用的骨头在协议上都有明确的记录,你们可以一一核对。但结果其实都是一样的。” 在接到孙建洲的电话之前,郭蓉蓉曾给杜志勋拿来了一份关于巫云飞的背景材料。这是她头几天为丁潜查的。上面详细讲述了巫云飞当年在川州市因为贩卖人骨工艺品吃官司的事情,当时就是因为有那些赠骨人的协议,巫云飞最终被免于刑事处罚。 看起来这些协议十有八九是真的,所有巫云飞才会胸有成竹。 杜志勋审视巫云飞,“你一直自称是雕骨师是吧。” “可以这么说。” “听说,你还精通法术。” “精通谈不上,只能算爱好。” “那么,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吗?”杜志勋猝不及防的发问。 巫云飞面无表情,沉默了几秒钟,“你是在怀疑我是那个杀害小女孩的凶手吗?” 他的回答反而让杜志勋暗惊。这家伙心思缜密,却不露声色,是个相当难缠的对手。 “我跟丁医生探讨过这个案子。”巫云飞解释,“我知道凶手杀害那个女孩的手段。如果我是凶手的话,我没有必要给他讲解什么‘拘魂术’和‘五雷符’这些东西,那不是引火烧身吗?” “也可能是你欲擒故纵。” “随你怎么说吧。”巫云飞满不在乎,“你刚才问我信不信有鬼,我可以告诉你,我信……不过,如果我要用法术的话,我至少能分清楚藏教密宗和茅山道术,这二者怎么可能放在一起使用呢,对法术稍微钻研一点儿的人都不会这么用。” 看到杜志勋有些困惑,巫云飞说:“看来连这个丁医生也没对你说啊,这些我已经向他解释过,可能他没太听懂我的意思。这么说吧,如果你真想抓住那个凶手,你不应该找我这样的,更不要去找精通法术的人,你们需要找的只是一个爱好者。我这样的解释够清楚了吧。” 杜志勋当然不能被他牵着鼻子走。他说:“我不信鬼,也不信什么法术。我相信的只有证据。”他朝墙上的反光镜摆下手。 监控室里的郭蓉蓉看到,马上把他需要的三样东西拿到审讯室。 三样东西分别装在三个塑料物证袋里。 杜志勋把物证袋一一拿起来让巫云飞看清楚,一个是人骨金刚橛,一个是骨珠,还有一个袋子里装着一些残片。 “这些东西你应该都认识吧。”面对冷静的巫云飞,杜志勋拿出了了杀手锏。 巫云飞瞳孔微微收缩,声音依然冷静,“我认得金刚橛,和我店里卖的有点儿像。” “你只认识这个吗?”杜志勋冷笑。“还是因为你只对丁潜解释了金刚橛,其余两样你不想承认?” “……” “你所谓的金刚橛是我们从被害人徐露的头骨里发现的。这袋子碎片是我们在被害人被切断的手脚伤口和杀人现场收集来的,经过法医分析,是凶手用骨刀切割被害人手脚时从骨刀上断裂掉下的。这些东西全部都是骨雕。而你自称骨雕师,你的骨雕技艺我们也都亲眼所见,你完全有能力做出这两样东西。” “我的确能。”巫云飞承认,但话锋一转。“但不代表这东西就是我做的。金刚橛和骨刀都用不着我亲自雕刻。都是我从西藏和印度那边进的,有一些匠人专门制作这类骨雕。而我的工作主负责专门定制。” 杜志勋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继续跟他纠缠,他最后拿起那个装着骨珠的物证袋,“那么这个东西呢?” “这是什么?” “我们在杀人现场发现的骨珠,估计可能是被害人挣扎的时候,从凶手身上碰掉的。” “你认为这也是我做的?” “这个肯定是你做的。”杜志勋又朝反光镜摆摆手。 过了一会儿,丁潜开门走进。 巫云飞看到丁潜,漠然的脸上闪过一抹难以捉摸的表情。 丁潜从衣兜里掏出一串手珠,放在桌上,“巫先生,你还认得它吧。这是你寄给温欣的手珠。你说过,这是你亲手做的。” “是。”巫云飞承认。 “这些珠子的雕刻样式与凶手掉落的那颗手珠完全一样。这个你没办法否认。” 巫云飞的嘴角微微歪斜,隐隐透出嘲讽之意,“我把温欣当做朋友,你是温欣的男友,我才对你推心置腹,坦诚相待,但你出卖了我。这个世界上,朋友果然比敌人更可怕。” “我跟你不是朋友。”丁潜冷冷道。 “……”巫云飞闭上了嘴。 “巫云飞,现在你认罪吗?”杜志勋追问。 巫云飞只是眨了一下眼。 郭蓉蓉在一旁掐着腰,早就对他不爽了,大声道:“喂,你老家伙,你以为你不说话就能像上次一样躲过去吗,别做梦了!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次你跑不掉!” 巫云飞低头看着自己长而粗壮的手,一副置若罔闻的样子。 郭蓉蓉征求杜志勋意见,“组长,你看他还敢这么拽,我能替徐露削他两下吗?” 杜志勋没睬她,最后问巫云飞,“你不认罪,或者保持沉默,我们也一样会根据证据来审判你,你过去曾经吃过官司,应该明白这些。” 巫云飞泰然自若,露出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情。 杜志勋朝郭蓉蓉示意,“你先带他去羁押室。让人好好看着。” “明白。” 郭蓉蓉走过去给巫云飞从铁椅子上解开,揪着巫云飞的衣服,“起来!”她对这个变tai深恶痛绝。 没想到巫云飞顺势握住了她的小手,捏了捏,朝郭蓉蓉露出欣赏的笑容,“小姐,你的骨质很上乘啊。” “唉呀妈呀~变tai~”郭蓉蓉吓得使劲儿把手拽出来。脑子里忽然浮现出的全是各种各样白森森的骨雕,被这个魔鬼看上可够瘆人的,她脚趾头都冒凉气,全身骨头跟着疼,都不敢伸手碰他了。 第8章幽灵女孩(1) 巫云飞自己站起来往外走,经过丁潜面前,他停下脚步,抬头看着他,眼神里闪动着妖异的光。 “丁医生……”他欲言又止,露出了耐人寻味的表情。 “你要说什么?”丁潜有点儿疑惑。 巫云飞用很低的几乎听不太清的声音耳语,“你想知道温欣是怎么死的吗?” 丁潜浑身一激灵,惊愕的望着他。 “那就拜托你先帮我洗白了。”巫云飞之后又恢复了正常说话。从丁潜面前走过出了审讯室。 好奇心强的郭蓉蓉凑上来问,“大叔,他刚才跟你说了什么呀,还让你还他洗白,他什么意思啊?” “我不知道。”丁潜说的是实话。 他现在脑子一团乱。 温欣遇害本以为永远都不可能知道真相了。突然之间又从这个男人嘴里说出来。让丁潜惊慌失措,完全没有心理准备。 他发现自己竟然完全看不透这个男人。 他同巫云飞接触过两次,算不上深交但也促膝长谈过,巫云飞还亲自下厨拿出好酒款待他。他说他把温欣当成懂他的朋友,他还帮丁潜提供过破案的线索……在某种程度上,丁潜甚至已经开始相信他了。 但就在刚才那一瞬间,巫云飞把丁潜所有对他的印象统统打碎。 雕骨师……温欣的独家采访……人骨手珠的礼物……向永恒的生命致敬的骨雕……统统这一切可能都不过是他编造的谎言,居然能把丁潜这个心里医生都骗过了。 这家伙到底想干什么? 他跟温欣是什么什么关系? 他怎么知道温欣遇害了? 他的话会不会还是一个谎言? 一个个问题在丁潜脑海中盘旋,他却一个都解释不了,除非巫云飞亲口告诉他。 想到最后,丁潜不得不接受一个事实,他从一开始跟巫云飞打交道到现在,就没占过主动,始终被这个男人牵着鼻子走。哪怕他现在身陷囹圄,还是有办法操纵丁潜为他做事,丁潜偏偏不能拒绝他,这个you饵对丁潜来说实在太有you惑力了,哪怕丁潜怀疑他撒谎还是会接他的条件。他算准了丁潜的弱点。 “妈//的!我恨不能亲手宰了你!”丁潜倒最后只能爆粗口消气了。 以往都是别人拿他无可奈何只能骂他解解气,现在他是真正遇让他无可奈何的对手了。 他帮巫云飞脱罪,巫云飞告诉他真相。 这就是巫云飞跟他做的交易。 “你要宰了谁?”一个女声从丁潜身后传来。 丁潜一回头,看见了穿着白大褂的柳菲,正从自己身后经过。冷淡的表情里隐约带着一点调//笑。 丁潜尴尬的摸摸鼻子,打岔道:“你那边怎么样了?” “我们现在正根据巫云飞保存的那些雕骨委托协议,寻找与之相关的骨头,有将近200份,看看是否都能吻合,需要的话还要联系签字的人的家属,估计得需要几天时间。”柳菲又感慨道,“这个巫云飞纯粹从技术上评价他,他是我见过的技术最高超的外科专家。他几乎能完整拆卸人体任何一块骨头,又不造成额外损伤,连我都做不到。” 能让柳菲都自叹不如的人还真是不多见。 两个人说着话已经来到法医室,眼前的景象足够让人震撼的。 地上一堆堆一块块摆放的全是骨雕制品,不知道看着满眼珠光宝气的,如果知道那其实是一块块的人骨头,感觉就像走进了万人坑一样。 这些骨雕,丁潜在巫云飞的店里差不多都见过,有的做工比较简单,有的做工繁复包银镶玉。 丁潜望着这成堆的骨头,想到跟巫云飞的交易,心乱如麻,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 他就算有心帮巫云飞脱罪,那也需要找出确实的证据。他不可能伪造证据把一个杀人犯放走。 他望着满屋骨头发了一会儿呆,问柳菲,“就这些骨头吗,好像更多吧?” “这间屋子放不下,还有一些在解剖间里。” 丁潜走到解剖间,探头往里望了一眼,半个屋子都是骨头。 他看了看,心里总是觉得不太对劲儿。当他看见了一个只完成了一半的臂骨烛台,一下想起那天去巫云飞小店,看见他正在制作这个烛台,还说这是一个阿拉伯商人定制的。 与此同时,他联想到另外一样重要的东西。 他回到法医室,问柳菲,“你们把所有的骨雕都搬来了吗?” “是啊,全都搬来了。” “你也检查过厨房吗?” “是啊,怎么了?” “你有没有看到一套人骨餐具啊。” “人骨餐具?” “就是用一个人的骨架做了一整套餐具。” 柳菲摇头,问其他的物证技术员和法医看没看到,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跟着摇头。 有的人似乎听着这个词新鲜,问丁潜,“丁医生,你们说的人骨餐具是啥样的?你见过吗?” “装饰极其奢华,一眼就能认出来跟别的骨雕不一样。酒壶是一个头骨。托盘是船型的,用下半截肋骨拼接的。上半截肋骨做的是汤锅,汤勺是脊椎骨。还有骨碟,骨勺,骨刀骨叉什么的,全部都是骨做成的。这些骨头可以拼凑成一个完整的人骨架。而且,这些骨雕的骨质细腻光亮,莹白温润,据说选用的罕见的‘玉骨’……” 丁潜说着说着,发现大家看他的眼神都很怪异,跟看怪物一样。有人打趣:“丁医生,你是跟咱们看玩笑还是认真的,还人骨餐具,拿着人骨头装酒装东西吃,那得多变tai的人能吃下去啊。” 丁潜想说,我就吃下去了。 “喂,我说的可都是真的,没开玩笑。”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是不太相信。 丁潜也没工夫儿跟他们解释了,转身出了法医室,直接来到临时羁押室,让民警开门。 巫云飞正坐在长凳上,背靠墙壁闭目养神。 “我问你一件事,那套人骨餐具是你藏起来了吗?”丁潜开门见山。 第8章幽灵女孩(2) 巫云飞的眼皮欠开一条缝。“什么人骨餐具,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假如巫云飞承认,丁潜反而不会怀疑。但他一否认,就说明这里面有问题。 “你请我吃饭的时候用过一套人骨餐具,你还给我讲过关于‘玉骨’的传说。你收藏了北魏皇帝高洋的骨杯,说那是难得一见的玉骨,你为了配齐这套餐具,费了很多心血才找到一个有‘玉骨’体质的女子,用她的骨架做了一套名贵的餐具。我们那天就用这套餐具吃了一顿饭。这些你不可能不记得吧。” 巫云飞的眼睛微微睁大了一点,“我怎么可能记得呢,从来就没发生过这种事。哪里有什么‘玉骨’,还扯上了高洋的骨杯,丁医生你是在跟我讲故事吗?” 这家伙居然统统否认了。 “到底有没‘玉骨’我不知道,但人骨餐具我亲眼所见,我知道你是故意藏起来的。你不藏别的骨雕,偏要藏一套骨雕餐具,想来想去,只有一种原因——你没有那套骨雕的委托协议。因为那套骨雕根本就不是别人捐赠给你的。那个所谓的‘玉骨’女人的死因很可疑。可疑到足以让警察怀疑你谋杀!” 巫云飞点点头,“你说的都对,你猜的也对,可问题是,我根本就没有什么人骨餐具,因此,我的谋杀假设不能成立。” “……” “你忘了,我曾经就因为这个罪名在看守所里待过三年呢,对法律那一套我比你清楚。” 丁潜注视他,“原来……你从一开始就在耍我。” “不要忘了,是你先出卖的我。做人留三分,做事有余地,这是我的人生阅历。如今的世道,好人其实比恶人更需要提防。”巫云飞平淡的回答,不带有任何表情。 换成是郭蓉蓉,早就忍不住跳起来了。丁潜依然保持着一贯的风度。 他问巫云飞:“你想让我帮你洗白,就该给我提供一些线索。我猜你跟我打交道之前,已经了解过我,我只是一个心理医生,不是警察,我的能力有限。没有足够的线索,我帮不了你。” “如果你想追问刚才的问题,免谈。” “我知道,既然你不想说,那我就自己去查。但我要问另外一个问题。希望给我一个明确的答复。” “那要看是什么问题。” “关于红裙女孩的问题。” “……” “不瞒你说,我在你的古玩店连续看见红裙女孩两次。一次是在店外,她向我求救,另外一次是在你的店铺里,我看见她坐在你的腿上听你吹笛子。这个红裙女孩到底是谁?” 巫云飞抬眼看了丁潜一阵,眼神难以揣测。“如果我告诉你,根本不存在这个红裙女孩。你怎么想?” “你想说那其实是鬼魂是吗?” “有可能。但也有另外一个解释……我听说,丁医生你自从温小姐遭遇意外之后,精神方面一直不太好。你过去出现过幻听幻视的吗?” 巫云飞平静的声音犹如锥子,突然之间刺在丁潜的心头。 他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如果那真是我的幻觉,这个又怎么解释?” 巫云飞看了一眼丁潜手里的东西,一个学生证,上面有女孩的照片和姓名。 “姚佳悦,女,13岁。入学日期:2013年9月1日,第三中学,初二学生。”丁潜都能倒着背下来。 “这是什么?” “这是你口中,我幻想出的那个红裙小女孩掉在第上的。” “也许是别人……” “不可能是别人不小心掉的。”丁潜打断,“照片里这个女孩就是被害人徐露。她失踪那天就穿着一件红色的连衣裙。而姚佳悦是在徐露失踪前一个月失踪的。她家就住在徐露家附近,她平时与徐露关系还不错,但她刚上初中就辍学了,所以我怀疑这个学生证件本来是徐露的,不知怎么到了姚佳悦手里,姚佳悦就填上了自己的名字。可能想弥补一下辍学的遗憾吧。但不管怎样,这个学生证也不该出现在你的店铺附近。这两个女孩日常的活动范围,无论如何不可能与你有任何交集,除非……” “除非什么,丁医生?”巫云飞的眼神炽烈慑人,他忽然从长凳上站起,差点儿撞在丁潜身上。他虽然没有丁潜个头高,但是气势咄咄逼人。 丁潜非但没有后退,连身形都没有分毫移动。“除非有人把姚佳悦带到了你那里,她自己不可能去……我看到的那个穿着红色连衣裙的女孩就是姚佳悦对吗。她为什么向我求救,是你用什么手段控制了她吗?” 面对丁潜突如其来的质问,巫云飞深陷的眼窝闪动着笑意,僵硬的脸皮跟着抽动,结成深刻的皱纹,“既然你知道手里掌握着这么重要的证据,你为什么不交给警察呢?” “如果需要的话,我会的。” 巫云飞眨眨眼,“我明白了。你果然有幻听幻视啊,所以你不确定你看到的那个红裙女孩到底是不是你的幻觉。也许根本就没有人向你求救,完全是你自己的脑子出了问题……” 丁潜眼中闪过一丝痛苦。 “我其实很想知道,温欣的死对你的打击有多大,但你一直掩饰的都很好,我之前都没看破绽。” 丁潜冷冷的打断,“如果你想告诉我温欣是怎么死的,那就直接了当说。没必要拐弯抹角。” “难得看到你生气,呵呵……温欣的死因我不会现在说,这是我们的交易,首先你要想办法把我洗白才行。” “徐露是不是你杀的?” “……” “姚佳悦是不是还在你手里?” “……” “你既然都敢跟我做交易,就不敢告诉我真相吗?” “你在激将我?” “就算是吧。” 巫云飞看了一眼门外,负责看守的警察手攥着腰间的电棍,不时地往屋里瞄一眼,担心出事儿。 他压低声音问丁潜,“假如是我做的又怎样?” “那我不会跟你做交易。” 第8章梦魇(3) “所以,我现在不会承认。” “那姚佳悦呢,她在哪里?” “我只能告诉你,她暂时没有危险。至于其他方面,我就无可奉告了,还是你自己去寻找真相比较有趣。” 话说到这个份上就像绕了一个大圈。 丁潜心里的疑问似乎清晰了一些,但还是没有得到一个明确的答复。巫云飞心机太深,他不会主动提供任何线索。 丁潜暗自盘算要不要试试催眠,不过,对于巫云飞这样意志力强大,处处提防的人来说,并不太奏效。 “你在这里啊,大叔,我们正找你呢。”门外响起了郭蓉蓉的声音。“姚佳悦的母亲出现了。组长问你想不想一起去看看。” 郭蓉蓉一出现,巫云飞就停止了说话,退到长凳上坐下,朝郭蓉蓉友好的笑了笑。 郭蓉蓉朝他挥挥拳头威吓。那意思是,你敢打我主意,我就打得你满地找牙。 …… …… 王姐的真名叫王桂芬。平江市下溪乡乌马河镇望花村的村民,丈夫叫姚德全,有两个孩子,大女儿姚佳悦和小儿子姚夏。姚德全过去在乡里的金矿打工,一直是家里的主要经济来源。但前年查出得了尘肺病,身体每况愈下,现在已经卧床在家。刚上初中的姚佳悦于是辍学,跟母亲在南城区解放路的农贸市场外面靠买手抓饼为生,攒下的钱除了给父亲姚德全买药,还要攻弟弟姚夏念书。 杜志勋和丁潜他们由派出所民警领着在解放路市场找了一圈,在大门口找到了王桂芬,虽然杜志勋他们都没见过,但在市场里就看到这么一个手抓饼车,有个有点儿驼背,灰白头发的中年妇女低着头站在车前。 民警喊了一嗓子,“王桂芬。” 没想到紧跟着就发生了戏剧性的一幕。 那个中年妇女扭头看见有警察,二话不说,跨上车前的自行车头,蹬着车就跑。 大家一愣,难道这个女人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吗? 赶紧追。 好在三轮车跑的不快,几个人很快就撵上了王桂芬,把她从车上拽下来,王桂芬一把抱住了车子,说什么也不撒手。 郭蓉蓉怕她反抗,急忙掏出手铐。年小光把小电棍也亮出来了。 王桂芬的反应更奇特,她噗通一下大家跪下了,趴在地上一个劲儿的哀求,“别抓我,我下次再也不敢了,求求你们,大发慈悲,别没收我的车。我一家老小没它就活不了了。” 这下倒把大家更弄愣了。 杜志勋把她扶起来,说,我们不没收你的车,我们是公安局的。想找你问问情况,你跑什么呢? 王桂芬指指那个派出所民警说,我看到他一身制服,还朝我喊,看成城管了。 特案组的人互相看看,都无语了。 杜志勋向她问起了她女儿失踪的事情。王桂芬一听就捂着脸大哭,说“我对不起女儿,我对不起女儿。”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哭得十分伤心。 在场的人无不动容。郭蓉蓉跟她一起抹眼泪。 杜志勋说:“我们现在从另外一起失踪案里掌握了犯罪嫌疑人的一些信息,我们怀疑这个人跟你女儿的失踪有关。但现在证据还不够充分,希望你配合我们,详细讲讲你女儿失踪那天的经过。” 王桂芬满脸悲伤,哽咽着诉说了姚佳悦失踪那天发生的事情。 一个月前的一天下午,王桂芬和女儿姚佳悦在农贸市场外面卖手抓饼,一开始都好好的,可是突然赶上了城管突击检查。也该着那天出事儿,区城市管理执法大队为了配合上级领导“创建文明城市,争做文明使者”的口号,开展了全年力度最大的一次执法检查,一口气派出了三辆执法车,誓将那些没交税,没交市场管理费,无证经营的小商小贩一网打尽。吸取了以往的作战经验,城管们采取分兵合围的迂回战术,将市场门口那些无证小贩团团包围。为了起到杀一儆百,以绝后患的惩戒目的,将全部小商小贩的不法商品全部收缴,或者就地销毁。 执法场面蔚为壮观,城管们的齐心协力下,不多时现场就一片狼藉,砸烂的摊位,满地的货物,有些还想反抗的小贩直接就地放倒。骂声,吼声,哭声,笑声乱成一片。 在这场突击执法的战斗中,最引人注目的就是一个穿着红色连衣裙的小女孩和母亲一起跟一群城管争夺她家的手抓饼车。 两个女人终究不是一帮大老爷们儿的对手。眼看着自家车子被扔到执法车的车斗里,女孩母亲扯住执法大队队长的衣服,没完没了的恳求留下车子留条活路,五大三粗的队长火了,一脚将她踹坐在地上,扬起巴掌,左右开弓猛扇她嘴巴,女孩母亲跪在地上,不住求饶。其他城管掐着腰笑嘻嘻的看热闹。 围观的人窃窃私语,愤愤不平,但也无可奈何。 谁都没注意到,那个红衣女孩突然从城管队长身后冲上来。她原本很大很亮很爱笑的眼睛此时布满血丝,红通通的吓人,稚气的脸上带着绝望狰狞的表情,她一把抱住城管队长扇她母亲的胳膊,一口咬在了他手背上。 城管队长疼得呲牙咧嘴,小姑娘就是不松口,最后硬生生撕下一块肉。 城管队长抓起小姑娘一顿拳脚,这下终于激起了民愤,不少围观群众看不下去,撸胳膊挽袖子要往上上。 城管队长见势不妙,带着一帮人开车走了。 那个红衣女孩就在这样的混乱中不见了,直到现在都下落不明。 这个女孩就是姚佳悦。 听完王桂芬流着眼泪的讲述,大家唏嘘不已。 杜志勋看了看丁潜,丁潜点点头,意思是王桂芬没有撒谎。 郭蓉蓉忍不住教训王桂芬,“你说你也是,你到市场里面卖货多好,还有个固定的摊儿,何必东躲西藏,偷偷摸摸的,要不也不至于把女儿弄丢了。” “是我对不起女儿,我对不起女儿……”王桂芬又一通哭。 第8章梦魇(4) 丁潜瞥了一眼郭蓉蓉,冷冷道:“小屁孩,什么都不懂。” “哎,你怎么这么说我?” “没有点儿社会经验就在那儿口无遮拦。你知道管理费、卫生费,税费,加起来需要多少钱吗?她一天才能挣多少钱?剩下的钱还要养活四口人,还有丈夫看病,儿子上学的花销……你比她们娘俩儿可幸运多了,大学还没毕业就成公务员了。” “……”郭蓉蓉没词儿了。 杜志勋见话题扯远了,说道:“大伙儿先想想案子。当时的情况我们也都了解了。你们各抒己见,想想姚佳悦失踪的时候可能发生过什么事情。” 钟开新说:“会不会城管和商贩撕扯的时候,巫云飞恰好也在现场,当时小女孩挨了一顿打,肯定都被打懵了。他抓住这个机会把女孩扶起来,悄悄弄走了。我们应该好好查查姚佳悦失踪那天,巫云飞的行踪。” 郭蓉蓉说:“巫云飞住在塔西区,离这里很远呢,他轻易也不会跑到这里来买菜吧。除非他早就对姚佳悦图谋不轨,那就说明他之前认识姚佳悦,说不定俩个人之间有过一些接触,这方面也可以查查。” “你有什么看法?”杜志勋问丁潜。 “我觉得还可以找当时执法的那些城管问问。姚佳悦是在跟他们厮打中失踪的,也许城管中有人注意到了一些线索呢。” 杜志勋采纳了几个人建议,决定先找城管了解一下情况。其实丁潜这样建议也有他自己的小算盘。 他跟巫云飞有过交易,要帮他洗白,虽然不至于做伪证,但也会尽量把案子的调查范围拓宽,避免留下任何疑点。 打过王桂芬母女,手背让姚佳悦咬掉一块肉的城管队长叫赵英雄,是西宁区城市管理执法大队的负责人。不久前还因为工作出色被授予劳动模范的称号。西宁区城市管理执法大队也被评为先进集体。 杜志勋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在办公室里跟其他几个城管讲荤段子,聊得不亦乐乎,手上还缠着一条纱布,看来姚佳悦那一口咬得挺狠,到现在都没好利索。 杜志勋讲明来意,刚提到咬伤他的姚佳悦失踪了,赵英雄黑黪黪的大方脸就一阵抽搐,咬牙切齿骂:“活该,小小年纪,毛儿都没长齐就敢下死手,早该遭报应,真是老天开眼……” 杜志勋让他讲讲当时的经过,他讲的经过跟王桂芬截然相反,说小商小贩如何对抗执法,打伤执法人员,暴//力抗//法等等,然后又大谈城管工作辛苦,上面应该给他标配头盔、手铐,电击枪,这样才能更放心的投入到执法工作当中。 杜志勋打断他,让他详细讲讲他和姚佳悦厮打的事儿,赵英雄一开始否认自己动手,在杜志勋的逼问下,勉强承认自己推了女孩几下,把她推倒了,然后他就上车去医院包扎伤口了。 当时在场目睹的几个城管也纷纷给队长打证实。 杜志勋问他们之后有没有注意到女孩去哪儿了,有没有什么人靠近她。 赵英雄提供了一个线索,说他上车前,好像看见一个男人把小女孩扶起来了。 杜志勋掏出了巫云飞的照片给他看,问是不是这个人。 赵英雄说,有点儿像,但不能肯定。当时他只是扫了一眼,没仔细看。 郭蓉蓉和钟开新那边去调查女孩失踪前后巫云飞的行踪,结果也发现了一条线索——在姚佳悦失踪当天,巫云飞曾经在附近的新玛特shopping-mall有过刷卡购物的记录。也就是说,巫云飞当时极有可能出现在案发现场。 把之前掌握的证据和刚找到的线索综合起来看,巫云飞极有可能也是绑架姚佳悦的嫌犯,警员们开始紧锣密鼓的深挖,希望找出更有价值的证据。 …… …… 傍晚。 解放路农贸市场旁边一座老旧的居民楼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他上到三楼,敲打徐宝昌家的铁门,过了好半天才有人来开门。 一脸死气的徐宝昌看见门外站着一个瘦高的男子,木愣愣的看了许久都没认出他来。 “我是负责调查你女儿案子的。之前我们见过。”丁潜说。 徐宝昌冥思苦想了半晌才恍然似的不住点头,“哦,哦,请进,请进……” 丁潜看出徐宝昌这是创伤后应激障碍的表现。女儿的惨死给他打击太大,导致他表情麻木,反应迟钝,已经与外界出现了疏远。 “你妻子不在家吗?” “嗯,嗯……随便坐……”徐宝昌有一句没一句的答话,都没问问丁潜来干什么,自顾自的钻进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 丁潜有过相似的经历,直到现在还需要药物来控制自己的情绪,身为心理医生,连自己的病都治不好,对徐宝昌他只能叹口气。 他走进徐露的房间,关上房门,在宁静中的站了一会儿,平复一下心情。 他刚从王桂芬母女的出租屋过来,那是六平米的地下室。母女俩挤一张床睡,地上都被锅碗瓢盆和换用的衣物占满了,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姚佳悦完全没有一点儿自己的私密空间,对她根本无从了解。 姚佳悦的母亲除了哭还是哭。丁潜只呆了一会儿就出来了。 经过徐露家他信步上来,希望能从徐露这里多了解一些关于姚佳悦的事情。 这个红裙小女孩在他心目中始终像一团谜。 她向自己求救。 她坐在巫云飞的腿上听他吹笛。 她就像个鬼魂一样飘来荡去,不知所谓。 无论怎么问巫云飞,他的回答都是模棱两可,要么说丁潜看到的红衣女孩只是幻觉,要么说她被自己控制在不为人知的地方。他越是这样,丁潜就越怀疑,却又找不到任何依据。 他没法把这些告诉杜志勋他们,免得他们把自己当成精神病。 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自己调查,换个角度,通过姚佳悦来了解这个案子。 第8章梦魇(5) 幸亏徐露不太懒。 他找到了一本日记,徐露写的东西不太多,偶尔写写心情,从电影上摘抄一段台词,还写下如何暗恋班上一个男生。从头看到尾,倒是找到了两篇日记提到了姚佳悦。 第一篇写在两年前,徐露在日记里把姚佳悦称作好朋友,说她长得漂亮,性格好,寥寥几句。第二篇则抱怨姚佳悦人品不好,说她偷了自己刚发的学生证,却怎么也不承认。又提到父母不让她跟姚佳悦来往,说她不上学成了野孩子,社会人…… 除了这些以外,再没有关于姚佳悦的只言片语。 这个女孩依然是一团谜。 从各种渠道关于这个女孩的道听途说,不足以让丁潜想象出她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孩子。 这个原本普普通通的小女孩因为一次大混乱失踪了,然后就出现在了神秘的雕骨师巫云飞身边。丁潜始终搞不懂,巫云飞既没有用绳子绑她,也看不出如何胁迫她,他究竟是用什么手段把这个女孩控制在自己身边的呢。 确实挺邪门! 丁潜把日记扔在桌上,往窗外看了一眼,不知不觉天色已黑如锅底。 他听听屋外没有一丁点儿动静,死气沉沉的,也没人过来跟他打个招呼,似乎徐宝昌和他老婆都不知所踪了,这个公寓里只有他孤零零一个人…… 他冷不防冒出了一个古怪的念头——会不会此刻床底下正躲藏着一个人呢? 这个念头确实有点儿吓人。如果是郭蓉蓉,肯定要把床罩掀起来检查一下床底下才肯放心。 他只是笑笑,假如心理医生能让自己胡思乱想吓到,那才是最可笑的。 他舒舒服服躺在床上,抻了个懒腰,想象着发生惨祸之前徐露应该过着怎样的生活,比不上富裕家庭的孩子可以随心所欲,但也好过姚佳悦那种早早就面对生活艰辛的孩子,平平淡淡,也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他不经意的联想到了自己的童年和少年,感觉好像是很久远的事情了。现在回过头去看,感觉自己那时候其实也很幸福。 不知不觉倦意袭来,他静静睡过去了。做了一些零零乱乱的梦,有点儿荒诞,有点儿搞笑,他迷迷糊糊的还能感觉到自己在笑。 不知睡了多久,一股砭骨的寒意袭来,他打了个冷战,睁开双眼。 就在睁眼的同时,他惊觉房间里多出了一个人。 这个人就站在自己床边。 一个小小的身影。 一身红色连衣裙。 乌黑的长发遮挡着她的脸,只留下中间狭窄的一条。 丁潜心口狂跳,他想说话,可是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红裙女孩似乎发现他醒了,她的身体开始以奇怪的姿势朝丁潜慢慢弯曲,遮挡脸颊的头发纷纷垂落在丁潜的身上,bao露出一张僵硬苍白的小脸。 那苍白苍白的脸渐渐逼近丁潜,一对凸鼓的大眼珠空洞洞的注视着丁潜,仿佛在观察他,又像根本没有看到他。 丁潜从没有如此心惊胆颤过,他想爬起来逃走,身子却像麻痹了根本动弹不得。 红裙女孩的脸将将贴到丁潜脸上时停住了,她慢慢爬上床,在丁潜身旁躺下了。 丁潜能感觉到那个小小的身体直挺挺的挨着自己躺着,他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他想问问躺在身边的红裙女孩,你到底是人?是鬼?你想干什么? 他想动,想喊,可是身体就像不是自己的一样,似乎他的身体已经是一具死尸,他只能看,只能听,却什么都做不了。 他备受煎熬,这种感觉实在太痛苦了,折磨的他濒临崩溃。 这时候,忽然有人用力摇晃他,一边呼唤,“醒醒,醒醒,你怎么了……” 他浑身打了个寒颤,忽然从床上坐起来,一下扑到了柔软的怀抱中,就听一声惊呼,一双手把他用力推开。 借着窗外透进的蒙蒙夜光,他这才看清一个苗条的身影站在面前。 竟是柳菲。 不过此时,柳菲那张拒人千里的冷脸却笼着一层嗔怒,白玉般的脸颊染上了一抹绯红。 她的手下意识的摸//向自己的大腿,倒不是想挑//逗丁潜,而是在她大腿上藏着防身用的手术刀。要是丁潜再敢对她有过分举动,她就把他解剖了。 “你怎么来了?”丁潜问。 “我在徐露的被杀现场附近转转,想看看还能不能找出点儿物证,就看见你一个人鬼鬼祟祟往楼群里走,我就在后面跟着看看……” 丁潜感慨万千,原来八卦是女人的天性。概莫能外。 “看到你进了徐露家总也不出来,我也上楼了,发现房门没锁,我就进来了。看见你躺在床上浑身哆嗦,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儿了,就推推你……” 丁潜这才发现自己后背都让冷汗湿透了。 原来刚才自己是做梦餍住了。 “你进来的时候,只有我一个人在房间里吗?”丁潜想起梦里那个恐怖的红裙小女孩。 “你什么意思?” 丁潜看了看身边床上,空空如也,哪有什么红衣小女孩的影子。真的只是一个噩梦。 “没什么。”他揉揉太阳穴。 “哎,你先别动。” 柳菲说着伸手在丁潜胸口上摸了一下,把丁潜搞的有点儿不好意思,她还捏了一个兰花指,更让丁潜胡思乱想。但是,兰花指借着月光窗外的月光一照,丁潜这才注意到她拇指和食指间捏着一根长长的头发。 一看就是女人的头发。 自己衣服上怎么会有一根女人头发? “你刚才做过什么?”柳菲狐疑的看着他。 这种事是所有男人最头疼也最难解释的,温欣已经去世了,郭蓉蓉头发没那么长,更不可能是柳菲的,那就等于说他偷偷摸摸跟另外一个女人接触过。 “刚才……刚才……”丁潜真有点儿头疼了,脑海中猛然浮现出梦里那个红裙女孩低头俯视他的情景,当时她的长发就垂在自己胸口。 难道梦是真的? 丁潜身上的冷汗刚干,又冒出一层冷汗。 他再仔细看自己身边,床上似乎隐隐的真有一个躺过的人形。 第9章2号疑凶(1) “你怎么了?”柳菲发现丁潜神色反常,问道。 不等丁潜回答,从窗外传来一阵幽咽的笛声。 夜半三更,万籁俱寂,突然听到这阴冷、幽怨的声音,让人全身汗毛都竖起来了。 这声音丁潜却有几分熟悉,分明就是那天巫云飞在小店里用骨笛吹奏的曲子。 巫云飞说这个曲子叫“佳人难再得”。 丁潜“呼”一下从床上跳到地上,匆忙跑到窗前,想看看是什么地方传来的笛声。 楼下就是解放路农贸市场,深夜里整条街都笼罩在黑暗之中。看不到任何人影和灯光,连个路灯都没有,只能断断续续的听到笛声,却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 柳菲也听到笛声了,刚想问丁潜,丁潜已经夺门而出往楼下跑了。她随后跟下楼。 两个人来到大街上,笛声仿佛被惊扰了,戛然而止。 两个人站在空荡的街道上,茫然四顾。 柳菲忽然拍拍丁潜,手指着一个方向,“你看那里!” 丁潜转身望去,一个红色的影子在远处晃动,很快消失在楼群中。 “别让她跑了。”丁潜迈开双腿追过去。 柳菲不明就里,但也猜到这其中肯定有情况,来不及多问,跟着丁潜一起追赶那个红色身影。 由于距离太远了,那个红色影子又飘忽不定,一会儿出现在这里一会儿又出现在那里。两个人撵的很费事。一直追了好几条马路,后来眼看着那个红色身影跑进了一家医院大楼,晃了几晃,不见了。 丁潜和柳菲追到医院门口,看见医院楼顶竖立几个大字,“平江市中心医院”。 这家医院在平江也是数一数二的三甲大医院。 两个人走进医院,半夜患者不多,只有几个挂急诊的病人在窗口挂号。红裙女孩仿佛消失在了医院大楼里,无迹可寻了。 迎面看到几个医生护士走过来,丁潜拦住他们,问有没有看到一个穿红裙子的小女孩跑进来。 没想到他这一问,明显感觉那几个医生护士的脸色都有点儿不自然,但都说没看到,神色匆匆的走了。 丁潜看出这里面有门道儿,朝柳菲使了一个眼色,两个人跟在其中一个身材发胖的女医生身后,一起上了楼。 女医生走进诊室刚一坐下,丁潜就推门进来了。 女医生头也没抬,问:“什么病啊?” “我受了惊吓。”丁潜说。 “那得去精神科,我这是内分泌……”女医生抬头看见是他,后半截话忘了,脸上的表情比他还受惊。 “我刚才看见一个红衣小女孩跑进了你们医院,麻烦你帮我找找她。” “哪有什么红衣女孩,请你不要无理取闹,你再不走,我要喊保安撵你了!”女医生反应太敏感了,眼神里充满了惊慌。 柳菲这时候很配合的掏出警官证,冷冰冰的说:“我们正在查案,请你配合。” 她那张不怒自威的冷脸还真压场,一下就给女医生泄了气,瘫软的坐在椅子上。 “你怎么称呼?”丁潜问。 “我姓刘。” “那么刘医生,就请说说红衣女孩吧,为什么我刚才一提到她,把你们吓成那样?” 刘医生费力的吞咽了几下,低声说:“我们最近这里闹鬼……不少值夜班的人都看见有个穿红裙子的小女孩在医院里转悠,有时候还哭……太瘆人了……我都见过两次……” “就算真有这样一个女孩,你们怎么就能认为她是鬼呢。穿红裙子的多去了。” “你不知道,我们这儿头些日子死过一个患者,就是个小女孩,听说是穿着红裙子死的。你说邪不邪门?” 丁潜和柳菲互相看了看,丁潜继续问:“那个女孩叫什么名字?”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反正红衣小女孩闹鬼的事儿在医院里都传开了,我们值夜班的医生护士,晚上都不敢离开医院……” 她正神神叨叨的说着,一丝似有若无的幽咽不知从什么地方飘来。 女医生不自觉的停止了说话,瞪着眼瞅着丁潜,嘴唇发紫,吓得都合不上嘴了。丁潜和柳菲也都听到了这个声音,依稀就是在徐露家听到的笛声。 “就……就……就是这个声音。”女医生结结巴巴,“红衣小女孩在哭……” 她眼看着心脏病快要发作了。 “在外面!”忽然柳菲朝丁潜喊。 丁潜回头看见她不知什么时候跑到了窗边,丁潜急忙跑到她身边,扒着窗台往楼下张望。 两个人所在的诊室在七楼,能够俯视整个医院的后院。 黑漆漆的夜色下,几盏路灯幽幽亮着,赫然有个穿红裙子的小女孩独自站在楼下。整个楼下只有那一点红殷殷的影子,显得尤其刺眼。 她低着头,似乎手里拿着什么东西。那哭泣一般的声音,就是从她身上发出的。 这就是那个徘徊在医院里的红衣女孩? 她怎么又出现在了徐露家? 她到底是人还是鬼? 丁潜和柳菲胆量再大,面对这么的离奇事情也有点儿不知所措,但紧接着又看到了另外一幕更恐怖的事情。 就在距离红衣女孩二三十米的地方还有一个人影,正悄悄的往女孩所在的方向靠近,一边从怀里抽出一个白森森的东西。 刀! 丁潜虽然看不清那人手里拿的到底是什么,但脑子里马上闪出了这个念头。 眼前这一幕实在太离奇了,完全超乎想象。 丁潜也没时间多想,转身就往楼下跑。幸亏医院里有电梯。他和柳菲跑进电梯,丁潜一手按住关门键,一手按1楼键。电梯中途不停,直接下到一楼。 丁潜过去来过这家医院,帮忙给一位患者看诊,对这里的环境有印象。 他带着柳菲从直通医院后院的后门跑出来,正巧目睹那个人已经撵到了红衣女孩的身后,女孩低着头摆弄手里的东西,根本毫无觉察。 那个人朝女孩伸出了手。 第9章2号疑凶(2) 千钧一发,丁潜以最快速度冲到那人跟前,那人有所觉察,刚扭头看,丁潜扑上去把他按倒在地。 丁潜怎么说也是一米八五的大个子,这个人身材比较瘦小,让丁潜一下就按住了。 “你干什么,放开我!”那个人被压在下面,大声嘶喊,听声音是个男的。丁潜哪敢放他,把他的手死死别在身后,膝盖顶着他后背,不让他有机会挣扎。 这时候,那个红裙小女孩也转过身,诧异的看着眼前的情景。 丁潜终于有时间看看这个把他们折腾了一晚上的小女鬼。 等他看清了,这哪里是什么女鬼,分明是一个活生生的小姑娘。一身高档的小红裙,婴儿肥的精致小脸,露着白白嫩嫩的胳膊和腿,仿佛商店橱窗里的大洋娃娃。 不仅如此,丁潜看着这个小姑娘还有点儿眼熟,忽然想起,就是自己去第三中学那天看到的那个趾高气扬的红裙小女孩。 他问小女孩,“你是不是叫安琪?” 红裙小女孩也认出了丁潜,指着他惊讶的大叫,“你……你不是那个se狼大叔吗?” 丁潜还得向身旁的柳菲解释,“那都是误会。” 安琪的目光落到柳菲脸上,更惊讶,“哇,这个姐姐好漂亮啊,你是整容了吗?” 柳菲沉着脸问:“小姑娘,你刚才跑到解放路市场那儿干什么,为什么见到我们就跑了?” 安琪好像没听到柳菲问话似的,把苹果脸往前凑凑,歪着头仔细观察柳菲,“你不会笑吗,是不是玻尿酸打多了?” “我们是警察,正在调查一起杀人案,现在你老老实实回答我的问题。”柳菲只好先吓吓她。 这一招果然奏效,安琪吃了一吓,规矩多了。 “刚才我问你的话,你还没回答呢。”柳菲说。 “你说的什么解放路市场在哪儿,我从来没去过啊?” “那你刚才在哪儿?” “我一直在医院啊?” “你没事儿晚上跑医院里装神弄鬼干什么?” “谁装神弄鬼啦,我爷爷是这里的院长,我想来就来怎么了?” 柳菲看了看丁潜,怎么感觉这个女孩说的跟丁潜说的完全对不上呢,难道她在撒谎? 丁潜在一旁暗暗打量安琪,努力回忆自己见过的那个红衣女孩。直到这时才发现,他对那个女孩的印象其实一直都比较模糊。头两次在巫云飞的小店见到,并没有看得仔细,刚在又是在梦魇中看到,梦里感觉女孩那张惨白恐怖的脸十分清晰,醒来之后反而记不住了。 但从气质上,这个安琪给人的感觉是活泼刁蛮,同那个鬼气森森的红衣女孩截然相反。 可是他们明明看到那个红衣女孩跑进了医院,难道搞错了? 丁潜正在琢磨,就见安琪忽然指着被他压在下面的男人说,“陈申,怎么是你啊?警察抓你干什么呀?” “你们认识?”丁潜问。 “他是我同班同学啊。” 丁潜这才发现,被他压在身子/下面的人其实年纪与安琪差不多大,是个小男生。 丁潜把男生从地上拽起来,问他,“你为什么要袭击安琪?” “我没有袭击她!”男生被压在地上好半天,气得脸都青了,恶狠狠的瞪着丁潜。 “你说没有袭击她,为什么偷偷摸摸在后面跟踪,手里还拿刀……嗯?” 丁潜说到刀子才发现男生手里什么都没有,看看地上也没有刀。 男生理直气壮的说:“谁跟踪她,我今天是来医院检查身体。安琪都知道。我刚才看到她一个人,想过来跟她打声招呼而已。” “是啊,他看病我知道。”安琪马上给男生作证。 丁潜和柳菲都无语了。 难道是他们刚才在楼上看错了? 忙了一晚上居然闹了一个大乌龙。 男生拍拍衣服上的灰,对安琪说:“我先走了,我妈开车来的,在医院门口等我呢。” 说完厌恶的瞪了丁潜一眼,扬长而去。 丁潜转而问安琪:“你有没有听说医院里最近流传红衣小女孩的鬼故事?” “当然有啦,”安琪调皮的转悠着大眼睛,“所以,我今天来故意换了一套红裙子,嘻嘻,吓吓他们……” 这个女孩人小鬼大,胆子还不小。 “我刚才在楼上听到有人在楼下吹笛子,你听到了吗?”丁潜又问。 女孩嘻嘻一笑,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拽出一根通体莹白,两端包银镶玉的短笛。 丁潜见了大惊失色,抓起女孩的手,厉声问:“刚才是你在吹笛子是吗? “我在地上捡的,拿起来吹着玩玩,不行吗?”安琪很不平的说。 丁潜怀疑的看着她,“你在哪儿捡的?” “在走廊里。”安琪说完,发现丁潜的神色依然带着怀疑,很不高兴,“干什么呀,我捡一个笛子还犯法吗,这什么破玩意儿,我还不稀罕呢。”说着就把短笛随手扔在地上。 柳菲弯腰捡起那根短笛,看了看,问丁潜,“这根笛子你见过?” “嗯,我在巫云飞的店里,看见他吹过这个笛子。” 提到雕骨师,柳菲脸色也变了。 她仔细观察那根笛子,发现这根笛子跟正常笛子的造型有很大区别。笛身是弯曲的,一头粗一些,另外一头细一些,这形状怎么有点儿像…… “你看出什么了?”丁潜问。 “看着有点儿像人的腿骨,好像是小腿胫骨的部位。”柳菲疑道,“奇怪呀,那天去搜查巫云飞家,我从来没见过这个东西。” 安琪这时候凑过来,抻着小脑袋也跟着看,有点儿好奇,又有点儿害怕,“这真是人的骨头吗,原来是这样的……” 柳菲瞥了她一眼,看见女孩正睁着一双大眼睛,嘟着小嘴,一脸的天真,好像还没有意识到问题有多严重。 柳菲的目光无意之中落在了她挂在脖子上的项链。之前女孩的项链遮在衣服里,她抻脖子的时候把项链露出来了。 柳菲忽然抓住了女孩的项链坠,拿起看看,是一个造型独特的白蝴蝶。 第9章2号疑凶(3) “这是你的?” “是啊,怎么了?” 丁潜看了一眼那个蝴蝶形的项链坠,忽然想起自己在巫云飞的小店里看到的那个白骨蝴蝶,颜色跟这个项链坠差不多,但是形状有很大区别。看柳菲神色异常,他就猜到这个项链坠有问题。“这个项链坠不会也是……” “这是人骨。”柳菲很肯定的回答。 小女孩安琪被吓了一大跳,“姐姐你可别瞎说,这么漂亮怎么可能是人骨头。” 柳菲冷哼一声,“你知道这是什么骨头吗?这是骶骨。” “骶骨,骶骨是什么东西?” “就是在你骨盆里面尾椎骨上面的一块扁骨,你自己能摸到,你这块骶骨形状短宽,近似等边三角形,弯曲度小。说明这块骨头是女人的。” 安琪急忙摘掉项链扔给柳菲也不要了,跑到垃圾桶那儿去吐了。 刚吐了没两口,也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妈呀”一声尖叫。 柳菲和丁潜跑过去,往垃圾桶里一看,有一把沾血的短刀扔在里面,惨白的刀刃上凝结着血斑。 柳菲从兜里掏出乳胶手套戴上,伸手将那把刀拿出来,借着路灯细看,刀刃和刀把是一体打磨的。刀身很宽,边缘锋利。不过刀刃上有很多地方有锯齿形的缺口,刀刃不是普通钢铁锻造的,而是一种白色的材质,又脆又硬,表面凝结着干涸的血迹。 柳菲掂了掂这把刀,又看看破损的豁口,对丁潜说:“这是一把骨刀。” “骨刀,是人骨吗?” “应该不是,而是某种大型动物的,不过还不确定是什么动物的骨头,像牛马之类的。”柳菲闻了闻上面的血迹,“应该是不久前沾上的血,这把刀还切割过坚硬的东西,把刀刃都崩坏了。我看这些豁口的大小倒是同咱们在案发现场和徐露尸体上发现的碎骨渣比较匹配。” 丁潜瞳孔收缩,“如果这真是凶器的话,那我们刚才在楼上看到的人无疑就是凶手,他拿着刀从这里走过,很可能确实是想动手,但他发现了我们,慌乱中把刀子扔在了垃圾桶里。” 嫌疑人巫云飞刚到案,本以为案子快结了,谁想到又冒出一个拿着凶器的人。 “你觉得那个人能是谁?” 柳菲问完,两个人不约而同的看向了安琪。 安琪平时再张狂,也没遇到这样的事情,又吓又吐的折腾得不轻,看到两个警察盯着自己看,有点儿发毛了,“干什么你们……我……我可什么都不知道啊……” 丁潜也不相信这个小女孩能是杀害徐露的凶手,她的体格可能还没有徐露大,又是个女孩,根本没有作案能力。 “你老实跟我说,你脖子上戴的项链是你自己的,还是什么人送给你的?”丁潜问。 “是……是别人送的……” “谁送你的?” “陈申。” “他?!不就是刚走的那个男孩吗?” 女孩点点头。 那个男孩虽然不算高大健壮,不过要收拾一个小女孩那也绰绰有余。 居然就让他从眼前溜掉了。 丁潜急忙去追,一口气跑到了医院大门口,哪里还有那个男孩的影子。 这个意外发现太令人震惊了。 本案最有可能是凶手的嫌疑人巫云飞已经落网,却又突然出现了这么一个神秘的男孩。 骨笛,骨刀,人骨项链,如果这些东西都能与那个一脸恶相的男孩联系上,那说明什么…… 丁潜回头望着跟上来的柳菲,彼此都陷入了沉默。 …… …… 次日清晨,平江第三中学刚响过第一遍上课铃声。 两个警察走进了初二四班的教室。 “请问哪一位是陈申?”孙建洲问。 一个焗了棕色板栗头的男生从座位上磨磨蹭蹭站起身。 全班同学的目光都不由自主的落在了他身上。 “你叫陈申?”孙建洲问。 “你不是都问过了吗?”男生吹了一下几乎遮住眼睛的头发帘,很不耐烦的说。 “你跟我们来一趟,有件事要找你调查。” 男生不情愿的离开座位,带着几分不屑的走出来,坐在他邻座的安琪还举起小拳头给他打气,“我支持你,不怕他们,fighting!” 男生冷漠的扫了她一眼,跟着警察出了教室。 操场里停着一辆警车,车里还有两个人。即便只是来抓一个初中生,考虑到这是一起凶杀案,为了谨慎还是来了四个人。 陈申正要上车,教导主任和校长一前一后,气喘吁吁跑出来,喊他们等一下。 教导主任上气不接下气的说:“你们要……要抓他……总该先……跟他家长打声招呼吧……” “我们不是抓他,是询问案情。因为案子特殊,先找他了解了解情况。” “那也不行啊……你们可知道……他爷爷可是人大常委办公厅陈主任……他父亲是地税局陈局长吗?” 孙建洲还真没想到这个看着不起眼的小男生还挺有背景,犹豫了一下。 这时,丁潜从车里探出头,对教导主任和校长说,“那就麻烦你们帮我们转告他们一声吧,顺便告诉他们我是第一人民医院的心理咨询科的医生。” “……” …… …… 问讯室。 考虑到陈申还未成年,案情也不清晰,警方并没有像对待正常嫌疑人那样带到审讯室,也没给他戴手铐。 杜志勋负责审问,其他特案组的成员都在,丁潜也在。 杜志勋指着桌上的骨刀,骨笛和人骨项链说,问男孩:“这些东西是你的吧?” 陈申看了一眼,摇摇头,“不是。” “这个人骨项链可是你送给安琪的,她已经告诉我了,这个你不能否认吧。” 陈申翻楞翻楞眼睛,没吱声。 “这个人骨项链是你从哪里弄来的,还是一直都是你的?” “记不住了。”陈申嘟哝一句。 “那么这把骨刀和这个骨笛呢,也是你的吧。” 陈申瞥了瞥桌上的东西,又不吱声了。 “我们经过化验,骨刀是牛骨做的,骨笛是女人的腿骨。你一个小孩子从哪儿弄来的这些东西?是你父母的吗?” 第9章2号疑凶(4) 陈申迟疑了一下,“我买的。” “从谁那儿买的?” “不知道。” “你认不认识一个叫巫云飞的人?” “不认识。” “那你认不认徐露?” “不认识。” 杜志勋拿出徐露的照片放在陈申面前,“这个女孩你认识吗?” “没见过。” “她就是徐露,你的同年级同学。你在二年四班,她在二年三班,你们两个班级相邻,我不相信你平时进进出出从来没见过这个女孩。” 陈申又瞥了一眼照片,“可能是我见过又忘了,就算我见过又怎么样?” “这个女孩前几天被杀了。”杜志勋说得很慢,目光直视男孩。 “哦,是吗。”男孩无动于衷,反应十分平淡。 年小光在底下悄悄嘀咕:“这小子真能是凶手吗,怎么反应这么冷漠啊……” 他这话其实是在问丁潜。 丁潜没吭声。他也在暗中观察这个男孩,他的确实反应有点儿怪异。不仅是他回答这几个问题的反应,而是他整个人给丁潜的感觉,有一种死气沉沉的衰弱感。仔细观察他的外表也能发现异常,似乎他的整张脸蒙上了一层灰色,就好像—— 好像死过一次的人。 丁潜心里突然冒出这种奇怪的感觉。 他下意识的扭头看了看坐在一旁的柳菲,她正在注视着陈申,发现丁潜瞅她,回头看了他一眼。丁潜心领神会,她心里也产生了相同的猜疑。 但问题出在哪儿谁猜不透。 这时候,听杜志勋问:“那你认不认识一个叫姚佳悦的女孩。” “不认识。”陈申依旧摇头。 杜志勋拿出了姚佳悦的照片放在桌上,“她一个多月前失踪了,到现在都没有下落,你见过她吗?” 陈申的目光落在照片上,仔细端详了一会儿,抬起眼睛,用一种很奇怪的声音说:“我也在找她,不知道她去哪儿了……” “你说什么?” 陈申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的表情,目光穿过杜志勋,似乎在望着很遥远的地方,“我也在找她,我也在找她,我在找……” “嘿,你看着我,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你之前认识姚佳悦对不对?” “呵呵……呵呵……姚佳悦……姚佳悦……哈哈哈哈……”陈申猝然爆发出神经质般的狂笑,笑得声嘶力竭,把所有人都笑傻了。 他笑着笑着双眼翻白,身子直挺挺的从椅子上栽倒。躺在地上全身抽搐,长大嘴巴,喉咙里发出可怕的咔咔声。 众人大惊。柳菲率先冲上来,给男孩做检查,发现男孩脸上铁青,双手痛苦的抠着胸口。 柳菲把手放在他鼻孔发现没有呼吸,急忙道:“他有心脏病。休克了。赶紧给医院打电话,叫救护车来。” 她说完马上给陈申做实施急救,她虽然是法医,但救人的技术丝毫不含糊,她让陈申的身体保持平躺,用拳头有节奏地用力叩击陈申的心脏部位,然后要给他做人工呼吸。 柳菲扒开男孩的嘴,刚吸口气还没等把嘴凑上,钟开新手疾眼快,抢先把大嘴唇子按到男孩嘴上。 女神的初吻怎么能便宜其他人? “轻点儿,别把他肺子吹爆了。”柳菲还得提醒。 钟开新带着悲壮的基情,连连摆手,顾不上说话, 不多时,陈申这口气缓上来了。 柳菲翻男孩的衣兜,一般心脏病人都会随身携带急救药物的,她找到了一瓶消心痛,倒在掌心5片,扒开男孩嘴巴,压在舌头底下。 一通忙活,男孩的病情暂时是稳定了,停止了抽搐,脸色也和缓了。柳菲解开了男孩胸口衣服,便于他呼吸顺畅。 谁知刚解开男孩的衬衣衣扣,柳菲就是一愣。 只见男孩胸前密密匝匝缠绕着一圈圈的绷带,不知道他受了什么伤。 …… …… “真是糊涂,糊涂透顶!你要抓陈主任的孙子,为什么不向我汇报,就私自做决定?”平江公安局局长董成泰在医院急救室门外,指着刑警队长孙建洲的鼻子就骂。这次可真把他气坏了,保养甚好的方脸都没有血色了,梳的整整齐齐的灰白头发气得直哆嗦。 “我们也不知道他是陈主任的孙子,我们是在调查案子的时候发现他跟这个案子有牵连才抓他的。也没对他怎么样,就是问问情况。”孙建洲辩解。 “你都把他弄到这里来了,你还想让他怎么样?” 董成泰的抱怨也是冲特案组来的,本来抓人就是特案组的主意,但特案组毕竟是上面派来帮他们破案的,他不好意思直接对人家发火,只能指桑骂槐的拿孙建洲开刀了。 孙建洲憋气又窝火,明知道怎么回事,还得忍着,他不情愿的嘀咕:“谁知道那小子有心脏病啊。” 董成泰听到了,更来气,“他何止是有心脏病,他刚刚做过心脏移植手术知不知道?” 这个情况让大家始料不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做声。本以为发现了一个重要线索,谁知道会出现这个意外。 董成泰指着站在远处的一对衣冠楚楚,很有派头的中年夫妇,继续骂孙建洲,“现在被害人父母就在那儿。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孩子被你搞成这样,要找我们兴师问罪呢,你让我怎么对人家解释,你告诉我!” 孙建洲瞅瞅那对夫妇,男的听说是地税局局长,也是平江市跺一脚乱颤的人物,以他的影响力,借个引子想把自己的扒拉下去也不太费事。 陈局长脸色阴沉,冷冰冰的瞪了孙建洲一眼,把头别过去。孙建洲脑门有点儿冒汗了。 急救室门这时从里面推开,主治大夫走了出来,问:“谁是病人家属?” “我是,我是。”陈局长马上迎上去,“我儿子怎么样了,大夫?” “哦,没什么大问题。幸亏送来医院之前,有人给他做过及时必要的急救。他休息一下就好了。主要是太紧张了,造成了心脏猝停。像他这样刚刚做过心脏移植手术的病人,一定切记不能受到刺激。家属要注意。” 第10章欲擒故纵(1) “我知道,我知道。”面对医生陈局长也放下了架子,满脸赔笑。等医生回到急救室。他转过身看着几个警察,脸又绷紧了。 董成泰急忙走过去,满脸歉意,“实在对不住,陈局长。都是我属下办案不力,让贵公子受委屈了。我一定严责下属,绝不姑息!” 陈局长对董局态度还算比较客气,“我明白董局长的苦心,这个城市能有这样安定太平的环境,离不开像你这样的人民卫士的辛苦付出,不过,也绝不能因为警队个别人的失职,抹杀您的功劳。” 他这话暗含杀气,看样子是不打算就这么完事儿。孙建洲暗自叫苦。 杜志勋这时候来到陈局长面前,说道:“这件事我们事前确实有欠考虑的地方,我先向您和您孩子道个歉。但您儿子确实跟我们正在调查的凶杀案牵涉上了,我们对他进行调查也是秉公执法。” “你是谁?”陈局长语气陡变,不自觉的高了三度。 “哦,我给你介绍,这位是省厅调查局特案组的杜组长。下来指导我们办案的。”董局长连忙介绍。 “特案组?没听说过。”陈局长皮笑肉不笑的扯动一下脸上的肌肉。 杜志勋对对方言语上的挑衅不以为然,平静的说道:“等您的儿子稍好一些,我们还是需要对他进行询问。作为他的监护人,您也有必要接受我的询问。” “你说什么?”陈局长眼睛圆瞪,嘴半张,连抬头纹都开了。 他在官场混了这么多年,还从来没遇到过这种不懂规矩的人。他就算是省厅下来的又怎样,一个特案组组长还能大过他局长吗,这家伙不但不服软,居然连他都要审,这是什么路子?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怀疑到我的头上了吗?” “我们有充分的证据表明,你儿子与一起杀人雕骨案有牵连,我们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例行公事。” “哈,我没听错吧,你是在说我儿子杀人吗?你觉得以他这种身体状况能杀得了人吗? “他是不是能杀得了人需要专业人士来判断,而不是税务局长。” “……”陈局长语塞。 他都快给气疯了,今天是真碰到硬茬上了,他指着杜志勋,“好好,我跟你这一介武夫讲不出道理。我找个能讲理的。” 他气呼呼翻兜掏手机,拨了一个电话号码,“爸。你孙子要被抓了……是省调查局的人……” 陈局长这通电话打完十分钟,杜志勋的手机响了。杜志勋看着陈局长朝自己露出幸灾乐祸的恶笑,不露声色的掏出手机。 是宋玉林打来的电话,倒是没指责他,只是问问案子的情况,听杜志勋简要说完,宋玉林才说,“那孩子的爷爷是平江人大常委,在省厅里有过去的老同事,上边施压我也不好办。何况那孩子本身还有心脏病。除非你能找到确实的证据,光靠猜测不行。要不然将来追责下来,扣顶大帽子,咱们也不好办……” “我知道了。”杜志勋挂了电话。 “怎么样啊?”陈局长盛气凌人的走过来,带着轻蔑的口吻。 杜志勋看看手机上的时间,“应该差不多了。” “什么差不多了?”陈局长莫名其妙。 就在这时,一个苗条高挑的身影走出电梯,快步走向急救室这边。 陈局长不认识来人,却让这个年轻女人的惊艳给震摄了。平时企业老总宴请他,那些女秘书,女公关就够漂亮了,可是跟眼前这个女人一比,全都不值一提了。 他心里正在想这个女人是干什么的,那个女人已经走到他们近前,对杜志勋说:“组长,已经搜查过了,我们在陈申的房间里找到了一个手珠,初步鉴定可以百分之百确定是人骨……” 陈局长愣了几秒钟,猛然反应过来,怒问杜志勋,“这是什么意思,你们……你们去我家了?” “哦,正要向您解释,我们的人刚才去您家做了一番例行惯例的搜查,当时您家里只有保姆在。是她接待的。”杜志勋和颜悦色的说。 “你们……你们简直是无法无天了,警察就能擅闯公民家吗,你们这是执法//犯法,董局长,你说这该怎么办?”陈局长怒不可遏的质问董成泰。 董成泰也为很难。既不想得罪陈局长,也不愿意跟特案组搞得太僵。再说,杜志勋是省厅直属的,也不归他管啊。 柳菲从兜里掏出一张搜查令,举在陈局长眼前,“我们不是执法//犯法,我们是公事公办。” 陈局长光张嘴,说不出话。 杜志勋语气平静的对陈局长说:“现在我需要对你和你太太进行必要的询问,关于你儿子收藏的那些人骨骨雕,究竟是从什么地方得来的,你是否知情。请您作如实回答。” “……” …… …… 杜志勋对陈局长和局长太太做了一个多小时的盘问,他们不情愿但也不得不做出回答。 他们都说不知道儿子陈申是从什么地方弄来的那些骨雕。杜志勋给他们看过巫云飞的照片,问他们认不认识这个人。他们异口同声说,从来没见过。 事实上,陈局长夫妇回答完问题,这个调查也就被迫终止了。 尽管杜志勋这边掌握了很有分量的证据,但陈申的爷爷请来了全省著名的律师,动作迅速,一出现就拿着陈申身体状况的专业医生鉴定,说以陈申这样一个刚做过心脏移植手术的人根本不具有作案能力。至于那些骨雕的来历,杜志勋认为是陈申无意中买来的,他根本就不知道那些东西是人骨。 当杜志勋问道,那些人骨是从什么地方买来的。 律师代表陈申说:“我的委托人现在身体状况欠佳,已经记不清了。” 另一方面,上面也给专案组施压,在没有确实的证据之前,对于陈家的调查只能暂时中止。 倒并非是杜志勋被迫服软,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柳菲化验出了问题。 第10章欲擒故纵(2) 专案组这次一共收缴了4件骨雕,骨雕项链,骨笛,骨刀和骨雕手珠。其中骨刀经过化验确定,正是凶手残害被害人徐露的凶器,是由水牛的肩胛骨打磨而成,不过骨刀上没有找到凶手的指纹。 骨雕项链是女性骶骨无疑,但无法证明跟凶杀案有直接关联。 最有价值物证就是在陈申卧室里发现的那串人骨手珠,柳菲在电子显微镜下仔细观察了每颗珠子的结构,最后分析出这些组织其实是女性的手骨和脚骨。 “这些大小不一的珠子其实根据手骨和足骨每一块骨头的大小打磨而成的,包括28块指骨,10块掌骨,以及前脚掌的28块趾骨,10块跖骨。一共正好76颗骨珠。”柳菲说。 警方之前在解放路市场那个无人用的出租亭子,也就是杀人现场发现了一个人骨珠子,与丁潜得到的那串人骨手珠造型一样,警方们由此推断凶手也带着一串人骨手珠,被害人徐露在挣扎的时候把他的手珠弄断了,其中一颗被落在案发现场。这样的话,以丁潜那串手珠作为参照,如果找到另外一串缺少一颗珠子的手珠,那么所有人肯定就是凶手。 根据这个思路,柳菲仔细比对了案发现场遗落的骨珠和陈申的手珠,样式几乎完全一样,但是,陈申的手珠并不缺珠子。柳菲又做了dna化验,证实属于两个不同的人。 因此,全部4件骨雕的检测结果没办法确定陈申所拥有的骨雕与杀人案有直接关系。 只好中止对陈申的直接调查。 不过,dna化验结果也获得了其他线索,证实了手珠与骨笛属于同一个人,而且还是一个11岁到15岁之间的女性。 大家几乎同一时间想到了徐露,也霍然明白了被害人为何缺失了双手双脚,很可能就是被凶手带走用来做手珠了。 可是柳菲马上就给大家泼了一盆冷水,“陈申这串手珠的dna与徐露dna并不相同,这是另外一个人的骨头。而且死亡时间还不算太久。” 所有人瞬间愕然。 徐露这个案子还没破呢,又多出来一个被害人吗? “姚佳悦。”一个声音响起。 说话人是丁潜,他几乎直觉的说出这个人名。 “你有什么根据?”杜志勋问。 “暂时说不清楚,我需要确定一件重要的事情,我没开车,谁带我去一趟平江中心医院?”丁潜问。 “我。”郭蓉蓉自告奋勇。特案组数她好奇心最强。 …… …… “请你们给我查一下姚佳悦这个病人。”丁潜对前台一个值班护士说。 护士在电脑里查了一会儿,摇头说:“我们现在没有这个病人。” “那就调一下你们的资料库,过去在你们医院住过院的人也算。” 护士满脸怀疑的打量丁潜和郭蓉蓉,“抱歉,我没有这个权利,得需要主任批示。” “那就找你们主任。我们是公安局的。” 护士知道事情严重,赶紧抄起电话汇报,听那头说完了,放下电话,对丁潜和郭蓉蓉肃然起敬:“我亲自带你们去吧。” 她直接把丁潜和郭蓉蓉带到了院长室。 接待他们的是韩副院长,主管医疗的,一个竖着背头,看着很精明的中年男人。他起身请两个人坐在沙发上,然后才试探着问:“请问两位民警同志,你们打听姚佳悦干什么?” “这个不方便透露,”郭蓉蓉装作很老练的模样,“但我们需要了解这个女孩的情况……” 丁潜插了一句嘴,“对了,我们还听说,你们医院最近闹鬼——说是有一个穿红裙子的小女孩经常三更半夜在医院附近游荡,你们值班的医生护士晚上都不敢离开医院,有这回事儿吧。” 韩副院长脸色变了变,急忙道:“那都是无稽之谈,别人瞎传的。姚佳悦这个人我倒是可以告诉你们。她曾经是我们这里的患者。” “什么时候的事情?”郭蓉蓉急忙问。 “大概一个多月前,不到两个月吧。” 郭蓉蓉看了看丁潜。那不就是在姚佳悦失踪前后吗? 她追问:“那姚佳悦现在呢?” “她已经死了。” “死了!?什么病啊?” “好像是不小心从楼上掉下来摔伤了。我们没抢救过来。” “这怎么可能,姚佳悦母亲说她女儿失踪了,怎么到你这儿就变成坠楼身亡了?” 韩副院长脸色难看,“这位警察小姐,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还能是我们医生把她绑架来杀了不成吗,你怀疑的也太荒唐了吧。” “那肯定是有人把送到医院来的吧?是她亲人还是什么人?”丁潜问。 “这个我还真不清楚。” “那应该有住院资料吧。麻烦你拿来让我们看看。”丁潜说道。 他语气平静,但有一种命令的口吻,让副院长听着很不舒服。却又没法回绝,只好起身离座,出了办公室。过了一会儿他回来了,把一份档案扔在郭蓉蓉和丁潜面前的茶几上,“喏,就是这个了。” 丁潜拿过一看,患者的名字一栏用潦草的笔迹填写着“姚佳悦”。下面是同样字体潦草的个人信息,正是丁潜要找的那个女孩。 丁潜本身也是医生,对这类病例档案比较熟悉。他翻看了几页就发现了问题,“你们这关于病人的伤情诊断怎么这么少,连治疗手段和开具的处方药都没有。” “哦,当时患者送到医院伤势已经太重了,根本来不及专家会诊,医生只是做了必要的急救处理。但还是无济于事。” 这份档案还有很厚一沓,丁潜往后翻了几页却是一惊。 居然有一份器官捐赠法律协议。 协议大意是姚佳悦父母同意在女儿姚佳悦因病去世后,捐献出女儿的心脏用于治疗目的。落款有姚佳悦母亲王桂芬的签字。 丁潜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心脏”两个字上。 捐献心脏…… 心脏移植…… 怎么会如此巧合? 第10章欲擒故纵(3) 他问韩副院长,“我想知道姚佳悦的心脏捐给谁了?” “抱歉,这涉及到医疗隐私,我不方便透露。” “据我所知,心脏移植前必须进行血型、交叉配型、组织配型和群体反应抗体(pra)检测。即便患者担负得起移植手术所需要的费用,也还要遇到能够配型成功的心脏。这是可遇不可求的。我刚好知道一个刚刚在你们这里做过心脏移植手术的患者,他叫陈申。他就是接受了这个女孩心脏的人吧。” “啊,是……是啊。”韩副院长迟愣了一下,“原来你们知道。” 郭蓉蓉忽然对丁潜说:“哪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啊,嫌疑人陈申刚做了心脏移植手术,姚佳悦恰好就是捐赠心脏的人。这里面肯定有什么古怪吧……” 韩副院长吓了一跳,急忙说:“这个捐赠程序都是合法的,我们医院这方面可没有什么问题啊。不信你们可以去咨询我们的法律顾问,我给你找……” 丁潜说:“不用了,我们自己会调查,不过你这份协议我们要带走。” “随便,反正我们不止一份。”韩副院长摆出一副问心无愧的态度。 …… …… 回到刑警队。 丁潜把那份协议拿给杜志勋他们看。杜志勋看了也很惊讶,“我们调查取证的时候,所有人都说姚佳悦失踪了。怎么她忽然之间就受重伤死在了医院呢,而且还捐献了器官?” 柳菲说:“我看患者的病例诊断上很有问题。里面对死者伤情描述的太笼统了,只说她是坠楼而死,造成多处器官大面积出血,到底是什么器官受损没说,如何坠楼没说,治疗措施说的也很简单。” 郭蓉蓉说:“会不会是这家医院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啊。陈申家里很有背景,心坏了要换,又找不到合适心脏,就偷偷抓来一个小女孩……” “太残忍了,居然对一个小女孩做出这么丧尽天良的事情。”连心宽体胖的年小光都听不下去了,撸胳膊挽袖子,“组长,你下命令吧,我把那个做心脏移植的医生抓来。严刑拷打,不信他不招。” “行了!你们别在那儿瞎宣扬什么威胁论。”杜志勋打断,“我看这份器官捐赠协议倒是没什么问题。平江中心医院也是国有三甲的大医院,不可能在这方面作假,更不可能跟患者家属勾结,绑架人。但这里肯定是有问题。姚佳悦究竟是如何坠楼的,这是个疑点,而且我看捐赠协议上有她母亲的签名,说明她母亲至少是知情人。那为什么她对我们绝口不提这件事呢,还口口声声说自己女儿失踪了?” 大家一时间陷入沉默。 丁潜忽然说:“我现在似乎明白了王桂芬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她说了什么话?”郭蓉蓉好奇的问。 “还记得我们在市场里找到她的时候,让她讲讲她女儿失踪的经过,她当时的反应吗……她捂着脸嚎啕大哭,不停的重复一句话,‘我对不起女儿,我对不起女儿。” 丁潜这一提醒,大家都想起来了,当时的情形的确是这样。 丁潜叹息,“我们当时都以为是王桂芬因为丢了女儿自责,其实她是自责自己把女儿的尸体捐赠出去了。虽然国家提倡捐赠遗体,但大部分人在心里还是无法接受的。” 杜志勋说:“你的意思是,王桂芬签那份捐赠协议是不情愿的?” “我们现在也都是猜测,除非王桂芬自己承认。” …… …… 网上经常冒出各种有钱人高调炫富的新闻,小土豪喜欢满床铺钱,指着穷人的鼻子骂他们用钱砸他们。大富豪就是私人飞机,黄金跑车,迪拜别墅,过着常人梦想中天堂般的生活。 有天堂就有地狱,这个世界上有多富豪的人,就有多贫穷的人。 才能,健康,环境,心计,运气……各种因素决定了一个人的贫富。 早在三年前,姚德全没得病的时候,他凭着身强力壮肯吃苦,每个月在矿上能赚4、5千块,在望花村也算提早进入小康的富户。可自从换上了尘肺病,两三年里就把家底儿折腾光了,如今勉强靠妻子和女儿在城里打工维持生活。 特案组来到姚佳悦家,看到姚全德不是趴在床上,而是跪在床上蜷缩的像一个虾米,瘦成皮包骨头。伴随着没完没了的咳嗽,时不时的往地上吐一口浓痰,里面带着血块。 看着这么恶心的场面,大家都有种说不出来的心酸。 姚佳悦的弟弟刚上小学二年级,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男孩,问起他姐姐,他很自豪的说,姐姐在城里打工赚钱,头些天赚了好多好多钱。 杜志勋问好多是多少。 他张开两只小胳膊,“满地都是老人头,妈妈数了一晚上。” 小男孩正在说话的时候,王桂芬抱着一捆子柴火走进院子,看见杜志勋等人在屋里,扔下柴火掉头就往外走,被杜志勋喊住。 王桂芬硬着头皮问:“几位大官找我?” “还是关于你女儿姚佳悦。我们找到她的下落了,她已经死了,是坠楼身亡。这个你早就知道吧,为什么当时不告诉我们?”杜志勋质问。 王桂芬嗫嚅了半天也说不出话。 “她坠楼身亡又是怎么回事?” 王桂芬只有摇头,“我不知道,是医生通知我的,我赶到医院,我闺女就不行了。医生说她是从楼上掉下来摔的。” “这么大事情,你就没有详细问问吗?” “我也没有太多文化,我就寻思医生说的不能有假。” “然后,医生就让你捐献女儿的器官是吗。因为有一位患者正好需要心脏移植。患者家属给了你多少钱你答应的?” 王桂芬被逼无奈,很吃力的说:“11万。他们要给我10万元,我多要了1万。” “11万你就稀里糊涂把自己女儿卖了。” 王桂芬瘫坐在地上捂着脸恸哭,“我也没有办法,闺女已经救不活了。我这一家人还得活下去啊。孩子爸要看病,儿子要上学。我一个人实在走投无路了……” “……” 大家带着复杂的目光看着这个恸哭不止的女人。她糊涂,可恨,却又如此可怜。 第10章欲擒故纵(4) …… …… 大家实在没有心情在姚佳悦母亲身上继续调查了,他们当天赶回平江市刑警队,商量下一步方案。 案子调查到现在取得了一些进展不假,但是与凶手似乎都没有直接关系。 嫌疑人巫云飞仍然在押,既不认罪,也不否认。他的犯罪证据依然是那些,看似充分但有疑点。 这个疑点就是陈申。 正是由于这个少年突然掺进案子里,才把警方之前的线索和思路全部打乱了。 杜志勋在分析会上征求柳菲的意见,“虽然陈申的代理律师拿出了医疗诊断,证明他没有作案能力,我还是想听听你的看法,你觉得陈申到底有没有作案能力?” “如果他没换心脏病的话,完全可以做到。但是心脏移植手术几乎是目前医学界难度最大的手术。即便移植成功,患者生存时间也就在13年左右,你可以想象换心脏对患者身体的影响有多大。” “你认为他没有作案能力?” “我只能说可能性比较低,但也不是绝对的,前天晚上,我和丁潜在中心医院,我亲眼看到丁潜抓他时他在奋力挣扎,也没有想象中那么脆弱。而且,被害人是一个小女孩,体力和心智都不太成熟,如果一开始用恐吓的手段先把她吓住,捆绑起来再动手杀她,只要有足够的时间和交通工具也不是没有作案可能。最主要的问题是,我和丁潜抓他的时候,在附近垃圾箱里找到了凶手作案的骨刀,这把刀肯定不能是巫云飞带去的,那么凶手就是另外一个人了。” 柳菲的医学解释和分析已经十分凝练了。 杜志勋让大家各抒己见。 郭蓉蓉说:“我倒是倾向于凶手是巫云飞,他的作案动机最清晰,又有作案能力。至于那把骨刀么,会不会是他被抓之前扔进垃圾箱里的。恰好被柳医生发现了。或者是陈申无意中从巫云飞手里买到了那些骨雕,那天看到你们追赶他,一时紧张扔进了垃圾箱里。” 郭蓉蓉的说法有点儿牵强,但也算一种可能。 钟开新和年小光两个穷吊丝都带着一点儿仇富心理,一致认为陈申肯定是凶手,只有有钱人才会吃饱了撑得没事儿干,想出这么奇葩的杀人手段。 “你怎么想的啊大叔?你觉得我说的有没有道理?”郭蓉蓉发现自己落单了,有点儿不甘心。 丁潜本来不想说,心头一动,有了一个主意,“我现在对两个嫌疑人都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倒不如刺//激他们一下。” 怎么刺//激? 大家不由得来了兴趣。 “不如将巫云飞放了。” 这个回答可是真够刺//激的,所有人一时间都没动静了。 郭蓉蓉最先叫起来,“大叔你不是开玩笑吧,把这么重要的嫌疑人放了,他要是跑了怎么办,他要是再杀人怎么办?” “我们需要派人24小时暗中监视他,一旦他有异动,马上抓捕。而且,我觉得以巫云飞沉稳的性格,反而不会大张旗鼓的作案,他会等待机会。不过,不代表他什么都不做,这个案子里还有很多疑点亟待解决。那个红衣女孩的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巫云飞是不是知道真相但是没告诉我们,我们还都不知道。还有陈申,他靠着家庭背景把自己保护起来,我们根本没有机会直接调查他。现在我们动作这么大,嫌疑人都绷着弦紧盯我们,我们不太容易找出他们的破绽,只有放松一点儿,让他们精神松弛……” “欲擒故纵是吗。”杜志勋说。“你这个主意是够冒险的。万一出了差错,我们就都得背黑锅。” “决定权在你,我只是提出我的想法而已。” “巫云飞还好办,他独自一人,我们可以安排便衣悄悄跟着他。但是陈申就不那么容易了,他还未成年,由父母和长辈护着,我们很难接近他。” “但有一个地方没有人护着他。” 杜志勋稍稍一怔,会意,“你是说学校?不过在他上学的时候,我们也一样不方便派便衣靠近他。” “那就要看派什么样的便衣了。如何接近他了。”丁潜眼睛里绽放出狡猾的目光。 “譬如……” “譬如,我们派一个人装扮成插班生混到他班级里,以同学的身份跟他接近,不就不容易被发现了吗?” 郭蓉蓉忍不住大笑起来,“哈哈哈,你净瞎掰,大叔,咱们这里一帮大人,你说派谁装小孩子合适,哈哈哈……” 笑着笑着她不笑了,发现丁潜图谋不轨的瞅着她。“喂……你干什么大叔?” 丁潜问杜志勋,“你觉得怎么样?” 杜志勋打量打量郭蓉蓉,点点头。 郭蓉蓉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哎,我可不去啊,我才不要装什么小孩子!” 丁潜安慰她,“能力越大,责任也越大。皮特?帕克为了拯救人类,还扮蜘蛛呢。你为了打击罪恶,扮一回小女生,同样光荣。” “那为什么非要让我扮,小菲姐比我长得漂亮,让她去比我合适。” “她太成熟,个子太高,穿上中学生衣服不像。” “那可以扮个代课老师嘛。”郭蓉蓉脑洞大开,“淑女老师制服装,长腿黑//丝//袜,可受男生们欢迎了。” 最后还得是杜志勋发话,“派去这个人是当卧底,我们屋子里这些人陈申都见过。只有你他没见过。所以只有你能执行这个任务。如果干的好,我会考虑提前给你转正。” 威逼利诱之下,郭蓉蓉只好答应。 安排妥当,警队这边着手联系第三中学校方,等到一周后陈申出院上学。计划开始时实施。 在第三中学的早自习上,郭蓉蓉硬着头皮穿着的女生校服裙走进了初二四班的教室。 班主任是个威严的中年妇女,校长按照警方的要求没有提前告诉她真相,这种事情还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让她以为郭蓉蓉就是个普通转校生。 第10章欲擒故纵(5) 但郭蓉蓉能感觉到这个欧巴桑对她印象不太好,心里犯嘀咕,是不是我哪儿被看出破绽了。 她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做了自我介绍。心里还挺紧张,生怕露馅。没想到反响出人意料。 同学们对她表示热烈欢迎,尤其是那帮小男生。 郭蓉蓉一开始还没太明白怎么回事儿,后来陆陆续续收到情书,才意识到自己的优势所在。一米六的身高在初中女生中算是高挑的,天生的loli脸居然没人看出破绽,最重要的是,她的身材可比那帮小女生早发育了好几年,这项日积月累的巨大优势让她霸气征服了那些还没看过波多姐姐,坛//蜜阿姨的小男生们的心灵。 “你到后面找个位置坐吧。”欧吉桑冷冰冰的说。 郭蓉蓉的大眼睛四下转悠,找到了陈申,这小子坐在教室中间靠前的黄金位置。 她装出一副很为难的样子对班主任说:“老师,我高度近视,坐在后排什么都看不清。” “那你做前面。” “我有哮喘,闻不了粉笔灰。” 欧吉桑还没遇到过这么事儿的学生,没好气的问:“那你想坐哪儿?” 郭蓉蓉一指陈申旁边的座位,“那儿不远不近正好。” 欧吉桑鼻子都气歪了。这孩子脸得多大啊,你什么家庭来了就挑座位? “没看到那个座位已经有人了。” 班主任话音刚落,陈申同桌一个满脸青春痘的男生马上站起来,很爽快的说:“没关系,老师,我到后排找个空位就行了。”一边收拾书本还朝郭蓉蓉露出英雄救美的慷慨笑容。 郭蓉蓉没想到青春期的孩子好纯好傻,事情进行的比她想象中顺利多了,心中暗自得意:难怪找我来当卧底,看来别人还真不顶用。 得意洋洋的坐到陈申身边,她开始暗自琢磨身边这个小男生了。 她偷眼打量陈申,瘦瘦弱弱,长得还算可以。这样一个男孩子能是杀人凶手吗,她有点儿不信。不过任务交代下来,她必须完成。 杜志勋让她暗中监视陈申,顺便搞清楚他那几件骨雕都是怎么弄到的。 郭蓉蓉暗自思索了一番,决定施展美人计,只要陈申被她拿下,那还不什么都告诉她啊。她虽然还没正儿八经处过对象,不过对付一个初中小男生还是很有把握的。 拿定主意,她开始主动接触陈申,一会儿借一根铅笔,一会儿借一块橡皮。 陈申这小子居然不给她面子,爱理不理的回一句,“没有。” 郭蓉蓉老羞成怒,敬酒不吃吃罚酒,真想现原形直接把他按地上逼着他坦白。 她勉强把怒火压回了肚子里。继续装她的纯情小女生。 一连试探了两天,她发现这小子不太正常,无论她怎么挑dou,他都无动于衷,连话都懒得跟郭蓉蓉说。 杜志勋那边还催命似的问她有没有结果。 郭蓉蓉逼得没招了,心想不是要逼我献//身吧。 “郭蓉蓉!”讲台上的班主任厉声喊。 郭蓉蓉懵懵懂懂站起来。欧巴桑是教数学的,指着黑板上的一道几何题说:“你给我说说,这道题辅助线画哪儿?” “啊?老师你不知道吗?” “我是问你呢!!!” “哦。” 郭蓉蓉挠挠脑袋冥思苦想。 她最讨厌数学了,好容易考上大学,早把当初学过的忘差不多了。 “这么基本的题都不会?你不是在蓝京省重点念过吗?不可能连这么简单的题都不会吧,好好看看画哪儿?” 郭蓉蓉嘟哝,“画你脑门上。” 周围的同学哄堂大笑。 欧巴桑怒了,“上课不专心听讲,还搅闹课堂,下午让你家长来!” 下午,丁潜来了。 欧巴桑当着他的面把郭蓉蓉狠批一通,说她上课不专心听讲,小小年纪对同桌男生眉来眼去,可不得了,让家长一定要严加管束。要不然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肯定学坏。 丁潜憋着笑,满脸严肃的对郭蓉蓉说:“老师的话你都听到没? “听到了。”郭蓉蓉犯错误一样低着头站在他们面前,气得鼓鼓的。 “别不往心里去,你说说你这孩子,除了长相随我,还哪儿随我?我上学的时候可是德智体美劳,样样出众。早就教育你要好好学习就是不听,现在就搞对象,有那么着急吗,你知道那个男生将来有没有发展啊就勾da人家?” “……” 丁潜滔滔不绝没完没了,欧巴桑还有课也不能老听他白活,夹着书本离开了。办公室里其他老师也不在,就剩下丁潜和郭蓉蓉两个人。郭蓉蓉都快抓狂了,朝着欧巴桑桌子“哐哐”跩两脚解气。“这什么破活儿啊,下回打死我,我都不干了。” “怎么样?”丁潜问。 “还能怎么样,一无所获呗。那小子纯粹就是个冷血动物,跟正常人不一样。我现在到有点儿相信他是凶手了。说不定他只对重/口味的东西感兴趣呢。” “难道你跟他接触这两三天什么都没有打听到?” “他跟本就不跟我说话,偶尔跟那个叫安琪的小女孩能聊两句,对其他人根本就是无视。不过,我倒是发现安琪这个小女孩特别爱穿红色的裙子,你说会不会跟这个有关系呢。姚佳悦和徐露失踪的时候穿的都是红色的裙子,所以红裙子就能刺//激到凶手呢。” “你说的这个问题,我跟杜志勋也都在想,凶手的目标似乎是针对穿红裙子的小女孩,但他的作案手段又不仅仅是发xie欲wang那么简单,我觉得红裙子可能对凶手来说有更深的意义,究竟是什么我还一直都没有想明白。” “哎呀,管他是什么意义。要不我也换身红裙子试试,能刺//激到凶手就行,没准儿这小子就有反应了呢。” 丁潜想了想,“好吧,不过你要小心,凶手的手段你也知道。” “放心吧。要真是那小子,还能动得了我?我不把他胳膊腿儿都卸下来就算便宜他。” 丁潜知道,郭蓉蓉这倒不是吹的。 第10章欲擒故纵(6) “还是小心点儿为好。见机行事吧。”丁潜说。 …… …… 离开学校,丁潜没回刑警队,他还有自己的打算。 他没开自己的车,打了一辆出租车,告诉司机,“到塔西区黄河大街天河路。” 出租车司机对这个地方还真不太熟悉,看着导航仪,在市区街道上穿梭了将近一个小时才把丁潜拉到地方。 丁潜没让他停在“极乐圣境”古玩店门口,而是有一段距离下了车。他在附近找了一个还算体面的饭馆,订了里面的包厢,然后掏出手机打了巫云飞的座机电话。 过了一会儿,巫云飞接电话了。 丁潜没跟他客套,说了一句,“我在金福源饭店等你,离你那儿不远。”然后就撂了电话。 他整个过程都做的很隐蔽,他不想让那些便衣发现自己。如果让杜志勋知道了,可能会打乱自己的计划。 他现在在下一步险棋。 杜志勋只知道他是欲擒故纵,其实他在玩儿火,周旋在精明的杜志勋和狡猾的巫云飞之间。 十分钟后,巫云飞的身影出现在了饭店门外,他穿着朴素,神态自若,丝毫看不出他刚刚遭遇了多大的变故。 丁潜坐在包厢里朝他挥挥手。 巫云飞走进包厢,坐在了他面前,随手拿起桌上的菜单,“点菜了吗?” “点了。糖醋排骨,烤鸡头,酱脊骨,炖大骨汤……” 丁潜点了一顿骨头宴。 “好。”巫云飞想也没想随口答应。嘴角微牵,露出一个似是而非的笑。 他静静的打量一会儿丁潜,“你果然很有能力,没让我失望。用一周的时间就把我弄出来了。连看守所的管教都觉得不可思议,他还以为我肯定判死刑无疑呢。” “我这个人一向信守承诺,现在就看你了。” “你是指温欣的事情吗。” “要不然呢。我何必冒风险来这里跟你见面,被警察知道了,还以为我们是同伙呢。” 巫云飞微微笑道:“我倒觉得咱俩有很多相似的地方,如果咱合伙作案,恐怕警察也拿我们无奈。” “你这么说,是承认你是凶手了吗?” “当然不,我是说‘如果’,这只代表假设。抱歉我不是不相信你,但我没法确定你这次来会不会带着窃听器。” “我这次来是为了温欣的事。”丁潜稍微抬高嗓音,语气里带一点儿愠怒,以示真诚。 “好吧,我知道了。可是,现在我还是不能告诉你。” “你耍我?” “我是为了自保。”巫云飞深陷的双眼闪烁着狡诈,“温欣的秘密是我唯一的底牌,你,是我唯一能利用的棋子。我一定要慎重下好这步棋。” “你到真是毫不掩饰。” “我这个人其实很坦率。但不管怎样,我还是要感谢你帮我重获自由,虽然只是暂时的。” “这也不完全是我的功劳,只能说你运气很好。” “……” 菜陆陆续续上桌。 一盘糖醋排骨,一盘酱脊骨,两串烤鸡头,一盆炖大骨汤。 “菜齐了。”男服务员退出包厢之前还用古怪的眼神打量这两个口味独特的奇葩。 上回巫云飞用人骨餐具请丁潜吃了一顿西餐,这次丁潜就还了他一桌子骨头。 “你吃鸡头?”巫云飞问丁潜。 “我不吃,我只看。” “呵呵呵……” 巫云飞拿起一块酱脊骨,慢悠悠的啃着,有心无心的问丁潜:“你刚才为什么说我运气好?” 来了。 “因为我们又抓到了一个有人骨骨雕的人。” “我卖过不少人骨雕,你们怎么就确定他比我有嫌疑?” “因为他收藏的骨雕都很与众不同。一串人骨手珠,一个人骨项链,一个骨笛,与你吹得那个差不多。还有一把骨刀,正是切割那个小女孩的凶器。除非这些东西是你卖给他的,不然他可比你的嫌疑大。正因为这样,我才办有法帮你出来。” “哦,是吗,那个人是干什么的?” “一个初中学生,男的,叫陈申。” “初中生?”巫云飞摇摇头,“我没遇到过这样的买家。也许他是从别的渠道弄来的骨雕吧。” “你的意思是,他没有能力自己雕刻出来吗?” “自己雕刻?”巫云飞露出一丝讥讽,“丁医生,虽然我们之前聊过很多关于骨雕的历史,你也只是知道一点皮毛。人骨骨雕的雕刻比你想象中要困难的多,需要相当精深的解剖学功底,要对人体骨骼十分了解,就凭这一点,你觉得一个初中男生有多少机会能亲眼见到人骨呢,更别说他要亲自雕刻。” “如果这些骨雕不是他雕刻的,也不是你,难道还有另外一个人吗,按你的话说,就是另外一个雕骨师了。你应该认识这样的人吧。” “对你这个问题,我无可奉告。”巫云飞很干脆的拒绝了。 “如果你能提供线索,也可以洗脱你的嫌疑啊。何乐不为?” “我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我们这行有我们这行的规矩。人骨雕刻是一门修行,我们每个雕骨师都只做自己分内的事情。绝对不会去干涉其他人。如果你们觉得还有另外一个雕骨师,那你们就去找,你们如果能抓住他,我绝对不干涉。不过话说回来,你们为什么非认为凶手会雕骨呢。行凶的骨刀和其他骨雕也许是凶手买的呢?” “警方一开始的想法倒是跟你差不多……”丁潜欲言又止。 巫云飞察言观色,“莫非你们有什么根据?” 丁潜故意迟疑了一下,“被害人徐露被凶手拿走了手脚,我们之前认为只是凶手过分凶残。直到检测过陈申的人骨手珠之后发现,那些骨珠都是由女人手脚的指骨和足骨打磨雕刻成的,所以我们怀疑凶手拿走被害的手脚有可能是用于制作骨雕。加上陈申又有作案凶器,我们不得不怀疑他有雕骨和杀人的双重可能。” “他认罪了吗?” 第11章暗袭(1) “还没有,这小子家里很有势力,暂时他属于保外就医。警方正在寻找更多的线索,不过,不出意外的话,有可能很快就能抓到他。” “哦?这么有把握?” 丁潜故意迟疑了一下,“我估计,他有可能再次作案。” 巫云飞拿起筷子正要夹排骨,不自觉的停住了。 “他下一个目标有可能是他一个同班的女生。他毕竟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即使再狡猾,心智还不太成熟。他可能以为警方这次审问完他就算了,只不过没收了他的骨雕,没把他怎么样。他会有恃无恐,想要再次作案。” 巫云飞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没说什么。 丁潜很及时的止住了话题。他从盘子里拿起一串烤鸡头,闻了闻,笑道:“真恶心。”又把鸡头放回盘子里。 “但你要明白一点。”丁潜话锋一转,“我帮你并不代表我会纵容你犯罪。假如我发现你真是凶手,我还是会重新把你抓回来的。” 巫云飞牵扯嘴角,做出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容。 之后,两个人决口不提案子,东拉西扯聊了一会儿天,巫云飞起身告辞了。 他离开了半小时之后,巫云飞结账,慢吞吞的起身离开饭店。沿着去巫云飞小店相反的方向走下去,完全避开外线便衣。脑子里回忆着刚才交谈的内容。 他确定已经把需要传达的信息都传达到了,还有一些必要的暗示他都隐藏在了交谈中。 他给巫云飞设计了一个假象,让他觉得,警方已经把凶手的范围圈定在他和陈申之间。 那么下一起作案就决定了谁是真正的凶手。 丁潜这次谈话表面上像是在提醒巫云飞,但又不留痕迹,一般狡猾点儿的凶手受到惊吓会蛰伏起来,静观其变。但巫云飞并不仅仅是狡猾,他有着超乎常人的思维。对他这样充满了秘密的男人来说,越早结案对他越有利,因此,假如他真是凶手,他很可能会铤而走险,亲自作案,把罪名嫁祸在陈申头上,一劳永逸的解决后患。 丁潜今天来,就是要刺//激一下这头奸狡的妖兽,让他有所动作。 为了避免他起疑,丁潜只是告诉了巫云飞陈申这个名字,其他信息一概未提。他相信巫云飞想查肯定能查到。至于他什么时候动手,丁潜不用说也能猜到,巫云飞调查之后十有八九会选在这周末第三中学举行文艺汇演之时,乱中取利。 今天是星期二,还有四天时间。 四天后见分晓。 …… …… 平江市教育局为了响应市委提出的“创建文明城市,争做文明使者”的口号,要求全市中小学以各种形式进行宣传颂扬。第三中学早在两个星期传达上级要求,决定举办文艺汇演,让每个班级出四个节目。初二四班的节目派给了平时有文艺特长的几个学生。 钢琴十级,芭蕾舞八级的安琪一直是班里的文娱委员,这种活动肯定非她莫属。 学习委员负责诗朗诵,“雷锋啊雷锋。” 班长和其他班干部一起小合唱,“中国梦”。 郭蓉蓉也踊跃报名,班主任歪楞眼睛瞧她,“你会什么?” “散打。” “……” 文艺汇演定于周六傍晚在校内剧场举行。 早在混进二年四班的第二天,郭蓉蓉便穿上了一套红色的连衣裙来上课了,放学之后还要在校园附近的街道转悠到深夜。这套鲜艳的loli装虽然还没有吸引凶手出现,倒是引来了全校男生的瞩目,情书收到了一大把,据说还有两个校霸争着要跟她处对象在操场里约架。 这让郭蓉蓉虚荣心爆膨,头一次发现原来自己这么有魅力。 丁潜给她泼冷水,“你还是少招摇,说不定凶手就躲在什么地方等机会呢。大大咧咧的小心遭暗算。” 郭蓉蓉把裙子/掀起来,露出了海绵宝宝的打底//裤,“看到没,姑奶奶这里带着枪呢。就怕他不来找我,来了就让他鸡毁人亡。” 丁潜遮住眼睛背过身,权当自己什么都没说。 周六下午2点左右,距离文艺汇演开始还有大约3个小时。丁潜提早赶到了第三中学。那个门卫老头居然还记得他,一直以为他跟校长熟悉,很客气的就给他放行了。 丁潜在剧场周围转悠了一圈儿,把前后门都摸清了。找了一个比较隐蔽又便于观察的地方坐下来,点了一颗烟,看看手表,慢慢抽着打发时间。 狩猎最需要的就是耐心。 他一声不响的盯着剧院门口,3点半左右,参加演出的学生三三两两提前进场热身。4点左右,各个班级的学生开始陆陆续续进剧场。 丁潜目力集中,运用速读的技巧,目光飞速扫过人群,在几秒中将所有人筛查一遍,没发现异常才放心,等待着下一拨人来。 4点半左右,初二四班的学生到了。郭蓉蓉穿着一身红色连衣裙走在学生堆里十分扎眼,走在她前面的人就是陈申。 那个男孩看着平静如常,丝毫不像换过心脏的人。 郭蓉蓉寸步不离的跟在陈申身后。她今天跟丁潜分工好了,她负责盯梢陈申,丁潜负责监视从外面混进来的可疑人。 快到5点钟了,眼看着最后一个班的学生陆陆续续进入剧场,突然,一个人影闪进人群。 丁潜眼神何等敏锐,马上警觉,起身追过去。但是,等他穿过那些学生进了剧场大厅,已经看不到那个人了。 巫云飞。虽然丁潜没有看清这个人,但他确定就是他。 你果然来了。 丁潜掏出隐形耳机戴上,保持跟郭蓉蓉的联络状态。 两个人即将对付一个阴险狡诈的凶手。还不知道他要以什么手段犯罪。 风暴前已经嗅到了闪电的味道。 这场艰难的暗战到底鹿死谁手即将揭晓。 丁潜现在当务之急就是找到巫云飞。偌大的剧场凭他一个人找肯定是找不过来,但他只要知道凶手的目标在哪儿就够了。 红裙女孩。 能激起凶手残暴yu望的猎物。 不过,这次的猎物可不像前几次那么好抓,搞不好还能把凶手打得满地找牙。 第11章暗袭(2) 为了尽可能伪装的像,郭蓉蓉还特意梳了个樱桃小丸子的头,脸上也请美容师画了luo妆,跟原先的长相有所差别,离远看几乎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这样做也是考虑到万一凶手是巫云飞,别让他看出破绽。毕竟郭蓉蓉之前审问过他。 “你那边情况怎么样?”丁潜用别在领口的隐形话筒跟郭蓉蓉说话。 过了一会儿听郭蓉蓉说:“我还在观众席上呢。那小子坐在我前排,还没动静……我注意看了,只有我一个人穿红裙子,其他人都穿校服。就为这我还让欧巴桑当着全班的面好一通训呢。” “如果只有你一个人穿红裙子,他可能已经在偷偷关注你了。” “要不要我行动啊。” “稍等等,我还有话跟你说。巫云飞好像来了。” “你说什么?”耳机里郭蓉蓉一下抬高了嗓音,把丁潜震得耳朵嗡嗡响。紧跟着就听到班主任厉声道:“我说让大家安静,这回听清楚没郭蓉蓉?” “我没说你说什么?” “那你说谁说什么?” 两个女人拌嘴跟说绕口令一样,丁潜听得一清二楚。一个欧巴桑,一个欧娇桑,碰一起还真是犯相。 之后好长一段时间,郭蓉蓉都没有动静。 丁潜这边在剧院里逐层寻找巫云飞,可这家伙家像消失了一样,没留下一点儿痕迹。 不过郭蓉蓉既然还在演播大厅,巫云飞肯定也不敢轻举妄动,他在等机会。 忽然,耳机里传来郭蓉蓉的一声轻呼,“那小子离开座位了。我要不要也出去看看?” “行,不过你得小心。随时保持联络。 郭蓉蓉跟丁潜商量完,也起身离开座位,还得跟班主任打声招呼去厕所。欧巴桑不耐烦的点点头。没再搭理她。 郭蓉蓉脚前脚后跟在陈申身后车出了演播大厅侧门,本来她是想勾引you陈申,现在到换成了她跟踪陈申。 这小子慢悠悠的在前面走,似乎要去什么地方,郭蓉蓉悄悄跟着。走来走去来到了后台。 陈申推门就进去了。郭蓉蓉随后也跟进了后台。 里面是个大房间,墙上一排化妆镜,正对着后面一排换衣间。中间是过道,郭蓉蓉转悠了一圈没看到陈申。 郭蓉蓉心想:这小子肯定是躲进换衣间里了。好,我就在这里等着,我到看看你能猫多久。 她目不转睛的看着换衣间的门,眼看着那些参加表演的学生进进出出,可就是没看到陈申这小子。左等这小子不出来,右等也不出来。 郭蓉蓉实在有点儿等不及了,干脆挨个换衣间推开门看一眼。结果引来一阵惊叫。其中有个换衣间里还看到了同班的安琪。这小妞//脱//得就剩下文//胸和裤//头了,吓的吱咋乱叫,郭蓉蓉上下打量,还别说,细皮嫩肉,白白净净,身材也不错,将来有发展,好孩子。 挨个换衣间看个遍,居然也没看那小子。 郭蓉蓉急了,一把揪过来一个男生问:“你有没有看到陈申?” 男生懵懵懂懂摇头。 “这里还有别的出口吗?” “另外一个出口通舞台。” 也就是说,即便陈申跑到舞台上了,他也还是得回到后台。再说根本没安排他演出什么节目。 郭蓉蓉百思不得其解,眼看着这小子进的后台,他怎么就能从眼皮子底下消失了呢。 再说,他跑到更衣室干什么? 郭蓉蓉越想越觉得这里面有鬼,但又想不出所以然来。 “你那边怎么样,陈申有什么动作吗?”丁潜通过隐形耳机问她。 “目前没发现,反正都在我掌控中,放心。”郭蓉蓉那好意思说自己把人跟丢了。 正这时,忽然有个女孩子焦急的叫起来,“我的演出服呢,谁把我演出服穿走了。” 郭蓉蓉霍然明白过来。气得七窍生烟。 这小子肯定是偷了一套女装换上,扮女的从她眼皮子底下溜了。 她张牙舞爪出了后台,发誓抓到陈申非将他拆零碎不可。 她心急火燎的四下搜索,非要把陈申揪出来才罢休。 忽然! 她感觉什么东西在身后闪过。 她转身。什么都没看到。 但是凭着敏锐的感觉,她确定肯定有什么东西隐藏在附近。 难道…… 她心头骤然缩紧。难道是自己身上的红裙子引来了凶手…… 是陈申吗? 刚才人多,这家伙没敢轻举妄动,他一直悄悄跟在自己身后,发现自己落单了,准备采取行动了。 郭蓉蓉既紧张又兴奋。 她没逃,反而朝着刚才闪过人影的地方走去。 要是能单枪匹马把这家伙生擒活捉,谁都得对她另眼相看。还用愁转正吗。 她转过走廊,看到通向侧门楼梯的铁门开着。从裙子//下面拽出了手枪。 忽然听到“当啷”一声。 有人从楼梯逃走! 郭蓉蓉瞬间作出判断,举枪冲到楼梯口,竖起耳朵听听,响声好像是从下面的楼梯传来的。 这家伙跑的真够快的。 郭蓉蓉正要追,没发现就在背后,敞开的铁门后的死角,有个人像壁虎一样紧紧贴着墙壁,屏住呼吸,目光阴冷的盯着郭蓉蓉。 郭蓉蓉本来都迈出一只脚了,似乎觉察到了什么,急忙回头看身后。 还未等她看清,那个人率先扑上来,从后面抓起她娇小的身子往墙上撞。 砰—— 郭蓉蓉身子好悬散了架。 那个人抓住她的头发,似要把她脑袋撞墙撞碎。 郭蓉蓉急忙撩起一脚,踹在那人裤dang上,那人发出了痛苦的呻吟。 郭蓉蓉趁机挣脱开,回身要给他一枪。突然感觉一个东西触了自己一下,一阵强烈电流通过全身。她双眼一黑,倒地昏厥过去。 那人一手拿着电击枪,一手捂着裤dang,痛的呲牙咧嘴,“现在的中学生都开始带枪了吗?下手还这么狠……” 他自言自语嘟哝一句便住了嘴,扭头看向上面的楼梯。 丁潜高大的身影矗立在楼梯中间,居高临下凝视着他。 第11章暗袭(3) 袭击者错愕片刻,继而冷笑。 “果然是你。”丁潜说。 “原来你猜到我会来了。”巫云飞平静的回答,看了一眼趴在地上昏迷不醒的郭蓉蓉,“那么她也不是什么中学生喽。” “你觉得呢?” “原来是个圈套,不错,把我骗了。” 但他露出不屑一顾的神情,“不过看起来,你们这个圈套做的不太牢啊。” “我还以为郭蓉蓉的散打足够制服你呢。” “她身手不错,就是临敌经验欠缺了点儿。”巫云飞带着挑衅的语气问丁潜,“你呢,你也想制服我吗?” “你觉得我应不应该试试。” “恕我直言,我觉得你还比不上她。” “哦,是吗……”丁潜笑了,笑容里有种说不出的古怪,越看越让人难以捉摸。 巫云飞不禁多看了两眼,脸上忽然僵硬,就感觉丁潜的两个瞳孔在迅速变化着,一会儿像波纹,一会儿像黑洞,一会儿像湍急的漩涡,从里面散发出无形的力量,将巫云飞的精神往里吸。 牢牢吸住! 巫云飞的身子仿佛被一条无形的巨蟒一圈圈的缠绕,他努力挣扎,巨蟒收缩的越紧。 就在巫云飞四肢僵木,努力想要摆脱的时候,丁潜抓住机会从楼梯上一跃而下,扑向了巫云飞。 砰—— 巫云飞飞膝撞在巫云飞小肚子上。 巫云飞立刻变成了虾米,疼得全身都蜷缩在一起。 “这是催眠术吗?我真没想到你居然会用这种招数对付我,真是大开眼界,”巫云飞冷笑着瞅着蜷在地上的丁潜,“可惜还是差了点儿火候,靠这种旁门左道是治不了我的,你们警察对我的了解还不够到位呀。我当过医生,在当医生之前,我在特种部队当过军医。一般的擒拿格斗,我都擅长……” “唔……”丁潜痛苦的呻吟着,嘴里抱怨,“这帮警察真是信不过,也没告诉我你以前都干过什么啊,要不然,我这次肯定多叫来几个帮手,也不至于遭这么大罪了。但我还是会信守承诺。” “什么承诺?”巫云飞稍微愣怔。 “我说过,只要你是凶手,我还是会亲手抓住你的。” “哼,你也太不自……”巫云飞说到这里,浮现在脸上的笑意消失了。 丁潜转过身,手里拿着郭蓉蓉掉在地上的手枪,黑洞洞的枪口直指巫云飞。 “还有枪,我居然忘了。”巫云飞自己都诧异。 “我知道催眠术未必能制住你。但至少能扰乱你的思绪,给我机会抢到枪就够了。” 巫云飞居然现出几分赞赏,“你果然没让我失望。” “别想耍花招,我保证,只要你多动一下,我肯定会开枪!”丁潜警告,另一只手掏出手机,准备叫救援来。 “先别报警。我还有话说。”巫云飞倒是很沉稳。 “你要说什么?” “我不是你们要找的人。” “你又在玩儿花样……” “我说的是真的,我从来就不是你们要找的凶手。你们找错人了。” “既然你不是凶手,为什么要袭击郭蓉蓉?难道不是把她当成了猎物?” “那是因为她跟踪我,她错把我当成了凶手。我不想被她稀里糊涂的抓住。” “那你今天来这里干什么?” “我有我的事情,但跟案子本身没什么关系。” “你有什么事情?” “这个么……恕难奉告。” “我凭什么要相信你,也许你在撒谎呢。” 巫云飞耸耸肩,“你不信,我也没办法。但我相信真正的凶手还会再次行凶的。” 丁潜从郭蓉蓉身上掏出手铐扔给巫云飞,“让我相信你就先戴上。” 巫云飞这次倒是没耍滑,老老实实把丁潜扔过来的手铐戴在自己的手上。 丁潜把郭蓉蓉扶起来,想把她弄醒。巫云飞说:“她一会儿自己能醒过来,如果我是你,我会查查有没有其他学生失踪。” “你什么意思?” “今天确实是行凶作案的好时机,要不然你也不会选在今天设圈套不是吗?” 丁潜脸色变了变,“你跟我来。” 巫云飞这家伙行事一贯半真半假,丁潜也摸不透他到底是真知道什么消息还是故意使诈。 他押着巫云飞下楼,来到剧场的一楼大厅。隔着门能听到演播厅里传来的歌舞声。似乎没发生什么事情。 丁潜瞧着巫云飞,巫云飞说:“我只是猜测,我又不是神仙。” 就在这时,有几个穿着舞蹈裙的女孩子急急忙忙从推门出来,嘁嘁喳喳说着什么。 丁潜心里一动,拦住她们问:“出了什么事吗?” 几个小女孩看见眼前这位态度和蔼的叔叔拿着一把手枪,站在他身旁的叔叔带着手铐,一下全不做声了,呆呆的望着丁潜。一张张小脸儿上洋溢着天真的蒙逼。 丁潜急忙把枪藏在背后,说:“我是警察,你们如果遇到什么困难,可以随时找我帮忙。” 几个女孩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一个胆子大点儿的说:“叔叔,我们的领舞不知道去哪儿了。下个节目就是我们的,你……能帮我们找找吗?” 丁潜忙问:“你们领舞什么时候不见的。” “就在刚才,我们在后台换完衣服大家都在,安琪去了一趟厕所,人就不见了。我们到处找都找不到,急死人了。” “安琪?!”丁潜对那个可爱刁蛮的小女孩有印象,她和陈申还是同班同学呢。 他看着几个女孩打扮的花枝招展,忽然想到了什么,问:“安琪今天穿什么衣服?” 几个女孩没想到是这么个怪问题。其中一个说:“当然是校服啊。” “她的舞蹈服也是你们这样的吗?” “是啊。” “是什么颜色的?” “红色的。” “……” 安琪失踪的消息很快惊动了学校老师,演出继续,老师们分成几拨,后台,卫生间,演播大厅都找遍了,也没找到这个女孩。班主任跑到班级,还是没有。连门卫老大爷都问到了,他一口咬定没看到这个女孩离开学校。 这个小女孩就这样突然之间人间蒸发了。 第11章暗袭(4) 此时,郭蓉蓉已经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剧院的楼道里,佩枪不见了。把她吓的不轻,后来又听说有个叫安琪的小女孩失踪了。知道事情不妙,急忙曝出真实身份,把那帮不知情的老师惊得不轻。现在顾不上别的,她一边安排老师们分成几队满校园找人,一边同杜志勋联系请求增援。 她还通过隐形话筒呼叫丁潜,问他现在哪儿,说自己遭到袭击了,枪也丢了,怀疑袭击她的人绑架了安琪,问他该怎么办等等。 丁潜一概没有回话。 他和巫云飞正站在剧院侧门一个僻静的地方。他拿着枪,巫云飞戴着手铐。 巫云飞说:“既然你怀疑是我绑架了那个小女孩,为什么不现在把我交给警察?” 丁潜问他:“到底是不是你?” “你觉得呢?” “你完全有作案时间。” “然后呢?” 丁潜注视着他那深陷的眼窝里一双幽暗的眼珠,直到此刻,这个人都能保持着坦然自若,让丁潜暗暗吃惊。 如果他是凶手,那他就是丁潜遇到过的最可怕的凶手。 “其实你自己也说不准,是不是,丁医生?这可有点儿难办啊。把我交给警察审问,万一我不是凶手,那你们就延误了救人的时间。如果不把我交给警察,万一我真是凶手,你们还是找不到小女孩,这可如何是好。” 丁潜一把抓住巫云飞的衣领,双眼闪烁着少有的凶光,“那可是一个才13岁的小女孩。我不管你到底是不是凶手,但凡你还有点儿人味儿的话,就跟我说句实话!” 巫云飞忽然笑了,“丁医生,你还真是一个很感性的人啊。难怪你会对温欣耿耿于怀!” “别说没用的。”丁潜把手枪顶在巫云飞太阳穴上。“惹急了我也会杀人的。” “杀了我,你就犯死罪了。” “不会。我了解警察办案那一套。我会把现场伪造成正当防卫,对警察说是你把郭蓉蓉的枪抢走的。我们遭遇后,经过搏斗,我开枪击毙了你。你觉得这个解释还算说得过去吧。我保证,警方肯定会相信我,因为我们之前没有任何纠葛,他们找不出我冒险杀你的动机。” “当心理医生的人可真够缺德的。”巫云飞叹口气,“我可以帮你找那个女孩。” “……” “如果你相信我的话。” 丁潜脸审视了巫云飞几秒钟,放下手枪,“怎么找?” “我感觉,她现在应该不在校园里,你们找再多遍也没有用。” “你认为是凶手把她弄出去的?” “很可能。” “这个学校四周都是围墙,只有前后两个大门,后门常年上锁,只有正门出入,但是门卫根本没看见有人带着安琪出去。” “如果我是凶手,我肯定会翻墙离开。这个围墙并不算高。稍微有点儿体力就能翻过去。” “那你是从哪儿进来的?” “正门。我跟门卫老头儿说我是学生家长。额外给了他五十块钱。” “……” 巫云飞的想法与丁潜不谋而合,但前提是凶手不是他。 假如巫云飞是凶手,丁潜估算了一下,他不应该有时间把安琪运出校园,至多是把她藏在学校的某个角落,应该还没有生命危险。但万一凶手不是他,女孩就危险了。凶手肯定事前都安排好了,他一旦把女孩带到杀人地点,可能马上就会动手。 现在,丁潜面临两难的选择。 “走。”他做出了决定。 他把手枪插在腰间,用衣服挡上,但没解开巫云飞的手铐。押着他趁乱出了学校。 他的车就停在校门外,他把巫云飞塞到副驾驶座位,自己也上了车,开车沿着校园的围墙转了一圈。 假设凶手是翻墙逃走的,肯定是先前选好的路径,墙外应该很隐蔽,而且停放着他的交通工具。 他看了一圈,在学校后门和剧场之间有一个小巷,巷子另外一边是一个停车场的外墙。两墙之间夹着一条二十米长的狭窄小道。 小巷有两个出口,一个斜插到大路上,通向一处比较繁华的三角地街区,另外一出口是两边有居民楼和小超市的街道。凶手可以从任何一个出口离开。 丁潜停下车打听,把巫云飞也拽下车,从后备箱里找了一件破毛衣把他戴手铐的双手裹上。两个人进了路边超市打听小老板,有没有发现靠学校那个小巷出口附近停着什么车辆,或者是看到什么可疑的人。有人说好像是有一辆白色的小轿车在巷子口停了一会儿,也有人说是灰色的,司机什么样没人注意,也没有留意那辆车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看来你希望不大啊。”两个人回到车上,巫云飞居然说起风凉话。 “如果是你,你会把女孩拉倒哪儿?” “那可就不好说了。当然是越远越好,越难被你们发现的地方越好。” 丁潜心一沉。 凶手要是真像巫云飞说得那样,那他根本别想找到那家伙,平江市也有上百万人口,这么大的城市想找一个失踪的小女孩简直就是大海捞针。 他仔细回忆了一下凶手的作案手段,说:“凶手杀害第一个被害人徐露时,杀人现场就在徐露家不远处一个佛品店对面街的卖货亭里。” “是吗,他还真有胆量。”巫云飞居然夸奖。 “他不是有胆量,刚好相反,他是惧怕徐露。他把徐露当成了鬼,甚至必须在她额头上贴上镇尸符才敢动手杀她。他就近动手肯定是怕夜长梦多徐露这个鬼挣脱封印加害他,所以急急忙忙用拘魂咒把她杀死才放心。如果凶手用相同的手段对付安琪,他的作案场地也不会选得太远。” “听你分析的倒是有点儿道理。不过,你怎么断定凶手一定会用相同的手段呢。” “安琪平时 第11章暗袭(5) “除了都是红裙子就没有其他的相似之处吗,凶手可是把徐露当成了鬼,除非他把安琪也看成是鬼。难道就因为一条红裙子?” “我也很纳闷,我接触过很多心理有问题的患者和精神病人,从没有遇到过类似情况。巫术这方面对红色的裙子和衣服有什么特殊的讲究吗?” “没有。不过,我倒是看到了一个佛品店。” 丁潜急忙刹车,透过挡风玻璃往路边一看,果然看见了一个佛品店。不过佛品店四周并没有僻静适合作案的地方。 以防万一,丁潜还是下车去佛品店里检查了一下,没发现了什么异样。 上了车继续在附近兜圈子,中途又看到一家佛品店。还是一无所获。 丁潜暗自焦急。难道真让巫云飞猜中,凶手带着安琪跑远了? 正好路过公交车站,巫云飞又说:“原来这个地方叫惠禅寺啊,好怪的名字。” 他不是本地人,对平江的地名不太了解。 “当然了,这附近有一个清朝乾隆时候建的寺庙,现在还有人去烧香还愿呢。”说到这里,丁潜忽然一凛。“难道……” 他急忙调转车头,朝惠禅寺方向驶去。 他们赶到惠禅寺时,天全黑了。 这座寺庙坐落在一个小广场上,外有围墙,分前后两个院落,里面有大大小小十几间古代房屋,古色古香,气势宏大。历经数百年香火不断。 丁潜下了车带着巫云飞一起往寺庙里走,进了院门没走几步,被两个剃平头穿僧衣的出家人拦住。其中一个一身酒味,翻楞眼睛瞧着丁潜和巫云飞,“嗨,几点了还往里闯。现在是下班时间,我们晚上不接客,没到看到门口牌子上写着,开门时间上午8点到晚上5点吗?” “我知道你们不接客。”丁潜微微讥嘲,“你们这庙里晚上住几个人。” “住几个人管你什么事儿?” “有没有看到外人进来?” “哎,我说你这个人怎么听不懂话呢。赶紧走。” “如果我不走呢?” “嘿呀,还敢放横,我在少林寺学过武你信不信?”醉和尚亮了个大鹏展翅。 “我信不信都无所谓。”丁潜把手枪拽出来。 和尚就势坐到了地上。 “希望你们还记得我刚才的问题。”丁潜说。 两个和尚战战兢兢,知无不答,说这个寺院里有五个人,吃完饭正在看电视。 丁潜告诉他们自己是警察,把几个和尚都叫出来,让他们带着逐个屋子检查。 巫云飞忍不住笑,“还真别说,这个案子要是和尚干的,可就有意思了。” 前院的房子都检查过了,没有异常。 几个和尚也不知道丁潜要干什么,都快吓尿了,纷纷说,警察大哥,我们平时都遵纪守法,顶多就喝点酒,吃点儿肉,玩个网恋。杀人放火的事儿都不敢干。 丁潜发现后院的门上挂着大锁,让和尚打开。戴眼镜的中年主持说:“我们后院正在装修,要改成饭店,现在还没装修好呢。平时我们都不去。” 丁潜说:“你那那么多废话,开门!” 门开了,众人进了后院。后院有五六间房子,全都翻修一新,有两个人房子里几排餐桌都摆好了。 丁潜挨个房子看一眼,走到最靠后院门的房子,发现门从里面上了锁。 他问身后几个和尚,谁在里面。 几个和尚互相看看,说:“我们五个人都在,不缺人啊。” 哐—— 巫云飞那边已经开始撞门了。 门板颤悠几下没撞开。 丁潜帮他,两个人后退几步,一起用力,撞到第三下,里面的插销应声而断。 他们冲进房间,立刻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紧跟着后面传来几个和尚大叫惊呼。 月光透过房门和窗户照在房中,在地上蜷伏着一个奄奄一息的小女孩。 她手脚捆绑,脸朝门口,脑门贴着一张黄色的咒符,模样凄惨瘆人。眼睛、鼻子、嘴、耳朵,全都被缝上了。 在她身旁放着骨刀,锤子,人骨金刚橛和咒符。 看样子凶手还没来得及切断女孩的手脚,但她已经被封住了九窍,死物一样躺在地上。 就在这时,有个和尚惊呼,“有人从后门跑了!” “什么人?”丁潜忙问。 “不知道,就看见一条黑影从屋后面窜出来,直接冲出后门了……” 丁潜想去追,犹豫了一下,转身奔到女孩身边。 这个女孩已经面目全非,只能从她身上穿的红色芭蕾舞裙认出她就是安琪。 丁潜抱着女孩心头一阵抽搐。 这个凶手到底残忍到何种程度,居然能残杀一个如此可爱的小女孩。 现在最关键是把封住女孩嘴和鼻子的线弄开。但是有个很大的麻烦,凶手用微型缝纫机在女孩的嘴和鼻子上缝了无数针。要想把线一点点儿挑开,恐怕小女孩早已经凉透了。 但不这样做他又想不出更好的办法,除非…… 他对几个和尚说:“给我找把剪刀。” “你不是想把她的鼻子和嘴豁开吧。”巫云飞一眼看出了丁潜的心思。“你就算救了她,她将来也得弄死你。你把她毁容还不如直接杀了她呢。” “那你说怎么办?” 巫云飞对和尚说:“还是听我得吧。给我去找一个新刀片。找一根中性笔。再拿点儿酒精,没有白酒也行。” 和尚们不知道他要干什么,还是去找了。 “你要干什么?”丁潜问巫云飞。 “当然是救她。我摸她还有点儿脉搏。救不救的回来不知道,可以试试。” 几个和尚匆匆忙忙把几样东西拿了回来。 巫云飞把中性笔的笔帽和笔芯拆掉,把另外一端弄断。做成一个两头通的笔管。 他拿起二锅头,用酒洗净了双手,又把刀片和笔管洗净。 “这能行吗?”丁潜说。 “你忘了我以前是军医吗?经常应付这种突发情况,不过戴手铐做手术还没有过,你最好把我解开。” “不好意思,我没有钥匙。” “……” 巫云飞把女孩放平,用刀片沿着她脖子的正中线,甲状软骨下缘到胸骨上窝之间,切开一个口子,深入皮下组织。 第12章替身综合症(1) 他找到气管,用刀片在气管上开了一个小孔,把笔管插进去。让丁潜帮忙按压女孩心脏,他通过笔管往里女孩肺叶里吹气。 女孩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从气管里喷出了带着血沫的粘液。 这口气暂时算是缓过来了。 丁潜已经提前给120拨了电话,半小时后,急救车带着响亮的笛声飞驰到惠禅寺。医生们抬着担架赶来,把女孩送上车,赶往急救中心。 经过一个小时的抢救女孩这条命是抢回来了。 特案组的人,刑警队的人听到消息前后脚赶到医院,看见急救室门外一幕奇特的场面。 两个男人,一个拿着手枪,一个戴着手铐,坐在一起默契的抽着烟。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杜志勋再精明,眼前的情形也看不懂了。 丁潜说:“你先让郭蓉蓉把他手铐解开,我再跟你详细说。” 大家一开始还以为巫云飞是凶手,作案时被丁潜抓住了呢,丁潜一开口就把大家搞懵了。 等丁潜讲完经过,大家更是唏嘘不已,虽然凶手没抓住,不管怎样被害人被救活了,还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同时,巫云飞的杀人嫌疑也被解除了。 虽然他一开始最像凶手,甚至丁潜这个圈套也是为了抓他设计的,结果他却有了最充分的无罪证明。证明人就是丁潜自己。 丁潜问杜志勋有没有什么进展。 杜志勋说:“郭蓉蓉说巫云飞也到了第三中学,本来我们一直怀疑他就是凶手。现在看来,反而是身体看似虚弱的陈申的嫌疑最大。” “你们有他新的作案证据了?” “他失踪了。” “失踪了?你们联系他家里人了吗?” “刚联系过,他父母都说不知道孩子去哪儿了。不排除包庇的嫌疑。我会申请搜查令的。不管怎样,即使是未成年犯了这么大案子,也必须抓捕到案。” 丁潜露出暧昧的笑意,“恐怕不那么容易吧。他家人会尽全力保护他的。到时候你的压力小不了。”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总要有人站出来维护正义。” “好吧。我精神上支持你勇于对抗权贵。” “主要还是看柳菲那边,她现在正在刑警队检查凶手落在现场的那几样凶器,希望她能找到指纹。或是有用的作案线索……” 正说着,安琪的父母和爷爷奶奶都赶来了,迫不及待的找医生问安琪情况。 医生说:“她现在没有生命危险,但她脸上和身体/下面缝满了针线,耳朵也被订书钉钉住了。我们医生在给她拆卸这些东西。” 安琪奶奶一听就吓昏过去了。父母都跟着捶胸顿足。 安琪爷爷是平江中心医院的一把院长,相对镇定一些。他跟丁潜有过一面之识,此时也顾不上什么领导身份了,拉着丁潜非要问事情的经过,他想知道到底是谁敢下手伤害他的宝贝孙女。 丁潜迫于无奈说,有可能是陈申。 老头子愣了愣,“我怎么听这个名字有点儿耳熟呢。” 郭蓉蓉插嘴,“就是在你们医院刚做完心脏移植那小子。” “是他!”安院长一下就傻了,好半天仰天长叹:“造孽呀,真是造孽……” 命是抢救过来了,但女孩的伤势足足折腾了医生们好几个小时,直到第二天凌晨,总算把凶手缝合女孩五官和下//体的线和订书钉完全拆下来,这些沾着血迹的东西密密麻麻放了一一托盘。女孩那张原本精致的脸蛋已经肿得像馒头,布满了细密的针眼,看着就让人揪心。 麻药劲儿过了以后,女孩疼醒了,发出带着啜泣的呻吟。她的亲人围在床边跟着抹眼泪。 可能是因为惊吓过度,无论谁跟她说话,她都不吱声。木呆呆的望着天花板。 杜志勋对丁潜说:“要不然你试试吧,这个女孩对我们很重要,她要是能记住凶手的长相,哪怕是能表述出凶手的体貌特征也好。” 丁潜走进急救室,郭蓉蓉还穿着在学校那身红裙子,坐在床边向女孩拍着胸脯保证,“你不用怕,有我在谁也不敢欺负你,我不是你同学,我是警察卧底,知不知道。我可厉害着呢。你告诉我,是谁把你伤成这样,你说出来,我替你报仇,把那个欺负你的人打个满地找牙,爹妈不认识!” 女孩就像根本没瞧见她,依然没有任何反应。 郭蓉蓉急得抓耳挠腮。 就听有人在身后说,“你想要什么我就有什么?” 她一扭头看见丁潜搓搓两只手,张开左手掌,右手指着掌心,给安琪看。然后攥住左手,右手食指敲一敲,念念有词,“呀沙拉米达,妈咪妈咪哄,哦来妈一博搜呀……” 念完左手张开,还是什么也没有。 郭蓉蓉心说,这家伙在干什么?又要装神弄鬼吗? 丁潜忽然右手张开,掌心托着一朵大红花。 安琪总归是个孩子,不由自主的瞪大了眼睛瞧着。 “想要吗?不过我可不能给你,我只有一朵花。” 丁潜很小气的把红花扣在两只手里,揉一揉,再打开,两只手掌各托着一只一模一样的大红花。 “嗯,我现在有两个了,给你一个吧。”丁潜把一朵花递给安琪。 安琪虚弱的小脸绽出一丝笑容,伸出一只小手去接。 郭蓉蓉一旁吃惊的看着,别说,这个大叔还真有俩下子啊,咦,不对,他手里那两朵红花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呢。 她忽然叫起来,“喂,这是你从我裙子上揪的吧……唔……” 丁潜拿花堵住郭蓉蓉嘴,满脸堆笑的对安琪说:“我还能帮你把这个姐姐变没,你信不信?” “喂,你别胡来啊,我才不要变没呢。”郭蓉蓉大呼小叫。 安琪咯咯的笑了。情绪也比刚才好了很多。 丁潜看时机差不多了,轻轻按住安琪一只小手,看着她的大眼睛,温和又笃定的说:“这只是一个梦,有点儿吓人的梦。其实梦醒了,就不害怕了……” 第12章替身综合症(2) 安琪更加松弛,点点头,被丁潜带入到一种安宁的状态中。 “你能不能告诉我,今天下午,你在学校的时候,是谁把你带走的?” “一个……一个男的……我要上厕所……他躲在厕所里……”安琪有点儿紧张,还是说出来。 “然后呢。” “他用一个带酒味的布捂着我的鼻子……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你醒过来是在哪儿?” “好像……是在车里……我被绑住了,我想喊救命,想求他放了我,我嘴里堵着布,只能哭……”安琪不自禁流出眼泪。 郭蓉蓉忍不住问:“那个男人长什么样,多大年纪啊?” “我不知道。我没看见。” “他蒙着脸吗?“ “不知道。我记不住了。” “怎么可能记不住?他绑架了你,就在你眼前,跟你在一起呆了好几个小时,你应该对这个人有印象啊。” “我……我就是记不住了啊……”安琪浑身哆嗦,情绪也开始变得不太稳定。 丁潜能感觉到握在自己掌心的那只小手脉搏狂跳,变得冰凉。 “没关系,没关系,记不住就算了……”他阻止女孩强迫自己往那个男人身上想。“然后他就把你拉到寺庙里了是吗?” “我不知道那是哪儿。他把我扛到一个黑乎乎的屋子里……然后,然后……”女孩骤然呼吸急促,拼命的甩头。 那恐怖经历突然重新闯进脑海中,让她难以承受。 “怎么办?我去喊医生吗?”郭蓉蓉吓得不知所措。 丁潜伸手抱住女孩的头,两手轻轻按摩,嘴里低语,“没事……没事……放松……只是一个梦……都离你远去了……” 女孩慢慢又松弛下来。 过了一会儿,丁潜又尝试着问:“那个人有对你说过什么吗?还是从始至终,一句话都没说过。” “他说过。” “说过什么?” “他说我是姚佳悦。” “那你没告诉他你不是吗?” “我说了我叫安琪,我根本不认识姚佳悦。他不信。他非说我就是姚佳悦。他还说,他一定要杀了姚佳悦……” 丁潜没在再往下问,安慰了女孩一会儿,让她睡了。转身走出急救室。 郭蓉蓉还有点儿不甘心,跟出来问:“这就问完了吗?” “嗯。” “可是,我感觉她应该还知道很多东西。” “怎么样,有什么问题吗?”杜志勋站在急救室门外等着,看到他俩出来急忙问。 丁潜把安琪回忆到的绑架经过说了一遍,说她只能记住凶手是个男性,还有凶手说过的话,但是对他的长相没有印象。 “我觉的不可能完全记不住吧。”郭蓉蓉说,“安琪十三岁,也不算小孩了,应该有分辨能力。那个男的绑架她,又用车拉到庙里,不可能一点儿近距离接触都没有吧。哪怕那个男的戴着墨镜什么的,她也应该大致猜测他的年龄,至少可以描述一下凶手的轮廓吧。怎么可能一点儿印象都没有呢。” “这也并不奇怪。人在极度恐慌的时候,神经末梢的反应会比正常迟钝好几倍。安琪充其量也只是一个小女孩,对突发情况没有任何应变能力,完全就把她吓傻了,大脑缺血,缺氧,处于半休克状态。这个时候即使她看见了凶手的长相,她的脑子也根本没有任何活动,完全属于睁眼瞎。我即使给她做催眠,她也想不起来。但不管怎么说,她至少还记住凶手对她说过什么,而且这一点,你们不觉得有点儿意思吗?” “你是说凶手叫她姚佳悦?”杜志勋不太理解,“是啊,他为什么管安琪叫姚佳悦呢?姚佳悦已经死了啊?” “会不会是凶手不知道姚佳悦死了,”郭蓉蓉插嘴,“本来他是要抓姚佳悦。可是错把安琪当成姚佳悦了,这两个小女孩长得都挺漂亮的。脸型也有点儿像,有可能认错啊。” “但是安琪三番五次告诉凶手自己不是姚佳悦,凶手为什么不听,还固执己见呢?”丁潜反问。 “也许他就是固执吧。” “那么徐露遇害又该如何解释,难道也是凶手认错了吗?凶手能潜伏在她家里把她绑架走,肯定早把她的身份调查清楚了?而且,你们仔细想想,凶手对待徐露和安琪的手段几乎如出一辙,如果安琪不幸也遇害的话,我们会发现跟徐露一样的尸体。我想假如我们不尽早抓住凶手,他还会对更多的小女孩下手的。” 杜志勋思考着丁潜话,说:“凶手对徐露和安琪用的都是巫术手段。拘魂术、五雷符和镇尸符都是对付鬼魂的。我在想,有没有可能是凶手认为徐露,安琪都是被鬼魂附体,而这个鬼魂就是姚佳悦,所以他才会对两个小女孩使用同样怪异的手段。” 他的想法与丁潜不谋而合,丁潜说:“我也是这样想。而且,我觉得凶手产生这样的想法肯定是有所原因。不考虑巫术,我倒是想到了一个医学的上的解释。” “你是说他心理上有毛病?” “他的症状很像fregoli妄想综合症,准确点儿说是一种精神疾病。” “这是什么病?” “也叫双重错觉综合征,或者替身综合症。患者在发病的时候会觉得周围很多人或者是某一类人都是同一个人伪装的,他们的目的就是想迫害自己。属于一种受迫害妄想症。” “可是不同人的外表、年龄、性别可能完全不一样,也让患者以为是同一个人吗?”郭蓉蓉好奇的问。 “完全不受影响,在患者的感知上,他们只不过是同一个人,可以随时改变自己的外表而已,最关键的是,患者偏执的相信这些伪装者唯一的目的就是迫害自己,甚至毁灭自己。因此他必须做出反抗。在这个案子里,徐露和安琪这两个女孩在凶手眼里都是姚佳悦伪装的,他带着偏执狂的心态坚信这一点。但是,他自己想不出合理的解释,能想到的可能就只有鬼魂附体了。” 第12章替身综合症(3) “居然会有这么奇怪的病,从来都没有听说过。”郭蓉蓉十分好奇。 “从病理角度来说,就是人的大脑右半球发生了病变,造成左右半球皮质区之间的联系中断,由此导致患者出现了妄想症。” “那病因是怎么产生的?”杜志勋问。 “这个就比较复杂了,有的患者是受到了脑外伤影响导致的并发症。还有躁狂抑郁症和分裂情感性精神病,也会产生相似的症状。但你们用不着纠结那些学术概念,不管是哪种病因的替换综合症,都有一个病根——就是患者眼中的那个原始伪装者。在我们这个案子里,这个原始伪装者就是姚佳悦。” “你是说凶手产生的这种妄想症跟姚佳悦有关?” “有可能凶手本身就有某些精神方面的障碍,姚佳悦的出现,给他的精神带来了强烈的刺激,从而诱发了他的替代妄想症……” 郭蓉蓉打断,“大叔你说的这个人倒是很像陈申啊,我听说组长审问他的时候,一提到姚佳悦,他就发疯了。还说什么要找姚佳悦,有这回事儿吧……” 郭蓉蓉倒是很有心,虽然审问陈申她没参加,事后也对案子做了详细了解。 丁潜说:“有可能,但陈申当时的症状还不够明显,是不是替身综合症需要专业鉴定才行。估计他的家人不会答应的。” 杜志勋说:“咱们先不谈其他的,就案子本事来说,凶手的作案动机很可能就是来自于姚佳悦。我们目前最大的难题是,搞不清楚凶手和姚佳悦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是不是跟姚佳悦的失踪以及坠楼受伤有关……” 他顿了顿又说:“姚佳悦失踪到她重伤被送进医院之前这段时间是个谜。谁都不知道到底发生过什么。医生说她是坠楼受伤,但是如何坠楼的却说不清楚。是不是这件事影响了凶手呢。我们之前没有把重心放在这里,现在看来是该好好查查这个。” 这时候,钟开新走过来打断了他们交谈。 钟开新说:“组长,陈申那小子的背景资料我已经全搞到手了。你都想不到,这小子还不简单呐。他过去还拿过市跆拳道品势比赛少年组的冠军呢。” “什么是品势比赛?”丁潜武术比赛这一套是门外汉。 “就是套路比赛,裁判根据选手动作的标准和连贯程度打分。武术,柔道,空手道,都有这方面的比赛。”杜志勋说。 郭蓉蓉不以为然,“品势比赛都是花架子,还不比我这擒拿格斗呢。分分钟灭他。” 杜志勋懒得搭理她的小孩脾气,对丁潜说:“这个消息很有用,看来我们是低估了陈申。能拿到品势比赛的冠军至少说明他身体素质很不错,即使做了心脏移植手术,基本功还在那里,如果能控制好自己的心跳。弄走一个小女孩应该也不是问题。我现在马上去弄搜查令。他现在是个重要的嫌疑人。” …… …… 杜志勋拿着搜查令天未亮就来到了市委小区。这片小区地处市中心。是市委领导的家属楼。门外有武警站岗把守。 杜志勋是请示过省厅才拿到了搜查令。 他来到陈光巨的别墅前,按了许久门铃,才有一个衣着光鲜很富态的老太太隔着门上的可视对讲机冷冰冰的问:“你们找谁?” “我们是专案组的,怀疑陈申在这里,请您开门,我们要找他了解一些情况。”杜志勋说。 “这才几点啊,你们查案子就去查,别在这儿无理取闹,影响了领导休息你们担待得了责任吗?” “这是刑事案件,请开门配合我们工作,我有搜查令。”杜志勋拿出了搜查令,放在可视电话前。 “有搜查令又怎样,有搜查令就没有王法了吗?统统拿走。”老太太瞪大眼珠子差点儿要从可视屏里冒出来。 这时候,有个很威严的秃顶老头从老太太身后走过来,让老太太把门打开,老太太不情愿的照做了。 门外的警员们一见这个老头,不用问就是陈申的爷爷,市人大常委办公厅主任陈光巨了。 不等杜志勋说话,陈光巨首先发问:“你们找我孙子,他犯了什么罪?” “我们怀疑他与一起连环杀人案有牵连,需要找他协助调查。”杜志勋说。 “到底有什么牵连?” “我现在不方便说,如果你想知道,可以带着陈申一起去公安局。” “陈申不在,而且我需要跟他的律师联系。我的回答你们满意了吗,现在请回吧,我明天市里还有会。到时候我会叫律师跟你们谈的。” 杜志勋看了眼两旁,平江刑警队这帮人都有点儿打怵,不自觉的低下头。官大一级压死人。陈主任在那儿一夫当关,谁敢往里闯? 他们不敢,但有人敢,一个庞大身影和一个瘦削的身影同时从杜志勋身后闪出。 那个大胖子一张黑饼脸,鲶鱼嘴,肉杠子眉下面两颗凶巴巴的小眼珠咕噜噜乱转,就跟古代山大王差不多。 他晃悠着高大身躯挤进门,陈光巨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警察,心里都怀疑他到底是不是警察,下意识的就往后退。 年小光胆小,怕鬼,但他就是不怕人,不怕有钱的,也不怕当官的。 这个老头儿是不是人大主任跟他有半毛钱关系? 他头脚进去,钟开新和郭蓉蓉随后也跟进来。 “你们,你们干什么?”陈光巨又惊又怒,油光锃亮的脸蛋子都颤抖了,“你们私闯民宅,执法犯法,我要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特案组的人哪听那个,闯过陈主任的阻拦,马上四下搜查。这栋别墅一共三层。逐层找起来也挺麻烦。 郭蓉蓉发现有二楼有一个卧室房门紧闭。她推开门往里一看,房间里没有人。但是被褥上放着手机和笔记本电脑,明显刚才有人在这里。 她忽然想起徐露床底下藏凶手那件事,多了个心眼,撩起垂地的床罩往床下看。 第13章双重人格(1) 2白骨腰带(1) 6鬼领人(4) 7梦魇(2)(3) 8梦魇(3)(5) 9、2号疑凶(4) 10欲擒故纵(1)(2)(4)(6) 11暗袭(1) 12替身综合症(1) (这些章做了细节修改,17年1月9,烧脑把我自己烧了) 忽听身后衣柜柜门发出响动,郭蓉蓉反应倒也快,急忙闪身,一个黑影举着棒球棍砸下来。 幸亏她躲得及时,球棍“哐”的砸在床上。要不然就得给她小脑袋开瓢了。 郭蓉蓉一看不是别人正是陈申,心头火气,下面一个绊子,上面一个搂摔,直接把陈申瘦小的身子按在地上。根本不给陈申反抗的机会,拧过胳膊,膝盖往他肩胛骨上一压,把陈申死死顶住。 陈申还直发蒙,大声叫喊,“你不是我同桌吗,你放开我,凭什么抓我?” “靠,当你同桌好几天,你跟我说的话拿字儿数,加起来都没有刚才这句多,你说你是不是贱。” 特案组就当着陈申爷爷陈主任的面把嫌疑人陈申押走了。 孙建洲和自己的警员们看在眼里又解气又惭愧。 …… …… “说吧,昨天周六晚上,你们学校举行文艺汇演的时候你去哪儿了?”杜志勋问。 陈申一脸漠然,嘴巴像贴了封条,一声不吭。 自从他进了审讯室,坐到椅子以后上就保持着这个状态。 郭蓉蓉火了,本来她只是负责记录的,看陈申那样就气不打一处来,“啪”的一拍桌子,比杜志勋还有气势,喝道:“我告诉你,这次你别想再妄想你爷爷、你老子再来救你。你只有老老实实交代,没有其它出路!” 陈申眼皮微微抖动,伸手摸着心口。 “少装蒜,你是什么体格,我们心里有数,而且我们这次找来了专门医生,只要你有犯病的迹象,马上给你进行急救。我看你还有什么招儿?” 陈申低着头,捂着心口,沉默了一段时间,终于开口了,“昨天下午我……我也记不清我去哪儿了。” “你说什么,记不清了,哈哈,这个解释可真有意思。你别告诉我,你换个心脏,连脑子也换丢了。老实交代,昨天晚上你到底去哪儿了……”郭蓉蓉忽然想起来坐在身边的杜志勋,小声说,“组长还是你来问吧。” 杜志勋倒是不以为意,使个眼色,让她接着问。 “我真记不住了。”陈申说,“我脑子昏昏沉沉的,不知道自己都干了些什么,我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 “怎么样?”郭蓉蓉问。 “我发现自己在……在距离学校很远的大街上。” “什么大街?是不是距离惠禅寺不远啊?” “不是,我感觉我好像在一个菜市场里。” “你给我编故事呢是不是?你以为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就会抓你吗?” “我真不知道你们为什么抓我?” “年纪不大,还真嘴硬,好,我告诉你清楚。我不是什么转校生,我来你学校就是专门监视你的便衣警察。昨天晚上在学校剧场里,我看你偷偷离开演播厅,我就跟了出来。眼看着你走进后台,可是等我进了后台之后,你人就不见了。你小子够狡猾,居然偷了一套演出服扮成女人从我眼皮子底下溜了。之后你的同学安琪就不见了。我们后来是在惠禅寺里找到她的,她当时浑身上下伤痕累累,差点儿就被你杀了。你提早发现警察赶来了,急忙逃出寺庙,开车逃走,跑到你爷爷家避难,还想拿他当靠山。这次你没想到吧,我们照样儿把你揪出来。” “哼,你抓错人了。我跟本就没杀安琪,”陈申苍白消瘦的脸皮抽动几下,冷冷的看了她一眼,“我是迷迷糊糊发现自己跑到了大街上,有点儿害怕,就去我爷爷家了。” “你是迷迷糊糊杀完人,感到害怕了吧。” 陈申闭上嘴,不吭声了,满脸抗拒的神情。 “你以为你不吭声,我们就定不了你罪吗,还是你以为你未成年,法律拿你没办法。我们查过,你现在已满14周岁,具有承担刑事责任的能力,只要我们有你的杀人证据,就算判不了你死刑,也足够让你在监狱里待上二三十年的!” “那就证明我杀了人啊,别在这儿瞎逼逼个没完没了。”陈申倒不耐烦了。 要不是因为他是个孩子,郭蓉蓉早就跳起来削他丫的了。 杜志勋在一旁看着清楚,这个陈申性格非常拗,光靠审问,他能一直在这儿耗下去。杜志勋拿起桌上的手机,打给柳菲,问她那边检查的怎么样了。 柳菲说:“我仔细检查过骨刀,金刚橛和锤子,在锤柄上发现了一枚掌纹。而且,我在检查案发现场的时候,发现这些凶器的位置应该是放在被害人的左边。我怀疑凶手可能是个左撇子。他习惯性的把凶器放在自己觉得方便的一侧,丁潜赶到时,他慌忙逃走,来不及带走凶器。都落在了案发现场。” 柳菲的发现令人振奋。 这是特案组插手这个诡异的案子以来得到的最直接的物证。 这个狡猾的凶手终于露出了破绽。 杜志勋放下电话,马上让人拓取陈申的掌纹和指纹,拿去让柳菲比对。 大家都赶到了法医室,想亲眼见证一下锁定这个狡猾凶手的时刻。 柳菲使用的是碘熏法提取出了掌纹。 将骨刀、金刚橛和铁锤分别放在碘熏器中。给碘晶体加温产生碘蒸气。结果,残留在锤柄上的掌纹残留物的油脂和碘蒸气发生化学反应后,呈现出黄棕色的掌纹,由于碘有挥发性,柳菲之后用化学方法进行了掌纹固定。 陈申的掌纹被取来之后,她马上着手进行比对。 利用计算机,从预处理后的图像中提取指纹的特征点信息,包括纹线的起点、终点、结合点和分叉点的类型、坐标、方向等参数。然后,通过软件比对凶器上的掌纹和嫌疑人的掌纹所具有的这些参数是否一致。 检查到最后,柳菲看着电脑屏幕迟迟不说话。 郭蓉蓉急性子,憋不住问:“怎么样,是不是同一个人的?” “很遗憾,不是一个人。” 这句话出口,所有人的顿时像泄气的皮球,全都没了精神。 “陈申明明有那么大嫌疑,怎么可能不是他呢?”郭蓉蓉百思不得其解,“如果他不是凶手,他为什么要躲我,故意玩儿失踪呢。” 第13章双重人格(2) “化验不可能作假,凶手的掌纹跟陈申的掌纹有很大区别,明显就不是一个人。”柳菲说。“还有一点,凶手很可能是一个左撇子。陈申是吗?有没有注意到?” 她这话是在问郭蓉蓉。郭蓉蓉跟陈申做过几天同桌,应该最了解陈申的日常习惯。 郭蓉蓉回忆了一下,很不情愿的说:“他倒是用右手拿笔写字。” 但她还有点儿不甘心:“可是不管怎么说,陈申和安琪、徐露都是同学,和姚佳悦也认识。又有那么多人骨骨雕。他跟这个案子肯定是有联系。你们说是不是?” 看没人吭声,她又想起了丁潜,“你说我说的对不对大叔,咦?大叔怎么没影了?” 众人这才注意到,刚才还一直站在这里的丁潜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这家伙在的时候一言不发,走得也悄无声息。 钟开新撇撇嘴,“这个人神叨叨的,也不知道成天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年小光捅咕捅咕他,“你不是智商170吗,你猜猜看?” “我那是正常人的智商,对不正常的没有效。” 杜志勋没听这帮人打屁,想想丁潜为什么会突然离开,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转身离开了法医室。 其他人大眼瞪小眼,不知道组长这是不是让丁潜传染了。 审讯室。 丁潜坐在陈申对面。 “现在只有咱们两个人,你想说什么可以畅所欲言。”丁潜说。 陈申冷漠的看了他一眼,无甚表情,目光落在地面上不动了。 “我不是警察,我是心理医生。” “……” “我觉得你有些话一直憋在心里。” “嘁。”陈申从齿缝挤出一丝不屑。“你们这帮人狗屁都不懂,就知道假惺惺的装模作样,不就想套我话吗?” 丁潜不急不躁,“我虽然不知道你到底在经历什么,但我能感受到,你其实在心里是想找人倾诉的,只是你不知道该怎么说,因为这个麻烦让你很恐慌,你根本就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陈申的眼皮忽然抽搐了几下,眼神也不像刚才那样平静了,他一遍遍的做着吞咽的动作。 丁潜知道他猜中了,陈申内心中正在做着激烈的斗争。但他还是没有说话的意思,这小子性格非常倔强。 “刚才那两个警察在审讯你的时候,我在隔壁都看到了。墙上那面镜子是反光的,我就在坐在隔壁房间里。” “……” “你本来昨天晚上应该在学校剧场里看文艺表演,你中途离席,偷偷跑出了学校。你说你当时意识模糊什么都记不清了,等你清醒过来,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市场里。你能告诉我那是什么市场吗?” “如果你也怀疑我在撒谎,就直截了当说,没必要拐弯抹角的。”陈申不耐烦的说。 “不,我没有拐弯抹角。我是在很直接的问你……那个市场……是不是叫解放路市场?” “我不知道那个市场叫什么名字。感觉距离第三中学也不算很远,市场里还有一个农贸大厅。” 看来十有八九是解放路市场。 看到丁潜略加思索,陈申十分敏锐的说:“你怀疑我得了梦游症吗,医生?” “有这个可能,你是怎么猜到的?” “我上网查过,最近这段时间一直觉得自己哪里不对劲儿。” “你是说,你最近时常有梦游的经历吗?” “是。感觉自己迷迷糊糊的,像是在做梦一样。忽然清醒过来,发现自己已经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那种恐惧你想象不到。” “我能感受到。因为我也有梦游症。” 陈申露出惊讶的表情,盯着丁潜看了一会儿,确信他没有骗自己,感慨道:“真意外。” “所以你用不着提防我,我把所有人都弄走,只有你我在这里,就是想尊重你的隐私。我只想作为一个医生和你推心置腹的聊聊。” “……” 陈申没吭声,但丁潜注意到,他的身体明显放松下来,之前交叉在一起和双腿和双手,下意识的都打开了。这是坦诚布公的信号。 “你梦游的时候都到过什么地方,你能想起来吗?” 陈申低头思索了一会儿,“不瞒你说,其实我最近经常梦游,而且很频繁。那个市场我好像去过几次,还有医院,就是我做心脏手术的医院。我经常从梦游中清醒过来,发现自己就在医院里。还有……” “还有哪里?” “我不知道,是一个非常非常陌生的地方。而且,我从来没没去过那个地方,我都不知道我是怎么到的那里。”陈申说到这里脸色变得有点儿古怪,又透着紧张。 “那个地方有什么明显的东西能一眼记住吗?” “我也说不好,当时也不是特别清醒,也有点儿迷迷糊糊的。” 丁潜没有深究,不露声色的继续往下问:“你有这种症状多久了?” “一个多月吧。过去从来没有过。” “……” “医生,你觉得我为什么会出现梦游,这到底是什么原因啊?” 丁潜想了想说:“你还记不记得姚佳悦这个女孩。” 提到这个名字,陈申表情变了变,嘴上却说:“我根本不认识这个人。” 但他忍不住又问:“你为什么替这个人,我的梦游症跟她有关系吗?” “你还记不记得,上次警察审问你的时候问到这个名字,你是怎么回答的?你说你一直在寻找这个女孩。” “你是说,我梦游就是在找她?我不认识她,为什么要找她?” “你知道姚佳悦是谁吗?“ “……” “她就是把心脏捐献给你的人。” 丁潜的话仿佛子弹一般射中了陈申。他一把捂住了心口,长大嘴用力喘息着,似乎心脏病又要发作。 “看着我!”丁潜低喝一声。 陈申抬起头,与丁潜目光相碰。那双深邃的眼睛仿佛磁石一般将他吸附住。 “深呼吸,排除杂念,跟我默数,5……4……3……2……睡!” 丁潜发出催眠指令,陈申顿时瘫软在椅子上,昏睡过去。 第13章双重人格(3) …… …… 杜志勋走进审讯室,看见陈申坐在椅子上似乎已经陷入昏迷。 丁潜坐在他面前一动不动。 “他不要紧吧了?” “没事,只是给他催眠了,会睡一会儿。” 杜志勋望着无甚知觉的陈申,“柳菲的掌纹化验结果出来了,陈申不是凶手。” “我听柳菲说了。” “那你怀疑什么?” “我觉得,也许我们从一开始对陈申的判断就有问题。” “陈申与被害人的关系,陈申的离奇失踪,陈申的人骨骨雕。他有太多无法解释的疑点,甚至连你认为凶手有替身综合症,他都是最适合的人。现在他唯一缺少的就是直接的杀人证据。” “的确,你说的这些都对。也就因为这些原因,我们一直都把陈申当做疑凶看待。” “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如果他不是疑凶,还能是什么?” “我现在还不敢肯定什么,但我想你们再搜查他家一次。” “我们已经搜查过,只找到了那串骨珠……”杜志勋顿了顿,“倒是陈光巨家还没有搜过,好像有一个房间也是陈申的……” “你有胆子再试试吗?”丁潜露出狡猾的笑容。 “……” …… …… 杜志勋没有将柳菲的调查结果对外公布,再次以搜查嫌疑人家为名义带人来到市委小区陈光巨的三层别墅。遭到陈主任强烈反对,甚至威胁要让他们全都扒皮,杜志勋毫不退让,照旧带人进了别墅,把陈申的房间搜了一遍。倒是没再找到人骨,却发现了更意想不到的东西…… …… …… “这些都是你们在陈申卧室里找到的?”丁潜问杜志勋。 “全部都是。” 放在物证科桌子上最醒目的东西就是一条红色的连衣裙。除了连衣裙,还有粉色的内yi内ku和鞋子袜子。不止这些,还有大量化妆品,诸如眉笔,眼影,睫毛膏,口红,粉饼,遮瑕膏…… 全部丁潜看到的统统都是女孩子的东西。 郭蓉蓉忍不住道:“我看到这些东西都惊呆了,连我都没有这么多化妆品呢。陈申这小子收藏这么多女人东西干什么啊。还有一条红裙子,这不跟徐露、安琪她们穿的裙子一样吗?居然还收藏内ku,还是用过的呢,这小子真变tai。” “他不是变tai。”丁潜说。 杜志勋发现丁潜十分平静,没看出一点儿吃惊来,问他:“你一点儿都不觉得奇怪吗?” “我正要给你看样东西。”丁潜说着从兜里掏出一叠打印纸,递给杜志勋。 杜志勋接过来厚厚一打,展开一看,上面全是题目,有的是图形题,有的是稀奇古怪的问题,大致数数,足有好几百道题,每一道题都填写过,“这是……” “这是mmpi模型明尼苏达多项人格测验。一共有566道题,题目内容包括测试受试者的神经系统、心血管系统、消化系统、生殖系统,以及受试者对家庭、婚姻、宗教、法律、社会的态度。前三项为效度量表,陈申的分数在均在60分以下,说明他是以认真的态度在回答这些问题,后面的测试项分数可以作为临床诊断用,准确率极高……” “等等,你给陈申做的这项测试证明了什么?” “测试结果表明他有解离症。” “什么是解离症?” “是一种精神类疾病,主要表现为自我认同混乱,失去现实感和自我感,自己看自己就像在看一个‘他人’一样,即我不再是我。” “我听不太明白你这种医学术语。” “简单点儿说,就是双重人格。” “双重人格?”杜志勋听懂了,也惊了。 “双重人格的每一种人格都是完整的,有各自的记忆、行为、偏好,可以独立地与他人相处。陈申的另外一重人格就是红裙小女孩。桌上这些衣服都是他自己穿过的。” 郭蓉蓉低头瞅瞅自己手里拿的粉内ku,手像被猫挠了,“妈呀”一声扔掉了。 丁潜说:“陈申扮成的红裙女孩好像幽灵一样四处游荡。我还不止一次见过他,当时他精心化过妆,我又没有仔细看,还真被他唬住了。” “他为什么要扮成红裙女孩?”杜志勋问。 “你还记得徐露的父亲徐宝昌给我讲的那个碟仙的故事吧。说他请碟仙的时候无意中看见了一个红裙子女鬼,吓得半死。其实那个所谓的女鬼就是陈申。而他扮成这个红裙女孩的根本原因是受到了一个人的影响,那个人就是姚佳悦。或者说,他扮的这个红裙女孩就是姚佳悦。那个离奇失踪,又死在了医院的女孩。” “你怎么知道他是在扮演姚佳悦?”杜志勋问。 “我仔细了解过,他在用姚佳悦的身体行动时,所走的路线都和姚佳悦有关。他甚至拿了姚佳悦的假学生证当做自己的。” 周围的警员们听得都直咂舌,这样离奇的解释也太匪夷所思了。 丁潜又说,“不过目前,陈申产生双重人格的原因我还没搞清楚。一般双重人格的起因通常是极大的压力或极深的创伤,绝大多数都是童年形成的。像陈申这种心智已经成熟的人患上的几率极小。而且我查过,他过去没有任何精神病史,也没有遭遇到重大打击。他的经历太正常了,我根本找不出任何破绽。” “也许只有一处破绽。”极少说话的柳菲忽然插话。 “什么破绽?”丁潜问。 “他的手术。” 丁潜怔了怔,“你是说心脏移植造成了他性格上的改变?” “不是性格上的改变,是产生了另外一种性格。” 柳菲的假设比丁潜更大胆,所有人都需要脑补了。 “可是人的记忆是储存在大脑皮层中的,不可能通过移植肾脏、心脏、肝脏之类的器官而改变,这是科学定论。” “那你说除了这个可能性以外,还有其他什么事情能让陈申出现另外一种人格呢,而且恰好是扮演捐献他心脏的那个女孩?” “……”丁潜确实想不出来。 第13章双重人格(4) 一边拿着笔偷偷记录的刑警队长孙建洲禁不住插话,“丁医生,柳医生,你们能不能帮我想一个有根有据的解释啊。我的案情报告里如果提到陈申,总不能说,他是移植了器官之后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吧。” “科学依据到不难找,只不过还没有最终证实,应付差事是够用了。”丁潜笑笑,“对于器官移植,有些国外理论认为人体的所有主要器官都拥有某种‘细胞记忆’。当它们被移植到其他人身上后,器官携带的记忆就从一个人身上转移到另一个人身上。这些主要器官中,特别是心脏,据说心脏内部具有一种长期记忆和短期记忆的神经细胞,这些细胞组成了一个微小但却复杂的神经系统。但这些只是假说,目前还没有实践依据……” “唉……”郭蓉蓉叹一大口气,“我还以为搜查陈申爷爷家,能找出新证据呢,搞了半天他不是凶手,又白忙活了。” 她代表了一大票警员的心声。这个案子本身就够诡异了,凶手把被害人当鬼来杀,查到的嫌疑人不是雕骨师就是双重人格,查来查去又都有不在场证据。到底谁才是凶手,下一步该怎么办,从哪里入手,大家都有点儿无所适从。 “这个案子关键是姚佳悦。”杜志勋说,“凶手把所有被害人都当成姚佳悦。我们现在就从这个小女孩身上开始查。查她失踪之后到死在医院这段时间里到底经历过什么?很可能,刺激凶手的原始犯罪动机就是在这段时间里产生的。” 他又对丁潜说:“陈申这个孩子你还是继续查查。可能他真是因为心脏移植改变了性格,但万一还有其他原因呢,尽量不要忽视了。” “我明白。”丁潜点点头。 说完这句话,两个人都有点儿诧异,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个冤家对头居然产生了一点儿默契。 …… …… 刑警队会议室。 陈申和丁潜对面而坐,没戴手铐,没有审问,没有横眉立目的警察。气氛平和,已经不像是审犯人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陈申充满了疑惑,“昨天让我做一天的题,今天又找我聊天。你不是想拿我当小白鼠做实验吧?” “当然不是。我只是测试一下你的身体状况,也许,我可以帮你解决梦游症……” “你可以?”陈申将信将疑。“你想怎么治我的病?” “需要我们互动……但有一个前提,你得信任我。如果你故意隐瞒或者说谎,我没办法帮你。” 陈申讥讽的“哼”一声,“合着说了半天,你们就是换了一种方法诓我认罪呢,别以为我不知道。” “自以为是的小子,等你再过十年,再去揣摩大人的心思吧。”丁潜也不客气,直截了当,“要不是警察在你的卧室里发现了女孩穿的连衣裙和化妆品,说不定现在已经把你放了。对这个,你就不想跟我说点儿什么吗?” 陈申脸色陡变,急忙否认,“我不知道那些东西是谁的,原来就放在衣柜里了,你应该问我爷问我奶去。” “法医已经做过dna化验,那些衣物和化妆品都是你的。这不是你想抵赖就能抵赖的。还有这个……”丁潜从兜里掏出一个蓝皮学生证扔给陈申,“这个学生证也是你掉的吧。我们之前就见过面,只不过那时候你跟现在的样子差别太大,我没认出来你。” 陈申拿起学生证,看着上面女孩甜美的照片,双手微微发抖。 “你所谓的梦游其实是在假扮照片上的这个女孩。她叫姚佳悦。你之前矢口否认你认识她。但看起来,你不但认识她,她对你的影响还很大。你知道,你自己经常扮成她四处游荡吗?” 陈申捂着脸,过了好久,才说:“我也不知道我知不知道,迷迷糊糊的就像做梦一样,我好像变成了一个女孩。我一开始以为只是在做梦,可是后来,我就发现衣柜里不断多出各种女孩的衣服,还有那一大堆化妆品。我后来查了购物单,居然都是我自己从网上买的,可我一点儿都不记得了。你能知道我有多害怕吗,可是我不敢跟别人说……” “那你有没有想过,这是什么原因呢?” 陈申动了动嘴唇,欲言又止。 “姚佳悦。” 听到丁潜说出这个名字,陈申就像触电一样哆嗦了一下。 “姚佳悦在你们学校上了两个月学,你那个时候认识她吗?” 陈申摇摇头。 “那你在医院里有见过这个女孩吗?” “……” 陈申用力咬着嘴唇,瘦弱的双手紧紧抓住裤子,苍白的指节不停哆嗦着。 丁潜发现他的双眼已经湿润了。 …… …… 他看到小女孩第一眼,心中便涌上一种莫名的悲伤。 她脸色苍白,红裙耀眼,像一朵凋谢的花儿遗弃在角落里。却有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安静的打量着过往的行人。 他当时还不知道这个女孩就要死了。 他每次拄着拐杖偷偷从重症监护室里逃出来,经过一楼的住院处,都能看见那个红裙小女孩孤零零的躺在走廊里的长凳上。 他问她怎么了。 女孩痛苦的摇头,不说话。 第二天,他又经过那里,女孩朝他露出浅浅的笑容,脸上有两个可爱的酒窝。 第三天,他们成了朋友。他说自己要去天堂,女孩说她也是,他们约定好在天上见。 第四天……第四天他没去,他躺在了手术台上。医生向他爷爷奶奶和父母保证,只要手术成功,他就可以变成正常人。 他被推进了手术室,那里除了他以外,还有一个等待做手术的人。他惊喜的发现,跟他同命相连的人就是那个红裙小女孩。 “你要去天堂了吗?”他问红裙女孩。 女孩已经说不出来话,奄奄一息的朝他伸出手。他的手刚刚碰到女孩的手,她的手无力的落下。 第13章双重人格(5) 眼泪慢慢从她紧闭的眼睑涌出。 医生们在两张手术台前垂手站立,目不转睛的看着连接女孩的心电监护仪,屏幕上的心搏频率越来越弱,直至发出警报。医生们采取了一些急救措施,没有效果,确定女孩已经死亡。 接下来,医生们开始动手打开她的胸腔,在双ru之间胸骨正中切口,打开胸腔,游离出上下腔静脉、肺动脉和主动脉。静脉注射肝素,主动脉灌注冷心肌麻痹液。将上腔静脉在右心房以上4cm处切断,下腔静脉于其根部切断,并由此向上剪开右心房,取出心脏。 心脏在离开供体的那一刻就开始变质了,在冷藏状态下只能维持4到6个小时新鲜,越早植入受体身体,成活率越高。 另一个手术台上,医生们给陈申注射了麻醉剂,也打开了他的胸腔,移除病变的心脏,把女孩的心脏转移到他的胸腔里,用3-0prolene线连续吻合左心房,用3-0prolene线连续吻合右心房,用4-0prolene线连续端端吻合主动脉,最后用4-0prolene线连续端端吻合肺动脉。经过起搏,至此,女孩的心脏在一个陌生的身体里重新开始跳动。 术后进行了数日的药物辅助治疗,陈申康复情况良好,修养一个月后离开了医院。 但后遗症也开始逐渐出现,先是在夜里不停的做梦,然后开始梦游……接着他发现,自己的衣柜里多出了女孩的红裙子,抽屉里多出了假发和各种女性化妆品。除了这些以外,最可怕的还有人骨骨雕。 …… …… “你现在是陈申还是姚佳悦?”丁潜问。 此时,陈申哭得像一个无助的小女孩,声音尖细,脆弱,那双蒙着水雾眼睛里漾动着无限的哀伤。丁潜看着他,就像在看另外一个人。 “我不知道。”他哭着说。 “好吧,我问点儿别的,说说那些骨雕吧。那些骨雕你是从什么地方买的。”丁潜问陈申。 “是……是别人送的。” “谁送的?” “是,是一个男人……给,给我的……”陈申抽抽哽哽的说。 “是一个中年人吗?” “嗯。” “他是不是姓巫。” 陈申点点头。 丁潜心头一凛,他虽然已经猜到了,但听陈申亲口承认,心里还是有些兴奋,“他为什么要给你这些东西?” “我不知道。” “他有没有用其他手段强迫过你,控制你跟他在一起?” 陈申摇头,“我是自愿跟他在一起的,我喜欢听他吹笛子。能让我不那么恐慌,能让我找到她。” “找到谁?” “姚佳悦。她就在那里。” “……” …… …… 丁潜拨通了巫云飞的小店的座机电话。响到第三声,巫云飞接了。 “你现在有空吗?”丁潜问。 “现在恐怕不行,我急事,马上要出门。有时间咱俩再聚。”也不给丁潜说话的机会巫云飞就挂了电话,紧跟着就熄了古玩店里的灯。 他匆匆出了门,转身正在锁门,忽然身后响起刺耳的汽车喇叭,把他吓了一跳。回头看见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对面路边,丁潜正坐在拉下车窗的车里瞧他。 他露出了苦相。 “你这个人可真不地道啊,我可是按照承诺好容易帮你出来了,你却想跑……”丁潜走出轿车,语气里带着冷嘲热讽。 “我哪里要跑,我确实是临时去办点儿事。”巫云飞脸皮很厚,装出一副真诚的样子。 “你这个家伙到底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 “什么意思,我听不太明白。” “关于这个案子你到底知道多少?” “什么?” “别装糊涂。你知道我在说什么。你认识姚佳悦对不对?” “姚佳悦?” “第一个失踪的红衣女孩。你也知道陈申假扮姚佳悦的事情。我之前来你店里看到的那个红裙女孩根本不是什么幻觉也不是幽灵,就是陈申假扮的姚佳悦。你给他吹笛子,还送他骨雕。你这玩儿得是哪一出,难不成姚佳悦的死跟你有关。你心里有愧才这样做?” 巫云飞的脸色在月光下半明半暗,他目光幽深的看着丁潜。沉默了一会儿,掏出钥匙重新打开店门,进了屋。 丁潜也跟进来。 “把门关上。”巫云飞头也不回的说。 他穿过前堂走进幽暗逼仄走廊,转过拐弯处停下,伸手在墙角鼓捣了两下,往外一拉,居然是一扇暗门,现出大约一米二,三见方的一个墙洞。 丁潜吃惊的看着。这个暗门位置恰好在视觉的盲点,制作的也极其精细,门边缝隙恰好能隐藏在墙上的暗纹中。难怪那帮警察把这里里里外外搜了一大气,都没发现这处暗门。 巫云飞弯腰钻进墙洞,回头问丁潜,“你敢不敢进来?” 丁潜来了就没想走,低头也钻进了墙洞,下面是一截倾斜的楼梯。 丁潜跟着巫云飞下了十几蹬,眼前是黑沉沉一片,感觉好像是一个很大的屋子。 “啪嗒”一声。 巫云飞打开了墙上的开关,眼前霎时通亮。 丁潜闭上眼睛缓了几秒,再睁开眼,仔细观察着房间,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 这间屋子比他之前看到的巫云飞的工作室还要大两倍。绕墙四周的陈列架上放满了各式各样的骨雕作品。 “这些……” “我主要的骨雕收藏和定制作品都在这里了。要不然,你们把我家都操了,没收了那么多宝贝,我还怎么可能这么消停。” 他走到陈列架前,从上面搬下一个木头箱子放在桌子上。打开箱盖。 丁潜往里看了一眼,正是那套人骨餐具。原来被他藏在地下室里了。 “你给我看这个做什么?” “你不是想知道我跟姚佳悦的关系吗?” 丁潜如遭电击,“难道这副人骨就是姚佳悦的?” “是啊。” “你可真会骗啊。” “我可没有骗你,你问我把姚佳悦怎么样了,我说她很好,被我藏在一个你们都找不到的地方,我没说错。” 丁潜真有点儿无语,“可是她不是死在了医院吗?” 第14章辨骨识凶(1) “但她的尸体却落在了我手里。我是去医院看病恰好遇见了这个女孩,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玉骨体质的女人吧。我当时很惊讶的发现,她就是难得一见的玉骨。于是,我就向医院里的医生打听她的情况,恰好那里的副院长和主任我都认识。我出高价把她的尸体买下来。” “医院怎么会跟你做这种交易?” “这也谈不上是交易,本来姚佳悦的父母也是要把她的遗体捐出来的。我其他部位都不要,我只要她的骨架。与其送给医学院做成教学标本让无数人摸来摸去品头论足,还不如送给我,利用我的技艺做成精湛的艺术品。说不定能流芳百世呢。这应该算是一项艺术研究吧,你这样想就合情合理了,我们这个社会只要是合情合理的事情都可以做。当然了,医院这么做多少有点儿违反规定,我所以要出点儿钱,算是捐给医院,略表心意,没有问题吧。”巫云飞说的十分轻松。 “你可真是冷血啊,因为你们这帮冷血的人,就把一个将死的小女孩当成商品来回买卖。”即便心理强大的丁潜也难掩愤怒。 他还想说话,被自己的手机铃声打断了。 电话是郭蓉蓉打来的,问丁潜在哪儿。 丁潜发现她嗓音跟往常不一样,问她出什么事儿了。 郭蓉蓉说特案组去医院调查姚佳悦之死的疑点,经过多方询问,已经大概查出了经过。她讲述的情况基本如下。 两个月前的一天傍晚,姚佳悦不知被什么人被送到了医院,当时她身受重伤,但还有意识,也能说话。因为没人给她办住院手续,被临时放在了外伤科住院处的走廊里。有医生帮她联系到了她家人,她母亲来过医院一趟,扔下三千块钱。但女孩伤势严重需要手术,姚佳悦母亲说回去筹钱,抹着眼泪走了,再也没回来,可能是拿不起医药费,手术就拖着没做。之后那几天,给她挂了一些生理盐水和消炎药。后来不知是哪位医生看到了女孩的化验单子,发现她与一位急需做心脏移植手术的患者配型成功,可以做移植手术。当时女孩已经病危。于是,院方代表患者再次与女孩家属联系,希望女孩父母捐赠女孩的心脏,患者愿意私下里提供11万元作为酬谢。双方达成协议。之后的情况丁潜都已经了解了。 放下电话,丁潜望着那套精美的人骨餐具,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悲哀和愤怒。 “你们都是罪人。你就算能雕刻出举世无双的骨雕又如何。与一个无辜的生命相比,这些统统都是垃圾!”丁潜猛然掀翻桌子,木盒里的人骨餐具洒落满地,那个头骨酒壶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停住了,隐约能看到一张模糊的脸正对着丁潜。 巫云飞没有恼,俯下身,把那些人骨一一捡起来,小心翼翼的放回木箱里。 “是她让我把她做成骨雕的。”巫云飞说。 “……”丁潜愕然,将信将疑的看着巫云飞。 巫云飞用不带一丝情感的声音说:“我发现她的时候,她已经快不行了。我陪她说了两句话,她发现我带着一个骨笛,很喜欢。我告诉她这是人骨做的。她一点儿都没有害怕,反过来问我,为什么要用人骨做笛子。我说这是法器。她问我什么是法器。我说就是人死后的一种修行,可以让来世更好。她便恳求把她的骨头做成法器。我答应了。等她去世之后从医院买来了的她的骨头,做成这套餐具。” “那你是怎么认识陈申的?” “我是后来在医院里发现他的,当时他穿着红裙子在医院里游荡。我错把他看成了姚佳悦,我就去追他,结果发现了这个秘密。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假扮成姚佳悦,而且精神看着也有点儿不正常,但他打扮起来的神情确实很像那个小女孩。而且,他也特别喜欢听我的笛声。我就把他带到了这里,把她当成了姚佳悦。没想到被你无意中撞见了两次。那个学生证是姚佳悦的遗物,我就给了他,结果让你捡到了。这就是整个事情的经过。” “你的话前后矛盾。你制作这套人骨餐具,到底是为了姚佳悦还是你自己?你到底哪一句话才是真话。” 巫云飞轻轻叹口气,“真话假话现在还有区别吗?我只知道,姚佳悦在我这里……” 那双叵测冷漠的眼神中显出罕见的真诚,还有些许伤感。 丁潜心头微震。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他无法形容巫云飞对姚佳悦的感情,也许那个小女孩真的触动了这个心如铁石的男人。 丁潜问巫云飞,“我可以把她的骨头带走吗,交给她的父母,让她安息,比这样更好。” 巫云飞摇摇头,“子非鱼安知鱼之乐。放在我这里保存也许才是她的心愿。这是你最后一次看到她。” “……” 丁潜走出古玩店,身后又传来了那一曲幽咽的笛声。 巫云飞靠在门口,拿起一只骨笛,吹得悠然忘我,目送丁潜开车远去。 …… …… 公安局刑警队。 这一天里,平江中心医院的医生像走马灯一样被逐个传唤。凡是与姚佳悦可能有接触的医生都被详细盘问过,调查结果令人很失望。这些医生平时接触的患者太多了,对于一个躺在角落里的小女孩根本无暇过问。 问来问去,只有当天急诊夜班的一个姓吕的医生回忆出了一些线索。 她恍惚记得,好像是一个男人把姚佳悦背到医院的。当时她恰好路过,随便就问了一句“什么病?” 男人说,女孩是不小心从楼上摔下来的,问外伤科怎么走? 她给男人指了路,完事儿她就走了。 杜志勋问这个人长什么样,你还有没有印象。 吕医生说:“如果他站在我眼前,我差不多能认出来。 第14章辨骨识凶(2) 杜志勋拿出陈申的照片,吕医生看了看说:“太年轻了。” 杜志勋拿出巫云飞的照片,吕医生说:“年纪差不多,但不是这个人。” 专案组目前最困难的是无法定论这个人究竟是出于什么动机,是见义勇为做好事,还是另有原因。 案子调查到这一步,警方的调查重点全部集中在了姚佳悦离奇坠楼的问题上。 专案组开会讨论的时候,杜志勋围绕这个问题,又引申出了一系列问题…… 1.姚佳悦从解放路市场失踪之后到底去了哪里? 2.她是在什么地方坠楼的? 3.是什么人把她送到了医院? 4.这个人跟他坠楼有没有关系? 5.这个人跟凶手有没有关系? 这些亟待解决的难题摆在眼前,留给警方的线索却很少。 杜志勋让大家畅所欲言。刑警队长孙建洲这两天也没闲着,他主要负责外围走访排查。 他说:“附近几个街区我们详细打听过,最近两个月里,发生了两起坠楼事件。其中一起是自杀,伤者已经死了。另外一起是屋主人擦玻璃时不小心坠楼受伤。这两起案子都跟姚佳悦没有任何关系。这个小女孩很可能是在更远的地方坠楼受伤。那查起来难度就大了,需要更多时间。” 杜志勋问钟开新监控查的怎么样,他负责查找医院里和周边的监控,主要是寻找姚佳悦被送到医院时,附近出现的可疑的人和可疑的车辆。 钟开新说:“我看到了那个把姚佳悦送到医院的人。这个人是从侧门进的医院,监控在前门,里只能看到一个男人的侧影,个头中等很健壮,穿着一个灰毛衣。能看见他背着一个女孩匆忙走进,跟一个经过的医生说了两句话,然后就背着女孩绕过走廊走了。过了两分钟。他沿原路返回,似乎注意到了监控,头埋的很低。还用手挡着脸,急匆匆从侧门走了。” “这不像是见义勇为啊。”郭蓉蓉说。“哪有做好事这么鬼鬼祟祟的。我看这个人倒是像凶手。” “如果这个人是凶手,他又何必把姚佳悦送到医院呢。这也很反常啊。”钟开新反问。 “……”郭蓉蓉回答不上来。 杜志勋又问柳菲,“姚佳悦的伤情鉴定和手术过程你都详细核对过了吧。有没有什么疑点?” 柳菲摇头。 “没有疑点?” “不是没有疑点,是根本无从下手。这些资料记录都太简陋了。当时是哪个医生给姚佳悦做的诊断现在都找不到。问谁谁都不承认。我怀疑这些诊断书说不定都是事后补上的,纯粹是敷衍了事。” “那姚佳悦的尸体现在还有吗?” “我问过,医生说她的器官已经捐献了。其余的部分送到火葬场焚化了。现在死不见尸才是最麻烦的,要不然,我至少还可以亲自来检查。现在只有那些用来敷衍的诊断书,我甚至都怀疑,姚佳悦到底是不是坠楼身亡的。” 柳菲说到这里,就发现坐在角落里的丁潜用异样的眼神盯着自己看,不知道是什么用意。 会议余下来的时间很沉闷,杜志勋做了一些简要安排,也只是加大排查力度,案子一下走进了死胡同。 散会后,柳菲走出会议室,钟开新殷勤的跟过来,问她晚上想吃点儿啥。还没等柳菲回答,丁潜走过来,说:“我找你有点儿事儿。” 钟开新不乐意了,“我说丁医生,光天化日,乾坤朗朗的,不带这么明抢的吧。” “我跟她说正事。” “什么正事,我也要听。” “我只能跟她一个人说。”丁潜回头对柳菲说,“我在法医室等你。”说完先走了。 钟开新撇撇嘴,“哼哼,这种谎话也想骗过智商170的我吗?你说是不是柳医生?哎,你咋走了呢,他忽悠你呢……” 柳菲走进法医室,看见丁潜靠坐在办公桌上,问他:“什么事情这么神神秘秘的?” “你刚才在会上说的那番话提醒了我。确实,我们现在认为姚佳悦是坠楼摔伤,其实是听医生说的,医生又是听送姚佳悦来医院的人说的。这其中,任何一个环节说谎都能歪曲事实。除非有你专业的判断才行。“ “难道真让钟开新说对了,你是来恭维我的?”柳菲开玩笑都是冷玩笑。 “我说我见过姚佳悦的骨头,你信吗?” “什么?”柳菲很吃惊,丁潜的话确实够震撼,“在哪儿见到的?” “在巫云飞那儿。已经被他做成了骨雕。不在你们收缴的这些骨雕里,他还另外藏了一批,我看见过。他亲口向我承认的。” 柳菲凝视丁潜好半天,“你跟巫云飞到底是什么关系?” 这话问得既暧昧又雷人。 丁潜只好解释,“什么关系都没有,只是接触过几次。我好奇他的骨雕,他觉得我这人有趣。这样说你明白吗?” 柳菲怀疑更甚。 她埋怨道:“这么重要的事情,你刚才会上怎么不说。要真是这样,巫云飞很可能就是杀害姚佳悦的凶手。应该立刻逮捕他。” 丁潜摇摇头,“就算你们现在去了,他也早把姚佳悦的尸骨转移了,我们又不是没跟他打过交道,他狡猾的很。再说,我觉得他不像凶手,充其量只是收藏了姚佳悦的尸骨。我们如果在他身上太纠结,可能又陷入误区了。” “那你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我现在还是看不到姚佳悦的尸体。” “你听我说,巫云飞把姚佳悦的骨头做成了一套餐具,头骨做成了酒壶。他曾经跟我说过,那副骨架有破损,还给我指出头骨上的裂纹,被他按照裂纹的形态雕刻出了刻出了星斗,把破损给掩盖住了。你说这些骨头上的破损会不会就是她的死因?” “你能记住她头骨上裂纹的位置吗?” “能,我还能记住裂纹的形状。” 柳菲眼睛发亮,急忙去给丁潜拿来几张白纸和笔。“你最好都能画下来。” 第14章辨骨识凶(3) “我试试看。”丁潜拿过笔,冥想巫云飞请他吃人骨宴的情景,一幅幅画面历历在目,连每一个细节他都努力回想出来。 那颗精雕细琢镶珠戴翠的头骨骨雕逐渐的浮现在眼前。 他拿起笔慢慢在白纸上勾画,柳菲站在一旁看着,惊奇的发现这小子居然还有很高超的素描功底。 很快一颗头骨的侧面形象跃然纸上,不过丁潜画的这颗头骨有点儿不像头骨。它呈倒置状态,有着繁复的装饰,周身雕刻花纹,上面还有瓶嘴,乍一看根本看不出是一颗人头骨,更像一个精美的工艺器具。 柳菲都看呆了。如果不是之前见过巫云飞的骨雕,她很难相信世上竟会有这样极美又极恐东西存在。这个巫云飞简直是从外星来的怪物。 “我记得那些裂纹就是在这个位置。”丁潜用笔在头骨酒壶后面的一处地方小心的画出一个个夜空星斗的图案。“我不太确定这些星斗是不是都是裂纹,大致差不多。” “你能确定这些细线的位置是准确的吗?”柳菲凝视了一会儿问。 “差不太多,就是这个意思。你能看出什么来吗?” 柳菲从丁潜手里拿过他的笔,在纸面上虚画几下,然后在上面其中几条线上加粗,等她画完再看,丁潜发现这几条曲折的线段都有共同的一个点,很像砸裂玻璃窗留下的痕迹。 “人的头骨十分坚硬,轻易不会破损,除非受到瞬间重创才会被破坏。一般在这种情况下,头骨的裂痕会以受力点为中心,呈现发散性状态。”柳菲说,“我在这些星斗图案中比较了各种可能,只有这一种形态是重击形成的图案。应该就是姚佳悦致死的状态。只是……” “有什么问题吗?” “这个受伤的部分有点儿奇怪。它是在后脑的枕骨部位,也就是常说的后脑海,这个地方是人头部的弱点。用不着坠楼,即使用棒子打一下,也可以造成毙命。而且坠楼伤应该比这个要严重的多,通常都是蛛网状伤,撞击点会出现粉碎性骨折和碎块,相比之下,姚佳悦受的伤要轻多了,如果不是受伤部位恰好在后脑,她可能根本不会死。想想看,她还在医院里躺了四天,也说明这个伤本来没那么严重。” “那有没有可能是从低处跌落的?” “有可能。也有可能是击打伤。我现在需要确定其他地方有没有受伤,才能断定。你有印象吗?” 丁潜想了想,“巫云飞倒是跟我说过,他制作那套餐具时,有些受损骨头没法用,就扔了。你说会不会是受伤造成的?” 柳菲眸子闪亮,“你能不能记起来他扔掉了哪些骨头?这样我大概能推测出来姚佳悦是如何受伤的。” “他没告诉我。” “笨,你只要告诉我那些餐具都是用什么骨头做的,一排除不就行了。” “大姐,我虽然是医生,只是神经科,对外伤不精通。人有206块骨头呢,他有没有特意告诉我那些餐具都是用什么骨头做的,我怎么可能知道。” “那你能不能记住那些餐具的形状啊,画出来也行。我来认。” 事到如今,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丁潜拿起笔,按照记忆,在白纸上把那些餐具的样子一一画下来。 柳菲一边看着,一边辨认,“这个船型的盘子是胸骨……碟子是2块肩胛骨……酒杯是骨盆上的2片髋骨……餐刀和餐叉是肱骨……餐勺是尺骨……2块手舟骨……2块月骨……2块三角骨……2块豌豆骨……2块大多角骨……2块小多角骨……2块头状骨……2块钩骨……1块尾骨……2块股骨……2块髌骨……2块胫骨……2块腓骨……” 到后来,丁潜画出什么柳菲几乎张口就来,数到最后,柳菲说:“还差一根左臂的肱骨,和一根锁骨,这么说是肱骨和锁骨骨折了,有可能程度严重,巫云飞没办法做成骨雕。” “这是坠楼伤吗?”丁潜问。 柳菲没有回答,思索了一下,拿起两个画着肩胛骨的纸张,仔细观察,问丁潜:“你画得很准吗?” “略有差别,不会太大。” “那就是了,这两个肩胛骨的碟子也不一样。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到,用左面肩胛骨做成的碟子,边缘的银箔用的较宽。我猜姚佳悦的左肩胛骨也骨折了,部位应该是在肩甲颈的位置,就是肩胛骨连接锁骨的那个部分。这样一来姚佳悦受的伤比较清晰了。后脑枕骨,左侧肩胛骨、锁骨和左臂肱骨,四处几乎同时骨折。这个伤比我想象的要复杂的多。可以确定这不是坠楼伤。” “摔伤也不是?” “她后脑的伤痕倒是很像摔伤。不过其他伤可比摔伤严重得多,同是左侧肩胛骨,左侧锁骨和左臂肱骨骨折,如果是反复击造成的,不太可能只有左侧受伤,摔伤又像又不像。给我感觉就好像姚佳悦突然之间受到了重创,她根本来不及防备,就被这股冲击力把前后骨骼全折断了,身体在失控的情况下后脑着地,再次受伤。” 柳菲给丁潜描述的这个画面实在有点儿复杂,什么情况下才能让姚佳悦受到这样的伤呢?丁潜一时间还真想不出来。 “我倒有个办法?”柳菲说。 “什么办法?” 柳菲的办法就是钟开新。 柳菲刚一开口,钟开新没等听让他干什么就满口答应了。 丁潜暗自钦佩,这家伙就是一个情种啊,看架势柳菲给他砒霜他都能吃。170的智商在美女面前就是变成250了。 柳菲其实是想让钟开新把姚佳悦受伤的复杂经过用三维矢量模型表现出来,这样更加直观,可以完善出人脑想象中忽略掉的细节。 钟开新确实是个电脑天才,根据柳菲提供的骨骼受伤情况。设计了一个动态的三维矢量模型的,模拟姚佳悦受伤的经过。 第14章辨骨识凶(4) 大家围坐在电脑前,屏幕上是一个简易的三维人体模型,呈直立状态。这个模型代表的就是姚佳悦。 “这是我和柳医生共同的结晶。”钟开新得意洋洋的说,刚说完全身触电般剧烈哆嗦。 大家莫名其妙的的看着他,郭蓉蓉问:“你犯啥病了?” “你管着吗你?”钟开新捂着胳膊,没好气的说。 柳菲这边与我何干的看着电脑屏幕,似乎对钟开新的事儿毫不关心。 站在柳菲和钟开新之间的丁潜只好装聋作哑,他刚才明显感觉一只胳膊绕过自己,给了钟开新一下,估计是杵他麻筋儿上了。这小子什么样的女人不好追,非要打柳菲的主意,这不是耗子舔猫作死么。 “好啦,开始吧。”杜志勋提醒。 钟开新敲击空格键,屏幕里的模型开始运动。首先出现三个并排的红色箭头指向人体左侧。 钟开新一边解释:“柳医生说,姚佳悦的左肩胛骨,左侧锁骨和左臂桡骨都骨折了,我用箭头代表姚佳悦骨折时受到的冲击力。” 杜志勋示意他先暂停,提出疑问:“有没有可能是从后面冲击的?”。 这个钟开新就不知道了,柳菲回答说:“从受伤的位置和情况看,锁骨和手臂桡骨骨折程度最严重,冲击力应该在姚佳悦的左侧前方袭来。因为冲击力太大,击断了她的锁骨和桡骨,余力又使肩胛骨连接锁骨的肩胛脖骨断裂。她的身体也被这股冲力掀翻在地,后脑重重撞在地上造成骨裂……” 钟开新很配合的敲开空格键,动画模型继续演示。在巨大冲击力的作用下,人体模型自身像左侧旋转飞起,整个身体向后栽落,后脑着地。 在钟开新的矢量运动模型中,人体模型受到冲击后的身体变化以及移动轨迹都被清晰的呈现在眼前。 “看来医生是误导了我们。这根本就不是坠楼伤。”杜志勋说,“看着倒像是撞车。” 杜志勋一语中的。 大家反复看了好几遍,只有车祸伤的假设最贴切。 孙建洲一拍大腿,“我说怎么找不到姚佳悦的坠楼地点呢,合着半天,我们查的方向不对。” 杜志勋深思熟虑一番,说:“如果是车祸,有两种可能,一,有人故意开车把姚佳悦撞伤。二,一起意外的交通事故。我们逐个分析。如果是第一种可能,故意开车撞伤姚佳悦的人不会再把她送到医院。有可能是过路人发现她受伤了,把她送到医院。就是我们在医院监控里看到的那个男人。第二种可能,这只是一起肇事,司机发现把人撞了,慌忙把被害人送到了医院。你们觉得哪种可能性最大?” “我觉得是第二种。”郭蓉蓉说:“那段监控我看了,背姚佳悦到医院的男人看着鬼鬼祟祟的,还用手挡脸怕被监控拍到。如果是个做好事的路人,没必要这样吧,还巴不得被人知道,赞扬他呢。” “那可不一定,”钟开新说,“现在见义勇为比犯罪的成本还高,谁还敢做好事。要么不做,要么只有偷偷摸摸。你说这个人要是不挡脸,万一被拍到了,姚佳悦父母反咬他一口说他是肇事者,他如何说得清?” “那怎么说不清,如果他有车,可以做鉴定嘛。” “耽误功夫,耽误钱算谁的?万一再传出点儿谣言,他还得去澄清。有那功夫儿,还不如把脸挡上呢?学着点儿吧,小丫头。游戏玩不好可以练,行走江湖不长点儿脑子,你有多少钱都不够讹的。” 郭蓉蓉气得鼓鼓的,还想说点儿什么,杜志勋打断他们争执,“别净说跟案子没关的。眼下既然存在两个可能,那就放在一起来调查。我估计车祸地方应该是距离中心医院不远。查查距离中心医院最近的医院在哪儿。把姚佳悦送到中心医院的距离应该不会远过去另外一家医院。我们就在这个范围内,把时间设定在两个月前姚佳悦失踪那天,从各个方面排查,不管是监控还是走访,不留死角。” 重新确立了侦破方向,警员们摩拳擦掌,立刻展开行动。杜志勋和孙建洲把专案组警员连带刑警队能调动的警员都召集起来,分成十个小组。两个小组负责调查路口监控和交通电子眼。其余八个小组走访排查。 调查到第三天,郭蓉蓉那个小组收获到了一个线索。 在距离中心医院步行半小时左右的一条小街道上,有个街边发廊的女店主声称两个月前发生了一起交通事故。 这条小街道连贯两条大马路,四、五十米长,一边是商场后墙,另外一边有七八家临街门市。 女发廊店主对两个月以前发生的那件事还记忆犹新。她说那天下午她正忙着给客人做头发,突然听到门口传来“哐当”一声巨响。她当时犹豫了一下,没出去看。给客人做完头发,她跑到门口才发现是自家放在门外的灯箱被撞碎了。 她到现在还很气愤,骂这个司机太缺德了,撞坏她东西一声不吭就跑了。她这个灯箱可值一千多块,led的呢。 “你怎么知道是汽车撞的?”郭蓉蓉问。 “我家灯箱被撞碎的时候,我还听到汽车急刹车,还有加速的声音,不用说了,肯定司机犯了事儿,看看左右没人,就急忙加速车子跑了。”店主越想越来气,“这缺德玩意儿,要是让我抓到这个人,看我不撕巴了他。” 郭蓉蓉没法断定这件事是不是跟姚佳悦受伤有关,向杜志勋汇报了情况。杜志勋觉得有点儿可疑,带着柳菲赶过来。 柳菲问女店主,那个把撞坏的灯箱还在不在。 女店主说,“还在,让我扔在后院了。” 柳菲要求看看灯箱,女店主把她带到了后院,指着靠墙的杂货堆,“呐,就在那儿。” 靠墙角横放着一个立式灯箱。严重变形,里面的铁架子都暴露在外面。 第14章辨骨识凶(5) 柳菲拎着随身的勘验箱走过去,蹲下身仔细观察那个撞烂的灯箱,一边问女店主,“你清理过它吗?” “没有,发现它坏了,我直接拿回来扔这儿就没管。” 柳菲没再说什么,掏出随身的乳胶手套戴上,从勘验箱里拿出眼罩式放大镜戴在头上,仔细检查这个破灯箱。杜志勋,郭蓉蓉站在她身后,保持安静,不去打搅她。 过了一会儿,就看见柳菲从兜里拿出卡片相机,拍了两张照片。然后拿出镊子和物证袋,用镊子从箱体碎玻璃的裂纹中小心的夹出什么东西,放在物证袋里。 “发现什么了?”杜志勋问。 “头发,看长度应该是女人的头发。这个灯箱我要拿回去仔细检查。” …… …… 刑警队。法医室。 运回来的灯箱放在试验台上。 柳菲打开紫外线勘验灯,在蓝幽幽的灯光照射下,仔细在灯箱上搜索,很多肉眼无法分辨的痕迹在紫外线光照下会暴露出行迹,就在碎玻璃缝里出现了淡淡的荧光。 柳菲脑海中第一反应:血迹! 一小时后,柳菲向杜志勋汇报了检查情况,“灯箱破损最严重的地方发现了三根头发和血迹,头发是女性,血型为o型,经过dna监测能够确定这个受伤的女人正是姚佳悦。” 姚佳悦! 包括杜志勋在内,在场的警员异常兴奋。 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找到了这个失踪女孩的踪迹。但是这种受伤情况让很多人始料未及。 柳菲接着说出自己的想法:“给我的感觉,灯箱不是汽车撞坏的,而是人撞在了灯箱上,把灯箱撞坏的。能把灯箱撞成这样,这个力度相当大。” 杜志勋眼中闪过一道亮光,“如果女老板所说属实,她在听到灯箱被撞坏的时候,还听到了急刹车和加速的声音。如果把这个因素考虑进去,当时店外的情形应该是姚佳悦被车撞倒,因为冲击力大,把她身子抛到灯箱上,砸坏了灯箱。这跟姚佳悦断裂的骨头可以吻合。” 他又问郭蓉蓉:“你打听过其他店吧,他们怎么说?” “有两个饭店老板当时也听到了响声,情况应该属实。他们后来出去看了一眼,但是没有看到车辆和受伤的人。”郭蓉蓉说。 “他们听到响声到出门去看,中间间隔了多久?” “很快。也就是半分钟吧。” “才半分钟。”杜志勋想了想,“如果是肇事司机逃逸,到其他人发现有人受伤,再决定送医院,这段时间通常不止半分钟吧。很有可能姚佳悦是被开车撞她的人拉走了。那个人把姚佳悦送到医院后直接逃了。如果这个人本身就有精神病,又很迷信,受到刺激之后,产生了丁潜所说的替身综合症。把穿红衣的小女孩都看成是姚佳悦,他以为这是姚佳悦的鬼魂在作祟,所以用降妖捉鬼的手段来杀人埋尸,妄想永远镇住姚佳悦的鬼魂。” 杜志勋利用推理把整个案情串联起来,清晰的呈现在众人眼前。 他接着说:“按照这个思路,车祸很可能是一次意外,完全不在肇事者的意料之中,他才会受到严重的精神刺激。眼下还有两个疑点,第一,姚佳悦出事儿那天为什么会突然失踪?第二,出车祸这条路距离解放路市场很远,姚佳悦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两个问题暂时没人能解释,存在的可能性太多。 郭蓉蓉说:“要我说,暂时先不用考虑那么复杂的问题。咱们现在不是怀疑凶手是肇事司机吗,那就专门寻找这个司机就好了。没准儿找到了那个精神病司机,所有问题就都迎刃而解了呢。” 说完这句话,她才意识到自己又多嘴了,这不是以下犯上吗,心虚的瞅瞅杜志勋。 杜志勋倒没她想的那么小心眼儿,对大家说:“的确,郭蓉蓉说的对。现在我们既然怀疑是一起肇事案,接下来就要找到肇事车辆。” 他对钟开新说:“你现在带着人专心负责查找那条街和周边的电子眼。我们都等你的好消息。” 钟开新一个头两个大。找到了还好说,万一没找到,丢人不说,还让柳菲瞧不起。 …… …… 钟开新肩负重任,一改往日懒散,亲自跑到现场调查,结果就碰了一个钉子。出车祸这条街上根本没有电子眼。 但他170的智商也不是白叫的,想到这条街贯通两条大马路,马路上说不定有电子眼。 他便在两个路口转了一圈,还真别说,果然找到了两处交通电子眼,虽然拍不到车祸发生的街道,但能拍到街口。 他通过交通队把姚佳悦出车祸那天的监控记录调出来,估算一下肇事时间段,开始逐一检查拐进拐出入那条街的车辆。 发现有7辆车在肇事时间段里进出过那条街。 他把电子眼照片放大,最终把这7辆车的车牌号都锁定了。 钟开新把一辆辆车放大的照片平铺在桌上给大家看,得意洋洋抱着肩膀。 肇事车辆就在这七辆车之中。所有人都聚精会神的看着这些照片,几乎不约而同的落在了其中一张照片上。 那是一辆两排座的白色轻卡,车身写着粗大的蓝色字体……城管执法。 “这也太巧了吧。”郭蓉蓉叫起来,“不会就是在解放路市场执法的那些城管吧?” “应该是同一伙人。你没注意到车斗里装满了东西吗。应该是收缴的东西吧。”钟开新在一旁补充,“我仔细查过城管执法车,进出那条街的时间是下午5:03,刚好是在解放路市场执法完事之后。他们开车进入这条街。离开的时间是5:45分。” “怎么在这条街上呆这么久?”孙建洲疑道。 “可能是去饭店吃饭了。”杜志勋说。 “我还有一张照片给你们看,保准更劲爆。”钟开新说着又掏出了一张照片放在桌上。 第14章辨骨识凶(6) 这张照片照的是大街,有的人一下还没看出什么。钟开新指着肇事街口,“注意看这里。” 在他手指的地方有一点红色的影子,电子眼距离有点儿远,图像经过放大也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人影,大致能看出是一个女人。 姚佳悦! 所有人的脑海中几乎同时冒出这个名字。 “你们再好好看看时间。”钟开新指着照片右上角显示的时间标记。 17:35分。 “城管车进去的时间是下午17:03。姚佳悦比他们晚到了半个小时。城管车是17:45离开的。这就是说,姚佳悦走进这条街不到10钟的时间里出了意外。” 案件已经分析道这种程度,接下来要做什么大家心里都清楚。所有人都摩拳擦掌。 半小时后。 荷枪实弹的警察冲进西宁区城市管理执法大队办公楼,凡是见到穿城管制服的人,一律拿下铐住。 城管队长赵英雄正在给小喽啰们开会,制定下一步工作目标。他挥动着长满黑毛的粗胳膊,激情昂扬的说道:“上季度我们出色完成了艰巨任务,这个季度要趁热打铁,从重,从快,从严,把不法商贩全部清除出西宁区……” 哐…… 会议室大门被撞开。 赵英雄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儿,已经被冲上来的警察按在桌上铐上了,把他吓得不轻,一个劲儿喊,“你们抓错人了,我可是城管队长!我可是城管队长!” 其余的城管看到这架势也都不敢动了,一个个吓得脸色惨白,自从参加工作以来还是头一次发现原来还有比城管更牛/逼的行业。 杜志勋把这些人全部带回了刑警队,逐个过筛子。 柳菲和物证技术员分头行动,根据电子眼锁定的车牌,在执法大队院里找到了那辆疑似肇事的白色轻卡。由于距离车祸已经过去了两个月,线索几乎都无法找到了。 检查过车头,没有发现碰撞造成的凹陷或是漆皮脱落。 柳菲十分心细,在车身上逐寸逐寸的检查,直到她爬上车斗,注意到车斗前端紧邻车厢的梁架左侧有些凹陷变形。她观察了一下变形位置的高度和凹陷形状,身子往下蹲了一些,左肩前倾,抬起左胳膊,比量了一下,刚好能与变形的位置相吻合。 难道这里才是姚佳悦被撞的位置? 这还真让柳菲始料未及,紧跟着心里又冒出了一连串问题…… 姚佳悦为什么会在车上? 她是如何撞到车斗前面的梁架上的? 她又是如何撞到发廊灯箱上的? …… …… 杜志勋这边的筛查重点就是找出发生车祸时,坐在车里的人。 筛来筛去,筛出包括城管队长在内的五个人…… 赵英雄,陈丹,张亮,李鹏刚,钱皓。 专案组于是分别对这五个人进行了审讯。 赵英雄嘴巴挺硬,压根儿不承认发生过车祸。孙建洲把姚佳悦的照片拍在他眼前,问他见没见过这个女孩,他大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样,说记不住了。 陈丹和张亮年纪跟赵英雄差不多,干了好几年城管,都变成老油子了。问什么话也都是百般抵赖。 杜志勋心里明白,这些人是感觉车祸过去两个月,警方找不出什么证据了,他们一口咬定什么都不知道,警察也拿他们没办法。 李鹏刚和钱皓都20多岁,靠家里托关系刚当上城管没多久,没多少阅历,一进刑警队都快吓堆了,尤其是钱皓。 郭蓉蓉审问他的时候,他原本硬着头皮也想狡辩两句。还没等郭蓉蓉发火呢,年小光来劲儿了,大嗓门吼道:“坦白从宽,回家过年,懂不懂?抗拒从严,罪加一等,懂不懂?再敢不老实,给你定故意杀人……嘿嘿嘿嘿……”他两个大黑爪子跟熊掌似的,捏得骨节喀吧喀吧响。 这家伙长得五大三粗本来就唬人,再一咋呼,钱皓以为要给他上刑呢,都快坐地上,战战兢兢交代了当天的事情经过…… 两个月前那天下午,他们从解放路农贸市场执法完得胜而归,还拉了一车斗没收的赃物,往回走的半路上,赵英雄说饿了,要到街边饭店里吃点儿东西再走。正好路过了那条街,赵英雄说街口有家狗肉馆味道正宗。他们就把车停在了狗肉馆门前,进去点了好几盘狗肉,赵英雄特意要了一盘炖狗鞭。还要了两瓶白酒。正吃着呢,脸冲门的赵英雄忽然骂了一句,就往门外跑。 其他几个人也跟出来,就看见在菜市场跟赵英雄打架的那个红裙子小女孩不知道什么时候撵上来了。还爬到了车斗里。 赵英雄说,你要干什么小崽子? 红裙女孩说,你把抢我家的东西还我。我们一家都靠这个养活呢。 她家那个卖手抓饼的推车被扔在了车斗里,女孩想拽下车斗。 赵英雄冷笑一声,那我管不着,你这是赃物,我就有权没收。从小不学好,长大了也是卖的货。赶紧给我滚下来! 红裙女孩说,你不还我东西,我就不下来! 赵英雄撸胳膊挽袖子要爬上车斗把小女孩揪下来。女孩抓起车上的东西就他头上扔。 这小丫头野性,下手黑,其他人也不敢往上爬。 赵英雄眼珠转悠转悠,招呼其他人结账走人。随便小丫头在车上折腾。 五个人上了车,本来是钱皓开车,还问了一嘴,车上那个小女孩怎么办? 赵英雄恶狠狠笑道,甭管她,你就给我开车。我让你怎么开你就怎么开。治这小崽/子的招不是有的是。你现在给我加速飙到70,再急刹车。 钱皓说,那万一把人摔伤了咋办? 赵英雄说,你甭管,出事儿有我呢。 钱皓不敢。 坐在他后排的李鹏刚比较虎,借着酒劲下车,拉开驾驶室车门让钱皓下来,笑话钱皓完犊子,让他来。 他上了车直接就把油门踩到底,赵英雄说停。他就踩刹车。车斗里的东西一下撞到了前面,还听到女孩惨叫了一声。 赵英雄酒精上头,玩得高兴,哈哈大笑。 第14章辨骨识凶(7) 大家全吓傻了。 赵英雄反应最快,推开车门,从副驾驶座位跳下去。抱起女孩就上了车,催促李鹏刚快开车。当时那个女孩伤的挺重,都昏迷了。他们开车把她拉到附近的平江中心医院。赵英雄亲自把女孩背到医院里,扔在那里就出来了。之后他们开车匆匆逃走。赵英雄跟他们四个人串通好,无论谁问起这件事,都不能承认。一开始那几天他们还提心吊胆的,后来发现没人来找麻烦,也就慢慢放心了。直到两个月后的今天。 钱皓的供述与柳菲发现的车撞痕迹相吻合,随后不久,当时开车肇事的李鹏刚也坦白了。 人证、物证聚在。城管队长赵英雄不得不低头承认,但他不甘心,辩解说车是李鹏刚开的,还强调是他把姚佳悦送进医院的,他应该算是救人。 杜志勋说:“如果你心里没鬼,你为什么不光明正大的走医院正门,你故意从侧门走,还用手挡着脸,你不是做贼心虚是什么。” “……”赵英雄哑口。 郭蓉蓉气氛的插嘴:“而且,你只是把姚佳悦扔在医院就不管了,你对她的死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再说主意是你出的,李鹏刚是从犯,你是主犯!你根本就是蓄意谋杀!” 赵英雄差点儿没瘫地上,嘶声辩解:“我……我至多算上交通肇事逃逸啊,我开始只是想吓唬吓唬,没想杀那女孩啊,再说,我把她送到医院的时候,她还没死呢,我看她伤的也不那么重,我以为医生肯定救活她,我才跑的,谁想到她能死啊……” 郭蓉蓉看看杜志勋,看看丁潜。想到姚佳悦在医院里躺了四天活活等死,都所有人心里都堵了个疙瘩。 姚佳悦之死的谜团总算是水落石出,接下来重头戏来了。 杜志勋把徐露和安琪的照片,连同那把骨刀和人骨金刚橛一起放在赵英雄面前。 赵英雄很狡猾,眼珠子转悠转悠,意识到事情没那么简单,急忙摇头,“我不知道这些是什么东西,你们给我看我也不知道。” 郭蓉蓉急性子,眼看着凶手就在眼前,还在这儿使奸耍滑呢,她可受不了。 她的对丁潜说:“大叔,你给他催眠了,让他说实话!” 杜志勋瞪了郭蓉蓉一眼,“你上大学没学审讯程序吗?” 审讯程序最重要的就是客观公正,可以实时受到他人监督,丁潜的催眠术再厉害,也只是个人技能,不能作为刑事案件审讯的依据,要是审犯人全靠催眠,那就乱套了。 不过对于赵英雄的狡辩,杜志勋并不着急。他很平静的看着赵英雄,说道:“你们五个人刚才进刑警队的时候,让你们按了掌印,这些掌印之后被送到法医室做鉴定……” “什么……什么意思?”赵英雄很不安,但还有点儿听不明白。 “照片上的两个女孩都是被害人,我们在其中一起杀人现场找到了凶手使用的锤子,在锤柄上发现一枚掌印。经过比对,上面的掌印与你的掌印完全吻合,也就是说,你是凶手!” 杜志勋说着从桌子下面拿出一把木柄铁锤放在桌上。“这是你的铁锤吧。” 赵英雄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瘫在椅子上。 …… …… 凶手被捕三天后。 “搞什么啊,大叔,请我吃饭就请我吃饭,干嘛还要穿红裙子啊?”郭蓉蓉一边打手机一边走出平江市公安局。 这个案子马上就要结案了。特案组计划明天回省城。丁潜也回医院上班去了。 今天下午,丁潜突然给郭蓉蓉打来电话,说要请她吃上井日式料理,让她马上去找他,还给了她地址。 郭蓉蓉嘴巴特馋,干吃不胖,是天生的吃货体质。这种好处实在无法拒绝。再说上井料理人均消费得三百块,像郭蓉蓉这种刚出校门方便面汤都能喝出滋味的临时工,哪舍得吃顿饭花这么多钱。 但丁潜有一个奇怪的要求,让她必须穿红色连衣裙赴约,还要画大眼妆。郭蓉蓉恰好有一条红裙子,还是去第三中学当卧底的时候买的。她犹豫了一下,挡不住美食诱惑,还是化了妆,穿裙子赴约了。 走进日式料理店,她东张西望,碰到了一个彬彬有礼的日本欧吉桑,他操着生硬的汉语偷偷问她:“小妹妹,你是一个人来的吗?你多大,14岁?” “……” 郭蓉蓉气呼呼的走到丁潜面前,他还在那儿优哉游哉的喝酒呢,她用力一拍桌子,“喂,你们这帮大叔都喜欢打扮成我这样的吗,恋tong癖啊!变tai!” 仗着她嗓门大点儿,周围几座的客人都转过头,用异样的目光看着他们,还窃窃私语。 “咳咳咳……”丁潜一口酒喷出来,差点儿没呛死。 “你去点菜吧,点菜区在左边。”丁潜觉得最好的办法还是把郭蓉蓉的嘴巴堵上。 郭蓉蓉也不客气,抱着吃死丁潜的目的,挑了满满一桌子菜,大快朵颐,看得丁潜心惊。瞧这小丫头瘦几噶啦没几两肉,还真能吃,都不知道装哪儿了。 300块钱的饭吃完,还超时磨蹭了半小时,多给丁潜放点儿血,郭蓉蓉算是消气了。两个人出了餐厅,天已经黑了。 丁潜提议散散步。郭蓉蓉也没多想,反正吃撑了,她也得消消食儿。两个人就沿着马路溜达,丁潜这家伙不知怎的,总喜欢挑小路钻,郭蓉蓉心里还合计,像我如此年轻貌美,这位大叔不是在打我主意吧。 她这样琢磨,想给丁潜点儿善意的警告,“喂,大叔……”随手一划拉,划拉个空。 这才发现丁潜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夜深人静,整条街都没有个人。 “大叔?大叔?”郭蓉蓉喊了两嗓子,没人搭茬。 这老家伙搞什么鬼嘛,跑哪儿去儿? 郭蓉蓉心里犯嘀咕,觉察出哪里有点儿不对劲儿,四周看看,忽然感觉眼前很眼熟。仔细辨认了一下,这不是解放路市场吗?怎么走到这儿了? 第14章辨骨识凶(8) 这时候,手机来了短信。 她掏出手机一看,是丁潜发的。写着,“你在那儿等我一会儿,我有内急,很快就回来……” 切,果然老人家就是不中用,吃点儿海鲜就蹿稀…… 郭蓉蓉耐着性子在街上来回溜达,合计丁潜肯定是跑去附近公厕了。等会儿就等会儿。 可是左等不回来,右等也不回来。她实在等得受不了,掏出手机给丁潜打电话,手机嘟嘟响却没人接。她嘀咕:“这老家伙难道掉里了?”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她还以为是丁潜回来了,刚一转身。走过来那个人忽然一巴掌拍在她脑门上,拍得生疼。好像把张纸粘头上了。 郭蓉蓉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儿,来人突然扑上来把她按到地上,左手掐住她脖子,右手从身后亮出一把尖刀抵在郭蓉蓉脖子上,恶狠狠叫道,“别动!再动我弄死你!” 这个男人背对路灯,阴影里的脸上戴着白色的大口罩,瞳孔中烧着两团鬼火。 “只要不杀我,让我干什么都行。”郭蓉蓉装得十分惊恐,以为又遇到了一个se狼。决定先稳住他再说。 没想到这个人连看都不看郭蓉蓉,隔着口罩发出阴狠的声音:“别装了姚佳悦。你害不了我,你活过来多少次,我就灭你多少次!” 姚佳悦! 这个名字像闪电一样射入郭蓉蓉脑袋里。 她激灵灵打个冷战,他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他才是凶手吗? 郭蓉蓉看似无力的双手猛然抓住对方拿刀的手,用力向旁边扭开。口罩男刚一愣,郭蓉蓉抬腿膝撞,结结实实顶在口罩男两腿/之间。口罩男闷声惨叫,鼻涕眼泪齐流。 郭蓉蓉根本不给他反击机会,使出反击擒拿的招数,紧紧抓住他两只手手腕。小蛮腰一用力,双腿弹起夹住口罩男脖子,手腿并用,同时拉伸,把口罩男牢牢别在地上。 这时候,猫在角落里的丁潜颠儿颠儿跑过来,瞅瞅口罩男,对郭蓉蓉说:“行了,再勒就勒死了!” 郭蓉蓉爬起来给口罩男拷上手铐,把粘在脑门上的纸拽下来一看,是一张黄表纸,上面写着“敕令大将军到此。” 这是茅山道士的“镇尸符。” 徐露头上贴的就是这样的咒符,安琪也是。 郭蓉蓉气得狠踹了口罩男两脚,“你奶奶个卷儿的,拿我当僵尸了,你哪只眼睛看我不是人了?” 丁潜把口罩男的白口罩拽下来,仔细端详他:“果然是你,钱皓。” 钱皓像是根本没听到丁潜说话,两只眼睛一直都盯着郭蓉蓉看,充满了惊恐,“快抓她,她是姚佳悦,她要害人,快抓她,他要害人!” “你才要害人呢。”郭蓉蓉又踹他两脚,踹着踹着忽然回过味,回头又给丁潜两脚,“合着你今天请我吃饭是拿我来下套是不是?” 丁潜揉着pi股和大腿解释,“fregoli妄想综合症(替身综合症)没有明显的症状,只有想办法刺激患者发病才行。这个钱皓家里也有点儿小背景,我们冒然去抓人,万一像陈申家那样没找到证据。会很被动。所以就想了这么个办法。” “那赵英雄算什么?锤子上可是有他的掌纹啊?” “有他掌纹不假,这个证据看似很牢靠,但柳菲后来跟我们说过,凶手通常都是带手套作案的,目前找到的所有凶器上只有锤子上有掌纹,所以也不能排除这把锤子是凶手从别人那儿偷来的。昨天经过调查,这把锤子本来是放在赵英雄办公室的工具箱里,只要去过他办公室的人都可能是凶手……我们把范围限制在肇事车上的五个人,排除赵英雄和李鹏刚,其余三个人赵丹,张亮和钱皓都在我们的怀疑范围内。” “那你怎么最后猜到是钱皓的?” “我们昨天先把他们偷偷放出来,找了三个身材娇小的年轻女警,化装成红衣女孩分别在他们面前出现,测试他们的反应。通过我的观察,钱皓的精神状态是最不稳定的,而且一路跟着便衣女警到了解放路市场,当时他准备不足,没敢动手,这都在我们意料之中。所以今天,就派你登场了。” “这么说刚才钱皓也在上井料理了?” “是啊。你刚才穿着红裙子打扮成小女生,突然出现在上井料理餐厅,把他刺激的彻底发疯了。他才会铤而走险。” “……” “在这个案子里,赵英雄确实应该为姚佳悦的死负一定的责任,但真正用巫术杀人的凶手却不是他。为了引出凶手,我们大家商量一番,觉得你最能胜任这次艰巨的任务。事实证明你的功夫果然很过硬,没有辜负大家的期望。” 郭蓉蓉眯缝起大眼睛,了然于心,“我现在算是明白了,敢情你们大家都知道真相,就拿我一个人开刷啊。我长得像小孩有罪呗。” 哐……哐…… 又给丁潜两脚。 …… …… 事后查明,钱皓过去确实有过精神病史,经过治疗病情得到了控制。他在车祸那天目睹了姚佳悦受伤,又被丢弃在医院,精神受到了刺激。据他自己交代,他后来去医院打听过姚佳悦的情况。得知她已死,钱皓更是惶惶不可终日。丁潜后来推断,就是在这段时间里,巨大的心理压力让他旧病复发,脑部发生病变,产生了严重的幻觉,把在所有与姚佳悦年纪相仿、穿红衣的小女孩都当成了姚佳悦。他并不知道自己患上了替身综合症。因为他本来就爱好巫术这类旁门左道的东西,结果把这些小女孩都看成是姚佳悦鬼魂附体,要找他报复。于是,他想到用咒术的办法镇住女孩的鬼魂。制造了这一系列荒唐又恐怖的案子。 半年后,平江市中级人民法院对此案给出了判决。将钱皓以故意杀人罪,交通肇事逃逸罪数罪并罚判处死刑。将西宁区城管大队队长赵英雄以交通肇事逃逸,过失杀人罪数罪并罚判处有期徒刑12年,李鹏刚以同等罪名被判12年。其余当天肇事车上两人陈丹和张亮同样以罪论处。 这样的审判结果算是告慰了姚佳悦和徐露两个无辜女孩的在天之灵。 可是这样的审判结果却又让人难以释怀。 丁潜感慨:“这是本来是一起根本不应该发生的血案。它拷问着站在这个法庭审判席上和没站在审判席上每一个人的心灵。一个人的冷漠自私似乎并不可怕,一群人的冷漠自私足以演变成最凶残,扭曲的凶手……” 第1章诡录音(1) “主任你回来啦。” 丁潜走进心理咨询科,助理许婉殷勤的朝他打招呼,欲言又止,似乎有什么话想说。 丁潜“嗯”了一声,也懒得问,进了自己办公室。 他今天出去办一件重要的事情。 之前和人骨雕刻师巫云飞做过交易,巫云飞答应要告诉他温欣真正的死因。今天说好的在他的古玩店碰面,可是等丁潜去了,那家伙却放了他鸽子。不但人不在,店里值点儿钱的东西都带走了,连地下室里那些骨雕都一卷而空,留下了一座空房子给丁潜。 丁潜顿时感到自己被戏耍了,憋着一肚子火回来。 坐在办公室里心里还在盘算,如何能找到巫云飞这个混蛋,正想着传来两声轻轻的敲门,然后许婉端着一杯咖啡走进来,放在丁潜桌上。 丁潜说声谢谢,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发现许婉没走,随口问了一句,“患者那边有什么问题吗?” “哦,跟患者没关系,主任。其实……其实是我个人的私事儿,不知道该不该说。”许婉有点儿执拗。 “没关系,说来听听吧。” “前天我收到了一个快递,有人给我寄来一支录音笔,我打开录音笔一听,里面有段很长的录音。这个寄录音笔的人自称是我过去的一个同学,但没有说他是谁。我听声音是个男的。” “寄件人没有名字吗?” “没写。” “那寄件地址呢?” “就在本市。” 丁潜之前经历过这种事,多少有点儿敏感,不过问了一圈,没什么用。 他瞧了瞧许婉,发现她今天打扮和衣着还挺乖巧的,打趣儿道:“说不定是暗恋你的人寄给你的呢,趁机向你表白呢。” 可是这句玩笑话并没有起到任何效果,许婉的神色反而变得有些焦虑,“主任,完全不是那样的,我只听了一个开头就不敢往下听了……” “是吗?”丁潜被勾起了好奇心。“那你找我,想让我帮你听听?” “可以吗?” “没关系。我反正我今天下午没什么事儿。那个录音笔你带来了吗?” “就在我兜里。” 许婉从兜里掏录音笔放在桌上。 丁潜拿起来看看,一支廉价录音笔,网购也就几十块钱。外观看着倒是蛮新的。 他看了许婉一眼,发现这小姑娘还挺紧张,随手按了一下开始键…… …… …… 许婉你好,你可能已经记不住我是谁了,这没关系。本来当初上学那会儿,我就是最不起眼的那个。我早就听说你在平江第一人民医院上班。一直没跟你联系,主要是咱俩之前不太熟,我不太好意思。这次突然找你,实在是迫不得已,我遇到了很大的麻烦,想来想去,只有向你求助了。你的人品我了解,找其他人,我还有点儿信不过。 我现在处境很危险,不能亲自去见你,只能把想说的话录下来,快递给你,把我遇到的麻烦告诉你。 我现在十分惶恐,不知道该怎么办,也不知道你是否真能帮到我。但不管怎么说,有一个人知道我现在的遭遇,也让我心里踏实一些,万一我……我遇害了。你就报警,也不至于我死得不明不白。 现在,先听我从头开始讲吧。因为这件事听起来即可怕又荒诞,我会尽可能讲的清楚详细一些。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也许你能比我更清楚的看清这件事的真相。希望如此。 当然,如果你觉得我讲得都是胡扯,把我看成一个忽悠你的骗子,那我只能表示遗憾了。 不说废话,我开始讲我的遭遇吧。 两周前,我搬到了现在租的这栋楼里,精装修,一室一厅,还算蛮新的,距离我上班的公司也不算远,租金稍微贵点儿,还算能接受。 在我搬进新家的第三天,一天早上出门上班,碰巧和住在楼上的三位小姐偶遇了。我没想到,其中一个居然是我上学时候的同班同学。她叫小青。当然这不是她的真名。在我的叙述里一切涉及人名地名的地方,我都会用假名来替代。我暂时必须保证自己的绝对安全。适当的时机,我会告诉你的。 继续来说小青吧,她也认出了我,我俩当然很高兴了。小青现在跟两个室友合租一套两室一厅的公寓,她们都在同一个公司上班。闲聊了几句,我们各自上班了。晚上下班之后,我还去她做客吃了顿饭。对我们这些漂泊无根的打工仔来说,能偶遇当年的同学,一起聊聊上学时候的有趣经历,真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 吃完饭,我又请小青到我的出租房看看,走出她家门,我无意中发现,在墙壁一人多高的地方上写着一个奇怪的符号。是阿拉伯数字3和大写的英文字母s连在一起。两个符号下面还有一个写的很小的r。这个古怪的符号是红色的,很显眼,要不我也不会注意到。 我当时觉得好奇,就问小青那是谁写上去的。 小青看了看说,她没太注意过,好像头几天还没有,是最近几天写的。 我当时也不知道是直觉还是怎的,看着那三个奇怪的符号,感觉不像是油漆,忽然想这是不是血啊。 我当时没敢说,怕吓到小青,再说我那都是自己胡猜,也没什么根据。这个怀疑只是在脑子里闪了一下,我自己都没当真。 之后几天相安无事,就在我搬进来一周以后,也就是上个星期六。我下了班跟单位同事喝酒去了。大概晚上十点多钟回来,玩了一会儿电脑游戏,我是戴着耳机玩的,突然听到了两声惨叫,把我吓了一跳。 我把耳机摘了,仔细听听却又什么都听不到了。只有楼上传来搬东西和走来走去的声音,也不知道上面在折腾什么。 我当时也没想太多,又玩了一会儿游戏,上床睡觉了。睡到半夜,我迷迷糊糊被什么声音弄醒了。“咔吱,咔吱”的,声音不大,断断续续的,但听着特别难受,骨头节都跟着发酸。 第1章诡录音(2) 我躺在床上仔细听了一会儿,那让人心烦意乱的声音是从楼上传来的。 我住的这栋楼半新不旧,一共8层,没有电梯,每一层两户。门牌单数是一室一厅,双数是两室一厅。小青和室友住在7楼,我住6楼。正对我家楼上那户是空着的,没人住。隔壁住着小青和她的两个人室友。所以我听到的声音只能是从小青她们家传下来的。 我拿起放身边的手机看看时间,都快凌晨2点了。这种时候不睡觉还在折腾什么呢,这声音又特别奇怪,我实在听不出她们到底在干什么。 那个讨厌的声音断断续续响了一阵就停止了,我躺在床上似睡非睡,脑子里乱七八糟,混混沌沌的,却猛然想起玩电脑游戏的时候似乎听到了两声惨叫。 这个念头来的太突然,让我激灵一下就清醒过来。 先是传来惨叫似的声音,然后又大半夜的传来“咔吱,咔吱”的古怪声响,如果是你许婉,你会怎么想? 我又想起了头几天在许婉家门口看到的那个红色的奇怪符号。把这些离奇的事情联系起来,我感觉这里好像隐藏着什么不好的事情。 我有点儿担心小青,犹豫了一会儿,用手机给她打了一个电话。 电话是打通了,可是没有接。 我一连打了三遍都响到自然停。 我隐隐感觉情况不妙。爬起来穿上衣服。出了门,来到楼上。 我想按门铃,发现防盗门没关严,留了一条缝。大半夜的,三个女人住的房子居然不锁外门,这更让我怀疑,但我还是先按门铃,等了一会儿,没人来开门。我就自己拉开防盗门,走进了客厅。 整个公寓里都是漆黑一片。没有一丁点儿光亮。也听不到什么声音。 我掏出手机,又拨了小青的电话。 黑暗中突然响起了手机铃声,把我吓了一跳。这铃声就这样一直响着,没有人开灯,没有人接电话。 就算睡得再死的人也不可能吵不醒,何况三个女人竟然都没有反应。 我感觉可能出什么事儿了,用手机屏光照着墙,想找电灯开关。脚下忽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我没留神摔了一跤。手机掉在了地上。手机屏正好朝上,微弱的光芒让漆黑的房间里有了一点儿淡淡的光亮。 在微光中,我猛然发现在我周围坐着三个人,距离我近在咫尺,因为没发出一点儿声息,我之前根本没觉察到。 他们都光着身子没穿衣服,从凹/凸的体态能看出是女人的身子,我马上就想到了小青和她两个室友。 然而,当我看见她们的脸,几乎没被吓死。 你没法想象到,我当时被吓成了什么样。即使我现在用录音笔讲述当时所看的景象,我的手都有点儿哆嗦,全身冷得像浸在冰水里。 当时,我根本就没看见这三个女人的头。 在她们本该长头的地方开出了三个硕大的花球。 我发誓,我每一个字都没有撒谎,我看到的就是三个脖子上长花的女人坐在我周围。 我当时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反应过来第一件事就是跑。 我都不知道我是怎么跑出门的,脑子里一片空白,跌跌撞撞跑回家,关上门,我坐在地上大口喘气,心脏狂跳不止。 我真的吓坏了,这种事儿不是看恐怖电影,不是听人家讲一个鬼故事,是真真正正发生在你眼前。那种绝望无助的感受,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根本无法想象。 我坐在地上缓了半天才逐渐恢复过来。脑子也开始能思考一些东西了,我开始回忆这件离奇事情的前因后果…… 头几天,我在小青她们家门口的墙上看到了那个写着“3s”加小r的符号,今天晚上我先是听到了两声惨叫,睡觉的时候又听到了“咔吱”,“咔吱”的奇怪声响,然后我爬上楼,发现门开着就进了屋,在没点灯的房间里发现了三个围坐在一起长着人头花的女人,我吓得跑了回来。这就是整个经过。 我冷静下来仔细想,我看到的那三个长着人头花的女人该不会就是小青和她两个室友吧。 假如真是她们,怎么会突然之间脑袋变成了花,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我爬起来,跑到房间里打开电脑,在网上搜了一圈,尤其关注民间传说和灵异新闻,可是根本没有关于这方面的只言片语。 好好想想,确实不太对劲儿,即便真是中了什么邪,也不能说好端端的一颗人头突然就变成了一朵花。 难道是我撞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看岔眼了? 想想也不对,我给小青打过不止一遍电话,始终都没有人接,尤其是在小青的出租房里,铃声响了那么半天,房间里一点儿动静都没有。肯定是出什么事儿了,这不可能有假。 我犹豫再三,终于下定决心,再上去看看。虽然我也不愿意,但是想到自己过去的同学也遇到了危险,我不能袖手旁观。 我找来了一个手电筒,为了以防万一,又揣了一把弹簧刀。 我强压着心里的恐惧,又回到楼上,那个公寓的防盗门大开着。肯定是我刚才逃走的时候把门撞开了。 这样来回一折腾,天已经有点儿放亮了,我胆子也大了一些。 一手拿着手电筒,一手攥着弹簧刀,试探着跨进门。 在手电的光照下,坐在地上那三个恐怖女人又出现在了眼中。 我这次有心理准备,没像之前那么害怕,我用手电仔细照她们,尤其是她们脖子上的花球。 我仔细辨认才看清楚,这花球不是长在她们脖子上,而是她们的头被砍掉了,用一朵盛开的大花球替代她们的头插在了脖子上。那朵花特别红,特别大,花瓣繁多,形状怪异,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花,它插在脖子上不仔细看,根本就是一个“花”的脑袋。 发现这个真相并没有让我好受,旧的恐惧刚刚离开,新的恐惧又占据了我。 这三个女人不是中了邪,而是被人杀死的! 第1章诡录音(3) 但我搞不懂为什么要砍掉她们的头,为什么要在脖子上插花,而且…… 她们的头哪儿去了? 在惊惧又好奇的驱使下,我仗着胆子穿过她们,走进了卧室,我又查看了厨房和厕所,找遍了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也没有找到她们的人头。 三个女人的头不翼而飞了。 回到客厅,望着那三具人头花的女尸,我有点儿不知所措,不知道下一步我该干什么。 本来我是打算报警的,就在我迟疑的时候,门外传来了有人开门下楼的声音。我都没留意,现在已经是清晨了。 我忽然发现防盗门没关。急忙跑去关门,但已经晚了。正好看见从楼梯上走下来一对老头老太太。那个老太太我之前见过,姓田,住在顶楼,看谁都是一副充满猜忌的眼神,听说脾气古怪,爱搬弄是非。 田老太太走路都不稳当,一对儿小眼睛特他么贼,一下就转过来落在了我脸上。我当时心里就是一抽。 田老太太紧跟着就往我身后瞄,我赶紧把门关上。关门的一刹那儿,我能从她眼睛里读出“猜疑”来。 关上门,我透过门镜往外看。 田老太太还停下脚步,盯着门看了一会,那张布满皱纹尖嘴猴腮的老脸抻出一丝冷笑,跟老头子嘀咕着什么下楼去了。 我估计,她应该知道这个公寓里住着三个女人,十有八九她是想歪了,把我当成了哪个女人的相好,偷偷摸摸跑过来过夜…… 那样想最好。 我松了口气,但与此同时,我已经意识到我遇到了一个大麻烦。 田老太太狭隘猜忌的表情给我提了醒,如果我现在报警的话,警察真的会相信我吗? 我一个单身独居的男人,靠什么来证明我是清白的? 如果警方问到田老太太,她肯定不会说我好话,这种喜欢搬弄是非,落井下石的人,最大的快乐就是看到别人倒霉。 万一再倒霉碰上冯志明这样的黑心警察,我这不就成了第二个呼格吉勒冤案吗。 我思前想后,决定暂时先不报案。还找来拖布还把房间里里外外我走过的地方都擦了一遍,生怕留下脚印,搞得我就跟罪犯一样。 收拾完这些,我偷偷摸摸回到了楼下自己家里。天已经大亮了。还是个星期天。我却坐卧不宁,抓心脑干。 一想到头顶有三个女尸,我就惴惴不安,假如我没去过那个房间就罢了,现在我已经知道了,根本不可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我现在最头痛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报警,我不敢。不报警,尸体早晚会被发现,我还是难逃怀疑…… 我想来想去,忽然想到了你,许婉。在我记忆中,你为人很善良,听说你现在是心理医生。也许你可以帮我分析分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就是我现在遭遇的大麻烦,无论谁摊上这样的事都算够倒霉的。而且我刚刚发现,还有更倒霉的事情,我…… 好了,我必须马上走了,本来还想说点儿,可是来不及了。可能的话我会再跟你联系……希望如此…… …… …… 录音戛然而止。 那个声音沙哑,语气略带焦急的男声仿佛突然一下被掐断了。办公室陷入了彻底的寂静。 许婉和丁潜都默不作声的看着桌上的录音笔,似乎还没有从录音中回过神来,或者还等待着那个突然中止的男声突然又继续开始讲述。 丁潜看了看宇舶表,不知不觉已经过了三个小时。 许婉呆呆的坐在他对面,江南女子一向柔顺平静的神色中写满的不安,眼睛睁得大大的,带着惊讶,还有一些迷惑。 “你还好吧。”丁潜敲敲桌子,让许婉清醒清醒。 许婉就像经过了一次漫长的潜泳,终于能浮出水面换口气,整个身子顿时就虚脱了。 这段录音的内容实在够震撼,即使是在白天,即使丁潜就在面前,她还是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这个人一直自称是你的同学,听他说了这么长时间,你能想起这个人吗?”丁潜问。 许婉叹口气,摇摇头。“主任……” “嗯,怎么?” “你怎么看啊,主任,这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你是指他说的整件事,还是指里面涉及的杀人案?” “杀……杀人案。他说的,能是真的吗?”许婉勉强吞咽了一下。作为心理医生,各种离奇古怪的心理障碍和精神病人她都不怕,但是对这么恐怖的杀人案,丝毫没有免疫力。 丁潜想了想说:“这个我现在也不能下定论。他讲述时候的语气倒是很坦诚,能听出恐惧和焦虑。但案情是否属实,还需要实际调查。不是这么轻易就能下定论。” 丁潜尽管镇定,但这段诡异的录音也带给他不小的触动。 人颈插花。 这种匪夷所思的杀人手段他还是第一次听说,如果不是编造出来的故事,那就意味着,有一个无比凶残的家伙正逍遥法外。 听许婉说寄件地址在本市,那就是说这个案子也发生在本市。丁潜拿起桌上的手机给平江市公安局的刑警队长孙建洲打了一个电话。让他帮忙查查,最近有没有发生过人颈插花这样的凶杀案。 孙建洲一听就笑了,“丁医生,你这是从哪儿听到的传闻啊,呵呵,明显就是有人散布假消息嘛。” “这么说没有这样的案子,你确定吧?” “不用查我都能确定。平江虽然大,各区的公安分局好几个,但要真是遇到了这样的大案子,肯定都要上报我们这边,我肯定第一时间知道。” “这样啊……” 丁潜放下手机,许婉一直坐在旁边听着,急忙问:“怎么样啊,主任。” “刑警队那边还没有接到报案。一个公寓里明目张胆的摆着三具尸体,不可能不会被发现。” “那这么说,这是假消息啦。” “现在下结论还有点儿早。你是前天什么时候收到的快递?” “下午快下班的时候。” 第1章诡录音(4) “市内的快件半天就到了,前天是星期一,寄件人应该是上午寄出的。按照他讲述的案发时间是上周六晚上,到今天星期三,中间相隔了才三天。有可能尸体还在公寓里没有被人发现。” “那录音这个人这些天在干什么,他明知道楼上有三具尸体,不会还住在楼下吧。”许婉说出这句话把自己都吓得打个寒噤。 “这个不好说。”丁潜琢磨了一下,“他这段录音的结尾很耐人寻味,他说自己遇到了更倒霉的事情,似乎还想往下说,不知什么原因突然中断了。然后就说自己必须走了。也许他遇到了什么危险,他在录音里也不止一次提到过,实际情况可能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复杂。” “是啊,他还说万一自己遇害了,让我报警,这话是什么意思?” “也许,他已经发现了什么,正因为这样,他的处境才很危险。” “那我该怎么办,报警吗?” “根本没用,我们现在连他是谁,杀人案到底在哪儿发生的都不知道,警方如何立案?” “这……” “这个人现在遇到了两个麻烦,一方面,可能有什么东西威胁到他的性命,另一方面他又不相信警察,怕警察冤枉他。所以他现在十分孤立无援,才想到了你。” “可是我现在什么都干不了啊。” “暂时确实是这样,你能做的只有等,他还会再跟你联系的。当然,如果他没有了下文,这起凶杀案也始终没有被发现,那你应该感到庆幸,说不定这就是你老同学的一次恶作剧。” 许婉也只能这样了,拿着录音笔,心事重重的离开了办公室。 …… …… 这次秘密谈话结束之后,隔天下午,许婉突然冒冒失失闯进丁潜的办公室,看见他正在给一个患者看诊,窘得满脸通红,很尴尬的退出去。 送走患者之后,丁潜把许婉叫进屋,许婉知道犯了错,一个劲儿的道歉。 丁潜摆摆手不介意,问她,“你刚才找我有什么事吗?” 许婉的脸色又显出了紧张,“主任,我刚刚又收到了一个录音笔。” 丁潜的瞳孔微微收缩。 “你听过了吗?”他问。 “还没来得及。但是录音笔的样子和之前那个一样。我想是同一个人。” 如果真是同一个人寄来的,这件事倒有意思了。 “我今天下午还有预约吗?”丁潜问。 “没有了。” “那你把录音笔拿过来吧。” 许婉出去一会儿,把刚刚收到的录音笔拿过来。关上了办公室门。 两个人还像昨天下午那样,对面而坐,录音笔放在办公桌上,丁潜打按开了开始键。 …… …… 许婉你好,这是我给你的第二份录音。上一份录音结束得实在太突然,有些话还没来得及说。希望你不要介意,当时我情况很危险,根本顾不上说了。 你可能都想不到,上一段录音我是在深更半夜,在我租住的公寓里给你录的。当时是星期天,就是发现杀人案的第二天。我一整天都提心吊胆。你能想象到,在一个头上有三具尸体的房子里待着的感觉吗? 我都快疯了。 真的。 但更让我害怕的事情还在后面。 我那天在房间里呆了一上午,中午的时候,我饥肠辘辘的下楼到超市买了碗泡面,回到家门口,我看左右都没人,忍不住又爬上楼,站在缓步台上瞄了一眼。这一看不要紧,把我可吓得不轻。 那扇已经被我关上的防盗门居然开了一半。 难道有人进到房间里了吗? 还是门装的不平整,自己开了? 我正在猜疑,忽然听到门里传出响动,我吓得几乎叫出来,急忙跑下楼,跑回了自己公寓。 房间里肯定有人,能是谁? 我脑子里做出了各种假设…… 警察的话,不可能这么悄无声息。 田老太太的话,我站在楼梯上听了半天都没听到动静,这老太太不可能胆子那么大。 如果是住在楼里的其他人,也不可能看到三具尸体一点儿声音都没有吧。 除了他们以外还能有谁呢? 我实在不敢往下想了,就在这时,我听到了下楼的脚步声,当时我背靠大门,听得很真切。 脚步并不急,似乎还很慢,慢的有点儿叵测,经过我家门前忽然停住了。 我当时心脏差点儿没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我不知道站在门外这个人是干什么的。但我的直觉告诉我,他就是从三个女尸的房子里出来的。 他没喊,也没叫,他好像对那么可怕的尸体一点儿都不害怕。 这个人就站在我的门外,不吭不响,待了好一会儿。 我当时靠在门上,大气都不敢出,一直等到门外又传来不紧不慢的脚步声,那个人走后好半天,我才缓过来。 第一件事就是把防盗门的锁头都锁上,还不放心,我又把沙发挪过来抵住门。 你不要笑话我胆子小,我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人物,一个周末都加班经常挨老板尅的打工仔,我不是什么英雄,也当不了英雄。假如那个人就是杀害小青她们的人,他也一样能杀了我。想想他的手段,就让人不寒而栗。 我当时就盼着他没有发现我,我就烧高香了。 战战兢兢一直挨到了下午,我下定决心向你求助。出们下楼,我在附近的音响商店买了一个录音笔。但是不知为什么,我总感觉有人在后面盯梢,回头看又什么都没发现。 我故意绕了两条街,斜穿了几条岔路,才回到了家。 那时候我已经觉察到情况不妙了,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先把我的可怕遭遇用录音笔录下来。本来还想讲更多,可是忽然传来了敲门声。 声音很轻,敲三下,停三下。 我头发根都竖起来了,根本没敢应声。我猜那个人可能是想试探这个房里有没有人,或者,他想确定他跟踪的那个人是不是住在这儿。 我屏息凝气,悄悄走到门后把耳朵贴在门上,确定敲门那个人离开之后,我回到卧室里,迅速收拾衣物和钱包,这个房子我肯定不能待下去了,必须赶紧离开。 第2章囚美(1) 我不知道那个人为什么会盯上我,也许是我冒冒失失闯进杀人现场,被他发觉了。对他这样残忍无情的家伙来说,杀掉我就跟碾死一只虫子差不多。他已经弄死了三个人,不介意多一个。 偏偏我还不敢报警,我连这家伙长什么样都没见过,谁能相信我说话? 说不定这家伙已经看出了我的顾虑,因此才肆无忌惮,甚至敢敲门试探我。 不瞒你说,许婉,我现在越想越愤怒,我就算是一个不起眼的小人物,我的命再不值钱,也轮不到被人玩儿死的程度。想到小青,我心里就堵得慌。好端端的一个女孩,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死了,死的那么惨,我们这些小人物的命实在太不值钱了。 妈的! 我绝不能被这家伙像小青她们那样砍掉脑袋在脖子上插花! 我就算死,也要拉上这个混蛋当垫背! 我收拾妥当,其实只有一个拉杆箱,装了几套随身衣物和笔记本电脑,其余的东西暂时全扔这儿。当然,最重要的弹簧刀不能不带。 幸亏,我还有个能防身的家什,这给了我很大勇气。 看看表,22点34分。 不能再等了。 我没有贸然出去,先用力锤了一下防盗门,响声把楼道里的声控灯震亮了。我透过门镜往外看。楼道里没有人。 我马上打开门,一手拎着行李箱,一手攥刀往楼梯下狂奔。那个时候,我不管是谁,只要敢窜出来挡我,我就攮他几刀。 一口气跑出楼洞,居然很顺利。我大口喘气,却不敢耽搁,谁知道那家伙会不会躲在哪里打量我呢。我必须逃得远远的,确保自己绝对安全。 我急中生智,跑到街边打了一个出租车。 上了车,我还不停往身后看,看看有没有车跟踪我。 司机问我去哪儿,我说你尽管往前开。他开了一段路,停下来又问我,你到底要去哪儿? 我根本不知道我要去哪儿? 我下了车,站在大道边琢磨了许久,最后我又打了一辆车,让司机把我送回去。 我想清楚了,这么躲不是办法。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 将来警察调查起来,说不定还会怀疑我是凶手,畏罪潜逃呢。再说,那家伙也未必肯放过我。与其提心吊胆的东躲西藏,还不如奋力一搏。 于是,我趁夜坐着另外一辆不同颜色的出租车返回到我租住的房子附近,我猜凶手肯定想不到,我会杀一个回马枪。 我知道在我家街对面有一个快捷酒店,我要了高层临街的一间单人房。从窗户望过去,在街道斜对面就是我租的公寓楼,还能看见我的卧室窗和小青她们的卧室窗。相距不到200米。 你大概也猜到了我想干什么。 我觉得凶手既然已经盯上我,肯定还会回来。我就在这里守株待兔,看看到底谁能耗过谁。 我那一晚上都没怎么睡,第二天,我向单位请了一周的病假,顺便买回来一个望远镜,又买回一瓶防狼水,有了这些东西,我心里多少踏实了。 回到酒店,我趴在窗台上,开始用望远镜监视我住的小区和公寓楼。 我仔细辨别在小区里进进出出的人,还时不时的往我家的窗户和小青的窗户看一眼,隐约的也能看见一点儿窗户里的东西。我没见过那家伙,并不知道他长什么样。我完全是凭直觉来寻找。 我就这样一动不动趴在窗台上,监视了一整天,除了上厕所和吃饭,视线就没离开过。 到了晚上,家家户户都亮起了灯,只有我家和小青家是漆黑的。 想到小青和她室友的三具尸体还在房子里,再想到我现在的处境,心里就涌起阵阵悲哀。 这一天没有任何收获。 我也不知道那家伙到底回没回来,但我没有放弃,第二天继续监视。除了监视,我现在也没有其它能干的事情了。 第二天又监视了一整天,一开始我觉得看到的所有人都很可疑,到了最后我都已经麻木了。也不知道那家伙到底来没来过,是不是已经从我眼皮子底下溜走了。但有一点我确定,小青她们的尸体还没有被发现。要不然警车早就来了,不可能还这么安静。 我已经熬了两天了,困得实在不行,趴在窗台上眯了一会儿。睁开眼也不知道睡到了几点,天已经黑了。 我喝了口水,去卫生间洗把脸回来,习惯的拿起望远镜又往对面看。 忽然,我心口狂跳了一下。 小青家亮灯了。 一个满是死人的房子里突然亮了灯。 我当时都不知道自己是吃惊,惊吓,还是兴奋,透过望远镜仔细看,似乎窗户后面还有人影晃动。 我来不及多想,抓起放在床上的弹簧刀和防狼水,飞奔出宾馆,直奔公寓楼跑来。从小到大,我从来没有像这么勇敢过。 一口气奔上楼,来在小青家门外,防盗门欠着一道缝,门缝里透出灯光。 我鼓起勇气,慢慢把门拉开。 马上就发现,客厅里那三具脖颈插花的尸体全都不见了。 凶手来了! 除了凶手,没人会悄无声息的移动尸体! 我两只手举着防狼水,就跟警察拿枪一样,这就是我的手枪! 这玩意儿我试验过,只要喷上一点儿,就会止不住的打喷嚏流眼泪。我都盘算好了,一旦看见凶手,二话不说就冲他狂喷。再强悍的人也架不住这个。然后我马上跑出门从外面把门顶上,大声呼喊把全楼的人都招呼出来,把这家伙困在七楼的房子里,他插翅难逃。 我既救了自己,也替小青她们报了仇。这就是我的计划。 为了以防万一,我右手还攥着弹簧刀。有了双保险,我胆子也大了不少。 我小心谨慎的穿过客厅,留意着房里的动静,从临街的那间卧室里传出了响动。就是我刚才从望远镜看到的那间屋子。 房门关着。 凶手就在里面。 第2章囚美(2) 那一刻,我紧张到了极点。两只手都在哆嗦。但我已经下定决心,跟这家伙一决胜负。 我用力撞开门,房间里果然有人,正背对我。听到声响猛然转过身。 我举起防狼水和弹簧刀就冲上去,眼看着就要往他脸上喷,突然一下停住了。 那个人也发出了尖叫。 你根本想不到我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的居然是小青。 她就活生生的站在我眼前,被我手里的弹簧刀吓得花容失色。 其实我那一刻比她还害怕。三天前,我明明看见她被人砍掉了脑袋,脖子上插着一朵大红花,尸体就放在客厅里。 怎么突然之间又活过来了。 大半夜的我难道是见鬼了吗。 我吓得好悬没跪地上,举着刀子和防狼水,警惕的看着这个长得像小青的家伙。 她先说话了,结结巴巴的问我,你要干什么? 这家伙连声音都跟小青很像,听着比我还害怕。 我仗着胆子问,你是谁? 她满脸困惑的望着我,说,我当然是小青啊,你怎么了? 我吞了口唾沫,说,你不是死了吗,怎么又活了? 她说,你发烧烧糊涂了啊,什么叫“我又活了”,我活的好好的。 我问她,前天晚上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你还记得吗? 她想了想,说,前天晚上我不在家呀,发生了什么事? 我当时有点儿发懵,想到了那三具无头女尸,我说,那我前天晚上来你家怎么会看到三个女人? 她迟疑了一下,似乎明白过来,说,我室友的表妹在平江上大学,过来看看她。我还跟那个女孩打过招呼,前天下午我就出差去外地了。刚下火车到家。 我说,你说的是真的?你没骗我吧? 她说,你能不能先把刀子放下。 我放下了刀。 通过察言观色,感觉她不像鬼。都说鬼没有影子,我特意瞅瞅她脚底下,有影子。 她又用很不理解的口吻说,我一回来就发现你们都很奇怪。 我说哪里怪? 她说,我那两个室友大半夜的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连个招呼也不打。你呢,又突然拿着刀闯进来,说什么我死了,我差点儿被你吓死。你们到底在搞什么名堂啊,我不在这两天出了什么事吗? 我问她,你进门的时候门是锁着的吗? 她说,这也很奇怪,大门居然没锁。我直接就进来了。 我又问,那你看没看见客厅里的人? 她说,客厅里没有人啊,什么人啊? 当然是三具女尸了。 我听小青说话的口气,她确实还什么都不知道。那就是说,三具人头花的女尸并不是她挪走的,那就是别人了。 肯定是凶手在小青回来之前把女尸挪走的。 看来我的监视并不成功,竟然把他漏掉了。一个让你觉察不到的敌人比什么都可怕。 说不定,那家伙现在就藏在附近呢。 我冷汗都下来了。 拉起小青对她说,赶紧跟我走。 谁知道她根本就不听我的,把我手甩开,怀疑的看着我,问我究竟想干什么? 我才想起来,其实我跟她并没有那么熟。我对她的怀疑消除了,她对我怀疑还很深呢。 我说,我们现在有危险,你跟我去一个安全的地方,我把所有事都告诉你。 她根本不相信,说,我哪里也不去。 小青长得挺漂亮,过去上学那会儿还是我们学校的校花呢。难免性格有点儿矫情,可能觉得天底下的男人除了她爸,接近她的都想图谋不轨。 再说,我刚才拿着刀闯进来,把她吓得不轻,怎么可能轻易相信我。 但眼下情况危险,我不能光跟她在这儿干耗着。万一凶手什么时候回来了,我俩就都完了。虽然我带着刀和防狼水,搞一下偷袭还行,要让我真刀真枪跟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变tai干,肯定是白给。 我也不能扔下小青独自逃,眼睁睁看着她被那家伙往脖子上插花。现在最主要的是让她相信我。看她固执的样子,我光靠说没有用。除非能找到什么证据。 我灵机一动,心想凶手再狡猾,就算能骗过我的眼睛,他也不可能明目张胆的在我眼皮子底下把尸体运走吧。哪怕他做了伪装,我也能看出来,毕竟是三具尸体呢,肯定得用车或者什么东西拉走。我可以确定没发现这种情况。再说了,除了我之外,楼里有这么多住户,街上还有这么多行人。他也不敢轻易就把尸体拉走。没准儿尸体只是被藏在了楼里什么地方。 我心里这样盘算,鬼使神差的就走到隔壁房间把门推开了。 眼前的一幕突然就把我惊呆了。 房间的地上点了一圈蜡烛,飘散着一股浓重的熏香味。围着蜡烛盘腿坐着三个luo体女人,也可以说是三朵女人花。 这个比喻很恶俗,但恰如其分。 她们都没有头,脖颈上插着红花。就是之前放在客厅里的三个女尸。没想到被凶手转移到了这个房间里,因为烛光昏暗,关上门我和小青都没有觉察到异样。 这三个女尸的造型比我上两次看见诡异得多,不仅盘腿坐着,面前还摆放着玻璃杯,里面装着浑浊的液体。 在蜡烛围成的大圆圈里还画着什么图案,我也没来得及仔细看。 我一下找到了证据,想都没想就急忙把小青拉过来让她看,告诉她刚刚发生了杀人案。 等小青也看清楚了房间里的三具尸体,吓得惨叫一声,直接瘫坐在地上。 我想拉她起来,她不让我碰她,哭着哀求我,求我放过她。 我一看,这明摆着是误会了,她把我当成了杀她室友的凶手。 不管我怎么解释,她都不相信,惊吓过度让她脑子都变迟钝了,认定了我就是凶手。 但我必须尽快带她走,要不然我跟她随时都有危险。 情急之下,我想到了一个歪招,我用弹簧刀逼住她,吓唬她说,赶紧跟我走,要是不听我的现在就弄死她。 这一招果然奏效,她乖乖站起来,跟着我离开了公寓。我怕她走到街上呼救,找了一个手帕塞到她嘴里,她随身还带着防雾霾口罩,我再把口罩给她戴上,外表根本看不出来。 第2章囚美(3) 我右手搂着小青腰,装作情侣一样一起下楼,其实我右手的弹簧刀从她衣襟底下伸进去,刀尖抵在她肚子上,防止她挣脱逃跑。 小青胆子比我想象的还小,像个木偶一样听凭摆布,一点儿挣扎的意思都没有。 我感觉自己现在的样子彻头彻尾就是一个杀人犯。想要洗白结果越洗越黑。只能在心里对小青表示歉意了。 我暂时把她带回旅馆房间。怕她跑出去报警,我把卫生间里浴袍的腰带都扯下来,当做绳子给她双手双脚绑上,放在床上。她楚楚可怜的看着我,眼泪流了不少,还以为我要对她做什么。 我对她说,如果你能保证不喊,安安静静听我说话,我可以把你嘴里的东西拿出来,不伤害你。 她使劲儿点点头。 我掏出她嘴里的布,看着她贪婪的大口喘气,很真诚的对她说,你的室友不是我杀的。 她想都不想急忙符合我说,我知道你没杀人,你放了我好不好,求求你别伤害我。 这明显就是在敷衍我嘛,我长得很像坏人吗,虽然我刚刚做了不像好人的事情。 我很生气的说,不是我不想放你,那个凶手现在就在这附近,他一有机会就能把咱们两个都杀了。 接着,我就给她讲述了我之前的种种遭遇,原原本本,一字不漏。她眼睛瞪得大大的,满是吃惊的望着我。也不知道有几分相信,几分怀疑。 我说完了,又强调我并不想伤害她,但我现在处境很难,为了自保只好先委屈她。 她问我,什么时候能放了她。 我叹口气说,等我找到真正的凶手,洗白我自己。 她急忙说,你放开我,我可以跟你一起找凶手。 我犹豫了一下,摇摇头说,你让我想想。 我主要是没法相信她,一个虎视眈眈的凶手就够我疲于奔命了。再出来一个稀里糊涂,不分好坏的女人,我更没办法应付了。 所以我决定暂时囚禁她。反正我现在银行卡里还有几万块。就当养只宠物,她比一只猫也多吃不了多少。 那天晚上,我跟昔日的校花同床共枕了。居然还是sm的镜头,想想真的很滑稽。 第二天一早,我下楼买回两份早餐跟她一起吃了。顺便还买了一卷绳子,我要出去办事,只好把她捆起来,嘴巴堵上,再用被卷上。这样就可以避免她挣扎逃脱。 这还是从日本电影《密室禁yu》里学来的。没想到一贯老实巴交的我,居然一下就做出了这么胆大妄为的事情。囚禁的还是当初的校花,都够写成剧本的了。 我离开宾馆,直接走到公寓楼下,我已经没有耐心继续趴在旅馆窗台上等下去了。我不擅长监视,搞不好又把人看漏了,不如亲自行动,以攻为守。我现在已经深陷泥潭了,为了自保,必须尽早找出那个家伙,直觉告诉我,他很可能还会回到杀人现场。 通过观察,我发现这个残忍变tai的家伙似乎对于把尸体弄成插花的样子特别着迷,他已经不只返回来一次了,说不定还会回来。我打算就在公寓楼前后来回巡逻,这样发现凶手的几率更大。为了隐蔽自己,我还特意买了一顶假发和大框眼镜戴上。躲在楼下的犄角旮旯里,偷偷打量进出楼门的人。 这一待又是一整天,天都快黑了,我才忽然想起,旅馆里还囚禁着一个女人呢。 匆忙回到旅馆,打开房门,看见床上小青老老实实待在被卷里一动不动,脸上淌满了眼泪。 我很内疚,把被子打开,把她堵嘴的布拽出来,让她喘口气。 她哭哭啼啼,哀求我放了她,还发誓不到公安局报案,我心里很矛盾,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她。 正在这时听到有人敲门,我心里一惊,恶狠狠的问小青是不是她偷偷报警了? 小青吓得不住摇头,说她没有。 我想想她绑成这样,也不太可能挣脱出来打电话。于是我仗着胆子走到门口问是谁。 门外回答说是酒店前台的服务员,说有个人刚才到前台给我这个房间留了一封信。他们给这个房间打电话没人接,就亲自送来了。 我狐疑的打开门,门外站着一个男人,看穿着是酒店的服务员。 他手里拿着一个信封,顺手递给了我。 我问他,给我留信的是什么人? 他说他没见到,是别的服务员收的信。 我没有跟他过多言语,关上门,拆开信封。发现里面装着一摞照片。 我把照片抽出来,仔细一看,脑袋“嗡”了一下,全身汗毛都竖起来了。 你知道照片上照的是什么吗? 是小青! 就是她卷在被里,躺在床上的照片。照片照得特别清,连她堵嘴的布和脸上的泪痕都照得一清二楚。 难道有人在我离开的时候进过房间吗? 他是谁,他想干什么? 我心乱如麻,接着看其他照片。却更加震惊。 这些照片拍的都是这个房间里的情景,其中有几张照片十分特别。拍得有些昏暗,色调也不太对,但是能够清楚的看到床上躺着两个人,一个是小青,另外一个,居然是我。 我俩并排躺在床上,小青的手脚都绑着…… 这…… 这不是昨天晚上,我俩睡觉时候的情景吗? 而且,我俩似乎luo露着身体,一些隐秘的部分都暴露在照片里,虽然不是特别清晰,但也足够看了。 我迟疑了半天,想到有一种红外线照相机,可以穿透衣服或者在黑暗无光的环境中拍照。无疑我看到的就是用这种相机拍的。 但这不是主要的,最主要的是,竟然有人昨晚潜入我的房间里,而我一无所知,这种未知的恐惧远超过面对面的威胁。 这个拍照的人是谁? 是不是杀害小青室友的凶手? 我拽起床上的小青问她,白天有没有人进到房间里? 小青很认真的说没有。 我觉得小青这件事上不会骗我,要是有人突然闯进来拿相机对着她乱拍,她肯定比我还害怕,不可能不告诉我。再说,如果这个人真是凶手,他昨晚都跑到我床前了,干嘛不下手弄死我们,那不是举手之劳的事情吗。 第2章囚美(4) 我又拿起那些照片仔细看,这次我发现了问题。这些照片的拍照角度全是从窗户这边,而且还有点儿俯视的感觉。 我望着窗户,从我前天搬进来,窗户一直都是开着的,我之前一直趴在窗台上远程监视公寓楼。囚禁小青之后,我改变了监视策略,但一直都没怎么注意窗户。 我走到窗前,向外张望,忽然觉得什么地方有道亮光在晃我的眼睛。 我寻找着亮光发出的方向,找来找去,发现闪光就在对面楼的楼顶。一闪一闪的,好像有个人躲在那里。 我激灵一下反应过来。那些照片会不会是有人躲在对面楼顶上用超远距离的照相机拍的。 那道闪光是在故意提醒我吗? 合着半天,那家伙早就发现我的意图了,我以为我在监视他,其实是他在监视我,我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看我傻乎乎的还毫无觉察,这家伙无奈之下给我拍了几张隐私照片,连小青都一起拍进去了。单凭这一点,他就可以报警抓我了,也省去了一个麻烦,可是他没这么做。反而送照片提醒我。 这个狡猾的混蛋分明是没把我当成他的威胁,他在逗我玩儿呢。 我胸中腾起熊熊怒火。 拿好弹簧刀和防狼水,走出宾馆,我当时的愤怒已经压过了恐惧,与其这样整天担惊受怕,还不如真刀真枪的拼个你死我活。 我从小到大都谨小慎微,别说动刀,打个架都不敢,我这一次纯粹是让这家伙逼上绝路了。 传来闪光的楼是一个家装公司,外表经过了改造,但楼体还是老楼。在大楼左侧有一个之字形的外楼梯,一直能通道楼顶天台,一楼锁着小铁门,在一楼到二楼的楼梯上装的铁栅栏,防止人爬上去。 这东西就是防君子不防小人,我从楼梯侧面爬上去,攀过铁栅栏,落到楼梯上。顺着楼梯一口气奔上了楼顶天台。 刚才就是从这里发出的闪光,现在已经没人在了。 我喊了一嗓子,是爷们,就别躲着藏着,有本事咱俩比划比划。我这样也是为了给自己壮壮胆。 可根本没有人吭声。 我攥着刀子,走到靠近宾馆那一侧楼边,一边偷偷四处打量,提防那家伙偷袭我。 就在大概我看到闪光的地方,我发现了一个黑色的大拎包,鼓鼓囊囊的,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 我走过去,仔细端详了一下,伸手提了提手拎包,沉甸甸的,摸摸又软乎乎的。 我拉开包上的拉锁,试着伸手在里面摸摸,好像是一堆衣服。 我拽出几件,有睡衣,胸罩和三角裤,明显就是女人的衣服。而且这些衣服上都有不少血。只是血迹已经干了。 我又伸手在包里摸,拽出来的依旧是沾血的衣服。从外衣到内衣全都有,我还不小心被裹在衣服里的东西把手划伤了。 我索性把包里的东西全都倒出来,除了衣物之外,还有一把小斧头和一把短刀。斧头和刀刃上粘着厚厚一层血。 东西也看完了,我也意识到了什么。 如果我没猜错,这些衣物肯定是凶手从小青室友的身上剥下来的,所以我看见的尸体都是光着身子。那把沾满血的斧头和短刀正是凶手杀人和砍头用的凶器。 发现这些,我有过瞬间兴奋,几乎要拎着这些东西去报警了。但仅仅过了两秒钟,我脑子就清醒了。 随之而来就是彻骨的寒冷。 我虽然不是警察,但没事儿也看看刑侦剧,知道一些破案的常识。警察办案是讲证据的,首先看的就是指纹什么的。我把这些东西都拿给警察又有什么用,这些东西我全都碰过,上面肯定留下我的指纹。有没有凶手的指纹我不知道,不过看这情形,那家伙说不定把他的指纹都弄掉了。 该死! 我又被这家伙算计了。 我现在终于明白他想干什么了,他发现我在监视他,也看出了我的弱点,便用这种手段进行反击,要拿我替他背黑锅。这可比杀掉我有用多了。 我欲哭无泪。 我自以为聪明,还想跟他斗智斗勇,结果把自己陷得更深。 我手忙脚乱的把那些东西统统塞回包里,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好。扔掉吧,我不知扔哪儿,一把火烧了,我又怕引起别人的注意,让警察知道,那就更说不清了。 正在我犹豫不决,无意中往对面的旅馆瞟了一眼,吃惊的发现,我租的那间房里亮灯了。 我明明记得,我出来的时候是关灯的。 一个不详的预感出现在脑子里。 难道凶手是调虎离山吗? 房间里只有小青一个人,还被我绑住了手脚,堵住嘴。她简直连一点儿反抗能力都没有。 我这不成了帮凶吗? 我无比懊悔,顾不上那些衣服和凶器了,拼命往楼下跑。 翻过二楼栏杆跳下来,把脚都崴了。我一瘸一拐的拎着弹簧刀跑回旅馆,顾不上喘口气直接冲到我的房间,我眼睛都红了。只要让我碰到那家伙,我就豁出这条命也要捅死他! 这时候门忽然开了。 我看见门后有条人影直接扑上去,把他按倒在地。 刀举起来,我也看清楚了,开门的人是小青。 原来是她挣脱了绳子想要逃走,灯也是她开的,害得我虚惊一场。 小青被我按在身子底下都快吓死了,痛哭流涕求我不要杀她,保证再也不逃跑了。 我松开她,也不知道是该庆幸她还活着,还是沮丧自己被人误会到这种地步。 我对她说,不管你信不信我,那个杀害你室友的人现在就躲在外面。只要你离开这里,他肯定会对你下手。我只是不想你白白送死才拦你。如果是我想害你或是对你有什么企图,我早就下手了。干嘛还要忍到现在? 第3章失踪断头(1) 小青让我问得无言以对。 我又拿出那个信封,把里面的照片倒在床上让她看。特别是那几张红外线相片。 我说,这些照片是昨天晚上有人在对面楼顶拍的,当时咱俩躺在一张床上,不可能是我拍的。 这下小青更没话说了。 她呆呆的坐在床上,眼神发直,看来真相对她来说够烧脑的,需要一点儿时间消化。 过了好半天她才支支吾吾的说,要不然,我们报警吧。 我差点儿一头撞死,我说,报警有什么用。警察又不是万能的。他们首先怀疑的就是我。即便最后证明我是清白的,那之前这段时间呢,你以为凶手会老老实实等着吗。他随时都可能对你下手,对我下手。或许等他杀到十个二十个,杀疯了头才会被警察抓住。那又有什么用,咱俩已经在那十个二十个当中了。我们现在只有先自保,再想其他的。 她天真的说,我们躲起来不行吗? 我指着那些照片苦笑,我倒是也想啊。但这家伙已经盯上我们了。连咱们睡觉的时候,他都能用照相机拍下来,他要杀咱俩易如反掌。 小青大吃一惊,天真的问,那他为什么还不动手? 我说,他现在是把咱俩都当成了玩物,所以才没有急着杀我们。咱们盲目报警或是逃跑都是死路一条。他一旦觉得没意思了,立刻就会下杀手。所以必须想办法反击他,让他兴奋起来,咱俩就能多活一段。可以趁这个时间反过来调查他,证据确凿了我们就报警。或者……弄死他! 我最后一句话把小青吓到了。 她捂着脸又哭了。 我拿这个女人真是没办法,绝对一个拖累,扔下她不管,我还狠不下心。 我说,你先别哭,我一直都没来得及问你。你有没有想过,凶手为什么要杀你们? 她想了半天,摇头说,我不知道,我也没得罪过什么人啊。 我又诱导她,那你眼下觉得谁最有可能是凶手? 她呆呆的望着我。 我说,别看我,除了我以外。 憋了半天,她还是摇头。 我就猜到是这个结果,要不然,她也不会一开始就不分青红皂白把我当成凶手。 我望着窗外夜色中的高楼天台,那些凶手杀人的证物都在那儿,现在已经成了陷害我的证据。 我不知道那家伙是不是得意洋洋的又回到那里,拿个破相机拍我们。我现在已经不在乎了,拍luo照也无所谓,想拍多少拍多少,你爷爷我不在乎了。 我现在最发愁的就是,不知道用什么办法对付这个凶手。 那天晚上,我没再绑小青。她洗了个澡,和我一起躺在床上。 我俩谁也不说话,望着天花板发呆。小青翻来覆去。 我问,你想什么呢? 她想了想,忽然问我,你上学那会儿有没有想过追我? 我现在满脑子都是怎么对付凶手,让她这个跨领域的问题难住了。 她等了一会儿,见我不吱声,说,不想说就算了。 我说,也没什么不想说,我怕打击你。实话实说,我当年没想过。 她有点儿失望,还有点不甘心,问我,那你当时有喜欢的女生吗? 我说了一个名字。 她吃惊的说,她? 那个“她”相当的平凡,除了家里稍微有点儿钱之外,好像没有任何可取之处。 我说,天上的牛郎配织女,地上的瘸驴配破车。 她咯咯笑了。 性命攸关的时候还能这么八卦,我确实佩服小青的“单纯”,用傻白甜来形容她恰如其分。不过她这么一打岔,我压抑的心情倒也好了不少。 我俩之后又聊起来上学时候的事情,你讲一个段子,我讲一个段子,当年上学时候那些平平淡淡的插曲,现在回想起来还挺有意思的。我俩之前的误会似乎也渐渐化解,不知道聊了多久,我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了。 一觉醒来,天光大亮,窗外的凉风把我吹醒了。我一摸枕边,小青已经不在了。 说到底,她还是怀疑我啊。 也许她现在已经报警了,警察正赶来抓我。 我心里很不是滋味,有一种被出卖的难过。但我昨天既然解开她的绳子,就准备好承担这样的风险了。 我爬起来,以最快速度收拾好行李,到前台退了房了。捎带着还打听了昨天给我送信封的人长什么样。但我冥冥中已经猜到,这个狡猾的家伙肯定不会那么轻易暴露自己的真面目。 果不其然,昨天收信的前台女服务员只能说出送信人戴着一顶大檐帽,低着头都看不清长相。不过有一点挺特别的,她说这个人的脸鼓鼓囊囊的,好像得了什么病,说话声音也特别怪,听不出是男是女。她本来还想仔细看,那个人把信放在前台转身就走了。 我听的一愣一愣的。我不知道如果是警察遇到这种情况该怎么往下调查,但我是无能为力了。再说,没准儿警察马上就来抓我了,是非之地不久留,我匆匆出了宾馆,到路边拦住一辆出租车。让司机先把我拉到火车站。 下车之后,我随便上了一辆公交车坐了七站,下车之后,确定没有人跟踪我,我才用手机给小青打了一个电话。 响了几声,那边接了。 我不吭声,那边也不吭声。 我只好问,是小青吗? 沉默了一会儿,那边说,是我。是小青的声音。 我问她现在在哪儿? 她没回答,而是说,你不要再找我了,我不会让你找到我。 我说,我还是那句话,我不是凶手,我也没想伤害你。 她说,你放心吧,我没有报案。我也希望你说的都是真的。现在,我们还是不要见面的好。 我提醒她,不见面也行,但我劝你要暂时躲起来。千万不要让那家伙发现。当然,如果你遇到了危险,可以给我打电话。 她迟疑了一会儿,说,我知道。谢谢。 之后就挂了电话。 既然小青没报警,我心里多少踏实一些,正巧看到路边有家小旅店,我就进去租了一个小房间。 第3章失踪断头(2) 那一整天我都躲在房间里,完全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我感觉凶手对我了如指掌,可是我对这个人却一无所知。 我不知道他从哪儿来,到底要干什么。 他就像一个凭空冒出来的恶魔,毫无征兆,突然之间就把灾难带给了我们。 我现在心里甚至盼着这个凶手找不到我们,去找别人下手。那我的嫌疑自然就被洗清了。你可能觉得我这样想太冷血,可我实在是走投无路,小青公寓里那三个惨死的女人还没有被发现,杀人凶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对我们下手。我自己就这样东躲西藏,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哇。换做你是我,许婉,你又能做什么? 我就这样浑浑噩噩的挨到了晚上,忽然接到了一个电话。来电显示竟然是小青。 我接了电话,小青的声音很紧张,结结巴巴的跟我说,她父母失踪了。 我听得没头没尾,不知该如何回答,我让她从头说。 她说,她今天早上离开我之后就赶回了父母家,想回家躲躲再说。但她没跟父母提室友被杀的事情,怕吓到他们。 傍晚,她跟弟弟一起去附近市场买菜,回来的时候发现父母都不见了。他们没穿外套,也没带手机。打电话都联系不上。她找遍了周围的熟人家,也没找到他们。她又给住在附近的亲戚打电话,他们也都说父母没去他们那儿。 小青问我该怎么办? 我说,你报警了吗? 她说,我去过派出所,但是派出所的人说。失踪48小时之后才能立案,让我先回家等着。我跟弟弟只好回家等,一直等到现在,爸妈也没回来。我现在心慌意乱,实在没有办法了才给你打电话。 面对她这样的突发情况我也束手无策。 她问我,你说能不能是那个人找到我家了? 我知道她是指谁。 我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因为我也并不比她知道得多。但既然她求到我头上了,我也不能退缩。 我说,我现在就去你那儿,你哪儿也不要去。和你弟弟躲在家里。千万把门插好了。 她战战兢兢的答应了。 我让她把家庭住址用短信发给我,带上弹簧刀和防狼水出发了。 这就是我现在唯一能用的武器,也不知道到底能不能派上用场。 小青的父母家住在城西的城乡结合部,是开超市的。我打了一辆出租车花了一个多小时赶到了。 这个地方都是一些低矮的小楼和平房,以一条贯通东西的街道为轴心,向两边延伸,形成一个镇子。 我下了出租车,按照小青短信里的详细地址找到了她家超市,是由临街平房改建的,门脸还挺大。 超市锁着门,我拍了半天也没人出来,看来小青这次倒听了我的话。但我更希望这次是我猜错了。 我摸索着绕到了超市后面,有一个小院,大门也从里面上了锁。 我掏出手机想给小青打个电话,告诉她一声我来了,然而目光一落到门上我便好像给蛇咬了一口。 我看见在绿色的大铁门上用红色的液体写了三个字符…… 3、s、r。 前两个字符写的很大,下面写着一个很小的r。 这个符号我记忆犹新,就在小青租的公寓发生血案前两天,我在她家门口的墙上看见了一模一样的古怪符号,当时还没有引起我的足够警惕。之后不久就发生了血案。 虽然我现在没法确定什么,但我本能的感觉它跟凶手有着直接联系。 我急忙用手机给小青打电话,可是怎么打都没人接。我只好翻墙进院。好在围墙不高,我攀上墙头,跳进了院子。 院子里冷冷清清,看不见一个人影,我却感觉到某种险恶的东西隐藏在这里。 我掏出弹簧刀和防狼水,蹑足潜踪,小心翼翼的往房子里走。 这个院套有个正房,两边是厢房和仓库。经过狗窝时,我还纳闷狗怎么不叫,往狗窝里瞥了一眼,看见一条黄狗斜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舌头当啷在嘴外面,明显是已经死了。 我吞了口唾沫压惊,轻轻拉开铝合金玻璃门,轻手轻脚走进去。房间里消无声息,感觉不到小青和她弟弟的气息。 不好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我怀疑他们是不是也失踪了。 我没敢轻举妄动,竖起耳朵仔细听,感觉左侧的卧室里似乎传出了微弱的呻吟。 我小心翼翼的走进左侧卧室,猛然看见地上躺着一个人, 是小青。 我急忙跑过去,摇晃她,不知为什么,那一刻,我真怕她死了。 过了一会儿,小青发出了微弱的呻吟,缓缓睁开眼,看见我来了,她哀求说,救救我弟弟。 我说,你弟弟在哪儿? 她惊恐的说,那个人进来了,我弟弟拿着棒子去找他了。 我发现她头上有血,问她,你是怎么受伤的? 她说,本来我和我弟弟躲在屋子里,我一紧张就想去厕所,谁知刚走到厕所门口就被人从后面打倒了。我弟弟听到声音跑出来,看我倒在地上,把我扶进屋里。他自己拎着一根棒子跑出去要找那个人算账。我刚才还听到前面超市里传来打斗声和喊叫,后来就没了声音。我想过去看看,可是昏昏沉沉的没力气,你这时候就来了。 我明白了。看来凶手是真来了。躲也躲不掉。 我让小青不要乱动,我攥着弹簧刀和防狼水,走出屋子,往前面超市走。 我希望小青弟弟不是孬种,哪怕能把凶手打伤也行。超市与正房相连,我走进超市,歪倒的货架和散落一地的货物告诉我这里刚才发生了一场恶战。 我看见了小青的弟弟。 他正靠着前趟货架休息,货架挡住了我的视线,我看不见发生了什么,但是看小青弟弟高出货架半个头,少说也有一米八,这样的大块头十有八九是把凶手放倒了。 我心中大喜,急忙跑过去。 等我绕过货架,看到的却是一颗血淋淋的脑袋挂在货架上。我刚才看到的就是这颗脑袋的后脑勺。无头的尸体瘫坐在地上,双手还攥着木棒。血滴从头颅下面的断口淅淅沥沥的滴到身体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 第3章失踪断头(3) 我顿时觉得天旋地转,从那颗断头里不停流出的血仿佛是从我自己身上流出去的。那种绝望和恐惧,我已经没办法用语言来形容了。 我双腿一软,不争气的跪在了地上。 现在回想起来我都后怕,我当时根本不知道,就在我身后有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我,那个家伙甚至都逼近我身后了,我还没有觉察。 他突然向我袭击! 我就感觉脑袋被什么东西狠砸一下,眼前发黑,好像有粘糊糊的东西从额头上留下来,遮住了我的眼前,我一头栽倒地上,模模糊糊中,我听到了身后传来很怪异的笑声。我实在很难形容那种笑,就好像是夜猫子叫。 我脑子里不由自主的就想起了旅店前台服务员描述的那个送信人。 毫无疑问,杀死小青室友,偷拍我的照片,杀死小青弟弟的人都是同一个人。 一个像怪物一样恐怖的家伙。 他现在就站在我身后。 马上要杀了我。 落到这个心狠手辣的变tai狂手里,后果不堪设想,一想到那些被他杀死的人我就不寒而栗,我不想被砍头,我不想在脖子上插束大红花,我也不想像牲畜一样被砍掉脑袋挂在货架上。 那家伙把一个冷冰冰的东西抵在我脖子上,我的心瞬间抽搐。 他肯定是要用凶器砍断我的脖子。 一刹那,我心里涌起无比强烈的求生yu望,我接下来的反应连我自己都吃惊。 我突然之间扬起手里的防狼水对着身后就是一通狂喷,我就听到一阵惨叫。我知道那家伙中招了,但是防狼水用太多了,连我自己都被呛得睁不开眼,我抓起弹簧刀胡乱劈砍了一顿,也不知道伤没伤到他,我跌跌撞撞摸着墙跑到院子里,忽然想起小青,我又返回,把受伤的小青背出来。 我当时已经顾不上凶手了,背着小青逃出了院子。跑到街上,看见一辆车,拉开车门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上了车,把兜里剩下的200块钱都扔给司机,我说,带我们去医院。 司机倒也爽快,没多问什么,把我们拉到了附近的医院,医生给我和小青做了检查,我和小青伤得不轻,尤其是小青,凶手把她打成了轻微脑震荡,医生说需要调养一段时间。 我们就在医院住了三天院,我还趁机返回小青家看看情况,我逃跑的时候弹簧刀丢了,也不知道我当时捅没捅到那家伙。 结果我失望了。 只有小青弟弟那具人头分离的尸体在那儿,凶手连个影子都没留下。 他不死,我和小青的危险就依然没有解除,而且我刚刚伤了他,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还会变本加厉的找我们报复。 所以我没敢在医院多待,三天后就带小青离开了,偷偷回到我租住的旅馆。 命运真是很讽刺的东西。 当初我俩在一所学校上学的时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却谁都不认识谁。现在我俩天各一方了,倒因为一个变tai凶手碰到了一起,成了同命相连。她现在身受重伤,身边却只剩下我。 说起来也怪我,她本来伤得没这么重,在医院醒过来之后,她问我她弟弟怎么样了。我脑子没转弯,告诉了她实情。让她受了很大刺激,当时都休克了。抢救过来之后也昏昏沉沉的,意识很不清醒。 我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录的音,把我这几天的遭遇都告诉你了,许婉。 实话实话,我现在的处境十分危险,我和小青随时都可能遇害。我太低估这个凶手了,他太可怕了,就凭我一个人完全对付不了他。 我思前想后,只有向你求助,或者我们见一面,好好聊聊这件事,你帮我出出主意,看我下一步应该怎么做。我现在唯一相信的人只有你。 当然,如果你害怕的话,那就当我什么都没有说过。这种事绝对不能强人所难,我能理解。 但我会给你留下一个地址……青年路光明街,在十五中学对面有一个茶楼,我在那里等你。时间是明天下午1:30。到时候,我会等到2:00。如果你没来,我就离开,再想其他办法…… …… …… 听完这段录音,已经到了下班时间,不知不觉,几个小时就这样过去了。 对于许婉和丁潜来说,就像跟随叙述者一起经历了几天的生死冒险。 那绝望中的逃亡,残酷的杀人手段,无不牵动着丁潜和许婉的每一根神经。 “我该怎么办,主任?”许婉明显已经六神无主了。 丁潜想了想,“你还是不要去了。录音里提到的这些杀人案,警察那边没有一起核实的。现在还不能排除是假消息。假如这些案子根本是这个人编的,那他的意图也很可疑,你去,万一他要对你不利就麻烦了。” “可万一他说的是真的呢。” “这样吧,明天我带替你去。如果真有这种事儿,我一个男人也好应付。” “那能行吗?” “当然,就这么说定了。” …… …… 次日,中午。 丁潜离开医院,在1:30分,准时赶到录音里所提到的那个碰面的茶楼。 是一座仿古的二层小楼,一楼十几张方桌,二楼十几张方桌。丁潜走进茶楼,里面稀稀拉拉有二三十号客人。 录音里并没有具体说这个人在哪张桌等着。 丁潜明白,这是个十分谨慎的人。他要先躲在角落里观察一番,确信不会威胁到自己才主动见面。 他站在门口往每张桌上扫了一眼,就径直绕到木楼梯后面一张隐蔽的桌前,那里坐着一个二十六七岁的年轻男子,穿了一身普普通通的夹克衫,长得其貌不扬,正在低头看一份杂志。 桌上摆着一个茶壶、两个茶杯。在男人对面的座位空着,但是放了一个女士小挎包。 丁潜拿起挎包在那人对面坐下。 那人抬起头,看看丁潜,礼貌的说:“这位先生,您的座位有人了。” “是吗,人在哪儿?” 第4章人颈插花(1) “是我女朋友。去洗手间了,一会儿就回来。”男人面现不悦。 丁潜笑眯眯的说道:“当着自己女朋友的面,拿本《男人装》看上面的泳装女明星,你女朋友的心可真大。” 男人脸上显出一丝尴尬,合上手里的杂志,“这位先生,我跟你素不相识,请你不要打搅我。那边那么多座位呢。” 丁潜没动,“我就是有点儿好奇,明明这里没有人,你为什么非要弄个女人包占个座位呢?” “喂,你什么意思,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就是想问问,你在这里是在等人吧。” 男人眨眨单眼皮,有点儿警觉。“你是谁?” “你是在等许婉吗?” 男人神色大变,起身就要走,被丁潜拦住了。“放心吧,我不是警察。我是许婉的同事。” 男人狐疑的瞅着丁潜。 “你给许婉的录音我也听过。如果你在录音里所说属实的话,那你确实是走投无路了。我也是心理医生,还是个男人,相对来说,你找我帮忙比起找许婉更合适。” 男人凝视着丁潜,斟酌片刻,“我说的句句属实,你觉得有人会无聊到编造杀人案来寻开心吗?” “那可不一定。我平时接触的患者里也不乏有妄想症的。上个月我还碰到过一个病人,认为自己是一只鸟儿,因此必须住在树上。但她自己又飞不上去,这可把她愁坏了。” “你觉得我是精神病?”男人面带愠色。 “其实医生跟警察一样,在没看到证据之前,不会对任何事情进行定论。” “证据?那你要什么证据才相信我说的。” “我要你亲自带我去看尸体。” 男人很惊讶,迟疑了一下,“好,我可以带你去。” 他忍不住问:“你真是心理医生吗,我想我在录音里已经把案子说的很清楚了,你一点儿都不怕吗?” “怎么不怕,不过比起害怕,我更好奇。” “……” “我叫丁潜,你可以称呼我丁医生。该怎么称呼你?” “你就叫我小冯吧。” “全名呢?” “抱歉,我现在还不方便说,这也是出于自身安全考虑。” “随你便。不过我得劝你,你这种太过小心的性格,更容易让自己陷入麻烦。” 小冯叹口气,没说什么。 他带着丁潜离开了茶楼,步行大约30分钟,小冯指了指马路对面的一排临街楼房。“我租的房子就在那儿。” 这是北二环马路。这个地方丁潜偶尔开车也路过过。不算闹市,但也谈不上不偏僻。如果真是在这里发生了血案,可有的孙建洲他们忙活的。 小冯领着丁潜穿过马路,右侧靠十字路口有一个带台阶的入口,两个人上了台阶进入小区,小冯走向右边第二栋楼。楼门正对着大街。 丁潜回头看了看街道对面,大约200米左右,果然有一家快捷酒店,从那个地方用望远镜正好能监视这栋楼的楼门。小冯这一点儿倒是没说错。 两个人从楼梯上楼,小冯看上去明显很紧张。扶着栏杆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 上到七楼,他指着左手边一扇虚掩的黑色防盗门,“就是这里。”嗓音已然有些变调了。 丁潜没有冒冒失失往屋里进。把鞋带解下来,在鞋上缠绕两圈系上。 小冯在一旁不解的看着丁潜,“你这是做什么?” “万一这里真是案发现场,我这样做也是不给警察添麻烦,免得刑侦人员检查足迹的时候被我的鞋印搞混了……” “你……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怎么了?” “你真是医生?” “哈哈,我是许婉请来的警察,你信吗?” 丁潜一边开着玩笑,目光已经落在了墙壁上,大约在人的肩膀位置,写着一个红色的古怪符号。字写得并不大,因为是红色的,稍微注意就能发现。 正如小冯所说,那个符号其实是由三个字符组成,先写一个3,紧贴着是一个s,在两个字符下面有一个很小的r。 丁潜瞅着这三个字符,不禁陷入了沉思。饶是他博学多才,也想不出这三个字符拼凑在一起是什么含义。或者说,他连一点儿能联想到的思路都没有。 人名? 密码? 拼音缩写? 单词缩写? 年代缩写? 地点缩写? 他脑子里搜索了一大圈儿,也没有找到近似的解释。 无意中看见小冯还站在旁边,才想起他来,“我们进屋吧,尸体在哪个房间?” 小冯拉开门,指了指北边的卧室,“就在那儿,我……我就不进去了吧,我在门口等你。” 小冯拉开门的时候,丁潜已经闻到了一股味道。 香味。 刺鼻的香味。 他抽抽鼻子,想打喷嚏又打不出来的感觉很难受。看着小冯脸色惨白,畏畏缩缩的样子,他也能不强求,独自走进大门,来到北面卧室。 门紧闭,他推开卧室门…… 眼前的惨象猝不及防的涌进丁潜眼中。 听录音和亲眼所见是完全两码事。那种视觉上的冲击要强烈几十倍上百倍! 三具luo体的无头女尸盘腿围坐,面前放着玻璃杯。里面装的东西已经干涸。 她们的头都不见了,脖颈伤口上插着一大簇红色的鲜花,时隔多日非但没有枯萎,反而开放的鲜艳欲滴,甚至散发出了淡淡的幽香。 在三具女尸中间围着一圈蜡烛。烛火已熄。蜡烛周围凝结着厚厚一层烛泪。在蜡烛圈里洒了一层花瓣,仔细观察,这些花瓣又似乎拼成了一个十分古怪的形状,说不出来到底像什么。 属这间屋子的香味最刺激,原因很简单,现在是夏季,那三具女尸正在迅速腐烂发酵,好像充气一样已经变成三个庞然大物。如果不用香料掩盖,这股刺鼻的臭味能冲进楼道里,早就被人发现了。 这样一幅骇人的情景把小冯吓得屁滚尿流实在很正常,连丁潜这种重/口味的老手看着都不由得心惊肉跳,更别说普通人了。 丁潜看了一会儿就有点儿受不了了,幸亏中午没吃什么东西。也幸亏许婉今天没来。 第4章人颈插花(2) 他捂着鼻子退房间,这种事情还是交给警察来处理好了。 他对躲在门外的小冯说:“你想听我的建议吗,我的建议就是马上报警,这种事儿越拖越麻烦。” 没有人回答。 丁潜出门一看,哪里还有小冯,那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溜没影儿了。 …… …… 1小时后。 接到报案的平江刑警队来了数辆警车,把案发现场楼下围住。 孙建洲亲自带着警员赶到楼上,一看见丁潜,脸上就露出难以形容的表情。 怎么每次碰到这小子总没有好事儿。 不知道这次又是什么奇葩案子。 果不其然,等他们来到了发现尸体的房间,没超过三秒钟,跟孙建洲同来的两个警员全跑出去狂吐。 孙建洲还好点儿,他手扶门框,已经挠出了五个道子。 “怎么样,孙队长?”丁潜很坏的走过来,故意问他。 “还行。”孙建洲咬着后槽牙,装作一副身经百战的样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是你发现的死者?” “不是我发现的。” 丁潜于是就把小冯邮寄录音笔以及今天与他约见的事情统统讲了一遍,孙建洲听得很吃惊,沉默了半晌没吱声。 刑侦技术员随后赶到现场,开始进行勘验。 最先弄清楚的是凶手的进门手段。 技术员在防盗门的锁芯里发现了锡纸残片,懂得开锁技术的技术员告诉孙建洲,用锡纸开锁是最近入室盗窃中最新流行的开锁方式。特别是对于老式的a级锁防盗门,一个熟练的开锁人几秒钟就就能轻易弄开。 接下来才到最难处理的步骤。 三伏天最怕面对这种高度腐烂的尸体,而且死相如此诡异,下面是腐败膨胀的尸体,上面却鲜花怒放。技术员们都万分小心的在三具“肥胖”的尸体和蜡烛中间穿梭,仿佛这里埋着炸弹,一不小心就能炸得粉身碎骨。 “这么说,最早发现尸体的人就是这个姓冯的,他就住在楼下是吧。”孙建洲问丁潜。 “是。本来还想多跟他聊聊,这小子却跑了。” “哼,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房子在这儿还怕找不到他人,走,咱们下楼看看他家去。”孙建洲可算有个借口离开这个恶心的地方了。 这栋楼一层两户,发生杀人案的公寓在7楼左侧,目击者小冯住在6楼右侧。 孙建洲顺便敲敲小冯邻居的门,过了很长时间,才慢吞吞出来了一个干巴小老头,聋咔咔的,问什么都回答,“啊?” 孙建洲又比划又问,好半天只弄明白他老伴儿去世了,儿女在外地,他一个人在这儿独居了好多年。至于其他的,老头儿连楼上住没住人都不知道,更别说其他的了。 孙建洲叫来开锁公司把小冯家的门打开,一室一厅的公寓里基本都收拾干净了。除了有一些锅碗瓢盆和衣服鞋子扔下了。其余能找出这个人身份的东西全都没找到。 “这小子还真是够狡猾的。早就防备这一手了。”孙建洲冷笑,“我还就不相信他一个大活人就能在我眼皮子底下藏起来。” 他又打听了8楼两户人家,得到了一点儿线索。他们说在一周前的星期六晚上,大概10多种,似乎听到楼下传来了一两声惨叫,叫声很短促。他们没太听清也就没深究。 两户人家提供的这个时间与小冯录音里所说的案发时间相吻合,看来那段录音的准确性还是蛮高的。 不仅如此,其中一家有个姓田的老太太还给孙建洲提供了一条很有价值的信息。 她摇晃着枣核脑袋,努力扯动皱皱巴巴的老脸,煞有其事的开始了讲述,“上周……就是上周礼拜天,我记得清清楚楚,我跟我家老头子一早起来下楼遛弯。经过七楼,看见门开着,我就特意往里面瞟了一眼,你们猜我看到了什么?” “你看到了什么?”孙建洲急切的问。 “我看到6楼那小子竟然在房间里,哈哈,你说奇怪不奇怪?” “……” “我可知道七楼住着三个大姑娘,那可是没结婚的黄花大/闺女。怎么大早晨天还没亮,6楼小子就钻进了她们房子里?那还用说吗,肯定是在里面过夜了。6楼那小子看见我,就跟火燎屁/股似的,急忙把门给关上了。那不是做贼心虚是什么?三个大姑娘呀,真不知羞耻,我想想都跟着害臊,呸!听说现在的年轻人都爱玩儿什么三p,咱以前还不懂什么叫三p,这次一看我就明白了,这不是正好三个闺女吗,三p,三个人劈腿,真不要脸,呸呸!” 如果不让田老太太打住,她还继续往下分析一个点儿。 请走了田老太太,孙建洲问丁潜,“你觉得这个老太太说的怎么样?” “幸亏她不是我邻居。” “这老太太说的虽然是八卦了点儿,但是仔细琢磨她的话,你不觉得这里面的时间有可疑吗?田老太太是上周日早上经过被害人家的时候看见这个冯某在,就在早在几个小时前,他们又不约而同的听到了惨叫声。这是不是很可疑?” “这个冯某在录音里倒是提到过这个老太太,他也解释过自己那天晚上的经历,先是听到惨叫和奇怪的声响,他不放心,后来跑到了楼上,在客厅里看到了三具脖颈插花的尸体。当时是关灯,黑暗中他没看清楚,倒是给吓得不轻,直接跑回了楼下。他犹豫了半天,后来又返回楼上,这时候恰好碰上了下楼的田老太。” “你相信他的话?” “我只能说他的话也很有逻辑,正常人突然遇到这类情况,往往会表现出一些混乱。这很正常。至于相信谁,最终决定权在你手里。” 丁潜这家伙倒是挺滑头,一脚就把皮球踢回给孙建洲。 “好吧,咱们先不谈这个,等物证科那帮人忙活完再说。先说说那三个尸体吧。你看清了尸体吧?” “嗯。” “你怎么想?” “你是指什么?” 第4章人颈插花(3) (人颈插花1、2章做了修改,增加了一点儿情节。1月25) “当然是她们的脖子,如果我没看错的话,插在她们脖子上的应该是一束花吧?” “的确是花,长得还挺茂盛。” “那我倒想咨询一下,丁医生,”孙建洲一本正经的问。“在你给那些心理有问题的人看病的时候,有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 “你是说在脖颈上插花?” “嗯。” “孙队长,你忘了我只是一个心理医生。我接触只是心理有问题的人,但不是杀手。” “我知道,我知道。可是这一点实在太让人费解了。凶手这么干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其实让人费解的还不止这一点。” “还有什么?”孙建洲诧异的望着丁潜。 “你跟我来。”丁潜带着孙建洲回到7楼。 他把敞开的防盗门关上,指指墙上的红色符号。 孙建洲凑过去仔细端详着,脱口而出,“3,s,r……这是什么意思啊?” “我也不知道。不过看这三个字符的结构搭配很匀称,不太像是随手涂鸦的东西。” “你觉得这是凶手写的?” “感觉上应该是,这家伙好像特别喜欢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孙建洲琢磨了一会儿,“想不明白啊,古怪的符号,脖颈上插花,这之间到底代表什么含义呢?不可能单纯是为了发xie吧。你说呢?” “发泄式犯罪通常都离不开愤怒和性,这两者又同时产生出暴力。你现在最好让你的手下检查检查那三具女尸有没有遭受过xing侵犯。如果你不介意,我之后可以做一次‘共情’。 “……” 孙建洲的命令放下去,可把法医和技术员们愁坏了。这个地方不比法医室,有专门的通风设备。在一个气温接近30度的房间里,翻弄一具已经巨人观的腐尸,随便一碰都能冒出一股新鲜的恶臭,甚至能穿透口罩。 可是上命难违,他们只能硬着头皮托着腐尸稀囔囔的肉,慢慢把尸体放倒。最倒霉的是法医,弯腰撅屁股,用勘验灯仔细照着腐尸早已肿胀变形的下体,寻找精ye和破损的痕迹,花了足足一个钟头才把三具腐尸都检查了一遍。满头大汗的对孙建洲说,“三具尸体,年龄最小的那个处女膜完好。另外两个处女膜有陈旧性破损,但都没有性qin过的迹象。” “既然凶手的作案目的不是为了发泄,就是另有原因了。”孙建洲对丁潜说,“那就试试你的共情术吧。” 他跟丁潜之前虽然打过交道,但接触不深,对他身上那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一直都很好奇。 丁潜说:“好吧,就麻烦这几位警察同志再把尸体扶起来,按照原样摆好吧。” 法医张平和几个技术员差点儿没气吐血。好容易把三具尸体从新扶起来了,每个人心里都把丁潜骂个狗血喷头。 他们并不了解丁潜的苦衷,面对三具臭烘烘的尸体,丁潜也很怵头。 但既然他是报案人,又把本案的重要证人姓冯的那小子给放跑了,这个案子他想推也推不掉,与其等麻烦来找自己,还不如主动帮忙呢。 丁潜让他们都退出大门外。 他已经很长时间没用过共情了。 先平静心情,闭上双眼,排除杂念,开始深呼吸,心中缓慢默数“5……4……3……2……1……” 周围环境瞬间崩碎,重组,时钟倒转…… 咔! 时间在某一刻重新开始。 他在半梦半醒中睁开眼,看到的是灯光明亮的房间。窗外夜色深重。这是一个闷热的夜晚。 房间里传来音乐,还有两个女孩嬉笑打闹。 卫生间里传来淋浴的水声,隔着毛玻璃,能看到曲线婀娜的身影晃动。 他抽抽鼻子,闻到一股年轻女人特有的酥香,从他的鼻腔通过气管流进肺叶,经过肺泡与肺毛细血管之间的气体交换,融入到血液,流遍全身,通过大脑时,刺激脑神经分泌打量的荷尔蒙,让他亢奋起来。 一个穿着粉色睡衣的女孩光着脚丫子从卧室里走出,脸上贴着面膜,来到厨房打开冰箱,从里面拿东西。 她似乎听到了一点儿异样的声音,扭头看看,没发现什么,又转过头继续在冰箱里翻找,最后捧出一个冰淇淋盒子,满意的关上冰箱门。 机会来了,他推开早已撬开锁头的防盗门,狸猫一样窜到女人身后,举起手里的斧头,用钝头狠砸在女人头上。 女人连一点儿挣扎都没有,栽倒在地,头磕在地板砖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冰淇淋盒子扣在地上。 “咋啦?”卧室里传来另外一个女人的询问。 已经没人能回答了。 他拎着斧头走向卧室,灰色的眼睛里充满单纯的杀意。 经过卫生间,他停住了,隔着毛玻璃门,往里面看了一眼,试着拧动门把手。里面没锁。 难怪,住着三个女人的房子里也没有什么私密可言。 他轻轻推开一条门缝,温热的蒸汽和哗哗的水声扑面而来,随即响起一个女人咯咯的笑声,“是哪个色狼,要吃本姑娘的豆腐啊?” 女人背对他闭目冲凉,曲线起伏,微翘的tun蛋中间画着一道狭缝,一切的you惑呈现在他眼中,他却没有任何男人该有的反应。 他漠然走到女人背后,举起斧头。 女人洗着洗着,忽然睁眼,看到瓷砖墙上淡淡的影子,还有影子举着长长的东西。 她惊愕的转身,魔鬼就在她身后。 “啊!” 她的惨叫刚刚发出就被掐断在喉咙里。 落下的斧头嵌进她脑门里,砸出一个凹形的坑,两颗眼珠被挤出眼眶。 他冷漠的看着莲蓬头的水淋在女人一动不动的luo体上,转身走出卫生间。 第4章人颈插花(4) 卧室里的女人听到声音,跑出来看发生了什么。正好看见他提着斧头走过来。 他一斧头朝女人抡下去,这个女人反应倒很快,闪身躲开了。转身想逃,被他抓住头发拖回来。 他举起斧头,女人死死抓住他胳膊,拼力顶住。他杀意大盛,揪住女人的头撞到墙上,女人惨叫,他抓住再撞,墙上的镜子碎成了蛛网状。女人倒在地上停止了挣扎。 他的怒气这才稍微平息一些。 他把另外两个女人也拖到卫生间里,剥下她们的衣服,把人头一颗颗砍下,鲜血从断颈喷涌不止。那种酣畅淋漓的畅快难以形容。 他打开淋浴,把她们被血污浊的尸体冲刷干净,拖回客厅,精心的摆成盘腿端坐的姿势。 他还没有忘了最重要的东西,推开外门,把放在门口的三束花拿进屋。 在灯光的照耀下,血红的花瓣散发着妖异的光晕。 他带着虔诚的神情,把三束花一一插进女尸的脖颈里。 人花一体。 女人花。 他终于满意了,拿出蜡烛在她们面前摆放成一圈,中间点缀上花瓣…… 催眠苏醒的时间到了。 眼前的凶杀景象瞬间消失。 丁潜长出一口气,回到了现实,意识还有些有游离。 “怎么样?站在他身旁的孙建洲问。 “凶手作案干净利落,三个被害人几乎都没怎么挣扎就被击毙了。凶手的目的明确,就是为了杀人,他虽然脱光了被害人的衣服,但不会对被害人手yin或是做出任何猥亵的动作,因为他对被害人的身体并不感兴趣,他这样做纯粹是为了配合他作案所进行的必要步骤。” “他想干什么?” “祭祀。”丁潜吐出这两个字。 “祭祀?”孙建洲难掩惊愕。 回头想想尸体插花的形态和尸体摆放的奇特位置,丁潜说的倒也挺有道理。 “那凶手到底想祭祀什么?”他忍不住问。 “我也不知道。”这次连丁潜都被难倒了。共情术是基于联想,超出丁潜的知识领域,他也无能为力。“墙上的符号和现场布置说明凶手这次祭祀活动做的很有条理,绝非随心所欲。但是这种人颈插花的情况我也是第一次遇到。墙上的那个符号我也没见过。给我点儿时间,我需要查一查。但我有一点想提醒你们,去找找被害人的头。我不确定是不是凶手故意带走了。” 这个凶手的作案手段看似残忍暴虐,其中却又隐含着一些难以捉摸的东西。 搞不清楚凶手的作案意图,就增加了锁定他的难度。好在侦破案件是多管齐下,一条道走不通,还有其他办法。 法医和物证技术员们各有分工,仔仔细细把杀人现场搜索了一遍。任何可疑的东西和痕迹都被带回刑警队。 丁潜记着小冯在录音里提到过,他曾在旅馆对面的装修公司楼顶发现了装着被害人血衣和杀人工具的大拎包,他把这个消息告诉孙建洲,孙建洲又派人赶到距离案发现场不远的装修公司,果然在楼顶上发现了一个灰色的拎包,里面有一些带血的衣服,还有一把蘸血的刀和斧头。 总得来说,初步插手这个案子收获也不小。发现了杀人凶器,被害人的衣物,在被害人家里还找到了几枚男性的脚印。唯一遗憾的是没有找到三个被害人女人的头。 尽管如此也足够物证科和法医室忙活一番了。 当天晚上就出来了令人兴奋的检查结果。 “我们在案发现场提取了三枚脚印,从鞋底样式推测是同一个男性穿的皮鞋。”物证技术科周科长向孙建洲汇报检查情况,“我们之后又对在楼下冯某家中搜集的鞋子进行了检查,可以匹配上其中一双牛筋底的休闲皮鞋。” 孙建洲此时正和丁潜以及其他警员坐在办公室里,丁潜把许婉也叫来了,带着小冯快递给她的两个录音笔。大家正在听录音呢。 物证科周科长这时候打断了他们,带来这个令人兴奋的消息,副队长李达五大三粗性子急,一拍桌子,大声道:“我就说嘛,这个姓冯的小子鬼鬼祟祟肯定有问题,发现了杀人案不报案,还藏着掖着,不是心里有鬼是什么。队长,你就不用犹豫,下命令吧,马上对这小子进行通缉。” 孙建洲比较沉稳,没有马上表态,回过头问许婉,“许小姐,我听说你和这个冯某过去是同学,你好好想想,有没有一个姓冯的同学?” 许婉没想到还能问到她,一时有点儿不知所措,“抱歉,孙队长,我实在想不起来,就算有,我跟这个人应该也不怎么熟悉。” “那他为什么会这么相信你呢,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你。” 许婉想了想,“我觉得他实在是走投无路了吧。” “那你不觉得他也可能是杀人犯吗?” “这个……我倒不觉得。” “理由呢?”孙建洲好奇的问。 “其实我觉得就算你们在案发现场找到了那几个脚印也说明不了他就是杀人犯……” “你一个小丫头片子知道什么,我们警察看得就是证据!”李达马上大嗓门打断,把许婉吓得有点儿不敢说话了。 “别胡说。”孙建洲捅他一下,对许婉说,“他就这脾气,口快心直,人不坏。没关系,你想说什么就说。” 许婉本来也有一肚子话,既然刑警队长都让她说了,他索性道:“录音笔里已经说了,他不止一次进过那个房间,留下脚印也很正常啊。也不能就因为这一点断定人家有罪吧。再说,我总觉得,真正的凶手不可能是这样的吧。” “那他该什么样?”李达忍不住又多了一句嘴。 “不让你们警察发现啊。总要把自己隐藏起来才好杀人吧。哪有这么大张旗鼓的。住在楼下,去杀自己楼上的人,然后还吓跑了,那不就等于告诉你们他是凶手了吗?他得有多笨啊。” 许婉说着小心的瞅瞅李达,李达误会了,吼她,“你啥意思你,你是转着弯子说我笨,是不是?” 第5章嗜血猪八戒(1) “没有啊。我就是……说说我自己的想法。”许婉觉得很冤枉。 “哼,你那叫什么想法,根本站不住脚,发现杀人案第一时间理所当然要报警,这个姓冯的不但不报警,还掖着藏着,说什么害怕我们警察诬陷他。真是荒唐,我们中国警察是世界上最公正无私的,我们从来不会诬陷无辜的好人!你说我说的对不对,丁医生?” “我牙疼。”丁潜捂着腮帮子。 “这跟牙有什么关系?” “咱们还是聊聊这个姓冯的吧,现在他人失踪了,据他讲,身边还有一个身受重伤的女人,他称呼她小青。不管实际如何,我也希望你们早点儿找到他。他就算不是凶手,很可能也是一个重要的线索。” 孙建洲接过丁潜的话,“现在主要是这个冯某的身份没法落实,还包括那三个被害人的身份我们都不知道。我现在已经派人去寻找房东了,在租房协议上应该能有他们的信息。知道他们是谁,找起来就容易多了。” …… …… 深夜。 法医尸检基本上完成了。 孙建洲和李达、丁潜一起来到法医室。像许婉这样胆子小的都外面等着。 三具膨胀的尸体仰面放在三个解剖台上,污浊的尸水从腐烂的皮肤里不停的往外渗,散发出奇异的臭气。如果不带上口罩根本没法在解剖间里待。即便是这样,法医张平也还是给她们做了解剖。 张平根据尸体皮肤里发现的蛆虫成熟阶段,对死亡时间做出了估计,认为死者大约在8到10天左右死亡,也就是一周前。这与小冯的录音再次吻合。 “不过死者的死因目前还无法确定。”张平很为难的说,“三具尸体我都仔细检查过了,没有发现足以致命的外伤,死者的呼吸道也检查过,没有窒息死亡的痕迹。我还给尸体的脏器做了毒理化验,也可以排除这种死因。剩下的只有死者的头还没有检查。我怀疑被害人的伤有可能是在头部,譬如说头部遭到了重物击打,瞬间就能置人于死地。杀人现场没有发现喷溅型的血迹,这也符合钝器伤的特点。但是毕竟三颗人头现在还没有找到,我只能猜测。” 孙建洲看了眼丁潜,这小子居然用共情术就和法医做出了一样的推测。不得不说,确实有点儿道行。 他对法医张平说:“死者的头虽然没找到,凶器不是已经找到吗?我看凶器上沾满了血迹,凶手很可能是先用斧背打死被害人,之后才用刀子割头。好好化验化验,说不定能在凶器上找到线索。” 李达插嘴,“凶器上既然有血,肯定也有凶手的指纹。这可是重要的证据,我敢确定,100%是姓冯那小子的指纹。” “我在斧头柄和刀把上倒是发现了指纹和掌纹,也许是冯某的吧。”张平说到这里有些犹豫,“只是,想靠这个证明他是凶手,恐怕不行。” “这怎么还不行?”李达看了一样丁潜,“不是跟你来的那个丫头和张平说什么了吧。她肯定会说冯某是被凶手引到天台上,无意中翻动包里的东西,不小心碰到了凶器,才留下的指纹。录音里那小子不就是那么说的吗?” 丁潜耸耸肩,不置可否。 张平说:“许小姐没跟我说过什么,我的怀疑另有根据。” “什么根据?”李达瞪大了眼珠子。 “你不知道,刀和斧头上的血我化验过,根本不是人血,其实是鸡血。” “什么,开什么玩笑?”李达一对眼珠子差点儿努出来。 “不是开玩笑,是千真万确。” “那衣服上血呢?” “衣服上的血也是鸡血,我都怀疑这些衣服到底是不是被害人的。” 张平的发现也太出人意料了。 李达还有点儿没转过弯儿,不满的嘟囔,“这到底是在搞什么,明明就应该是凶器嘛,怎么可能又不是了?队长你怎么看啊?” 孙建洲也被搞糊涂了,没吭声。 “那些东西本来就不是留给警察的,你当然看不懂。”丁潜说道。 “什么意思你?”李达说。 “你们如果一直把冯某当成凶手看,当然就没法理解了。但是换一个角度想想,假如这个冯某是无辜的呢。他恰好是一起凶杀的目击者,同是也引起了凶手的注意。凶手并没有急于杀死他,而把他当做一个玩物。凶手看出他胆小怕事的弱点,就越是要让他害怕。那些所谓的凶器只不过是凶手的道具而已,只要这个冯某相信那是凶器,相信自己正在被凶手一步步的陷害就够了。至于我们,根本也没在凶手的考虑范围之内。” 丁潜的话一下敲醒了孙建洲,他若有所思:“看来是我们把这个案子看简单了。一个凶手如果敢这么做,说明他有更大的图谋。希望这不是一起连环杀人。你还有什么想法吗,丁医生?” 丁潜目光的落在了尸体上,相比腐烂丑陋的尸体,脖颈上那蔟鲜红的花球尤其显眼。 “那是什么花?”他忽然问张平。 张平摇摇头,“不知道。从来没见过这种花。不过,有一个很奇怪也很可怕的现象。” 说着他走到了附近一具尸体前,拿起解剖刀把花茎插入死者脖子的创口部位深深剖开,“你们看看。” 法医都有点儿变tai,有什么发现只要说就好了,还喜欢跟别人分享。 丁潜、孙建洲和李达三人你看我我看你,也不好意思不过去,硬着头皮靠近解剖台上的腐尸。 张平还特意把尸体脖子上的切口开大,以便大家能看清楚。“ 大家看到的是密密麻麻的根须深入腐烂的皮肉里,看着心里发麻,阵阵反胃。 第5章嗜血猪八戒(2) “看到了吧,这些花根都牢牢的扎进被害人的皮肉里,给我感觉这些花是在用死者的身体做养分,所以被害人死了一周,它们还能长得这么好。” 一片片娇艳欲滴的花瓣向上抱拢,攒成巨大的花团,花瓣间吐出柔黄纤细的花蕊,星星点点穿插其间,犹如花中妖姬,散发着惑人的魅力。 死人腐败的血液和肉汁经过它的消化吸收,转化为了它美丽的容颜。 “呕……”李达第一个受不了,扶墙狂呕,把中午吃的炸鸡腿和康师傅牛肉面吐了一大滩。 他还知道用袖子抹抹嘴,不好意思的朝大家挥手,“抱歉啊,头儿,丁医生,失禁了。” “……” 丁潜对孙建洲说:“这种花不常见,最好能查查这种花的来源,很可能就是重要的线索。” “我倒是也这样想,”孙建洲说着又为难的咂咂嘴,“不过我们警队的资源很有限,调查起来很麻烦。丁医生,你不是认识很多人吗,要不你帮帮忙?” 这家伙倒是挺会利用人的。 “我试试吧。”丁潜到没有推迟。 …… …… 嫌疑人冯某的房东找到了,他拿出租房合同,上面有租客的一些基本信息,包括姓名、电话和身份证号。 租客叫冯远,在平江市一家小软件公司做程序员。很苦逼的一份工作。从早干到晚,天天工作十几个小时,周六日上班也是常事儿。大家都一样,整天埋头坐在电脑前干活儿,头懒得洗,牙懒得刷,上下班两点一线,运动、女友和休闲都被浓缩成了几个g的岛/国片。 同事们对冯远的评价就是没有评价,他的为人跟他的工作生活一样,简单的像一张白纸,没有亮点也没有污点,连一个合适的形容词都找不出来,更别说疑点了。 这与警方的认为的凶手相去甚远。 三个被害人的房东也找到了,准确说是房东家。警方试图同房东联系,他的电话却总没人接。孙建洲只好和丁潜、李达亲自来找人。被害人的身份信息对警方来说也很重要,也许其中就隐藏着凶手杀人的作案动机。 房东住的地方距离案发公寓并不远,相隔了一条街,算是一个半新不旧的居民小区,这个地方楼房杂乱众多,几个人好容易打听到具体位置,走到楼洞口,看见楼下聚集了一堆人,交头接耳,不知道在干什么。 孙建洲向其中一个老太太打听,魏树国是不是住在这个单元? 老太太马上用一种古怪的眼神打量打量他,神秘又紧张的对他说,“他家出事儿了。” 孙建洲心头一紧,看看丁潜和李达,三个人同时预感到不妙,急忙跑上楼。房东魏树国住在13楼,有电梯上下楼,他们坐电梯上到13楼。电梯门一开就看见两个警察蹲在墙根在那儿呕吐。 这一楼层有5个住户,魏树国家房门大开。有一个中年警察站在门口脸色惨白,手里拿着手机,微微哆嗦。 孙建洲问那个警察,“这里就是魏树国家吧?” “是,是啊……哎,你们不能往里进。”警察发现他们直接往屋里闯急忙阻拦。 “里面什么情况?”孙建洲回头问警察。 “死,全死了。”警察面无血色,吃力的说,看样子是吓得不轻。“这种事儿,我们派出所可管不了,我正在联系刑警队……” “不用联系了,我就是刑警队的。” 孙建洲三个人刚一迈进门,就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气。 对于有经验的刑警来说,闻到这样的味道都不是什么好兆头。 当他们走进里屋,眼前的景象印证了不详的预感。 三具脖颈插花的无头尸体盘腿坐在血泊中,形成了一个大圆圈,满地鲜血还没有凝固。 这些尸体全身赤luo,从体貌特征不难看出是一男两女,在尸体被砍断的脖颈上插着鲜艳的大红花,血色暗沉,花色鲜亮,尤其刺眼。 在三具尸体面前各自摆放着一个玻璃杯,里面盛着暗红色的液体,这次看清楚了,是从死者身上接的血。在三个人中间围着一大圈蜡烛,蜡烛中间的地上清理的很干净,洒了一层红色的花瓣,形成一个奇怪的形状。 李达喉咙里发出咕噜声,看样子又要吐,孙建洲瞪了他一眼,李达急忙捂嘴愣是咽回去了。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孙建洲叹气,“我还以为这家伙只会挑选女人祭祀呢,没想到男人也可以。真是不挑剔啊。他到底想要什么?” “杀!” 孙建洲话音刚落,三个人背后陡然传来一声嘶哑的低吼。 任他们胆子再大,后背的汗毛也全都竖起来了。 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猛然惊觉这个被血屠的公寓里还有其他人。 难道凶手还没跑? 孙建洲身经百战,胆子最大,掏出手枪跃出房间。这个公寓三室一厅。凶手可能隐藏在任何一间屋子,准备发起进攻。 李达随后跟出,也掏出了手枪。他跟孙建洲搭档多年,十分默契。孙建洲朝他做了手势,他心领神会。 两个人先从最近的房间开始,挨个搜索。 第一间卧室…… 没有。 第二间卧室…… 没有。 厨房…… 哐…… 李达刚往厨房里探进半个身子,一个黑影就撞在了他身上,两个人一同摔倒在地。 这个人满身是血,双手发疯似的掐住李达脖子,喉咙里发出瘆人的嘶吼,要把他活活扼死。 李达虽然被压在身下,仗着身强体壮,用力抓住那人两只手,倒也没受什么伤。 也就相持了两秒钟,孙建洲扑上来把那人推开,和李达一起把他按住。 一看这人是个男的,五十来岁,脸上身上蹭的全是血,双眼布满血丝,喉咙里发出动物一样的嘶吼。 “是你杀的人对不对?你他/妈/为什么这么干?”李达按住他痛骂。 “杀……杀你……杀你……”老头子凸鼓双眼,歪着脑袋死死瞪着李达,沙哑的喊着。 李达气的狠搥他两拳,没想到这个凶手一点儿不禁打,鼻子嘴里一起往外呕血。 第5章嗜血猪八戒(3) “别打了,他是魏树国。”站在两人身后的丁潜忽然说。 李达举起的大拳头一下停住了,满脸惊讶的看着丁潜,“你说啥?” 丁潜手里拿着一个相框摆台,里面是一张全家福,“这是我在卧室里找到的。你们好好看看这个人。” 他指着坐在中间的老头儿。 孙建洲和李达仔细一看,再看看被他们按在地上的那个男人,虽然脸上沾着血,脸也有点儿走形,也能看出是同一个人。 李达脑袋大,空隙也大,一时还没转过弯儿,“这么说,杀人凶手就是魏树国喽?天哪,他完全有杀人动机呀,那三个女人就是他的房客,房主和租客之间产生矛盾太寻常不过了。他对这几个女孩的日常生活还了如指掌,想下手那就是分分钟的事情……” “他不是凶手,他只是侥幸没死的被害人。”丁潜打断,“肯定受伤了,快看看哪儿受伤了!”一面催促,一面给120打电话要急救。 孙建洲解开魏树国的外衣,这才发现他身中数刀,衣服上那些血不是别人,全是魏树国自己的血。 魏树国直勾勾的瞪着双眼,两只虚弱手仍然在空中胡乱的抓挠,好像要攻击什么,嘴里喷着血沫,发出“嗬嗬”的响声。 “奶奶的,伤成这样了还要打我。我不就给了你两拳头吗,都怪你不说清。”李达嘟嘟哝哝。 丁潜注视着魏树国,突然说:“他那是吓的神志不清了。他不是打你,他在跟凶手搏斗。他看见了凶手。” 他看见了凶手! 孙建洲急忙抓起魏树国,任由他抓打自己,“你见过凶手是不是?他是谁?” “杀……杀……” “你好好看看我,我是警察!”孙建洲几乎用吼了。 “警……警察?”魏树国僵直的目光落在孙建洲脸上,嘴里突然大口呕血,眼睛里惊恐炽烈的光亮急速暗下去。 他刚才的疯狂只是回光返照。 “你告诉我,凶手是谁?”孙建洲摇晃着他问。 魏建国蠕动嘴唇,含糊的说:“zhu……”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zhu……猪八戒……” 后三个字大家听清了,也听愣了。 孙建洲用力摇晃魏树国,“你好好给我说,凶手到底是谁?” “猪……猪八戒……呕……”魏树国又呕出一口血,眼珠子使劲儿翻楞,突然剧烈的抽搐起来。 “怎么办?”孙建洲慌了,问丁潜。 “他失血太多了。救护车马上赶来。”面对这种情况丁潜也无计可施,只能干着急。 十分钟后,救护车赶到,把魏树国拉走。 三个人都有点儿茫然。 “我怎么听他说猪八戒,他是说猪八戒是凶手吗?”李达一脸困惑的看看孙建洲,孙建洲又看看丁潜。 丁潜耸耸肩,做了个无解的表情。 别说是他,这么荒唐的问题,没人知道该怎么回答。 “卧槽!”李达急得跺脚,“魏树国这老小子是在跟咱们开玩笑吗,还是失血过多,脑袋糊涂了。还猪八戒杀人。他怎么不说孙悟空杀人?” “他没开玩笑。伤成那样的人谁还有心情开玩笑。”丁潜若有所思,“我倒是记得冯远在录音里提到过凶手一次,我给你们听过,不知道你们还有没有印象。” 孙建洲和李达开始都不太相信那段录音,没怎么仔细听 “他提过凶手?”李达问。 “冯远躲在旅馆时,凶手偷拍过他,还亲自把照片放在旅馆前台,让服务员转交给冯远。冯远特意问过服务员凶手的长相。服务员的回答很奇怪。她说这个人用帽子挡脸,隐隐能看见鼓鼓囊囊的脸,好像得了什么病,说话声音也特别怪。现在想想,服务员看到的那个人和魏树国说的猪八戒到底有点儿像。” “合着照这么说,你是想说凶手长个猪头呗。” “具体什么情形我不知道,咱们现在根本没必要这么较真。最好魏树国能抢救过来,等他清醒的时候好好问问。我觉得眼下还有另外一件事你们应该好好查查。” “查什么?”孙建洲问。 “在卧室里有三具尸体,一男两女,加上魏树国是两男两女。我对照全家福,一一能对上号。照片里一对年轻夫妇很像是魏树国的儿子儿媳,老太太是魏树国的老伴。卧室里那三具尸体应该就是魏树国的儿子、儿媳和老伴。但是照片里还多出一个小男孩,应该是魏树国的孙子。今天是周末,小孩的父母和爷爷奶奶都在家,通常孩子也在家吧。如果在家,凶手肯定不会放过他,可是现场却没有他的尸体。那孩子去哪儿了,是不是还活着……” “我知道了。我马上去查。” 调查结果恰恰是所有人最担心的。照片上的小男孩没去亲戚家,也没去补习班,更没在楼下玩儿。 他失踪了。 而唯一的幸存者,魏树国在送到医院后不久也抢救无效身亡了。他昏迷前所说的“猪八戒”到底是什么东西,暂时成了一个谜。 更麻烦的是,警方在他家里没有找到租房合同,那三个被害女人的身份信息暂时还不知道。 …… …… 隔天。 刑警队紧急开会讨论案情。 法医张平首先陈述尸检结果,“魏树国一家人的死亡时间基本一致,大概是在昨天上午8点到9点之间。魏树国身上多处受伤,头上有击打伤,身上有刺伤,死因是大量流血造成机械性失血死亡。其他三个无头被害人身上都没有发现明显致命伤,怀疑致命伤在头部。” 孙建洲说:“我昨天到魏树国家大约在11点左右,也就是凶手杀人的2小时后。他是用2到3个小时来布置现场。相比第一起案子,凶手这一次作案时间是在白天,比较仓促,没有仔细清理尸体上的血迹,所以现场出现了大片血迹没有清理。我还看到了一些足印,老周,有什么发现没有?” 第6章断头器(1) 老周是物证技术科科长,摇摇头道:“不太理想,目前只能确定凶手只有一人。但他具有一定的反侦察手段。从足印能看出他用布带或是什么东西把鞋缠住了,这样我们估算身高和体重的误差会非常大,算出来也没有多少价值。现场倒是找到一些血手印,有被害人的,还有手套留下的,凶手应该是带着手套作案。非常谨慎的一个家伙。” “凶手是怎么进屋的?”孙建洲问。 “防盗门上有锡箔纸撬锁的痕迹,手法很利落,和第一起案子一样。” 李达插话,“我就搞不懂了,第一起案子死了三个女人,可能是打不过凶手可以理解。第二起案子,屋里有四个人,其中两个还是大老爷们,怎么还制服不了一个人,最起码报警,喊两声总来得及吧。还能像杀牲畜一样一声不吭的都被干掉了。” 老周说:“这个我倒可以解释。魏树国夫妇跟儿子儿媳住一起。我们检查案发现场,发现魏树国儿子住的那个屋的床上,被褥还没叠,枕头上有血迹。估计是凶手撬门进屋的时候,儿子和儿媳还没起床呢,直接被凶手打死在床上。当时魏树国老两口去早市遛弯去了,凶手很幸运的钻了这个空子。我想,他是先进屋打死这对年轻夫妇,在屋里等魏树国两口子回来,突然袭击把他们也杀了。只有魏树国给凶手制造了一点儿麻烦,但打斗也很快就结束了。” 孙建洲纠正:“凶手不是幸运的钻了空子,他是早有预谋,碰巧今天有了作案机会才动手的。楼下就是早市儿,7、8点钟已经有些吵了,还有不少门市房放音乐。所以魏树国的邻居也没听到什么异样的响声。这个凶手肯定是把这些因素都考虑在内了,才敢下手的。” 他又问其他警员,“监控查的怎么样了?” 负责查监控的唐警官说:“这个小区楼下有两个监控摄像头,但早就坏了。市场里没发现其他的猫眼。但不是没有收获。我们查了电梯里的监控头,有这样两段视频您看看。” 他把早已经准备好的笔记本电脑推到孙建洲眼前,打开一个视频文件。视频录制时间是昨天早上5点12分。楼层数字显示是1楼。就见一个穿着灰色夹克戴帽子的人低头走进电梯,按了13层按钮。 唐警官又打开了另外一个视频,视频时间是10:09。电梯门滑开,那个穿着灰夹克戴帽子的男人抱着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走进电梯,男孩趴在他身上,似乎在睡觉。 孙建洲说:“你能不能把图像调大些,我看不清楚他的长相……” 正说着,那个男人忽然抬起头。 一个毛茸茸的猪头清晰的暴露在摄像头前。 猪八戒? 所有警员都抻长脖子,愣呆呆的望着镜头里向他们示意的猪八戒。 不过这个猪八戒长得可不像电视剧里那么讨人喜欢,形容的准确点儿,根本就是一头灰毛大野猪。猪嘴还能呲出两个獠牙。 电梯下到一楼,猪头男朝监控挥下手,拉低帽檐遮住脸,抱着男孩走出了电梯。 孙建洲叹口气,“现场失踪的那个小男孩果然落到他手里了…… “这他/妈/是在搞什么,分明戴个面具,他是在向我们挑衅吗?”李达够不到视频里这个猪头,只能捶打桌子发xie怒气。 孙建洲比他冷静得多,想的也多,“我现在始终没搞懂,这家伙是什么套路,先前杀了三个女人,现在又杀了她们的房东,看他作案如此有耐心,不像是随心所欲,肯定有所图谋。他到底图谋什么呢?” “不想你们查出那三个女人的身份呗。”一个清脆的女声忽然传来。 大家都是一愣,顺声音往门口一看,不知何时已经出现了一个眼睛贼大的女孩,穿得像大学生,长得像高中生,一脸古灵精怪的神气,掐着腰站在那里。 “哎你谁家的孩子,这不是你来的地方,赶紧出去!”李达黑脸蛋子一沉,大眼珠子一瞪,吼一嗓子,还挺瘆人。 哪知道女孩根本就不怕他,大眼睛一翻楞,“你瞎吼什么,李达,好好看看,谁是孩子?” “你认识我?”李达没想到自己什么时候混这么有名了。 “哼,瞧你那记性吧,就知道吼,你警校念得是警犬专业啊。” 李达大眼珠子快瞪出来了,“你怎么知道,不得了你到底是干什么的?” 孙建洲都无语了,“她是省厅特案组的郭警官,你们见过面的。” “哦,你这一说,我倒是想起来点儿了,她叫郭……郭……” “郭郭,还蟋蟀呢。”郭蓉蓉可没功夫帮他恢复记忆,她东瞅瞅西看看,在所有人脸上扫视一圈,“咦,大叔呢?他没跟你们在一起吗?” “你找丁潜吗?”孙建洲问。 “是呀。” “我这两天也没看到他。你找他干什么?” “别提了。他昨天偷偷摸摸跑我们那儿去了,跟柳菲神神秘秘的也不知道聊什么悄悄话,还故意不让我听到,凭本姑娘的聪明伶俐,其实这么容易糊弄的。我就偷偷拿了一个跟踪器放在柳菲车上。果不其然,今天一大早,柳菲就开车往平江来了。我估计他俩就算偷偷幽会,也不至于跑这么老远。十有八九就是跑你这儿来了。” “柳医生也来了?”孙建洲疑惑道。 “你不知道?”郭蓉蓉狐疑的打量孙建洲。 “我不知道啊。” “哼哼,我还以为你这位老大叔最老实厚道呢,原来也骗人。我自己去找。我就不信我逮不着这对阴险男女。”郭蓉蓉转身跑出了办公室。 李达让郭蓉蓉这一搅和,还有点儿蒙头转向,“这小丫头是不是脑袋让门夹了,就因为人家说话没让她听,大老远特意跟踪到这儿来?杜志勋找的都是什么人啊?” 孙建洲四十多岁,过来人,无可奈何的摇摇头,“年轻人的事情,你不懂。” 第6章断头器(2) 郭蓉蓉出了孙建洲的办公室,琢磨了一下,直奔法医室而来。 公安局一栋楼里那么多办公室,她总不能一间间屋子找,既然柳菲到这儿了,说不定跑到法医室了呢。 还真让她猜着了。 郭蓉蓉走进法医室,一眼就看见柳菲和丁潜在那儿聊天,柳菲手里还拿着一束鲜花,时不时的认真端详一眼。 郭蓉蓉就像捉jian在床一样,冷笑一声,窜到两个人面前,“哈哈,果然让我猜着了。你们这对阴险的家伙,居然跑到这里送花。” 丁潜和柳菲都不解的望着她,丁潜问:“你怎么来了?” “我来怎么了,哼!”郭蓉蓉白楞他一眼。 “我得罪你了吗?”丁潜莫名其妙。 郭蓉蓉才懒得搭理他,转头对柳菲说,“小菲姐,这个大叔狡诈多段,一看对你就不诚心!” “你说什么?” “我说他对你不是诚心实意,一眼就能看出来嘛,挺大个岁数,买束破花就想打动你。这么抠门的男人的千万不能要。” 柳菲先是惊讶,看到郭蓉蓉一本正经的小表情,展颜一笑,“你怎么知道这是破花,这种花市面上可买不到。” “是吗?” 看到柳菲拿着花往里走,郭蓉蓉屁颠颠的跟在后面,苦口婆心的讲,“我跟你说啊,你肯定是看错了,情人节的时候路边儿上到处卖的都是这种花。十块钱一大把,外带一张贺卡。都是初中没啥钱的小破孩儿才买。” “你确定有人卖这种花?”柳菲推门进屋。 郭蓉蓉紧追不放,“那当然,我上学那会儿,不是吹,那也是学校四美之一,送我花的男生有得是,都是这种不值钱的破花。” “你们学校连这种花都送,你那是什么学校?”柳菲带着调侃的语气问。 “我那是……”郭蓉蓉抽抽鼻子,味道咋这么刺鼻子呢。 扭头一看,身边就是解剖台,上面躺着一具肿胀发臭的无头尸。在尸体脖颈的断口处,插着一簇红艳如火的花团。 郭蓉蓉看看尸体上那蔟花,又看看柳菲手里那蔟花,“这……这是……” “是啊,我手里这束花是从另外一具尸体上拔下来的。 “呕……”郭蓉蓉好悬没把肝儿吐出来。 …… …… 得知被害人脖颈上的插花已经查出了结果,孙建洲兴冲冲的来到法医室。 丁潜指着柳菲对他说:“这就是我给你找来的专家。让她跟你说吧。” 孙建洲之前和柳菲打过交道,也不见外,热情的打招呼,柳菲矜持的点下头,没有过多表情。 她也不多话,直奔正题,“插在被害人脖颈上的花,是一种很罕见的花卉,通常市面的是买不到的。我查过了信息资料库,这种花的学名叫红花石蒜。虽然看着好看,名声却不好,也被称作蟑螂花和死人花。” “怎么叫这个名?”孙建洲问。 “因为这种花通常生长在阴暗潮湿的地方。墓地里也常常生长。甚至可以生长在腐肉上。所以你们看到的这些花才这么茂盛,它是把死者腐烂的尸体当做了肥料,滋养自己。” 郭蓉蓉刚吐完,听柳菲这么一解释,又吐了。 “不过,它还有一个高大上的名字,也被称为彼岸花。” “彼岸花?听着倒是有点儿耳熟,好像在电影小说里看到过似的。”孙建洲说。 丁潜接过话,“彼岸花我倒是知道,原先以为只是传说的花呢。没想到现实中也有。彼岸花在佛教中叫曼珠沙华,是天界之花。一般认为是生长在三途河边的接引之花。盛开在七月,生长于夏日,大片大片生长,鲜红如血,倾满大地,其花香具有魔力,能唤起死者生前的记忆。看来凶手选择这种花插在被害人的脖子上,是有特殊含义的。” “那么,什么地方能弄到这种花?”孙建洲问。 柳菲说:“因为彼岸花跟亡灵的寓意有关,现实中是一种不吉祥的东西,通常没有人会买卖或者种植这种花。是一种十分罕见的花。除非什么人有特殊的兴趣爱好。” “好吧,我会派人去调查。” 孙建洲心情并不轻松。线索是有了,但是难度也不算小,希望在找到线索之前,那家伙别再犯案、 柳菲这时又说:“孙队长,我想问你一件事。” “问我?”孙建洲一时间没闹明白柳菲怎么这么问。 “我还没看过尸检报告,死者的身上的伤,你们都检查过了吧。” “检查过了,有什么问题吗?”孙建洲看了一眼法医张平。 “哦,就是这个地方。”柳菲指了指尸体脖子,“我在往下取插花的时候,看到了切断的伤口,不知道你们是怎么认为的。确定凶器了吗?” “是刀子。“法医张平说,“我们怀疑凶手用的凶器有刀和类似斧头锤子一类的钝器。他作案时应该是先用钝器打死被害人,然后才用刀子割头。” “可这不像是刀割的伤口啊。”柳菲眉梢皱了皱。 “难道你认为是斧头?那不可能啊。”张平知道柳菲能力出众,但是这一次他有十足的把握,“如果是斧头砍断的。创面会比较平滑,伤口很深,且会造成切断的颈骨部位出现舟状骨折。但是这个死者完全没有这个迹象。伤口形态长,浅,有拖刀的划痕。这无疑就是刀割的伤痕。” “如果单从切口一边来看确实是这样。”柳菲指着尸体一侧的脖子,“但你如果仔细观察的话就会发现,这个切割伤是两边对称的。就好像是凶手同时拿着两把刀从两个方向一起用力把被害人的头割掉一样。你注意到了吗?” 张平脸一热,他还真没有柳菲观察的这么细致。可是想想柳菲这个假设也太荒诞了。怎么可能有人会用这种方法杀人的。 “那么,柳医生,你觉得割头是用什么凶器?” “能造成左右同时切割的工具。我只想到了一种。” “什么东西?” “剪刀。” 第6章断头器(3) “剪刀?”这个想法乍一听倒是挺有创意,但张平仔细想了想,觉得有问题,“柳医生,你是说用剪刀把人头剪断吗?这个,我觉得不太容易做到啊。人的皮肤和肌肉组织这么厚,中间还有坚硬的颈椎骨。用剪刀剪,一般力气的人根本做不到,又费力气又费时间,还不如用刀用斧头容易得多呢。” “你说的是那种日常用的小剪刀,那怎么可能剪断人脖子,我是指特殊的大剪刀。” “大剪刀?”张平目光落到了器械盘里,“你是说胸骨剪这样的大剪刀?” “骨剪倒是也可以,一般都是用来剪肋骨的,像人头这么粗的恐怕要费些事。我倒是想到了一种更大的剪刀。高枝剪。不知道你们听说过没有。” “高枝剪?” 不只是张平没听说,其他人也没听说过。 柳菲说:“高枝剪一般是搞园林绿化的工人能用到的工具,专门用来剪树干高处的枝叶。这种剪刀的力臂比较长,一方面可以够到高处的枝叶,一方面也是利用杠杆原理增加剪口的咬合力度,连细一点儿的树干都能剪断,估计也应该能剪断脖子。但这种工具平时不多见,通常人并不知道,大概也不会使用。我猜想,凶手平时的工作有可能接触到高枝剪,他才会想到用这种工具。” “你是说凶手是绿化工人?”孙建洲问。 “有可能,但也不一定。绿化工人倒是经常使用高枝剪,但能接触高枝剪的人不只是绿化工人吧。” 孙建洲估算了一下,有点儿咂舌,“全市各个单位的绿化工人加起来就不在少数,如果把这个范围再扩大,调查起来也得需要不少时间。” “被害人脖子上插的红花石蒜也是一个重要的线索。一个能同时接触到高枝剪和彼岸花的人,恐怕就不那么多了吧。”柳菲提醒。 “你的意思是……” “我个人感觉应该先在平江附近找找生长这种植物的地方。然后根据高枝剪这条线索缩小范围。凶手对这种花的含义了解很深,所以长花的地方也应该比较特别,不会是随随便便捡来的。”柳菲面容冷静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孙建洲的眼睛亮了,峰回路转,一下就看到了希望。 他接下来按照柳菲的想法,派人多方打探平江市以及周边种植红花石蒜的地方,一天之后从林业局那边得到了确切消息。准确说是在蓝京市郊区,距离平江也不远的蓝京植物园里,种植了一大片这种花卉。至于其他地方,没有种植这种花的记录。 …… …… 蓝京植物园历史悠久,占地上百公顷,保存着植物几千种植物,其中不乏珍稀植物标本。 专案组来到植物园管委会,见到了一把手宗主任,说明情况,把宗主任惊得直嘬牙花子,脑门也见汗了。 孙建洲特别询问了红花石蒜这种花,还让宗主任带他们去看。 宗主任带着大家坐上电瓶车,在植物园的林间道上转悠了十几分钟停在了土丘下,下了车,众人跟着宗主任沿着蜿蜒小径爬上坡顶,放眼山坡,豁然出现了一大片殷红似血的花海,朵朵红花竞相怒放,妖艳凄美,簇拥在一起随风起伏,彷如漂浮着一团红云。 “是这种花吗?”孙建洲问柳菲。 柳菲往山坡下走了几步,弯腰仔细辨认了一会儿,“是这种花。” 孙建洲对宗主任说:“这片花平时都需要专门的园艺师侍候吧。” “都是我们雇来的园艺师,还要经过上岗培训,合格了才能录用,他们所有人对园里各种花草的培育方式都比较了解。” “那就把你们这儿的园艺师都找来吧。” 植物园雇佣的园艺师有39人,男女参半。 这么多人排查起来需要不少时间,幸亏今天孙建洲带来的人也不少,先派人给这些园艺师做下登记,了解一下基本信息,着重以调查男性为主。这只是初期调查,排除最不可能的。几十个人聚在办公室门口,等着叫名字进去问话。 不知道是谁提前走漏了风声,这些人有的已经听说了一些情况,在办公室外面交头接耳,有的人愤愤不平,发起牢骚,“现在这帮警察就知道欺负咱们平头老百姓,碰过这种花的人又不只咱们,凭什么就挑咱们调查。杀人的就一定是穷人吗?那些当老板的当官的就不杀人吗?要我说,他们才杀人不见血。” 另外一个附和,“谁让咱们倒霉呢,这些花现在是咱们侍候的,当然就怀疑咱们了。” “道理可不是这么讲的,这些花不也是从别人那儿进的吗?凭什么就怀疑咱们?” 他们说话的时候,郭蓉蓉就站在旁边,她没穿警服,旁人也没在意她。郭蓉蓉想了想,跑去跟孙建洲说了这件事。 孙建洲问宗主任,你们植物园里这些花草还用从外面引进吗? 宗主任说,除了一些珍稀品种之外,为了吸引游客,我们每年根据季节会适当的引进一些新花草。引进这种模式灵活方便,不需要培育周期。 “这些红花石蒜也是引进的吗?” “是去年刚刚引进的新品种。” “从哪儿引进的?” “从两个地方引进的,为了比较一下品种优劣。一个是平江市一家园艺公司,还有一家是蓝京的园艺公司。这两家公司实力雄厚,跟我合作有些年头了,每年举行的一些季节赏花会之类的活动,很多都是这两家公司承担布置和装饰。” 宗主任说到这,也看出点儿门道了,试探着问:“孙队长,你是怀疑凶手是这两家公司的员工吗?” “你问这个干什么?” “你别多心,我倒是想到了一个办法,下周我们正好要召集一些园艺公司开会,商量秋季菊花会的筹备工作。我们原计划就是在这两家公司中间二选一,选择其中一家来承担菊花会的布置任务。如果你要是怀疑他们的员工,正好趁这个机会好好问问他们。” 宗主任这个主意也是想尽量把杀人案推出去。毕竟谁也不希望自己单位里出来一个变tai的杀人魔。 第6章断头器(4) 但对于警方来说,他的建议倒是省了很多事儿。 孙建洲说:“你能不能把会面的时间提前几天?” “你想什么时候?” “明天。” “……” …… …… 次日上午。 蓝京植物园。会议室。 平江绿意有限公司和蓝京新时代园艺有限公司的代表与植物园领导会面。 绿意公司的代表是公司法人薛岳山和夫人孙莲,儿子薛华。 新时代园艺公司的代表是法人戴志强和女秘书萧薇薇。 看情形,双方都对拿下这次竞标志在必得。因此一见面就火药味十足。 互相同植物园宗主任握过手,然后坐在椭圆形的会议桌两边,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对方。 戴志强首先打破僵局,“老薛,几天不见,你看着气色不太好啊。是不是太操劳了啊。其实到了你这把年纪就应该多用心栽培下一代了,我看薛公子现在一表人才,你也该放手让他历练历练嘛。” 薛岳山如何听不出他言外之意是在挖苦自己老了,冷冷的用鼻子哼一声,“我的家事不劳你费心。戴经理还是好好替你自己操心吧。” “哎呀,老爷子,我们戴经理是在关心您嘛,好心好意替你着想。”戴志强身边那个长得很妖娆的女秘书插嘴了。嗲声嗲气,拿腔拿调的。 薛岳山的老婆孙莲也不是善茬,“你叫萧什么来着,萧希希?笑嘻嘻?” “萧薇薇!”女秘书强调。 “哦,上次我们见到小戴,他身边的秘书还不是你,我都记混了。好吧,提醒你两句,我们老板之间说话的时候,当秘书的不要插嘴,这点儿规矩不用人教吧。顺便忠告你两句,学点儿真本事,赶明儿小戴换了其他秘书,你再找工作也会点儿什么不是,说不定我们还可以给你口饭吃。” “喂,你,怎么说话呢。”萧薇薇火冒三丈,浓妆艳抹的巴掌脸都气歪了。 宗主任一看气氛不对,别再打起来,急忙打圆场,“哦,我们原本是想在下周进行一次公开招标,多找几家公司参加,情况临时有变,会议提前,临时改变了日程,干脆就从两位的公司选了,大家一直合作,都熟悉了。” 戴志强说:“要我说,其实这次开会都没有必要,上个季度的‘夏季花卉节’就由我公司承担,那些鲜花全都是从荷兰进口的,在国内首屈一指,反响相当之好,都上央视新闻了。现在全国不少地方都向我们发来订单呢。这一次拼实力,拼理念,那不是显而易见吗,还用得着我再详细说吗。” 薛岳山眯缝着眼睛,阴沉着一张脸也不吭声,倒是他妻子孙莲沉不住气,冷笑不止,反驳道:“凭着一两次投机赚了点儿便宜,没什么了不起。做公司靠的是底蕴和资源。远的不说,就在咱们省,有四分之一的园艺项目都是我们公司做的。靠的就是品质和规模。” 宗主任接过话,“呵呵,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双方都是业界精英,我们也是本着公平竞争的原则今天把双方请来。挑选一个适合的方案。当然,机会多得是,这一次即便没有选上,我们也会有其他的合作项目。” 接下来,双方亮出各自的项目方案。 萧薇薇拿着项目书,扭动丰臀,带着一股幽香飘到了宗主任眼前,弯腰把项目书放在他面前,低领胸口里两坨饱满的肉团差点儿要掉出来。 宗主任如坐针毡,僵硬的接过项目书,都不敢多扭一下头。 这时候,薛岳山的儿子薛华也走过来,没有马上把项目书递过来,礼貌的站在一旁。 萧薇薇贱贱的凑过去,一把把她的项目书抢过来,“我看看。” “你干什么?”薛华有点儿急。 “人家就看看嘛,大男人别那么小气。” 萧薇薇还故意掐了薛华一下,薛华白净的面皮脸腾一下红了。萧薇薇笑着瞧瞧项目书的上的名字,“赏菊会规划项目书。” “赏菊会,哈哈,好土的名字,这是谁起的名字?” 薛华脸更红了,呐呐道:“我……我起的,这个项目是我参与做的……” “小华,把项目书拿回来,不用搭理她!狐狸精!”孙莲都快气炸了。 “哼,谁稀罕。”萧薇薇把项目书扔给薛华,扭着身子回到了戴志强身边。 戴志强打量几眼薛华,二十多岁,五官端正,外表不差,就是有些木讷,没什么气场。忍不住又是一番冷嘲热讽,“嘿呀,原来是我多心了,老薛这是已经开始栽培儿子啦,好事,好事,呵呵呵,希望薛公子争口气,千万不能辜负了期望呀。” 薛岳山没理他,对宗主任说:“主任你好好看看,有什么问题咱们再商量。” “好好。” 宗主任本来也不想双方在他这儿打起来,偷眼瞅瞅坐在旁边的孙建洲、丁潜他们,这帮人装作工作人员,坐在一旁不露声色,也不知道心里怎么打算的。 孙建洲悄悄点头,示意他照常。 于是宗主任开始审核两份项目书,不时地跟戴志强和薛岳山讨论实际情况,新时代公司的方案新颖有创意,但是花费多,平江绿意公司的方案比较保守,花费也便宜。宗主任和同事讨论之后,最后决定选择平江绿意的方案。 决定公布,两方竞争者反应截然相反。薛岳山、孙莲难掩得意,戴志强、萧薇薇愤愤不平。 宗主任看时机到了,连忙说,“各位不忙,今天请各位来,还有另外一件重要的事情。我向你们介绍一个大客户,你们肯定会感兴趣。这几位是大连开发区建设局的,跟我是朋友,也是想趁着这个机会跟你们接触一下,他们需要的园艺项目可是比我这多多了。” 这个道理不用说,谁都明白,城市建设需要的园林绿化绝对是一笔丰厚的利润。可不是一个植物园的小项目能比的。 戴志强的眼睛重新发光了,薛岳山也跃跃欲试。 这几个大连开发区的建设局的工作人员自然就是孙建洲,丁潜,柳菲和郭蓉蓉了。 第6章断头器(5) 薛岳山和戴志强本来满怀期待,对孙建洲这几个人也十分热情,可是听到对方提出的要求,不禁都变了脸色。 孙建洲提出是,要大量引进红花石蒜这种花卉,在大连开发区大面积种植,同时还要购买一大批园艺工具。 薛岳山问:“孙局长,你说引进这种花在城市里大面积种植,这是当真?” “当然啦,这怎么可能开是玩笑。我上次来蓝京植物园考察就发现了这种花,太漂亮了,拍下几张照片带回去给同事们看,大家都说不错。大连的城市规划一直都走在全国前列,我们这次开发区的园林规划要做到全大连市的典范,寻常的花草植物不行,要用别具一格的。红花石蒜我觉得就不错,火红火红的一大片看着就喜庆。” “那你可知道这种话代表什么含义吗?” “含义,还有什么含义?” 戴志强忽然插嘴,“能有什么含义,每种花会都有花语,不过都是人为杜撰的,孙局长如果感兴趣,这种花我们公司就有很多,品种可以说是全国最好的。你在植物园里看到的那些红花石蒜就是我的公司栽种的。” “是吗?” 孙莲不乐意了,“哎,我说戴经理,做人做事可要厚道一点儿。轮品种,我们公司种这种花可比你们早,植物园山坡上那些花,有一半可是我们公司的,咱两家是一家出一半。就算孙局长要引进,也得是我们公平竞争。少耍没用的伎俩。” 戴志强脸皮很厚,一笑了之。 “那么,谁给我们解释一下红花石蒜的花语是什么,难道还有什么说法吗?”站在孙建洲身后的高个男子插话道。 他相貌出众,气韵不凡,一开口就让人不禁多看了几眼。 几个人犹豫了一下,薛岳山说:“要我说,这种花只适合小范围种植,满足一下猎奇就够了,用于城市绿化么,我个人不推荐。” “薛老板能不能说说原因?”丁潜问。 “这种花看着虽然好看,寓意不太好,通常都叫它死人花,还有一个名字叫‘老死不相往来’。光听名字就可想而知了,过去只有坟地里会生长这种花,是一种灵异气氛很重的花,被认为是不祥的植物。种在植物园、公园里还行,要是在城市里种,恐怕会影响风水。” 戴志强哈哈大笑,“这年头儿谁还相信那套封建迷信的东西。还风水呢,人家外国人从来不知道什么风水不风水的,不还是过得好好的?” 薛岳山眼角微敛,闪出一丝寒意,“原来戴老板还是唯物主义者,能干到今天的程度,不简单啊……” “过奖,过奖,咱们其他的用不着说,反正只要孙局长不信那些迷信传说,你们需要多少,我就能提供多少。” “可是我们不知道如何培育啊,这东西好养活吗?”孙建洲问。 “这个不担心,我可以为你提供专业园艺师,手把手的给你们的园艺师进行培训,完全免费。当然,我还有个更简单的窍门。”戴志强说到这儿,那张保养甚好的脸上挤出一丝狡黠,压低声音说,“你可以弄来一些腐烂发臭的东西埋在土里,每隔一两年弄一回,这花就会长得特别好。都用不着特意伺候。” “烂肉也可以吗?”丁潜插话。 “当然了,臭血臭肉那是最好不过,我亲自试验过,随便往土里埋,这花烧不死。” “如果是人肉呢?” 戴志强一愣,瞅着丁潜凝视了几秒钟,忽然哈哈大笑,“你能弄到的话,当然可以了。要不怎么叫死人花呢。要我说,应该叫吃人花。叫起来多响亮。” 郭蓉蓉有点儿忍不住了,直往前凑,也想问话,被丁潜悄悄按住了。 丁潜看了看孙建洲和柳菲,两个人心领神会,孙建洲暂时跳到下一个话题,对薛岳山和戴志强提到要引进一批园艺工具,而且孙建洲还提出一个要求,希望两家公司把所有销售的工具样品现在就拿来一套,说要当场试验好不好用。 这些工具本来都大同小异,通常采购方也都是去公司实地看货,像孙建洲这样的要求,薛岳山和戴志强都有点儿纳闷,但是考虑到对方是个大客户,也都没提出异议,马上打电话给公司,让人把工具带过来。 说话的功夫儿就到了下午,宗主任在食堂款待大家吃过午饭,两个公司各自动用了货车把工具都拉过来了。 等到到楼下验货的时候,孙建洲和丁潜都不吭声,反而柳菲出来了。 她对其他的工具都不感兴趣,只关心高枝剪,详细讯问每一把高枝剪的用法,还要亲自试验试验。 戴志强给柳菲介绍了一款最新式的高枝剪,结构好像一个长杆的小短锯,他说这种高枝剪十分方便,并且,亲自示范,找了一棵矮树,举着高枝剪轻轻动动手指,短锯就把树枝锯断了。 柳菲摇摇头,选了一把最普通的,看看剪口大小合适,剪柄也够长,拿出开掂量掂量,问:“我想试试这个。” “这个是老式的,很快就淘汰了。”戴志强对薄利的东西不感兴趣,朝秘书萧薇薇说,“你去。” 萧薇薇很不情愿,但不敢违拗老板的意思,气呼呼的从柳菲手里接过沉甸甸的高枝剪,找了一个小树枝,咯嚓一下剪断了。 “这个太细了。”柳菲不满意,指着一个有杯口粗细的大树枝,“给我剪这个。” “喂,你这不是诚心刁难人嘛!”萧薇薇撅着嘴,求助的望着老板,希望他这时候出来给她撑腰。这可是她坐在他大腿上的时候他亲口说的。 戴志强不耐烦的挥挥手,“顾客是上帝,让你弄你就弄,哪那么多废话。” 萧薇薇狠狠瞪了柳菲一眼,拿着剪刀比量了半天,只是弄掉了一层树皮,“谁来帮帮我啊。”萧薇薇又气又急,眼泪汪汪的快哭了。 周围的人大都看着,没有帮忙的意思,终于,薛岳山的儿子,薛华走过去,抓住高枝剪的长柄,不小心还抓住了萧薇薇的手,他就像没有觉察到,帮着萧薇薇一起把树枝剪断了。 第7章宇宙第一音(1) 搞得萧薇薇也有点儿不好意思,向薛华道了谢,悄悄退回去。 柳菲走到孙建洲和丁潜身边,低声说:“我特意选了粗细适中的树干,剪断树干的难度与剪断脖子的难度差不多。高枝剪的剪口我也比量过,凶手用的凶器差不多就是薛华手里拿的那种高枝剪。” “我明白了。”有了柳菲这句话,孙建洲心里就有了底。 他正式向众人亮出了自己身份。 薛岳山和戴志强两方人全傻了眼。一时间还有些适应不过来。 这正是孙建洲他们希望看到的,就是要打他们个措手不及,否则冒冒失失跑到人家公司去调查,在人家的一亩三分地周旋,搞不好反而被人家耍了。 孙建洲今天带了十几个人,把薛岳山和戴志强分成两拨调查,另外调出一部分人去他们公司突击检查。让他们首尾不能兼顾。 孙建洲负责调查薛岳山一方,丁潜和郭蓉蓉负责调查戴志强一方。 薛岳山五十多岁,阅历丰富,孙建洲刚开始亮出身份倒是让他吃了一惊,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面对孙建洲的盘问,一一作答。 他表现的很坦诚,听了孙建洲讲述案情,推测凶手是用高枝剪剪掉被害人头,他没有马上全盘否认,而是耐心听他说完,然后说:“孙队长,我只是一个生意人,说白了就是一个种花种树的,这方面的东西我在行。但要说高枝剪能不能用来剪掉人脑袋,我完全没有概念,你说能,那就可能吧。如果你认为的是园艺师干的,或者是什么人,你可以随便调查。我全力配合你。” 谈到这些天的行程,薛岳山也一一作答,还拿出了他的工作日程表给孙建洲看,案发那几天里他的日程都排得满满的,没发现可疑。 问过他后,孙建洲又分别盘问了孙莲和薛华,他们看着也很清白。 丁潜这边的盘问同时进行,准确说是郭蓉蓉跟机关枪似的小嘴一直在那儿叭叭的问个没完。戴志强头都让她搞大了。干脆不吭声了。 “我问你话呢,老实回答。”郭蓉蓉跟只发脾气的猫一样,呲牙咧嘴拿出一切能吓唬人的本事。 “警察小姐,我要说的都已经说完了。你就算问多少遍,也还是这些东西。我不怕你们查,我的花圃几十亩地,你们可以随便查。看看地里到底埋没埋尸体。”戴志强故意刺激郭蓉蓉。 “哼,我们当然会查,用不着你提醒。” 萧薇薇就不像戴志强那么淡定了,郭蓉蓉眼睛一瞪,她就慌了,刚才那股盛气凌人的劲儿全没了,哭哭啼啼的向郭蓉蓉和丁潜发誓保证,杀人案跟自己没有半点儿关系,她什么都不知道。 就在他们进行审问的同时,平江市刑警队联合蓝京市刑警队,分别对平江绿意和蓝京新时代两家公司进行了突击搜查。一直忙活了两天,重点检查红花石蒜的种植区和园艺师。其中两个有过犯罪前科、一个有过吸毒史、一个受到过行政拘留的园艺师成为了重点怀疑对象。这四个人两个是平江绿意的,两个是蓝京新时代的,两家公司还是跟案子牵涉上了。 第三天头,郭蓉蓉忽然接到了戴志强打来的电话,说不打不相识,要请她吃饭。 郭蓉蓉正好在平江刑警队跟大家在一起分析各个嫌疑人。郭蓉蓉问大伙,“这家伙什么意思,不会是看上我了吧。听说三、四十岁的大叔大伯最喜欢我这样娃娃脸的女生了,唉呀,太恶心了,虽然他比较有钱,我还是应该果断拒绝的好。” “你还是去吧。”丁潜建议。 “大叔你要把我往火坑里推?” “你多心了,他对你没想法,肯定是有别的事儿找你。” “喂你什么意思,当心理医生就了不起,你就保证能看穿这头老色狼的心思?” “包括你盘问他的时候算在内,他看你的次数,还没有瞄柳菲一半儿的多,估计他对你应该没那么大兴趣。” “啊呀……哐……” 郭蓉蓉一拳砸在桌子上,陷下去一个坑。 她虎视眈眈盯着表情僵硬的丁潜,“妒忌,彻头彻尾的妒忌,哼……” 拂袖而去。 …… …… 开车来接郭蓉蓉的不是戴志强本人,是他的秘书萧薇薇。 她好像要气郭蓉蓉似的,穿了一身很惹眼的深v连体短裙,故意把一对豪ru暴露出来恶心郭蓉蓉。 郭蓉蓉本来想拉着丁潜一起去,让他亲眼看看戴志强是如何向她暗送秋波的。丁潜不去,说还有案子要查。 郭蓉蓉心里愤愤不平,难道我长得就那么让人放心吗? 萧薇薇把郭蓉蓉拉到了蓝京香格里拉酒店,戴志强在包间里等着郭蓉蓉。点了一桌子好菜。 郭蓉蓉心里犯嘀咕,这家伙得多相中我啊,这么破费。 反正她是天生吃货,先吃饱了再说。也不客气,拿起筷子,看什么好就夹什么。戴志强笑盈盈的看她吃,还频频给她斟酒,郭蓉蓉留个心眼儿,一小口一小口的抿,绝对不能给这个老男人机会。 戴志强看她吃的差不多了,气氛还不错,拉着椅子往郭蓉蓉这边凑,郭蓉蓉心里警觉,暗暗攥起拳头。 “郭警官,有件事儿,我犹豫了很久,鼓起勇气想今天跟你说说。” 跟我交朋友啊,门儿都没有,姐是一顿饭就能收买吗? 郭蓉蓉连拒绝他的词儿都想好了,就听戴志强说,压低声音说:“我想跟你举报一个人。” 嗯? 郭蓉蓉正在嘬螃蟹夹,一半儿嘴里,一半儿嘴外,百感交集的瞅着戴志强。 “我要举报的人就是……薛岳山。” “举报他什么?”郭蓉蓉问。 “你们现在不是在找那个往砍人脑袋,往脖子上插花的杀人犯吗,我觉得薛岳山就很可疑……” “薛岳山我们已经调查过了呀。没有问题。” “你们怎么知道他没有问题?” 事到如今,郭蓉蓉也不瞒他,“我们核对过他他最近一段时间的日常行程,他根本不具备杀人时间。” 第7章宇宙第一音(2) “你们怎么核对的?就是审查一下日程记录,再找两个人问问呗。如果有心作案,肯定提前早有安排,想在这方面搞鬼太容易不过了。” “既然这么说,我也可以怀疑你啊。” “是啊,你也可以怀疑我,不过,我今天把你请来,就是想掏心窝子跟你说两句话,让你们少走点儿弯路。看你们警察整天调查这个调查那个,忙得团团转,却找不对人,我也是于心不忍。” “行啦,你要说什么就挑干的来,别绕弯子了。” 戴志强一笑,“郭警官,不瞒你说,我有薛岳山杀人的证据。” 薛岳山的杀人证据? 郭蓉蓉一惊。半信半疑的问:“你有他的杀人证据?在哪儿?” “我这也是一个偶然的机会发现的。你也知道,我跟薛岳山是生意上的死对头,我的公司这些年发展势头猛,他薛岳山是咱们省的老牌公司,竞争自然在所难免。他想处处打压我,我也要有相应的对策。不瞒你说,我在他公司里安插了几个眼线。看过《无间道》没,就是那个意思。一年前,我在人才市场招聘会挑选了几个我觉得合适的高材生,派他们去薛岳山的公司应聘。有两个人被入取了,他们领薛岳山的工资同时,我给他们开双倍薪水,还给了他们必要的承诺,他们自然甘心情愿我办事。” “真卑鄙!” “商场如战场。八仙过海各显其能,谈不上谁卑鄙,他薛岳山看着像个人似的,为了垄断平江园艺规划的业务,挤垮了多少小公司?我如果不先下手为强,下一个倒霉的就是我。” “好了,谈你的证据吧。我对你们之间的恩怨不感兴趣。” “ok。我其中的一个卧底叫张勇,这小子能干,薛岳山还算器重他,提拔他做了技术部的经理。他平时很会来事,跟薛岳山走得很近。也就是在上周。有天晚上,他在试验基地检查新品种,这样的工作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偏巧就在那天晚上,他发现薛岳山一个人鬼鬼祟祟来了,身边没有其他人。而且他手里还提着一个大箱子,也不知道里面装的什么东西,穿过试验基地,往花圃深处走过去。张勇感觉他今天有点儿反常,也没敢跟他打招呼,就偷偷在后面跟着他。绿意公司的种植基地很大,跟田地一样,只不过种的都是植物花草而已,薛岳山专门挑最偏僻的地方走,他没发现张勇,一直走到了平时都不怎么去的一块试验田才站下。张勇躲在树丛里偷偷望着,就见薛岳山还左右张望了一会儿,才放下手里的箱子,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你猜是什么?” “是什么?” “花盆。” “花盆?” “三个大花盆,种的都是红花石蒜。” “彼岸花?你确定吗?” “确定,就是那种花没错。张勇是专门培植花草的,什么种类的花,一眼就能认出来,不会出错。” “然后呢?” “他看见薛岳山把那三盆花放在了花丛里,与其他花混在了一起。张勇当时就起了疑心,红花石蒜虽然不多见,但也不算什么名贵花草,也用不着偷偷摸摸藏在这里,何况,他们也有专门栽种这种花的地方。所以张勇就没离开,蹲在远处的树丛里,等薛岳山离开之后,来到了他放花盆的地方,找到了那三盆花。” “有什么不一样吗?”郭蓉蓉不知不觉被带入到戴志强的讲述里,迫不及待的问。 “张勇跟我说,他看了半天,除了觉得那三盆花长得比正常的红花石蒜大一些之外,还真没发现其他什么地方不一样。不过,就在他端起花盆的时候,突然发现,花盆下面正在往下滴东西,颜色是暗红的,闻着都有点儿发臭了。他觉得那东西有点儿像……” “像血?” “对。像血。当时可把张勇吓坏了,急忙离开种植基地,赶到我这里向我汇报。” “你当时怎么没报警?” “我要是知道事情发展到这么严重,我当时早就报警了。但你也知道,我就是一个商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又没有十足的把握,谁知道那东西到底是不是血,就算是血,谁知道是不是人血。再说了,你让我怎么报警,我怎么知道薛岳山苗圃里的事情?告诉警察我派了一个卧底在薛岳山公司里,卧底发现的?” “……” “直到你们来调查了我们了,提到了凶手杀人后要砍断被害人的头,在脖子上插死人花,这才一下子提醒了我。哪有那么凑巧的事情,薛岳山藏的花也是相同的花。你好好想想。” “嗯……”戴志强的话确实打动了郭蓉蓉,这倒是一条很重要的线索。 她问戴志强,“张勇现在还在薛岳山的公司里吧。” “在。” “他还能找到藏花盆的地方吗?” “能,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叫他出来作证。” 郭蓉蓉眼睛发亮了。 这个消息可比戴志强追她更让她兴奋。 …… …… 在郭蓉蓉跟戴志强聊得无比兴奋的同时,丁潜正在给助理许婉绘声绘色的讲述案情,把许婉吓得一惊一乍的。她只是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社会阅历也不多,更没有丁潜这么刺/激的第二职业。平时连条鱼都没杀过,更别提杀人案了,丁潜还讲的这么形象生动,许婉犹如亲眼所见一般,一会儿“啊”一下,一会儿“呀”一下,后背一阵阵的刮阴风。 丁潜好容易说完了,许婉抚着心口,心有余悸,“主任,我今天找你主要是担心冯远,他这些天一直也没再跟我联系,我不知道他的情况怎么样,是不是遇到危险了……” “你跟这个冯远上学的时候很熟悉吗?” “我们只是初中同学,还不是一个班的,也是你告诉我他的名字以后,我特意去学校差了一下,才知道有这么个同学。但既然他求到了我,我还是希望能帮到他。” 第7章宇宙第一音(3) “是啊,可是我们现在联系不上他,光是杀人案就够警方忙活了,还有一个小男孩现在在凶手手里,随时可能有危险,警方根本顾不上冯远了。现在麻烦的是,冯远身边还带着一个受伤的女人,总这样也不是一个事儿,万一那女的有个三长两短,冯远没罪也变成有罪了。” 许婉叹口气,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丁潜看看手表,”都快4点了,我今天要早点儿下班,去趟大学图书馆,查点儿案子的资料。” “去图书馆查案子?”许婉不解。 “怎么,感兴趣?感兴趣的话就一起去看看。” “……” 许婉现在让丁潜弄得是又害怕又好奇,不敢参与这个案子,又忍不住想知道凶手到底为什么要这样杀人。 最终,她还是坐上了丁潜的车,一起跑到了东华大学。 丁潜是东华大学心理专业的客座讲师,每一周都抽出点儿时间来这里给学生上课,图书馆的老师跟他都熟悉,看到他身边跟着一个模样清秀的女孩,也不敢问是他学生还是他女朋友。 丁潜找了一个僻静的座位,让许婉等着他,自己跑到书架那挑书。许婉左等他不回来右等他不回来,正在着急,就看见丁潜包着一大摞书,把他脸都挡住了,吃力的走回来,往桌上一摊。 许婉一看,全是神秘学,符号学,宗教祭祀之类的书。“主任,你这是……” “这个案子最让我疑惑的地方就是凶手的杀人手段,人颈插花,蜡烛,接血,都让我想到了祭祀,但凡祭祀通常就离不开宗教。还有门口墙上的神秘符号……3、s、r。这个符号我仔细想了很久,结构工整匀称,笔迹娴熟,不像是随意想象出来的。我就猜想有没有可能是凶手从什么地方借鉴来的。” “你是说有的宗教会用到这种符号?” “有可能,要么就是什么地方的特殊信仰。”丁潜掏出纸笔,把这个符号按照原样工工整整的写在纸上。挑出一本神秘学的书递给许婉,“感兴趣的话,你也帮我查查。” “查什么?” “你就快速浏览,不用太过关注文字,主要看插图,但凡看到跟这个符号有一点儿相似的图形,你就仔细看看。” “哦,好。” 丁潜自己拿过一本厚厚的符号学书,闷头看起来,他翻书的速度奇快,书页哗哗的翻过去。许婉不禁抬头瞅他,惊讶的直咂舌。 过了半个小时,许婉把这本书浏览了一遍,没看到类似丁潜画的那种神秘符号。她看了一眼丁潜,他身边已经摞了四五本看过的书了。 她心里暗自好奇,这家伙脑袋里到底是什么构造啊。 “看我干什么,我脑门上有符号吗?”丁潜眼睛盯着书,头也不抬的说。 “啊。”许婉脸一红,急忙拿过一本没看过的书,心不在焉的翻起来。翻着翻着,一个图片忽然从眼前掠过,她都翻过了好几页,忽然感觉那个图像似乎跟丁潜画的有点儿像,连忙又往回翻。 “主任,你看一眼这个,有一点儿像吧……” 许婉把摊开的那一页书推到丁潜面前,丁潜瞅了一眼。书上的符号也是三个字符组成,不过方向与他画在纸上的上下相反,下面有两个大字符紧邻,上面有个小字符。左面的大字符依稀是3,其余两个字符就不认识了。 这本书只是引用了这个符号,并没有给出解释。 丁潜琢磨了一下,“这个符号有点儿像梵文啊。” “梵文?” “是一种古老的印度语言。现在全世界会的人已经寥寥无几。” “我好像听说,佛教的佛经就是梵文写的吧。” “佛教的原版经文是用梵文写的,我们现在看到的佛经基本上都是藏文,跟梵文有很大亲缘关系。最早西藏地区没有文字,是藏族人去印度求学,把梵文引进来,经过转化变成了今天的藏文。中国现存的很多佛经也都是将梵文翻译成了藏文,得以保存至今。” 丁潜拿起那张纸,把纸上的符号和书上的梵文符号放在一起对比了一会儿。都是三个字符,结构相似,都有类似3的字符。 他想了想,起身离座,在书架间绕了几圈,找回了一本又旧又黄的老书,表面落了一层厚厚的灰尘,看样子很久都没人碰过了。 丁潜说:“18纪的时候,欧洲人为了印刷佛经,用拉丁文对梵文进行转写注音,发展到今天,拉丁文的佛经可以输入电脑,在网络上传播。我在想,会不会3、s、r,这三个字母其实就是转录梵文的拉丁文。这里就是一份转录对照表。” 丁潜翻开书,按照对照表把三个字符一一转化成梵文字符。果然与许婉发现的那个梵文符号一般不二。 “原来是佛经上的符号。”丁潜找到了方向,十分振奋,又去书架上挑选了几本佛经方面的书翻看起来,许婉也帮着他一起找。 “这里……”丁潜兴奋的一敲桌子,“这个符号代表‘唵'声,在佛教和印度教里,代表着宇宙的第一个发音。写作符号就是3s下面加一个小写的r。” “凶手怎么会想到用这个符号,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吗?”许婉问。 丁潜看着书上的解释说:“唵是一个经常在佛经和印度教经典里出现的种子字,有着特殊的意义。很多印度人会在门口饰上这个符号,以保家宅平安。在佛教中,唵也是咒语的发声字,有摄伏鬼神之意。除此之外,这个符号还有很多其他深刻的含义,几乎包罗万象……要我看,凶手在被害人的门口写上这个符号,并没有特殊的指代,只是代表着个人的宗教信仰,突出神秘气氛。这和在被害人脖颈上插花上相同的道理,彼岸花也是佛教中的的圣花,也有接引灵魂之意。这是凶手要把被害人献祭给他心目中的神。” “神?难道是佛主,凶手在向佛主献祭?” 第8章阴阳双修祭(1) “佛教戒杀生,不允许血祭。除非是某些跟佛教有关联的密宗……”丁潜说到这儿,想到了什么,在书堆里挑出一本专门介绍东方宗教的书籍,翻找重点讲解密宗神灵的那些章节,然后翻开介绍祭祀方面的书,相互对照,终于,他吁口气,手指指着上面的彩色图片说,“应该就是它了。” 许婉探头往书页看,丁潜手指的是一个神像,或者说是一个鬼像。 她有一张女人的面孔,相貌却十分狞恶,姿态极其夸张。 她双眼圆瞪,嘴里吐出血红的长舌,似要择人而噬。她脖子上挂着一串骷髅项链,在她身后生出了无数条手臂,拿刀,拿叉,拿盾,拿火,还有许多说不上来的法器,更有甚者,她许多手里都提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在她脚下还踩踏着一个人。 虽然只是一幅图画,也把许婉吓得往后一缩脖子,“这是什么鬼呀?” “这不是鬼,这是女神。” “女神?”许婉难以置信。杀人的妖魔也能成为女神? 丁潜照着图像旁边的注解念叨:“‘她是印度教中的迦梨女神。代表着黑暗与暴力。她戴着长长的人类头骨项链。儿童的尸体作为耳饰,眼镜蛇是手镯,加在她身上的花环是极大的装饰品。她的紫色嘴唇经常表现出血液的流动;她长牙状的牙齿下降到她的下唇上;她的舌头伸出外面。她经常站在她的配偶,无活动性的湿婆上面。她有时候陪伴着魔鬼。她的四臂握着武器,或者严厉的魔鬼的头;这些物品既象征着她创造性的力量,也象征着她毁灭性的力量……’” “这里还有……”丁潜拿过那本介绍密宗祭祀的书,“‘头骨,墓地和血与迦梨女神的崇拜相连。在有一些崇拜迦梨女神的活动中,会用到活祭……’这样一来,凶手古怪残忍的杀人手段就能说通了……” 丁潜试着解释血腥的祭祀现场,“凶手在用活人的血向迦梨女神献祭,因此被害人盘坐的尸体面前会放着盛血的玻璃杯,蜡烛代表对光明的崇拜……至于割头插花么,以我的理解,这是一个祭品升华过程。当被害人变成了人头花,就脱离了低等的身体,为女神所收纳。可能在凶手认为,那些被害人应该感激他帮助他们超度才是。至于那些丢失的人头,我想凶手也不会轻易丢掉,大概也是为了祭祀用……” “可是照这么说,那个失踪的小男孩不是危险了吗?”许婉想到了一个很可怕的可能,“书上说,迦梨女神用儿童的的尸体作为耳饰,那凶手会不会把绑架的孩子也用作祭祀了。” 她说得没错,丁潜叹口气,脸色也不太好看了。 哗……哗…… 他们正说着,丁潜的手机响了。 是郭蓉蓉打来的,“大叔,有件事我要是说出来,你肯定都不相信……” “我肯定不相信,你还打给我干什么,挂了……” “喂,你听我说完!”郭蓉蓉喊一嗓子,“我说不定已经找到凶手了。” “找到凶手了?你确定?”丁潜不由得抬高声音。 “当然。” “是谁?” “薛……岳……山。” “……” “想不到吧。连大叔你都没看出来呀。” “你怎么确定是他?” “当然是凭着本姑娘的本事,我现在正在赶往平江绿意公司的路上,怎么样,一起来看看吗,见证奇迹的时刻。” 丁潜放下手机喃喃道:“这小丫头,还真能折腾。” 他问许婉,“怎么样,想一起去瞅瞅热闹吗?” “……” …… …… 21:45。 平江刑警队的警车突袭绿意园艺有限公司。 今天晚上恰好老板薛岳山也在公司里加班,听到门卫传来的消息,急匆匆的走到大门口迎接,看到一群横眉立目的警察,他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 他看到刑警队长孙建洲,急忙走过去打招呼,问他出了什么事儿。 孙建洲说,没什么事儿,就是路过,忽然想进来看看。 “孙队长真会开玩笑。这么晚了,你带这么多人就是顺便过来看看?”薛岳山是只老狐狸,已经嗅出了味道不对。“孙队长,是不是有什么事儿,你请直说。” 郭蓉蓉接过话,“薛老板,我们想到你的试验基地去看看,没问题吧。” 薛岳山脸色有些微妙的变化。“我的试验基地有什么好看的,头几天你们不是都检查完了吗?” “头几天是头几天,现在是现在,此一时彼一时。你请带路吧,我们这么多人,走路不方便,您这儿肯定有电瓶车,多调来几辆,拉我们去吧。” 薛岳山强压着火气,劝道:“我的花圃很大,有三处,每一处都有几十亩。大半夜的去检查,也看不清什么东西,不如等到明天早上,我亲自带你们坐车转一圈,你们想怎么检查就怎么检查,岂不是很好?” “我们既然来了,哪有说回去就回去的道理?薛老板你还是准备车吧。” “很抱歉,我们的员工现在都已经下班了,我找不来人也找不到车,我对花圃的路也不太熟悉,要检查只能麻烦你们自己去了。实在很抱歉。”薛岳山略微扯动嘴角,藏着几许冷笑。 大半夜没人领路,钻进七八十百亩的花圃,那还不折腾死他们。 “那没关系,自己去就自己去,大不了坐我们自己的车,向导么,我们也有。” 薛岳山显得有点儿疑惑。 郭蓉蓉招招手,一个人戴眼镜的年轻人从旁边走过来,鼻子眼睛嘴都往一块儿挤,长相很纠结,脾气倒很好,见到谁脸上都是一副谦和的模样。 “张勇?你出来干什么?”薛岳山有些吃惊。 “薛总,不好意思,虽然你平时对我不错,但是关键时刻,我还是得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不得不揭发你。” “你胡说什么呢,我有什么可揭发的?” 张勇讳莫如深的笑笑,转身对郭蓉蓉和孙建洲说道:“各位警察同志,我现在带你们去吧。那个地方也不算远,步行的话20分也就到了。” 第8章阴阳双修祭(2) 于是众人跟着他,穿过办公大楼区,后面就是一个20多亩地的大花圃。 “这是我们的1号试验基地,那天晚上,我就是在这里遇到薛总的。”张勇一边走,一边给警察们解释。 此时,来凑热闹的丁潜和许婉也到了,夹杂在了人群里,跟着他们走。 薛岳山一脸阴沉的走在最后,脑鼻洼鬓角正在悄悄的往外冒汗。 张勇带着警员们穿过一个个看上去差不多的塑料大棚,把大家都快绕晕乎了,大致方向是到了1号基地的东北角。穿过一片整齐的矮灌木丛,来到一块长方形的花田。 里面的花草照比其他的地方的显得凌乱,长得也参差不齐,有些花埋在土里,有些花栽在盆里,还有些早就枯萎了。看样子这里早就没人照顾了,是一块废地。 “那天晚上我就蹲在那几棵小叶冬青的后面,”张勇指着身后几米外的绿色灌木,“当时我看见薛总拎着箱子从前面那条甬道走过来,对,就是薛总现在站的地方。我说得没错吧,薛总?” 薛岳山阴鸷鸷的瞅着他,牙齿缝里挤出一句话,“狼心狗肺的东西!你不得好报!” 张勇不以为然的笑笑,装得满脸谦卑,学着薛岳山那天的样子从甬道走过来,手里还装模作样的做出提箱子的动作。“薛总当时拎着大箱子,就像我这样走过来,一直走到花坛这儿停下了。他打开箱子,从里面捧出了三个花盆,放在了花坛里,跟其他花混在一起……” 他弓着身子在花坛里寻找,“我等薛总离开之后,跑到这里找到了那三个花盆……咦?” “怎么了?”郭蓉蓉问。 “花……花盆不见了。” “不见了?你确定他是把花盆放在这儿吗?” 张勇抓挠着头发,表情茫然,“我明明记得就在这儿啊,三盆红花石蒜,大红花团特别显眼,我拿起花盆,还往下滴血呢……” 大家的目光在花坛里看了半天,压根儿就没看到所谓的彼岸花。 直到这时候,薛岳山才迈着四方步走过来,皮笑肉不笑的对郭蓉蓉和孙建洲说:“我直到现在才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儿。原来你们是听信了张勇这小子胡言乱语,跑过来想抓我啊。如果我之前说我是清白的你们肯定不相信,现在好了,你们自己亲自检查过了。不用我再多说什么了吧,二位探长?” 孙建洲本来也觉得郭蓉蓉这样冒冒失失过来搜查太冒险,但是既然她那么有把握,不妨就听她一次,没想到碰了一鼻子灰。他很不满的瞅着郭蓉蓉,看她有什么办法。 郭蓉蓉明显还不甘心,“花盆即使搬走也有痕迹,物证科的,该你们了。” 物证科跟来了两个技术员,听到郭蓉蓉叫他们有点儿犹豫,都看孙建洲,就在这时,柳菲走了出来。 她还随身拎着一个勘验箱,虽然不是她平时用的法医箱,里面基本的检测仪器还有。这些东西是她来的时候从平江刑警队拿的,以备不时之需,现在派上了用场。 她拿出勘验灯,在张勇的所指的地方照了一圈,没有出现荧光反应。这也不排除是滴血量少的缘故。 柳菲又从勘验箱里掏出了鲁米诺喷剂,把整块地方都喷了一遍。 可是喷洒过了鲁米诺之后,地面上依然没有任何反应。 柳菲对郭蓉蓉和孙建洲说:“没有发现血迹。一丁点儿都没有。” 两个人的目光刷一下集中到了张勇脸上,张勇脸红脖子粗的申辩,“我说的都是真的,我确确实实看见薛总把花盆藏在这里,花盆确实在往下滴血,我眼看着滴在地上。只有几个小血点,会不会是过去了好几天,血都看不见了。” 柳菲说:“这种溶液对血液的敏感程度可以检测出百万分之一的含血量。即便是肉眼看着把血迹擦干净了,也还是能检测出来。” “这……这……” 薛岳山本来一直站在人群里冷眼旁观,这时候走出人群,来到张勇面前,突然发问:“我到底什么地方有愧于你,你为什么要陷害我?” “我怎么可能陷害你,我说的句句属实。” “句句属实那证据呢?花盆呢?血迹呢?” “薛岳山一连串质问,让张勇张口结舌。 “你说,是不是有什么人在背后指使你这样做!” “……”张勇冷汗刷刷往外冒,求助似的望着郭蓉蓉。 孙建洲也在看郭蓉蓉,带着一脸的埋怨,虽然没说话,那意思分明是,这祸是你惹出来的。你自己看着怎么收场吧。 郭蓉蓉现在一脑门子官司。简直要抓狂了。 要不是戴志强信誓旦旦向她保证张勇绝对可靠,她也不可能胸有成竹的带这么多警察来抄薛岳山的家。没想到居然是啪啪打脸的结果。 她还不甘心,对柳菲说:“万一有人事后返回,把那些血迹擦得十分干净,鲁米诺也没检查出来呢。小菲姐你再换个别的办法好好检查检查,说不定就有发现呢。” 柳菲摇头,“鲁米诺就是最灵敏的验血试剂,它都不行,其他东西也没有用。” “喂,你怎么这么死板。”郭蓉蓉朝她一个劲儿使眼色,希望她能替自己说说话。 可柳菲毫无反应,跟木头人一样。 薛岳山这时候对郭蓉蓉说道:“你们还想检查什么就随便检查,想检查多久就检查多久,我这百八十亩的地方都在这儿了。我还可以给诸位提供食宿,让你们检查到够为止。实在不行就把我抓起来,带回去好好审审!” 郭蓉蓉让他拿话挤兑的也无言以对。孙建洲见势不妙,只好打圆场,“我看这件事可能是个误会,但既然有人举报,我们也只好照章办事,希望薛总谅解,当然,今天也十分感谢薛总协助我们警察调查。” 第8章阴阳双修祭(3) 薛岳山倒也给他面子,没再深究,不过他也没打算就这样拉倒,他指着张勇,“孙队长,这个人无事生非,欺骗警察,诬陷好人,你们对他可决不能姑息呀。我明天就会请公司的法律顾问去公安局,正是状告张勇诬陷我。也希望你们到时候秉公执法,还我一个清白。” 张勇在一旁听得一清二楚,都快吓堆了。 一帮警察离开的时候跟来的时候截然相反,一个个垂头丧气,脸上无光。 郭蓉蓉还有点儿愤愤不平,把怒火都撒到了柳菲身上,“你怎么能帮着嫌疑人说话,现在好了,他倒打一耙,让我们这么被动!” 柳菲面无表情,淡然道:“我是一个法医,只是遵照实事说话。” “可咱们是一伙儿的啊,你还能胳膊肘往外拐,调炮往里揍啊。如果咱们配合默契,在坚持一下,说不定……” “没机会的。”丁潜说,“如果薛岳山真有嫌疑,柳菲也不可能退缩。我们还是一开始来的太匆忙,考虑不周。” “哼,你也在指责我。我告诉你,薛岳山那个老家伙肯定有问题。没有空穴来风这种事,好端端的为什么张勇会跳出指证他,说的有鼻子有眼儿的。你觉得这是诬陷?哪有这样的诬陷?” 丁潜瞧了一眼郭蓉蓉,“别的先不说,我就是有点儿好奇,张勇为什么只向你一个人举报薛岳山呢。你跟他又不熟。常理来说,他应该是去到刑警队报警才对吧。” 孙建洲也一直在琢磨这件事儿,趁机插话,“对啊,小郭警官就跟我说,她查到了薛岳山公司里一个重要线索,说有个人愿意举报薛岳山,具体是什么情况她也不说,我根本不知道,我以为她很有把握,也没往下追问。” 这一下郭蓉蓉成了众矢之的,无数双批判的眼睛都集中在她的小脑袋上。 郭蓉蓉本想立个大功,这下倒好,光/屁股推磨……转圈丢人。 丁潜察言观色,跟只老狐狸似的,“我说,上午的时候,戴志强不是找你约会吗。难不成他约会是假,其实是趁机向你透露了这个消息?” “……”郭蓉蓉恨不能捏死他,撅着嘴巴直运气。 看她这表情丁潜就是猜对了,丁潜又问:“那么这个张勇和戴志强又是什么关系?戴志强怎么会跟薛岳山公司里的人有瓜葛呢?” “他们……“郭蓉蓉索性实话实说了,“这么说吧,张勇是戴志强安插在薛岳山公司里的卧底,他的任务就是监视薛岳山。所以上周,他加班的时候,发现薛岳山形迹可疑的跑到试验基地里,他就起疑心了,跟着他看他到底想干什么。我和张勇接触过,我觉得他的话还是比较可靠的。刚才你也在场,你看他说话的样子像是在撒谎吗?你不是会测谎术吗?” “那是两码事。”丁潜说,“测谎术这东西也不是随便乱用的,有的人从小就擅长撒谎,他能很好的控制自己的微表情。我也未必能看准。要不然还用你们警察干什么,直接让心理医生去审犯人得了。这件事,你最大的疏忽就是太过相信戴志强这个人,你对他了解吗?” “他……” “你可别忘了,他首先是薛岳山的竞争对手,这家伙十分阴险狡诈。既然能想到在薛岳山公司里安插卧底,他就准备好了在关键时刻捅薛岳山一刀子。” “你是说这件事从头至尾就是戴志强的阴谋?”郭蓉蓉有点儿难以相信,“可是,他这么做也要冒风险吧。凭空找一个人编一通瞎话也太不严谨了。很容易就能被拆穿啊。” “看似容易,你不还是相信他了?” “就算我相信了又怎样?”郭蓉蓉的小脑袋超负荷运转,极力为自己辩解,“如果戴志强真要算计薛岳山,他为什么不把这个套儿做好一点儿。让张勇弄几盆死人花,哪怕只是弄一点儿人血洒在那儿,再编出这个故事也更有说服力啊。” 孙建洲插嘴,“戴志强要是真凶,他这么做很容易。但假如他不是,只是薛岳山的竞争对手,只想趁机击垮他,那他跟本没有办法弄来被害人的血,搞不好还会弄巧成拙。” “怎么会。我们又不知道凶手杀了几个人,只要发现一点儿血迹,即便不是被害人的血,我们肯定也会调查一番。到时候薛岳山的公司就得暂停营业,戴志强就达到了目的。如果他真想陷害薛岳山,我觉得他肯定会这样做,除非他真是发现了什么。” 丁潜接过话,“那案发现场为什么没有发现任何痕迹呢?” “我猜是薛岳山发现了张勇跟踪他,张勇离开以后,他返回来把花盆转移了,还清理了血迹。” “你有依据吗?” “我……”郭蓉蓉当然没有。 “而且,你光想了其一,没想其二。你怎么就确定戴志强就没让张勇在案发现场洒下血迹呢?也许早已经被薛岳山发现,把现场清理干净了。” “敢情照你这么说,这件事孰是孰非还说不清。” “本来就说不清。没有有用的证据,只是在假设来假设去,那就一切皆有可能。我们不走,留在那里查下去也没有结果。薛岳山和戴志强这两个人,要么有一个是凶手,要么只是两个商业竞争对手,跟案子没有任何关系。你对这两个人都没摸清的情况下,听了戴志强怂恿就去搜查薛岳山,实在是太冒失。人没抓住,差点儿被薛岳山反咬一口。” 事到如今,郭蓉蓉也只好认栽。 这时候,躲在一边的张勇哭丧着脸走过来,问:“那我该怎么办啊,郭警官,薛岳山不会真要告我吧。” 郭蓉蓉一看他更来气,照屁股给了他一脚,“你爱咋办咋办,先滚到我看不见的地方去。” …… …… “戴总,你说薛岳山那个老头子现在是不是已经完蛋了?”只穿了一件情趣内衣的萧薇薇像只慵懒的波斯猫蜷缩在戴志强怀里,娇滴滴的问。 第8章阴阳双修祭(4) 戴志强正搂着小秘书躺在办公室旁边的休息室,他这个人特别爱享受,特意在办公室隔壁装修了一间休息室,与办公室一门相隔,五星级套房的标准。有时候不回家就在这里过夜。 他靠在床上抽着雪茄,手里揉nie着萧薇薇xiong口的肥肉,得意洋洋的说:“这一下够那个老东西受的。就算警察不抓他,公司停业是没跑了。那些已经签了合同的客户肯定全傻眼。” “是啊,是啊,还是戴总精明。除了绿意,就数咱们实力雄厚了,这帮人为解燃眉之急只能求咱们。狠狠敲这帮家伙一笔。” “no,no,no。我非但不宰他们,还要用比薛岳山低得多的价格把业务拿过来。赚点儿薄利就够了。” “那为什么呀?”萧薇薇不解的问,一副笨宝宝的可爱样。 “你这小笨蛋当然看不懂了,我这样做,那些客户必然认为我是雪中送炭,感谢我还来不及呢,今后肯定就会找我做生意了。我这一招这叫釜底抽薪,至少能让薛岳山那老家伙大伤元气。” “哇,戴总真是神机妙算,运筹帷幄啊,以后平江也是你的地盘了,看薛岳山怎么还敢跟你争。“ “嘿嘿嘿……” “戴总,我还有个问题。” “你怎么那么多问题……行,我今儿高兴,问吧。” “你让张勇报警,他跟警察说的话是他真看见了,还是他编的?” “你真想知道?” “嗯……啊,轻点儿,弄teng人家了……” “你知不知道问题太多的小女孩都要被狼吃啊。” 戴志强扳过萧薇薇的尖下巴,就是一顿狂啃,萧薇薇jiao喘/连连,也没工夫问了,两个人在床上打了几个滚,戴志强躺在萧薇薇xia面。 萧薇薇心领神会,动手jie开他的/裤dai,伸手从里面tao出大huo儿,张开ying唇套上去,卖力的动起来。 萧薇薇很和适宜的吹捧,又会撒娇,让戴志强飘飘然,身体/里早就燃起了一团火。这丫头脑瓜很灵,也很会伺/候人,一点儿都不像校门刚毕业的女大学生,他有时候都怀疑她简历上的名牌大学到底是真是假,不过现在也无所谓了。能让他高兴就好。瞅这架势,玩儿个年把的不会腻。 戴志强舒服的哼哼唧/唧,正在占满/萧薇薇的嘴,这个小妖精使出浑身解数把他逐渐带入高chao,然而萧薇薇动着动着却停下了。 他厌烦的踢踢她,“干嘛呢,傻啦。” “我……怎么好像听着外边有人……”萧薇薇小声说。 “有人?”戴志强仔细听了听,似乎有点儿微弱的声响,好像有人正在关上办公室门,他旋即笑了,大声道,“是张勇回来了吗?” 门外无人回答。 丁志强愣了一下,警觉的推开了萧薇薇,翻身下床,推开门往外看看,办公室里没有人。 他今晚留在办公室就是在等张勇,这小子左等不回来右等不回来,萧薇薇还在那儿一个劲儿的tiao逗自己,算了不等了。 他索性把办公室门反锁了,免得张勇真回来打断他的好事。 “戴总有人吗?”萧薇薇看见戴志强回来,娇憨的问。 戴志强se迷迷眼神盯着床上的萧薇薇,从她水/津津的嘴唇游弋到肥美的/胸pu上,又滑到了两条si袜美zu上,他嘿嘿一笑,“没有人,有qin兽。”纵身扑上去,把萧薇薇/压/到/身/下。 萧薇薇花容失色,很配合的发出尖叫,更勾/起了他的yu望,不容分说bai开美人的双tui,挺qiang攻入。 他事前吃过一/粒wei哥,状/态正佳,非要大战三/百合才过瘾。 他紧紧箍住萧薇薇,不顾一切,疯狂进攻,脑袋里只剩下了荷er蒙。 昏暗的房间了除了大床发出的吱吱声,还有就是萧薇薇不堪重负的阵阵哀吟。 他们谁都没注意到,一个黑色的影子悄然从床下升起,悄无声息的矗立在戴志强身后。 床/上血脉fen张的情景映在他眼中,就像沉入幽暗的深渊,没有激起丝毫涟漪。 浪sheng大叫的萧薇薇无意中睁开眼,陡然看见站在戴志强身后的黑影,她的叫声一下扼断在喉咙里。戴志强还丝毫没有觉察,萧薇薇不叫了,让他不爽,更加卖力的冲击/她。 哐…… 他的后脑勺猛遭重击,头骨碎裂,脑浆飞溅。 他瞬间毙命,一头扎在萧薇薇怀里,下ti根本没来得及ba出. “啊……” 萧薇薇直到这时候,才终于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尖叫。 “抱着他坐起来!身体不要离开!”黑影命令,手里拎着一把沾了一层脑浆的斧头。 萧薇薇不敢不听,死人的身体出奇沉,她费了好大力气才把戴志强推起来,抱着他坐在床上。她惊恐至极,身体哆嗦不止。 黑影绕到她身边,仔细的打量他们。突然又一斧头砸在萧薇薇头上,萧薇薇未等反应,那张漂亮的脸立刻凹下去,脑袋无力的歪在一边。 死去的两个人还保持着拥抱的姿势,两颗打瘪的头静无声的往下流血。 时间继续慢慢行走,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4个小时候后,窗外天光微亮。 从戴志强的办公室里突然传出一声凄厉的尖叫。 …… …… “什么情况?”丁潜走到戴志强办公室门外,看见郭蓉蓉小脸阴沉,在那儿直运气,走过去问。 昨天晚上折/腾到后半夜才回家,他躺在/床上打个盹儿,手机忽然把他吵醒了。打电话的是郭蓉蓉,告诉他一个惊人的消息…… 戴志强被杀了。 丁潜连早饭都没顾上吃,匆忙收拾了一下,开车赶到了蓝京新时代园艺有限公司。 “你自己进去看看就知道了。”郭蓉蓉露出厌恶又恶心的表情。 丁潜套上门口准备好的鞋套,走进办公室。好几个物证科的技术员拿着相机和勘验灯在四处忙碌,收集线索。 第8章阴阳双修祭(5) 红杉木的巨大办公桌旁有一扇敞开的门,里面还有一个房间,丁潜看见了孙建洲站在房间里,一动不动,仿佛被什么东西吸住了魂魄。 他走进房间。 房间里除了孙建洲,还有法医柳菲和张平。三个人都望着床上,有些失神。 丁潜往床上一看,眼前的惨象也把他震惊了。 床上拥抱着两具无头尸体,一男一女,男的一丝不挂,女的穿着黑si袜和qing趣nei衣,跨坐在男人身上。两个人下shen紧贴,让人不难想起做那种事情。 然而,两个人的头都不见了,从脖颈处被整齐的切断。每个人脖子上都插着两大团红艳的红花石蒜。争奇斗艳。 在他两边放着两个玻璃杯,里面盛着满满的血。床下围着一圈蜡烛。 孙建洲发觉丁潜来了,看了他一眼,说:“猜猜这两个人是谁?” “不会是戴志强和……他的女秘书吧。” “看来我们大家都想的差不多。” “什么时候发现?” “今天早上5点多种,刑警队接到了报案。报案人我们恰好认识。” “是谁?” “张勇。” “是他?昨天举报薛岳山的那个人?” “嗯。” “他这么早就来公司上班?” “他说他一早来到公司,打算向戴志强汇报昨天的情况,结果发现了他和萧薇薇都死了。然后他就报警了。张勇确信这两个人就是戴志强和萧薇薇。” “你相信这个人的话?” “半信半疑,他既然有可能诬告薛岳山,也有可能在这件事上撒谎。目前来说,这个人还是嫌疑最大的。我们现在没法确定这家伙说话到底哪句是真的,哪句是假的。实在不行,你就给他做一次测谎吧,我们心里也好有个数。” “可以。”丁潜嘴上答应,目光始终凝视着床上的两具尸体,似乎对尸体本身更感兴趣。 孙建洲看出了他的意思,“这两个被害人跟之前两起案子很不一样。之前的尸体凶手都要摆成一圈,盘腿打坐,中间摆一圈蜡烛,还要撒些花瓣。你跟我们说那是一种印度教的祭祀。祭祀女神迦……迦什么来着……” “迦梨女神,象征暴力和毁灭的女神。” “好吧。那眼前这两个被害人却是坐在一起,看这架势好像是在干那个的时候被打死的。我看可能是凶手时间紧迫,来不及摆放尸体了。这也许是一个线索,便于我们确定凶手的作案时间。” 丁潜摇摇头,“他是故意这样做的。” “故意?” “嗯,故意逼被害人保持这种xing交的姿势,再把他们打死。或者先打死戴志强,逼着萧薇薇摆成这样的姿势。” “他为什么非要这么做。难道是要羞辱他们?” “不是羞辱,是祭祀。” “这也算祭祀?” “你们听说过欢喜佛吗?” “欢喜佛是什么?” “在印度教和藏教密宗里有一种男女luo体相抱交欢的神佛。是这两个教派独有的。男神代表‘法’,女神代表‘智慧’。二者结合可以使阴阳调和,这是是宇宙万物产生的原因,也是宗教最后的解脱。有些教徒根据这个信仰利用xing交进行修行,称为阴阳双修。我估计是凶手潜入房间里准备杀人的时候,恰好看到两个人在云雨。他临时起意,把两个人以这样的姿态打死。以此作为对女神的献祭。这个凶手对密宗或是印度教有相当的钻研。他本身一定是个虔诚的教徒。如果你们怀疑张勇,不妨去他家好好查查。我想这样一个虔诚的教徒,家里肯定能找到明显的线索。” “可以,我马上就派人去查。不过,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我一直想不明白。凶手到底是如何选择被害人的?现在死了9个人。三个年轻女孩是公司的小职员,一家四口老头儿老太太是退休职工,儿子儿媳在批发市场做小买卖。还有就是戴志强和萧薇薇。这三起案子的被害人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呢,真让人想不透。” 丁潜想了想说:“死的四口人是三个女孩的房东。我想凶手杀他们有只是为了防止我们尽快查处女孩们的身份。所以他连租房协议也一并拿走了。至于戴志强和萧薇薇么……” “我觉得这件事跟薛岳山脱离不了干系。”门口一个人插嘴。 说话的人是郭蓉蓉。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站在门口,看见房间里的尸体,还有点儿打怵。 她说:“别的先不论,这件事也发生也太凑巧了吧。昨天晚上,戴志强安排的卧底张勇刚刚举报了薛岳山,今天一早,戴志强和女秘书就被杀了。竞争对手,又是被对方暗算。薛岳山有绝对的杀人动机。” “但是薛岳山跟之前死的那些被害人好像没有什么关系吧,他没道理杀他们啊。”孙建洲反驳。 “也许那三个女人和房东一家并不是薛岳山杀的,薛岳山只是杀了戴志强呢?” 孙建洲一愣,“你认为这是……模仿作案?” “很可能,薛岳山为了报复戴志强而杀他。但是,像他这么精明的人肯定会想一个好办法。恰好他从我们这里听说了砍头插花的案子,有可能还私下里派人打听过,对整个案子知道大概。因此,当他决定要报复戴志强的时候,首先想到了模仿作案。但因为他毕竟不是凶手,模仿的总会有点儿差别,所以,我们看到的被害人姿势跟之前的不一样。这也能看出,薛岳山光杀了戴志强还不解气,还想羞辱他呢。” 郭蓉蓉说出了跟丁潜不一样的分析。听着似乎也挺有道理。 孙建洲想了想问柳菲,“柳医生,你如果尸检的话,能确定是不是同一个凶手吧?” “可以。”柳菲不假思索的说。 …… …… 平江刑警队,法医室。 又有两具人头花的尸体躺在了解剖台上。 第9章惶惶的幸存者(1) 柳菲不露声色的进行了检查,然后对孙建洲和丁潜他们说:“dna化验结果确定,这两个死者正是戴志强和萧薇薇。萧薇薇的下ti微肿,说明刚刚有过激烈的xing活动。戴志强没有she精。可以断定他们是在做ai的时候被杀害的。死亡时间在昨天晚上的1点到2点左右。” “那被害人的伤……”孙建洲提醒柳菲。 柳菲不紧不慢的说:“两个被害人的身体上没有发现外伤,也没有中毒和病理现象,不过我倒是在床上发现了一点儿脑组织和飞溅的血沫,我推测凶手是用钝器击猛力击打被害人头部造成的……” “那凶手到底是不是一个人?”孙建洲迫不及待的问。 “现场没有发现凶手的脚印,被害人的头被凶手带走了,看不到致命伤,我唯一能检查的只有脖颈上的切口,从伤形态上看,凶手所用的是同一种型号的高枝剪。特别是剪脖子的手法也十分相似,可以断定是同一个凶手。” 站在后面的郭蓉蓉忍不住道:“小菲姐你确定吗?你说‘像’,到底像到什么程度,凭感觉不准吧。也许只是薛岳山碰巧模仿的像呢。况且,我们是昨晚10点多种结束检查的。薛岳山完全有作案时间。” “有作案时间的不只薛岳山,而且模仿再像也还是有差别,不存在碰巧。凶手很有经验,他先用剪刀沿着一个方位,水平的剪开被害人的皮肉,露出颈椎骨后,再专门剪断颈椎骨,再继续把余下皮肉剪断。伤口十分平整,没有过多的伤痕。几具尸体都能保持这样的相似度,可以肯定凶手是相同的一个人。” 郭蓉蓉让柳菲说的也没词儿了。 其实,这样的检查结果让所有人都不满意,它把这起连环杀人案导向了更复杂的可能。还是那个老问题,这三起案子的被害人之间看上去没有任何联系,凶手是如何挑选他们的? 丁潜说:“我觉得,凶手肯定不是随意作案。一个随意作案的凶手选择目标的方式会很相似。一个打工族,选择被害人通常都是在他平时活动的范围里遇见的。一个健身房教练,选择的目标往往是来过健身房的顾客。像戴志强这样深居简出的老板,极少能成为连环杀手的猎杀对象。杀他的难度太大,除非对他有所了解。所以,我觉得凶手选择他下手肯定是有所原因。” 郭蓉蓉说:“那照你这么说,凶手是薛岳山的可能性还是最大啊,至于那三个女孩,可能是因为其他原因跟薛岳山有过接触吧。” 丁潜点点头,“有这个可能。但还可能是其他人,这个凶手跟戴志强和那三个女孩都有联系。简单点儿说,一个同时恨戴志强和那三个女孩的人就是凶手。这个人目前可能是薛岳山,可能是张强,还可能是其他任何人。” …… …… 警察先从最容易的张勇下手。 对他家的搜查倒是没发现跟密宗和印度教有关系的线索。 警方接着对他进行了审讯,在他手上身上戴上了测谎仪。 张勇这家伙倒是挺镇定,他问:“你们要拿我干什么?” 孙建洲和丁潜都没有接话。 张勇又用自嘲似的口吻说:“我早就猜到你们会怀疑我了。当时我都不想报案了,万一你们抓不到凶手,非要抓我这个倒霉的。那我就完蛋了。前思后想,戴总总算待我不薄。我还是报了警。” “废话少说,讲讲你昨天离开绿意公司去了哪里,谁能给你作证?”孙建洲说。 “我自己在街上溜达了两三个小时,没人能给我作证。” “你为什么在街上溜达?” “我在想如何向戴总汇报,原本以为这一下子能弄垮薛岳山,没想到一点儿没起作用。戴总知道了肯定发火。我只能想个好点儿措辞,免得挨骂。” “但你还是去见了他。” “必须的,他跟我约好的见面。我躲不过去。” 丁潜插话,“戴志强很霸道是不是?” “还行吧。当老板的不都那样。” “所以你恨他是不是?” “……”张勇迟疑了一下。 “当你告诉他,计划失败了,非但没搞垮薛岳山,反倒被薛岳山反咬一口,要告你。戴志强知道后大发雷霆,要把你开除,你一时起了杀机,把他杀了。” 张勇脸色苍白,急忙解释:“没有这回事儿,我去见戴总,根本都没来得及解释,他就已经死了。我可没杀他,虽然他这个人不怎样,带人刻薄,我也还不至于想要杀他,杀人可是要偿命的,我可没有那个胆子。” 郭蓉蓉挤在丁潜旁边,大眼睛盯盯的瞅着显示器上张勇的脉搏图,看到他的脉搏越来越剧烈,惊呼道:“他说谎了,他说谎了,看不出啊,原来他是凶手!” 她刚说完,张勇的脉搏一下蹿了上去。 丁潜问了张勇最后一个问题,“你说你上周看见薛岳山藏花盆,你还发现花盆滴血,这件事是你跟戴志强事前编造好的,故意嫁祸薛岳山吗?” 张勇犹豫了一下,“不是。” “我结束了。”丁潜说。 “这么快?”孙建洲有点儿惊讶。 郭蓉蓉更焦急,“快说,这家伙是不是凶手?” 丁潜让他们先把张勇带下去,然后才说:“测谎仪显示,他没说谎。也许他真不是凶手。” “不是?我看他心跳老快了。”郭蓉蓉说。 “听你那么咋呼,谁心跳都快。你没把他吓出心脏病就算不错了。” “……” 丁潜说:“但也并非没有收获,张勇在回答举报薛岳山的那件事,他否认那是他和戴志强做的套。测谎仪显示他没有撒谎。” “你是说他确实看见了薛岳山藏花盆?”孙建洲忙说。 “我不能百分百肯定,但薛岳山可能真的有嫌疑,也许这一次郭蓉蓉真蒙对了。” 郭蓉蓉十分得意,“本来嘛,我有破案天赋……唉,不对,什么叫这一次蒙对了,我那是凭实力想到的好不好?” 第9章惶惶的幸存者(2) 孙建洲可没有那么乐观,“薛岳山我们不是没调查过,没发现他有什么疑点。重新调查,我怕也找不到证据。” “如果换一个角度,从最早遇害的三个女人身上入手呢。”丁潜说,“凶手既然故意隐瞒她们的身份,可能是他自己意识到,她们的身份能引起警方对他的怀疑。现在我们都已经找到嫌疑人了,不妨查查三个女孩谁跟嫌疑人有关系就行了。” “你说的倒是有道理,但眼下我们还没有查出这三个女人的身份,我最担心的是凶手想钻这个空子,继续杀人作案。” 丁潜忽然想到了冯远,这小子自从上次失踪之后就再也没露过面,据他说,他身边还跟着一个叫小青的女人。本来这个女孩也会被杀,但是碰巧凶手到她家时她出差了,躲过了一劫。如果能找到这个女人,就能查出其他被害人的身份。赶在凶手下一次作案之前阻止他。 丁潜想到这,脑子里倒是萌生出了一个主意。他掏出手机,想给许婉打一个电话,商量商量能不能联系到冯远。 手机刚拿出来就响了。来电显示正是许婉。 丁潜直觉觉得肯定有重要事情。 “主任,冯远又给我寄包裹了。我怎么办?” 这个消息绝对够及时,够震撼。 丁潜没有表现出来,他平静的回答许婉,“我知道了,你等我一会儿,我现在回去。” 他随便编了一个理由搪塞孙建洲和郭蓉蓉,便离开了刑警队。 回到人民医院心理咨询科办公室,看见许婉如临大敌的坐在他的办公桌旁,桌上放着一个不大的邮包。 “你看过了?”丁潜问许婉。 许婉摇摇头。 丁潜走过来把邮包拆开,里面放着的果然还是一个录音笔。 许婉很紧张,不停的搓着两只手。不知道这一次,冯远又会给他们带来什么消息。 丁潜点开了录音笔…… 许婉,你好。很抱歉,我上一次跟丁医生见面不辞而别。我心里还是有一点儿担心,怕你找来一个警察钓我。如果我猜错了,希望你原谅我,我实在有不得已的苦衷。 丁医生上次说过我,说我这种太过小心的性格,更容易让自己陷入麻烦。他说的对,其实我惹上这些麻烦完全是自找的,如果当初早点儿报警,可能情况不会这么糟糕,我也未必就会被诬陷成杀人凶手,那毕竟是特例。我做的最蠢的一件事就是绑架小青。她本来只是一时误解了我,我却怕她报警,把她软禁了。这个性质可就变了。唉,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我已经把自己卷进这个案子里了…… 我还是接着上次告诉你们的往下讲吧。上次在她家,我和她都被凶手打伤了,她伤在了头上,伤势挺重,我只好租了一个路边旅馆的房间给她养伤。她现在伤已经好了不少。不过,她父母失踪和她弟弟遇害对她的打击太大了,她一直都没有缓过来,精神萎靡,脑子一会儿清醒,一会儿糊涂。有时候还怀疑我,处处对我提防我。你能想象到我现在的感受吗? 我一面得提防警察和凶手,还要被身边的人怀疑,误会。我现在几乎要崩溃了。我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职员,老天爷没必要这么折磨我吧? (冯远说到激动的地方,发出痛苦的shen吟,连声音都变了。可能觉察到自己失态了,他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继续往下讲。) 本来我还抱着几分侥幸心理,我想只要我再忍几天,等到你们抓住了凶手,我的嫌疑自然就洗清了。我就能光明正大的回到属于我的生活。 然而,事实证明,我的想法太幼稚了。这个魔鬼比我想象更可怕。 我自从搬到这家旅馆,一直都是深居简出。留意周围每一个可疑的人,大概三天前,我开始隐隐觉得,好像什么地方有一双眼睛在盯着我。可我又找不出这个人隐藏在什么地方。我甚至有点儿怀疑我是不是精神上出了什么问题。 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 就在昨天下午,我出了旅店,本来打算去市场买点儿吃的,可是出门不久那种古怪的感觉又来了。我觉得我好像又被人盯上了。 我这一次没有像之前那样毛毛愣愣的到处瞎看。我装作若无其事,慢悠悠的进了市场,借着驻足买菜的机会,我偷偷观察是是不是真有人在跟踪我。 你还别说,真让我找到了。 就在距离我十几米远的地方,有一个家伙,穿了一件黑色的呢子大衣,却带着一个很夸张的大檐帽。我一下就想起来,在之前那家快捷酒店,前台服务员描述的凶手样子就是头戴一个大檐帽,几乎把整张脸都挡上了。 我确信就是这个人。 这可是我第一次跟凶手面对面接触。 我说不出心里是紧张还是兴奋,但我表面上还要继续装,我就一边假装对地摊上的东西感兴趣,一边悄悄的往那家伙那儿凑近。 我都想好了。等距离足够近了,我就冲上去把他头上的帽子拽掉。我倒要看看这家伙长什么样?光天化日,他也不敢把我怎么样。 如意算盘都打好了。可是我没想到那家伙十分机警。他似乎发觉了我的意图,突然转身窜进一条胡同,看样子是要逃。 这么好的机会,我怎么可能轻易放弃。 我也顾不上伪装了,急忙就追他。这家伙跑的还挺快,我追进胡同之后,居然就看不到人影了。我撵了几步,忽然寻思,这家伙是不是躲在什么犄角旮旯了,想给我骗走啊。我就又退了回来,仔细寻找,结果发现了一条隐蔽的岔路,这家伙居然躲在楼墙的死角里,不注意还真发现不了。 他正好背对我,我悄悄的靠近他,然后突然蹿上去,猛地把他帽子拽下来。 这家伙猛然回头。 你知道我看到了什么? 一个青面獠牙的野猪头,嘴里居然还当啷着一条红舌头。 他狠歹歹的瞅着我,我这才看清他手里拿着一把尖刀,他一步步的向我走来。 我本来还想跟他搏斗一番,可是当时,我真的吓尿了。 第9章惶惶的幸存者(3) 那家伙忽然举刀刺向我! 我慌忙向后躲去,慌乱之中双腿绊闩,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我以为我死定了,不过,他只是做做样子,并没有真的刺我。 看到我这副熊样,他也没工夫儿搭理我了,捡起掉在地上的帽子重新戴好,晃悠着那个猪头脑袋走了。 我就眼睁睁的看着他走了。而且我知道他还会在回来的,他今天不杀我,只是觉得不好玩儿罢了。 我真恨不能跳起来,追上去跟他拼命,可我始终都没有那个勇气。 后来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才爬起来,踉踉跄跄跑回旅馆,告诉小青这地方不能待了,得马上搬家,有人要杀我们。小青问我原因,我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 我没想到,她竟然用那么鄙视的眼神看我。 她说,如果我在场,我就算拼上这条命也要为我弟弟报仇!杀了那个混蛋! 她的话让我无地自容。 我现在已经彻彻底底的被孤立了,警察怀疑我,凶手要杀我,连我救的人都鄙视我。我已经筋疲力尽了,再这么熬下去,不用等到凶手杀我,恐怕我就要先自杀了。 我是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跟你联系的,许婉。 我希望……不……我恳求你来帮我。我想跟你见个面,最好你能亲自来,咱们好好谈谈,至于我的下一步,咱们可以商量,你得给我点儿时间考虑。 如果你同意的话,见面地点还是上次那个茶楼。时间就在明天中午12点。 …… …… 这次录音很短,但是它交代的信息已经足够多了。 许婉焦急的对丁潜说:“主任,要不我还是亲自去见一下他吧。我感觉他现在的处境很危险。” “如果他真有危险,你去了就能解决?” “不是还有你吗,丁主任,没有能难住你的事情,我相信。”许婉很认真的说,眼神里居然还充满了崇拜。 “……”丁潜到现在才发现,被女人崇拜也未必是件好事。 次日,中午,12点。 青年路光明街,侗记茶楼。 丁潜和许婉走进茶楼。今天是周末,客人比平时明显增多。 许婉东看看,西望望,十几张桌转了一圈也没看出哪个是他们要找的人。“主任,要不我上楼看看?” “不用了。”丁潜指指许婉身后。 许婉转身,看见一个比她年纪瞧着大些的男人正走过来。 他长得实在太不起眼了,许婉对他根本连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你是……冯远?”许婉试探着问。 “嗯。你不认识我了吧。” 许婉有点儿发傻,尴尬的笑了笑。 他对这个人确实没有一点儿印象。上学时同学那么多,除了关系密切的,表现突出点儿的有点儿印象,其余的人基本也都忘了,甚至连名字都记不起来。 冯远的目光又落在了丁潜身上。“丁医生你也来了。” “嗯,第二次见面了。” “我也想通了,不管你是不是警察现在都无所谓了。你能来就是帮我,我都把你当朋友。” “不用客气。” “我……能问个问题吗?” “你问吧。” 冯远看看左右,“这里说话不方便,我们能不能换个地方?” “可以。” 于是三个人出了茶楼,走向马路对面的十五中学。三个人走到院墙外的人行道上,这里经过的人不多。 冯远停下脚步,问丁潜,“我上次带着丁医生去看了那三具尸体,你后来有报案吗?” “报过了。” “哦,那就好。”冯远抚胸松口气,“我这些天一直都在寻思这件事。总放在那儿实在不是个事儿。我自己又不敢报警。搞得我整天整天的胡思乱想。” “现在你不用想了,我还可以顺便告诉你另外一件事。你那位同学小青的房东一家也遇害了。” “你……你说什么?”尽管是大白天,冯远还是激灵灵打了个冷战,“你是说,他们也……像我看到的那样……”他用手在自己脖子上切了一下。 丁潜点点头,“一家四口,全部砍头插花。呃,应该是一家五口,还有一个6岁小男孩失踪了,警方怀疑是被凶手绑架了。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小男孩的下落,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那……那警方现在有没有找到罪犯呐?” “如果找到了,估计你也就用不着求我们帮忙了。” “可是都这么多天过去了,警察都是干什么吃的,连个杀人犯都抓不住!我们纳税人每年花那么多钱,就养了这么一帮无能的家伙!”冯远一下发作了,扯着嗓门吼,把许婉吓得直往后躲。 “对不起,对不起,我失态了。”冯远急忙又道歉,“我最近心情不大好。” “可以理解。”丁潜说,“虽然你说的话也不无道理,但至少在这件案子,专案组用的都是精英。还是有不小的收获。根据案发现场的物证线索,现在已经调查了几百人,包括企业老总在内,只是暂时没有找到直接的证据,不过估计也快了。”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冯远无比惊讶的看着丁潜。 “咳咳,实话告诉你吧,我是警方的……嗯……心理顾问。虽然不是警察,但是对案子的近况还是比较了解的。” “哦。原来是这样。难怪我们上一次见面,我就感觉你与众不同呢。那么恐怖的尸体,你看见了居然不害怕。还那么冷静。” 其实丁潜也不是一点儿不怕,只是没让他看出来,要不还怎么当心理医生。 冯远说:“现在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的录音你们也都听过了,我现在是走投无路了,想问问二位我该怎么做?” 许婉看着丁潜。 “你还是先带我们去见见被你折腾的不轻的女同学吧。这次可以见她了吧。” 冯远红着脸,尴尬的点点头。“可以,可以。我现在就带你们去。” “可以问问她真名叫什么吗?不会就叫小青吧?” “当然不是,她真名叫刘畅。” “刘畅?”许婉惊讶道,“不会是杭州育人中学的刘畅吧?” “对呀,就是她。我们都是校友。” “何止是校友,我和她还是同班同学呢。” “啊?我才刚知道。” “快带我们去吧,她现在在哪儿?” 第10章圈套(1) 丁潜开车来的,三人上了车,冯远指路。20多分钟后,丁潜开车来到了冯远临时租住的旅店。是一个双层门市房,三层楼往上都是住户。 冯远领着丁潜和许婉走进旅店,穿过简陋狭小的前台,走上一条陡峭的之字形楼梯上到二楼,左转来到一间临街的客房。 客房大概10平米左右,只有基本的家具,有一个女人抱着双腿蜷缩在床上,长发有些凌乱,半遮脸庞,神情恍惚的瞅着地面,听见门响也没有抬头瞅一眼。 冯远无奈的叹口气,小声对丁潜和许婉说,“自从她家里遭到了变故,她就变成这样了。打击太大了吧。” “刘畅……”许婉呼唤了一声。 床上的女人缓缓抬起头,她脸色苍白,面有病态,但依然难掩俊秀妩媚的底子,应该说,她算得上十分漂亮的女人。 可是她看见许婉根本毫无反应。 “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许婉呀,初中那会儿,咱俩在一个班。你好好想想。” 刘畅看了她半天,终于发出了声音,“你变样了。比那时候变漂亮了。”说话时,眼神里也微微的出现了光彩。 许婉走到她身边坐下,老同学又是老乡,外地见面格外亲热,许婉说:“我要是知道你也在平江,我早就联系你了。原来咱俩离得这么近。” 刘畅说:“我在外贸公司做公关,你呢?” “我是心理医生。你要是有什么困难就告诉我,我能为你做的肯定尽力而为。” 她的话勾起了刘畅的伤心事,眼泪不自禁夺眶而出,抱着许婉痛哭不止,哭着讲述自己家人的遭遇,许婉和丁潜都没有打断,耐心的让她哭个痛快,这也是一种精神发xie。等她哭得差不多了,许婉又好一通安慰,刘畅的精神看上去变得好多了。 冯远由衷感叹,“果然还是心理医生管用,我劝她这么多天都没什么用,你们一来就药到病除。现在我都听你们的,你们说下一步怎么办?” 许婉看看丁潜,还没等丁潜说话,刘畅忽然开口,“我要回家!” 冯远很为难的向丁潜和许婉解释:“她跟我提过不止一次‘要回去’,可是刚刚发生了那种事,我怕有危险,就没答应。” “我只想回家看看!”刘畅又重复一遍,声音不大,但态度很坚决。 丁潜已经猜到了,刘畅这是信不着冯远,毕竟她没有亲眼看见自己家人的尸体,都是听冯远说的,还想亲自去确认一下。反正丁潜也想看看,估计这么多人一起去,又是大白天,也不会有危险,便说:“这样吧,我们大家一起去,四个人呢,凶手即便知道也不敢轻举妄动。” 这样冯远也就不说什么了。 “不过,我还有几个问题想先问问刘小姐,你可以回答吗?”丁潜问。 刘畅微微点下头,眼神里带着一点儿不解。 “你认不认一个叫薛岳山的人?” 刘畅摇摇头。 “那戴志强呢?” 依然摇头。 “那你能不能仔细想想,你最近一段时间有没有接触过什么特殊的事情,或者是行为举止比较奇怪的人。” “有多奇怪?” “就是……他有信仰,但跟我们正常的信佛信道不一样,有点儿走火入魔的架势。” 刘畅有过片刻的迟疑,但马上摇摇头。 “没有吗?” “没有。” “哪怕是你不确定的,也可以说说。” “不,我很确定。没有你说的那样的人。”刘畅这次回答的很坚决。 “哦。”丁潜没再说什么。 冯远在一旁看着糊涂,忍不住问丁潜,“丁医生,你问她这些做什么?难道跟这个案子有什么关系吗?” 这小子虽然不是警察,但早已经深入案子了,甚至跟凶手有过面对面接触,丁潜倒也没瞒他,“警方现在认为,凶手是一个信仰邪教的人,他将这些被害人砍头插花,也是为了邪教祭祀。” “祭祀……好像真是这样啊,我记得尸体还坐成一圈,地上还摆着蜡烛,撒花什么的。” “但祭祀虽然是凶手的目的,不过从潜意识的层面来说,肯定会有深层次的东西影响他做出这样的行为。我仔细比较过已经发生的三起案子以及你的遭遇,感觉凶手真正的在意其实是在第一起案子。在这个案子里有一个关键点,把整个连环杀人案都能串联起来。” “你的关键点不会是……刘畅吧…?” 冯远说到“刘畅”故意小声,但还是被许婉和刘畅听到了,刘畅一哆嗦,憔悴的脸上这下一点儿血色都没有了。 许婉问:“主任,你说的是真的吗,凶手杀人跟刘畅有关吗?” “关系是肯定有,凶手第一次作案其实就是奔着刘畅去的,当时幸好她出差去外地了,躲过了一劫,凶手没有找到刘畅,但还是对她的室友下手了。但是,冯远意外插入一脚,让凶手始料未及,不过这并没有干扰到他,他很快调整计划,跟冯远玩起了捉迷藏游戏。那段时间,冯远躲在附近旅馆,想监视凶手,凶手其实也在附近,这一点儿冯远倒是猜对了,但他没有受过专业训练,没能发现凶手。不过,歪打正着,把刘畅救了。凶手那段时间迟迟没有离开,他真正的目的就是在等刘畅。刘畅出差回来那天晚上,凶手很可能就躲在那栋楼里,他本以为手到擒来呢,但没想到让冯远闯进来,这家伙更擅长偷袭,玩心理战,而不是面对面火拼,他当时没敢轻举妄动,让你们逃了,但他为了给自己争取时间,杀了许婉房东一家,拿走了租房合同,防止警方太快确定刘畅身份。因为一旦警方介入,他再想对刘畅下手就难上加难了……” “可是主任,冯远也可以报警啊。凶手明知道这一点,还杀其他人又有什么意义?”许婉忍不住问。 第10章圈套(2) “冯远敢吗?当时,他可是把刘畅绑架出来的。何况,他要报警早就报了,他的犹豫不决让凶手抓住了可乘之机,利用他的犹豫,还故意给他拍照下套,让他以为自己被栽赃嫁祸了,一旦报警,警方就会怀疑他。这样,冯远就更不敢声张了,而且也不会让刘畅报警。凶手在这方面确实很会揣摩、利用别人的心理,倒是当心理医生的好材料啊。” “合着半天,我是被那家伙当傻子耍了。”冯远气得捶胸顿足。 丁潜继续说:“凶手的跟踪能力也很强,一直围着你们转,他在寻找刘畅落单的机会。刘畅,其实你真该谢谢冯远,如果没有他,你恐怕早就落在凶手手里了。” 听了丁潜一番话,这些天一直恍恍惚惚的刘畅似乎才恍然大悟。她难为情的瞅瞅冯远,动动嘴唇,又难于启齿。 冯远更窘,双手乱摇,“别谢我,别谢我。谁能见死不救啊,换做谁都会的。” 丁潜微微一笑,“现在你知道了,其实你很勇敢。” “谢谢你丁医生!”冯远知道,丁潜在为他澄清刘畅的误会。 …… …… 四个人动身之前,冯远去前台顺便把账结了。这个地方既然已经被凶手盯上,还早离开早好。 丁潜驱车带着四个人,由刘畅指路,赶奔她的老家。 其实刘畅是平江本地人,母亲开超市,父亲跑运输,家境也算殷实。到了上学年龄,学区小学和初中的质量太差,让父母很发愁,正好想到有位舅舅住在杭州市里,于是跟舅舅一商量就给女儿改了户口送到杭州上学。刘畅从小学到大学,十多年一直呆在杭州,也算半个杭州人了。不过毕业找工作不太顺利,转了一圈又回到了平江,做上一家外贸公司的公关,待遇还不错,就是经常出差。她打算先干两年,有更合适的地方再跳槽,父母却希望女儿趁着好时候找个好人家嫁了。保媒的人倒是有不少,其中不乏家境丰厚的,只是刘畅自幼模样出众,走的是从小天鹅变大天鹅的成长模式,被人宠着抬着惯了,骨子里难免有点傲娇,眼界也高,一般男人根本看不上眼。要么不嫁,要嫁也得是布拉德……皮特那样兼具英俊与热血的天地男儿,要么就是价值千万的年轻才俊。这两条标准基本就撂倒了一大片适婚异性。如果中国女性都是这样的择偶标准,男人再多生2个亿也不够挑的。 就在刘小姐风光无限,信心爆膨的时候,倒霉的被冯远绑架了。刘畅最初还以为他是哪个因为太过迷恋自己所以铤而走险的仰慕者,而真实情况却这更恐怖,将她从云端彻底摔在地上。在一个凶残的罪犯眼中,没有什么公主与乞丐的分别,所有人都是任他拆卸的玩具。 轿车从超市前门绕到后院,从外面就能感受到一片死寂,没有声息,没有人影晃动,所有一切都完全静止,静止到让人从心底发毛。 刘畅在座后排,车还没停稳,就要开车门下车,冯远急忙拉住她,“你还是不要下车吧,有些东西,你还是不看比较好……” “这是我家,我都来了,一定要进去。”刘畅十分倔强,不容分说打开车门下了车。 其他人只好也跟着下车。 丁潜一眼就看见了绿色大门上的红色的符号……3sr。结构和笔迹与之前见过的几乎完全一样。 他推开角门,走进院子。冯远随后跟进,最后是两个姑娘。 四个人慢慢前行,就感觉空气中哪里飘来一股恶臭。 刘畅毫无征兆的发出一声惊叫,把大家都吓了一跳。 “怎么了你?”丁潜问。 刘畅抬起手,颤颤巍巍的指着狗窝的方向,嘴巴张了几张,完全说不出话。 其余的人甩头望去,就见狗窝旁边蹲靠着一条黑狗,身上落了一层绿豆苍蝇,有些皮毛脱落的地方涌动着一些白色的虫子样的东西,恶臭就是从死狗身上散发的,但已经没有了狗头,取而代之的是一簇开得正艳的大红花。 这样的造型连丁潜都是头一次看见,更别说冯远和许婉的反应了,冯远还好点儿,许婉的反应几乎跟刘畅差不多,只是她双手捂着嘴,才没有叫出声。 “凶手来过。”冯远吞了口唾沫,“我上次来,这条狗只是被杀了,不是这样。” “也可能是你走后,他动手干的。” 丁潜的话让大家安心一些,为了以防万一,丁潜还是问冯远,“你带刀了吗?” “带了。” 冯远掏出随身的弹簧刀和防狼水,问丁潜:“你跟警察学过擒拿吗?” “没有。我就是医生。” 他把防狼水递给丁潜,“这玩意儿其实比刀管用,你拿着它按上面的按钮,往前喷就行了。上次,就是这东西救了我的命。” 他说完,深吸口气,给自己鼓起勇气,带头走到正房大门前。两扇门虚掩,铝合金的门框,上面是玻璃的。 冯远推开门,门厅里倒是没有看出什么异样。 冯远小声对丁潜说,“刘畅的弟弟就死在了前面的超市里,我亲眼看见他的头被割下来插在货架上,那样子实在太……” 走在他们身后的两个姑娘听得只言片语,许婉忍不住问,“你们在讲什么啊,什么插在货架上?” “哦,没什么,没什么。”冯远偷偷瞄了眼刘畅,“你们俩在这儿等会儿。我跟丁医生去前面看一眼就回来。”说着就推丁潜。 丁潜心知肚明,加快脚步,冯远随后跟上,甩开两个姑娘,走进前面的超市。 超市里跟冯远在录音里描述的差不多,一片狼藉,好像发生过激烈的打斗。 冯涛指着离他和丁潜不远的地方,“我就是在那个地方被那家伙袭击的,我当时没工夫多想,就是拼了,乱喷乱砍,终于逃了出来,要不然,我可能今天就得跟门外那条狗一样。” “那家伙主要靠使阴招,要是面对面,说不定你还有机会打倒他呢。” 丁潜的鼓励让冯涛很高兴,“是呀,我当时肯定是喷到他了,就是运气差点儿,要是哪刀蒙对了,肯定给他放倒。” 第10章圈套(3) “人头在哪儿?”一排排凌乱的货架挡住了视线,丁潜看不到刘畅弟弟的尸体,但也没有看到什么地方插着人头。 “在前面……”冯远从货架之间的过道穿过,小心不被散落地上的货品滑倒,走到了货架前排,“就在这……” 他话说一半儿,后一半儿卡在了嗓子里。 “怎么了?”丁潜问。 “不,不见了。” 丁潜来到冯远身旁,看到地上除了凝着一滩疑似血的痕迹,并没有看到尸体,货架上自然也没有插着什么人头。 “我确实在这里看见了尸体,我没骗你。”冯远怕丁潜不信,急忙强调。 丁潜没有说话,正在沉吟,冷不防听到身后有人低声喊他,“主任……主任……” 声音压的极低,带着哭腔,充满了惊恐。 两个男人同时转回身,看见许婉和刘畅也进了超市,站在门口那儿,看样子很不对劲儿。两个姑娘互相搀扶着,似乎被什么吓到了,脸上都没有了一点儿血色。身子不停的哆嗦。要是不互相扶着,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 “你们怎么了?”丁潜问。 许婉急忙摆手,那意思好像是不让他大声说话,然后结结巴巴的说:“房……房子里……有……有人。” 房子里有人? 在这么寂静的房子里居然还躲着一个人,他躲在这里干什么? “你们看清那个人了吗?”丁潜问。 两个女人都摇头。许婉镇定了一下,说:“我们一推门,就看见有个人站在房间里,背对着我们,房间还有三个死人,他们的头都被砍掉了……我俩不敢再看,急忙来找你们。” “他没发现你们吗?” “没有,我一看到他就急忙把门关上了。” 冯远不禁疑惑,“这家伙一直待在屋子里不知道我们进来吗?” 许婉说:“那房门挺严实的,一直关着,咱们刚才进来也发多大声,我看他是没听到。” 她又问丁潜,“你说怎么办呐,主任。” “去看看,我们四个人呢。” 于是,丁潜和冯远打头,许婉和刘畅在后,四个人轻手轻脚离开超市,按照许婉所指,来到了右边的房间。 门关着。丁潜轻轻把门推开一道缝,和冯远两双眼睛,一上一下,透过门缝同时望向房间里。 三具没有头,脖颈插花的尸体盘腿围坐在房间里,中间围着一圈蜡烛,蜡烛中间用花瓣聚出一个奇怪的形状。 这样凄厉的惨景,丁潜已经不止一次见到,他都有点儿免疫了。唯一不同的地方在于,在那圈蜡烛中间站着一个人,背对门口。 这个人身穿黑色的呢子大衣,脑袋很大,或者说是头上扣着一个毛茸茸的东西。 冯远和丁潜互相看看,从彼此的眼神里看出,他们想到的是相同的东西。如果那个人转过身,他们看到的肯定是一个面目狰狞的野猪头。 凶手! 他们竟然在这种时候,意外的与凶手遭遇了。 丁潜尽量不发出声音的关上门。 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都陷入了沉默。 冯远跟凶手打过数次交道,如今近在咫尺,更紧张了,他低声问丁潜,“咱们怎么办?” 丁潜是个文臣,不是武将,出谋划策方面的还行,冲锋陷阵,他也没有什么经验,但事到如今,这些人里全都倚仗他,他必须拿主意。 于是,他充满信任的拍拍冯远肩膀,“你上次不是斗过他吗,也没吃亏不是,还差点儿把他放倒。现在咱们俩,我给你打下手。你看怎么样?” 冯远吞了口唾沫,看看自己手里的弹簧刀,看看丁潜鼓励的目光,又看看刘畅,下定决心豁出去了,“行,我干!” “别忙,我给刑警队通知一声。”丁潜拿出手机,以最快的速度给郭蓉蓉发了一条短信,告诉她地址,让她马上通知孙建洲,带人过来抓凶手。 安排妥当,两个男人准备好,丁潜重新推开了门,这次,他把门完全推开。 那个野猪头凶手依然背身站在房间里,根本没有觉察到身后发生了什么。 丁潜脑子里闪过一丝狐疑,但也只是一闪而过,因为刘畅忽然控制不住哭出了声。 其实就算不说,其他人也猜到,这三具尸体十有八九是刘畅的父母和弟弟,只是大家不愿意点破罢了。但是刘畅突然情绪失控,无疑会惊动凶手,在这种非常时刻就可能造成意想不到的变数。 丁潜和冯远再不敢犹豫,几乎一起冲向凶手。从两个方向扑向他。 “别动!”冯远抓住凶手左胳膊,把弹簧刀顶在他脖子上。 丁潜抓住凶手另右胳膊,防狼水也对准了野猪的眼睛。 凶手没敢挣扎,猪嘴里发出了古怪的声音。 刘畅后脚也冲上来,绕到凶手前面,揪住凶手的大衣领子,嘶声质问他,“你为什么要杀我爸爸妈妈,为什么要杀我弟弟,我到底什么地方得罪你了,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不放过我家人啊!” 她泪流满面,又抓又打,但大都打在了猪头上。 凶手摇晃着猪头似乎在嘲笑她。 刘畅气急败坏的抓住他的头,硬是把他的猪头拔下来,她要亲眼看看这个凶手到底是谁,谁跟她有如此深仇大恨。 拽掉的猪头掉在地上。 凶手露出了庐山真面目。 刘畅怒目而视的双眼落在凶手脸上,表情一下就呆住了。 不只是她看呆了,其他人也看呆了。 这个狡猾无比的凶手居然长着一副小男孩的脸,可是他的身高几乎有一米八了。 一个又小又圆的头长在一个高大的身体上,看在别人眼里有种说不出来的别扭。 他却瞪着两颗相比自己的脸出奇大的黑眼珠,眼神直呆呆的盯着刘畅,小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刘畅失神了片刻,伸手又要去打,忽然被一只手抓住胳膊。 “等一下。”抓她的人是丁潜。 “不对。”丁潜说。 其他人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是他已经认出了凶手这张脸。 他曾经见过一次。在刘畅房东家的全家福上。 就是那个失踪的小男孩。 第10章圈套(4) 这个凶手怎么会长着失踪男孩的脸? 丁潜伸手扯开呢子大衣,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身材不成比例的怪物。 他只有一个小孩子的上半身,却有两条极其夸张的长腿。因为腿过长,裤子还是后接上去的。 丁潜索性把大衣都扯下去,这下不用丁潜再说,其他人也全看明白了。 这哪里是什么凶手,这根本就是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由于他身材小,为了让他能把大衣撑起来,有人特意做了一个架子套在他身上,丁潜和冯远抓住的也不是男孩的胳膊,而是两个塑料假肢,粗细跟成人差不多,两个人一时情急抓在手里,也没发现异常。为了让男孩显身高,有人又在他脚底垫了两根木桩子,套上了裤腿。再给男孩扣上野猪头,从后面根本看不出破绽。 但丁潜弄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小男孩会老老实实站在这儿,不喊也不叫,难道凶手给他用了什么药物?还有,凶手把小男孩弄成这样放在尸体中间,这也算是祭祀吗? 丁潜正在纳闷,就听不明真相的冯远正在大声训斥:“你谁家的小孩儿,跑这里来胡作,赶紧滚蛋!” 刘畅拦住他,“你别吼他了,他肯定也是被凶手绑架到这里的。”她泪痕犹在,满心悲痛,但意识已经清醒过来了。 “是,是吗?”冯远挠挠脑袋,朝小男孩露出歉意的笑容。“不好意思小朋友,我误会你了,可你也是,怎么不吱个声呢,你要是早开口告诉我们,我们也不至于误会了。” 他无意中一句话倒是提醒了其他人,刘畅伸手碰碰小男孩的脸,“小弟弟,你怎么了,能不能告诉我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什么人把你弄到这里来的?你告诉姐姐好不好?” 小男孩猝不及防的张嘴咬了刘畅一口,刘畅疼得抽回手,指头上印出几个血红的牙印。 男孩蓦然张开嘴发出“嗬……嗬……”的嘶嚎声。 他嘴里竟然没有了舌头。只剩下一截凝着血痂的舌根。 刘畅吓出一声尖叫。 伴随着嚎叫,小男孩眼珠充血,布满杀机,作势扑向刘畅。刘畅忙向后躲,跌坐到地上。 与此同时,站在一旁的丁潜就感觉有一条线从男孩手里飞出去,被拽向了房间的一角。似乎男孩刚才一直在用力拉着什么东西。 脑子刚闪过这个念头。屋子角落里“砰”的腾起的一团火球。 崩飞的碎片四面飞散,打在众人脸上、身上,大家猝不及防,惊叫躲闪,转瞬间,房间的墙壁、棚顶和地面蹿出无数条火舌,迅速燃烧起来,房间顿时变成了一片火海。 “快跑!”丁潜大喊一声,拽了一把小男孩没拽动,只好抓着身边的许婉,跌跌撞撞跑出房间。两个人身上全着了火,丁潜穿的是风衣,一把就拽下去,顺便把许婉的裙子也扯下来。 许婉本来乱跳乱叫,忽然低头看看自己白花/花的身子,只剩下抹胸加内内,不假思索就给了丁潜一巴掌,打完了,脑子也清醒了,急忙又伸手给丁潜揉脸,“对不起,对不起,主任,你不疼吧……” “冯远呢?”丁潜顾不上跟她较真。 “我在这儿,我没事儿。”身后冯远的声音回答。 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冯远说:“糟了,刘畅没出来!” 此时,房里火势已经越来越大,往外冒着浓烟,再想进去救人已经很危险了。 三个人都犹豫了。就在这时,房里传来了刘畅的哭声。 三个人焦急万分,丁潜说:“我们去找水。” “来不及了。”冯远一咬牙。把烧焦的衣服往头上一蒙,反身冲进火海。 丁潜和许婉都看呆了。在他们印象中,冯远一直都是一个胆小懦弱的男人。居然能在危难时刻奋不顾身,令人不无动容。 冯远在浓烟和火海中寻找,最后在房间尽头发现了奄奄一息的刘畅。 刘畅原本站在小男孩面前,大火烧起来的时候,她还想过把小男孩一起带出去,可是小男孩身子特别沉,根本拽不动。此时的男孩彻底变成了小恶魔,双手死死抓住她,让她难以挣脱,好容易挣开了,火势已经大了,她就被困在了火海里。 她绝望的哭泣。 那一刻,惊恐,无助,幽怨,乞求,各种情感交织心中被绝望团团包围,她从来都以为自己的美貌是上天厚爱,因此上天也会让她多福多寿,遇难成祥,这是她与生俱来的优越。直到遭遇这个恐怖杀人狂,朋友和家人接二连三的惨死,她开始对自己产生了怀疑,但还渴望着有一线转机,终于这场大火让她彻底死心。在命运面前,她的美貌不值一提,这个世界离开谁都可以,每个人都不过是命运激流中随时可能倾覆的小舟。只是她实在不甘,自己这样大好年华,会以这样凄惨的方式早早终结。 在她迷迷糊糊,感受着濒死体验,忽然从浓烟中伸出两只手抓住她,用衣服裹住她,抱起来就往外跑。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救出来的,当她从昏迷中苏醒过来时,已经身在院子里,躺在许婉的怀里,她家的房子就在身旁熊熊燃烧。 她看见丁潜正在给一个人满脸熏黑,已经看不出模样的人做急救,她想爬过去看看,被许婉拦住。“你好好歇着,120救护车马上就到。” “那个人是谁?”她问。 “冯远。” 刘畅闭上眼,眼泪从早已经烤干的眼角滑落。 …… …… 经过消防队一个小时的扑救,大火终于被熄灭。 丁潜,许婉,冯远,刘畅四个人也被送到了附近的大医院。丁潜和许婉没受什么伤,检查一下就行了。刘畅身上被烤出一些水泡,还吸入了大量毒气,需要住院治疗。伤势最重的是冯远,头发都烧焦了,脸上,胳膊,身上,腿上有多处烧伤,医生诊断认为,不会影响身体机能,但肯定会留下伤疤。 第11章炭尸(1) 苏醒过来的冯远得知这个消息,自嘲道:“无所谓,反正我长得也不好看,再丑点儿也无所谓。刘畅没事吧?” 听说刘畅没什么大碍,只是需要静养一段,他长出口气,放心闭上眼睛,不再多说话。 他火海救人的事儿后来不知被哪个护士传出去,再经过一番添油加醋,变成了新版英雄救美。这种老掉牙的情节在电影小说里屡见不鲜,却每每总能引起共鸣。尤其是在一个连搀扶摔倒老人都需要莫大勇气的社会,冯远这种奋不顾身的行为更令人由衷钦佩。 这下可好,不仅警察来了,报社记者也来了。纷纷要求采访冯远,让他讲讲救人经过。冯远倒是挺倔,概不回答。记者们无奈之下只好去采访刘畅和许婉,许婉大致告诉了记者们当时的情形,经过媒体一番润色,许多报纸都纷纷刊登了冯远的事迹。居然政府部门还打算给他颁发一个奖状什么的。 那边搞得热闹。警方这边却遇到了大麻烦。 就在着火当天,丁潜去医院刚检查完便被郭蓉蓉叫走了。开车拉到了案发现场。 失火的三间正房损失惨重,尤其西屋,已经面目全非。警察接到丁潜的电话随后赶到,经过一番搜查,在烧成一片瓦砾的西屋发现人体残骸。便让把丁潜从医院找回来了解情况。 丁潜下了警车,踩着一地积水,走进刚刚被大火洗礼过,又被高压水枪冲刷过的房子,来到他们舍命逃出的房间,呈现在他眼前只剩是一堆散发的焦糊气味的碳化物。有些东西还能大概辨认出形状,还有些彻底烧成了一堆灰烬。 孙建洲站在门口,满面愁容,随着案子逐步升级,凶手迟迟不能归案,他现在的压力比谁都大。 柳菲和张平在房里检查。估计情况也不容乐观,火是刑侦大忌,高温下几乎所有物质都会发生氧化反应,让刑侦仪器失去意义。高温也可以改变物体原先的外表和形态。把一起肉眼看得见,看不见的线索消灭的一干二净。 丁潜大致跟孙建洲聊了事情经过,然后问他,“我可以进去看看吗?” “我没问题,只要你不干扰到他们工作就行。” 丁潜小心翼翼的迈进房间,他并没有往里走,只是站在门口看着眼前的废墟。 柳菲和张平正在摆弄一个仪器,连接着一个胶皮管,另外一端插着一个类似麦克风的圆头。他们正拉着在房间里走。 “那是做什么的?”丁潜问。 “测气仪。”柳菲说,“能检测空气里的物质成分,这里有油脂一类的助燃剂。火势才会烧的这么猛。你们开始没闻到吗?” “当时进屋的时候房间里有很浓的血腥味,还有尸体的臭味,把我们的注意力都分散了,根本没注意到其他的。”丁潜回想起着火时,无数条火舌在棚顶、地上整个房间里乱窜,不用多说,那肯定是凶手到处泼洒了助燃剂,所以瞬间起火,两三秒就把大家都困住了。 柳菲说:“在房间靠墙有三具烧焦的尸体。碳化比较严重,喏,这里就是一个。”柳菲指着脚下一截黑色的东西。好像一截人形的木头。 “我记得这是个年轻男尸,没有头的。” “是没有找到头。” “当时三具尸体的情形跟之前的被害人差不多。盘腿打坐,没/穿/衣服,我当时留意观察了一下,除了这具尸体看着年轻一些,另外两具尸体看着比较老,一个是男性,另外一个是女性。应该就是刘畅的父母和弟弟。” “刘畅?” “哦,就是第一起案子里失踪的那个女人,我们当时怀疑她被冯远绑架了,其实是有点儿误会。着火时我和他们在一起。” “就是那两个受伤送医院的人?” “嗯。” 柳菲的目光又回到了脚下的尸体上,“尸体脖颈上也都插着红花石蒜那种花吗?” “是,三具尸体的脖颈上都插着那种红花。” 只不过现在已经完全看不到花的痕迹了。柔弱的花枝早在大火中烧光了。 “哦,忘了跟你说,这个房间里不只三具尸体吧,还应该有一具。” “还有?”柳菲愣怔了一下,目光在房间的废墟上搜索了一圈,最后落在了房间中间靠后一堆烧焦的木头板子上。原本靠墙有个大衣柜,大火中烧塌了,碎木头落在地上聚成了一小堆,根本不够埋一个人。所以柳菲开始也没多想。 丁潜走过去开始挪烧焦的木头板子,“我不确实是不是在这里。好像是。” 柳菲过来帮他,等两个人把最后一个板子掀开,下面露出了一具烧的已经收缩的小尸体。只能看出人形而已,四肢和头已经完全炭黑。 柳菲倒吸冷气,“这,这是一个小孩子?” “那个失踪的小男孩,魏树国的孙子。” 即便柳菲心理素质一直很强大,这一次也有点儿承受不住了,她偏过头不忍再看,“这孩子的头没有被割掉,你们发现他的时候,他还活着吗,还是已经被杀了?” “还活着。” 柳菲眉心微皱,粉面含煞,冰冷的声音里带着无比的愤慨,“听说你们一起来了四个人,你们四个大人都跑出来了,却丢下一个孩子……” 她那副神情却让丁潜心头一搐。神思忽然飘到了别处。 这是丁潜藏在心头的一个秘密,从他第一次看见柳菲开始,就隐约觉得她有些地方神似一个人。 温欣。 虽然柳菲和温欣外表上差别很大,气质也不一样,正因为如此,她某些细节神似温欣,才更令丁潜惊讶。他不知道杜志勋有没有发现这一点。对此,他也只能选择保持沉默。 在温习去世之前,他们曾经发生过一次激烈争吵,原因丁潜不想跟任何人提起。 当时,温习就是这样怒气冲冲的瞪着他。 发现丁潜呆呆的望着自己,柳菲以为他无言以对,更加生气,“你给我出去!” 第11章炭尸(2) 柳菲的声音不大,却充满了愤慨,把旁边的张平和屋外的孙建洲、郭蓉蓉都惊呆了,他们还从来没见过柳菲发脾气呢。居然还是朝丁医生发。 丁潜看着怒气冲冲的柳菲,倒是心平气和,“不是没想救这孩子,我当时拉了他一把,不知为什么根本拽不动他,当时那种情况只有先救别人了,总不能大家都陪着他死在这儿。” 郭蓉蓉在门口插嘴,“他救的肯定是许婉。一瞅也是一只狐狸精,哼。” 丁潜回头白楞她一眼,对柳菲说:“你没在现场,当时这个男孩十分奇怪,我感觉这火好像也是他点着的。” 丁潜这话实在有点儿出人意料。 这么大一场火,他居然说是一个八岁的小男孩点着的。还把自己烧死了。 柳菲当然无法相信,但是看丁潜说的十分认真,她又半信半疑。 仔细观察地上男孩的焦尸,看着看着,她看出了一点儿门道儿。 她发现地上有两截很浅的木橛子,上面还有断茬,似乎是很长一段木头被火烧断了,只剩下贴地的一截。 “你们进门的时候这里立着两根木头吗?”她问丁潜,声音故意还保持着冰冷。 “木头?没看到。哦,我明白了。当时,这个小男孩被伪装成凶手的样子。穿了一条很长的裤子,我猜到他脚上肯定踩着什么东西,但外面套着裤腿,我没看到他踩的是什么。现在看来,应该就是两根固定在地上的木头桩了……” 柳菲没说什么,检查起男孩的两只脚,其实都已经差不多烧光了,只剩下短短的一截。 细心的柳菲就在男孩残存的脚掌上发现了一根钢丝线,她把钢丝线装进了物证袋里。 “这是什么?”丁潜问。 “男孩的两只脚被钢丝线绑在了木桩上,木桩固定住地上,所以你才没拉动他。” 丁潜笑着说:“这么说来,我还不算见死不救的坏人是不是?” “哼,现在这种时候还能笑出来,至少也说明你冷血。”柳菲依然没给丁潜好脸,只是语气稍微缓和了一点儿。 “柳医生,这里有些东西,你看看。”站在房间里一侧的张平忽然冒出一句。 柳菲起身,走到他身旁,在靠墙角的地方有一些零七八碎的东西。 她逐一拿起来看看,有玻璃器皿的碎片,木头支架和其他一些碎片,又过了一会儿,她问丁潜,“你为什么说是这个男孩纵火的?” “他当时情绪很冲动,想要抓刘畅,我就站在他身边,他一动胳膊,我看见从他手里飞出去一个东西。” “什么东西?细绳?” “对,很像细绳。我还没等看清楚呢,就从你站的那个方向腾起一团火,很快这间屋子就烧起来了。” “知道了。你没说错,确实是男孩纵火。” 郭蓉蓉一下从门口跳进来,“哎,我没听错吧,小菲姐,你说是这个男孩纵火?他才8岁,纵火杀人?” “他的动机我不知道。我只是根据这些证据做出分析。”柳菲说,“墙角这些残破的碎片其实是一个简易的点火装置。我们刚才用测气仪检测出了空气中含有五氧化二磷这种物质,说明这里有白磷。白磷可以在空气中自燃,产生的物质就是五氧化二磷。因此,白磷通常要被保存在温度低的环境中。用它来做点火器最容易不过……” “……这个点火装置原理也不复杂,我猜应该是在封口的玻璃杯里装上白磷粉末和冰块,下面用三根木棍支撑。其中一根木棍绑一根细线,让细绳可以贴地拉动,避免被进屋的人发现。细绳沿着地面一直拉到男孩这里,绑在他的手上。只要他一拉动,杯子落在地上摔碎,里面的白磷粉末洒出来,瞬间就会化作一团火点燃助燃剂,把整个房间化成火海。” “可这样做,男孩不是也会被烧死吗?” “也许他只是被凶手绑在这里,他并不知道自己有危险。”柳菲猜测。 “不,我觉得他知道。”丁潜说。 柳菲显出一点儿疑惑。 “因为这是凶手给我们设的圈套,想把我们都烧死,他把男孩做成一个遥控点火器。但他必须保持,男孩在我们来之后点火。所以他一定要提前告诉他真相,说他已经被连接上了一个点火器,他就要被烧死了,男孩肯定处于极度恐惧中。” “那不对呀。”郭蓉蓉发现了一个漏洞,“如果真是那样,小男孩把线扔了不就得救了,怎们还会吓成那样。” “其实这个问题很好解决,小男孩并不知道点火装置的原理,只要凶手告诉他不能动,一动那根线,房间里就会着大火,这样就吓唬住男孩,让他老老实实一动不动的呆在这里。” 郭蓉蓉还是有点儿疑问,“可是男孩为什么要同归于尽呢,一个才八岁的小男孩,他跟你们无冤无仇的啊。” “他当时已经被凶手折磨的濒临崩溃,任何一点儿微小的刺激都能让他绝望。当时刘畅可能不小心刺激到了男孩,让他不顾一切想要扑她,结果引燃了房子。” “真是够可恶。连小孩子都不放过,我非抓住这个混蛋,剥他皮不可。”郭蓉蓉气愤的挥舞拳头。 其他人可没有她这么乐观,一个个心事重重的样子。 孙建洲望着惨不忍睹的现场,不禁感慨,“这个凶手的作案手段无不用其极,他到底想要什么?” 没人回答,也许只有那些缄默的尸体知道,可惜他们的头都已经被凶手取走了。 …… …… 法医室,解剖间。 四具被烧焦的尸体,两具放在移动担架上,两具放在解剖台上,即将由柳菲尸检。 焚烧后的尸体非常轻,重量只有先前的几分之一,这是因为身体里的水分在高温下被蒸发,只剩下干枯的骨和肉。 人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最 第11章炭尸(3) 面对四具四肢蜷缩的焦尸,警员都有点儿心生畏惧。郭蓉蓉更不敢看,躲在丁潜身后。 柳菲穿替整齐,张平打下手。 柳菲首先对其中一具男性焦尸进行尸检。 其实从尸体外表普通人很难分清是男性还是女性,柳菲是从死者肩膀和骨盆的宽度比例来判断的。 男尸躺在解剖台上,收缩的比正常人小了一倍多,手脚蜷曲,乍看起来好像还在奋力挣扎。 郭蓉蓉猫在丁潜身后,吐吐舌头,“好吓人呐,他是临死前跟凶手搏斗了吗?” “这是炭化死者特有的形态。”柳菲听到她说话了,“四度烧伤的人体呈现出炭化,就是我们眼前看到的这样,肌肉缩水,在高温下可出现收缩,拉扯四肢出现弯曲,法医称为‘斗拳形态’。” 检查烧焦的尸体对柳菲来说难度不小,而且那股气味并不像烧烤那么好闻,是一种焦糊加上腐臭参合在一起的味道。柳菲戴上口罩,沿着从头到脚的顺序进行检查。因为尸体没有头,她只能从切断的脖子部位进行检查。 伤口表面都已经烧焦,什么都看不到了,柳菲用镊子在死者脖子里仔细寻找,逐渐拽出一些长条状的东西,放在旁边的托盘上。 “这是什么,虫子吗?”郭蓉蓉感到一阵恶心。 “花根。”柳菲头也不抬的说。“尸体脖颈上的确插着花,在大火中烧光了,只剩下脖子里的根须。” 丁潜说:“我是不会骗你的,你现在应该想办法找找有没有其他线索,而不是检验我是不是说谎?咱们也好省点儿时间。” 柳菲隔着口罩剜了丁潜一眼。 继续往下检查。因为尸体形状特殊,解剖起来很不方便。柳菲在张平的帮助下,好容易给尸体做了垂直解剖。 从尸体脖颈到小腹做一道笔直的切口,用剪刀将烧焦的皮肉翻开,挂在两边,露出胸骨和肋骨。里面的骨骼还算新鲜,不过内脏已经开始腐败了。 柳菲用骨锯锯断四周肋骨,和张平一起把胸骨取出,露出里面的内脏器官。内脏已经散发出异味,看来被害人已死多日。 柳菲把脏器按照步骤逐一取出,在用器官秤一一称重,记录。 看着柳菲把一具完全的尸体有条不紊的拆卸,既是一种艺术,又是一种折磨。 郭蓉蓉等得实在不耐烦,低声抱怨,“小菲姐到底在找什么啊,什么时候才完事儿?” 丁潜悄悄告诉她,“别说话,人家享受的是过程。” 当啷…… 柳菲把解剖刀和剪刀扔在了托盘里,把丁潜和郭蓉蓉吓一跳。 柳菲朝丁潜招招手,“丁医生你过来一下。” 丁潜咽了口唾沫。 郭蓉蓉用遗体告别的眼神瞅着丁潜,“你去吧,大叔,保重。” 丁潜硬着头皮走到柳菲身边,柳菲说:“死者的胸骨剑突部位还没有发生钙化,男人年龄到了三十岁,这个地方就会从软骨变钙化,说明死者的年龄还没有到这个岁数。刘畅是不是有个弟弟。” “是,好像刚刚二十岁。” “那么这具尸体很有可能就是他的。具体身份核实还需要时间。” “柳医生,内脏都检查完了。没发现异常。”张评这时候说。 柳菲看了一眼,“胃和肠子你都检查了吗?” “检查了。” “都没打开,怎么叫检查了,男人一般饭量都比较大,胃内容物也可能是很重要的线索。” 张平只好硬着头皮把死者的胃切开。解剖间里立刻弥漫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恶臭。 郭蓉蓉眼泪都熏出来了,“这什么味儿啊……” 丁潜捂着鼻子打了个比方,“这就好像给一锅发臭的瘦肉粥大火加热,唔……”形容的他自己都有点儿恶心了。 其他人更受不了了,打算撤,这时候,张平忽然说了一句:“胃里有东西。” 柳菲放下手里的工作,走过去,张平正在用勺子从死者的胃里往出舀,舀来舀去,发现了一个金属的小东西。 柳菲看了一眼招手让丁潜过来,丁潜皱着眉走过来,柳菲把臭烘烘的勺子举到他眼前,差点儿伸到他嘴里,“这是什么东西,你能不能认出来?” 丁潜勉强瞅了一眼,粘糊糊的胃糜里面裹着一个亮闪闪、黄橙橙的东西,他咬紧牙关,把自己胃里翻上来的酸水咽下去,“你至少也得给我洗干净才让我看吧。” 柳菲没说什么,用清水把那东西洗干净。“这下能看清了吧?” 丁潜从那双明媚的眼睛里隐隐看出恶搞之意,这女人是诚心使坏。因为自己刚才那句调侃,故意报复,装的还跟没事人似的。 宁得罪小人,不得罪女人,这是血淋淋的真理。 勺子里的那东西是长方形的,小拇指指甲盖大小,黄灿灿的,上面镶嵌着玉石,这东西背面有一个细针,带着金属帽。 柳菲说:“掂量着沉甸甸的,好像是金子做的,这东西应该价格不菲。” “耳环吧。”郭蓉蓉眼睛大,视力好,隔着大老远也能看清。“搞不明白呀,女人的耳环他为什么要吞到肚子里?难道是他偷的?” 柳菲打断,“这不是耳环。” “不是?” “这好像是男人衬衫上的袖扣吧。对不对丁医生?” “你知道,还把我叫过来?”丁潜鼻子好悬没气歪。 “找你确认一下嘛。”柳菲还装得一本正经。 丁潜还不好意思拆穿她,显得自己没度量,“我确定这东西就是袖扣。而且是纯金镶宝石的袖扣。” “开什么玩笑,你们男人这么奢侈?”郭蓉蓉叫起来。现在也不嫌臭了,凑过来仔细打量。“哇,真是纯金的啊,连袖扣都这么贵重,这套衬衫得值多少钱哪,这小子得多有钱哪。妈呀,我怎么没遇到过这么有钱的男人呢。” “也许你已经遇到了。”柳菲瞄瞄解剖台上烧焦的男尸。 “那还是算了吧。”郭蓉蓉一脑门子黑线。 第11章炭尸(4) “这个袖扣不能是死者的。”丁潜说,“刘畅的家庭环境倒是不差,但一个开超市的人家,也不可能这么有钱。这样的袖扣就得几万,加上衬衫和配套西服,全套衣服恐怕得上百万。” 一套上百万西服的金扣子居然进了被害人胃里,光让人听着就很离奇,一时间,所有人脑子里都在思索着各种各样的可能。 丁潜说:“我想或许我能想到原因。” “怎么回事儿?”柳菲问。 “被害人是跟凶手有过一番搏斗之后才被杀死的。会不会是在搏斗的时候,被害人咬住了凶手袖子,在撕扯的时候把袖扣扯掉了,咽下了肚子。还记得我给你们听过的冯远的录音吗,那里有提到过。” 丁潜这一提醒,大家都想起来了。 孙建洲说:“谁能想到这个凶手还是一个富豪。居然干起杀人的勾当。” 丁潜从柳菲手里拿过袖扣,仔细看了看,“在背面有givenchy的标志。givenchy是国际大品牌,旗下销售的服装种类繁多,但像这样的款式,也不会太多见,只能是限量版才有。数量也没有几套。” 孙建洲兴奋不已,“不错,我们按着这条线索挖下去,岂不是能把这个家伙揪出来。任他机关算尽,还是漏了马脚。” …… …… 平江武警103医院。 冯远和刘畅都在这家医院住院。 穿着病号服的刘畅正坐在冯远的病房里看着穿着病号服的冯远,冯远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 气氛有点儿压抑。还有点儿ai昧。 过来好半天,刘畅才问:“你好点儿吗?” “好,好多了。”冯远赶紧把头偏到旁边,不让刘畅看到他脸上的伤。 刘畅却故意往他身边挪挪。 冯远再躲就坐地上了。 “谢谢你。冯远。我还没来得及跟你说这句话呢。”刘畅低着头,红着脸说。 “没关系,举手之劳而已。” “我真笨,都不知道原来是你一直在保护我。我还怀疑你,误解你,原来你……你……”刘畅说到动情处泪光盈盈。 冯远慌了,脑门子上直往外冒汗,他伸手去擦汗。 “别碰。当心感染。”刘畅急忙拉住他的手。 两个人四目相对,动作一下僵在了半空。 冯远喉结梭动,浑身发抖。 刘畅美目含情,泪中含俏。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同命相连,心潮澎湃,不知不觉的互相靠近。 砰…… 病房门开了。 一个中年女护士推着推车往病房里走,一眼看见眼前的情景,xing冷淡的脸上立马挤出无比反感,“干什么呢,干什么呢,身子养好了吗就想折腾,几天没见就受不了啦,真奇怪,有什么好想的?” 刘畅腾一下闹个大红脸,仓皇逃跑。 “哦,对了,你叫刘畅是吧,刚才有一位先生找你,你不在。他还送了很多花给你。” “是吗?” 刘畅带着疑问回到自己的病房,看到了送的鲜花,不是很多,是太多了。 各种鲜花,争奇斗艳,占满了整个病房,满屋子花香,把病房变成了花店。 刘畅的病房是三人间,那些花把另外两张床也都占满了。姑且不说这个送花的人有多诚心,至少是给她添了不少麻烦。 幸亏那两个病友不在,她得赶在她们回来之前赶紧把人家床上收拾干净。 她现在身子还有没有完全康复,动一动就气喘吁吁,满头大汗,正在忙碌,就听刚才那个女护士站在门口说:“你不用收拾了,这个病房只有你一个。” “那另外两个人呢?”不是离世了吧? “她们都搬到别的病房了。” “为什么啊?” 中年护士脸上露出不耐烦,“我怎么知道,你那位朋友跟她们交涉了几句,她们就都主动搬走了,看不出你还有这么一位神通广大的朋友啊。” 刘畅更加疑惑,“那……他是男的还是女的啊?” “哼,明知故问,哪个女的能舍得给你这么花钱,当然是男的啊。要说啊,女人什么好,不如脸上那层皮儿长得好,马上就有老爷儿们肯为你舍命,肯为你花钱啊。”女护士说得阴阳怪气。 刘畅还想问,女护士已经走了。 她满心疑惑,不过这些花是真漂亮。她做公关的,平时也没少去大场合,有些见识,其中有不少花都是花店里的顶配。 当然了,这些花肯定不能是冯远送她的。他也就是一个普通的公司小职员,没那个实力。 她一边想着,坐在床上,随手捧起一束蓝色的“勿忘我”,在里面发现了一张卡片,上面用工整的字迹写着…… “你是我的初心,也是我的始终,如果爱上你也算是一种错,我深信这会是生命中最美丽的错,我情愿错一辈子。” 这笔迹她如此熟悉,不禁怦然心动。 那个人,又是那个人吗? 冷不防从她身后伸出一只手,把她手里的卡片抢走。 她吓了一跳,扭头,看见一个高大的男人站在她身后。 她刚要发作,忽然认出他来,“丁……丁医生,怎么是你?” “来看看你,就被这一屋子花吓到了。”整的跟殡仪馆似的。“怎么,你改行不做公关,卖花了吗?” 刘畅脸一红,“这些花是朋友送的。” “就是这个朋友吗?”丁潜晃晃手里的卡片。 “嗯……我跟他也不太熟。” “倒是看得出,他很喜欢你呀,如果不喜欢,也不会这么破费。男人其实很抠门的。他是你男朋友?” “不,也不算男朋友。只能算比较好的朋友。” “这么有钱,你为什么还不答应,难道你还有其他心仪的对象?” “丁医生,你不是来调侃我的吧。”刘畅实在有点儿生气了。 “哈哈,开句玩笑,别当真。我今天来,其实是想问你一件事。”说到这,丁潜的表情变严肃了。 “问我什么事?” “我曾经问过你刘小姐,你有没有跟某些举止比较奇怪的人有过接触?你当时说没有,我想你再好好想想。” “丁医生,你忽然跑来问我这句话,是有什么原因吗?” 第12章绿茶or女表(1) (上一章,做了修改、2.12) “不瞒你说,在你家发现的那三具无头的成人尸体,检测结果已经出来了。” 刘畅瞬间紧张起来,畏缩的看着丁潜。 “本来现在告诉你这些不太适合,但这条线索对于抓捕凶手很关键,不瞒你说,我们怀疑凶手有可能是你认识的一个熟人。所以,我今天其实是代表警方来的。” 丁潜不露声色的看着刘畅,他跟这个女人接触不多,第一印象感觉还可以。相貌出众,性情也比较稳重,不像那种轻佻的女人。但郭蓉蓉的话确实也让丁潜起了疑心。男人的视角跟女人不一样,漂亮女人难免博得男人更多的同情,也许就会掩盖一些不太引人注意的细节。 刘畅的反应很直接,她最在意的是那三具尸体,“丁医生,你说检测结果出来了,那三具尸体是……” 丁潜点点头,“是你父母和弟弟……” 刘畅虽然有心理准备,真正面对事实,她还是被击倒了。 她瘫倒在床上,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丁潜。 丁潜知道,她其实脑子里一片空白。过度的悲伤情绪让她的脑活动受到抑制引起了思维停滞和精神衰竭现象。 他没有停止继续往下说:“根据法医的检测结果,他们早在数天前就已经遇害了。那个时候,幸亏你跟冯远在一起。要不然你就会是他们之中的一个。警方现在已经发现了一条重要线索。你还记得你弟弟刘旭曾经与凶手发生过搏斗吧……我们怀疑他在搏斗的过程中把凶手的衣服上的袖扣要咬掉,所以我们在他的胃里发现了这枚袖扣。” 丁潜说着伸手从衣兜里拿出一个物证袋,拿到刘畅面前。 此时,在病房门外正站在两个人,其中一个脸都快贴玻璃上了。 这两个人就是郭蓉蓉和柳菲。 她俩是跟丁潜一起来的,但没进屋,只让丁潜一个人进去跟刘畅谈。郭蓉蓉把耳朵贴在门仔细听里面的对话,一边大惊小怪,“没想到,真没想到。丁潜居然能干出这种事情。简直禽兽不如!” “怎么了?”柳菲当然不屑于趴在门上偷听,但郭蓉蓉脸“禽兽”都用上了,她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我原本担心这个闷shao老男人会看那女的长得漂亮,怜香惜玉,故意维护她。那样的男人就是禽兽。没想到大叔上来就是一通连珠炮,毫不顾忌人家的感受,把那女的都说蒙逼了,太残忍,太血腥,刘畅现在都悲痛欲绝了,他还在说……真是禽兽不如啊……” “嘘……”柳菲让她吵得不耐烦了,示意她小声点儿,指指房间里。 郭蓉蓉扭头往玻璃里看,就见刘畅已经从丁潜手里拿过那枚袖扣,目光死死的盯着看。 “这是凶手的吗?”刘畅问。 “是。而且这枚袖扣是限量版衣服上的,凶手不是一般的有钱。警方现在正在查找衣服的来源。但我想,你或许也能提供一些线索。你好好回忆一下这起案子,第一起案子就发生在你租的公寓里,当时你不在家,凶手杀害了你的两个室友,外加她们一个朋友。你因为不在家,侥幸逃脱。第二起案子,你房东一家全被杀害了,凶手还拿走了你们的租房合同。警方怀疑,凶手是不想我们太早查出你们的身份,为他的作案赢取时间。当时,你和冯远都藏起来了,我们找不到你们,并不了解你跟这个案子有没有关系。直到凶手对你的家人下手,我们才想到凶手的作案意图可能是因为你……” 刘畅忽然放声大哭,压抑的情感瞬间宣泄出来,“都是我……都是我害了他们,如果我不回家,就不会把凶手引来,呜呜呜呜……” 丁潜没有虚情假意的安慰她。从客观来说,刘畅家人遇害确实是她造成的,凶手似乎没有什么明确的目标的,他就是跟踪刘畅,所到之处就随心所欲的杀几个人。 当然这种情况刘畅不可能预料到。从这种角度来说,她又是个可怜的女人。 丁潜等刘畅的哭声减弱一些,说道:“虽然警方现在初步认为凶手跟你认识,但还没搞懂他与你的关系。你是不是与什么人有过过节,而且这个人十分有钱。你不妨好好想想。即便是一些难于启齿的话,现在这种时候我也希望你如斯告诉我。你也不想杀害你家人的凶手逍遥法外不是。” 丁潜的话已经点的够直白了,可是刘畅就像没听懂似的,木然的坐在病床上发呆。 等了大约五分钟,丁潜问她,“怎么样,想到什么人没有?” 刘畅摇摇头,“我平时很少与别人发生摩擦,有时候被人妒忌倒是有的,也不至于杀我全家吧。” 你是在装傻,还是真没听懂。 丁潜说:“恕我直言,刘小姐,我所指的人不是女人,而是男人。你不会以为,我们怀疑有人妒忌你才追杀你吧。” “男人……”刘畅迟疑了一下,“我跟男人更是少有摩擦。不可能是男人想要杀我。” “你跟男人不是少有摩擦,而是很受男人们欢迎吧。” “你什么意思,丁医生。”刘畅脸上有些难看。 “我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你长得漂亮,外表十分引人注目,想必你自己也很清楚,听说你在上中学的时候就是校花。” “那都是同学随便开玩笑的。” “也不能那么说,那代表着大多数学生对你的认可。也就是说,你其实就是学校的焦点。我想你在上大学以及参加工作之后,也一样受人关注吧。应该有不少男士向你献殷勤,小到普通职员,大到公司老板。甚至连你作公关,你的客户都对你有着异乎寻常的热情。被男人们瞩目的生活,你可能早已经熟悉了。我不知道你是如何操纵这种生活。譬如说,你想交往什么条件的男朋友,有钱的,有才华的,还是英俊的,或者,你现在已经有了男友,但因为某些原因,你有顾虑……这也许就是矛盾的根源……” 第12章绿茶or女表(2) 丁潜这番话说得已经很委婉了,但话里的意思已经点到了。 刘畅陷入了沉思,脸上的表情出现了一些微妙的变化,丁潜随便搬了一把椅子,坐在旁边,暗中观察她。 刘畅靠坐在床边,微微低头,垂下的长发遮住了小半张脸瓜子脸,两只手交叉放在腿上,保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 表面上她没有任何特殊的举动,在丁潜眼中,已经透露出了一些信息。 她整个坐姿保持着一种防守的姿态,她下意识中希望将自己完全封闭起来,避免被外人看透。但她又相当敏感,觉察到丁潜在注意她。所以她故作镇定,尽量保持不动,恰恰是这种刻意让丁潜发现了端倪。 看来他刚才那番话已经刺激到了刘畅的内心,这个女人果然有所隐瞒。 这时候,就见刘畅抬起头,用那双平静而好看的眼睛望着丁潜说:“我的生活其实很简单,丁医生。我在男人们眼里算不算漂亮我不知道,他们对我怎么看,我也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我只想过我自己的生活。至于你问我有没有男朋友。这是我的个人隐私,我不想告诉你。” 不可否认,她确实长得挺俊俏,而且那双刚刚哭过泪痕犹在的眼睛很能激起男人的同情,可惜丁潜是个例外,尤其是这一两年,他变得特别喜欢折磨人。 他笑了,像只老狐狸在看一只撒谎的小狐狸,看得刘畅有点儿发毛,“丁……丁医生……” “一般来说,拒绝回答就是变向承认。我可以认为你已经有了男朋友。你不用否认,因为我会坚持自己的看法。不过,我是有点儿好奇。既然有男朋友,却不承认,这说明什么?说明你对自己现在的男友还不是很满意,你想先发展一段地下情,同时再观望一段时间,这个男友就是你的备胎吧。将来实在没有更好的,你再选择嫁给他……别生气……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你就当自己看了一次心理医生,我绝对不会把我的猜测告诉外人。” 哗啦…… 病房门开了,趴在门上听得津津有味的郭蓉蓉一头栽进来,双膝跪倒在地。 丁潜说:“平身。我让你进来了吗?” “我也不想啊,是小菲姐在背后故意吓我。” 门外传来柳菲冷淡的声音,“不是我吓你,说话的是男是女,你都听不清了吗?” 说话间,一个一身白西服的年轻男子大步走进了病房。 他一进来目光就立刻落在了刘畅身上,关切的问:“你怎么样了,好点儿了吗?” 刘畅看见他,脸上闪过瞬间的尴尬和惊慌,然后点点头,“我好多了,都说了你不用过来。” “我不放心啊,这些人是干什么的,还趴在门上……”男人这时才注意到丁潜这些人。 此时,丁潜和郭蓉蓉的目光早在这个男人身上转悠了好几遍了,两个人都觉得很奇妙。这个世界还真是小。 郭蓉蓉早已经“平身”了,她笑呵呵的拍拍男人肩膀。 男人往旁边躲了躲,瞅瞅自己的白西服,生怕郭蓉蓉弄脏了似的。 “嗨,你不认识我了吗,薛公子?”郭蓉蓉说。 男人疑惑的看着她,“我们认识吗,小姐?” “你应该叫我郭警官,头几天我们还拜访过你老爹的公司,平江绿意,你忘了吗?” “哦,哦。你好,郭警官。”也不知道男人想没想起来,礼节性的点下头。 郭蓉蓉瞧瞧他,又瞧瞧刘畅,“真没想到,你们俩居然认识。” “我们是中学同学。我这次住院,他听说以后随便过来看看我。”刘畅故意把经过说的很简单。 “随便送了你这一屋子花。”丁潜插嘴。 “……”刘畅一下有些语塞。 薛华很高兴的问刘畅,“你喜欢吗?” 刘畅露出不自然的笑。“还好。谢谢你。让你破费了。” “哎……不破费,只要你喜欢就好,赶明儿,我给你换一屋子新的。” “不用了,不用了。” 郭蓉蓉够多奸,大眼珠在两个人身上转悠俩来回,就看出门道儿了,她发现薛华很老实,说话也不拐弯,就故意问他,“薛先生,你对刘小姐这么好,是打算娶她吗?” 薛华毫无准备,给问得张口结舌面红耳赤。 刘畅急忙说:“我们不是你说的那种关系,我们就是普通朋友,你误会了。” “是吗?”郭蓉蓉眼珠子一转悠,目光又落在薛华脸上,“薛公子,问你件事儿,你知不知道刘畅为什么住院?” “他生病了。”薛华说。 “生病?哈,这是谁跟你说的?” “刘畅。” “我不想让别人都知道这件事。”刘畅解释。 郭蓉蓉对薛华说,“你知不知道,其实刘畅没病,是有人要杀她,把她弄伤了。” 薛华大吃一惊,“谁要杀她?” “要杀她的人现在还没有找到。但她的处境很危险。凶手已经杀了好几个人了。” “这是真的吗?”薛华大声问刘畅。 第12章绿茶or女表(3) 刘畅只好点下头。 “这么大的事儿你为什么要瞒着我,你告诉我,是谁要杀你,你告诉我……” “行啦,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先走吧,让我安静安静。”刘畅硬是把薛华推出了病房。 郭蓉蓉看看丁潜,“咱们上次去植物园调查,我还真没太注意这小子,看他西装革履,人模狗样的,感觉着挺稳重的,怎么实际一接触,我感觉他有点儿犯彪呢。” “彪”是东北方言,形容一个人傻气。做事不走大脑。 “……”丁潜没发表看法。 郭蓉蓉又说:“看他老爹蹦精蹦灵的,这儿子一点儿都不像他,是不是富二代都这样啊。与其找这么个彪呼呼的,还不去屈尊找你这种老男人了。” “喂,你什么意思,什么叫屈尊?你以为老男人能看得上你?” 两个人正打嘴仗,刘畅回来了,脸上带着尴尬。 郭蓉蓉笑着说:“把男朋友送走啦。那孩子看着挺实诚,给你送这么多花,让他多坐会儿嘛。” “我都说了,我跟他只是普通朋友,不是男朋友。”刘畅再次强调。无意中碰上了丁潜的目光,心头一坠,急忙把头转开。 丁潜心有计较,没露声色。 这时,郭蓉蓉接到了孙建洲的电话。催他们回去,说有事情商量,看来他那边有了进展。 于是郭蓉蓉在刘畅和冯远这边留下了一个值班警察。保证两人的安全。 …… …… “我这一天多,带着人把刘畅的公司详细调查了一遍,问过不少人,包括刘畅的客户也都有了了解。估计你们猜不到我都了解到了什么。”孙建洲笑呵呵的说。 “难不成你找到凶手了?” “凶手倒是没找到,不过找出了一个姘头。” “姘头?谁呀?”郭蓉蓉来了兴趣。” “刘畅公司的老板,马任枫。” “老板?岁数应该不小了吧。” “50多岁了。现在的老婆是二婚,在家做全职太太,大儿子在英国读书,家里还有一个小女儿上小学。” “那刘畅不成了小三吗?” “是啊,这是公关部门的人私下里偷偷向我们透露的。刘畅今年才25岁,到这个公司工作还不到两年,现在就已经是公关部门的负责人了。马任枫外出谈判,总会带上她,足以看出对她的器重。他们的关系在公司里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我还听说,刘畅刚来公司时,跟公关部的原负责人关系有点儿ai昧,那个男的也是个有妇之夫,后来刘畅跟老板相好之后就把那个男的给调走了,把刘畅提拔到了部门一把手。” “看不出这个刘畅瞧着老实巴交的,还真是一个绿茶biao啊。专门勾搭上司。我就说嘛,第一眼瞧见她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我就感觉她是装的。”郭蓉蓉得理不饶人。“这样的女人就是想利用男人往上爬,倚仗着自己有点儿姿色,装的像个无辜宝宝似的。其实她每一步棋子都是算计好的。这样的女人最能挑拨是非了。” 孙建洲觉得郭蓉蓉的话很有道理,跟他的调查不谋而合,“这个刘畅确实不是个省油灯。她这样乱弄,会不会无意中开罪了什么人,想要对她报复呢。” “我觉的这种可能性很大。凶手杀人的手段虽然离奇,但其实他并不乱杀无辜,他的作案目标都是围绕着刘畅展开的。涉及到刘畅的人,他绝不手软。但我感觉,他更多的目的是在恐吓刘畅,而不是急于杀死她。当然了,要不是有冯远这个傻瓜插进一脚,凶手或许能把刘畅活活玩儿死。从这方面来说,刘畅肯定跟我们撒了谎,她说自己没得罪过任何人,但其实她自己心里清楚,她得罪的人还不少呢。我说的没错吧,大叔?” 丁潜说:“这个女人确实对我们有所隐瞒。不过给我的感觉,她好像已经猜到了一些什么,只是她并不希望我们往下深挖。” “当然不希望了,她那些破事儿要是都挖出来,还怎么做人,她的玉女形象不是全毁了? 孙建洲说:“目前从我们掌握的一些情况来看,这些跟刘畅有关系的男人甚至他们的妻子,都可能有作案的嫌疑。被刘畅从公关部门挤走的那个前部长叫杨明,现在已经辞职了。据说,这个人就曾经扬言要报复刘畅,但是后来事情就不了了之了。” “你们调查过这个人吗?” “查过,他现在不在平江去了外地,什么城市还不知道。另外还有老板马任枫。虽然他现在暗地里跟刘畅如胶似漆,但两个人有没有矛盾谁也不清楚,还有马任枫的老婆,是不是知道这件事,是不是暗中也想要报复,我们现在不得而知。这个女人的生活圈子太复杂了。很多人都可能有杀人动机,到底是谁,还需要仔细查查。但至少,我们知道凶手信奉邪教,这一点可以帮我们筛查凶手。” 几个人正在商量,物证科的周科长兴冲冲的走进办公室,“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那个金袖扣的来源我们已经查到了。” “快说说。”孙建洲迫不及待。 “是2014年,纪梵希(givenchy)出的限量版男士西服套装,平均每套价格就在20万美金,折合人民币得120多万一套。这个版只做40套,其中销往中国的有17套。平江只有一个人买了,你们猜猜是谁?” “不会是马任枫吧。我们正想查他呢。”郭蓉蓉说。 “不是,是薛岳山。” “他?” 几个人面面相觑,这个人可是万万没有想到。 转了一圈居然还是老熟人。 孙建洲摸着脑门,“咱们一开始不是没怀疑过他,但是这家伙有不在场证据,张勇的举报也被他轻易化解。他可不那么容易对付。但最主要的,我觉得他跟刘畅之间没有什么瓜葛吧。当时是没有发现其他更合适的嫌疑人,我们才调查他。不过比起他来,现在的薛岳山,马任枫和杨明都更像凶手啊。” 第13章最后的疯狂(1) 丁潜插了一句嘴,“薛岳山也不是没有嫌疑。我和郭蓉蓉刚才在医院恰好碰到了他儿子薛华,他对刘畅可是很中意呢。” “他俩还认识?”孙建洲很惊讶,“这个刘畅的人脉还真广啊。我们之前没太关注她,仔细一查,还真是不得了。看来,她跟这位薛公子之间也是有段故事了。但我倒是猜不透,她跟薛岳山之间么还能有什么事儿吗?” 郭蓉蓉说:“要我说,这次我先按兵不动,好好查清楚他们之间的关系在下手,薛岳山这个老家伙狡猾的狠,没有确凿的证据,保不齐他又溜了。” 孙建洲采纳了郭蓉蓉的建议,并没有马上找薛岳山对峙,花了几天时间暗中做了详细调查。 刘畅这个小女人,人脉就像一张蜘蛛网。任何一个被她网住的男人,都可能给她带来致命的伤害。 …… …… 三天后。上午上班时间。 平江绿意有限公司门前出现了一行警察。亮出警官证,门卫也不敢拦,他们直接来找董事长薛岳山。 薛岳山正在会议室里开早会。 孙建洲带着人推门而入,毫无准备的众人一脸惊愕的看着他们。 薛岳山脸上飞快的闪过一丝惊疑,转瞬恢复了平静,皮笑肉不笑的说:“各位都是老熟人了,这次来又有何贵干呐。” “抱歉薛老板,案子又有了新突破,还得请你去公安局喝点儿茶水了。” “新突破?”薛岳山处变不惊,目光从孙建洲、郭蓉蓉,丁潜一干人脸上扫过,给他们相了一圈儿面,然后告诉坐在他旁边的儿子,“小华,你去找周律师过来。” “嗯。” “等一下。”孙建洲拦住薛华,对薛岳山说,“你可以带上律师,但不代表你可以不去公安局,这是重大刑事案件,你现在是我重要的嫌疑人。我们现在有权利限制你的一切个人行动,并且强制你接受我们的调查。” 薛岳山眼睛眯缝了一下,思索了几秒钟,“好,我可以跟你们走。” 他又对儿子薛华说:“你把情况告诉周律师,不用担心我。” 说完,整理一下衣服,派头十足的跟着孙建洲他们出了会议室。 带到刑警队之后,薛岳山就玩起了沉默。对孙建洲和郭蓉蓉的提问,一概不回答。 孙建洲冷笑,“薛总,你还是不要等律师了,这一次恐怕谁都救不了你。如果我们没有证据,你想我们会把你找过来吗?” “证据,呵呵,上一次你们也是这么说的。这么,张勇又向你们透露了什么消息了吗。” “这次不是张勇。是另外一个人。” 薛岳山撩了撩眼皮,“谁?” 啪…… 孙建洲把椅子照片拍在桌上,推到薛岳山面前。“好好看看这个女人。” 薛岳山瞄了一眼,“长得不错,她是谁?” “刘畅。你对这个名字熟悉吗?” “刘畅……” 薛岳山思索了半天,正要回答,忽然审讯室门外传来一阵吵闹,一个人不顾门口的警察阻拦,闯进审讯室,大声道:“我们薛总根本就不认识什么刘畅。你们警察不要误导他。” 说话人的满头大汗,气喘吁吁,一看就是跑过来的,鼻梁上架的眼镜都跑歪了。 薛岳山一看见来人,眼睛亮了一下,对孙建洲说:“孙队长,我的律师来了,请他进来吧。” “抱歉,薛老板,你现在是在接受我们的调查,我们有权利拒绝律师在场。” “凭什么,在国外都可以。” “这里是中国。” “……” 周律师这时候开口了,孙队长,“你可能还不知道,我的委托人有心绞痛。考虑到他身体状况欠佳,需要在我的陪同下接受你们的询问。这一点法律也是允许的。至于你所谓的嫌疑人,那只是一种称呼,之前你们还信誓旦旦的去他的公司寻找证据呢。后来不也没查到什么结果吗?你知不知道,你们当时草率的行为,给我委托人造成了多大的经济损失?我们薛总是宽宏大量,才没有起诉你们。但是上次那件事已经给他的身体状况带来了很大影响。所以,这一次我必须陪在他身边。也是对你们的一种监督。” 孙建洲也没工夫跟他在这里费口舌了。法律这东西本来就有很大的弹性,跟律师辩论法律常识,那纯粹是自讨没趣。 他厌烦的朝拦住他的民警摆摆手,同意周律师进来,但是提出条件,“你不可以乱讲话,否则我马上就把你轰出去。” “放心。”周律师达成目的,朝薛岳山微笑示意。 孙建洲转向薛岳山:“薛老板,你再好好看看这张照片,你确定你不认识照片上这个女人吗?” “不认识。”薛岳山这次回答的很坚决。 “但据我们所知,这个女人和你的儿子很熟悉。他们不仅熟悉,还是初中和高中的同学呢。你对这个女孩一点儿印象都没有吗?” 薛岳山看了一眼周律师,周律师轻轻摇头。 薛岳山说:“没有印象。我儿子的同学多去了,我怎么可能认识呢。” 郭蓉蓉插嘴道:“她可是你儿子的女朋友,说不定会变成你未来的儿媳妇呢,老公公对自己的儿媳这么不关心吗?” 薛岳山脸色一下就变了,“你胡说什么,谁告诉你她是我儿子的女朋友?我儿子告诉你们的吗,他的话你们也能当真,跟他睡过觉的女人多去了,不能每一个都娶回家吧。” “咳,咳。”周律师咳嗽两声。 薛岳山闭上嘴巴了。 郭蓉蓉可没打算跳过这个问题:“根据我们私下了解,你们公司有人还曾经看见你儿子薛华开车带着刘畅进过你的公司。而且看你儿子的意思,他并非把刘畅看成是那种邂逅的女人,他也许真打算把刘畅娶回家呢。” 哐…… 薛岳山气得直捶桌子,“你这个小警察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们今天把我找来就是谈我儿子跟什么女人搞过对象吗?” 第13章最后的疯狂(2) “当然不是。”孙建洲接过话,“这个刘畅是这个案子的幸存者。我们根据目前掌握的情况认为,凶手杀人很大程度是受到了刘畅的影响,而且他很有可能是刘畅的熟人。” “哼,这些都是你们自己猜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那么这个跟你有没有关系?” 孙建洲看时机差不多了,把早已准备好的证据放在薛岳山面前。 “这是什么?”薛岳山问。 “你仔细看看。” 那是一个塑料物证袋。袋子里放着一个金灿灿的镶嵌一圈碎钻的金纽扣。 他拿起物证袋,仔细端详。 “好好看看,有印象吗?” 不等薛岳山说话,周律师急忙打岔,“我的委托人当然不认识这东西,这是什么啊,女人的耳环吗?” “我在问薛先生,没问你!”孙建洲呵斥他。 周律师似乎觉察到薛岳山手里的东西十分关键,不计后果的继续大声说:“我知道你们什么意思,你们不就想说这是刘畅的金耳环吗,是薛先生买给她的。你们这是故意在给薛先生设套儿让他往里钻,你们这种诱捕的伎俩我见太多了。” “哼,还耳环呢,真是个土鳖。”郭蓉蓉撇撇嘴,嘀咕。 “喂,你说什么,再说一遍。”周律师耳朵还挺好使。 “我说你是土鳖,t……u……土,b……i……e……鳖。土鳖。” “你……你……身为公检法人员居然在审讯期间,公然辱骂原告和原告律师,我要检举你们!”周律师是真急了,趁机上纲上线。 “我没骂你啊,我就是在阐述事实,你说你挺大个人,没见过世面不是你的错,没见过还瞎叭叭就是你不对了。你管这东西叫耳环,还什么薛先生买给刘畅的,你还真有想象力。这是耳环吗,这是袖扣知道不?你觉得你老板就算包养女人还能包养个像你这样把扣子往耳朵上戴的土鳖吗?” “你……你……你……”周律师指着郭蓉蓉浑身颤抖,快背过气了。 “行了!”薛岳山喝止了周律师,沉着脸问孙建洲,“孙队长,那麻烦你给我解释解释,这东西到底是从哪儿来的?” “可以,这颗袖扣是我们从其中一个被害人,刘畅弟弟的胃里发现的。凶手把刘畅的家人全都杀害了,但刘畅的弟弟在遇害前曾经跟凶手发生过搏斗,我们推测他是在搏斗中把凶手的袖扣撕下来吞进了肚子,凶手匆忙中并没有发现,这就给我们留下了一个重要线索。我们经过查找,确定这颗扣子来自于国际品牌纪梵希2014年推出的一套限量版西服。因为这套西服十分名贵,价值上百万,在整个平江只有一个买家,我们很容易就查到了买家的信息,就是你……薛岳山薛老板。现在你觉得我们把你请来,理由够不够充分呐。” 薛岳山看着手里的金纽扣,攥在掌心用力捏紧,似乎要把扣子攥碎一般。 周律师也傻了,呆呆的望着薛岳山。他也没料到警方已经掌握了这么重要的证据。 孙建洲这次反而不着急了,稳稳当当坐在薛岳山对面,耐心的等他。他到想看看这个老家伙还能不能耍出什么花样儿来。 沉默了足有半个小时,薛岳山一动不动的模样几乎变成了一块顽石。 他终于下定决心,开口说道:“好吧,我承认,是我干的。” 他的回答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 “为什么?”孙建洲问。 “因为刘畅。” “你跟她是什么关系?” “呵呵,我想你们是搞错了。我跟这个女人之间并不是你想象的那种男女关系,我们两个本身没有任何关系,甚至都谈不上熟悉。” “那你为什么又说你做这些案子是因为刘畅?” “因为我要惩罚这个小/贱/人,她勾引我儿子。” “就因为这个原因?”孙建洲有点儿惊讶。 “这个原因看似简单,其实一点儿也不简单。你知道我的身份,像我儿子这样的富二代,打他主意的女人有的是。他要是玩玩,我倒不干预,但要是女方想踏进我家门,那我可要擦亮眼睛好好查查了。这个刘畅就是想嫁入豪门,一步登天的女人。说起她,跟我们家还有点儿渊源。” “你们以前就认识她?” “她过去和我儿子是中学同学,从初中到高中一直都是。这个女孩有几分狐媚,上学那会儿还被那帮小孩选成校花。人美学习也好,在学校很出名。连我这个做家长的都知道她。那个时候,有不少男生喜欢她,背地里给她写情书,我儿子就是其中一个。这小子平时语文不咋地,那一封封情书写得倒是文采飞扬,肉麻的很。看得我和她妈都妒忌,辛辛苦苦把他养这么大,他对我们何时又有这么用心过。但万万没想到,刘畅这个小丫头居然不识抬举。不但不接受我儿子,还把他送的情书拿给别人看,让人当中朗读,完全当成了笑话。我儿子上学那会儿一直很老实,这一下让她弄成了全校的笑柄,有一段时间都得了抑郁症。我和他妈知道这件事十分生气,要找那女孩算账,可是我家那小子居然还护着那个女孩,还希望我们出头帮他们缓和关系……” “……我生气归生气,但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也只好答应他了,心平气和的找那女孩谈谈,我当时也没去什么高档饭店,就在学校附近随便找了一个饭店,请那女孩吃了一顿饭。可是那个不知好歹的小丫头不但不领情,还羞臊我们,实在是把我气坏了。她当着我们的面一点儿都不掩饰的说我儿子如何如何不是,从头数落到脚,言外之意,是嫌我儿子唯唯诺诺没出息,嫌我们家穷,配不上她。把我们挖苦一顿,飘然而去。当时要不是我儿子拦着,我早就收拾她了,但是转念想想,能让我这小子看清楚这是一个什么女人,我也认了。这件事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第13章最后的疯狂(3) “……后来,我儿子考上了名牌大学,我的企业也做出了规模,反倒是听说刘畅高考失利,上了一所一般般的大学,这样的人才叫不自量力,不用我教训她,现实就给她上课了。说实在的,就凭我儿子的品貌,凭他的家庭背景,她这样小门小户的人家,我们还看不上呢,哪还能轮到她挑三拣四。” “那刘畅后来又是怎么跟你儿子处上对象的?” 薛岳山眼中透出一股阴狠,“本来我儿子都已经有未婚妻了,家庭也跟我们门当户对,可是自从年初他参加了一次初中同学会,鬼使神差的就又跟刘畅勾搭上了。不仅如此,还明目张胆把她带到公司里。我也是真没想到,这个女人居然一点儿廉耻都没有。当初把我儿子看得一钱不值,贬得一无是处,现在发现他是富二代了,马上一百八十度转弯,死切白赖的倒追我儿子。我这儿子也是不争气,忘了当年的羞辱,居然还想接受她。这样不值钱的女人我怎么可能让她进家门。我跟她妈坚决反对,但是那丫头不知道使出了什么狐媚手段,把我这小子摆弄的得服服帖帖,还威胁我们非她不娶,否则就离家出走。哼,我心里清清楚楚,这肯定都是刘畅那个贱/女人在背后怂恿他,要不然,我儿子绝对不能做出这种事情。新仇旧恨,我忍无可忍……” “所以,你就对刘畅起了杀机。” “是。” “但只是刘畅一个人得罪了你,你为什么还要牵连其他人?” “我也不想,但是杀疯了头,我也就顾忌不了那么多了。只能算这些人倒霉吧。有时候想想,我自己的也觉得不可思议,不瞒你说,我早就有杀人的冲动了,尤其是看到那些品质恶劣,没有廉耻的家伙,我就特别想弄死他们,有时候我都幻想我要是他妈的希/特勒就好了,把那些人渣统统从地球上清除干净那多好。我们这个世界就和谐多了。” “你从什么时候有这种想法的?见过刘畅之后?” “当然不是,早在我年轻的时候就有了。看到不顺眼的人,我就想弄死他。当然,我那时只是想想,一直都没有实际做。但不可否认,刘畅确实是给我气着了。我从来就没遇到过像刘畅这么贱的女人,我他妈/的太想弄死她了。不,我还不想她死得太容易,我想彻彻底底的折磨死她。杀光她的亲亲朋友,杀光她的家人,让她生无可恋,绝望到死,是这个贱/女人让我彻底释放了我自己……”薛岳山说到最后无比得意,没有为自己的行为感到丝毫的愧疚。 面对这样一个魔鬼,孙建洲也没什么好问的了。 他看记录员记得也差不多了,看看其他人,“你们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一直坐在旁边不说话的丁潜这时候说:“我有个问题想问问薛老板。你信印度教吗?” 薛岳山没跟丁潜打过交道,用那双狡猾的眼睛打量打量他,“当然。怎么了?” “你的目的只是想报复刘畅,为什么会想到用印度教的方式呢。这里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实话实说,你这种杀人手段很特别,我们一直很好奇,凶手为什么要这么干,仅仅为了折磨人没必要用这么麻烦的手段吧。” 薛岳山凝视他,尽管深陷重罪,依然不减威风。 丁潜打量着他,目光淡然,不急不躁。 渐渐的,薛岳山呼吸粗重,脑门有些发潮,仿佛有种无形的压力在不停逼向他。 “印度教里……对于下贱的女人,总要施加惩罚,我要……把她打入十八层地狱……让他永世不得超生。”薛岳山缓慢又强调的说出来。 “印度教有十八层地狱吗?”丁潜蓦然反问。 “……”薛岳山一下凝住了。 丁潜笑了,“哈哈,我只是随便一说,其实我也不知道有没有。” “你……”薛岳山气得牙根痒痒。 丁潜再问什么,他就拒绝回答了。但对于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也交代了详细的作案手段。 …… …… 证据充分,审讯结束,孙建洲暂时将薛岳山收押,择日便要作为杀人嫌疑犯移送看守所,等待走司法程序。 凶手归案大家原本都松了一口气,孙建洲发现丁潜有点儿恍神,凑过来问他,“怎么了,丁医生?” “我觉得薛岳山不像凶手。” 他突然冒出这句话把孙建洲惊得不轻,说心里话,好容易抓到了凶手,他也不想在节外生枝。 他尽量解释:“薛岳山可是证据确凿啊,那套纪梵希的西服确实是他买的。购物者信息清清楚楚是他的名字。” “那他的动机呢?” “他刚才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根据我这两天对刘畅的打探,这个女人确实不太检点,喜欢耍弄手段。这一点跟薛岳山说的到比较吻合。” “那么你觉得,就因为要报复刘畅当年对他儿子的羞辱,以及现在耍手段要嫁他儿子,薛岳山就不计一切后果的犯下这么重的案子,杀死这么多人,是不是有些牵强了。” 孙建洲摸着下巴,“说实话,我刚才审问的时候也不是没怀疑过,不过后来薛岳山自己也承认了,他早就有杀人的动机,只不过是一直没有付诸实际行动。他说的在情在理啊。省厅特案组的杜组长给我们做培训的时候曾经形容过这个种人,叫什么……” “变tai杀手。这类罪犯的作案手段通常怪诞残忍,没有我们寻常意义上明确的动机。他们动机往往自己为了满足自身扭曲的心理yu望。正因为如此,他们的作案往往带有标志性的特征。你觉得薛岳山就是这样变tai罪犯是吗……” “你不觉的吗,我觉得他坦白的跟杜组长所说的变tai杀手十分吻合啊。他的杀人证据充分,也有明确的杀人动机,只是他的动机以寻常角度看,有点儿荒唐,但是如果考虑对象是个原本心里就有问题的人,刘畅只不过是刺激他发病的那个导火索而已。” 第13章跳舞的尸体(1) 丁潜没有肯定孙建洲的想法,“你审问的全过程,我都在一直观察薛岳山。他对自己的情绪和说话的语速控制的很好。在我看来,他的思路十分清晰,一直在试图揣测我们的想法。你好好想想,你向他提问的时候,他是如何表现的?他其实是在顺着你的意思说。他说的都是你想要的,所以,即使他的口供里有一些漏洞,你也很容易接受。这是一个明显的心理暗示。但是一个变tai形的连环凶手,他畸形的世界观可以清晰的体现在他的作案中,尤其是在那些具有标志性的行为中,在这个案子里,凶手对印度教有着近乎痴迷的崇拜。所以,我才专门问他,为什么要用印度教的方式杀人。你还记得他是怎么回答的吧。” “他说他在对刘畅施加惩罚。” “对,他是那么说。但在我理解,凶手并不单纯是为了惩罚刘畅。他是在祭祀。刘畅只是一个刺/激源,凶手要完成的是祭祀本身。这样的症状在精神病学上称之为偏执型妄想。相较而言,薛岳山的解释太理性了。” “你怀疑他不是凶手?” “他除了狡猾,与我心目中的凶手还有些差距。” “可是那些证据。” “我们得到的很多证据除了那个金袖扣之外,其他的证据都是他自己交代的。作案手段我们上次调查他的时候,他就了解了大概,之后过了这些天也足够他摸清案情的。因此,在面对我们审讯的时候,他表面上是在和你针锋相对,实则,他在把自己已知的案情和你的问话结合起来,变成他自己的口供,你好好想想是不是这样?” 孙建洲前思后想,脑门勒出皱纹,“他为什么要这么干?” …… …… 深夜。 平江武警103医院。 刚刚换班的女护士推着药品车,悄悄走进病房。 病人用被蒙着头熟睡。 她看了一眼患者信息,“冯远,打点滴了。” 病人没有反应。 女护士走到病床前,掀开被子,一下愣住了。 被子里没有人,只有一个枕头。 正在她愣神,从门后的死角悄无声息的走出一个戴着猪头面罩的人。他脚上缠着布,走路不发出一点儿声音。 他手里拎着一把斧头。 两道阴沉的目光从野猪的眼窝里射出,钉着女护士的后背。懵懂的小护士还毫无觉察。 直到灯光下,一条怪物般的影子将她完全笼罩,她猛然惊觉,转回身。 一把反握的斧头落在她头上。 静止了几秒钟,血水穿过发丝滑落脸上,形成了几道小溪,女护士瞪大的双眼中凝固着恐惧和惊讶。 她的尸体向后仰倒,在床边挡了一下,仆倒在地。 凶手不再多看她一眼,转身把房门反锁,从门后拎出一个黑色的大皮包。往地上一扔,皮包里发出金属碰撞的声响。 他伸手从包里掏出一把大号的长柄铁剪,走到女护士身旁…… …… …… 李达这两天哪儿都没去,一直守在医院里,没事儿就穿身便衣在医院里溜达一圈。外人谁也不知道,他就是平江刑警队的副队长。 孙建洲给他下了死命令,要他务必保护好刘畅。李达心里不以为然,他就不相信,凶手能有天大的胆子,敢跑到医院里杀人。要是让凶手知道还有个副刑警队长在这守株待兔,借他俩胆儿都不敢。 一晃好几天过去了,嘛事儿没有,他都闲出鸟儿来了。 就在今天下午,听说嫌疑人薛岳山已经抓到了,证据确凿,他彻底松了口气。偷偷到外面喝了一顿小酒,傍晚才回来,眯了一觉,醒过来已经大半夜了。 他伸了个懒腰起来,在医院里溜达了一圈儿,经过刘畅病房门外,看到本来屋里开着灯,等她走近了,屋里的灯一下熄灭了。 他多少有点儿纳闷,也许只是巧合,但凭着警察的直觉,他还是进屋看了一眼。 他走到刘畅床前,心里琢磨他一个大老爷们儿跑人家姑娘床前,是不是有点儿不太礼貌。正在这合计呢,忽然感觉一阵恶风奔着脑袋袭来。 他想躲已经来不及了,本能的抬右手去挡。一个硬邦邦的东西砸在他胳膊上,“喀嚓”一下就骨折了。 一阵专心的剧痛。 他忍着痛,挥起左手给了对方一拳。 他是奔着对方头打过去的,却发出了“空”的一声。 袭击者身子栽歪,但没被打倒。 李达这才来得及细看,袭击他的人,套着一个青面獠牙的头罩。 分明就是一个野猪头。 他那一拳把野猪头打歪了。 凶手! 李达脑子忽悠一下。来不及细想,那个人已经把猪头扶正,一张野猪脸对着他。 他手里拎着一把斧头,举起斧头要往李达脑袋上砍。 李达急忙伸出没受伤的左手一把抓住斧头柄,两个人开始在屋里争夺,扭打,李达右手受伤,单凭左手明显吃亏。几个回合,被对方打翻在地,骑到了他身上。 李达也不让份儿,胡抓乱打,一把抓住了那人的野猪嘴,用力撕扯中忽然一下把猪头拽落。藉着走廊透进来的光亮,昏暗中现出了一张半明半暗的脸。 李达看见这张脸露出了惊愕的神情,“是你……” 咔…… 斧头结结实实砍在他头上。 他凸鼓的眼珠仍死死的盯着凶手,伸手还想抓挠几下,终于无力的垂落下去。 凶手拎着滴血的斧头发了一会儿呆,匆忙抓起的猪头面罩戴上,跑出了病房。 半小时后,又有一位值班护士在查房时,看到了她这辈子都不敢想象的恐怖一幕,发出了惨绝人寰的尖叫…… …… …… 孙建洲怀着复杂的心情走进冯远的病房。 冯远不在病房里。病房里只有一具割掉头的尸体。脖颈上插着红花石蒜。 根据尸体被剥下来的衣服能辨认出死者是其中一个值班的女护士。 这具无头女尸同之前的尸体不同,没有坐在地上,而是被挂在了吊瓶架上,她的手脚用输液管拴住,左足点地,右足高抬,双臂挽花,摆成了好像跳舞的姿态。 第14章跳舞的尸体(2) 在她脚下铺了一层鲜红的花瓣,花瓣依然是那种古怪的形状。 地上有大滩大滩的血迹,可以想见凶手剪断被害人脖子时候的情景有多凄惨。 孙建洲双眼喷火,怒吼,“李达呢,他死哪儿去了,把他给我叫来!” 他性格比较稳重,很少发这么大火,而且还是跟他私交比较好的副队长李达。这次真是把他气坏了,他就担心出事儿才特意拍李达来,这老小子居然让凶手在他眼皮子底下杀人。这是在打刑警队的脸。 “孙队……”身旁一个年轻刑警小心翼翼的说,“李队他,来不了了。他……他也出事儿了。” “你说什么?” 孙建洲只是听说医院里杀人,冯远失踪了,就急忙跑过来,他并不知道李达也遇袭了。 李达是在刘畅房间里遇袭的。刘畅也失踪了,满屋子都是搏斗过的痕迹,地上还有飞溅的血迹。李达现在正在急救室里抢救,据说是头部受了重伤,头盖骨都被砍碎了,生命垂危。 看到丁潜和郭蓉蓉也赶来了,孙建洲叹口气,“丁医生,你跟我说薛岳山不是凶手,我还有点儿不相信。果然还是让你猜对了。就在我们审问他的时候,那个套着猪头的家伙跑到了医院里。打伤了李达,绑架了冯远和刘畅。现在李达还不知道生死。” “你确定是同一个人干的吗?”丁潜问。 “凶手跑出医院的时候,被一个医生看到了,当时他就戴着野猪头的面罩。那个医生还以为是什么人恶作剧,也没多心。后来是一个值班护士查房,发现了冯远房间里的死尸。死者也是一个值班护士,不过这个死尸的造型跟我们之前看到的有点儿不太一样。你也过来看看吧。” 孙建洲带着丁潜和郭蓉蓉走进冯远的病房。 一进病房,悬挂在房间中央的尸体就把两个人震撼了。 血红色的花团,夸张的姿态,仿佛在花瓣上起舞。 这暴力之美让所有人目瞪口呆。 郭蓉蓉吓得“妈呀”一声,跑到了门外。 倒是站在尸体旁边检查的柳菲,一脸漠然,没什么反应。 看孙建洲和丁潜都来了,她说:“剪断脖子的手法同前几个被害人完全一样。可以断定是同一个凶手。但凶手这一次的作案方式发生了一些改变。没有蜡烛,没有接血的杯子,地面到处是血迹。怀疑凶手是匆忙中作案,来不及清理现场。” 柳菲的判断得到了大家认同。同时在两个房间作案,绑架冯远和刘畅,打倒李达,还要杀害值班护士,能完成这些事情就已经相当冒险了,凶手根本顾不上考虑细节。 孙建洲有点儿不解,“本来薛岳山已经认罪了,凶手如果在这个时候隐藏起来,不是正好可以脱罪吗?他为什么还要急着作案呢。难道他已经控制不住自己了。” “因为他的目的还没有达到。”丁潜说。 “目的?你是指刘畅?” “虽然凶手不是薛岳山,但是他和刘畅之间肯定存在着其他紧密的联系。” “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他要用刘畅制止他杀戮。” “你说他要收手?” “他作案的目的就是奔着刘畅,只有刘畅能让她收手。他最后一次作案目标肯定是刘畅。” “你那么确定?” “凶手已经告诉我们了。”丁潜指指悬挂的尸体。 “她?” “凶手是一个虔诚的印度教徒,当然他的信仰方式很偏激,但不可否,他一定会利用宗教的方式来作案。他的作案意图都会通过尸体来表达。之前三起作案,凶手的目的是祭祀,用血向迦梨女神献祭。但这具尸体的处理方式有很大不同。她本身就是迦梨女神的姿态。” “迦梨女神?”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尸体身上,把一具尸体想象成是女神确实有点儿难度。 “事实上,我一开始的分析也有一点儿偏差,凶手的作案表面看是在献祭女神,其实他是把自己当成了迦梨女神。那些尸体是在献祭他自己。我记得我跟你说过,迦梨女神代表着黑暗与暴力,是毁灭的化身。这里面还要涉及她的一个传说,在印度教的记载中,迦梨女神本来是雪山神女帕尔瓦蒂,是印度教三大神之一湿婆的妻子。原本是一位性情温和,正直善良的女神。传说中有一天,三界中出现了一只恶魔。法力十分高强。它每滴一滴血在地上,地上就会长出一千只和他同样厉害的化身。他的出现给世界带来了巨大的灾难。雪山神女帕尔瓦蒂决心铲除这个恶魔,就化身为迦梨女神……” “……她跟恶魔决斗时,只要一砍掉恶魔的头,他滴在地上的血就会变化出无数恶魔化身。所有,迦梨女神也变出无数的化身,在砍掉恶魔的头之后,先把它的血吸干。经过一番天翻地覆的较量,迦梨女神终把恶魔消灭,但是因为过于愤怒而不能自制,她的双脚不由自主地践踏大地,令三界众生苦不堪言。后来,她的伴侣湿婆大神为减轻众生的苦痛,就躺在迦梨的脚下,任其践踏泄恨。所以在印度教的迦梨女神画像和雕刻中,经常会出现迦梨女神脚踏湿婆的形象。在我们这个案子里,凶手将自己比喻成毁灭的迦梨女神,他借用了这个宗教传说设计了这起案子,他终极目的就是需要湿婆来代替世人受苦,中止他的杀戮。因此,每一个案发现场中间都会铺上花瓣,摆放成奇怪的形状,其实我们要是俯视的话,就能发现,花瓣堆放的形状,正好可以让一个人蜷起一条腿躺在上面。这个位置,就是给凶手心目中的伴侣湿婆留的。” 郭蓉蓉探出一个小脑袋说:“按照你的意思,这个象征湿婆的人不就是刘畅吗?” “应该就是她。所以说,这起连环杀人案本来就是凶手为了刘畅设计的,他最终只有用刘畅的死来圆满他的宗教杀戮。从病理角度来说,过于痴迷宗教和封建迷信,由此产生怪异行为的都是妄想症的范畴。能做出这样的案子,而且沉迷其中,可见凶手的妄想症状已经十分严重了,我可以断定,他的心智有问题,或许得过什么精神上的疾病,也许是先天的,也许是后天的。” 第14章跳舞的尸体(3) 郭蓉蓉想了想,又发现了一个问题:“可是你刚才说的那个传说里面,湿婆不是迦梨女神的伴侣吗?难道凶手也把刘畅当成了自己的伴侣?” “如果遵照这个传说,凶手确实是这样想的。” “可是既然是伴侣,为什么还要杀她,这很矛盾啊……” 郭蓉蓉正说着,一位医生匆匆忙忙穿过走廊,不敢进屋,站在门外说:“几位警官,那个受伤的李警官已经抢救过来了。” 大家倍感振奋,孙建洲忙问:“他醒了吗?” “醒了。幸亏斧头劈的不深,取出几块碎骨,现在命是能抱住,但需要康复很长一段时间。” “我现在能去见他吗?” “见是能见,就是他的神智还不很清醒。” 孙建洲已经顾不上这些了,让医生马上带他去见李达。 医生只好带着众人来到急救室,此时的李达刚做完头部手术,头上缠着厚厚的纱布,脸上扣着氧气罩,身上插满了输液管,因为麻药劲儿还没过,意识还很模糊。 孙建洲走到病床前,满脸关切的问他:“老李,你现在怎么样?” 看到多年的战友伤成这样,他百感交集,但至少抢救过来了,也是不幸中的的万幸。 李达茫然的看着他,隔了好一会儿才认出他来。他脸上的肌肉微微抽动,眼珠剧烈转动。 “他这是怎么了?”孙建洲担心的问医生。 “他想说话。”丁潜说。 孙建洲犹豫了一下,揭下李达的氧气罩,“你想说什么,老李?” 李达喉咙里传出努力出气的声响,努力想表达什么。 孙建洲急了,大声问:“你想说什么,你想说凶手是不是?” 李达使劲儿眨巴眨巴眼睛。 “你知道他是谁?” 李达又眨下眼,喉咙里发出了咕噜咕噜声,嘴唇不停蠕动着。 “你说什么?”孙建洲俯在他嘴边,听了一会儿,脸色忽然变了。 “他说什么呀?”郭蓉蓉急不可待。 “他说凶手是……薛华。” 孙建洲的这句话绝对够震撼。 所有人的表情一瞬间都凝固了。 凶手居然是薛华,那个看着老实巴交,总是笑呵呵的年轻人。 孙建洲沉默了一阵,忽然爆发了,骂道:“该死的,我现在终于搞明白了。薛岳山买的那套上百万的西服,其实是给他儿子买的。是薛华在去刘畅家杀人的时候,跟她弟弟搏斗,被咬下来一个袖扣。其实情况一点儿都不复杂。是这小子太不起眼了,总是装出一副与人为善的样子,一点儿不像他爸,真没想到他其实这么狠毒。现在想想,这小子同样也很符合凶手的特征。他跟刘畅是同学,还曾经追求过刘畅,彼此关系特殊,凶手和被害人的联系已经有了。他跟戴志强是竞争关系,趁机杀戴志强的动机的也有。” 郭蓉蓉说:“可他跟刘畅不是情侣关系吗?怎么又会想到用这种手段?” “你好好想想薛华和刘畅之间的关系。刘畅当初上学那会儿,薛华给她写情书,她当时没有瞧得起薛华,还故意把他羞辱得很惨。他们时隔多年以后在初中同学会上相见,刘畅发现薛华原来家世丰厚,所以又想榜上薛华这棵大树。这些是薛岳山告诉我们的,我觉得他没说谎,讲述的合情合理。但问题出现在之后,薛岳山说,他坚决反对儿子与刘畅交往,但是儿子冥顽不化,他又太过厌恶刘畅,新仇旧恨让他决定杀死她。薛岳山的动机确实有点儿牵强,但我一开始没有想到比他更合适的凶手,所以就相信他了。回过头看,他那是替儿子来扛罪,其实他薛华比他父亲更有作案的可能。刘畅当年那么羞辱她,他作为当事人,应该比谁都恨刘畅。时隔多年以后,同学会上再次见面。薛华风度翩翩的亮相,再加上显赫的家世,大大出乎刘畅意料,这个女人已经忘了自己当年对人家做过了什么,不知羞耻的回头追求起薛华,她明显是高估了自己的魅力,如今的薛华已经不是当初的薛华,殊不知,刘畅非但没有迷惑了薛华,反而让他想起了自己当年受到的屈辱。薛华表面上不露声色,暗中却已经动了杀心。他接纳刘畅是假,趁机玩弄报复才是真的吧。我们现在抓住了他父亲薛岳山,更是刺激到了他。他孤注一掷,绑架了冯远和刘畅,我们要不马上找到他,这两个人可能都有危险。” 孙建洲现在的分析十分合理。 但是如何找到薛华就不那么容易了,警方之前曾经调查过薛岳山一家人,并没有发现薛华有什么问题,加上他一脸单纯,看谁都是笑呵呵的,所以也就忽略他了。现在怀疑薛华肯定是有其他的藏身之处,刘畅和冯远应该是被绑架到了那里,现在必须争分夺秒,赶在薛华动手之前找到他们。 孙建洲和几个人商量了一下,各自分头行动,他负责审问薛岳山。郭蓉蓉负责审问薛岳山的妻子孙莲。再派出两拨人,一拨去调查薛华昨天晚上绑架人用的车辆,另一拨人去调查薛华的朋友,以及薛华最近跟什么人来往。 这个安排已经够全面了。丁潜反而无所事事。 案子调查到这一步已经水落石出,唯一困难就是何时能抓到凶手。至于冯远和刘畅,那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 …… 平江刑警队。 “薛岳山,你不用再装了,我们知道你儿子才是凶手。其实你早就知道吧。”孙建洲声色俱厉。 薛岳山的眼角不自觉的抽动,嘴巴抿成一条弧线,傲慢又倔强。 “你要搞清楚,薛岳山,我不是在诈你,我们已经掌握了确切的证据,那套西服虽然是你买的,其实是给你儿子穿的吧。这一点儿你狡辩也没有用,除非你敢把那套西服拿出来,让我们化验一下,看看究竟是你穿还是你儿子穿,你敢吗?” 薛岳山紧绷的表情已经不自然了,但他还是咬紧牙关,一声不吭,准备死扛到底了。 与此同时,在另外一间办公室。郭蓉蓉正在步步紧逼的质问的薛岳山的妻子孙莲。 第15章人头花盆(1) 孙莲可没有丈夫那么沉稳,一开始情绪十分激动,大叫大嚷,根本不服,当郭蓉蓉把证据一一摆在她面前,她就傻眼了。 郭蓉蓉说:“你要搞明白孙女士,我们现在已经有足够证据确定你儿子是凶手,抓住他是早晚的事,你心里也清楚。但他手里现在绑架了两个人,他们随时可能有生命危险,我们必须尽快找到你儿子。他现在已经铸成大错,难道你还想包庇他,让他杀更多的人吗?” 孙莲无言以对,捂着脸大哭不止。 郭蓉蓉比较感性,看到这样的情形,心里也不是滋味,可是法不容情,薛华是咎由自取,谁也帮不了他。 “孙女士,你先别哭,好好想想薛华现在可能藏在什么地方?那两个人质肯定是跟他在一起,我们救人要紧……” 孙莲强抑悲痛,“我知道一个地方……” …… …… 刘畅从昏迷中幽幽转醒,发现自己赤条条躺在一堆鲜红的花瓣上,身上的衣服被剥得干干净净,双手反绑绳子,她想坐起来,可是绳子勒得太紧,她一动骨节就跟着抽痛。她往身边看,周围摆着一圈燃着的蜡烛,蜡烛之外,分东南西北摆放着四组花盆,每一盆都盛开着如血红艳的巨大花团。 这种花她看着眼熟,见过不止一次,都是插在死人的脖颈上,凄美阴森。她身处的地方好像一个巨大透明的长方形房子,左右六七丈,两头看不到边,房间里栽种着各式花卉树木,仿佛一个微型的小树林。 刘畅心中大骇。 这里是什么地方? 她怎么会在这里? 心里越发恐慌,她带着哭腔喊了一声,“救命……” 忽然从身边传来一声shen吟,把刘畅吓了一跳。 “别喊……别喊……”那个人有气无力的说。 “你……你是谁?”刘畅问。 “是我……” 刘畅循着那人的声音扭头望去,在身边那圈蜡烛和花盆之外躺着一个人。这个人手脚同样被绑着,满脸是血,看样子受了很重的伤。 她仔细辨认,才认出那个人是冯远,几乎吓哭了,“你怎么了,冯远,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冯远忍着剧烈的头痛,挣扎翻过身,脸对着刘畅,“被那家伙打的,我们被袭击了,被那家伙从医院里弄到这里来了。” 刘畅的记忆一下子恢复过来,隐隐约约记得自己是被一个戴着大口罩的医生按在病床上,他用毛巾捂住她的口鼻,她闻到了一股怪味,然后就失去了知觉,醒过来就在这里了。 听冯远的意思,那个医生肯定就是凶手。 这个疯狂的家伙竟敢跑到医院把他们绑架到这里。 他们拼命的逃,到头来还是没逃出这个杀人魔的手掌心。 想到这,她“呜呜”哭起来。 “别哭了。那家伙可能就在附近,你要是把他招来,咱俩马上就得死。”冯远警告她。 刘畅吓得不敢哭了,可还是抽抽哽哽,“咱俩早晚都得死,他这次肯定是不会放过咱们了,他也会像杀死我爸妈和其他人那样,把我的头割掉,在脖子上插花,唔唔……” “那咱们也不能让他说杀就杀,又不是鸡鸭鱼狗。”冯远心有不甘。 “可是咱们现在这样除了等死还能怎么办?在医院里都能被他绑来,现在这样哪还有生路。” “你先别这么说。咱俩现在不是还没死呢吗,没死就有希望。”生死存亡的时候,冯远毕竟是男的,比较冷静。 他看了看刘畅,问她:“你现在能不能动?” “干什么?” “想到了一个办法,行不行总得试一下。” “什么办法?” “你外边摆着一圈蜡烛,我想用蜡烛把身上的绳子烧断,可我现在手脚绑着,拴在了柱子上,够不到蜡烛。你腿不是没绑着吗,你可以往我这边挪挪,用脚把蜡烛推到我身边。” “这能行吗?” “你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刘畅当然没有。眼下冯远就是她唯一的希望,唯一的依靠,他说什么她都言听计从。 她两条腿蹬着地面,身子配合着一点点儿往冯远那儿挪动。娇嫩的皮肤被粗糙的地面摩擦的生疼,有些地方肯定都磨破了。现在她已经估计不了那么多,她求生的yu望比什么都强烈,她咬牙坚持着,好容易挪到了蜡烛附近。但是距离冯远还有一段距离。 冯远说:“你把蜡烛踢到我能够到的地方就行。” 刘畅没有力气,踢了一脚,蜡烛只是倒在了原地,她只好尽量用脚尖把蜡烛推到冯远身边。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她感觉冯远应该能够到了,可是冯远一动不动,她定睛一看,冯远乜呆呆的望着她的身体,眼神异样,呼吸急促。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现在是光着身子,而且一条腿伸着,平时看不到的这下全让冯远看得一清二楚。 “流mang!”刘畅娇嗔,满脸通红,急忙把身子蜷缩蜷缩起来。 冯远也意识到自己失态了,涨红了脸,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刚才一时忘了……” 刘畅倒也没有很生气,反而有几分窃喜,红着脸催促道:“好啦,我不怪你,你试试行不行?” 冯远扭动身体,他的双手也被绑在身后,只能估摸着往蜡烛上靠,让火焰灼烧绳子。 刘畅惊呼,“烧到你衣服了。” 火舌不只烧到了衣服,连冯远皮肉也被燎到了。随着“滋滋啦啦”烧着的响声,空气中飘散出一股布料和皮肉烤焦的味道。 冯远咬紧牙关,忍着钻心的疼,一点点儿把手上的绳子烧断了。解放了双手,他又解开了双脚的绳子,爬起来给刘畅的绳子也解开了。 此时的刘畅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慨,从上学那会儿,她从来就没有注意过冯远,他实在太平凡,太普通了。论形象,论家世,他都远远达不到刘畅能接受的标准。可就是这样一个平庸的不能再平庸的男人,却在危难时刻奋不顾身的一次次挽救她。他隐藏内心的英雄也只有在这样的时刻才能绽放出光辉。 她既不幸又幸运。 家人惨死,自己也屡陷危机,这样的厄运没有人愿意经历,但幸运的是,她能看懂一个真正的男人,一个值得她去依靠和爱慕的男人。 第15章人头花盆(2) 冯远脱下自己的衣服给刘畅遮住身体,又脱下自己的鞋给刘畅穿上。 刘畅说:“我们现在赶紧逃吧。趁那个人还没有回来。” 冯远说:“你先走吧。出去报警。我留下。” “你留下做什么?” “我要等那家伙回来。” 刘畅倒吸口冷气,“你想干什么?” 冯远咬牙,“咱们这些天的遭遇让我已经彻底想通了,一味的后退躲藏只会助长这家伙的气焰。他得寸进尺,随意杀害咱们的朋友和家人,在他眼里咱俩就是他掌心里玩物,还不如个动物值钱。事到如今,我也不想躲下去了,你看不出来吗,他不杀你就不会罢休。我也是个男人,我决定跟他干个你死我活,替你报仇!” 冯远的话深深触动了刘畅,勾起她对惨死家人的悲伤,也激起了心中愤慨。“你说得对,我们不能再退缩了。我也留下来帮你……” “你还是……” “你不要劝我了,冯远。我也决定了。我虽然是个女的,但我们两个人总强过你一个。这一次,我要跟你共进退,我要给我家人报仇,我也……我也不想你有事……” 刘畅说到最后真情流露,两个人落难的人抛却了一切世俗的伪装与成见,忘情的相拥在一起。 吱呀…… 这个巨大的玻璃房子的尽头有两扇玻璃门。此时,门被推开。 阳光照着他后背,在地上投落一条狭长的阴影。 影子蛇一样在地面上匍匐前进,穿过一重重花木,伴着温柔的呼唤,“刘畅……刘畅……刘畅……” 此时听到这样喊声,让人手足冰冷,汗毛孔里都往外冒寒气。 他穿过了大半个房间,走到一片空地,站住了。 眼前的景象让他血脉偾张…… 他心爱的女人此时赤luoluo的被捆绑着躺在花瓣之上,昏迷不醒,香艳无限,周围是一圈蜡烛,还有猩红的彼岸花。 这副艳景让他贪婪的凝视了好一会儿,然后从后腰抽出一把斧头,拎在手里,跨过蜡烛走到睡美人面前。 他深深呼吸,镇定自己,似乎有些不忍下手。 就在他犹豫的时候,猫在树丛里的冯远,偷偷绕到那人背后,看准机会奋力扑到那人身上,一把抱住他。 那人从错愕中惊觉,开始挣扎,他想用斧头往身后劈,冯远急忙抓住斧柄,两个人用力争夺,那个人想甩开冯远,冯远拼尽全力箍在他背上,不给他机会。 原本昏迷不醒的刘畅此时忽然翻身爬起来,身上的绳子是虚绑的,一抖落就松了。 她跳起来帮着冯远一起抢夺那人手里的斧头。 “薛华,居然是你,居然是你!”刘畅眼睛里快瞪出了血泪。 她怎么也想不到,到处追杀自己的人竟会是薛华,那个上学时傻乎乎让她鄙视,现在她费尽心思想要嫁的富二代。 她借着同学会的机会再次相遇,迅速跟他发展关系,她本以为这一下傍上了大树,却想不到招惹上了一个恶魔。 薛华脸上居然还能露出那讨厌的笑容。他笑着说:“刘畅,我是在帮你……我是在帮你……” 刘畅用力夺下他手里的斧头,怒不可遏举起斧头。 薛华脸上变了,脸上的笑容变成歪扭,“你不能……” 咔…… 刘畅一斧头劈在他头上,虽然力气小没把他脑袋劈两半,也让他住了嘴。 她还不解气,发疯似的又一斧头。 咔…… “住手……” 有人喝止。 以郭蓉蓉和孙建洲为首的几个警察已经赶来了。 眼前的情景足够他们脑补的。 浑身是伤的冯远从背后抱住薛华,光屁股的刘畅举着斧头在一下下劈薛华的脑袋。 郭蓉蓉冲上去从刘畅手里夺过斧头,孙建洲也把薛华抢下来。刘畅和冯远都虚脱的瘫在地上。薛华的脑袋被劈碎了一大块,直挺挺的躺在地上,这个狡猾的恶魔终于不能再作恶了。 这里是本来是用孙莲的名义在郊区一处风景宜人的地方买下的一块荒地,在上面盖了一座花房,平时种些自己喜欢的花草,这里还有住宿的房间,俨然一座小别墅。过去孙莲夫妇偶尔还来这里度度假。随着企业越干越大,他们就没时间来了。 据孙莲交代,儿子薛华不知道什么时候迷上了邪教,没事儿就跑到花房里住两天,按他自己的话说是修行,搞得整天神叨叨的。 薛华修行的东西在花房的卧室里被找到了。 整间卧室烟雾缭绕,烧着一种异域的香料。房间里被布置得好像一个寺庙,四面墙连同天花板绘画着各种神灵神兽,屋里摆放着众多神像,有美有丑,有恶有怪。其中最大一座神像就是迦梨女神,青面獠牙,吐着红舌,身后生出无数胳膊,提着法器和人头。在她脚下踩着她的伴侣。这个神像在常人眼里哪里是什么神佛,简直就是杀人不眨眼的魔鬼。 神像正对的地中央是打坐的蒲团,旁边还有厚厚的梵文经书。 能坐在这里修行的人精神肯定不正常。 郭蓉蓉曾问过孙莲,你儿子干这些事情,你们就放任自流,难道感觉不出来他有问题? 孙莲说,我们管了,可是没用,我这儿子犯起病,谁的话都不听,我们拿他也没有办法。 郭蓉蓉问,他有什么病。 孙莲说了一个很怪的名字。 房间外忽然传来喧哗,有个警察跑进房里,脸上还带着惊愕,“队长,郭警官,你们过来看看,找到了……” 找到了什么他还没来得及说,孙建洲和郭蓉蓉已经跑到了门外。 就在发现薛华用刘畅祭祀的地方,法医柳菲和张平正在检查那些红花石蒜的花盆。 他们把花盆里土弄松软,抓住花枝往外拽,随着花枝一起拽出的是一颗腐烂的人头。 头盖骨被敲破,一束花就种在脑子里,已经生根发芽,与人头合为一体,吸收了人脑的养分,花朵生长得尤其鲜艳茂盛,娇艳欲滴。 一共十盆红花石蒜,里面藏着十颗人头。三起连环杀人案的被害人数是十一人,除了那个小男孩,其他十个人都被砍头插花,作了祭品,正好与人头花盆数对应。可以肯定这些人头就是那些被害人失踪的人头,只是人头已经烂得面目全非,无法辨认身份。 第15章人头花盆(3) 在大量的事实证据面前,薛岳山随后承认,他头些天无意中发现儿子行踪诡异,没事儿经常往试验基地跑,他偷偷跟着,发现薛华在红花石蒜的花坛里单独种了好几盆花。他等儿子离开之后,检查那些花盆,用手在土里挖了几下,拽出了一撮头发,当时就把他吓毛了。 他已经隐隐猜到花盆里是什么东西了。 经过一番激烈的内心争斗,他最后决定不报警,隐藏尸体。毕竟薛华是他的独生子,是他唯一的继承人,如果儿子就这样被毁了,那他事业干得再成功又有什么意义。因此他把那些花盆都转移到了基地深处废弃的花圃里,打算找机会处理掉。没成想被戴志强安插在公司里的张勇发现了。 张勇报警之后,带着警察去找花盆。薛岳山说,当时他表面上装的镇定,其实心里十分害怕,担心要露馅。但是他也没想到,那些花盆居然都不见了。他猜是儿子薛华偷偷把花盆转移了,便打蛇上杆,反将了警方一军。 可到头来,天网恢恢,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了。 …… …… 警方那边忙的热火朝天,丁潜这边很悠闲的待在许婉家喝茶,顺便把案子的进展都跟她说了。 许婉虽然人没到现场,听着丁潜详细生动的讲述,仿佛也置身于跌宕起伏的案情当中,紧张得不行,端着茶杯的手都止不住的打哆嗦,直到丁潜讲完,她还久久沉浸在案情当中不能自拔。 “竟然是薛华,真是太意外了。”她不禁感慨,“想不到这个人这么有钱,当初上学那会儿,他还挺低调的。那个时候,刘畅倒是挺有名气的。人长得漂亮,还会跳舞。学校举行大型活动总少不了她。从初中到高中一直都是焦点呢。” “听说薛华上初中那会儿还热烈的追求过刘畅,给她写过不少情书。”丁潜说。 “是有这么回事儿,你这一提我倒是想起来了。不过当时的刘畅哪能看上他,追求她的人那么多,比薛华优秀的人有得是。” “她不但不接受,还狠狠的羞辱了薛华,让他成了全校的笑料。” 许婉叹口气,“要说当年,刘畅做的也实在过分,就算不接受,也不能把人家的情书当成笑料吧。不管怎么说,那也是一番心意啊。” “最主要是几年后再次相遇,她忽然发现薛华原来有钱有势,居然能回心转意倒追他,你这位同学不但反复无常,而且头脑简单,结果惹祸上身,这个麻烦简直就是她自找的。” “唉……” 两个人正聊着,郭蓉蓉给丁潜打来了电话,告诉他薛华已经落网了。不过被刘畅砍了几斧头,伤势挺重,现在还在医院里抢救。 听电话里的口气,郭蓉蓉相当兴奋,毕竟是她从薛华母亲嘴巴里撬出了薛华的藏身地,这个案子她是首功一件。她絮絮叨叨给丁潜讲了抓捕经过,说到了在卧室里发现的那些印度教的佛像和经书,在仓库里找到了作案用的工具……高枝剪和斧头,以及呢子大衣、野猪头面罩和一瓶氦气。氦气这东西人如果吸几口,可以在短时间改变说话音调。这些都是凶手用过的工具。 不仅如此,还找到了好多封薛华当年写给刘畅的情书。 郭蓉蓉饶有兴致的给丁潜念了两封信,还别说,薛华文笔相当不错,辞藻华丽,声情并茂,作为一个初中生,能写成这样,文笔相当不错了。 “怎么样够肉麻,够感人吧。不像我上学那会儿,收到的情书就知道写‘你是我的心,你是我的肝儿,你是我的肚子,你是我的肺’。有点儿创意的就是,‘咱两原本是一个,都怪上帝用大宝剑把我们劈开,你是我的另一半,没有你我必死无疑’这类弱智的东西。”郭蓉蓉还有点儿欣赏薛华,不无惋惜,“可惜这小子有点儿精神病,要不然也不至于非用这种极端的手段。考虑到他这种特殊情况,可能不会判死刑。” “他得了什么精神病?” “哦,还是个挺奇怪的名字。好像叫什么‘天使综合征’。” “天使综合征?” “你知道这是什么病吗?” “我知道……”丁潜表情微微有些失神。 “怎么了,主任?”许婉趁着他打电话的功夫,回屋拿出了一个相册,抽出几张照片放在茶几上,“喏,这是去年初中同学会上拍的,我这两天没事儿,无意中翻出来,上面还有刘畅和薛华呢。” 丁潜手机那头儿忽然传来郭蓉蓉的大嗓门,“喂,大叔,你那边怎么有女人动静儿,说话这么贱,老实交代你在干什么?” 郭蓉蓉的嗓门是大点儿,连许婉都听到了,又气又羞,脸颊绯红。 丁潜赶紧把电话挂了,装模作样看照片,缓解一下尴尬。“刘畅在哪儿?” “这儿……”许婉指着右边一个圆桌,刘畅打扮的花枝招展,仪态端庄。 “薛华在这儿。”许婉指指左面一张桌。 根据薛岳山和孙莲的口供,刘畅和薛华是在同学会之后开始交往的。看这张照片,两个人当时确实还不熟悉呢。 薛华的目光也没有看刘畅,而是歪着头跟身边的朋友交头接耳,那个朋友的脸被人头挡着,只露出了一少边脸。 丁潜还真有点儿怀疑,天使综合征的人能交往什么样的朋友。 往下翻了两张照片,其中一张照片上,薛华已经离开座位,拿着话筒正在讲话,身上穿了一套蓝灰色的休闲西装,乍看上去,穿着也没什么不同,但明眼人不难看出这套西装价值不菲,不但用料考究,而且量体裁衣,只有技艺高超的定制手工才能制作出这样的高档西服,再加上那些黄金纽扣,足以让薛华鹤立鸡群,卓尔不凡。 丁潜暗想,这就是那套价值百万的限量版西服吧,薛华居然穿到同学会了,从那一双双惊讶、费解、妒忌、艳羡的目光就能看出,他当时绝对是惊艳全场。 包括刘畅在内,那些打肿脸充胖子的苦逼打工族们,谁能想到这个毫不起眼的家伙,转眼之间就已经高高在上,踩到他们这辈子都无法企及的云端。 第16章幻梦英雄(1) 有意思的是,照片里还能看到刘畅,她也在看薛华,嘴巴微张,眼神发直,完全看不到女神的风采了。她惊讶的表情纤毫毕现的定格在这张照片里。 这些照片犹如一场诙谐讽刺的独幕剧,人性的世故、善变、趋炎附势,统统展现得淋漓尽致。 丁潜的目光忽然一凝。落在了刚才薛华旁边的座位上,那个跟薛华亲密交谈的朋友在这张照片里已经露出了脸。 这张脸丁潜竟然认识。 冯远。 他少有表情的脸上带着虚无的微笑,看着薛华说话,他跟其他人的不同,十分平静,没有丝毫惊讶。那说明什么? 说明他跟薛华早就认识。 丁潜迅速翻看其他的照片,看着一张张照片中冯远和薛华亲密交谈的样子,他心潮起伏,翻到其中一张照片,他停住了。 照片里刘畅和其他两个女人拿着麦克风在即兴表演。这种场合,少不了让当年的校花一展风姿,倒也无可厚非。 不过丁潜却发现,冯远的表情已经完全变了。 这个人表情原本极少,脸皮显得很僵硬,但是此刻,他瞪圆了那双不大的眼睛,盯着唱歌的三个女人,眼神里仿佛要喷发出灼热的光芒。 他看的不是别人,正是刘畅。 丁潜问许婉,“你们同学会是去年什么时候?” “去年5月份,5月几号我记不住了。” “去年五月份……你们之前有举办过初中同学会吗?” “没有。去年是第一次。” “……” …… …… 在案件侦破一星期后,凶手薛华经过医院全力抢救度过了危险期,由于头部伤势过重,还没有恢复意识,处于植物人状态。医生也无法预料他什么时候能苏醒,也许后半生都变成了植物人。 把薛华打伤的是刘畅和冯远,警方认为当时情况危机,他们的行为应属正当防卫,便没有拘留他们。但是薛华的父母却不答应,尽管两个人现在都被以包庇罪收押在看守所,等待审判定罪,他们仍然有实力与外界联系,曾放出话来,绝不会放过打伤他们儿子的人。 光棍不斗势力。冯远跟刘畅商量,想去外地避避风头,等将来风平浪静了,再决定要不要回来。刘畅毫不犹豫便答应了,她本来也不是一个有主见的女人,不管是跟富二代还是穷二代,只要她决定了,马上就从女神变成了小鸟依人。这个女人世故虚荣,但也有可爱的一面。 两人买了机票,但在平江机场过安检时被安检员叫住了,让冯远去一趟。 两个人莫名其妙,刘畅还一个劲儿解释:“我们没带什么违禁品呀,我亲手打包的行李,全都检查过了。” 但是安检员依然坚持,冯远便让刘畅等他一会儿,跟安检员进了隔壁的办公室。 办公室里有两个人在等他,女的玲珑娇小,模样精致,他不认识。 男的就是心理医生丁潜。 他有些困惑,“丁医生,你怎么在这儿,不会是你找我吧?” “准确说,是她找你。”丁潜指指身边的女孩。 “她是……” “我叫郭蓉蓉,你刚刚经历的那起连环杀人案,我是办案警察之一。” 冯远的脸上没有太多反应,只是眼神中飞快闪过不易觉察的惊愕。“案子不是已经结了,你们找我还有什么事?” “跟薛华有点儿关系。” “你是说他父母要报复我们的事情?那没什么,也许他们只是说说气话,不一定当真。” “如果薛华的父母知道是你冯远参与了,肯定是千方百计找人弄死你的。”丁潜说。 “你什么意思,丁医生?” 丁潜饶有兴致的打量他,好像他脸上长了什么有趣儿的东西一样,“我很好奇,你为什么能始终控制自己脸上的表情不变呢?即便是很吃惊,很害怕的时候?” “我小时候得过面部神经麻痹,费了好大劲治好了,但是留下了后遗症。” “原来如此。”丁潜释然。“因祸得福,你这张善于隐藏表情的脸把我都骗过了。” “我骗你?我没有骗你,丁医生,你说什么我完全不明白。”冯远神色平淡的说。即使是为自己辩解,他脸上也看不到过多的表情。 “这样吧,冯远。我也不想耽误太长时间,毕竟刘畅在外面等你。咱俩一起讲个关于嫌疑人薛华的故事。” “……”冯远注视着丁潜。 “这个故事就从薛华初中开始讲起吧,初中时薛华只是一个普通低调的男孩子,他头脑简单,性格木讷,成绩倒数,根本没有人关注他。那个年纪的孩子还很单纯,以为只要成绩好,体育好,或是长得漂亮就很了不起。所以那个时候,也没有几个人愿意做他的朋友,只有一个男生跟他比较要好,那个男生跟他一样普通,但是成绩比他好得多,应该说是成绩优异。所以跟薛华做朋友,他基本扮演的是成熟稳重,助人为乐的角色。这其实是一种内心空虚的情感补偿。在心理学中称为‘关怀强迫症’,本质是通过一系列的助人为乐的行为获得心理满足,包括道德优越感,有时候为了获得优越感,甚至不惜损己利人,但是这种行为没有内在的价值感,所以薛华这位朋友做的很多,并没有太考虑薛华自己的感受。他知道薛华暗恋校花刘畅,就鼓励他去追求,甚至替薛华写情书,其实内心中薛华这位朋友也深深喜欢着刘畅,但是他很自卑,他自己却不敢大胆追求……” “……他的情书写得相当精彩,只可惜,刘畅跟本看不上薛华,他就鼓励薛华不要放弃,坚持给刘畅送情书,薛华言听计从。结果最后惹烦了刘畅,把薛华的送给她的情书到处给别人看,大肆奚落他。让薛华成了全校的笑料。这件事后来也就不了了之了。转眼到了中考,薛华这位成绩优异的同学却发挥失常,没能考上重点高中。反而成绩平平的薛华,发挥出色,跟刘畅一起考上了。命运有时候确实有点儿讽刺。” 第16章幻梦英雄(2) (上一章做了一些修改,2月22) “不是命运讽刺,是现实讽刺。”冯远冷笑,“你知道薛华有多笨,成绩有多差吗,别说重点高中,连中专他都考不上。薛华的朋友就算发挥再失常,也不可能比他考得差、后来我听说他中考其实考得也不怎么样。他能上去重点高中,完全是靠家里走门路,当时我们还不知道他家那么有势力。现在回头想想,这一切都是顺理成章。你还别不信。” “我信,薛华不只是笨,他是智力低下,他是天使综合症患者。” 旁边的郭蓉蓉惊讶道:“天使综合症不是精神病吗,还会影响智力?” “谁告诉你天使综合症是精神病的?哦,是薛华的母亲吧。她是宁愿承认自己儿子精神有问题,也不愿承认他是天生的弱智。” “弱智?” “天使综合症是一种由于母体基因缺陷造成的下一代遗传性疾病。患者通常好动,语言能力和智力低下,有个最显著的特征就是爱笑,有得患者几乎终生都保持着一成不变的笑容。严重的患者还会出现癫痫,重度智障,生活不能自理的情况,不过这种病如果治疗早,情况不是特别严重的,效果还是很显著的。薛华恢复得就相当不错,几乎和正常人一样。只是存在一些细微的差别。” “原来真是个弱智,我说呢。”冯远不屑又无奈的摇摇头。 “中考失利后,薛华这位朋友上了一所普通高中,但他没有就此沉沦,而是卧薪尝胆,更加刻苦用功,终于在三年之后,他考上了一所一流大学,不仅扬眉吐气,也超过了众多当初考上重点高中的同学。他可算出了这口气。但他没想到,人生的拼搏其实才刚刚开始,大学四年毕业之后,找工作还是这么难。高不成低不就,转了一圈,他被蓝京新时代园艺公司录用了,负责给他们做网络维护和电商销售,收入也还不错,他的老板就是戴志强。但他在那儿干了不长时间就离职了,为什么?” 冯远说:“有一次他跟戴志强一起参加了一个招标会,会上他遇见了他们对手公司的老板,平江绿意的薛岳山,当时薛华也跟在他身边。” “原来是这样,薛岳山的盛气凌人他肯定是见过了,他没想到薛华就是他儿子吧。当时是不是心里特别空落。让他一直都瞧不起的薛华居然跟他们老板平起平坐。而薛华的位置,他就算奋斗一辈子也达不到。他自尊心受挫,离开了待遇还不错的新时代园艺公司,之后在平江又找了一份工作,当起了软件公司的程序员,起早贪黑的干活,收入更低,还要被人像狗一样呼来喝去。这种滋味很不好受吧。” 冯远牵动麻木的脸皮,露出一丝苦笑。 “后来是他主动联系了薛华,还是薛华联系了他?哦,我猜应该是薛华在招标会上认出了他,他后来主动跟这位老同学联系上了。天使综合症患者心思都比较单纯,薛华是一直都把他当成自己最要好的朋友。虽然这位朋友打心里瞧不起他,但还是愿意结交一个有权有势的朋友。不过当初他们俩之间的关系忽然之间掉了个儿。薛华不再是附庸,反倒是这位朋友得处处迁就他,逢迎他,在他面前谨小慎微,唯唯诺诺。尽管这个人有一颗骄傲的心,却不得不向现实低头。” “……” “这种现实和理想的巨大落差一直压抑到去年的初中同学会终于爆发了。在同学会上,你们那帮同学得知薛华原来是个地地道道的富二代,这些已经被社会打磨圆滑的人早就忘记了当年对他的冷嘲热讽,一个个180度大转弯,阿谀奉承,攀高结贵。就连你们当初暗恋的校花刘畅也向薛华暗送秋波。当时的滋味很不好受吧。” 冯远难抑胸中愤懑,充满悲哀的讥讽道:“你知道中国有史以来最大的谎言是什么吗?‘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从古至今的读书人,嘴上说什么为了国家民族大义,那通通都是扯淡,说到底哪个不是为了功名利禄。明明知道耗费十几年只是为了那一纸文凭,我们还是拼了命去争取。如果能争取到,也算没有白费。但事实上,你总有一天会发现这不过是有钱人有权人跟我们普通平头小民玩的一个游戏。当你用人生最好的年华去奋斗,到头来却发现你所做的一切毫无意义,还不如一个傻子。什么励志名言,什么草根逆袭,在权贵面前统统是狗屁。人生是普通人的喜马拉雅,是权贵们的高速公路,哪怕薛华这样的白痴也照样能重点高中、名牌大学一路绿灯。人有的时候,真的不要活的太明白,那实在是很痛苦的一件事。” 丁潜接过话,“那场同学会让薛华这位心理早已失衡的朋友对人生彻底绝望了。他知道,现实生活正在与他的梦想渐行渐远。在那一刻,他爆发了,他想要过自己觉得有意义的人生,哪怕是通过铤而走险的办法打破压抑自己的现实,成就自己的梦想……他要成为自己向往的英雄……” “……必须承认,这个人脑子十分聪明,他设计了一个残忍大胆的计划。他知道薛华信印度教,其实印度教本身并不恐怖,但是他借题发挥,把印度教的典故断章取义,利用它进行了一系列谋杀,在这个人眼里或许叫‘英雄计划’更合适。目的有三个……铲除权贵,扬名立万,夺得美人。听上去是不是很像电影小说的情节。这个案子其实就是在完成凶手一直以来的梦想,过去只是幻想,现在他要把幻想变成事实……” 第16章幻梦英雄(3) “接下来就更像拍电影了,风格已经确定,恐怖,惊悚,加艳情的英雄主义,当下流行的元素都在。背景和道具也都准备好了。实际操作上,凶手则是围绕着英雄救美的冒险经历作为主题。先租了女主角楼下的房子,制造与女主角接近的条件,然后按照计划,趁女主角出差的时机,作案杀人。等女主角回来后,再以拯救她为名,将她绑架走,这样做表面上是把自己放在最让人怀疑的位置,确实很冒险,不过反过来想,这也算置之死地而后生。这种被屈含冤的形象在电影里最打动人,现在现实中也一样。老实说,连我一开始都被骗了,本能的就认为这个人是冤枉的。看来我也是个俗套的观众。之后,案情逐步发展,狡猾的大boss自然要浮出水面。一个带着猪头面具凶手形象还算震撼人心。他围绕着刘畅展开了一路屠杀。捎带着把我们这位编剧、导演加男猪脚也戏耍一番。这段情节设计的巧妙隐晦,既让情节渐入高潮,又是在为男主开罪。刘畅无疑就成了他的证人。光有这些还不够,这么精彩的故事,怎么能没有观众呢。于是用两个录音笔让许婉和我成了他的忠实观众。也间接成了他的无罪证人。当然,这里还是需要一些高明的设计。尤其是男主和猪头凶手互相监视那几场戏,假装凶手在高楼上偷窥拍照,寄几张照片吓唬刘畅,实则是在给自己制造不在场证明。” 郭蓉蓉插话,“其实也没什么了不起,这只不过需要一个自制的加长自拍杆把手机伸到窗外,然后男猪脚和女主躺在床上,一拍就得了。如果相机好点儿,有定时拍照的功能,有些都有10秒以上的定时功能,只要把相机固定在窗外,设置好角度,有10秒的时间跑到床上摆好姿势装睡。时间绰绰有余。只可惜我们警方当时都没往那方面想。” 冯远撇嘴笑笑没吱声。 丁潜接着说:“之后的案情发展男主设计了双线索,一方面留下线索把警方引向薛岳山和戴志强,另一方面,暗中谋划杀害刘畅的家人。男主既是薛华的朋友,又在戴志强的公司工作过,对两家公司的矛盾了如指掌,通过薛华又能了解案件动态,便于谋划。他把被害人的人头藏在红花石蒜的花盆里让薛华保存,应该会编造一些谎言,骗过薛华并不费事。同时暗中策划好,及时杀了戴志强,把警方的注意力彻底导向了薛家……” “……做足了铺垫,男主从幕后走到台前,与我们见面,情节也进入到第一个高潮。他杀光了刘畅的家人。警方曾一度以为凶手是在报复刘畅。事实上,凶手,也就男主,他用意在于把刘畅逼上绝路。他很清楚,要想得到这样一个骄傲虚荣的女人,必须把她推下深渊,在她绝望中给她新生。男主利用之前绑架的小男孩策划了一场极具风险又相当精彩的纵火戏。他先是当着男孩的面,残忍杀害了他家人,绑架了他。七八岁的男孩已经有分析和判断能力了。他内心中充满了对男主的憎恨。这正是男主需要的。他割掉男孩的舌头,把他绑在木桩上伪装成猪头凶手,让他控制着点火装置。等我们被引入房间之后,发现他不是凶手,这位男主马上冲上去对着男孩大吼大叫,之后又向男孩道歉,充分表演。我们外人没看出门道,只有那个男孩知道,面前这个男人才是真正的凶手,但是他却没办法告诉其他人,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个杀害自己家人的家伙在那儿演戏。男主成功激怒了他,男孩点火要同归于尽,正中男主下怀。这场火灾可以说是整个剧本的转折,男主冒着巨大的风险从熊熊火焰中救出了女主。不但彻底摆脱了嫌疑,还赢得了女主的倾慕,甚至引起了媒体关注,可谓一箭三雕。虽然是舍死忘生,但是这次冒险也很值得。美人倾慕,扬名立万,这两个目标都已完成了。还剩下最后一个‘铲除权贵’。在最后一个环节上,男主终于把薛华拉了进来,利用他对自己的信任和弱智,但是具体怎么做的我不知道。你觉得男主会怎么骗薛华,冯远?” 冯远沉静了几秒钟,“比如说,告诉薛华,刘畅有危险,有人要害她,让他去保护刘畅。建议他带着猪头面具藏在刘畅的病房里,告诉他偷偷进病房的人就是要害刘畅的人,只管往死里打。” “好主意。所以当李达稀里糊涂走进病房,他还是便衣,薛华便把他当成了凶手,跟他展开了搏斗。打倒李达后他也慌了,从医院逃走了。与此同时,男主也采取行动,他在另外一个房间杀害了一个值班护士,然后把刘畅弄昏带走了。伪装成两个人同时被凶手劫持的假象。被抢救过来的徐达告诉我们凶手是薛华,这无形中也帮了男主大忙。我们开始调查薛华,结果发现了他被刘畅羞辱的经历,这样一来,薛华的作案动机和行凶目击者都有了。那个花房就成了整个作案剧本最后的高潮……” “……男主这一次再次大胆策划,把自己伪装成了受害者和刘畅一直被关在了花房里,设计成凶手要杀刘畅,生死关头两人绝地反击的剧情。我估计他是偷偷跟薛华联系好了,让他来花房找他。不明真相的薛华成了一个傀儡,直到最后被朋友和自己女友打倒的时候,也没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连环杀手的帽子就这样戏剧性的扣在他头上,帮别人完成了一次经典的草根逆袭。这部草根英雄剧就这样完美完成了。我说了这么多,不知冯先生有何感想?” 第16章幻梦英雄(4) “我觉得这部戏糟透了。冯远冷冷的说,“还什么恐怖,惊悚,加艳情的英雄主义。你们是抗日神剧看多了,把脑子看坏了吧。这样的白痴情节根本毫无逻辑。” “不不,恰恰相反,刚刚接触这个案子,老实说,我除了觉得凶手手段残,兴趣异常,并没有感觉更多与众不同。现在回头看,却能发现这个案子的每一个细节都别有深意,剧情环环相扣,步步推进。应该说,这部犯罪剧的编剧相当有天分。通过一部犯罪剧,完成了人生大逆转。这恐怕是我见过的史无前例的谋杀案。” 面对丁潜的评价,冯远反应冷漠,“想不到丁医生对一个凶杀案有这么高的评价,可这跟我没有任何关系。你们不该找我说这些。” 郭蓉蓉早就按捺不住了,大声道:“喂,你还装什么傻。丁潜说的就是你。你再狡猾,也还是被我们发现了。今天别想溜走。” 冯远不慌不忙,“这位女警官,你越说我反而越糊涂。丁医生刚才只是讲了一个故事,我只是听了一个故事。仅此而已。” “呵,说的可真轻巧。这可不是一个故事那么简单,薛华一个弱智根本不具备设计这种案子的能力。而你跟薛华之间的朋友关系,在戴志强公司工作的经历,甚至你当初替薛华给刘畅写的情书我们都找到了。这么多联系足以说明你跟这个案子脱不了干系。” “我到不这么觉得,”冯远异常冷静,“薛华有没有杀人能力谁说的也不算,只有他自己,你们等他醒过来再说吧。至于我,即便跟薛华当初做过朋友,那也不代表我就是陷害他的凶手。我给戴志强打工,也不代表我就会杀他。打个比方,月亮是圆的,圆的东西不一定是月亮。” “那么发生这些案子时,你有不在场证明吗?” “……” “没有吧。在所有嫌疑人当中就数你的作案时间是最充足的。只是我们一开始忽略你了,要不然还能让你这么嚣张?” “我是给不了所有不在场证明,因为薛华杀人的时候,我也在逃亡。何况,有作案时间的人多去了。又不只有我一个。你应该做的是如何证明我有罪,而不是让我证明我无罪。疑罪从无。这是现在法律规定的。你唬不住我。” “好,算你狠。”郭蓉蓉咬牙,“证据我们也有,我们详细询问过你影视公司的同事,有人发现前几个月,你在构思一个新剧本,是一部犯罪剧,没错吧。那个剧本就是你的犯罪提纲,没错吧,就像丁潜说的,你把这次犯罪当成了演戏,很早之前就开始准备了。” 冯远片刻迟疑,眼神犹豫了一下,随即肯定的说:“没有。我从来没有写过什么那样的剧本。那都是别人瞎说的。” “但我们已经找到了你的电脑。” “那你们就把那个剧本找出来吧。” 郭蓉蓉听到冯远自信的口气,心就往下沉。 他们当然找不到剧本,据说在冯远向公司请假的头几天,他不小心把主机烧了。为此挨了经理一通责骂,还扣了当月薪水买新电脑。 按丁潜估计,他早就把剧本打印出来了,然后毁了电脑,剧本用过也一并销毁。换句话说,他把所有可能存在的证据都销毁了。 此刻,孙建洲正在向上级领导汇报破案经过,媒体报道也将马上刊登,甚至连冯远英雄救美、勇斗杀人狂的传奇经历也正在一些非主流报刊和网络上流传开。 郭蓉蓉和丁潜此时仅仅凭借猜测和冯远见面显得太不合时宜。 “如果没有别的事,我要走了,我女朋友还在等我。”冯远不卑不亢的说。 他转过身,不再看丁潜和郭蓉蓉,默默望着玻璃墙外正在安检处焦急等待的刘畅。 丁潜说:“你以为即使你从这里走出去,你的人生就一定会像你设想的那样改变吗?” “……” “警方还会一直调查你,直到找出你的作案证据为止。还有薛岳山,他早晚会猜到是你,他的能量恐怕你比我清楚,即使他人在监狱里,他也一样有能力对付你。这样提心吊胆的生活是你想要的吗?你准备好承受了吗?” 冯远深吸一口气,什么也没说,推开门走出去。 郭蓉蓉想追,被丁潜拦住了。“他选择的路他很清楚。” “你回来啦,怎么去了那么久?”刘畅娇滴滴的嗔怪。 “没什么,是那帮机场的安检员搞错行李了。” “哦。” 冯远凝视着刘畅妩媚娇憨的脸庞,不觉痴了。 “哎,你怎么啦?”刘畅抬手在他眼前晃晃。 “好像梦一样。” “什么?” 冯远抱住她,不顾一切的强吻她,shun吸她。刘畅好容易才挣脱开,臊红了脸,上气不接下气,“别在这里啦,讨厌,他们都看咱俩呢……” 冯远点点头,两个人过了安检。 冯远上飞机前有点儿紧张,去了一趟卫生间。 方便完洗手的时候,一个男人走到他身后。冯远从镜子里看到一张陌生的面孔。 他刚一迟疑,就感觉后腰传来刺痛,耳边传来那个男人沙哑的声音,“哥们儿,祝你好运!” 冯远转身想揪住他,可是胸口里面开始剧烈绞痛,他踉跄几步,想要扶住什么,却撞在墙上滑倒了,他还努力的用手撑着墙想让自己重新站起来…… 他的眼睛开始模糊,呼吸越来越缓慢,他的脑子却从未有过的清醒。 许许多多看过的电影片段在脑海中回放。 他就是其中一部剧中的男主角,他是一个了不起的英雄,他的人生就是一部传奇,他性感的女郎正在门外等他,陪他去去执行下一个伟大任务…… (本卷完) 第1章黑弥撒(1) “人头花凶杀案”结束后,丁潜的生活看上去又恢复了平静。 他的焦虑症依然反复,有时候连续几天整夜整夜的梦见温欣,梦境逼真到让他对时空产生了错觉,或者忽然某几天一切又恢复了正常。 他表面上照常去医院上班,到大学讲课,谈笑风生,泰然自若,掩饰得同正常人一样。 那天是星期二,毫无征兆,他当时正在上课,有人推开阶梯教室的前门,站在门外,他以为是迟到的学生,随口说了一句,“赶快找个座位吧。” 那人没动。 丁潜扭头看了那个男生一眼,一下就愣住了。 站在门口的人有四十岁,身材消瘦,神情平静,尤其是那双深陷的眼睛,有种通彻世事的淡漠。 这个人丁潜认识。 巫云飞。 还有另外一个称呼,人骨雕刻师。 他失踪了很长时间,丁潜到处找都没有找到,想不到,他却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 巫云飞朝丁潜点下头,走进教室。 不少学生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40岁的大学生毕竟还是不太多见。巫云飞在前排过道随便找了一个座位坐下。一旁坐着一个女生,很好奇的凑过来问他,“大叔,你是学什么专业的?” 丁潜不想让自己太失态,在讲台上继续讲课,隐约就听巫云飞对那女生说:“你的手长得不错,指骨修长,很结实……” 下课之后,学生们陆陆续续离开教室,只剩下站在讲台的丁潜和坐在前排的巫云飞。 “真意外,我还以为你会一直躲我呢。”丁潜说。 “你并不真了解我,我这个人一向信守承诺。”巫云飞说。 “你现在准备好告诉我了?” “如果你想知道的话。” 下节课用到这个教室得在一小时之后,丁潜走门口,看看外边没人,把教室门关上。“说心里话,其实我上次对你说的半信半疑。” “……” “你说你知道温欣是怎么死的,这一点儿我很怀疑。不瞒你说,我认识一些公安局内部的人。就在半年前,当年杀害温欣的凶手又作案了,警方展开了一系列调查,我也参与了那个案子。最后找出了那个人。有很充分的证据表明,温欣就是被他杀害的。” 巫云飞脸上没有任何反应,“既然你知道凶手是谁,当初为什么还要跟我做交易?” “我只是好奇。” “如果只是好奇,我失踪这些天,你也不至于到处找我吧。” 丁潜一凝。没想到自己的行踪这家伙了如指掌。 “我虽然不知道那个案子的详细情况,但看起来是出了一点儿岔头吧。所以,即使有证据,你还是心有疑虑,不能百分之百肯定那个凶手就是杀害温欣的人。应该是这样吧。” 这家伙明察秋毫,一下就点中了丁潜的要害。 那个案子,两个人嫌疑人都死了,丁潜到最后也没有听他们亲口承认谁才是凶手。 考虑到巫云飞跟温欣之间的特殊关系,丁潜对他将信将疑,心底还是有些期待。 “我怎么想都无所谓,既然你准备告诉我了。我不妨就听听你说的真相。哪怕你只是跟我开个玩笑呢,但说无妨。”丁潜语气平静的看着巫云飞,内心中却十分急切。 “好吧。我现在告诉你。首先要声明,我不是目击者,我也是在温欣死后猜测的。其实跟你认识之前,我就已经知道她被人害了。我当时对她的案子有过一些猜测,碍于我身份敏感,不愿意跟警察打交道,我就没有报案。” “……” “话得从三年前说起,也就是在温欣对我进行了采访之后,我们之间还保持着关系。你不要误会,就是那种普通的朋友关系。” “我知道。”丁潜这一点儿自信还有。温欣总不会放着帅气的男友不要,跑去跟一个老男人脚踩两只船。 “最后一次跟她见面,也就是我答应她送她一副人骨手珠那次,她告诉我,她准备开始下一次采访。这次采访的题材相当劲爆。” “什么题材?” “你听说过96年的南大碎尸案吗?” 丁潜神色微变。 如今的年轻人可能知之甚少,这个案子是上一代蓝京人的噩梦,距离现在已经差不多有20年了。之所以恐怖,不仅在于凶手作案手段极度凶残,还因为这是一桩悬案。迄今为止,凶手的身份依然是个谜。 丁潜只是听说有这么一回事,并不了解详细情况。 巫云飞看出来了,“我了解过这个案子,被害人叫吕爱青,是蓝京南都大学的一名学生,1996年初的一天傍晚,她独自离开宿舍之后就失踪了,她的碎尸在几天后被发现,据说被切割成了2000多块。抛尸在蓝京市区多处地方。这件事在当时轰动一时,听说蓝京公安部门动用了大量警力,大规模搜查,把能找的嫌疑人都找遍了,但至今都没有发现凶手。” “温欣怎么会对这个案子如此着迷?” “我想是因为这个案子太特殊了。估计建国以来都极少有案子能与之相提并论,而且还是一桩悬案。这本身就极具新闻价值。要是温欣从中发现了什么线索,对于一个记者来说,那种you惑里很难抵御吧。我能理解。就像我看到质地优良的骨头,便忍不住想把它做成艺术品一样。” 这家伙居然把自己和温欣相提并论,要不是有求于他,丁潜现在就想把他轰出去。不过从巫云飞的话里,他也品出了一些东西。 “你说温欣发现了线索?你知道是什么线索吗?”他问。 “她跟我说,她在一个偶然的机会,在一个知名的网上论坛发现了一篇专门分析96南大碎尸案的帖子。楼主叫黑弥撒。他在这篇上万字的贴子里,详尽的分析了当年的碎尸案,对案件信息自知甚多,而且对凶手身份进行了大胆推测。温欣跟我提到他时,感觉这个帖子具有写实性,逻辑性极强,不像是普通人道听途说就随便在网上写着玩的,凭她的直觉,她觉得这个人很有可能是当年案子的知情人。更有甚者……”他忽然不说了。 第1章黑弥撒(2) “怎样?” “她怀疑这个人有可能是当年那起碎尸案的亲历者。” “亲历者……”丁潜瞳孔微缩。 亲历者只能有三种人…… 当年的办案警察。 被害人吕爱青。 凶手。 温欣所指的是哪种人,当然不可能是被切割成2000块的吕爱青。 “她想做什么?”丁潜问。 “她想采访那个人,而且已经联系上他了。” 丁潜咽了口唾沫,“万一……” “是啊,万一那个人是凶手就危险了。我提醒过温欣,她思前想后,还是决定要去。” “……” 温欣从来没有跟丁潜提过这件事,否则他绝对不会答应。想不到自己的未婚妻在这么重要的问题上居然去和外人商量,丁潜有种说不出来的心塞。 “从那之后,她就再也没跟我联系过。我后来去她工作单位打听过她,才知道她出事儿了。但我对她遇害的详情并不知道,我只是怀疑……” “他被人……”丁潜深吸口气,极力保持镇静,“她被人杀害后肢解了。尸体是在蓝京香河里拉酒店的客房里发现的。” 巫云飞凝视丁潜,看上去也被震惊了。 那不堪回首的一幕仿佛猝不及防撕开的伤疤,血淋淋的展现在丁潜眼前。 皮箱……爱人……尸块…… 丁潜双手支撑着讲台,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的指甲已经抠出了血丝。 “难怪你当初会那样调查我……”巫云飞目光中罕见的流露出几分同情。 丁潜不想让任何人看到自己软弱的一面,他努力保持平静的语气,“但你的怀疑也并不一定能站住脚,你不能确信黑弥撒就是杀害温欣的凶手。假如他真是96年南大碎尸案的凶手,他杀害吕爱青的手段与杀害温欣的手段相比,差别实在太大了。这完全是两种风格。” “我知道,但是你也不能否认这件事确实有些可疑。温欣怎么会在碰巧去见这个叫黑弥撒的人时失踪呢。当年警察调查这个案子的时候,没查过这个叫黑弥撒的人吗?” 丁潜踌躇了一下,他不想告诉巫云飞太多,但还是说了,“她失踪那天,我知道她要去见一个人,地点就在蓝京古楼那儿的香河里拉酒店。我再次看见她的时候,她就变成了被肢解的尸体,放在了一个旅行箱里。当时我正在帮警方处理另外一桩棘手的案子,也是碎尸案,跟96年的南大碎尸案不同。这个案子是连环碎尸。凶手的袭击目标是白领女人,把尸体冷冻后,有规律的肢解成一定块数,整齐的摆放的旅行箱里,作案手法十分独特。而温欣恰好也是被这种方式杀害的。我们当时是把她归纳为拉杆箱连环碎尸案一起调查的。她遇害那天要去见陌生人的事情我后来也告诉过警方,但是当时没有找到这个人,我也不知道这个人的身份,是不是真有这个人都存在争议,警方也就没往这条线索上深挖。” “那你们就没想过,有可能是有人模仿凶手杀害温欣呢?” 当然想过,而且怀疑对象就是丁潜,甚至直到现在,杜志勋都在暗中盯着丁潜。只是这件事丁潜不能告诉巫云飞。 当时,不管丁潜还是警方,也并不知道温欣暗中还在搞这么危险的调查,否则这条线肯定也会查一查的。 “假如真是模仿杀人,那这个人又是出于什么目的呢?”丁潜问巫云飞,也是在问他自己。 从彼此的目光中,他们知道对方与自己想到了一处。 线索。 会不会是温欣发现了这个叫黑弥撒的人有什么疑点呢,这个线索一旦落入警方手里,足够给他造成致命的打击。黑弥撒无奈之下只有杀人灭口。为了掩人耳目,他模仿当时正轰动的拉杆箱碎尸案的作案手法,杀害并肢解了温欣。 尽管这个假设里尚有一些瑕疵,但理论上存在可能。 丁潜问巫云飞,“你现在有办法找到这个人吗?” “你有什么什么打算?” “我想见见他。” 巫云飞瞧了瞧丁潜,“不瞒你说,温欣当初确实把这个人的联系方式给我了。我事后想,可能当时她心里也做了最坏的打算,万一她遭遇不测,这个联系方式可能是一条有用的线索。” 巫云飞说着从兜里拿出一张纸条,递给丁潜,丁潜走下讲台,接过来一看。温欣留下的联系方式是一个手机号码……1514337628。 时隔三年,这个号码还能不能打通不好说。 “温欣还留下其他什么了吗?”丁潜问。 “没有了,只有这个手机号。” “……” …… …… 晚上,丁潜心事重重的回到家。叫了一份外卖,一边吃着,一边拿着巫云飞给他的那个纸条端详,陷入深思之中。 手机就在桌上,他没有立刻拨号,想了想,走到电脑桌打开电脑。 他点开百度,输入了“96年南大碎尸案”几个字。 立刻跳出了几十条结果。 他随便点进去一个网页链接,马上出现了相关信息。碎尸案的内容跟巫云飞告诉他的大同小异,巫云飞应该也是从网上查的。除了新闻之外,还配上了死者吕爱青生前的照片。看当时的年纪也就在20岁上下,中等个头,胖瘦适中,长相普通,看相貌,性格应该比较文静。 丁潜又点开其他几个网页,介绍的都差不多,只是有的网页为了博人眼球,还故意上传了一副被剃光了皮肉的血淋淋的骨架照片,配上一颗腐烂干瘪的女尸人头,看着倒是挺吓人。但丁潜不确定是不是吕爱青。 他又点进了海涯论坛。 这个华人论坛在全球范围都有着巨大的影响力。内容涵盖广泛,思想开放,包容。无数人通过发帖和博客的方式来阐述自己对人文、社会、历史、生活,各个领域的观点。 丁潜在搜索栏中键入“黑弥撒”三个字。 接着便出现了他的帖子,名字叫“关于南大碎尸案的一点想法”。 丁潜注意到发帖时间……2008年,6月19日。 第1章黑弥撒(3) 而案发时间是在1996年1月份,黑弥撒的发帖时间晚了12年。 丁潜把网上谈论这个案子的帖子的发帖时间大致做了归类,结果发现这个黑弥撒的帖子几乎是最早出现,对案情描述最细致的。而且字里行间透着冷静,完全是在客观陈述,丝毫看不出夸张、炒作的意思。 丁潜留意了一下游客回复的时间,注意到在帖子刚出现时并没有多少人关注。陆陆续续过了几年之后,尤其在最近两三年,盖楼的人才大量增多。 恰好温欣也是在这段时间注意到这个帖子的。看来也并非完全偶然。 与普通游客不同,温欣作为记者有着非凡的洞察力,她从这篇看似客观分析的帖子里嗅出了异样的味道。 不仅仅是温欣,连丁潜也觉察到了。 一个人,在凶案发生12年后,依然能如此清晰的把案情复述出来,甚至连细节也铭记在心,什么样的人才能做到这一点? 如果他是当年参与办案的警察,那他为什么不把他的想法告诉领导呢。2008年的时候,案件的追诉期还是20年。发帖的时间还远未过追诉期。黑弥撒如果是警察,完全有理由向上级汇报,要求重新调查。但他没有这么做,而是选择了这样一个令人费解的做法。 难道说,他根本就不是警察? 但他却对案子如此了解。 丁潜注视着黑弥撒的帖子,他能想象到当初温欣发现这个惊人疑点时候的心情。 温欣够聪明,也够任性,她当时可能根本都没意识到,她正在犯一个致命的错误。如果她能问问丁潜,哪怕是征求一下他的意见,就不会出现今天这个局面。 丁潜的胸口突然抽痛,泪水毫无觉察的滑落。 他已经看不清屏幕了,起身走向酒柜,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伏特加,一口气喝干。感受着酒精灼烧神经,让他灵活的大脑慢慢停止运转。 很多时候,他真羡慕那些大脑创伤失忆,或是得了老年痴呆的患者。痛苦的是家人,其实他们自己未尝不感到快乐。 放下酒杯,他走向餐桌,拿起桌上的手机,拨了一个陌生的电话号…… 1514337628。 然后,安静等待…… 竟然能打通。 听筒里响到第三声,有人接听了。 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哪位?” 丁潜用平静而清晰的声音回答,“我姓丁。” “姓丁?抱歉,我想不起来您是哪位?” “我提一个人,你肯定认识。” “谁?” “温欣。” “温欣?抱歉,这个人我不认识。您是不是打错了。” “没错。你好好想想,三年前你是不是接受过一位《都市快讯》的女记者采访,她的名字就叫温欣。”丁潜并不拐弯抹角,直接亮出了底牌。等待对方反应。 对方沉默了。 丁潜心里默数,一秒,两秒,三秒…… “我不记得我认识这个人。”对方给了这样一个听上去有点儿别扭的回答。 人在过度紧张时,植物神经会控制大脑,引起交感神经兴奋,刺激大脑分泌出一种名为皮质醇的激素。皮质醇能干扰思维,降低大脑从记忆中搜寻信息的能力。会让人经历1到2秒钟的大脑空白,之后,大脑恢复运转,迅速做出判断。 三秒钟的反应时间,说明这个人清楚的记得温欣。 “你好好想想,温欣跟我提起过你,你在海涯论坛上的网名叫黑弥撒,没错吧。” 对方又沉默了两秒钟。看来丁潜找对人了。 “你是谁?”他沉声问。 “我是温欣的朋友,我想见你。” “……” “如果你不接受的话,我也会想他办法,相信也一样能找到你。但我希望,我们两个人能有一次私密的会谈。” 说完这番话,丁潜不再说了,沉默给对方带来更大压力,给他充分的思考时间。 又过了五分钟,黑弥撒说:“什么时候见?” “明天中午。” “明天中午恐怕不行。我还有工作。” “我只想尽快跟你见面,你总不想我找到你工作单位,或者是你家里吧。你结婚了吗?” “好吧,那就明天中午。”在丁潜的逼迫下,那人勉强同意了。“你想在什么地方见面?” “古楼区香河里拉酒店的一楼餐厅。我会为你订好位子,你明天去了,只要告诉前台你叫黑弥撒,她们就会带你去找我。” “……” “你不用担心,这只是一次私人会面。我如果真想找你麻烦,那就不会先给你打电话了。” “好,就这么说定了。” 放下手机,丁潜的心口还在急速跳动。说不出是紧张还是兴奋。 他几乎是用敲诈的手段把对方逼上钩了。 通过试探,他能感觉出这个黑弥撒绝不单纯,面对他突如其来的质问,显得有点儿心虚。丁潜马上抓住他的弱点提出条件,他也担心夜长梦多,几乎是逼迫黑弥撒答应明天与自己见面。 见面地点,就是发现温欣尸体的那家酒店。 丁潜要亲自会会这个人。 …… …… 次日中午。 香河里拉酒店一楼餐厅。 丁潜坐在茶色落地窗前的一张方桌后,桌上摆着一杯咖啡,他双手扶着桌沿,右手中指一圈圈缓慢的在宇舶表蓝色的表盘上划动。 11:51分。 高挑端庄的女服务员指引着一位男士走向丁潜这张桌。 丁潜打量着这个男人。 中上等身材,国字脸,细眉细眼,再往下就看不到了。这个人戴了一副口罩。 他穿一身棕色的休闲西装,配一条米色铅笔裤。 因为他的脸基本上都被遮住了,丁潜没法做出更多的判断,看他额头和眼角的细纹,估计这个人年纪也不会太轻,至少也有30岁了。从他气质和衣着看得出他应该有比较好的职业。 “你就是黑弥撒?”丁潜问。 “是我。” “请坐。” 男人拉开丁潜对面的椅子坐下,口罩上露出的两只细眼也在不声不响的打量丁潜。 第1章黑弥撒(4) 丁潜稳稳坐在那里,异常平静,任由对方观察自己,他也在看着对方。 黑弥撒坐得笔直,双手放在桌下。 这是一种隐蔽的防守姿态。这个人在下意识的与丁潜拉开距离。 对视能有五分钟,黑弥撒终于沉不住气了,“你到底是什么人?” “温欣的男友。” “哦。” “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要约你吗?” 黑弥撒微微摇头。 “那你知道温欣今天为什么没来吗?” 他依然摇头,但目光不经意的做了一个躲闪的动作。 那代表愧疚和心虚。 “你应该对这家酒店有印象,三年前,温欣和你就是约在这里见面的,对吧。” “是。” “你们聊了什么?” “你今天找我就是为了问这个?” “是。” “我们没聊什么,她只是对我进行了一个简短的采访。” “在哪里采访的?” “就在这里。如果我没记错,就在你身后那张桌。” 丁潜了然,“难怪当时酒店监控没发现什么,餐厅周围并没有监控。那你们都聊了些什么?” “也没有什么,只是随便聊聊。” “96年的南大碎尸案也算随便聊聊?” 黑弥撒的右眼角筋出几道皱纹,似乎隔着口罩咧了一下嘴角,“我只不过是在论坛上发了一个帖子。温欣不知怎么看到了,觉得有趣儿就约我出来聊聊。本来我这个人挺低调,不喜欢抛头露面,在她极力劝说下才勉强答应。做了一个简短的采访,仅此而已。” “你那个帖子我也看过了。我想问问,你帖子里涉及当年那起案子的信息都是从哪里得到的?” “我也是在网上看的,恰好我是一个推理迷,对悬案这类东西很感兴趣。碰巧有一次去南都大学办事儿,听人提起这个案子,我很好奇,没事儿就在网上查,积累出了一些信息。一时手痒,在海涯论坛上发了那个贴子,顺便做了一些推理。纯粹是发着玩儿。没想到你和温欣都那么当真。”黑弥撒回答的口气倒很轻松。 “可是,你的帖子是在网上出现最早的,在你之前几乎没有人谈论过这个案子,偶尔出现的新闻也只是简单概括,远不及你详细。你说对这个案子的了解是在网上查的,恐怕站不住脚吧。” 黑弥撒的目光轻微抖了一下,语气忽然变得有些焦躁,“我自然有我的办法了解这个案子,没必要什么都告诉你。南大那个案子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你就当故事听听就算了。何必较真?” “我并不想较真。但是这件事已经关系到了我家人。” “谁?” “温欣。” “她怎么了?”黑弥撒似乎极力想做出惊讶表情。可是他忘了,他戴着口罩。 “三年前,她在这家酒店和采访你之后……就被人杀害了。” “杀害了?” “凶手把她的尸体肢解了,塞进旅行箱里,放在了这家酒店的一间客房里……”丁潜每一个字都说的很慢,很清晰,目光死死盯住黑弥撒仅仅露出的眼睛,确定每个字都刻在他心里。 黑弥撒偏偏在关键时刻,扭头招呼经过的服务生,“小姐,麻烦来一壶咖啡。” 女服务生用托盘端来了咖啡壶和杯子,放在黑弥撒面前,给他倒满一杯。 等服务生走后,黑弥撒慢条斯理的从桌上的调料盒里挑出白砂糖袋,撕开倒进杯子里,用勺子慢悠悠搅动。这才开始说:“真可惜啊,温小姐那么漂亮,性格也很讨人喜欢呢,居然有人会对她下这样的毒手。凶手抓住了吗?” “没有。” “是吗。现在的警察啊,能力实在不敢恭维。整天就有能耐捣毁色情场所,抓些小姐、piao客。” “你那天在做什么?” “什么?” “我问,你跟温欣在这里见面之后,都做过些什么?” 黑弥撒抬头看了丁潜一眼,目光又落回咖啡杯上,依旧用勺子不紧不慢的搅动,“你在怀疑我?” “你是温欣最后见的人,在你们会面之后,她就遇害了。你是首先应该被怀疑的对象。” “呵,真搞笑,你是什么人,警察吗?” “……” “如果我真值得怀疑,为什么当年没有警察找过我。现在你跑来吓唬我吗?” “当年没有人知道温欣在遇害前还和你过见面,警方在排查的时候把你漏掉了!” 黑弥撒看看周围,附近几张桌都没有客人。他们的谈话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 他转回头逼视丁潜,“那你今天把我约出来是什么意思,让我承认是我杀害了你女朋友?把她大卸八块装在旅行箱里?荒唐,你看我像这样的人吗?” “既然你什么都不怕,为什么不敢露出真面目?” “我那是不想招惹不必要的麻烦。再说为什么要害温欣,我跟她都不认识,无仇无怨,完全没有道理害她。” “也未必没有。她为什么要见你?” “……” “因为96年的南大碎尸案。换句话,与其说温欣是在采访你,也可以理解为调查。如果她掌握了某些你不想让别人知道的证据,你会怎么做?” “哈哈,你越说越离谱了,我……” 啪…… 丁潜忽然一推黑弥撒面前的咖啡杯,半杯咖啡都泼在黑弥撒的西服上。 黑弥撒愕然。 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丁潜伸手掀掉了他的口罩。 他终于看见了黑弥撒的真面目。 他相信他永远不会忘记这张脸。 眼睛搭配鼻子和嘴,组合成了一张不算难看,但是苍白毫无血色的脸。 那张脸就仿佛一直保存在停尸间的冰柜里,突然暴露在别人眼前,能让人激灵灵打个寒颤。 黑弥撒似乎受到了惊吓,慌忙用手去遮挡自己的脸,但是已经晚了。 看到黑弥撒惊惶失措的模样,丁潜有过片刻的得意,但就在黑弥撒的手不经意的碰到他的手腕时,丁潜感到一下刺痛。 黑弥撒马上抽回了手,在他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细小的针管。 丁潜惊觉到不妙时,身体已经动不了。 第2章20年前的血案(1)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人竟敢在光天化日,公共场合动手。 他天旋地转,眼中那张苍白的脸不断扭曲变形,耳边传来黑弥撒阴冷得意的声音,“忘了告诉你,我是一名医生,对毒药这玩意儿很在行,给你用的这个连动物都能药倒……你别恨我,我这是在帮你。你说你女朋友死了好几年,你才想起来调查。是不是太假装了。其实你没有那么爱她,却偏要自欺欺人,活着多累啊。还不如我帮你来个彻底解脱。” 丁潜已经说不出话了。 “顺便我还可以告诉你一件事,你是不是也跟温欣一样,对96年的那个案子很好奇呀?” 黑弥撒伏在丁潜耳边小声说:“没错,是我做的。你又能把我怎么样?” 丁潜勉强抬起头看着黑弥撒,他已经重新把口罩戴上,起身离开座位,整理一下西服,同情似的拍拍丁潜肩膀,若无其事的走了。 丁潜虚脱的趴在桌上,瞪大的双眼已经失神,意识逐渐丧失…… 他没想到自己是这种死法,来得太突然,太出乎意料。 也许黑弥撒说得对,他对温欣并没有那么爱,他一直在假装自己有多难过,多痛苦,其实温欣死后,他的生活照旧,跟温欣活着的时候并没有多大区别,他甚至期望着能忘记温欣,不让她干扰自己的生活。 也许这样的生活,他早已经厌倦,这样的了断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至于20年前的南大碎尸案,也许注定像英国的开膛手杰克和美国的黑色大丽花一样,成为中国历史上永远无解的悬案。 “先生,你还好吗?”一个女服务生,看到丁潜一动不动趴在桌上,还以为他喝醉了,走过来看到桌上只有两杯咖啡,不禁奇怪。 丁潜没有任何反应。 女服务生弯下腰,仔细打量他,赫然看见他双眼翻白,嘴角溢出了白沫。下一刻,服务生用尽全力发出了尖利的惨叫…… …… …… “你最近有什么新任务吗,去你报社好几次,你人都不在?” “秘密,嘻嘻嘻……” “什么秘密连你老公都不能告诉?” “哎呀,你这肉烤糊了。” “别打岔,看着我。让我测测你心里在想什么。” 温欣两只胳膊拄着桌子,双手捧脸,装得像个祖国大花朵,“好好,看看吧,我变漂亮没?” “你说,你是不是背着我在干什么?” “怎么会?” “你眼睛往右上方不经意的瞥了一下,这是心虚的微表情。你肯定是有事儿瞒着我。” “这也能看出来。”温欣捂上眼睛。 “故意转移注意力,也是隐瞒的表现。” “哎呀,别一天净玩儿这种无聊的测谎游戏了,找个心理医生当老公太麻烦了。不吃了,我去洗澡。” “逃跑还是心虚的表现,你是不是背着我在跟哪个帅哥交往,啊呀……”温欣绕到丁潜身后双手勒住了他脖子。 “你还是先看好你自己吧,打你主意的小丫头可比打我主意的帅哥多去了。” 两个人没事儿就这样调侃着玩儿,温欣开了一句玩笑就去洗澡了。她那天睡得很早,第二天丁潜醒来,她已经离开了家。 没想到那句调侃就成了温欣的遗言。 “呃……” 丁潜抽搐了一下,猛然睁开眼睛。看见的是白花花的天花板,他脑子里一片空白,一时想不起来发生了什么。 “大叔,你醒了!”耳边传来欢喜雀跃的声音。 郭蓉蓉不知从哪儿窜出来,一把揪住丁潜的胸口,兴奋的直摇晃,丁潜脑袋也跟着晃,差点儿没又昏过去。 “轻……轻点儿……我跟你没仇吧……”丁潜吃力的说。 脑子清醒了一点儿,他问郭蓉蓉,“我怎么会在这里?你怎么来了?” “还说呢,你在酒店里食物中毒了,都吐白沫子了,被人送到医院,用你手机给你家属打电话,不知怎么就打到了我手机上。我赶到医院,医生跟我说,他是你舅舅吧,你舅快不行了,都要给你下病危通知了……” “我哪边脸长得像你舅了,怎么不说我像你爸。” “扯淡,我爸可是爱新觉罗后裔,皇亲国戚,你这样的贫下中农还想攀高枝?”郭蓉蓉把自己都逗乐了,破涕为笑。 丁潜这才注意到,这小丫头两个大眼睛水汪汪的,脸上还挂着泪花,心头微微一震,涌起一种说不清的情感。 没想到还有人肯为自己伤心。 郭蓉蓉发现丁潜瞅着自己微微出神,“你怎么了,大叔?” 她忽闪着一双莹润的眼珠,撅着小鼻子,刚刚流过眼泪的脸蛋泛起一抹粉红,说不出来的娇憨,可爱。 丁潜避开她的目光,“你刚才说我食物中毒?” “是呀,我听酒店的人说的。他们说你喝了一杯咖啡就被放倒了,都吓坏了。” 一个冷冰冰的女声插话道:“他的血液化验结果已经出来了,不是什么食物中毒,是保定宁把他迷倒了。” 这是柳菲的声音,她正坐在远处一张空床上,对丁潜的死活似乎也不怎么在意。或许丁潜死了,她解剖丁潜的尸体也跟其他人没什么分别。 除了她,钟开新和年小光也来了,只有杜志勋没到。 “保定宁是什么东西啊?”郭蓉蓉好奇问。 “是乙二胺四乙酸与静松灵的拼合物,麻醉性很强,是一种兽用麻醉剂,幸亏进入丁潜体内的剂量不算大,否则可能有生命危险。” “啊?大叔,你该不会是想自杀吧?” 丁潜的脑子已经完全清醒了,之前发生的事情也都能记起来。“有人趁我不备,给我注射的。” 他撩起右手袖子,在手腕处有一个红色的小点。 柳菲看见,流露出一丝不解,估计连她也想不到,丁潜怎么在酒店里被人注射了麻醉剂,而且部位还这么特殊。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大叔?什么人袭击你?”郭蓉蓉迫不及待的问。 “呃……这个说来话长。我现在想先知道,这样的兽用麻醉剂什么地方能弄到?” 第2章20年前的血案(2) “宠物医院。”柳菲说,“保定宁属于管制类药品,平常药店都是买不到的,一般只有宠物医院或者搞野外探险的动物学家能用到。” 丁潜回想起黑弥撒,言谈举止颇有教养,袭击自己的手段轻快利落,倒是很有医生的做派。 他对特案组几个人说:“我给你们一个立功的好机会,就看你们能不能把握住。” “什么立功机会?”郭蓉蓉问。 钟开新不以为然,“还能是什么,当然是让咱们去抓给他打麻药的那个人啊。这样的小案子没啥意思。可能都不够立案的。” “这可不是小案子,这是中国有史以来头号的悬案,这么多年来接手它的警察不计其数,但始终没人能破案。要是谁能把这个案子破了,那就是载入史册的警界传奇了。” “切,丁医生,你说的也太神了吧。给你打针麻药也不至于这么夸张吧。” “那么1996年的南都大学碎尸案如何呢?” 丁潜这句话出口,所有人都惊愕了,连一向对什么都漠不关心的柳菲都不禁注视丁潜。 对于中国的警察,尤其是蓝京市的警察,还没有一个人没听说过这个案子。 这是蓝京警界的耻辱,是压在所有警察心中的巨石。甚至连许多国外犯罪专家都把这个案子作为研究课题,进行过深入分析。二十年过去,物是人非,各个岗位的警察换了几茬,这起碎尸案依然是一桩悬案。 “喂,大叔,你开玩笑呢,还是说真的?”郭蓉蓉问。 “你以为我今天是去见什么人了?” “那个麻醉你的人?他到底是谁?” “我不知道他真名叫什么,我只知道,他在网上有个名字叫黑弥撒。这个人对96年南大碎尸案有着相当的了解。我今天约他到香河里拉酒店见面,他用麻醉针暗算我之后,亲口在我耳边承认,他就是当年南大碎尸案的凶手。” “或许他是故意忽悠你的吧?” 丁潜沉默了一下,“那如果我告诉你们,三年前温欣遇害前见的最后一个人就是他,你们会怎么想?” “……” “我也是最近才知道,温欣当时是要去做一个关于96年南大碎尸案的采访,她读到了黑弥撒在海涯论坛上发的帖子,就是谈论这起碎尸案的,她觉得黑弥撒有些可疑,遂以采访的名义联系上了他,和他约在香河里拉酒店见面,在那之后,她就……” “你是说温欣是他杀害的?“郭蓉蓉吃惊不小,“可是作案手法完全不一样啊,再说,杀害温欣的凶手我们不是已经找到了?” “那只是猜测,毕竟嫌疑人已经死了,我们没办法最后断定。但是温欣见黑弥撒是千真万确的。你们仔细想想这个逻辑。温欣当年怀疑黑弥撒,然后就在约他见面后遇害了,我今天约他,又被他用毒针刺中。这两件事又都与南大碎尸案相关。你们就不觉得这个黑弥撒可疑吗?” 丁潜的话打动了每个人的心。 南大碎尸案凶手。 这个人对于任何警察来说,实在太震撼,太you惑了。 …… …… 蓝京市刑事调查局。特案一组。 杜志勋得知这件事没有马上表态,默不作声的看着丁潜。 “放心吧,我说的都是真的。”丁潜说。 “温欣一个记者会调查96碎尸案?这和我了解的她不太一样啊,听上去……” “很靠谱。”丁潜打断,有点儿不高兴,“你别忘了,我是她未婚夫,肯定比你这个老同学更了解她吧?她是双重性格的女孩,日常生活倒是不怎么张扬,但对工作近乎狂热,为了挖到爆炸性的新闻,可以不顾一切。” “好吧,那就说说你,你既然知道这么重要的信息,当初温欣遇害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说?” “我也是刚刚才知道。” “温欣在世的时候,你不知道,她都去世三年了,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杜志勋的猜疑实在让丁潜有点儿烦了,“我通过温欣一个朋友听说的,总之我刚刚遭到了袭击,这个黑弥撒你们在网上也可以搜到,他发帖的时间和发帖的内容你们可以自己去读,到底有没有可疑你自己可以判断,这一点,我做不了假。” 钟开新这时候敲门进来,打断了两人的谈话,手里捧着笔记本电脑,“组长,黑弥撒的贴子我找到了,你要不要看看?” 杜志勋示意他把电脑放在桌上,他快速浏览了一遍贴子内容,合上笔记本,看了看丁潜,神色与刚才相比有了一些细微的变化。 他说:“这个帖子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不过96年的碎尸案我倒是很了解。上学的时候,我的导师曾经就这个案子专门做了一个课题,让我们讨论。” “既然这样,你索性详细给我讲讲,我只是在网上了解了一个大概。” 杜志勋没拒绝,开始的平静的讲述,“1996年1月10日,蓝京南都大学信息管理系一年级新生吕爱青,在傍晚吃完晚饭后穿着红色外套离开了宿舍,从学校南大门离开,最后有目击者看到她出现的地方是距离学校500米的青岛路。之后,再没有人见过她的行踪。直到9天后的1月19日,一位女清洁工在大锏银巷13号路边发现了一个黑色的垃圾袋,发现里面装着切碎的肉块和3根手指,清洁工吓得马上报警,警方马上展开搜索,从19日一直到31日,在蓝京市各处陆陆续续八个地方发现了12份尸块和一个红色外套。这些尸块有的装在黑色垃圾袋里,有的装在旅行包里,或是裹在床单里。把这些尸块汇集起来,总共有2000多块肉块,骨头,和水煮过的内脏和头颅。这个案子在当时轰动了整个蓝京市,公安局几乎调动了全市警里围绕着弃尸地点,吕爱青失踪前的行踪,接触过她的人,进行了大规模的排查,把所有能涉及到的人都筛了一遍,连老师、同学,亲朋好友,甚至过路人都没放过。数年下来,调查了上万人。但始终没有结果。” 第2章20年前的血案(3) “那么打口碟这个渠道呢,黑弥撒在贴子里说,20年前南都大学附近的文化气息比较浓,不少年轻人喜欢购买国外原版的唱片,作为一种文化时尚,在一些小圈子里重金属乐也很流行。他觉得凶手是通过这个渠道与被害人吕爱青接触上的。我认为很有道理。不知你们有没有调查过。” (打口碟:即国外正版碟由于产量过剩而进行打口销毁,其中一部分未影响播放的碟片通过暗中交易流入了中国。一度受到音乐发烧友的追捧) “当年警察的办案手段虽然比较落后,但还不至于无计可施。他通过了解吕爱青的生活习惯间接的也发现她有这个爱好。警方在吕爱青个人的储物柜里,发现了cd机和打口碟,这些碟还是重金属乐。期中一张碟甚至是死亡重金属乐。你对重金属乐这方面了解吗?” “还行,不过重金属乐和我们中国人的文化其实不太匹配,它是用歇斯底里的节奏和旋律实现人的情绪发泄,追求精神上的颠覆。至于死亡重金属完全就是极端,节奏狂暴扭曲,曲调近乎杂乱无章,歌词以仇恨为主题,充斥着关于尸体、内脏、肢解、分尸、jian尸、lian尸癖、虐待各种突破人性底限的内容。即使在欧美也是被限制的音乐范畴,但是少数拥趸却对此极为痴迷。不过,实话实说,我尽管没有接触过吕爱青本人,但给我的感觉,一个20出头的女学生应该不会真的喜欢这种风格的音乐,她可能都没看懂那些歌词的含义,买来收藏至多只是好奇,觉得时髦而已。” “所以你真正的怀疑的其实送吕爱青这些重金属乐的人,你认为这些人才是真的危险。” “是。”丁潜承认,“在黑弥撒发布这篇帖子之后,我看到网上陆陆续续又流出了很多讨论这个案子的帖子,很多人受到启发,各抒己见,还有些人提出相反意见。但是从犯罪心理的角度看,我倒是觉得黑弥撒所提供的这个线索最有参考价值。你是做犯罪行为分析的,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这一点吧。你不妨做一个侧写。” 杜志勋倒也没推迟,“一个痴迷死亡重金属乐的人,在精神层面必然十分苦闷压抑,而且具有潜在的暴力冲动和畸形的xing冲动,这种性格在90年代依然相对传统的中国会显得尤其压抑和拘束。这和凶手将尸体切割成2000多块的发xie手段确实有相通之处。吕爱青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跟这样的人接触,无形中给他提供了机会。根据当年的调查情况看,吕爱青失踪之前那些天,也曾经私下里离开学校,不知所踪,说明她应该认识一些校外的人,失踪那天原本她晚上不打算出去,因为宿舍室友违反规定,在宿舍里偷着用电被学校批评了,她作为舍长肯定难逃其咎。她这个人性格内向,没有跟室友争吵,大概是因为心里郁闷,吃了几口饭就穿上外套出去散心了,离开宿舍前她还把自己的床铺铺好,看情形是打算一会儿回来。因此,凶手作案应该是临时起意的突发性作案,不过看作案和弃尸手段,凶手又像是准备充分。这又说明他早有作案的念头。这倒符合你所说的一个长期压抑、心理扭曲的重金属乐迷的心态。吕爱青那天离开宿舍可能是去找他了,大概只是想跟他聊聊天,散散心。但是却给了那个人可趁之机……” 说到这,杜志勋顿了顿,停止了侧写,对丁潜说:“从犯罪心理上剖析,黑弥撒的观点倒是能说得通。不过,当时的警方也并非无能,事实上,他们曾经调查过这些打口碟的来源,而且找到了几个跟吕爱青有过这方面接触的人,但是他们矢口否认在吕爱青失踪那晚和她见过面,警方经过调查也没有发现疑点,这条线索就断了。” “但你想过没有,时隔10年之后,突然冒出一个人在论坛上发了一个帖子,对案情知道的如此清楚,分析的也很到位。你不觉得这样的人很可疑吗?如果他是当初的办案民警,倒还好说。但是我刚刚和他见过面,一个警察也没有必要故意戴口罩和我见面,不仅如此,这个人还能弄到市面上买不到的兽用麻醉剂。他的手段到更像一个医生,而非警察。” “医生……”丁潜最后这番话似乎触动了杜志勋。他说,“当初蓝京警方调查这个案子,就曾把有医生相关职业的人列为重点调查对象。能把被害人切割成2000多块,普通人即使是心理变tai也很难做到。不过,假如这个黑弥撒真是凶手,他为什么会突然发这种帖子,这不是在故意暴露自己吗?” “也许,黑弥撒自己也没想到他随便发一个帖子会引起这么大反响。” “……” “一个心里经常涌动一些黑暗念头的人,我们姑且先不讨论他心里产生这些yu望的的原因。这个人是成年人,他很清楚自己的yu望有多可怕,他不敢告诉任何人,却又苦于无处发xie,只能依靠弄死一些动物,或是听听死亡重金属乐来排解自己。让他意想不到的是, 第3章96碎尸案凶手自首(1) “……那一刻,他终于迈出那一步,从幻想迈入冰冷的现实。对于一个在脑海中幻想过无数遍杀人情景的恶魔来说,一个毫无提防的女大学生实在是再好不过的猎物。他突然凶相毕露,扑向她,按倒在地。一旦行动,他就不再有丝毫犹豫。他把隐藏在自己脑海中那些黑暗邪恶的念头统统宣泄在这个无辜女孩的身上。他用了多少令人发指的手段已经没人知晓,但仅杀了女孩显然还不够,那才是刚刚开始。他打开音响,在房间里播放着死亡重金属的音乐,他用锋利的刀子快意切割着女孩的身体,尽情享受。这充满黑暗血腥的几小时是他一生中最难忘的时刻。当他汗流浃背,瘫坐在满地碎肉和散落的内脏中间,就像一个野兽派艺术家纵情挥洒,完成一幅自以为伟大的作品……不,还没有完,他要让别人也来鉴赏他的作品,他已经不在乎后果,他要让更多的人一起感受到死亡重金属带来的战栗。他没有隐藏尸体,大胆的选择了弃尸。他把这些尸块装在不同的包裹里,分散扔在了城市多个地方,犹如重金属乐器敲击出的刺耳音符……他成功了,这起作案堪称完美,几乎轰动了全国,整个蓝京市的警方都被调动起来,无数人被排查,甚至包括他自己,那种战栗,恐惧,绝望的感觉比重金属乐更加强烈,刺激。之后很长的时间里,看到市民们谈之色变,女大学生们瑟瑟发抖的走在蓝京的夜路上,他内心得到了无限的满足,以至于在那之后他始终没有再作案……” “他没有作案可能还有其他原因。”杜志勋打断了丁潜神游一般的叙述,“遭遇到了什么意外,或者结婚了等等一些人生的重大变故。让他没有精力和条件再次作案了。” “你说的也对。“丁潜点点头,但毕竟十年过去了,凶手可能已经放松了警惕,觉得警察不可能找到他了。某一天他心血来潮,觉得自己被遗忘了,索性在网上发一个帖子,详细谈谈这个案子,希望能获得一些粉丝,满足一下内心的空虚。一开始帖子并没有引起太多关注,连他自己都把这件事忘了。但没想到几年过去,这个帖子非但没有沉下去,反而受到越来越多的人关注,最后引起了一个女记者的注意,结果,麻烦来了,女记者提出要跟他见面。他没办法只好答应。没想到见面之后,他惊骇的发现,这个女记者掌握了让他感到有威胁的证据,所以……” “你认为是黑弥撒杀害的温欣?” “我不知道,但不能排除,温欣遇害可能是一起模仿作案。事实上,当时有些警察也是这样怀疑我的。” 杜志勋的眼中霍然炽烈,目光灼灼的看着丁潜。 “温欣”永远是两个人之间最敏感的话题。 而这一次,很罕见是由丁潜主动提到的,出乎杜志勋预料。 停顿了几秒钟,杜志勋说:“既然你跟黑弥撒是通过手机联系,你把他的手机号给我,我们能查到这个人的信息。必要的话,我会找他来问问情况。” “不是问问而已,我建议你还是尽快逮捕他,罪名容易找,我报警,告他伤害。只要把他带来,怎么审就是你们的事情了。” 杜志勋接受了丁潜的建议,事实上,他对这个黑弥撒也产生怀疑了。 …… …… 不过丁潜提供的手机号并没有进行实名认证,也许这家伙早就有所提防。 这难不倒钟开新,还有别的办法,黑弥撒是海涯论坛上的注册名,进入他的后台对于钟开新来说小菜一碟。 黑弥撒在海涯论坛的账号后台有他另外一个经过实名认证的手机号,通过手机号查到了他的姓名和身份证号。把他的身份证号往公安网上一输入,就调出了这个人的全部信息…… 程飞,38岁,大学本科,获得医师资格证,现在在蓝京市一家宠物医院做兽医。没有犯罪前科。没有任何不良记录。 很普通的一个人。 从他的身份和记录上看,与20年前的南大碎尸案没有任何联系,可他却对当年那起凶案了如指掌,与记者温欣见面后,温欣就遇害了,与丁潜见面时,举止又如此奇怪。 事出反常必有妖。 妖在哪里,耐人寻味。 杜志勋派郭蓉蓉和钟开新去宠物医院抓人,却扑了一个空。 之后又赶去程飞家,还是没找到人。 就在大家以为他要逃跑,商量要不要通缉他,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消息传来…… 程飞自首了。 …… …… 程飞是就近在宠物医院附近的建业区公安分局自首的。 当时还发生了很戏剧性的一幕。 程飞走进公安分局接待处,办公室里有两个民警正在喝茶看报纸,扭脸见程飞衣冠楚楚、很有教养,以为他是来报案的,其中一个民警很客气的问他:“您好,有什么事儿吗?” “我自首。” “什么?” “我自首。” “你……你什么事儿?” “我杀了人。” “杀的谁?” “吕爱青。” “吕爱青?” “1996年,她是南都大学的大一学生。1月10号晚上她离开宿舍后失踪,1月19日到31日之间,在蓝京市区8个地方分别发现了她被切成碎块的尸体……” 程飞神情平和,吐字清晰,说到最后,端着茶杯的民警嘴巴长大,含在嘴里的茶水顺着嘴角往下淌,滴滴答答湿了一报纸。另外一个民警跌跌撞撞跑出去叫人。 不多时,荷枪实弹的刑警队们一窝蜂的赶回来,看到程飞仍然稳稳的站在办公室里,背对门口,刑警们纷纷举枪瞄准他。“不许动!”“把手举起来!”“你已经被包围了!” 程飞不慌不忙转回身,缓缓举起双手,望着一个个黑洞洞的枪口和一张张紧张的面孔,露出一丝难以捉摸的微笑。 第3章96碎尸案凶手自首(2) …… …… 96年南大碎尸案凶手意外自首,让整个建业区公安分局都轰动了。 副局长兼刑警支队队长张睿亲自负责审问。 他今年58岁,是从基层民警一步步干上来的,20年前发生南大碎尸案时,他也是上千年名参与办案的民警之一。这么多年过去,各种重大刑事案他经历过几百起,但都没有哪一个案子能比得上南大碎尸案一样令他耿耿于怀。那起案子是他这一代警察心中抹不去的阴霾。 但他万万没想到,在他即将退休的年纪,居然有幸亲手终结这个跨越了20年的悬案。 他走进审讯室,凶手背对他坐在审讯椅上,稳如岩石。 他绕到凶手面前,屏住呼吸,终于看清了这个人的面孔。 40岁上下,身材偏瘦,短发平头,淡眉,眼睛不算大,五官细致,长相不丑,有种知识分子的气质,显然是受过高等教育。 这样的外表具有相当的隐蔽性。 是不是正因为这个原因,他才能隐藏这么久? 两个负责记录的警员已经提早到了,如临大敌的坐在桌后,大气也不敢出。 桌上放着厚厚的卷宗,是刚从蓝京公安局悬案信息库里调出来的。 张睿走到他自己的位置,拉开椅子,稳稳坐下,开始打量对面的凶手,一双饱经世事、敏锐犀利的眼睛笔直的盯在凶手脸上。 男人并没有躲闪,他平静的迎着张睿的目光,既不暴虐,也不畏缩。这个人的心理素质相当强悍。 “姓名?” “程飞。” “年龄?” “38岁。” “职业?” “兽医。” “你说96年的南大碎尸案是你做的?” “是。” “你认识吕爱青吗?” “认识。” “通过什么方式认识的?” “我们都是重金属音乐的爱好者。但我跟她不太熟。” “你为什么要杀她?” 程飞举起铐着手铐的双手搔搔头,露出讥讽又无奈的表情,“我这20年没事儿就问我自己这个问题,可是直到现在我自己也没想明白。回过头想想,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就好像做了一场梦一样。我都难以想象,我居然能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做出那么残忍的事情来。连qin兽都做不到吧。” 他说话像是在忏悔,可是在他表情里却看不到丝毫愧疚之意。 “说说作案经过吧。”张睿不露声色的说。多年的刑警生涯让他已经做到喜怒不形于色了。 审问也是一门学问,让罪犯坦白真相的同时,也绝对不能被对方影响自己的情绪。头脑不冷静,就没办法做出最准确的判断。 “1月10号那天晚上,我在南都大学附近闲逛,当时也不知道为什么,心情特别烦。走到南大南门,碰巧遇见了吕爱青。本来我已经走过去了,是她叫住我,主动跟我打招呼。还问我最近有没有什么新碟。我那个时候有点儿门路,能弄来一些国外的打口碟,星期天没事儿了,会找几个朋友在家里办一个小型聚会,几个爱好音乐的朋友聚在一起,互相换换手里的碟子听听,也算是一个小范围的交流。吕爱青也来过我家。那天我就说了一句,我刚弄了两张新碟,没事儿去我那儿坐会儿。我也就是客气客气,没想到她真答应了……” “你是说,吕爱青失踪那天是去了你家?” “嗯。” “可是根据目击者的证词,最后看到吕爱青是在青岛路,当时目击者只看到了吕爱青独自一人。” “她是独自一人,因为我没跟她走一起。” “你带她去你家,不跟她走一起?” “我当时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我记得我跟她说,我家里有点儿乱,我回去收拾一下,然后我就走在前面。当时我就怕被人看到我跟她在一起,似乎心里隐隐有了一些不太好的预感,是什么我还没敢细想。如果吕爱青没跟我回家,那就算了,我也不会去拦她。没想到她真跟我来了,现在回过头想,或许她当时有点儿喜欢我呢。” “你家在什么地方?” “过了吉佳饭店,有一条岔路,往前走一段,是职工宿舍区,什么厂子的我不知道,正对着是一片平房,那时候还没有拆迁,我家就住在那儿。” “你自己一个人住还是……” “跟我舅舅、舅妈住一起。” “……” 发现张睿面有疑色,程飞解释,“你不要怀疑他们,他们对这个案子毫不知情。出事儿那几天,他们不在蓝京,去老家探亲去了。整个一个院套只有我一个人住。我住在西屋。” “继续说吕爱青吧。” “我先回了家,给她留着门,过不多一会儿吕爱青就到了。来到我住的西屋,我给她拿出几张我刚弄来的碟子。她只是看了看,然后就开始跟我聊天。东一句西一句净聊些没用的。我当时心烦意乱,有一句没一句的跟她搭话,聊着聊着,她就聊到了那天在学校发生的事儿,什么室友私下用电炉子煮泡面,就图自己方便,学校老师发现以后,也不分青红皂白就批她一顿,还说了什么我已经记不清了,总之絮絮叨叨说了一堆。我被她说烦了,就说,你既然讨厌她们,在我这儿费唾沫星子有什么用,你干脆偷偷弄死他们不就好了吗?她吃惊的看着我。那呆呆的表情仿佛一下子把我心中藏着的什么东西点燃了。我忽猛然一拳头抡在她脖子上,她被我打倒在地,挣扎着还想往门外爬。我扑上去骑在她身上。她喊救命。我就掐住她脖子,往死里掐,很快她就不动了。我怕她醒过来,又掐了一会儿,直到她一动不动,舌头和眼珠子都有点儿往外努了……” “然后呢?” “处理尸体。” “在什么地方?” “在厕所。我把吕爱青从我屋里拖到了厕所,那儿有瓷砖。收拾完了,用水一冲很方便。我不能让我舅舅舅妈回来发现我杀人不是。” 他语气轻松,坐在张睿身边的两个警察都很不自在的挪动一下身子。 第3章96碎尸案凶手自首(3) “你用什么工具分尸的?” “厨房里的刀,所有的刀我都拿来了。在她身上试试哪把刀快,就选哪把。” “你是如何切割尸体的?” “一刀一刀切呗。”程飞笑了,似乎觉得张睿这个问题问得十分滑稽。 “尸体被切了多少块你还记得吗?” “当时不知道,后来听风传切了2000多块,嚯,把我自己都吓一跳。我从小时候就不喜欢数学,掰手指头算不过来的数我就迷糊,想不到自己能把一个大活人切2000块,那还真是一个大工作量,你要是提前告诉我让我按照这个数来割肉,我肯定做不到。本来嘛,我就是想把尸体切碎一点儿,抛尸起来方便,哪知道切太碎了。” 张睿吸了口气,平稳心态。一个手段如此残忍,如此胆大妄为的罪犯必然有强大的心理素质。对付他不亚于一场攻坚战。 “你的刀工相当了得。根据我当初的尸检,吕爱青被切割的这两千多块肉,大小很均匀。切骨的手法也很专业,都是从骨缝下刀,用巧劲儿肢解的。被害人的内脏也都一件件精心切除,切口很干净。你是怎么做到的?受过训练吗?” “我舅舅是铁路医院的外科医生。我没事儿喜欢往他单位跑,那时候就对手术刀,标本这类东西感兴趣,经常偷偷去摆弄那些人体标本,实在手痒了,弄几只流浪猫狗剁碎了练练手。所以我现在也做了一名医生。一般人看到尸体都吓得了不得,我却没觉得什么。不就是死了的人吗。看到医生在病人身上从容不迫的动刀,我就特别羡慕。梦想着有一天我也能那样操控人体,探寻身体的秘密。为了实现理想,我刻苦学习,终于考上了医科大学,毕业后如愿当上了医生,可惜梦想和现实总是有差距,虽然我技术过硬,但是不会处理人际关系,也不知道怎么去讨好领导,后来我终于意识到,我只能庸庸碌碌的在医院里窝一辈子,听一帮平庸的人差遣,根本没有机会拿手术刀了,我便辞职了。当起了兽医。收入翻了好几倍。还能拿那些动物开刀过过瘾。动物可不像人那么娇气,多割几刀少割几刀都没关系。” “你刚才一直提你舅舅,你的父母呢?” “我父母早就去世了,也没有爷爷奶奶,我是个地地道道的孤儿。舅舅舅妈也就能给我口饭吃,对付到我能自力更生就拉倒,对我的生活毫不关心。我这些年也在反思我自己,我之所以会用这么变tai的手段杀人,归根结底是我不幸的童年造成的。我看国外有很多心理扭曲的连环杀人犯都是有童年创伤的。咱们国内估计也差不多,只是不让报道而已。” “你这样的性格你老婆知道吗?” “我没结婚。” 张睿多少也预料到了,“接着说案子吧,吕爱青的头和内脏都被煮过。为什么要这么做?” 程飞歪着脑袋,不住的砸吧嘴,似乎一时间没想好该如何表达。 “你烫煮被害人的头,是不是想增加警方辨认死者身份的难度?”张睿试探着说。这种观点也是当年的办案警察比较普遍的看法。 “不是。”程飞直接了当否认了,“我就是看她的脑袋不舒服,本来我第一步就把她的脑袋砍掉了,我对脑袋一点儿都不感兴趣,我喜欢是身体。可是我总感觉她还没死,一直瞅着我,都让我不能专心干活儿了。我一生气就把她的脑袋扔锅里煮了。至于那些内脏嘛,主要是味道太难闻,特别是肠子和胃,我干脆就一起扔锅里煮了。” 坐在张睿身边男警察相对能坚强点儿,另外一个是年轻的女警,毕业分配到公安局没几年,从来没听说过南大碎尸案。现在听得已经快要吐了。 只有张睿依然保持冷静,翻着卷宗,问道:“警方整理尸块时,发现被害人的内脏并不全。缺少了左肾,小肠也少了一截,还有子宫也不见了。这些器官被你留下了吗?” “嗯。” “为什么?留作纪念?” 程飞露出了尴尬,犹豫了一会儿,扭捏的说:“我强jian她了。” “那又怎样?”张睿一时还没听明白。 “我把精ye射在她身体里了。我当时读过一些医学方面的科普书,有本书提到过男人的精ye里有dna,外国警察就是靠这个锁定凶手的。我怕你们发现精ye,提取出了dna,那不就能抓到我了吗?所以,我就把子宫和阴dao摘走了。怕你们疑心,我又取了一个肾和一截肠子。让你们不知道我想干什么。” 张睿有点儿无奈,“你那是想多了。96年那会儿,中国警方的dna技术还不成熟,还不足以从死者体内提取dna做鉴定。” “原来如此啊。我倒现在才知道,你说搞笑不搞笑。” 女警察实在忍不住,捂着嘴跑出去了。 “忘了还有女士在场,真抱歉。”程飞略表歉意。 张睿说:“说说你碎尸之后是如何抛尸的?” “具体地方我有点儿记不太清了,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初的地方很多都改建了,连名字都改了。” “说个大概也可以。” “嗯……“程飞回忆了片刻,“第一个弃尸的地方好像在上海路那边的一个巷子里。对,有个大垃圾堆。我一部分尸块放在黑色的垃圾袋里,扔在那个垃圾堆里。” “你为什么不埋起来,而是选择弃尸?” “挖坑太费事,也不刺激。我寻思我把尸体切这么碎,你们应该找不到我。” “你在垃圾袋里只放了肉块吗?” 程飞想了想,“还有别的吗,可能是吧,我记不住了。” 张睿低头看看卷宗,“你还抛尸在什么地方了” “华侨路工地……南大天津路校门那儿……南大体育场……还有……” 张睿打断,“你在华侨路工地抛了什么?” “碎肉,还有些内脏。” 第3章96碎尸案凶手自首(4) “用什么装的。” “黑色垃圾袋。” “你确定吗?” “呃,也可能是旅行包。” “你在南大天津路校门抛了什么?” “肉块吧。” “抛在哪儿?” “校门口。” “用什么装的尸体?” “黑……呃不,是旅行包。” “什么样的旅行包?” “上海旅游包,可能是。” “南大体育场你扔的是什么?” “肉块……还有些骨头。” 张睿合上卷宗,“我还有个问题,很重要的问题。你既然已经隐藏了20年,为什么忽然想要自首了?” 程飞双肘抵着审讯椅的挡板,十指相压,抵在嘴唇上,深思了好一会儿,“说心里话,我自己也说不好,就是觉的生活太空洞,太无聊了。其实我这20年里一直在等待你们来抓我。可是你们迟迟找不到我,让我很失望。08年那会儿,我还特意在网上发了一个帖子,暗示了凶手的身份,虽然引起了不少网友的关注,可你们警察依然没有展开调查。我很怀疑你们是不是已经放弃这个案子了。我现在已经人到中年了,该经历的已经经历了,活着也就是那么回事儿。再熬个一二十年就到了老年,越来越糊涂,苟延残喘,慢慢等死,想想就觉得很可怕。愉快的人生不是活很久,是活的有响声。用海明威的话来说,‘我可以被杀死,但是不会被击败。’我宁愿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也不要留着残破的身躯听天由命。至少,我要让你们所有人记住我是谁,知道我都做过什么。” 程飞说完这番话,平静的靠在椅子上,审讯室里寂静无声。 张睿注视他良久,“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没有了。”程飞面带微笑,“我很期待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会不会轰动全国,说不定我还能登上时代周刊呢。是不是你们也很期待呀,呵呵呵……” “你想太多了。”张睿打断他的笑声。 程飞眼睛微眯,“什么意思?” “我审你只是问问情况,我可还没决定立案呢。” “难不成你还会放了我,南大碎尸案的凶手?” “我是有这个打算。小朱,你去把他的手铐解开。” 姓朱的男警官脑子还没转过来,呆呆的望着张睿。 “我说话,你没听到吗?把他手铐解开。” “可,可是张局,他可是凶手啊……” “他不是。”张睿简短、肯定的说。 这下连审讯椅上的程飞都有点儿坐不住了,诧异看着张睿,“你凭什么说我不是凶手?” “你当然不是,你只不过是一个生活无望,性格压抑的普通人而已。想让自己出点儿名,制造一点儿轰动,让自己获得更多人的关注。只不过是一个妄想狂罢了,真给你把刀子,你就不敢杀人了。” “胡说,吕爱青就是我杀的,前后经过我都跟你讲清楚了。”程飞有点儿气急败坏。 “这个案子出来了这么多年,现在网络又这么发达,随便在网上都能看到相关介绍,你可以在网上了解案子大概,再添油加醋编造一些情节并不难,你舅舅家那片房子早都拆迁了,我们根本没法核实你讲的杀人经过到底是不是真的。再则一说,网上的消息和那些民间传言真假参半,并不准确,你在讲述的时候,不经意暴露出了很多漏洞。” “什么漏洞?” “你知道我为什么让你回忆弃尸的经过吗?” “……” “当年吕爱青的碎尸被凶手分散抛在了市区多处,盛装尸块的包裹也不尽相同,若非亲身历经的人,仅仅靠听说,很容易出现差错。譬如说,最有名的一个传闻,说被害人的头被凶手扔在了龙王山,不少文章、甚至以此为题材的犯罪小说,都用到了这个素材,其实这就是以讹传讹,犯了一个很荒谬的错误。龙王山距离蓝京市区将近20里远,还要穿过长江大桥,在1996年,那里还是大片山地和农田。可想而知,凶手需要带着吕爱青的头跋涉20里地,扔在龙王山,却把其余尸块抛在不足三公里范围的市区内。这根本就不合逻辑。直接扔在江里不是更容易吗?反过来说你。你说第一个弃尸的地方在上海路那边的一个巷子里。那只是最先发现尸体的地方,实际是不是凶手最先弃尸的地方,我们也不知道。姑且算你对了。你还说碎尸块被装在黑色垃圾袋里,这一点也算你回答对。不过,垃圾袋里可不只放了碎肉块,还有三根手指。这一点你没说。” “我刚才都说了,我可能是记不太清了。也许是有三根手指……” “你之后又提到了三个弃尸地点,华侨路工地,南大天津路校门和南大体育场……你说在华侨路工地抛尸的是碎肉和内脏,其实只有碎肉。你说用黑色垃圾袋装的。当我质问你,你改口说是旅行包,其实你第一遍回答对了。” “……” “你说在南大天津路校门口弃尸的是肉块,用上海旅游包装的。准确说,应该是印有‘上海’字样的旅游包。但网上传来传去都念成了‘上海旅游包’。而且,在校门口发现的其实是双肩背包,包里装的也不是肉块,而是骨头。” “……” “再说南大体育场,你又一次搞不清了,胡猜要么是肉块,要么是骨头,其实里面装的主要是内脏。对于这几个弃尸地点,你连装尸体的包裹和里面装的是那些尸块全都搞混了。可见你跟本就不了解情况。只是在瞎蒙瞎碰。” 程飞在张睿质疑他的时候,眼睛一直瞅着手腕上明晃晃的手铐,等张睿下完结论,他慢慢抬起头,略显灰暗的眼球里看不出多少情绪变化。 他平淡的解释:“年头实在太久了,即使是我做的,也不可能记得那么清楚。不管你信不信,我确实是凶手。” “你知道我最怀疑你的地方在哪儿吗?” “在哪儿?” 第4章杀人幻想(1) “你的年纪。我刚才查过你的资料,你今年38岁,20年前,你也只有18岁,才刚成年。心智还处于孩子与成人之间,就算你有能力杀人,也不可能用这种手段……这么沉稳的把一个女人切成上千块儿,水煮人头和内脏,完事儿了不慌不忙的把碎尸分别打包,分散弃尸在城市的大街小巷,还能不被人发现,这样的心理素质和谨慎周密的行动,根本不可能是一个18岁的男孩能完成的。还有很重要的一点,我们的法医在检查过被害人的尸块后,得出结论,认为凶手具有相当精湛的专业技能,熟悉人体结构,刀工娴熟。你说你舅舅是外科医生,如果你举报他是凶手,或许我还会怀疑怀疑,但你说,你是因为爱好,没事儿跑到医院里摆弄手术刀和人体标本,至多是找来小动物杀了练手。这只能说明你够残忍,但不能证明你具备这样的能力。那毕竟是一个大活人,跟弄死个动物完全是两码事。要我说,你不过就是一个想出名的冒牌货而已。想骗我老人家,你还嫩点儿。小朱,去把他手铐解开,让他签了字就走吧。” 男警察听了老局长一番推理分析,似乎也霍然开朗,痛快的掏出了钥匙给程飞解开手铐。 程飞也没想到,这个老警察做事如此果断,说放就把他放了。 他有过片刻惊讶,转瞬恢复了常态,站起身活动活动手腕,朝张睿露出一丝叵测的冷笑,“别怪我没告诉你,你一定会后悔你今天的决定。” 说完他就走出了审讯室。 张睿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像这样的威胁算不了什么,他当警察这么多年,黑/社/会老大,亡命逃犯,什么样的狠角没碰到过,还能怕这么一个小小的兽医。 审讯结束之后,他去局食堂简单吃了口饭,外面下起了雨。 眼下是初秋,一场雨比一场雨冷。预示着冬天的脚步正在悄然来临。对于一个老头子来说,难免有些感伤。天天上班忙碌起来还好说,想到自己不久之后退休,得天天呆在家里,看着窗外的一年四季数日子,实在是件很可怕的事情。他倒宁愿在单位门口看大门也好。 吃过饭,等雨稍微小点儿。他回到办公楼,刚一进办公室,秘书小王进来跟他说,“张局长,有人要见您,已经在外面等了半个小时了。 “什么人?” “他说他姓丁。来报案的。” “报案这种事儿还找我,你带他去接待室吧。” “他说他一定要向刑警队长报案。有重要的事情。” “重要的事情?”张睿犹豫了一下,“你让他进来吧。” 秘书离开不多时,一个人走进张睿的办公室。 这个人相貌倒是真不错,长身玉立,风度翩翩。 张睿当刑警年头儿多了,眼睛很毒,一看这人就是有点儿来历。“你是哪位?” “我是平江人民医院的心理医生,我叫丁潜。” “哦,是丁医生,听说你要报警,还必须找刑警队长。你有什么要紧事儿吗?” “是,这件事很重要,必须找你。我听说你们刚刚抓住了南大碎尸案的凶手……” “这个消息传的还真快。怎么,丁医生报警也跟他有关系吗?” “我要举报他。” “举报他什么?” “袭击我。” “袭击你?” “这个人08年就在海涯论坛上发了一篇专门谈96年南大碎尸案的贴子,这篇帖子是最早出现谈论这个案子的,里面对这个案子的细节讲述得非常仔细,还做了很有逻辑的推测。我看到这个帖子以后,觉得这个人可疑,想办法约他出来谈话。在交谈的时候,我问了一些比较尖锐的问题,没想到他忽然用灌着麻醉剂的针头偷袭我,之后逃走了。我刚刚得到消息,听说他跑到你这儿来自首了。我便赶了过来。” “原来是这样。”张睿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水。没有什么特别反应。 “张队长,你审问过那个人了吗?” “审过了,我已经把他放了。” “放了?”丁潜很吃惊。 “放了。他不是南大的凶手,只是一个想要成名的傻瓜。” “可是你才刚审他,这么快就下定论有点儿太仓促了吧。”丁潜的性格通常都是温文尔雅,很少有这么急躁的时候。 张睿脸色有点儿不快,还是耐着性子解释:“我从一个小民警干到现在有30年了,恐怕丁医生你也没有30岁吧。我碰过那么多案子,形形色色的嫌疑人什么样的我没见过。他们歪歪嘴角,我就能猜到他们要说什么。程飞不可能是凶手,虽然我没看过他发的什么帖子,我也不知道你和他之间究竟有什么矛盾,我只是凭着我的专业能力做出判断。” “难道你的直觉从来没有出现过错误?” 丁潜这句话终于触怒了张睿,“丁医生,你别忘了你是医生,我才是警察,是不是凶手我自有根据。我倒想问问你,你对南大碎尸案了解多少?” “知道大概。” “那好,我请你想想,程飞今年38岁。20年前他18岁。一个18岁的半大小子有能力把一个女人切割2000块吗?” “……” “我告诉你,我办过那么多案子,其中也不乏这么大的年轻人。最残忍的一个案子,是三个17岁的男孩,就因为沉迷暴力网络游戏,想要尝试一把现实中的屠杀,于是三个人趁着天不亮偷偷溜进超市里,把正在睡觉的小老板一家人全乱刀捅死了,连3岁的孩子都没放过。但就算如此,他们跟南大碎尸的凶手还是有本质区别。他们这个年纪的年轻人至多是青春期狂躁,做出疯狂的事情,但是南大凶手是冷静。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对生命的蔑视。你懂我的意思吗。” “……” “还有就是凶手娴熟的切割技术,当年的程飞不可能具备这样的能力。最后就是弃尸时候的冷静和缜密。这些都不是一个18岁的男孩能具备的。我敢肯定,他不是凶手。现在我解释的够清楚了吧。” 第4章杀人幻想(2) 丁潜沉默了一段时间,“你说的确实有道理。但假如你从另外一个角度想,这个人又是从哪里了解那么多关于这个案子的信息的?这难道不可疑吗?” 张睿不以为然,“现在网上五花八门,什么信息都有,你别看我是老头子,平时也经常上上网什么的。关于南大碎尸的新闻早就有了。只要是感兴趣,东拼西凑整理些信息,一样能拿出来唬唬人。” “我刚才已经说了,程飞的帖子在08年的时候就已经出现在网上了,几乎是最早谈论这个案子的人,当时他根本没有可以借鉴别人。他又是从哪里得来这些消息的?” “你就能百分之百肯定在他之前没有人发过类似的帖子吗?” 不等丁潜说话,张睿飞快的说道:“王大进这个人你听说过吗?” 丁潜摇摇头。 “他是一个作家,曾在1998年的《收获》杂志上发表过一篇名为《纪念物》的小说,所取材的事件就是南大碎尸案,还是用第一人称来写的。我听说蓝京公安局那边无意中知道这个消息,马上就展开了调查,那时候,碎尸案刚发生没多长时间,大家的弦儿还紧绷着。你们外人不知道,当时在公安系统内部造成了多大轰动,马上就展开了调查,结果怎么样,人家王大进拿出了充分的不在场证明。至于信息来源,他说案发那段时间,他就住在南大附近,他知道的都是听别人讲的。到底是不是真话没人知道。但案子也只能查到这儿了。我跟你说这些就是告诉你,警察办案不是随随便便靠猜测,除非你能给我提供实实在在的证据。这些年为了调查南大碎尸案,你知道消耗了多少人力吗,我现在已经不能再轻易折腾了。万一又抓错了,媒体上大肆宣传,造成了恐慌,谁来承担这个责任?” “……”话说到这个份上,丁潜无话可说。 他悻悻离开。 他曾犹豫过,但到底也没把温欣跟程飞见面,之后遇害的事情说出来。那样牵扯就更大了。 …… …… 回到调查局特案组,他跟杜志勋说了程飞被放的事儿,杜志勋没做什么表态,让郭蓉蓉和钟开新帮忙再好好查查程飞这个人。假如这个人真是凶手,牵连至少两起恶性凶杀,总该能寻到一点儿蛛丝马迹才对。 郭蓉蓉花了两天时间打听了一圈,大致知道了程飞的背景,比公安网记录的详细一些。 程飞是土生土长的蓝京人,自幼父母双亡,在舅舅家长大。上学时,他比较沉默寡言,从小学到大学学习成绩一直不错。曾经在蓝京医院当过7年医生,后来辞职到私人兽医院做起了兽医。他从未结过婚,始终单身。 程飞的舅舅叫程建文,在蓝京铁路医院做过20年外科医生,膝下无儿无女,看情形就是把程飞当成了他的儿子。不幸的是,在程飞19岁那年,程建文夫妇遭遇了一场车祸,双双亡故。程飞再一次成为了孤儿。 郭蓉蓉不禁感慨,“真是命不好啊。也难怪他直到现在都不结婚,估计年少时候的经历给他带来了很大创伤吧。” 丁潜问:“除此之外呢,这个人有没有什么不良记录?” “你是指哪方面的,犯罪?治安拘留?那可没有。” “在学校也算,记过,受处分都算。” 钟开新接过话,“他小学,初中,高中,一直到大学,所有的记录我都下到电脑里了。没有任何问题。一丁点儿污点都没有。” 丁潜皱着眉,陷入了沉思。 郭蓉蓉忍不住问:“咋啦,难不成你觉得他应该是一个臭名昭著的家伙,才配得上南大碎尸案凶手的头衔?” “他不是那个意思。”杜志勋听到他们说话,走了过来,“站在犯罪心理的角度看南大碎尸案,凶手的性格是边缘化的反社会人格。他的作案手法十分沉稳冷静,这就说明,他不是冲动式犯罪,很可能在这个人内心中,早已经有过杀人的预谋。这在心理学中叫‘杀人幻想’。” “杀人幻想?”郭蓉蓉想了想,大眼睛忽然转向钟开新,“总开心就有杀人幻想啊。” “喂,你不要瞎说,谁有。”钟开新急忙否认。 “怎么没有,前天,前天有个开豪车又很帅的男的请小菲姐吃饭,你不是说要把人家按进抽水马桶里活活淹死吗,完事儿你还要把尸体用盐腌了,喂你家二哈,省得买狗粮了。” “我那是做梦好不好,做梦!”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心里没想过杀人,怎么可能做那种梦?” 钟开新现在是一点儿不开心了,他现在想把郭蓉蓉咸盐腌了喂狗。 丁潜接过话:“幻想杀人分两种,一种是逻辑性幻想杀人,一种是非逻辑性幻想杀人。非逻辑性幻想杀人通常是由于长期压抑,或者亢奋造成的。几乎所有人都有过这种经历。只不过是一闪而过的念头,但人们的理智时刻清醒,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逻辑性幻想杀人就不大乐观了。如果某个人渴望杀死某个或者某类人却做不到,为了心理得到安慰,他在内心中幻想着把某人杀死或者伤害,久而久之成为一种心理习惯,那么就成为了一种逻辑性的幻想。这种幻想虽然可以缓解心理压力,但日积月累坏处更明显。由于幻想越发具有实用性,产生这种幻想的人也会逐渐想要在现实中尝试。实话实说,我不知道程飞属不属于这种人。但假如他是,在现实中,这类人会具有极端叛逆和反抗的性格。他们会毫无意识的表现出一点儿反常。叛逆,反抗,破坏,总之,应该多多少少表现出来那么一点儿。” 第4章杀人幻想(3) “那实际上呢?”杜志勋看向郭蓉蓉和钟开新。 “虽然也没有特别光彩的表现,但是也没有一点儿污点。”郭蓉蓉说。 “那他有没有经历过什么事情?生病,休学,失业或者其他什么大事?” “没有。除了早年舅舅舅妈出车祸死了,他之后的生活经历基本上平淡的就像一杯白开水。” 杜志勋流露出些许失望,“也许我和丁潜一开始都想多了。这个叫程飞的兽医看上去是有些可疑,但这种可疑未必是真的杀了人,也可能仅仅是有幻想,但还没有发展到杀人的程度。事实上,绝大部分有杀人幻想的人之中,只有极少数最后变成了真正的杀人犯。” “哦,我明白了。”郭蓉蓉眼前一亮,“这个程飞只不过是个心里有点儿病态的家伙,他可能是曾经听说过南大碎尸案。这么轰动的案子再加上人们传讲时添油加醋,肯定传到最后说得跟恐怖小说一样。性格本就有些孤僻的程飞听说了这个传闻,受到了刺激,他开始幻想着自己也能那样杀人,便大量的收集材料,还在网上发帖,想要引起其别人的关注,没想到让大叔怀疑上了,提出要跟他见面。他在惊慌失措的情况下,用麻醉剂把大叔迷倒了。整个经过其实就是一场误会。” 郭蓉蓉发表完自己的看法,杜志勋点点头表示赞同,她心里自然高兴。看来自己现在很有长进嘛。 丁潜的心情并不轻松,他对杜志勋说:“那温欣呢?她的事儿你怎么解释?” “温欣,这个名字听着这么耳熟呢……那不是大叔的……”八卦的郭蓉蓉忽然想起来这个人是谁。看看丁潜面沉似水,再看组长脸色也没有好到哪里。原来这件事水还挺深,她想问,又不敢,只能竖起耳朵,仔细听他们说什么。 偏偏杜志勋转身进办公室了,丁潜随后也跟进去了。什么嘛,有什么不能大大方方说的,郭蓉蓉急得抓耳挠腮。 关上门,杜志勋说:“咱俩之前聊过这个。你怀疑是他杀害温欣,这同样只是你的猜测,你并没有证据证明他跟温欣遇害有直接关系。这个你有跟张睿提过吗?” “没有。” “没有最好。你暂时不要管了。我会暗中再查查这个姓程的人。涉及温欣的事还是要慎重。我不想她去世后也不得安宁。” 丁潜点头同意。 两个男人暗中达成了一致。 …… …… 这场雨停停下下一直持续了三天,到了周末,天空终于放了点儿晴。 张睿有点儿想女儿,算算已经有大半个月没见了。 他妻子去世早,女儿那个时候才刚懂事儿,有不少亲戚朋友劝他趁着年轻再找一个,他没听,硬是一个人把女儿拉扯到大。一转眼,女儿现在已经成家很多年了,连外孙女都出落成了大姑娘。他不知不觉的人就老了。 大概因为妻子早逝的缘故,他对女儿从小就格外疼爱,期望也最大。女儿也很争气,不但从小就出落的亭亭玉立,成绩更是一直名列前茅,上名牌大学,留校任教,嫁官二代,似乎冥冥之中有母亲的在天之灵庇佑,人生顺风顺水,一路高歌。唯一有点儿不顺的就是前年女婿脚踩两只船,女儿眼里揉不得沙子,毫不犹豫提出离婚。女婿也不表态,也不服软,双方就这么耗着。为这事儿,张睿没少跟着上火。 自从分局后,女婿就搬出去了。女儿一个人带着孩子住。 她住的地方在民国时代就是富人区,盖了不少欧式二三层小别墅。如今仍有不少有钱人住着。 走过一条梧桐树林荫道,踏过一地落叶,在街角拐弯处就是女儿家,一个独门独院的欧式别墅,围墙上垂着绿色的爬山虎,被雨水侵润得绿意盎然,丝毫看不出秋天的影子。 张睿走进院子,正好看见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从眼前走过,女孩烫了一个红色的蛋卷头,套一件黄t恤,故意把衣角斜着扎起来,露出白肚脐。下面穿了一条齐腿根的紧身短裤,把小pi股绷得紧紧的,光着两条大白腿,趿拉着人字拖,手里拎个篮子正往屋里走。篮子里放着几串葡萄,后院有葡萄架。 张睿一看就火了,“你这儿从哪儿买的破布条,露着就出来,挺大姑娘害不害臊?” 女孩突然叫他在背后一吼,吓一大跳,等回过身看清楚是他,故意筋筋鼻子,撇撇嘴,“我马上就成年了,女人最美的时候不展现出来,难道要等我像你这么大岁数才露啊,那不是老不正经吗?” “你说谁呢,你再说一遍!” “嘻嘻,”邓佳佳看外公真急眼了,扭头就往屋里跑。“妈……老张头儿来了……” 张睿走进门,来到厨房,看见女儿张欣然正在包饺子,“你也不管管佳佳,你看看她穿的,都成什么样了?” “我一会儿去ktv,不穿漂亮点儿就被比下去了。”邓佳佳插嘴。 “你还敢顶嘴。” 张睿张牙舞爪,邓佳佳躲到妈妈身后朝外公吐舌头,扮鬼脸。 张睿真是拿这个外孙女没办法,从小性格就野,到了青春期又赶上父母闹离婚,变得特别叛逆。 “哎呀,爸,一个年代有一个年代的生活方式,她自己能有分寸。”张欣然对女儿倒是比较宽容。 “哼,你就护着吧,赶明儿她闯出祸,看你怎么办?” 邓佳佳插嘴:“你就干脆说怕我弄出大肚子来呗,放心吧不会。我男朋友可老实了,拉拉手都脸红。” “你……” “好啦行啦,佳佳,你也别没事儿故意气你外公,每次见面都闹一通。你也老大不小了,别总像小孩子似的。”张欣然反过来又教训女儿。 张睿发现女儿脸色憔悴,说话都恹恹的,关切的问:“你最近不舒服吗,还吃不吃药?” “最近就是有点儿累。” “我妈咪不用吃药,她是到了更年期,需要你们男人多关怀。”邓佳佳又插嘴。 张欣然看看张睿,两人都无可奈何的苦笑。 张睿帮女儿一起包饺子,邓佳佳跑到屋里跟打电脑去了。 张睿想问问女婿那边最近还有没有什么动静,看女儿这状态,还是把心里话咽回去了。 第5章死者的暗示(1) 饺子包好了,下锅开煮。 张睿趁这机会进女儿屋坐一会儿,一进房间就皱了皱眉。 房间乱七八糟,电脑,书本,教案,学生论文,喝光的饮料瓶,换下来的衣服……扔的哪哪儿都是,哪里像一个大学老师的屋子。 张睿有些担心女儿,每当她精神状态不好的时候就会这样。医生给出的诊断是神经官能症,焦虑,抑郁,烦躁,总之只给了一个泛泛的概括,治疗办法只能是维持,去不了根。 张睿忧心忡忡的走到窗前,望着窗外的风景,舒缓一下心情。 忽然! 他觉得哪里有点儿不对。这可能是当刑警年头多了,直觉异常敏锐。 他的目光开始在窗户四周搜寻,最后落在了外面的窗台上。 这种欧式房间的窗台都比较宽,就在窗外的水泥台上,他看到了两块对称的很浅的印迹。 脚印! 他脑子里迅速做出了判断。 但不是完整的脚印,是鞋尖留下的一点儿,再加上这两天雨水冲刷,能看见的只有淡淡的痕迹了。 他脑海中瞬间出现了一个人扒着窗户,脚尖点地,蹲在窗台上的形象。 “饺子好了,佳佳去叫你外公吃饭……”屋外传来张欣然的声音。 然后就传来邓佳佳懒洋洋的声音,“外公……吃饭……” 张睿回头看了眼外孙女,“佳佳,你没事儿爬窗户干什么?” “爬窗户?我干嘛要爬窗户啊?”邓佳佳莫名其妙。 “哦,没什么,走,去吃饭。”张睿不想多解释。心里有些不安。但还不敢跟女儿和孙女说。 热气腾腾的三鲜馅饺子上桌,就着蒜汁陈醋,味道还挺不错。 张睿心不在焉的夹着饺子吃,心里还在想着窗台上那两个疑似脚印的印记。他倒是真希望自己看错了。平白无故的怎么会有一个人蹲在窗台上呢。 “我吃饱了。”邓佳佳胡乱往嘴里里塞了两个饺子就下了桌。 “哎,你才吃了四个,再吃两个。”张欣然喊。 “不吃了,我这段时间减肥呢。”屋里响起一阵乱七八糟的声音,也不知道这小丫头在干什么。 过了一会儿,邓佳佳突然一冒头,就往大门跑。 “你干什么去?”张睿喊她。 “我刚才都说了,我今天要去ktv。” “不许去!”张睿正让脚印搞得心烦。 “凭什么啊?” “就凭我是你外公。今天就在家呆着,哪儿都不许去。” “哼,多长时间都不来一次,来了就指手画脚了,谁听你的。” 邓佳佳正在叛逆期,越不让干什么偏干,换上鞋子就开门往外走。 “你给我站住!” 邓佳佳置若罔闻,门一摔出去了。 张睿气得不轻,张欣然劝他,“算了吧,她还是个孩子。你看她表面上疯疯癫癫的,其实她心里的难受,谁还有我这个当妈的清楚?自从苏泽明离开了这个家,她就有点儿变了。” 邓泽明就是张欣然那个脚踩两只船的前夫,高干家庭出身,40出头就当上了区地税局局长,官途大好,风光无限。张睿曾经把他当儿子看,没想到居然是这么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张睿叹口气,不再说什么了。他何尝不知道女儿心里的苦。 “呼啦”一下,大门又开了。 刚跑出去的邓佳佳又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个信封,嘴里嘀嘀咕咕:“这给谁的信啊,扔在大门口,连个署名都没有。” “什么信,我看看。”张欣然说。 从女儿手里接过一个白色的信封,上面什么也没写。信封没有粘上。露出了半张信纸。 她展开信纸一看,看着看着,脸上的表情有点儿变了。 “怎么了,写的什么?”张睿问。 张欣然把信纸递给他。张睿一瞧,上面写了一段话…… “现在这个社会,黑漆嘛乌,干么斯都要开后门,干么斯都要有关系。有钱的人少,么钱的人多。唱歌的,演电影的,人五人六的shao包,扭扭ding沟子,就来钱。么钱的人累的吊比朝天也是搞不着几个吊钱,一个月才几伯块钱,没钱抬马马。谁能听我韶韶,这些个小炮子子,册迁搞得一比吊糟,窝屎你妈,戴大盖帽的都古七古八撕划子,吊比代表代表谁,吃公家饭的鸟人,一嘴比大胡话和二五,贪贪贪,逮住了,萝卜缨子换白菜,调走了,白菜换萝卜樱子。老子做牛做马,吊日子怎么混啊,么的吊时间耗了,别问我想干么斯,我要活得刷刮点,我就想,找个人,砍了老瓜子,剁了手指拇头还有脚痍巴。” 上面写得都是江苏一代的方言。基本意思一般人也都能看懂。无非是抱怨对社会不满。用了不少俚语脏话。 “谁这么无聊,写这种东西扔在门口。”张欣然很鄙视。 但她发现,父亲一动不动坐在那里,眼睛盯着信纸上那段话发呆。捏着信纸的手已经不自觉的把信纸攥得全是褶皱。 “怎么了,老张头,上面写什么了把你吓成这样?”邓佳佳也发现了外公很异常,伸手去拿信纸。 张睿把信纸拍在桌上,厉声问邓佳佳,“是不是又是你搞的鬼?我来的时候,门口根本没有什么信封?你说,你这封信是从哪里抄来的?” “哎,你怎么什么事儿都怨我?少血口喷人啊,我吃饱了没事儿干写这种东西?你也不想想,你进来都多长时间了,人家就不会在你进门之后扔这封信啊。亏你还是刑警队长呢,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想不明白。” “你……” “行啦都别吵了。”张欣然打断他们,“不就是一封信吗,说不定是附近哪个邻居的孩子搞恶作剧呢。” “你不懂,这可不是什么恶作剧。” “不是恶作剧是什么?” 张睿犹豫了一下,“没什么,我有点儿累了,我先进屋歇一会儿。” 他阴沉着脸,拿起那张信纸进了里屋。 第5章死者的暗示(2) 邓佳佳人小鬼大,张睿前脚进屋,pi股还没坐稳当,她随后就跟进来了。“老张,这封信到底有什么古怪呀,你跟我说说呗。” “小孩儿家家,别跟着捣乱,你不是要跟同学一起去ktv吗,赶紧去吧。” “我先不去。你先告诉我这封信是怎么回事儿呗?” “就是一封破信,有什么可说的。” “唔……才不是,你别骗我了。如果真没有用你早扔了。看你脸黑成那样儿,就跟看到罪犯似的。哎呀,你就告诉我嘛,外公,你就偷偷告诉我,我保证不往外说。” 邓佳佳搂着张睿的胳膊,又撒娇又耍赖,搞得张睿也没办法,“你要是把这点儿脑子都用在学习上,像你妈考个名牌大学都不成问题,去把门关上。” “哎。”邓佳佳这回到是很听话。 关上门,她回来了,张睿把那张信纸摊开放在床上,“信上写的这番话,我曾经见过一次。” “你见过?” “不过是差不多20年前了。” “嚯,这么久了,你还能记住。老张你真厉害。我同桌她爷爷今年就比你大两岁,都老年痴呆好几年了。连自己家住哪儿都记不住。” “别说没用的。你还想不想听。” “想听想听。你说,外公。” “96年的时候还没有你呢。我当时也只是一个普通民警。就在咱们蓝京发生了一起凶杀案。我记得当时快到春节了。有一个蓝京南都大学的女学生一天傍晚失踪了。” “南都大学?那不是我妈教书的大学吗?”邓佳佳惊呼。 ”嘘,小声点儿。别让你妈听到。” “哦,哦。那后来怎么样,这个女生呢。” “她被人杀了。而且是碎尸。尸块被装在几个包裹里丢在好几个地方。” 邓佳佳倒吸冷气,直嘬牙花子。 “在其中一个包裹里发现了一张纸,上面写的就是这段话。 “这是凶手写的?” “当时我也参与了调查,发现那封信的时候,我也在场。我看过信,说话的口吻十分粗鲁,像是男性,但是字体很纤细。又不像是男人写的。特别是那段话里还隐藏着一些线索,这让我们怀疑是凶手逼着被害人写的。” “线索?在哪里?” 邓佳佳来了兴趣,抓起信纸仔细看。 “你这封信上不可能有。因为那个线索,是被害人吕爱青故意留给警察的,她在暗示凶手是谁。” “这么厉害?” “是啊。我们分析,当时凶手控制住了吕爱青,当凶手强迫她写这段话时,她已经预料到自己必死无疑了,因此才在这段话里留下了暗示。” “这么说,你知道是什么暗示了?” “给我找一个笔来。” 邓佳佳跑到自己房间,找来一根铅笔。张睿接过铅笔,在那些字中间挑了几个圈了圆圈。“在吕爱青写的那段话里,她故意空出来几个字,与前后字有点儿距离,不仔细看不出来。所以凶手也没发现。” 邓佳佳看着圆圈里的字,念出来:“开……五……是……表……人……和……吊。就这些?” “就这些。一共有七个字。” “可是这七个字连在一起没有任何意思啊。” “如果你一眼就能看出这些字的意思来,那凶手也能看出来了。她必须瞒过凶手。” “哦,对,我把这个忘了。” 邓佳佳捧着婴儿肥的小圆脸,瞪大眼睛,嘟着嘴,狠歹歹的瞅着那些字,绞尽脑汁,冥思苦想。 张睿难得看见孙女认真一回,故意激她,“怎么样,不容易吧。你不是一直都认为自己很聪明吗,那些书本上的东西一学就会,那你就试试这个,看看你能不能解出来。” 邓佳佳废了半天劲儿,最后连代数方程式和英文都用上了,写了一堆草纸也没有解出这七个字是什么意思。 张睿启发她,“你不要故意把这些字想得有多复杂。这不是做数学题,难度越大分数越高。你想想在吕爱青在凶手逼迫她的紧急情况下,能有那么多时间构思出很复杂的暗语吗,根本不可能。她只能用第一时间想到的最简单方式来设计这个暗语。” “最简单的方式?” “笔划啊。‘开’是四笔。‘五’也是四笔。‘是’很可能就是原字,这个字用的多,不会引起凶手怀疑。按照这个思维想想头两个字,都是四笔。意思就是‘某某是……’” “两个四笔的字……唔……” “我们当时一起合计,想到了两个字,‘凶’和‘手’都是四笔。” “那么‘开’、‘五’、‘是’的意思就是……凶手是……”邓佳佳兴奋的瞪大了眼睛。 张瑞点点头,“你还能想到其他的解释吗?” 邓佳佳连连摇头。想想吕爱青当时的处境,这个解释确实是最恰当的。 吕爱青就是想告诉警察,凶手是谁。 “那后几个字,‘表’、‘人’、‘和’、‘吊’岂不是说凶手的名字吗?”邓佳佳也开窍了。 “名字,身份,或者外貌都有可能。” “那凶手到底是谁,最后抓到他了吗?”邓佳佳迫不及待的问。 这句话触到了张睿的痛处,叹了口气,摇摇头。 “你刚才说20年前的案子……到现在都没破,凶手都没有抓到啊!” “唉……” “那可就奇了怪了。谁会突然之间写这么一段话扔在咱们家门口。什么意思嘛?”邓佳佳又把话题拉到了眼前。 张睿欲言又止。 一下就联想到了窗台上的脚印。会不会是同一个人呢。 他对这个意图不明的人产生了深深的忧虑。 “老张,你是不是在想写信的人能是谁啊?”邓佳佳趴在床上,捧着下颏,翘着脚丫子,居然还能笑嘻嘻的问他。够没心没肺的。 “瞧把你激灵的。”张睿摸摸邓佳佳脑袋。 “我觉得吧,这个写信的人肯定有点儿问题。” “哪里有问题,说说看。” 第5章死者的暗示(3) 邓佳佳这下是彻底开动了脑筋,“你刚才不是说,当年这段话是吕爱青写的吗?她故意留下了暗语,想要提醒你们凶手是谁。肯定是骗过了凶手,要不然你们也看不到这封信。那也就说,如果我们现在看的这封信是当年一个知情人写的,假如是你一个过去的老同事,他是想跟你开玩笑。那他应该会原封不动把话都抄上,连那七个字前后的空格也都会留出来。但假如这个人根本就不知道这个暗语,只是知道这段话。他就把这段话抄了一遍。你说,什么样的人才符合这个条件呢,我想到了一个人……凶手!” 张睿的表情一下被冻住了。 小孙女这番话分析的合情合理,但是最后的结论着实令人心惊。 邓佳佳看着姥爷那副表情,忽然大笑起来,在床上直扑腾,“老张你被我吓到了啊,哈哈,我随便说说逗你玩儿的。还能真是凶手啊。咱们跟他都不认识,他来找咱们干什么?再说,就算真是凶手我也不怕他,我练跆拳道都两年了,你忘了吗。那个凶手就算活着也跟你这么老了。我还能怕他。别被我碰上,当心被我一脚踹到敬老院里,嘿哈……”邓佳佳冷不丁从床上跳起来,做了一个侧踢动作。 张睿实在拿这个小丫头没办法,“这不是开玩笑的,你最近还是多加小心,还有啊,这件事一定不许告诉你妈,她现在精神不怎么好,别再刺激她了。” “我知道,我知道。不过老妈最近状态确实不太好,总是心神不宁的样子,也不知道平时都去哪儿,神神秘秘的,大半夜的还经常往外走,像梦游似的,有时候还开车出去。哎,你说老妈是不是外面又有男人了?” “别瞎说。” 这时候,张欣然端着一大盘切好的水果进屋了,好奇的看着一老一小,“你们爷俩怎么一下和好了啊。不打架啦。” “我从来就不跟老张打架,”邓佳佳一把搂住姥爷脖子,“你说是不是。” “是,是。” “搞不懂你们,一会儿闹一会儿好,跟俩小孩儿似的。”张欣然无奈的摇摇头,不经意瞥到了床上,“写的什么啊?” 她伸手要拿,祖孙俩同时启动,一起把信纸盖住了。 “搞什么名堂不让我看?不会是情书吧?” “是情书,是情书。”邓佳佳不假思索。 “你说什么?”张欣然一皱眉。“那男的多大了,你才十四岁。” 邓佳佳急忙朝张睿挤眉弄眼,张睿看情形自己不出马是不行了,急忙把女儿拉出了房间。 以往都是张欣然劝父亲,这回反过来了,张睿费尽口舌一通劝,好容易把女儿安抚住了,忍不住又问:“看你状态不太好,是不是遇到什么事儿了?” “没什么事儿。” “不是又跟邓泽明吵架了吧?” “我都好长时间没跟他见过面了,哪里还有机会吵?”张欣然露出惨笑。 “哦。难道是别的事情?” “什么事儿都没有,爸,你也别跟着操心了。” “那我怎么听说你晚上还开车出门呢,去哪里呀?” 张欣然脸色微变,“是佳佳跟你说的吧,这孩子没事儿就知道添油加醋的乱说。其实,也没什么事儿,我就是有时候心情忽然很不好,到外面散散心。” “那药你还吃?” “偶尔吧。那些药吃多了有副作用,对脑子有影响。我还要上班呢。天天迷迷糊糊的,让学生看见了也不好。” “哦,不管怎么说,你还是多注意自己身体,也不能顺其自然。要不你去看看心理医生吧,这次找个好点儿的。” “……”张欣然没吭声。 如果在以往,她肯定会说,心理医生那些治疗方法我都知道。找他们也就等于找个人聊聊天,他们知道的可能还没有我多,都聊不到一起去。” 这一次,她沉默了。 有些事情她不敢告诉父亲,怕比如说她晚上开车去哪儿,说出来,能怕把老头吓到。 这么久了,自己的病自己清楚,这一次来病比以往都严重,连她自己都有点儿担心了,她不是没吃药,而是这些药已经不那么好使了。 …… …… “请您这边走。”漂亮的女医生把张欣然领到一间屋子。 屋子里摆设简单。一张桌子,一张床,桌上摆着沙漏,小手电,怀表之类的小东西。两个单人沙发面对面放着,看着坐上去能很舒服。 “先请坐,我们主任马上就到。”女医生客气的说。 “没关系。”张欣然坐下后,深吸一口气,稳定一下心情。 她也是前思后想,鼓足了勇气才来的。据说这个心理医生在全国都很有名。 很快医生就来了。 张欣然看到他,脸上露出了难以掩饰的惊诧。 她原以为怎么的还不得是一个德高望重的老学究,眼前这位医生也太年轻了,二十七八岁,最多不超过三十岁。他就是那位著名心理医生? “你好,我叫丁潜。放心吧,你没走错房间,你要找的就是我。”丁潜走到张欣然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呃……”张欣然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丁潜端详了她几秒钟,“最近经常感到乏力和容易疲劳。注意力难于集中,记忆不佳,常忘事,不论进行脑力或体力活动,稍久即感疲乏。对刺激过度敏感,比如对声、光刺激或细微的躯体不适特别敏感。” 张欣然又露出了吃惊的表情,不过这一次不是怀疑,是惊叹。 这家伙把她的症状全说对了。 “我这是更年期综合征吗?” 丁潜摇摇头,“你这是神经衰弱。虽然更年期综合征也会有神经衰弱的症状,但不会向你这么严重。你是有些年头了吧。” “是。”张欣然只好承认。她还是有点儿不习惯像这样被一层层tuo衣服似的问话。 “神经衰弱通常只是并发症,成因有多很多,健康状况、服用药物,工作情感生活压力过大,长期以往都可能造成神经衰弱。张女士,你应该是一位比较有学识的知识分子。我想你应该也是深思熟虑后才来找我的。所以,我希望你能信任我。我也会尽心帮助你。” 第6章死兆(1) 丁潜温和而笃定的看着张欣然,这个女人三十五六岁,五官姣好,气质脱俗,尽管不再是花季少女,却有着成熟女人的风/韵和从容。这样才华横溢又相貌出众的女人可以说就是完美的结合,可是丁潜在她身上却看不出任何喜悦的痕迹。 在她的眉宇间笼罩着一片恒久不散的雾霭。 他有种直觉,这个女人的病很难治。 张欣然在丁潜的注视下,莫名的心口震了一下,有些难为情。 她早已经过了那种少女怀春的年纪,但在那双睿智深沉的目光中仍然能感受到一种意气风发的男子气。 她不得不承认,丁潜是她欣赏的那种男人,早在十几年前,还是那个情窦初开的年纪,她梦想中能相识的男人就是这样。可惜一切都耐不住岁月侵蚀,她这颗残破的心已经永远找不回曾经了。 “先说说你自己和你的烦心事儿吧。”丁潜的话把张欣然游离的神思拉回来。 张欣然想了想,“我这个人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我毕业之后,就在南都大学当讲师。生活还算无忧无虑吧。平时除了孩子,丈夫和自己的工作,也没有太多挂心的事情,我对一切还算满意。我个人没什么特别的喜好,有没有太大缺点,只是有一点儿洁癖,性格好强一些。怎么也没想到两年前,我丈夫他……”她感觉嗓子发涩,眼泪要往眼眶里涌,不得不停下,努力克制自己。 丁潜安静的等待,并不催促。 “两年前,我丈夫脚踩两只船了。“她继续说,“那段时间他经常单位加班到很晚,我一开始也没有多心,还觉得自己对他关心不够。有一天我爸来我家拿来了一只乌鸡。我煲了一锅汤,晚上给他送去到单位。我走到他办公室门口,推门门插着。我刚要敲门,听见里面传来了……那种声音……一男一女……我后来才知道,那段日子,我丈夫说加班,其实都是跟他的女秘书在一起。那个女孩大学刚毕业,长得很漂亮,很善解人意……”张欣然说到最后陷入了沉默。 “所以你认为,你的状况是你丈夫造成的……” “从那之后,我就开始失眠,情绪烦躁,有些时候万念俱灰,行尸走肉一样,一整天一整天的躺在家里,什么都不想做,希望自己就那样死掉算了。” “你跟你丈夫后来离婚了吗?” “没有。我一开始坚决要离婚,他不答应。我父亲也不希望我们离婚,毕竟还有一个孩子。然后又发生了很多事,拖拖拉拉一直拖到了现在。” “看现在,你也没有原谅你丈夫是吗?” “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想不想原谅他,他也没有明确向我表态,也没有道歉,总之搞得乱七八糟。现在他在外边租房子住,和那个女秘书在一起。我和他的夫妻关系已经名存实亡了。” “那你就没想过开始一段新的感情吗?” “……”张欣然沉默了。似乎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好吧,还是聊聊你的病情吧,除了你刚才说的那些症状,你还有其他状况吗?” 张欣然摇头。 丁潜的目光变得有点儿意味深长,“我觉得张女士应该是很少看医生,心理医生,我是头一个吧。” 张欣然不知道丁潜为什么忽然提到这个,“是。” “如果不是遇到了让你难以忍受的困扰,我想你也不会来找心理医生。恕我直言,张女士,你的情况恐怕比你说的更严重吧。你并没有全部告诉我。” “……”张欣然避开丁潜的目光,有点儿不自然。 “你是不是经常服用朱砂安神丸?” 张欣然难掩惊讶。 “看来我没猜错。朱砂安神丸的主要功效是清心养血,镇惊安神。其中含有大量的朱砂,朱砂就是硫化汞,虽然可以镇惊安神,但服用过多就会出现汞中毒现象,就是你嘴唇呈现的青紫色,在医学上称作‘发绀’。” 张欣然急忙从挎包里拿出化妆镜,打开照了照,果然像丁潜说的那样。 她只是觉得最近自己气色不好,但并不知道原来已经中毒了。 “一般神经科的医生用朱砂安神丸和谷维素搭配,治疗神经官能症一类的病。通常疗程也是两个星期左右。这么短的时间里是不会中毒的,除非长期服用。一个普通的神经衰弱或是抑郁症,都不至于吃这么长时间的药。张女士你自己心里应该清楚你的病,虽然没有特别严重,但也很棘手了。我不清楚你为什么不愿意告诉我,但假如你想治好你的病,你需要信任我。这样我才能帮到你。医生也不是万能的,如果连患者不配合,再高明的医生也无能为力。” 丁潜的一番话让张欣然陷入纠结。 思量再三,她说道:“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说,算是疾病还是我心里有问题,总之是很古怪,很不可思议的事情。” “没有关系,你从头讲就可以了。” “大概从两个月之前。赶上周末,我带着女儿和几个朋友去落霞山游玩,那里有个落霞寺,很大一座寺庙。我跟朋友进去转了一圈。有些信佛的朋友还很虔诚的给神像磕头,上香。神像前面有个捐款箱。那几位朋友都往里扔了钱。我一向是不信这个的。当时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心里就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恐惧,好像我不捐钱,神佛就不会保佑我,我可能会遇到麻烦。我犹豫了一下,掏出10块钱放进了捐钱箱。就在那一刻,一个可怕的念头从心底冒出……就像有一个声音在我心里说:‘你只能活到四十九岁,到时候,你一定会死。’犹如当头一棒,让我一下就懵了。尽管我知道那只是我的一个念头,不知为什么,就感觉特别恐怖……” 第6章死兆(2) “……但我不敢把这个想法告诉任何人,连我女儿也没说。离开落霞山,回到家里,郁闷好几天我才慢慢释然。两个星期后有一天下午,我上完课离开大学,穿过后门外的一个小市场,看到街边有个摆卦摊的老太太正在给人算命。我就看她伸出两只干巴巴全是褶子的手朝面前一个聚精会神的人边比划边说什么。就在我经过他们身边,那个老太太抬头瞅了我一眼。她当时两只手一只手伸出四根手指头,另外一只手伸出二根手指头。我当时脑子里瞬间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你只能活到四十二了。’就好像是那个老太太把声音传进了我脑子里。我急忙加快脚步,匆忙离开。接下来一整天,我都在琢磨这件事。前后两次出现的这个念头都跟数字有关。如果真的代表我的寿命,那两个数字至少应该一样才对。肯定是我多虑了。这样一想,我心里又舒服多了。之后过了两天,我正在讲台上讲课,第三次的念头又突然冒出来……‘有一个人隐藏在学生中间,他想杀了我!”…… “……我当时有点儿吓着了。一下课就跑回办公室,在校园里绝对不敢一个人外出。过了两天,我开车带女儿去蓝京小粉桥那儿的华润超市买东西,付完账拎着东西都快走到门口了,忽然一个念头掠过……‘我不能从这个侧门出去,一出门肯定会被车撞死。’我明明知道那只不过是一个胡乱的想象,而且我女孩还在我身边,可我还是胡编了一个理由绕路从正门出去了。搞得我女儿都莫名其妙。从那以后,我天天都要被各种稀奇古怪的顽念纠缠着,它们任何时候都可能出现,变着花样的折磨我。” “你没有想过,跟你家人或者是朋友说说这件事呢?沟通一下,看看他们怎么想?”丁潜插话。 “没有,我不敢说,我不知道他们会怎么想我,会不会以为我精神不正常。我可是大学老师,这要是传出去,我还怎么在学校教书,哪个大学敢聘一个精神病当老师?” “……” “我只能自己独立面对。你刚才说的对,我确实有神经官能症。我觉得我这种状况可能是病症恶化了,所有我加大了药量。” “神经官能症只是一个笼统的概括,成因不一,盲目用药非但不会解决问题,还会损害身体。你现在的情况就已经说明问题了。” “是。我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这些脑子里冷不防冒出来的顽念已经严重干扰到我的生活了。就在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翻来复去睡不着,脑子里想的都是白天里那个顽念。我是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无神论者,在大学里还在带研究生,怎么可能被这些荒谬、虚幻的想象来摆布我的生活呢?我决心证明这些想法统统是假的。于是我从床上爬起来,开车来到了小粉桥那家华润超市。下了车走到那个侧门,故意站在门口等了一会儿,当时我十分紧张,心跳不止,几乎无法呼吸,但我还是一步步从侧门走出来。结果,当然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我心情无比畅快,就像卸下一个重担。安心的回到了家……” 张欣然说到这停顿了一会儿,看似说完了,丁潜没吭声,依然安静的坐在那里。他能预料到这个女人的麻烦不止这些。 果然,沉默了一段时间,张欣然继续道:“可是我没想到,过了两天,我去汉口路的校医院办点儿事,走到半路,看到路面上有个井盖掀开一半。又一个念头闯入在脑海中……‘如果井盖不盖上,我会死在里面。我一开始只是觉得很好笑。可是,晚上回到家里,那个念头又开始不停的出现在我脑海中。即使我不相信,它还在那儿干扰我。于是我又开车去到那个有井盖的地方,井盖还是半开着。我下了车,找来一个木头棍子,废了好大力气,才把那个井盖推回原位,我心里才算放心。这样的念头现在几乎每天都会出现……” 正说着张欣然神情一僵,“就像现在……” “你刚刚又冒出了什么念头?” “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水佐岗。蓝京古楼区那儿的一个地名。” “我经常去蓝京,知道那个地方,你接着说。” “我昨天晚上看新闻,里面出现了水佐岗市场的画面。我刚才脑子闪过的就是那个画面,然后……一个声音说:‘那里有个人要杀我。” “如果你不去呢?”丁潜问。 “那他就会一直在那里等,也许哪一天我无意中路过那里,他就会杀了我。” 丁潜一拍大腿,“那好吧,我们现在就去水佐岗那个市场。” “现在?” “是啊。既然你的顽念总是干扰你,既然你控制不住自己早晚都要去,还不如趁着天亮去看看,了却你心里的忧虑。” 张欣然还以为丁潜会开解她,给她讲一堆道理。没想到他居然鼓励自己受那个荒唐念头的摆布,而且现在就要去,这里可是平江市,她好不容易开车赶过来,还没说多一会儿,这家伙居然让自己开车带他回蓝京。 张欣然感觉这家伙比她更该吃药。 她心里虽然有诸多猜疑,但没好意思问出口,她毕竟是个有涵养的人,另外一方面她也有点儿好奇,索性看看这位著名的年轻医生到底想干什么。 她开车来的,就停在医院楼下的公共停车场。 两个人上了车,张欣然开车又返回了蓝京市。 …… …… 水佐岗是九十年初建成的居民区,房屋密集,小巷众多,显得有些杂乱,相比那些国际潮流的高楼大厦,生活气息倒是更浓。 张欣然把车停在了市场的街边。两个人下了车。 这里是一个服装批发市场,街道两边是卖服装的门市房,还有一栋长而矮的三层楼房,跨了几乎半条街,里面是一排排卖服装的小档口。 第6章死兆(3) “你想象的那个要杀你的人躲在哪里?”丁潜问。 “我也不知道。只是一瞬间冒出来的念头。” “那你说从哪儿开始找起呢?我们是站在这儿等他来,还是挨家店找? “……”张欣然完全没有概念。本来是一件很紧张的事情,可是让丁潜来这么一搅合,反而觉得有点儿滑稽。 “这样吧,我们先去楼上转一圈,下来在街上走一圈。你看怎么样?” “我觉得,其实不用再去找了。” “不用了?你确定?” “嗯,其实我只要一到这里站一会儿,心里的压力顿时就没了。现在感觉很轻松。” “是吗。” “我有时候真的觉得自己像个傻瓜,明知道那些念头统统都是荒谬的想法,可我还是控制不住想要去印证。但是说起来,每一次到现场印证没事之后,我心情确实是好多了。一连几天都能安心。” “但问题是,你的情况已经逐渐呈现出固定的模式,病情也越来越严重。每隔一两天,甚至每一天,在你的脑海中都会出现新的死法。然后你就焦虑不安,而且无法忍受,让你不得不一次次的返回现场去印证你的想法。周而复始,无休无止。” “是,就是这样,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我现在可以确定的告诉你,你患上了强迫妄想型精神官能症。” “这是什么病?” “拿你来说,困扰你的那些荒谬的想法在我们心理医生来说,叫‘妄想’。而你必须返回现场的‘顽念’就是一种典型的‘强迫行为。’” “是,你说的很对。我确实是被迫的,其实我一点儿都不想回到那些讨厌的地方。我明明知道那样做很可笑,但似乎冥冥中总有一种无形的力量逼着我胡思乱想,强迫我半夜起床回到现场,我无法控制自己,完全是身不由己。”张欣然现在对丁潜已经完全转变了看法。这个睿智的年轻人已经开始获得了她的信任。 “那你说我是不是真的得了精神病?”她焦急的问。 “不,虽然我对你还不是完全了解,但从表面上看,你没有表现出任何精神错乱的症状。你的情况也不比严重的精神官能症更糟。” “你是说,还有人有像我这样的强迫妄想?” “对。也许不一定是被死亡的念头纠缠。但也有其他类似的心理问题。举两个简单的例子,很多人离开家,明明已经把门锁上了,但还是担心,不得不返回检查。还有些人总是担心手上或是什么地方沾上病菌,稍稍碰脏一点儿,就不停的洗手洗衣服。” “我就是那样。”张欣然说,“照你这么说,是不是我跟其他人没什么两样。” “不,不,张女士,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跟他们不一样。一般安全感不足、患得患失的人会出现一些强迫症行为,但不至于严重到被一个荒谬的念头驱使。你虽然没有达到精神错乱的程度,但已经给你造成了严重的神经衰弱。需要花很长一段时间进行全面治疗。否则这种病症很容易出现反复。” “很长一段时间是多久?” 丁潜正要回答,无意中看到一个人的背影从他们不远处走过,似乎回头瞥了他们一眼。 他望过去,觉得那个人的背影十分眼熟,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 只是刹那迟疑,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个人。 要不是丁潜有过目不忙的本事,还未必能从一个人的背影认出他。 他扔下张欣然,疾步追到那人身后,一拍他肩膀。 那人站住,慢慢转过身。 黑弥撒。 果然是他。 居然会在这个地方遇见他。 黑弥撒看着丁潜,似乎有点儿陌生,“你是……” “当兽医的跟动物打交道久了,记忆力也会退化吗?” “哦,我想起来了,你是温欣的男友对吧。”程飞白净略长的脸上现出玩味的微笑。“上次一别,你可还好?” 上次他用动物麻醉剂暗算了丁潜。那笔帐丁潜还没找他算。 “托你的福,还不错。听说你自首了,我还以为见不到你了。” “托你的福,我也还不错。居然没有警察肯抓我。现在的社会这么和谐了吗。” 丁潜脸色忽然一沉,“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逛街呀。有什么可奇怪的。” “为什么碰巧又会让我遇上呢?” “你不是都说碰巧了吗。”程飞皮笑肉不笑的扯扯嘴角,“丁先生,你要先搞明白一点。我现在不是嫌疑人,你没权利像审问犯人一样审问我。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先走了。” “慢着。” “你还想干什么?” 丁潜朝站在远处的张欣然招招手,让她过来,指着程飞问她:“你认识这个人吗?” 张欣然看了看,“不认识。他是谁?” “我是丁先生的一位朋友。”程飞笑眯眯的对张欣然说。“我不打搅你们了,我先走了。” 丁潜也没有理由拦他,望着他远去的身影,又问张欣然,“你确定不认识他?” “不认识。”张欣然很肯定。 这让丁潜更加疑惑。 这个程飞这是偶然遇见的吗? 还是他另有企图? 说心里话,丁潜这么聪明的人,居然看不透这个人的套路。 南大碎尸案头号嫌疑人,隐遁20年突然想要自首,而他的面相绝非善类,眉宇间分明透着狡诈。 这个人究竟有什么阴谋。 “丁医生,这个人不是你的患者吗?”张欣然问。 “他啊,呵呵,他病得可不轻。” “是吗?” “还是别管他了,我们来这里是给你解决问题的。你刚才问我需要治疗多久。保守疗法至少得半年。” “这么长时间?”张欣然很吃惊。 第7章死者的玩笑(1) 她担心拖太久,难免不会传出去,让同事和大学知道,会对她的名声有很大影响。 “丁医生,你说保守疗法需要半年,有没有再短一些的疗程。哪怕是吃药、注射什么的都可以。” “这不是身体疾病,这是心理病,吃药打针的效果很有限。何况你这个病很棘手,保守疗法是最彻底的治疗办法。” “可是我的情况比较特殊,你应该还有其他办法吧,只要有效果就行……” 看张欣然确实很为难,丁潜说:“办法倒也不是没有,不过不建议你用。” “你不妨先说说。” “恶鬼疗法。” “恶鬼疗法?”张欣然听着新鲜。 “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吗?” 丁潜忽然问了这个问题,让张欣然猝不及防。她想了想:“我算是无神论者吧,但有时候也不是一点儿不信。” “那么你敢和恶鬼订约吗?”丁潜越说越离奇。 “什么意思,我不太明白。” “这就是我说的疗法。这种疗法对于强迫妄想症有特殊的疗效。不需要吃药,立竿见影。只是……” “那你先说说该怎么做。”张欣然迫不及待。 “首先,你要在心里立约,比如说……‘如果我屈服于顽念,被迫回到顽念的现场。那么厄运必让我的恶念成真,你懂我的意思吗?” “似乎有点儿,还是不太清楚。” “举个例子,如果你出现了一个念头,说三天后你经过这里必然被车撞死。于是,你和恶鬼订约,一旦你三天后回到这里,你的女儿就将被恶鬼诅咒,替你去死。现在你懂我的意思了吧。” “怎么能说这种话,你太恶毒了!”张欣然叫起来。即使是有涵养的人,听到自己的女儿被如此诅咒也无法忍受。 “我刚才说过,这不是一个好办法。但对于你的病症,这是除了保守疗法之外,唯一可行的办法。只有立下毒誓,才能以毒攻毒,克制你的强迫症。即使你并非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存在,但作为母亲,你仍然不愿意用女儿的命作为赌注,因为你爱她!” “你的意思是,让我把我女儿的命当做和鬼神交易的筹码?” “也可以这儿么说,虽然这个方法容易让你产生负罪感。但那是另外一码事。至少它能很好的改善你眼前的状况。当然,我只是给你做个解释,我个人并不赞同这个疗法。这只是一个治标不治本的办法,虽能立竿见影,但是并不能根本解决你的心理问题。” 张欣然的情绪已经冷静下来,没说什么,似乎在考虑这个恶鬼疗法。 “这样吧,你还是先考虑两天在给我答复,我先回去了。不用你送,我自己可以走。” …… …… 丁潜离开后,张欣然陷入了沉思。 一方面,她觉得丁潜的恶鬼疗法太阴暗,同时她又有点儿好奇这个疗法到底管不管用。 开车回家的路上,轿车刚离开水佐岗市场,又一个恶念不期而遇的闯入脑海。当时,路边出现了一个枯井,井盖都不见了,井里斜插一截树干,树枝伸出井外,提醒行人。 她脑海中的邪念是这样的……“如果你站在井边的话,会有人把你推下去。” 这个念头让她有点儿肉皮发麻。 她一踩油门,开过去了。 她在家附近的kfc买了一份肯德基全家桶,外带汉堡、薯条和饮料。邓佳佳放学回家,看到一桌子快餐,眼睛都直了,“老妈,你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吗?怎么也开始吃起垃圾食品了,你不怕慢性自杀啦。” “少废话,快去洗手。” 用过晚餐,张欣然冲个澡,早早的上/床睡觉了。她不是真困,是有心事。 看了一会儿书,迷迷糊糊打个盹儿,半夜忽然醒了。 沁凉的夜风呼呼啦啦从半开的窗户吹进屋里,摇曳着窗棂,发出一些尖细的声音。院子里的树叶也随着沙沙作响,白天里熟悉的一切在夜里都变得无比陌生。 冰凉的深夜,特别孤独,特别惶恐。 那个声音毫无征兆的清晰的传入耳中……“如果你站在井边的话,会有人把你推下去。” 她双手抓紧身边的床单,用力呼吸,犹如失足落水时的人奋力挣扎。 结局像前几次一样,她很快就控制不住自己了,那个该死的枯井的画面一遍遍的在眼前浮现,折磨着她脆弱敏感的神经。 这一次,她没能比以往坚持更久,甚至更快的败下阵来。 她望着天花板上似乎已经摇摇欲坠的吊灯,发出近乎绝望的呻吟。双手交叉,握紧,对着黑暗发誓:“我这一次绝不会回去,假如我屈服于顽念,被迫回到顽念的现场。那么就让恶鬼把厄运降临到我女儿身上。” 发完誓,她长吁一口气,奇迹般的那种难以摆脱的诡异念头居然消失了。 夜凉如水,却已经不再让她感到惶恐不安。 “原谅妈妈。”她闭上眼,默默的向女儿乞求。 这一觉她睡得很踏实,这几个月来她第一次能安安稳稳的睡上一整夜。 第二天,她起得很早,给女儿做了一顿丰盛的早餐,弥补一下内心的亏欠。但她心里还是欣喜多余愧疚,换一个角度看,她是因为爱自己的女儿才控制住了自己的强迫症,对女儿对她都没有任何损失,这样想心情就好多了。 吃了早饭,她开车送女儿去学校,之后去南大,一上午都带着好心情。 这份好心情直到中午戛然而止。 不是因为她又有了什么新的虚幻念头,这次她是遇到了一个实实在在的麻烦。 “邓佳佳妈妈吗?我是她班主任,今天您的女儿没来上课,我想问问,她是病了吗?”中午,她接了女儿班主任打来的电话。 张欣然的脑子嗡了一下。 早上她明明看着女儿走进校园的,怎么可能没去上课。 她不敢再往下想了,掏出手机急忙给女儿打电话,居然是关机。 “邓佳佳妈妈,您有在听我说话吗,您的女儿是不是病了?” “我……” 第7章死者的玩笑(2) 张欣然几乎马上联想到昨天半夜她与魔鬼的约定。 难道她女儿遭遇到什么不测了? 可是她明明没有违反约定。 她觉得自己现在有点儿天旋地转,脑子也不够用了,她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昨天看到的那个枯井,难不成女儿现在在那里? 在井里…… 她不敢再往想了,她想立刻就开车赶到枯井那儿确认。 可是她不敢。她和恶鬼还有约定。她只要回去,女儿就会死。 这等于是她用自己的想象把自己画进了一个囚笼里。 无奈之下,她只好给父亲张睿打电话求助,张睿知道也急了,但因为邓佳佳失踪不足48小时,没法立案,只能家人自己找。 于是父女一起找,把能想到的亲戚朋友都找遍了也没找到人。 张睿气恨恨的说:“肯定是这小丫头逃课跑出去玩儿了,看我抓到她不打断她两条腿才怪。” 张欣然心虚的都不敢接话,如果真像父亲说的那样倒好了。可是她怎么能把自己为了治强迫症,跟恶鬼订约的事说出来。不管这件事听上去多荒唐,她女儿确确实实失踪了。 我们总习惯用科学和迷信来区分事物。但实际上二者的区别有时并不明显,凡是与我们现有知识相符的观点就是科学,不符的就是迷信。其实所有的科学都是从迷信洗白的。 张欣然是学识渊博的无神论者,但是眼下,她正被诅咒吓得要死。 她对张睿说:“爸,要不你去水佐岗的服装市场附近看看?” “去那儿做什么?” 张欣然当然不能说,让他去找一口枯井,看看孙女是不是在井里。 “我头两天听佳佳说,她要去那儿逛街,会不会真是去那儿了?”张欣然撒了个谎。 当了一辈子刑警的张睿居然没看出来。 “那行,我们现在就去。” “你一个人去吧。我到别处去看看。咱们分头找,节省点儿时间。” 张睿想想也对,就同意了,他万万没想到,是他女儿根本不敢去。 父亲走后,张欣然六神无主,惴惴不安的回了家。能找的都找遍了,她现在只能安静的等待父亲那边传来的消息。 踉踉跄跄的走进家门,她的目光猛然间落在了鞋架上…… 女儿早上穿出门的红色nb运动鞋赫然放在上面。 她几乎不相信自己的双眼,仔细揉揉再看,没错,就是女儿的鞋。 女儿在家? 她顾不上换鞋,直接跑进女儿的卧室,推开门。就见邓佳佳穿着宽松的睡衣,惬意的趴在床上,翘着两只光脚丫。正拿着一支笔在草纸上画画写写。手边放着一堆小零食和饮料。 那一瞬间,张欣然也说不出自己是喜还是怒。 “佳佳!” 她一嗓子把女儿吓得差点儿从床上滚下来,捂住耳朵,“妈你干什么,吓死人了。” “你逃学不上课,躲家里干什么,我和你外公担心你出事儿了,满城的找你,你,你……” 邓佳佳看老妈是真生气了,一咕噜翻下床,搂着张欣然胳膊撒起娇,“我今天不是逃学,我是搞研究呢。是真的。” “搞研究?你初中还没毕业呢。”张欣然气得哭笑不得。 女儿是有点儿小聪明,别看整天疯疯癫癫,没个正行,期中期末考试全校大榜也都没出过前十,不过小小年纪说什么搞研究,那也有点儿太胡扯了。 “那又怎样,外公不是总当我面夸你从小就品学兼优,拿过多少多少奖吗,难道你希望你女儿不如你?” 张欣然说不过女儿,往女儿刚才写写画画的那些纸上瞄了一眼,乱七八糟写着一些字,她伸手拿起一张,没看懂。 什么“开”、“手”、“五”、“是”、“凶”的,全是一些没有联系的单个字。 邓佳佳背着手站在旁边,一脸鬼马的瞧着她。“怎么样老妈,没看懂吧?” “你这都是什么?” “我的研究呀。” “研究?” “是呀。这可是我外公上次考我的题目。” 张欣然想起上次老爸来,他们祖孙俩人鬼鬼祟祟的猫在屋里,不知道在干什么。原来就是弄这个。 看到老妈一脸困惑,邓佳佳说:“你不知道这是什么吧,告诉你,这可是警察想了20年都没想明白的线索。要是能把这个字谜解决了,杀人案就破了。” “杀人案?” “当然啦。20年前的南大杀人案,就发生在你们大学。一个女大学生半夜失踪,后来发现她是被人碎尸了,把肉切了好几千片呢,吓不吓人?” 张欣然皱起眉头,“你小小年纪不学点儿好的,什么都瞎了解。我的大学哪发生过什么碎尸案。别胡说八道。赶紧收拾收拾,我带你上学去。还得告诉你外公一声,他都急坏了。” “这是真的,外公亲口告诉我的。肯定不会有错。” “你外公也是,一天天嘴也没把门的……” “哎呀,老妈,你先听我说完。这个被害人叫吕爱青,凶手要杀她的时候,逼着她写了一封信,上面全是骂人的脏话,应该是凶手想要故意向警方挑衅吧。这个吕爱青知道自己要死了,又不想死的不明不白,就偷偷在那段话里留下了暗示。一共有七个字,就是你手里纸上写的这几个……开、五、是、表、人、和、吊。我先考考你这个大才女,你能看明白这几个字是什么意思吗?” 张欣然看了半天,这七个字连在一起根本都不成话。这能有什么意思。 “我可以给你一个提示……你用相同笔划的字替代一下看看……” 正说着外面大门呼一下被人推开,张欣然出了卧室,一看是父亲,张睿累得气喘吁吁,身上的警服都让汗水浸透了。 “原来你在家啊。”张睿喘口气说。 “我刚回来,我……” 不容她说话,张睿说:“你说的那个水佐岗我去了,地方太大根本找不到。我刚才找人用gps锁定了佳佳的手机。显示的范围就在咱们家附近。我顺便进来看看。就怕她今天没带手机,那就麻烦了……” 第7章死者的玩笑(3) 张睿正说着,邓佳佳低着头从屋里走出,“没麻烦,我今天带手机了。” 张睿的脸色一瞬间由惊转喜,有喜转怒,“你这个小败家的,看我不揍你!”抡起大巴掌就朝邓佳佳扑来。 邓佳佳吓的一吐舌头,躲在张欣然身后,绕着圈子跑,跟外公玩儿起老鹰捉小鸡,“老张,老张,你可要冷静啊,千万不能胡来!你可是警察!” “警察?我还是你姥爷呢?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今天我就好好执行我的家规。”张睿气势汹汹,誓要拿下邓佳佳。 “我今天逃课是为了帮你破案好吧。”邓佳佳看外公动真格儿的了,有点儿怕了,想先稳住他,“我已经弄明白吕爱青留下的那七个字是什么意思了。” 这句话好像有某种神奇的魔力,张睿立刻就站住了。“你说什么?” “我说我已经破解了那七个字。你看我还写了好几张草纸呢。”邓佳佳跑回屋,拿出一大摞草纸邀功似的给张睿看。 他们警察20年没有解决的难题让这个小丫头短短几天就解决了? 张睿有点儿半信半疑,还是忍不住问:“那你给我解释解释吧。” “你看啊,头三个字是‘开’、‘五’、‘是’,用同笔画的字对照一改就成了‘凶手是’。这明显就是吕爱青的口吻。接下来就要说明凶手的身份了。” “对呀。”张欣然恍然,赞许的看着女儿,“‘开’和‘五’都是四笔,对应的正好是‘凶手’两个字。” “哼,这是我上次告诉她的。其他的呢。”张睿拉长脸看着外孙女。倒要瞧瞧这小丫头能如何一句惊人。 “我不得慢慢说嘛。剩余四个字是‘表’、‘人’、‘和’、‘吊’。这四个字应该是指凶手的身份。我仔细研究过,这四个字……” “怎么样?” “根本就不能用笔划来解释。” “那得用什么方法解释?”张睿瞪大了眼睛。 “没有方法。因为这四个字根本就是胡写的。” “胡写的?你怎么能说是胡写的?” “就是胡写的啊,因为头三个字让人很容易翻译成‘凶手是’,所以你们自然而然的就会以为后面四个字也是有含义的,而且指代就是凶手的身份。其实后面那四个字根本什么含义都没有。这是吕爱青跟你们警察开的一个大玩笑。逗你们玩儿呢。” 张睿脸都气紫了,“我看你是在逗我玩儿。”撸胳膊挽袖子又要上。 邓佳佳急忙又躲,“我说的都是真的啦,其实是……是有人告诉我的。” 张睿愣了愣,“你说有人告诉你的?” “是啊。我这几天也是冥思苦想,想帮帮你嘛,但那后四个字太难了,我想了很多种同笔划字的组合也猜不出来,后来我干脆就在海涯论坛里发了一个帖子求助,问问谁能解释这七个字的意思,有几个人回复了,但说的都太离谱了。昨天有个人回我说他知道真正的答案。但是他不肯在网上说,他要跟我见面以后说。我前思后想吧,这个人的口气十分肯定,好像真知道似的,于是我就答应了。” “合着你今天逃学,是跑去见网友去了是不是?” “你先别激动,老张,听我说,我也是很谨慎的,当然不能随随便便见网友不是,万一是坏人怎么办,看到我这么娇嫩的花骨朵,掐折了怎么办?所以我跟这个人约在新玛特见面,那么多人,还是在白天,借他俩胆子也不敢对我怎么样,对不对?” 邓佳佳说得头头是道,把张睿和张欣然说的大眼瞪小眼。 “那个网友是男的女的?”张睿问。 “男的。长得很有气质,一看就是个知识分子。” “他干什么的,叫什么?” “干什么的我可不知道,名字也没问,我又不打算跟他处对象,问这些干什么,他太老了,都赶上我爸了。” “那你们彼此都不称呼吗?” “用网名呗,我叫泼猴儿,他叫黑弥撒。” 张睿就感觉被什么扎了一下,“你说什么,你说他叫黑弥撒?” “是呀,怎么了?” “没,没什么。你接着说。” “我们见面以后儿就聊那七个字。他一开始说的跟你一样,说吕爱青是用相同笔划的字来替换她要告诉警察的字。头三个字‘开’、‘五’、‘是’的意思就是‘凶手是’。但后几个字,他的解释就跟你们警察不一样了。他告诉我,这几个字根本就没有任何意义,我们费尽心力去破解,其实都是被吕爱青忽悠了。” “你没问他吕爱青为什么要这么干?” “我问了,可是他不说。你说他这个解释是不是能说得通?” “说通个屁,哼哼。吕爱青故意戏弄我们警察,那不是扯淡么。她都要死了,还有心情戏弄警察?”张睿嗤之以鼻。 不管怎样,邓佳佳没事,误会也解释清了,张睿气儿也消了不少,教育了邓佳佳几句,也就算了。一家人出去吃了顿必胜客。 吃完饭,张欣然母女回别墅,张睿回自己家,那是他和张欣然的妈妈结婚时候的房子,张欣然小时候也是在那里长大,结婚成家之后搬了出去,张睿就独自一人坚守老宅,哪里也不想去。那里有太多记忆,哪怕是一个人住,他也不感到空虚。 …… …… 晚上,张欣然终于能躺在床上放松了。 今天白天经历的事情实在太多,那些古怪的念头反而都不见了。女儿也知道自己惹了祸,格外乖巧,还主动干起了家务活。 她躺在床上翻了几个身,睡不着,脑海中翻来覆去都是白天发生的事情,又联想到女儿提到的那个碎尸案。最初听女儿说,她还以为是网上的谣传,看父亲的反应才确信原来真有这么一起案子,居然还跟她的大学有关。这她还从来没听人说起过,也可能是时间过去太久了吧。 反正睡不着,她索性爬起来,打开电脑,在网上搜索南大碎尸案的消息。 第7章死者的玩笑(4) 一搜之下,还有不少相关报道。她点开百度。一行行的文字看下去,时间……地点……人物……事件……一条条信息映入眼帘,脑海中渐渐浮现出20年前那个夜晚所发生的恐怖一幕…… 她看的心惊肉跳,想不到这样惨绝人寰的凶杀案就发生在自己身边。吕爱青失踪那晚走出的南门,她平时也经常走,但从未想过有一个冤魂至今还在那里游荡。 她不敢再往下看,想马上关掉电脑,可又控制不住自己,似乎强迫症在这个时候突然又发作了,逼迫着她的双手在百度搜索里键入三个字……“吕爱青”。 搜索结果马上显示出来。连百度百科里都有这个人的介绍。 张欣然点进去,网页上出现了吕爱青的个人资料和照片。 她看了一眼照片,是全身照,吕爱青穿着黄色上衣,黑色又有点儿发蓝的裤子,一双露趾凉鞋,短发带波浪,五官看不太清楚。 她用鼠标在照片上点了一下,原始尺寸的照片一下放大了好几倍。吕爱青的面孔清晰的呈现在屏幕上。 她不算漂亮,目光柔和,略显单纯,隔着屏幕深夜中安静的注视着张欣然。 不知为什么,那双目光就好像活的一样,看得张欣然直发怵。 她忽然觉得这张脸有些眼熟,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但又想不起来。 这种感觉让她更加感到心惊肉跳。 窗外冷风骤起,裹挟着雨点儿和树叶敲打着窗户,如同不断拍打的手掌,每一下都拍在她心坎上,让她不由自主的打一下哆嗦。 砰…… 窗户忽然被风吹开。 她吓了一跳,转身要去关窗。 就在她转回身的刹那…… 她赫然看见窗外有一个人。 女人。 黄上衣,黑裤子,一头短发,一张普通却惨白的脸。 那是吕爱青的脸! 她就在窗外凝视着张欣然! “啊……” 张欣然霎时崩溃,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之后,她就失去了知觉,什么都不知道了。 …… …… 张欣然醒过来时,已经躺在了医院病床上,窗外阴着天,似乎在下雨,但天已经亮了。 她看见女儿邓佳佳和父亲张睿都在床前守着。 “我这是怎么了?” “你昏倒了。昨天晚上你可吓人了,老妈。”邓佳佳说,“我就听你惨叫一声,叫声可瘆人了。跑到你屋里一看,你已经躺在地上人事不省了,把我吓坏了。我赶紧给老张打电话,我和他一起把你送到医院的。医生给你做了检查,说你没事儿,可能是压力太大,精神太紧张了,我们这才放心。哦,对了,你认识一个姓丁的医生吗?” “姓丁的医生?” “嗯,长得好帅好高呀,老妈,你不是背着我们处了一个小男朋友吧,别说,比我那脚踩两只船的爹强多了。” “别瞎说,他是我的心理医生。他怎么来了?” “他今早打你手机,你还没醒过来呢。我告诉他你昏倒了,他刚刚赶过来。就在病房门外。” “哦,这样啊,那你让他进来吧。” “嗯,我这就叫他,”邓佳佳又露出鬼马的笑容,“老妈,你可要把握住机会啊。” “你这孩子……” 邓佳佳笑嘻嘻跑了,把等在门外的丁潜叫了进来。 丁潜一进病房,没等跟张欣然打招呼,先看见了张睿。张睿也看见了他。两个人都有些诧异。 “怎么,你们认识?”张欣然瞧出来了。 张睿指指丁潜问女儿,“我让你找个心理医生,你找的就是他?” “是啊,他可是全国著名的心理医生呢。” 没想到张睿接下来的举动出人意料。 他一把揪住丁潜的衣襟,把他按到墙上,厉声道:“我还纳闷我女儿好端端的怎么会昏倒,好哇,原来是你!你说,你是不是对她做了什么?” 丁潜先是吃惊,转瞬恢复了正常,“张局长,我跟你女儿素不相识,我能对她做什么?再说他昏倒的时候,我并不在场。” “哼,狡辩,怎么会那么巧,我们刚见过面,你就跑来给我女儿做心理医生,她平时身体好好的,怎么可能莫名其妙的昏倒。分明是你借我女儿报复我。你是不是给她吃什么药了?” “……” “不要跟我偷奸耍滑,我干了这么多年刑警,狡猾的犯人我见多了,何况医生要是想使出什么手段害病人,实在是易如反掌。” 丁潜耐心的等张睿发完火气,“张局长,我觉得最有发言权的还是你女儿,你应该先问问她情况,而不是上来就不分青红皂白的责难我。” “爸,你误会他了。”张欣然又气又急,“你们之间有什么误会我不清楚,反正我昨天昏倒跟丁医生没有半点儿关系。他只是给我做心理辅导,并没有给我开什么药。” “没有开药,是,是吗?”张睿有点儿尴尬,松开丁潜,勉强道了句歉,“丁医生,张欣然是我的女儿,有劳你费心了。过去我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请你不要介意。” “放心吧。找我的是你女儿,又不是你。” 丁潜对张欣然说:“张女士,我本来是想问问你考虑的怎么样了。听说你昏倒了,我就过来看看。刚才问医生,说你是压力太大,精神太紧张。这种情况昏倒的倒是有,但是昏倒之前,从来没有人惨叫的……” 提到这件事,张欣然脸色陡变。 哪怕是在白天,周围有这么多人在,她还是感到阵阵阴冷的恶意。 “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张睿还没来得及问。 “我……我看到吕爱青了。” 吕爱青这三个字仿佛有着某种魔力,让病房刹那间笼上一层诡异的气氛。 “你胡说什么,”张睿打断,“你怎么可能看见吕爱青,你可知道她是谁?” “我当然知道,96年南大碎尸案的被害人呐,你头两天不还告诉佳佳,吕爱青死前留下了七个字暗示凶手是谁吗?佳佳都告诉我了。我昨天晚上就上网查了查这个案子,随便还查了下吕爱青……“ 第7章亡灵足迹(1) “……就在那时,风把窗户吹开,我一回头,正好看见吕爱青就在窗外。她的长相,身上穿的衣服,跟网上的照片里一模一样。她脸色苍白,就那样隔着窗户,眼神直勾勾的看着我……” 张欣然捂着心口,紧张的说不下去了。 张睿张了张嘴,却无话可说。 她从来没见过女儿被吓成这样,她脸上的惊恐是实实在在的。 难道她真看到了吕爱青? 可是那个女人早在20年前就被碎尸了啊。 这个时候丁潜反而比张睿更冷静,他岔开了话题,问张欣然,“你刚才说什么吕爱青死的时候留下了七个字,暗示凶手,我还头一回听说呢,是怎么回事儿?” 一直捞不到机会说话的邓佳佳插话,“你也知道南大碎尸案,帅哥?呃不,帅大叔?” 丁潜打量了一眼邓佳佳,小小年纪也是个美人胚子,一看长相就随张欣然。 “我听说过。还跟你外公探讨过这个案子。” “是吗,那他没跟你提过吕爱青留下的那七个字吗?” 丁潜摇摇头。 “我告诉你,反正也不是外人……”邓佳佳狡黠的瞅瞅老妈,然后很三八的把南大碎尸案里发现的那封信,以及吕爱青在信里留下的七字暗示详细说了一遍。 “你从哪里知道的这么清楚?”丁潜问。 “我外公告诉我的,他当年可是参与调查了吕爱青的案子呢。” “原来说这样。”丁潜看了张睿一眼。 张睿“嗯”了一声,没说什么。 “我现在考考你丁医生。你说这七个字该如何解释?” 丁潜思索了一会儿,“前三个字‘开、五、是’,三个字可以理解为‘凶手是’。紧急情况下,吕爱青应该只能想到笔划代替这种简单的办法。” “哇,你好聪明啊。那后四个字呢。” 丁潜又想了一会儿,摇摇头。“应该是说凶手身份的,但我现在猜不出来。可能的组合太多了。” “可是我已经知道了。”邓佳佳得意洋洋。 “你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丁潜暗自吃惊。 “我也不知道。但事实上,后面这四个字可能根本就没有任何意义,就是忽悠大家玩儿的。” “别听她瞎说,小孩子家家的。”张睿打断。“被害人怎么也不可能在临死前编个无聊的笑话。这么多年,我们警察也想了很多种可能,其中也不排除吕爱青一时紧张,算错了笔划的可能。又或者是我们还没有猜到。” 丁潜没有发表看法,他问张睿,“那你女儿看见吕爱青这件事,你怎么看?” “你希望我怎么看,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 张睿正说到这儿,有人捧着一束花推门走进病房,把他们的谈话打断了。 来人是个40多岁、气场很强的男人,一身灰色西装,保养得红光满面,估计是有些谢顶,所以故意梳一个大分头扣在头上。 张睿一看到这个男人眼睛就马上就立起来。 邓佳佳想说话,只是动动嘴唇,没吭声。 最妙的还是张欣然,直接把头转到旁边不看他了。 丁潜看着这几个人奇怪的反应,感觉有好戏看了。 “欣然。我听说你昏倒了,过来看看你。”男人把那束花放在床头柜上,和声细语的与张欣然说话。 张欣然声也不吱,似乎在跟这个男人较劲儿。 邓佳佳撇撇嘴,“光拿一束花,也不知道带点儿水果过来。泡个女秘书还得请人家吃饭呢。” 男人给挖苦的一阵脸红一阵脸白,仍然强作笑脸,“欣然,你放宽心,好好养病,我看你也是最近太累了。有的事儿该放下就放下,心胸放宽一些……缺什么你就跟我说……” 邓佳佳又插嘴,“喂,我说邓泽明,你不知道我妈缺什么吗,就缺你一句道歉。” 邓泽明脸上也挂不住了,怒道:“大人的事儿,你小孩子懂什么,少跟着插嘴!” “我都十四了什么不懂。背着我妈搞外遇,你那个姘头我见过,长得也不怎么样啊,比我妈差远了。就有一个优点……骚。” “啪。”邓泽明忍无可忍,反手掣了女儿一个耳光。“你这么说你爸?” 张睿呼一下站起来,“你再动一下试试,邓泽明!你和我女儿的事儿,我还没跟你算账,现在敢打起我孙女。别以为你靠老子当个税务局长有什么了不起。在我眼里,你狗屁不是。要不是看在我女儿的面子上,我舍着我这老脸不要,也要把你搞得身败名裂。” 邓泽明僵住了,额角青筋暴突,却又不敢发火。看来对自己这位岳父还有点儿怵头。 邓佳佳也给打急眼了,“邓泽明,你别以为我老妈离开你就不行。” 她一指丁潜,“看到没,这就是我老妈的新欢,比你年轻,比你帅气,人家还是心理医生,比你更善解人意。怎么样?” 丁潜脑袋一下大了两圈儿。 邓泽明的眼睛刷的转到丁潜脸上,从头打量到脚,从脚打量到头,眼神里充满了敌意。 丁潜的治疗领域不包括夫妻矛盾,他对这方面没有经验,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友好的伸出手,“你好!” “哼!”邓泽明一甩袖子,阴鸷鸷的冷笑,“我看你这个小医生是贪图张欣然的财产吧。痴心妄想。别忘了,我跟张欣然还没离婚呢。你不过就是个第三者。想鼓捣她跟我离婚分家产,你好坐享其成。做梦!我一个子儿都不让你拿走!” “是你想多了,邓先生。思虑过重易神经衰弱,日夜操劳易肾虚脱发。”丁潜友善的提醒。 “哼。走着瞧。”邓泽明涨红了脸,摔门而去。 张睿那边气得呼呼直喘,“我可真是瞎了眼,当初怎么能把我女儿嫁给这么个白眼儿狼,明明是他在外边胡搞,现在反过来说我女儿搞婚外情。气死我了。” 邓佳佳悠悠道:“我那个不争气的死爹不是不想离婚,是怕我妈跟他分财产,他那么抠门儿的人,哪能舍得一家一半呢。” 第8章亡灵足迹(2) 她忽然朝丁潜调皮的眨眨眼,“不过,让帅大叔你建个便宜,别的不说,我家那套别墅黄金地段,就值个几百万呢。你可要加油哦!” “……”像这样胳膊肘往外拐掉炮往里揍的闺女,丁潜还是第一次见。 他朝张睿使了一个眼色,走到病房外,张睿随后跟出。 “你想说什么?”张睿对这个人多少还是有点儿成见。 “张局长,咱们俩个人之前那些事暂且放到一边,我这个人一向公私分明,我现在的身份就是张欣然的心理医生。我可以向你透露一些她的病情。” “她的病我知道,神经官能症。现在你也都知道了,都是她丈夫邓泽明闹得,哼哼……”张睿一提起邓泽明就来气。 “你女儿的病不仅仅神经官能症那么简单,她得的是‘强迫妄想型精神官能症’。一种很难治疗的心理疾病。” “那是什么病?” “她脑子里会不受控制的冒出很多古怪的念头。通常人只是在脑海中一闪而过,而她却被这些念头强迫着做她不愿意做的事情。甚至于她每天晚上都开车外出,去很多地方,仅仅是因为这些地方是她脑海中冒出的一个念头。她一直没敢告诉你,实在难以忍受折磨了,才找到我帮忙。” 张睿的表情已经变了,他知道女儿最近精神状态不好,没想到这么严重。“那这种病需要吃什么药?” “药物是一方面。但因为她之前已经服用过大量抑制神经的药物,有相当的抗药性,我暂时没给她开药。眼下我正在摸索适合她的治疗办法,不过首先我需要了解她的病因。就像她这次发作。你刚才也听见了,她口口声声说他看见了吕爱青。吕爱青早在20年前就被人杀害碎尸了。但你看她的样子,并不像说谎。那她看到的到底是什么?还是她脑海中出现了什么幻觉?” 张睿让丁潜说的也有点儿害怕了,“你怀疑是我女儿犯病了?” “我现在不能草率下结论,我想去她家实际看看环境,再断定原因。我想请你带我去。” 张睿同意了。 他这个人脾气倔,但不糊涂。断案抓人是他的专业,治病救人,他就得听医生的。 …… …… 一夜秋雨,凉风习习, 丁潜下了车,雨又淅淅沥沥下起来。踩着满地金黄的梧桐叶,站在张欣然的别墅前面。望着秋云细雨下,爬满岁月痕迹的古老建筑。他脑海中又浮现出了张欣然优雅淡然的倩影。便仿佛这栋充满异域风/情的别墅,时间在佳人身上也悄然减慢,化作一株山谷里的百合,不争奇斗艳,独自芬芳。 只可惜这样的女子却偏偏嫁给了一个庸俗薄情的男人。 张睿有钥匙,打开了院门,领着丁潜进到别墅里。里面的房间也是西式风格,十分宽敞,张睿带着丁潜上沿着木楼梯到二楼。推开一扇屋门。“这里就是我女儿的房间。” 丁潜走进房间。 房间倒是不小,只是有些凌乱,与张欣然端庄的外表不太搭。但丁潜并不意外,这倒是很符合张欣然最近一段时间的精神状态。 他看到桌上的台式机电脑还处于待机状态。走过去,敲了一下空格键,唤醒机器。屏幕上出现了一个没有关闭的网页。 他一眼就看到了吕爱青的照片,而且是放大的照片。 那双柔和的眼睛正隔着屏幕安静的望着他。 不知为什么,给他感觉这个女人仿佛是活的一样。 难道昨天晚上,张欣然也有过这样诡异的感觉吗? 然后,她就听到了风吹开了窗户。 她下意识回头。 丁潜也转回头。 目光正好落在窗户上…… 窗外无人。 只有阴晦的天色和淅淅沥沥敲打在玻璃上的雨点。 张欣然口口声声说,昨天夜里,她亲眼看见吕爱青在窗外。 是看花眼了? 产生了幻觉? 还是…… 真有什么? 丁潜下意识的走到窗前,向外张望。窗外是别墅后院,有个大花坛,栽种着石月菊,风信子、芍药、富贵树一类的花草植物,花坛边有一个葡萄架,下面放着藤条编的圆桌和靠背椅。后院没有门,有围墙围着。看不出有任何异常。 张睿走到他身旁,说道:“有件事我没跟其他人提起过。两天前有人在我家门口放了一封信,没有署名,信里只写了一段话。就是当年和吕爱青的尸块放在一起的纸条上面的话。详细情况跟我孙女告诉你的差不多。凶手逼着吕爱青写下这段话,吕爱青故意留下的那七个字的暗示,这七个字困扰了我们很多年。可想而知,当我看到那封信有多惊讶。但还不只是这些,我还在这个房间窗台上看见了一对脚印。” “脚印?” “就在这个窗台上,只有脚尖的痕迹,就好像有人蹲在窗台上。痕迹不是特别清,我当时也不能很肯定,也就没有对任何人说。我当时还想,也许是邓佳佳闹着玩儿也说不定。但昨天我女儿遇到了那件事,让我一下子把最近发生的这几件事联系起来。我觉得很可疑。” “你怀疑有人在捣鬼?” “要不然呢,难不成这个世界上真有鬼魂?”张睿冷笑一声。“那我看到的岂不是吕爱青的脚印了。” “死了20年的人的的脚印。想想是挺吓人的。” “我要下楼去看看,你一起去吗?” 丁潜也一起跟他下楼了,来到了后院。 张睿小心翼翼的在楼下搜索,别看年纪不小了,抖擞起精神也是威风凛凛。 他瞪圆了两个眼睛,仔仔细细的在地面上搜索,特别是花坛里。 “果然不出所料。”他忽然兴奋的脱口而出。 “发现什么了吗?”丁潜好奇的凑上去。 “你别进花坛,当心破坏了现场。”张睿拦住他。随便找了一个木棍儿,在泥土上画了一个大圈。 在圆圈里有几个深浅不一的脚印。因为这两天下雨,泥土变得松软,有的脚印十分清晰。 张睿打电话叫来刑侦科的一个技术员。给这些脚印做了拍照。 第8章亡灵足迹(3) 这时候,丁潜喊一声,“这里……” 张睿这才发现丁潜不在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的,现在他人正在一楼客厅里,从窗户里探头对他说话。 “怎么了?” “我不太确定我看到的是不是脚印……” 屋里有脚印? 张睿刚才进门直接去了二楼女儿的房间,还没来得及检查全楼。 他进到客厅里,看见丁潜正站一面镶嵌在墙上的装饰镜前,“你说的脚印在哪儿?” 丁潜指了指脚边,“我看着有点儿像脚印,你看呢……” 张睿仔细一瞧,地上果然有两处污泥的印迹,位置恰好在落地镜前,有些模模糊糊的,好像被擦过,但没擦干净。 他蹲下身,用手捻了一小点儿灰泥,捏捏,已经完全干了,说明这个印记留下有段时间了。他仔细观察,隐隐能看出鞋子的轮廓,这的确就是脚印没错。想到这两天下雨,应该是有人穿鞋从外面进来,在地板上留下了痕迹。 不过这个脚印的位置有点儿奇怪,正好在镜子前面。 难道是女儿和外孙女从外面进屋照了镜子? 张睿看了看丁潜,没说什么。等技术员给后院花坛里的脚印拍了照,他又让他把客厅里这两个模糊的脚印拍了照片。 他多了一个心眼儿,还取了泥脚印和花坛的土样。 回到局里。花坛脚印的照片很快就打印出来了。 他拿起几张照片仔细端详着。丁潜站在一旁也好奇的看两眼。 张睿说:“这几个鞋印十分清晰,尺标显示有42码。是一个男性的运动鞋。现在你知道吕爱青的身份了吧。” “你怀疑昨天晚上是这个人爬上二楼窗台假扮吕爱青吓你女儿?” “而且他去了不止一次,昨天刚好因为下雨,花坛泥泞,留下了清晰的脚印。” “如果真是他,他为什么要假扮吕爱青呢?”丁潜像是问话,又像自言自语。 张睿正在琢磨,一个姓朱的技术员走过来汇报。“张局长,你带回来的那两份泥土样品已经检测过出结果了,成分相同。” “我知道了。”张睿点点头,面色凝重的对丁潜说:“看来客厅里的脚印也是这个人留下的,很可能就是在昨天晚上,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一个家伙深更半夜偷偷潜入只有两个女人住的房子里,让人想想不寒而栗。 丁潜说:“张局长,这个人会不会是冲着你来的……” 张睿脸色一变,“冲我来的?” “他扮成吕爱青就说明他的企图跟当年南大碎尸案脱不了干系。我听你和你家人说话的意思,南大碎尸案你也参与过调查。这就有联系了。” “有联系了……”张睿想了想,紧绷的神情也有点儿绷不住了,脸上的皱纹都跟着微微抖动,也不知是紧张,还是气得。“难道会是那个人吗?” 他没说那个人的名字,因为他也不知道。 但他又似乎无比熟悉,几乎是咬着后槽牙说话。 “我不清楚当年案子的详细情况,张局长你仔细回忆一下,或许能想起什么线索来。” 张睿眉头拧出了一个大疙瘩,冥思了半天,还是毫无头绪。 他猛然涨红脸,怒骂:“他来的正好,老子抓了他这么多年还盼着他来呢!” 他马上叫来技术科科长,“老史,这个鞋印很清晰,你加把劲,好好给我查查这家伙到底穿的是什么鞋,能找到的证据统统给我找来!” 丁潜就感觉这老头子仿佛突然之间变了一个人,斗志旺盛,好像要参加一场大战似的。 丁潜对南大碎尸案没有太多感受,但对于上一代人,尤其是上一代蓝京警察,这件事俨然成了他们生命中的一个里程碑。谁都梦想着能在自己退休之前破获这起充满了传奇色彩的悬案。 根据鞋底花纹,技术科最后锁定了一款2012年出品的黑色白底的耐克滑板鞋。并根据脚印的深度,磨损情况,推测穿鞋人的年龄在40到45岁之间,男性。 这个年龄段正好也符合警察估计的南大碎尸案的凶手年龄段。 这样的结果既让张睿兴奋,又让他发愁。 假扮吕爱青的嫌疑人与凶手的形象越发接近,但仅凭一双耐克鞋还不足以锁定凶手。 丁潜有个建议:“其实嫌疑人也不是没有,不如你先查查看。” “有嫌疑人?”张睿刚然一愣,忽然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谁。 黑弥撒……程飞。 张睿心里倒是一动,但仔细想了想,摇摇头,“捕风捉影的事情就不要说了。除非有确实的证据。” “那就还剩一个笨办法了。” “什么办法?” “守株待兔。” “怎么解?” “我总感觉那个人还会回去。你对我说,头两天就发现窗户上有脚印,昨天晚上,这个人又假扮成吕爱青去了一趟。我估计他可能到你女儿家不止一两次。” “你觉得他还会去?刚把我女儿吓昏过去,他还有胆子去?” “谁知道呢。也许他除了吓唬你女儿,还有别的事情。” “别的事情?” “譬如说照镜子。他本来是去吓唬你女儿,为什么要大半夜的进到客厅里照镜子呢。想想是不是太不合逻辑了。现在,你女儿正在住院,孙女恐怕晚上也不敢一个人住在那栋别墅了吧。如果某人正好趁这个乱子潜入那栋房子……” 他不用再往下说了,张睿已经攥紧拳头,看来这次终于把这个倔老头说动了。 …… …… 夜半三更。 街道上人迹罕至,连流浪的猫狗都找个地方躲起来了,只有围着路灯飞的蛾子不厌其烦的转圈。 在路灯光照不到的阴影里,一条黑影鬼鬼祟祟的贴着墙根在巷子里前行。接近张欣然的别墅,远远望去,小楼一团漆黑,比以往熄灯早了将近一个小时。 他很谨慎的走到大铁门前,试试门锁,是从外面锁的。看来别墅里没人。 他露出一丝奸笑,绕到后院墙。那里有一处墙上有坑洼,正好可以方便脚蹬。 第8章亡灵足迹(4) 他轻车熟路的找到落脚点,双手攀着垂下的藤条,脚上蹬住墙上的坑槽,几下翻上墙头。落在了院子里。 四周观察了一下,没有异常。他绕过葡萄架,走向了别墅右边。那里有两扇大窗户,正对着客厅。 客厅的窗户本来是插着的,他掏出一个细长的铁丝伸进窗缝里,拨弄了两下把插销挑开,一推窗户就开了。 他揣好铁丝,扒着窗台正要爬上去,猛然一道刺眼的光柱照在他身上。 身后蓦然传来一声冷喝:“你这次怎么没有扮吕爱青啊?” 他吓得浑身一激灵,余光往身后瞟了一眼,想看看身后的情况,可是强光照得他睁不开眼。 他没吭声,一动不动站在窗前,冷不防拔腿就跑,想绕到前院。 砰…… 清脆的枪声划破了寂静的深夜。 奔跑的人霎时僵硬。 张睿举着手枪,枪口飘着淡淡的烟雾,“站着别动!双手抱头!否则我下一枪瞄的就是你。” 那个人犹豫了一下,不情愿的把双手抱在脑后。 张睿按捺心中兴奋,用手电照着那个人后背,“现在你慢慢转过身。” 丁潜的的心情也莫名的激动起来。眼前这个人就是南大碎尸案的凶手吗,那个隐藏的20年的狡猾无比的家伙。 他尽管不是警察,但能有幸目睹这样一个头号悬疑犯落网,也蛮让人兴奋的。 那个人慢慢转回身。 张睿用手电照他的脸,他眯上眼,抬手遮挡。 此刻他的模样已经清晰的暴露在张睿和丁潜的视野中。 这个人他们认识。 竟然是邓泽明。 张睿意外,丁潜更意外,哪怕他看见的是黑弥撒程飞,都不会有这么惊讶的。 此时的邓泽明十分狼狈,分头都跑散了,露出了泛秃的头顶,神色紧张又透着奸狡。 经过最初的惊愕,他镇定下来,很自然的把手放下,一副无辜的表情,“爸,是我,误会了!” “别把手放下!”张睿厉声道。不管面前的人是谁,他都不能相信,他谨慎的走到邓泽明面前,手里的枪始终指着他。 “爸你好好看看,我是泽明啊……” “少废话!你说,你深更半夜来干什么?” “我想来看看欣然。” “扯淡,你上午才刚见到她。” “我还是不放心,想晚上过来在看看她。我们毕竟还是夫妻啊。” 张睿并不买账,“她今天晚上住院,根本就没回家。” “我不知道,要是知道,我就去医院了。” “就算你来看她,不走大门,非要爬墙吗?” “欣然把锁换了,我现在没有钥匙。” “你还真能狡辩,没有钥匙就偷偷摸摸的撬窗户往屋里进吗?” “我怕她们撵我。寻思先进屋再解释。爸,你要相信我,我和欣然这么多年的夫妻,我到现在都不想离婚,我对她还是有感情的。”邓泽明满脸真诚,就像电视新闻上那些人民公仆,劳动模范一样。 “那你是怎么认识的吕爱青?” “吕爱青……”邓泽明愣了一下。“她是谁,我不认识这个人啊。” “是吗。”张睿冷笑一声,“跟我回趟局里吧。到底是什么情况,很快就水落石出。” “爸你什么意思,我听不明白?” “少废话,跟我走吧。” …… …… 建业区公安分局。审讯室。 一帮警察如临大敌的注视着刚刚落网的嫌疑人。 “我说了多少遍了,我不认识什么吕爱青,我从来都没听说过这个人!你怎么就不相信我呢?”邓泽明朝张睿摊开手,做出无可奈何的样子。语气里也带点儿火气了。 “1996年的发生的南大碎尸案你听说过吗?” “1996年……”邓泽明仔细回忆了一下,“好像是听说过,是南都大学有个女学生失踪了吧,听说后来是被人杀了,尸体剁成了碎块……” “就是那起案子。你应该记忆犹新吧。” 邓泽明似乎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这个案子当时很轰动,很多人都听说过,我也是听别人说的。” “好,我告诉你,吕爱青就是被害人。那个被凶手碎尸的女学生。” “是吗?”邓泽明显得有些吃惊,“那我怎么可能认识她?” “既然你不认识她,昨天夜里为什么要假扮成她爬上二楼窗台吓张欣然?” “你……你等等啊,我没听明白。你是说,我老婆住院是被吕爱青吓的?” “不是吕爱青,她20年前已经死了,是有人假扮成她的样子吓人。” “我还是听不明白。我连吕爱青长什么样都不知道,怎么可能假扮她,而且还是吓唬张欣然,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搞恶作剧?简直是莫名其妙嘛……” “那你今天晚上的举动不也很莫名其妙吗?” “我都说了好多遍了,我就是想去探望探望张欣然,因为没有钥匙,我只好翻墙,就这么点儿事儿。” “不是这么点儿事儿吧。你已经不只一次这样干了。我们在花坛里和客厅里都发现了脚印,刚刚在你租的房子里又发现了相同款式的耐克滑板鞋。这你又怎么解释?” 邓泽明捋捋头发,下意识的把秃头遮上。“是,我是回过几次家。那又怎么样。我进自己家难道还犯法吗?” “那你为什么要翻墙?” “我都说了我没有钥匙。” “那你为何要假扮吕爱青?” “我没有假扮她!” “1996年,你在哪儿?” “在蓝京,大学刚毕业。” “在干什么?” “刚到机关参加工作,这些你不是都知道吗?你在同意我跟你女儿结婚之前,不是已经把我的情况了解得一清二楚了吗,张局长。” 张睿微微显出尴尬。“1996年1月份那一个月里,你在干什么?” “想不起来了。20年前的事,换成谁都想不起来。但你不能因为这个就说我是杀人犯吧。张局长,其实你今天把我抓来,我感觉你别有用心。” “你什么意思?” “意思很简单,在场大家听得清楚。你根本就是在公报私仇。” “你混账!” 第9章邓佳佳的秘密(1) (上一章,做了一点儿修改,3月14) “刚到机关参加工作,这些你不是都知道吗?你在同意我跟你女儿结婚之前,不是已经把我的情况了解得一清二楚了吗,张局长。”邓泽明不露声色的开始反击。 张睿微微显出尴尬。“1996年1月份那一个月里,你在干什么?” “想不起来了。” “真想不起来了,还是你不敢说。” “20年前的事,换成谁都想不起来。但你不能因为这个就怀疑我是杀人犯吧。张局长,你根本证据不足就把我抓来,我倒觉得是你别有用心。” “你胡说什么?” “我没胡说,在场大家都听得清楚。你根本就是在公报私仇!” “你混账!” “我是实话实说。几个脚印能说明什么问题,我自己的家我想翻墙就翻墙,哪条法律规定翻自家墙犯法的?说白了,就是因为我跟你女儿感情不和,本来是家庭矛盾而已,你却偏要把南大碎尸案的罪名安在我头上,根本就是在变着法儿的替你女儿报复我。” 女儿是张睿的逆鳞,这家伙脚踩两只船在先,现在居然没羞没臊,把家丑都搬出来了,张睿好悬没被气炸了。 他忍无可忍,忽的从座位站起来,冲到邓泽明面前,一把揪住他衣领子,“你再敢胡说八道一个试试!” 邓泽明撇撇嘴,不吭声了。眼睛里闪动着狡黠的光。 其他警察见老局长发火了,谁都不言语,但一个个表情各异,明显开始对这个嫌疑人到底是不是凶手产生了怀疑。 气氛已然被搅乱了,审讯只好暂停。 邓泽明被带下去了。 张睿余怒不消,走出审讯室,想找个安静的地方抽根烟,却看见了丁潜。“你还没走?” “我等着看南大凶手落网呢,哪能说走就走?” 张睿似乎感觉丁潜在挖苦他,闷着头掏出烟叼在嘴上,点着,使劲儿吸着。 “他没认罪吧。” “你怎么知道?” “我看他从审讯室里出来,满脸得意,跟打了胜仗一样。” 张睿吐出一口烟,叹口气,“我也知道证据不是很充足,虽然有几个脚印,只是让人可疑,还不足以证明他跟南大碎尸案有关系。那封可疑的信,上面的字体跟他的笔迹也明显不相符。换成是我也不会这么轻易就认罪。但这小子确实可疑。我本来想趁机诈诈他,没准儿就能露出马脚,没想到他上来就跟我胡搅蛮缠,把我女儿都扯进来了。” “不是他先脚踩两只船偷腥吗,还好意思当着岳父的面提?那他到底是怎么说的?” 张睿眼睛一瞪,“干你什么事儿,我可告诉你,别打我女儿的主意!” “你想多了。”丁潜表示很无奈。 “不过,我说句心里话,张局长,也许这个人并不是你要找的凶手。”丁潜说。 “你什么意思?” “怎么说他也是你女婿。你跟他相处了也不是一年半载,对他你应该很了解。如果他是凶手,这么多年难道一点儿疑点都没有暴露出来吗?那他隐藏的可是真够深的。” 丁潜的话触动了张睿,他脑子里飞快掠过跟邓泽明相处的这些年,想了半天,还真就想不出这小子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还有一个疑问。他既然都成功隐藏了这么久了,为什么又突然要送恐吓信,要假扮吕爱青吓唬你女儿呢?这么处心积虑,难道是因为跟你有矛盾?” “唉你行了。”张睿不耐烦的打算,脑袋都让丁潜搞大了,“你一个心理医生,对案子怎么这么关心,你还是想想我女儿的病怎么治吧。现在我女儿家你也去了,你有什么治疗方案?” “我现在还没想好。” “没想好?” “情况比我想象的要复杂。你女儿的家我大致看了一眼,没有找到明显的致病因素。强迫妄想型精神官能症是个比较麻烦的病,成因也很复杂。偏偏在这个时候她说她看到了吕爱青。我现在没法确定这到底是她产生的幻象还是真有人假扮吕爱青出现。如果是单纯的产生幻觉,说明她病症发展很快,我建议她马上入院治疗。但如果是有人捣鬼,那就得先把这个人找出来,我就无能为力了。” 张睿犹豫了一下,“你觉得会不会是邓泽明在捣鬼?” “我不敢说。” “为什么?” “如果我说是,我怕你怀疑我又在打你女儿主意,想方设法鼓捣她离婚。” 张睿苦笑一下,“我那只是怕我女儿吃亏。对你并没有成见。没关系你随便说。我现在当局者迷,想听听外人的看法。” “你跟邓泽明私下里有矛盾吗?” 张睿摇摇头,“之前我们相处的还挺好的,这个人很圆滑,会来事儿。就是因为我女儿这件事,我跟他出了一点儿不快,但我一直还是反对他们离婚的。” “如果他跟你没有矛盾,那就是跟你女儿了。我只想到一个原因。” “什么原因。” “房产。这栋房子的房本上是两个人名字吗?” “原先是邓泽明父母住的,后来邓泽明跟我女儿结婚,他们就把房子腾出来给儿子儿媳住了。房本上写了两个人的名字。” “恕我直言,你女婿不肯离婚,恐怕也不是因为感情,而是不想分割财产吧。那栋房子差不多也值个几百万。他是心疼房子吧。” “一b吊糟!”张睿骂了一句,愤愤的把烟头摔在地上。 一个警员这时候走过来,看张睿一脸怒视,小心翼翼的说:“张局长,有个人来保释邓泽明,你说怎么办?” “保释?”张睿眼珠子马上瞪圆了,“什么人?” “她说她是邓泽明老婆。” 张睿差点儿没蹦起来。“我女儿?” 丁潜也有点儿纳闷。这么看,张欣然这女人对她的地中海丈夫用情还挺深的,都这样了还不恨他。 等他们看见了邓泽明的老婆,全傻眼了。 这根本就不是张欣然,而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女人。 第9章邓佳佳的秘密(2) 年纪也就二十六七岁,浓妆艳抹,一身香味,身材十分火辣,低领毛衫胸肉爆膨,鼓鼓的皮裙下两条丰满修长的白腿,脚蹬高跟露趾凉鞋,涂着紫色的脚趾甲,看见张睿他们,翻楞一下粘着长睫毛的杏核眼,尖声尖气的质问:“邓泽明在哪儿,我要给他办保释。” “你是邓泽明什么人?”张睿问。 “我是她妻子。” “你是他妻子,我怎么从来不知道呢。” “你是干什么的?”女人歪着头打量张睿。 “我是邓泽明的岳父,我怎么从来不认识有你这么一个女儿?” 女人稍微迟疑了一下,反应很快,“哦,原来你就是她前妻的爸爸呀,真是巧了。我是他现在的妻子,你好你好,我们不是外人。” “哼,我女儿跟邓泽明还没离婚呢,你算哪门子妻子。姘头还差不多。你叫袁璐是吧,我真是久仰你的大名啊。” 袁璐就像没听出张睿话里的讽刺,大咧咧道:“我也是,早就听说泽明以前的岳父厉害,今天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把自己女婿都抓起来了。不会是给你女儿出气吧。” “少胡说!邓泽明是犯事儿了,我们正在调查他。” “犯的什么事儿?” “这是机密,恕不奉告。” “那你们什么时候才能放他?” “那要看情况。没什么事儿你就走吧。” “我不走,我要保释他。” “这是刑事案,不是你想保释就能保释。” “刑事案?什么刑事案?杀人了还是放火了,你跟我说一说?凭什么就不能保释?” 张睿没工夫跟这个女人胡搅蛮缠,摆手招来旁边的警察:“小秦,她如果不愿意走,你带她去传达室等着,她愿意等多久就等多久。” “小姐,请吧。”秦警官示意让袁璐跟他走。 “我不要去什么传达室,现在就要见我家泽明。凭什么不让我去见她。不让我见他我就不走了,别碰我,你想吃我豆腐吗?”袁璐跟叫/春的猫一样叫个没完,摆出一副不依不饶的架势。 张睿压着火离开了,他怕自己多呆一会儿,就忍不住抽这个贱/人了。就是这个不要脸的东西把她女儿好端端的生活搞成现在这样。 …… …… 之后一天多时间,张睿又对邓泽明连番审讯了两次,邓泽明的回答依旧没有什么漏洞。 警方对嫌疑人的审讯必须在48小时以内找到犯罪证据,羁押时间不能超过两天。第二天中午,邓泽明被释放了。 小三袁璐倒是说到做到,一直等在刑警队里,接邓泽明一起离开。她当着张睿和其他警察的面跟邓泽明大秀恩爱,毫不避讳的挽着邓泽明的胳膊,故意用发嗲的声音嘘寒问暖。 邓泽明到还知道注意些形象,几次想甩开袁璐的胳膊,不想当着外人面弄得太难看。袁璐偏不,使劲儿抱住邓泽明的胳膊,涎贴贴的把整个身子都要粘到他身上了。 张睿要不是穿着这身警服,就跳上去踢死这对狗男女了。 此时的丁潜早已离开了公安分局,他毕竟是张欣然的医生,凶手是不是邓泽明跟他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离开公安局,他开车去了张欣然家,张欣然只住了一天院就回家了。跟丁潜约好了今天在她家见面,丁潜再给她做一些心理辅导。 事实上,自从张欣然选择了“魔鬼约定”疗法,她的强迫症几没再犯过。 用丁潜的话来说,她用自己女儿的性命跟魔鬼做约定,就相当于把她的强迫行为转嫁成一种情感约束。虽然并没有从根本上根治她的病,却起到了神奇的效果。 “我现在只能在心里对女儿道歉,如果她知道我是这样的妈妈,她一定会很失望。”关上卧室门,张欣然对丁潜说出了心里话。“不过,最近这两天我总感觉我女儿不大对劲。会不会是她觉察出什么了?” “你跟她透露过这件事?” “从来没有,我哪敢。但你说会不会是我的言行上有什么问题,让她觉察出来了。” “这正是我担心的。”丁潜神色凝重,“不是你女儿觉察出来了什么,问题出在你自己身上。” “我自己?” “‘魔鬼约定’只是一时的权宜之计,它并不能根治你的强迫症。那些‘妄想’并不曾减少,只是用这种方法阻止了你的‘强迫行为’。但是,最大的问题自于你隐藏内心的愧疚感。你与你女儿朝夕相处,愧疚感会与日俱增,发展到一定程度,会引发其他的心理疾病。” 张欣然叹口气。“我最担心的其实还是我女儿。我从小就没有妈妈,那是一辈子的遗憾。我希望我能健健康康陪伴我女儿,而不是现在这样。” 丁潜能看出她心里很难过,但与丁潜以往接触过的有类似病症的患者截然不同,她丝毫没有情绪失控之处,良好的修养让她在举手投足间形成了一种优雅的矜持。这绝对不是袁璐那种靠散发原始荷尔蒙吸引男性的女人所能相比的。 望着张欣然,丁潜不知不觉就想到了温欣。 如果她能活着,结婚生子,相夫教子,会不会也会变成张欣然这样。 张欣然并不知道丁潜心里在想什么,她只是感觉丁潜平静的目光变得越来越炙热,看得她有些不知所措。222 “看到没,这就是我老妈的新欢,比你年轻,比你帅气,人家还是心理医生,比你更善解人意。怎么样?”女儿说过话忽然莫名且清晰的回响在耳边。 她心口一通乱跳,有一种让她不敢想象的情绪在心底里涌动。“丁医生,你是不是渴了,我给你拿点儿喝的。” 张欣然找了一个理由落荒而逃。 丁潜也从神思游离中猛然惊醒,觉得有些尴尬。起身离开张欣然的房间,随便在走廊里转转,平静一下心情。 无意中经过邓佳佳的房间,就听里面传来那小丫头叽叽咯咯的笑声。也不知道玩儿什么那么高兴。 这小丫头倒是没心没肺,一个乐天派。 丁潜站在门口听了一会儿,正想走,忽听屋里传来邓佳佳的声音,“你也太逊了吧,真是吕爱青追的你,我不信……” 第9章邓佳佳的秘密(3) 吕爱青那三个字犹如三颗子弹射进丁潜心窝。 他浑身的血液都跟着一颤。 “呼”一把推开门,看见邓佳佳正趴在电脑桌前上网聊天,她带着耳麦,根本没听到有人进屋。 丁潜走到她身后,听她还在那儿咯咯笑,不知道聊天那个人跟她说了些什么。虽然丁潜没听到,但是邓佳佳刚才脱口而出那句话已经有了足够的信息。 跟她聊天的人是男人。 这个男人认识吕爱青。 他曾经跟吕爱青交往过。 “哈哈哈……”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把邓佳佳逗得前仰后合,脚丫子都伸到键盘上了,差点儿把显示器给踹了。 丁潜伸手从她头上把耳麦拽下来。 邓佳佳先是一愣,看清了丁潜,叫起来,“你……你干什么呀,快给我,我聊天呢……” “你在聊吕爱青吗?” “是啊,吕爱青,怎么了?”邓佳佳丝毫没有感觉不对劲儿。 “你知道吕爱青是谁吗?” “知道呀,老张跟我说起过,20年前南大碎尸案的被害人就叫吕爱青。” “知道你还笑得出,你刚才在笑什么?” “啊,哈哈,你一提起来我就想乐,不要那么严肃啊,帅大叔,我给你讲。吕爱青上大学那会儿处了一个男朋友,可是她倒追的人家哦。有天星期三晚上,她跑到男友的宿舍,男友的室友那天晚上都不在,出去喝酒了。机会难得啊,她男友匆匆忙忙弄来一个避yun套,两个人干柴烈火,都钻进被窝了,正在搞前戏,忽然寝室门一开,他那几个室友喝得醉醺醺的回来了,东倒西歪躺倒各自床上呼呼大睡。吕爱青的男友觉得反正也没有被发现,好不容易弄来的避yun套不能白白浪费了,跟吕爱青没停,继续。没想到有一个哥们儿都喝蒙圈了。直接走到吕爱青男友的床前,他的床刚好就在下铺,那个人一下跪到床前,给俩人跪下了,直勾勾的瞅着他们,把俩人都给跪毛了。吕爱青男友瞬间就变成小伟了,战战兢兢的问,‘你有事儿啊?’那哥们儿说,‘爹,妈。我想家。’然后就一头扎在床上睡着了。你知道那个没用的避yun套后来干啥了不?” “……” “让吕爱青男友吹气球了,哈哈哈,好玩儿不,你说。” 这小丫头才十四岁,简直要成精了,还知道前戏。也不知道她平时都看了些什么。 丁潜一点儿没笑。“你刚才说,吕爱青跟她男友见面的那天是在星期三,你知道具体日期不?” “这个啊……我给你问问啊。”邓佳佳从丁潜手里拿过耳麦戴上,对着话筒说:“你跟吕爱青出糗那晚上是几月几号啊,什么……1996年……1月10日……” 这个日期就仿佛受到了诅咒,让丁潜心头震颤。 吕爱青失踪那天就是1996年1月10日。 她那天的行踪一直是个谜。 丁潜又把邓佳佳耳麦拽下来,邓佳佳撅着嘴很不乐意,“又干什么?” “跟你聊天这个人是谁,吕爱青的男友?” “是啊。怎么了?” 就在这时,电脑屏幕上跳出一个抖动窗口,跟邓佳佳音频聊天那个人正在催她说话。 丁潜的目光落在聊天窗口上,这个自称是吕爱青男友的人qq名叫……黑弥撒。 黑弥撒! 又是黑弥撒! “你跟这个人认识多久了?”丁潜忽然变得很急躁。 “不长时间啊,干嘛这么凶啊,我就是跟他聊聊天而已嘛。” 丁潜想了想,“你继续跟他聊,聊什么都行,尽量拖住他。” “你想要干什么?” “抓人。” “抓人?太好玩儿了,行,看在我老妈的面子上我帮你!”唯恐天下不乱的邓佳佳戴上耳机,笑呵呵的对聊天那人说,“我刚才去趟厕所,大姨妈来了。” 丁潜不敢怠慢,急忙联系张睿,把情况跟他说了。 张睿叫来两个精通电脑技术的警员赶来,在电信局的帮助下,把对方电脑的ip地址给锁定了。经过一番搜索,发现跟邓佳佳聊天的人用的是一家街边网吧的电脑。 丁潜跟着两个便衣警员按图索骥,一起赶到那家网吧,在这个过程中邓佳佳那边一直在跟黑弥撒聊天。 网吧百十平的空间,光线昏暗,有三十多台电脑放了好几排,绝大部分到网吧的人都在打游戏。一个个头也不抬,聚精会神的盯着屏幕,鼠标、键盘噼里啪啦响个不停。 两个便衣警察进门来到收银台,收银员是个年轻女的,头也不抬的问,“戴身份证了吗,上几个小时?” 便衣警察掏出的是警官证,示意收银员不要声张,掏出一张纸条,上写着电脑的ip号。“这台电脑是哪一台,马上给我找到。” 收银员没敢多问,急忙在自己的主机上查找,然后说:“是27号,第三排,靠里面那台电脑。” 三个人抬头瞧瞧,在27号那台电脑后面果然坐着一个人,电脑挡着,距离又远,看不清楚。 三个人于是绕了过去,从那人身后围上来,那个人浑然无知,带着耳机,叼着一个根烟,正在那儿小声聊着天。 丁潜走到那人身后,拍拍他肩膀。 那个人转过脸。 两人四目相对。 丁潜仔细辨认了一下,“我们又见面了。” “真是巧了。”黑弥撒摘下耳麦,挤出一丝笑容,眨了眨不大的眼睛。 他看了看站在丁潜身边两个便衣,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你们这是……” 丁潜从他手里拿过耳麦,对话筒那边说:“行了,邓佳佳,我们已经找到了。谢谢你。” “你们居然设套抓我!”程飞马上明白过来,笑意更甚。“当初我主动投案,你们非要放我,现在又费事抓我,是不是现在完不成指标了?” “少废话,程飞,跟我走一趟吧。这次可没有那么便宜了,告诉你,别想耍花招,没你好果子吃。”一个便衣厉声喝问,伸手掏出手铐。 第10章碎尸再现(1)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儿,周围玩儿电脑的人也都停下了,好奇又不解的望着他们。 程飞一脸的满不在意,对丁潜和两个便衣说:“你们不用那么紧张,我不会逃。我跟你们去。” …… …… 建业区公安分局。 刚刚放走了邓泽明,紧跟着又来了一个黑弥撒。全都是跟20年轻的碎尸案有关。 这个沉寂多年,毫无头绪的案子,仿佛忽然之间受到了受到了某种魔力推动,重新浮出了水面。 对于程飞来说,这里并不陌生,头几天他刚从这里离开。 都打过交道,张睿跟他也不废话,直接了当问,“你怎么会认识邓佳佳?” 事不关己,关己则乱,对于张睿来说,孙女的安危比南大碎尸案重要。 “网上论坛里跟帖认识的,我加了她的qq。” “海涯论坛是吗?上亿的用户,有得是发帖子的,你怎么偏偏就认识了她? “偶然吧。” “胡扯,你肯定是早有预谋,是不是?” “早有预谋?这怎么可能,我跟邓佳佳根本不认识。我加她也不过就是上网聊聊天,没干什么呀,你紧张的有点儿过分了吧。难道说……邓佳佳是你什么人吗?”程飞神情自若,倒是看不出什么破绽。 张睿目光紧盯着他,“少废话,你难道不知道你干了什么吗?你都跟邓佳佳聊了什么?” “随便聊天不犯法吧。” “但你们聊得是吕爱青!南大碎尸案的被害人!” 程飞往椅背上靠靠,好像坐在冰冷梆硬的铁椅子上感觉很舒服似的,“我有跟邓佳佳聊过这个?你确定?” “你亲口跟她说的!” “是吗,我怎么记不清了。你有聊天记录吗?” 他和邓佳佳是语音聊天,当然没有聊天记录。 张睿到没有被难住,对身边的女警员说:“小陈,你去把证人叫来对峙。” 女警察出去一会儿,带进来一个14、5岁的小女孩,正是邓佳佳。 她还从来没进过审讯室,东看西瞧,瞅见什么都好奇。“哇,跟电影里不一样啊,我还以为阴森森的,边上还有老虎凳,火炉子呢……” 她一眼瞅见了程飞,还卡哇伊的招招手,“嗨,大叔,你可要坚持住啊,老张可厉害了,能吃人呢。” “咳咳。”张睿大声咳嗽两声,“佳佳,你现在说说,这个人都跟你语音聊了什么?” “哦。”于是,邓佳佳就把重复了好几遍的聊天内容又说了一遍。 等她说完了,程飞只是皱皱眉,脑门上筋出几道抬头纹。“这小丫头嘴巴真没把门的……” 张睿喝问程飞,“现在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无话可说。”程飞没再狡辩, “承认就好,那我问你,你上次自首的时候怎么没说你跟吕爱青之间是男女朋友?” “这跟我杀她有矛盾吗,我刚开始跟她交往的时候也没想杀她啊。” “我问你,你跟吕爱青最后一次见面是在什么时候?” 程飞掏掏耳朵,“记不清了。20年前的事情了。” “那为什么你跟邓佳佳聊天时记得那么清楚?” “有吗?” “你和邓佳佳聊天里说,你和吕爱青在你的宿舍里幽会那天是星期三,日期是1996年1月10日。那一天恰好就是吕爱青失踪的那天。上一次你自首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我自首的时候是怎么说的?我已经让你搞糊涂了。” “别跟我在这儿耍!”张睿吼道,双眼怒突,灰白头发跟着乱颤。犹如一头暴怒的狮子。 “我是真记不住了。我肾虚,记忆力一直都不太好。”程飞皱巴着脸,装得很无奈。 “那好,我就告诉你清楚。你上次说你是重金属乐爱好者,1996年1月10日那天晚上,你经过南都大学南门,巧遇吕爱青,你当时萌生恶念,把她骗到你家里将她杀害了。你跟邓佳佳却说,那天晚上吕爱青跑到你宿舍里跟你幽会。你到底哪个才是真的?” “你希望哪种说法是真的?”程飞反问,带着一点儿调侃。 张睿从来就没见过这样的嫌疑犯。 一般犯人都是极力否认自己有罪,警察通过审问寻找漏洞,双方针锋相对,攻守分明。 眼前这家伙完全不是一个套路,他从来就不在乎自己被定什么罪,根本就不掩饰,又让人处处捉摸不透。 无欲则刚。他可怕就可怕在他随心所欲,无所顾忌。 张睿努力克制自己的愤怒,“好,我就姑且相信你当时是一个学生。你当时在哪所大学上学?” “南都大学医学院。” “医学院?警方当时筛查过医学院,好像没找你问过话吧。” “是啊,你们把我从漏掉了,筛查工作不仔细,你们也不知道吕爱青还有我这么一号男朋友。” “那你跟吕爱青在宿舍里幽会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事情?吕爱青是怎么失踪的?” “其实,如果你把我上次的口供和这次的口供放在一起串联一下,运用一下想象力,也能说清吧。比如说,我半夜把自己女朋友从宿舍弄到自己家,不是什么难事儿吧。” “那你为什么要杀她,是不是另有原因?” “这个……你们就慢慢查吧,给你们留点儿悬念。”程飞露齿而笑,看着特别让人想抽他,“张警官,希望你这次别再像上一次那样,轻易就把我放了。” 张睿青筋迸起多高。他怎么又有一种被戏耍的感觉呢。 直到这时,他才发现邓佳佳还在审讯室里呢。刚才把她叫来对峙,忘了把她送走了。整个案子都让她听了个大概。小女孩愣愣的站在那里,小脸儿上写满了惊愕,看样子是吓到了。 他挥挥手示意审讯结束,匆忙把邓佳佳带到外面,想好好安慰她几句,哪曾想,邓佳佳拍拍刚刚发育的小胸脯,“哇,太吓人了,比恐怖片刺激多了。” “……” …… …… 就在程飞再次被捕的三个小时后,张睿怒冲冲的冲进临时羁押间。程飞和其他两个犯事儿的嫌疑人关在一起,那两个人贼眉鼠眼,看样子经常来这种地方,都习以为常了。 第10章碎尸再现(2) 两个小子憋着坏,正想捉弄他一番。忽见张睿跟头发怒的狮子一样冲进来,把两个人吓得都躲在了旁边。 张睿直接冲到程飞面前,“你小子到底在耍什么花招?” “什么?”程飞坐在那里没动,慢慢抬起头。 “我刚才让人联系了南都大学医学院,确实查到了你的简历,你上过南都大学医学院不假,不过你是1998年考上的南都大学,吕爱青是1996年遇害的,这中间差了两年呢,你说什么你跟吕爱青处过对象,根本就是在撒谎!她根本没可能在遇害那天晚上跑到你宿舍跟你幽会!” “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查到了,张局长,你可真是厉害呀。” “少说风凉话,你为什么要故意撒谎蒙骗我们?” “不过就是qq聊天嘛,”程飞又露出了让人厌恶的狡猾表情,“我就是糊弄小女孩开心,本来也没想让你们警察听见,是你们非要听,非要相信,那我能有什么办法。不过话说回来,那个小丫头长得跟你似乎还有那么一点点像,不会是你孙女吧,啊?哈哈,那可真巧了!” 张睿一把揪住他前襟,差点儿把程飞从长凳上拽起来。别看他奔60了,当了这么多年的刑警,有把子力气。 “你要打我?”程飞脸色微变。 “我警告你,我放了你之后,别打我孙女的主意。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你还要放我?”程飞表情夸张。 “你现在已经自由了。” “嘿,我没听错吧。还是你老得脑子都不好使了。” “我是警察,我只是秉公处理。如果你真有杀人证据,我肯定第一个抓你!” 程飞盯着他,瞳孔里透出奸狡,从嗓子眼里发出一阵冷笑,“呵呵呵呵呵……你可真是老顽固。” 他贴近张睿,低声说:“老头儿,再次提醒你,你肯定会后悔的,别怪我没给你选择。” 整理整理衣服,他得意洋洋的走出了审讯室。 张睿站在原地,出了一会儿神,郁闷的走出羁押间。一抬头,看见丁潜站在外面。 “我看他出去的,你又把他放了?”丁潜说。 “我能有什么办法,总不能毫无根据就抓人吧。我是警察,不是军阀。”张睿叹口气。 “那你想过没有,这个人为什么三番五次出来捣乱,又是自首,又在网上发帖子,又跟你孙女加qq。还跟踪过你女儿,正常人谁能干出这样的事情?” “也许就是恶作剧吧,我不相信真正的南大碎尸案凶手会主动暴露自己。我当了这么多年的警察,也不排除得罪过什么人,雇个人找我麻烦。这种事儿我也没少碰。” “……” “我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这小子没完没了,我甚至怀疑是他爬到窗外吓唬我女儿的。我就是没有证据,要不然,我非扒他一层皮不可。不过,抓了他两回,我估计着他轻易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是啊,至多也就是跟你孙女一起吃顿饭。” “你说什么?” “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我刚才一直跟你孙女呆在一起。看到程飞出来,邓佳佳跟他打招呼,程飞说饿了,要去吃必胜客,问她去不去。她就答应了。” “你怎么不拦着!” “我拦了,你那孙女根本不听我的,还威胁说,如果我不让她去,她就把我和你女儿搅黄!” 张睿好悬没气过去,“他们去哪家餐厅了?” 丁潜摇下头,还劝他,“你也不用太着急,既然你肯定他不是南大凶手,他也不能对你孙女怎么样?再说邓佳佳也不小了,就跟个老男人吃口饭,也没啥。” “你懂什么,等你自己有孩子再说吧。”张睿气呼呼走了。 丁潜莫名其妙。“这跟我有没有孩子有什么关系?” …… …… 傍晚。 出租车把邓佳佳拉到家门口。邓佳佳高高兴兴的下了车,手里还拿着一个蛋卷冰激凌。刚一进院子,就看见一脸焦急的张欣然。 “你跑哪儿去了,我们找你一下午!”张欣然责备她。 “吃饭去了。哎,我说老妈,现在新出来一种榴莲披萨,闻着好臭,不过味道还行。”邓佳佳兴致勃勃的说。 “唉,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我给你外公打电话,他找你都找疯了。” “真的?”邓佳佳舔着冰激凌,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张睿接到电话就马上赶回来了,满脸是汗,脸胀通红,呼呼喘粗气也不知道是累得还是气得,见面就朝邓佳佳吼:“我给你打那么多电话,你为什么不接!” “我忘开机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就是出去吃了顿饭嘛。” 张睿走过去,扬起巴掌就给了邓佳佳一耳光,都把邓佳佳打蒙了。“你都多大了,就不能懂点儿事,让大人少操心!” 邓佳佳捂着脸直叫:“我就是跟人吃顿饭都不行吗?” “你也不看看那是什么人,我审问他时候你难道没看到?” “是你把他放了,他又不是杀人犯。” “那也不能跟他一起吃饭,在一起就是不行!” “哼,我偏不,有本事你别放他啊!” “你……信不信我打你!” “有本事你接着打,打死拉倒!”邓佳佳上来倔脾气,毫不示弱。 张睿急了,气得直哆嗦,又举起了巴掌,张欣然急忙把他拦住,“你干什么爸,两个人都这么倔,冷静点儿行不行?” “都是你惯得,人事儿不懂!” “我还偏就不懂了!我偏要跟他在一起!”邓佳佳故意气张睿。 “你要去,现在就给我滚!滚得远远的,永远别回来!” 邓佳佳狠狠瞪了张睿一眼,泪花涌进眼睛,一咬牙,掉头跑出了大门。 “唉,快追呀!”张欣然急了。 “不用管她,跟她那死爹一样,愿意去哪儿就去哪儿!”张睿正在气头上。 张欣然谁也劝不动,急火攻心,顿时感觉天旋地转,一下瘫倒在地。 “女儿,女儿,你怎么样?”张睿这下傻眼了,抱着她大声呼喊。 第10章碎尸再现(3) …… …… 5天后的一个清晨。 华侨路,大锏银巷。 历史有时候简直就是惊人的巧合,一个女环卫工在清扫街道时,在路边的电线杆下发现了一个孤零零的黑色垃圾袋。 她并不知道,20年前曾经发生过惊人相似的一幕。 她用手一拽垃圾袋,沉甸甸的,足有一斤多,从袋子底下还往外渗液体,有点儿甜腥味儿,闻着像血。地上已经汇集了一大滩。 她打开了袋子,看到的是一堆切成小块的碎肉,装了一袋子。肉片是生的,白色的脂肪和红色的瘦肉泛着油光,看着还挺新鲜,袋子也不脏。她心里还纳闷,好好的为什么要扔呢。 她没有直接把那袋子碎肉扔进垃圾车兜里,而是放在了车座上,推着车回到了停车点。遇到了其他环卫工,随口提到这件奇怪的事情。 几个人七嘴八舌,议论纷纷,其中有个老郭头儿家就住在附近,下岗之后就当起了环卫工。大家说话的时候,他一直沉着脸在旁边听着,等大家都说的差不多了,他才插嘴,“这包肉我看还是送到公安局吧。” 其他人不解。 他说:“我怎么看着这包肉跟当年碎尸案的那个包裹差不多呢。” 捡到碎肉的女环卫工赶紧说:“老郭头儿,你可别瞎说啊,听着怪恶心的。” 老郭头儿一本正经,“当年就是在你干活儿的那个巷子里发现的那包人肉,我刚当环卫工不长时间。就是在快过年的那会儿,有一天,当年扫你那个路段的周姐发现了一模一样的黑色垃圾袋。里面就装了一堆肉片。当时她还挺得意呢,带回家想炖了吃。谁知道往锅里一放,里面居然掉出来三根手指头。你们猜那堆肉是什么肉?” 其他人脸色都煞白了,捡到肉的那个女环卫工“妈呀”一声惨叫,看着那包肉连连后退,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就在这几个环卫工人围着一袋肉片惊悚不已的时候,在南都大学天津路的校门口,有几个学生无意中发现了一个双肩包,在包里发现了一摞沾着血迹的可疑的骨头。 4小时候后。 装着肉片的黑色垃圾袋和装着骨头的双肩包经过一番辗转,都放在了省刑事调查局的法医室里。 杜志勋和特案组的其他成员全部在法医室集合,连调查局的副局长宋玉林都到了,可以显见对这起案子的重视程度。 杜志勋让法医柳菲先说,柳菲说:“初步检查,可以确定这包骨头是人骨无疑。除了头骨之外的全部骨头都在这里,骨盆的形状可以推断死者是女性,通过骨垢愈合程度推断死者年纪在12岁到14岁之间。这还是一副孩子的骸骨。其他方面,我还需要作进一步的详细检查。” 这是一个被肢解成碎片的小女孩。 大家都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 杜志勋对大家说:“这件事十分紧迫,从目前我们掌握的情况来看,这两起弃尸案很有可能是同一个被害人,因为弃尸的地点和手法与1996年南都大学发生的那起碎尸案十分相似。装肉片的黑色垃圾袋是在大锏银巷被发现的。这个地方也是96年南大碎尸案最先发现尸块的地方。装骨头的双肩包是在南大天津路的校门被发现的,也是当初的另外一个弃尸地方。不仅如此,弃尸所用的包裹,以及里面装的尸块都与当年的案子完全一致。” 这个消息更加震撼了。 “南大碎尸案我听说过。”郭蓉蓉插嘴,“上大学那会儿就听说过,到现在还没破呢。” “身为警察,不知道这起案子的人还不多。”宋玉林说,“接到报案的110那边觉得案子太棘手,直接把碎尸送到我们这儿了。当年发生南大碎尸案的时候,我也才刚参加工作,也参与过走访排查呢。当时整个蓝京的警察几乎都被调动起来了,在各个辖区排查可疑的人。” “那为什么还没有找到凶手啊。”郭蓉蓉不解。 宋玉林很感慨,“首先是当时的技术条件有限,刑侦手段也不像现在这么专业。后来厅里局里也都做了总结和反思,假如当时思路正确,侦察方向对,应该还是可以破获的。可能是当时警方被凶手和其他原因造成的谜局搞晕了,失去了方向,甚至原来正确的方向都放弃了。最后案子越拖越久,越拖越复杂,也就越难破了。当初发生这个案子的时候,我也还年轻,对案情也不是特别熟悉,要不然我也有心碰碰它,实在是心有余力不足。” “那眼前这个碎尸案会不会是同一个凶手又出来了?”郭蓉蓉一副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架势。 “从目前的作案手法上看,确实很像。如果不是当年的知情人,极少有人会想到南大碎尸案。”宋玉林眼睛忽然发亮了,“我原以为这个案子也就沉下去了。真没想到,沉寂了20年,居然又浮出来了。现在就看你们的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脸是人丢的,也是人赚的,就看看你们能不能把蓝京警察当初丢的脸找回来了。” 宋玉林一番话无疑给每个人擂起了战鼓。 杜志勋倒依旧是一副宠辱不惊的样子。“如果这个凶手完全按照当年的模式作案,他还会陆陆续续丢弃其他的尸体部分。我现在需要派两个人去当年那些弃尸的地方确认一下。这个交给钟开新和年小光吧。还有就是要确定死者的身份,通过死者或许能找到一些线索。郭蓉蓉你去其他组找两个人协助你。务必尽快把被害人身份找到。这一次我们不能让凶手再轻易的消失了。” …… …… 杜志勋给组员们安排完任务,自己着手收集当年南大碎尸案的材料。 以他的估计,眼前的案子肯定与当年的案子有着紧密联系,充分了解当年的案子,也可以为侦破眼前的案子提供帮助。 第10章碎尸再现(4) 法医柳菲也没闲着,钟开新和年小光那边很快就有了发现,果不出杜志勋所料,在当年凶手弃尸的8个地方,发现了几乎和当年完全一样的包裹,里面装着被害女孩身体的其他部分。 法医柳菲也没闲着,钟开新和年小光那边很快就有了发现,果不出杜志勋所料,在当年凶手弃尸的8个地方,都发现了碎尸。装尸块的包裹几乎和当年完全一样,里面装着被害女孩身体的其他部分。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当这些包裹被整齐的摆放在法医室的解剖台上,里面呈现的是被害人被细致分割的尸体,那种震撼远远超过了想象,即便是特案组这些久经大案的警员,也难抑各自惊骇的神情。 法医柳菲带着大口罩,把一张精致的脸遮住了大半,只露出两个眼睛,有条不紊的翻捡着每个包裹里的尸块。助手李达在一旁协助,拍照,记录。他半年前在“人体积木”案中身受重伤,住了很长时间院,现在终于康复,又回到了工作岗位,只是脖子上留下了一块明显的伤疤。 郭蓉蓉那边的调查稍后也有了结果,她走进法医室,往解剖台上看了一眼,厌恶的咧咧嘴,来到杜志勋身边,“组长,我找到了一个跟被害人身份吻合的人。5天前有个14岁的小女孩因为跟家人发生争吵,一气之下离家出走,一直都没有下落。我跟她家人取得了联系,现在她的外公就在法医室外面。想认认尸体……” 杜志勋看看解剖台上几包尸块,“暂时他没有心理准备,还是先不要让他亲自看见,你找个理由先去安抚他,一会儿我过去跟他解释。” “好的。”郭蓉蓉出去了。 过了一会儿,郭蓉蓉又回来了。“这个老头儿很倔,他非要进来亲眼看看是不是他外孙女,怎么劝他都不听。怎么办呐组长?” “你没有跟他透露过不方便吗?” “说过了,可是他不听,执意要亲眼看看。哦,对了,他也是个警察。” “警察?” “嗯,建业区公安分局的副局长。” 杜志勋稍稍一愣,“那带他进来吧。” 郭蓉蓉又出去了,过了一会儿,领进来一个头发斑白、满脸皱纹的老头子,年纪虽大,腰板儿拔得笔直,双眼十分坚定。 “尸体在哪儿?”他问郭蓉蓉。 郭蓉蓉指了指解剖台,所有人都不说话,目光落在这位老警官身上。 张睿看见解剖台上的那些包裹,其中有些包裹半敞着,隐隐露出了碎肉和骨头,他整个人仿佛一瞬间僵成了一块石头。 尽管郭蓉蓉事前提醒过他,他有些心理准备,但也万万没想到,自己看到的竟会是这样一幅可怕的情景。 从警这么多年,这是他第二次看到一个被害人死得如此凄惨,第一次是在南大碎尸案。 “你还好吧……”郭蓉蓉小心翼翼的问,他真担心这个老头儿突然心脏病发作躺在这里。 张睿没有倒下,他缓慢的迈开脚步,走到解剖台前,对柳菲说:“麻烦你打开一点儿。” 柳菲犹豫了一下,“这里面都是……” “没关系,打开吧。” 柳菲打开了右边第一个包裹,一个黑色的垃圾袋,里面露出一堆切得整整齐齐的肉片。 张睿的目光落在下一个包裹上,柳菲打开,还是肉片。一连四个垃圾袋,里面装着都是生肉片。 第五个包裹是蓝色的旅行包,里面装的是内脏。 张睿身子摇晃几下,扶住了解剖台。 “老爷子,要不咱们出去歇一会儿吧。”郭蓉蓉急忙跑上来想扶他。 “不用!”张睿拨开郭蓉蓉,倔强的说,“下一个装的是什么?” 下一包是双肩包,里面装的是码放的整整齐齐的骨头。 张睿咬着牙齿咯嘣嘣响,但还是坚持一个个包裹看,直到打开一个浸血的床单,在里面发现了一颗被处理的干干净净的头骨,皮肉完全见不到了。 单凭一颗头骨已经无法辨认出死者之前的模样。 柳菲对张睿说:“我们在下水道里还发现了几件衣服,你要不要看看?” 张睿吃力的点点头。柳菲打开最后一个旅行包,从里面拿出一套衣服……漏脐衬衫,紧身短/裤,还有一双卡通图案的白色船袜。 张睿哆嗦着伸出手,按在衣服上,一动不动,一句话也不说。 “是她吗?”柳菲问。 张睿张张嘴,喉咙里像堵了一块石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吃力的点下头。 杜志勋这时走过来,劝他,“张警官,我能理解你的感受,你还是先到我办公室休息一下吧……” 等张睿情绪稳定之后,他还有很多重要的话问他。20年前的凶手几乎没留下任何蛛丝马迹,有了前车之鉴,现在杜志勋要抓住一切可能存在的线索。张睿是刑警出身,应该明白他的意思。 张睿霍然转回身,直视杜志勋,一双眼珠子猩红得骇人,像在滴血,喷火,发射毒箭,“你能理解我?你结婚了吗?你有孩子吗?你真能理解我?” “……”杜志勋无法回答。 张睿粗暴的拨开杜志勋,头也不回的走出法医室。 “你跟着他,别让他出危险。”杜志勋吩咐郭蓉蓉。 郭蓉蓉急忙跟出去,张睿已经濒临疯狂,他走得飞快,根本不听郭蓉蓉在后面喊,出了刑事调查局,钻进警车,发动车子扬长而去。 郭蓉蓉看着远去的车影,掐着腰,砸着嘴,又同情又无奈,“真是的!唉,真是的!” “真是什么?”身后冒出一个人说话。 郭蓉蓉吓一跳,回头看见丁潜站在身后,又惊又喜,“你怎么来了,大叔?” “我不放心,过来看看,刚有没有个叫张睿的人过来,50岁多岁的老头子,是个警察……” “有啊,前脚刚走,怎么你认识他?” 第11章一命抵一命(1) “我是他女儿的心理医生,跟他也算相识吧。上星期,他孙女和家里发生了一些口角,离家出走好些天了。我今天早上接到他一个电话,说他孙女有下落了。我问人在哪儿。他没多说什么,就说要去刑事调查局一趟,然后就挂电话了。我觉得不对劲儿,就过来了,什么情况,不会是……” 郭蓉蓉叹口气,“你跟我来吧。” …… …… 丁潜看到那些尸块,沉默了。 如果他不认识死者倒还罢了,可就在几天前,还是一个鬼灵精怪,调皮捣蛋的小姑娘,一转眼变成了眼前这堆惨不忍睹的碎肉、内脏和骨头。那种巨大的落差,即使是心理医生的丁潜也很难适应。 平心而论,这个凶手的变tai程度并不亚于杀死温欣的凶手,甚至有过之无不及。 能把一个大活人切割成这样一堆细碎的骨肉,这个凶手的耐心和冷静令人发指。 “凶手有着落了吗?”丁潜问杜志勋。 “还没有。这些尸块就像是一夜之间冒出来一样,扔在城市不同的地方。凶手一点儿痕迹都没留下。” “没有痕迹?那你们是怎么找到这些尸块的。有人报警?” “只有两处弃尸是有人发现以后报警的,其他几处弃尸的地方是推测出来的。跟96年的南大碎尸案如出一辙。” 丁潜倒吸口冷气,“你是说,凶手是用96年碎尸案的作案手法杀人的?” “你来说吧,柳菲。也给大家讲讲。”杜志勋示意法医柳菲。 无论什么时候,柳菲的声音似乎都一如既往的平静,“我还没来得及详细看96年南大碎尸案的资料,就目前粗略掌握的情况,眼下这个凶手的碎尸手法确实和当年很近似。这几包肉片我大致估算了一下,应该是2000多块。大小都很相似。内脏全部单独摘除,目前发现的有心脏,小肠,肝脏,胰脏,肾脏。这些器官都有一些缺失。骨头肢解的特别利落,全部是从骨缝下刀,凶手应该比较了解人体构造。只是……”柳菲稍微犹豫了一下。 “只是什么?”丁潜问。 “只是这些骨头似乎还经过了特别处理。” “特别处理?” “这些骨头都经过了脱脂处理,漂白处理。” “什么意思?” “脱脂处理就是去除骨骼中的油脂,通常是为了防止腐烂。漂白处理就是让骨骼看起来更白皙干净。一般这是医院制作标本的步骤。现在还搞不懂凶手到底想干什么。不过总体来说,切割尸体的手法和当年的南大碎尸案十分相似。” 杜志勋接过话:“碎尸手法相似,弃尸地点一样,就连盛装尸体的包裹也在刻意保持跟96年碎尸案一致。这不是一起偶然的作案,凶手有着明确的针对性。” “能确定是同一个凶手吗?”丁潜问。 “我不能轻易的妄下结论,不过能时隔这么多年再次犯下相同的案子,肯定是当年案子的亲历者,从作案手法和心态综合来看,很有可能是当年的凶手所为。” “时隔20年再次作案。”丁潜很费解,“这么长的时间跨度,一个人心态、性格和所处的环境都会发生变化,足以影响他的判断。怎么还会做出相同的案子来呢?” “这一点确实算是疑点。”杜志勋承认,“一般的连环犯罪,凶手会因为从犯罪中获得的乐趣无法得到满足,而犯罪手段越发熟练的情况下,犯罪间隔会越来越短。但也有一部分凶手会遇到冷却期。有的是几个月,有的是几年。二十年的跨度确实是史无前例的。不排除凶手经历了一些事,被迫中断了犯罪,譬如说,结婚,生子。罪恶的yu望被暂时束缚住了。” “那他又为什么突然想到作案呢,而且作案手法和当年一模一样?”郭蓉蓉插嘴。 “可能他的束缚已经消失了,或者发生了某些事刺激到了他。他完全按照当年的作案手法,没有丝毫掩饰,说明他的意图就是作案的仪式性,凶手在向外界释放信号,让别人知道当年南大碎尸案的凶手又回来了。” 丁潜忽然说道:“怎么会这么巧?” 其他人都不知道他突然冒出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杜志勋知道他是指黑弥撒说的。 他说:“这个人除了在网上发的那些帖子有些可疑,其他方面暂时还没发现跟南大碎尸案有直接的联系。最能洗刷他清白的就是他的年纪,他今年才刚刚38岁,96年的时候,他也才18岁左右。确实不太符合凶手的特征。不过,既然你是最早怀疑这个南大案子的,我也不反对你参与调查。这也是宋局长的意思。” 丁潜没有拒绝。 南大碎尸案无论对凶手还是警察来说,都是一个不小的you惑。 “我想先看看卷宗可以吗?”丁潜说。 “可以,南大碎尸案的卷宗,我已经让资料员找了,一会儿能送来。眼前这个案子,资料只有这些,李达,你如果整理好了,拿给丁潜看看。” “哦,好。”李达转身到试验台那儿,把一个自己刚刚做的尸检记录拿给丁潜。 丁潜接过来一看,上面列了一张表,主要写着发现碎尸的地方,以及初步的检查…… 1、大锏银巷13号1个色垃圾袋肉块,0.7公斤。 2、华侨路消防器材公司侧门1个黑色垃圾袋,装肉块,0.8公斤。 3、小粉桥附近工地2个黑色垃圾袋,装肉块,1.2公斤1个黑色旅行包,装肉块+内脏,6.5公斤1个蓝色旅游包,装肉块+内脏,5.0公斤。 4、南大汉口路医院1个黑色垃圾袋,装肉块,0.8公斤。 5、南大天津路校门口1个双肩包,装骨头,7.5公斤。 6、南大体育场1个黑色垃圾袋,装肉块+内脏,0.6公斤。 7、水佐岗附近小区1条床单,包裹头颅+尸块,3.0公斤。 8、水佐岗附近下水道,白色衬衫,短裤,短袜,和肉块,3.0公斤。 第11章一命抵一命(2) 杜志勋在丁潜看资料时说:“一共是8处弃尸的地点,钟开新和年小光仔细记录了具体位置,就是你现在看到的,这些地方与南大碎尸案的弃尸地点几乎完全一样,不过因为年代久远,当初的街道和建筑可能有一些变化。但凶手仍然能够准确的找到当初弃尸的位置,可以想见,凶手十分熟悉环境,应该是长期居住在蓝京当地的人。” 说到这儿,他发现丁潜有些走神儿,脸色也不太自然。“有什么问题吗?” “我想你们带我去那8处弃尸现场看看。”丁潜说。 钟开新说:“我们去的地方都已经清楚写上了,不会有错的。”老实说,他跟年小光跑了一整天,腿都跑细了,才总算把那些碎尸都找到了,实在不想再折腾一回。” “我要亲自去看。只要去三个地方就好。水佐岗,小粉桥和南大医院,这三处弃尸的地点。”丁潜很迫切的说。 “去这些地方干嘛?”钟开新不解。 郭蓉蓉插嘴,“笨,当然是大叔要用共情术找凶手了。” “能行吗?”钟开新将信将疑。 杜志勋也不好发表议论,只是说:“那就带他去吧。” 钟开新只好开车载着丁潜,按照他说的去了那三处弃尸的地方。郭蓉蓉好凑热闹,也一起跟去了,万一丁潜找到了凶手,她得一显身手,把那家伙抓住不是。 警车开到了水佐岗。 “喏,我们就在那里发现的女孩衣裤。”钟开新隔着车窗,指着临近服装批发市场的一个街边枯井说。 “停一下。”丁潜说。 车刚一停下,丁潜拉开车门跳下车,走到枯井边。枯井早就没有了井盖,井里斜插一截树干,树枝伸出井外。提醒路过的人注意。因为位置相对偏,弃尸也很少有人能遇到危险。 钟开新也下了车,走到他身边说:“我打听过,这个井当初是个下水道,后来地下设施改建,这个井就废弃了,变成了现在这样。” 郭蓉蓉跟在丁潜身后,忍不住好奇的说:“大叔,你不会是想要跳进去,再催眠自己共情吧?” 她想多了,丁潜白楞她一眼,对钟开新说:“上车吧。去另外两个地方。” 之后,他们去了汉口路的南大医院,丁潜绕着一个下水道井转了一圈,又看了看弃尸地点。然后让钟开新带他去另外一个弃尸地。 钟开新和郭蓉蓉都不知道丁潜要干什么,既然他这样说了,只有开车载他去。 他们到了小粉桥的工地,凶手在那里遗弃了好几包东西,里面装着被害人的肉片和内脏。 钟开新指给丁潜看发现那几个包裹的准确位置,在一个工地围挡的大牌子下面。位置不是特别偏,也有行人经过,但是没有目击者。估计是凶手趁着天黑的时候弃尸的。 丁潜似乎对弃尸地点并不是特别感兴趣,他的目光落在了一街之隔的华润超市。目不转睛的望着。 “怎么了大叔?”郭蓉蓉问。 “我来过这里。”丁潜脸上的带着惊奇。 “来过?” “这三个弃尸地点我大上个星期都来过。” “啊?大叔,你该不是现在都能预感杀人了吧。” “我可没有那个能力,但似乎有人有……” …… …… 张睿走进康辉宠物医院。 前台接待的护士客气的问:“老先生,您要给什么宠物看病?” 张睿目无表情,“你们这儿是不是有一位叫程飞的医生?” “是呀,他是我们这儿的主任,技术特别高,您找他?” “嗯,麻烦给我带个路。” “哦,好的。”小护士看这个老头儿脸色不太正常,也不好多问,带着张睿走到里面的办公室。 程飞刚给一只不小心吃了一个乒乓球的哈士奇做完手术,正在跟同事聊天。护士走进来说:“程主任,有人找你……” 程飞也没多想,“哦”了一声走出办公室。还没等看清楚面前的人是谁,就被一只有力的手揪住衣服,推到墙上。 “你还认识我吧,程医生……”张睿错动牙齿,目透寒光。 “你……”程飞稍一晃神,展颜,“张局长,今天怎么有时间光临我这里了,怎么,难道你也养宠物?” “少装糊涂!你干了什么心里不清楚吗!” “我干了什么,我还真不知道……”程飞懒洋洋的说。 “你敢说你没见过我孙女?” “你孙女?就是那个长的挺漂亮的红头发小女孩?她怎么了?” “你少装糊涂!”张睿都快要把程飞的衣服扯烂了。 程飞不以为然的瞧着他,嘿嘿笑着,“看你这样子,莫非是你孙女出事儿了,啧啧啧,那可真可惜啊,我不是告诉你小心一些……啊!” 张睿的拳头狠狠砸在他脸上,鼻梁好悬没砸塌,鼻子和嘴全破了。 程飞捂着脸,疼得直哼哼。 一旁目睹的小护士吓坏了,“别……别打了……我报警了!” 张睿哪里会她,双手揪住程飞的衣领子,硬是把他拽进了一个手术间里,把里面一个正准备给小狗做手术的医生吓一大跳。 “你给我出去!”张睿揪起那个医生推出了门,反手把门关上,锁上了。 手术室里只剩下了张睿,程飞和一条被皮带固定在解剖台上的京巴。 “你说,我孙女是不是你杀的?”张睿暴喝。 程飞抹了一把嘴上的血,咧嘴笑了,露出被血染红的牙齿。 “她才14岁,你怎么下得去手,那样对一个小女孩!” 程飞笑呵呵道:“我不是没警告过你,可惜你这个老头子太自以为是了。你听过农夫和蛇的故事吧。” 张睿目眦尽裂,眼泪都噙入血丝。 难过、悔恨、心痛化作一团怒火,恨不能跟眼前这个人同归于尽。 他已经失去了理智,把给狗挂的点滴管一把拽下来,疼得小狗“汪汪”狂吠。 他一个膝撞把程飞打弯了腰,用胶皮管缠在程飞脖子上,“你杀我孙女,我让你一命抵一命!” 第11章一命抵一命(3) “让我偿命?我没听错吧。身为堂堂警察,居然能说出这种话,嘿嘿嘿……”程飞丝毫不在意自己眼下的处境,还故意刺激张睿。 “畜生!” 张睿用力勒住程飞脖子。程飞双手在脖子上痛苦的抓挠,两条腿在地上蹬踹。 此时的张睿已经丧失了理智,满心的悲痛和愤怒都化作了炽烈杀意,他忘了自己是警察,他什么都不记得了。他只要亲手扼死这个杀害她孙女的畜生。他甚至觉得就这样弄死他都是对他太仁慈了。 咚,咚,咚…… 上锁的屋门忽然被猛砸! “开门,快开门,我们是警察!”外面有人大声喊。 张睿充耳不闻,他还在努力扼死程飞。 哐,哐,哐…… 敲门声变成了撞门。 猛然一声巨响,折页撞断,随着门扇倾倒,门外的警察一拥而进。眼前的景象令他们骇然。 凶神恶煞的张睿不顾一切的勒住程飞脖子,程飞手刨脚蹬做着最后挣扎。 警员们不敢怠慢,扑到张睿身上,抱腰的抱腰,拽胳膊的拽胳膊,几个人费了好大一番力气才把发狂的张睿拉开。 此时的程飞只剩下了半条命,口吐白沫,双脚还在痉挛似的抽搐着。 整个场面异常混乱。 …… …… 丁潜走进南都大学新闻系,在一间小教室里,他看见了张欣然。 她正在给一个女生做辅导,抬头看见丁潜走进教室,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丁……” 她通常都是称呼丁医生,但是现在的场合比较特殊,她不想别人知道她在接受心理治疗,“医生”两个字让她硬生生吞回去了。 “我没有打搅你吧?”丁潜温和的说。 “哦,没事儿,这是我带的研究生,玛依拉,我们在做一个课题。”张欣然慌乱中没话找话,随便介绍起自己的学生。 女学生长得一看就是少数民族姑娘,高鼻梁大眼睛,很俊俏,她很有礼貌的起身跟丁潜打招呼,“你好,丁先生。” “你好。” 张欣然小心翼翼的问丁潜,“丁先生,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丁潜是因为邓佳佳遇害的案子来的,看张欣然神情很平常,似乎还不知道女儿出事儿了。 看来张睿是没告诉她,怕她受不了打击。 “哦。也没什么事儿,想找你聊两句。” 那个叫玛依拉的女生很识趣,编了个理由向张欣然告辞,收拾桌上的书本走了。 “丁医生,其实你用不着来我学校,我可以去医院找你,这样你太麻烦了。”张欣然委婉的建议。 “哦。”既然张欣然还不知道真相,丁潜也没有提邓佳佳,连他都不知道该怎样对张欣然解释,“你这几天感觉怎么样?” “还好吧,自从用了那个办法,我一直都没再受到强迫症干扰。只是……”张欣然犹豫了一下,“最近我家里出了点儿事儿,让我越来越不安……我女儿她……离家出走好几天了。” “……” “我虽然不信什么命数,但是这一次……这一次我也不知怎么了,总感觉她离家出走好像是我造成的一样。我还不敢对别人说。丁医生,你说我女儿不会出事儿吧。” 丁潜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敷衍的问了一句,“她怎么会离家出走?” “唉,这一家老老小小都不让人省心。我爸那天跟她吵起来了,失手打了她,她一气之下就跑了。过去她也离家出走过,但没有哪一次离家这么长时间。我爸找遍了她几个要好的同学家,都说她没去过。我真担心这孩子出事儿。” 看着张欣然急切的神情,丁潜咽了口唾沫,到嘴边的话还是被他压了下去。“那你的强迫症又复发吗?” “自从我女儿离家出走之后,那种念头就经常来干扰我,就在昨天我晚上,我差一点儿就控制不住了。” “你又想去什么地方?” “南大体育场。” “你的妄想是什么?” “我还不知道,好像是很不好的事情……”张欣然忽然停顿了一下,眼神发直,目光中带着惊恐,“它又来了。” “它是什么,仔细想……” “它……”张欣然呼吸急促,“那里要发生一起严重的车祸,我会死在那里……” “你怕?” “我不知道。”张欣然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既然你不怕,那我们就去看看吧。“丁潜忽然建议。“你知道的,那其实都是假的,是你的臆想,根本就不会发生。” “不!”张欣然马上拒绝,“你忘了吗丁医生,我跟魔鬼的订约,如果我无法控制我的顽念,我女儿就会出事。” “那只不过是一个心理游戏,你知道的,其实就算你真的去了,也没关系,你这么高学历的人,不会连这么荒谬的迷信都相信吧。你跟我去,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 “不,不,我不去!”张欣然不住后退,畏惧的看着丁潜。 “你真不去,你不想知道是什么事情吗?” “我真不能去,你可以在这里说,不会是跟我女儿有关吧?”张欣然有些紧张。 “不是,但是跟另外一个女人有关。” “……” “你听说过96年的南大碎尸案吧。就发生在这里。死者就是你们大学的一名女学生。” “之前没听说过,就是最近在网上查过这方面资料,你知道的。你怎么会说起那个案子了?” “因为我忽然发现,那个案子好像跟你有点儿牵连。”丁潜知道,现在说出这件事对于一个神经官能症患者来说,会带来巨大的冲击,但他不得不说。这也是他今天来的主要目的。 “跟我有关?”张欣然惊疑的看着丁潜。 “一开始,我以为你的‘强迫妄想型精神官能症’只是单纯的心理压力导致你无端产生了一些妄想,但事实上让我很吃惊。还记得我们之前去过几个你妄想中出现的地方吗?水佐岗,小粉桥,南大医院等等……这些地方,事实上全是……” “全是什么?” 全是她女儿被碎尸后弃尸的地方。 第12章碎尸疑云(1) “全是当年的受害人吕爱青被碎尸后弃尸的地方。”话到嘴边,丁潜还是留了一半。 仅仅是这半句也足够把张欣然吓得要命。“这……这怎么可能?” “你这些突然出现的念头,表面上只是跟你自身有关,发生车祸,有人要杀你,遭遇意外等等,都与南大碎尸案无关,但是它们隐藏了一个关键的地方。就是发生这些事的地方,恰恰都是当年弃尸的现场。” “可是那些念头都是我脑子里突然冒出来的啊,我根本就没有刻意去那些地方,再说南大碎尸案我也是刚刚知道。我没有必要隐瞒你啊。” 张欣然一脸真诚,丝毫没有伪装。这让丁潜也很困惑。 “但是有个问题不知道你想过没有。” “什么?” “恕我直言,我不想吓你,但是你好好想想,是不是你最近总能跟南大碎尸案扯上干系?” “……” “先是有人在你家门口放了一封信,里面就是当年吕爱青遇害前写的一段话,让你们通过里面的暗示猜测凶手是谁。然后,你半夜三更看到吕爱青出现在你家窗外。与此同时,你自己又出现了强迫妄想型精神官能症,产生的妄想全部跟当年的碎尸案有关。这些事放在一起,你就不觉得他们之间都有联系吗?” 张欣然愕然。 “我希望你能好好想想,张老师,你是不是曾经跟当年那起案子有过接触,但是时间长了你忘了?” 张欣然摇摇头。“发生那个案子的时候我年纪也不大,我甚至都不知道有这回事儿。” “难道就没有一丁点儿能让你回忆起来的事情吗?” 丁潜的暗示让张欣然心头猛然一颤。 脑海中毫无预兆的浮现出吕爱青的照片。 照片上模糊的面孔逐渐变得无比清晰。 那张脸很普通,但不知为什么,她总感觉似乎在哪里见过,但又想不起来。 突然,吕爱青的面孔变了,变成深夜隔着窗户冷幽幽望着她的那张惨白的脸。 她身子一软,好悬没有瘫在地上。丁潜顺势伸手扶住她,“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张欣然面无血色,心口跳得几乎让她窒息。 “你没事儿吧,要不去医院吧。”丁潜说。 “不用,我休息一会儿就好。麻烦你帮我把桌上的水杯拿过来。”张欣然找了一张椅子吃力的坐下。 丁潜拿过她的保温杯递给她,张欣然从衣兜里掏出小药瓶,倒在掌心里几片药,掺着水喝下去,精神稍微好一些。 丁潜疑惑的望着她,觉得这个女人又可怜,又似乎充满神秘。 就在这时,有人推门走进教室,丁潜还以为是老师或者学生,扭头一看,微微发愣。 来的是个女人。二十五六岁。正是花枝招展的年纪,打扮的也花枝招展。看着既不像学生也不像老师。 偏偏丁潜对这个人女人还有点儿印象。 几天前她曾经去公安局保释过张欣然的丈夫邓泽明。她叫袁璐,自称是邓泽明的妻子,据说是她秘书,现在正在努力取代张欣然,成为局长夫人,已经升级到了姘头级别。 丁潜对这个女人不熟悉,只是见过一面。但凭直觉,他感觉今天要坏事儿。 袁璐一进屋,那对画着大眼妆带美瞳的眼珠就在丁潜和张欣然身上打量了好几个来回。然后露出不怀疑好意的贱笑,“张姐姐你好,我没打搅你们俩吧。” 张欣然一眼就认出她来,冷冷问:“你来干什么?” “当然来看看你呀。没想到你过得也蛮滋润的嘛,跑到大学里卿卿我我。到底是当大学老师的,交个男朋友都搞得这么清新文艺,表面上还弄得很无辜,搞得我家邓哥像个罪人似的。其实就是感情破裂嘛。还说不准到底是谁先对不起谁呢。” 张欣然气得脸都白了。但她是个有涵养的女人,努力克制着自己,“有事你就直接说事,如果就是来胡搅蛮缠的,请你赶快离开,你没资格跟我说话。你也代表不了邓泽明。你跟他之间除了有生物上的联系,什么都不是。” “你……”袁璐给挖苦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冷笑一声,“也好,我今天来就是替邓哥通知你一声。“刚才公安局找他去认尸去了。你知道这件事吗?” “什么,认什么尸?” “你真不知道?当然给邓佳佳认尸呀!” “你……你说什么……”张欣然声音都哆嗦了。 丁潜怒喝袁璐,“喂,你这个女人胡说什么,赶紧出去。” “呦,帅哥,心疼啦。我可是好心好意来报信的,不想听就算了,我走了。”袁璐扭着屁股要走。 “站住!”张欣然喊住她,“你说,我女儿到底怎么了?” 第12章碎尸疑云(2) “她被人杀了。不知道是个多么变tai的家伙,竟然能忍心对一个小女孩下手。杀了也就杀了,还把人碎尸了。我听说把尸体跺得稀碎呢,肉片、骨头装了好几大包,扔得哪儿都是。警察通知邓哥去认尸。他根本都认不出来了,后来还是看见衣服才确定死者是他女儿邓佳佳。他哭得可惨了。唉,我也是看不下去才来找你,你要是有时间就去劝劝他吧。毕竟是你和她的孩子,我不方便出头。唉,小小年纪,实在太惨了……”袁璐装模作样的还擦擦眼泪,偷眼看着张欣然,一脸的幸灾乐祸。 张欣然没有反应,这种时候已经做不出任何反应。 她乜呆呆的听袁璐说完,身子一软,从椅子上滑倒,昏死过去。 …… …… 蓝京市协和医院。225病房。 郭蓉蓉一进病房就看见丁潜坐在病床边一脸关切的望着躺在床上昏睡的女人。 这女人长得还挺不错。 她筋了筋小鼻子,不太高兴的说:“我们要开案情分析会了,怎么找你都找不到,原来大叔跑医院里了。这个女人谁呀?” 丁潜脸色阴沉,“你们特案组办案流行全民参与吗?” “什么意思?” “刚刚发生了碎尸案,一个外人居然知道的清清楚楚,到处乱讲。你们这是警察局还是报社?” 郭蓉蓉感觉话味不对,全是刺儿,“哎,你什么意思,什么人到处乱讲了,哪会有这种事儿?” “袁璐。” “袁璐是谁?” “邓泽明的秘书。” “邓泽明我知道,他不是邓佳佳的父亲吗?我们通知邓泽明去认尸……哦,我想起来了,跟他一起来的有个打扮跟个妖精似的女人。她肯定就是袁璐了……”说到这儿,郭蓉蓉眯缝起大眼睛瞅着丁潜和床/上的女人,似乎猜到了一点儿什么,“这个女人是谁?” “邓佳佳的母亲。也是我的患者。” 郭蓉蓉脑瓜不大,转的可挺快,“哦,我明白了。这一家的关系还挺复杂的呀。大叔,你这个心理医生现在还兼职家庭顾问吗,负责为被丈夫抛弃的女主人抚平心中创伤?” “少扯淡。”丁潜罕见的发火了,“她的精神状况本来就不能收到太大打击。我都没敢告诉她她女儿的事。结果袁璐跑来故意刺激她。现在她的情况很糟糕,这都是因为你们失职。” “哎,话可不能这么说吧。你跟这女人才认识几天呐,就向着她说话。我们只是通知邓泽明来,谁知道跟她一起来的是他姘头?我还以为那女的是邓佳佳姐姐呢,怕她伤心好一顿劝呢。” “原来是你说漏嘴的。” 郭蓉蓉急忙把嘴捂上了。 “这个不怪她,是我们家自己的事儿。”躺在床上的张欣然忽然睁开眼睛说。 两个人争吵的时候,她已经醒了。但眼神空洞,面无表情。巨大的悲伤差不多把她摧毁了。 此时的丁潜也束手无策。看他一脸焦急的样子,郭蓉蓉心里就又来气了。“行了,那个什么患者,你叫什么?” 丁潜皱皱眉,“张欣然。” “我说张欣然,你也用不着太难过。这种时候不要相信什么心理医生。这帮家伙无非就是陪你聊聊天,还要赚你钱。哪像我们警察无私奉献,还药到病除,我来了你的病就好了……” “你胡说什么呢。”丁潜打断她。 “我又没跟你说话,哼。”郭蓉蓉大眼睛朝丁潜一翻楞,对张欣然说,“张欣然,告诉你,你女儿没事儿,她还活着。” 张欣然一下没反应过来,仿佛一下子没发消化这么突如其来的信息。 几秒钟后,她猛然坐起,目光直勾勾的盯着郭蓉蓉,“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说你女儿还活着。”郭蓉蓉重复了一遍。 “我女儿还活着?她还活着?”张欣然一激灵,急切的问。 丁潜插嘴:“郭蓉蓉,你不能乱说,那些尸块我可是……亲眼见到的。” “这个啊。”郭蓉蓉挠挠脑袋,“其实是小菲姐出了个小失误。” “失误?” “那些骨头是人骨不假,不过那些肉片和内脏就……” “怎么?” “其实是猪肉。” “猪肉?” “小菲姐说,猪肉和人肉的纹理很相近,内脏器官也很相似,而且那些内脏都有缺损。她一开始没有仔细检查。只是看到骨骼是人骨,还有南大碎尸案的先例,以为凶手用相同手法杀了人呢。后来用细致检查时才发现其实是猪肉。” “那人骨是怎么回事儿?” “她说人骨也不可能是邓佳佳的骨头,她仔细检查之后说,那些骨头经过了严格的防腐制作过程,说什么连骨膜都清除掉了,但是骨头上并没有刮肉的刀痕,她说很可能是用高温设备把肉煮烂了,提取出了整幅骨架,只有专业的医院设备才能达到这样的水平。她还对死亡时间做了化验,说死者死亡时间至少在两年以上。这不可能是邓佳佳的骨骼。对于骨架的来源她怀疑很有可能是从医学院之类的医学单位偷出来的人体标本。” “原来是这样。”丁潜也感觉很意外。 “可是那些衣服不是我女儿的吗?”张欣然急切的问郭蓉蓉。 “这个啊……”郭蓉蓉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我们正在调查……” 张欣然刚刚燃起的希望又被浇灭了。“那我女儿会不会是被什么人绑架了,现在就在这个人手里,他是不是对她干了什么……” “你也别太担心。”丁潜劝她,“至少暂时她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这比什么都好。” “你能确定吗?”张欣然激动的抓住丁潜的手,泪眼婆娑,我见犹怜。 “这个绑匪至少看起来十分冷静,他并不想杀人,否则他也不会用猪肉来代替人肉,宁可把猪肉切成千片。足以说明,他并不想杀人,还有那个人骨标本……” 第12章碎尸疑云(3) 他还要往下说,郭蓉蓉看张欣然抓着丁潜不放手就来气,一把将丁潜从床上拽起来,“你这么有想法,赶紧回组里说去,别在这儿浪费时间!” …… …… 丁潜被郭蓉蓉生拉硬拽,硬是给拽到了刑事调查局。 刚到刑事调查局就听到一个让人匪夷所思的消息。 失踪女孩儿邓佳佳的外公张睿打人重伤,现在被带到古楼区公安分局了。杜志勋闻讯带着人来到古楼区公安分局了解情况。张睿本身还是建业区分局的副局长,跟古楼区分局的领导也都认识。这样一来情况就复杂了。碍于情面,古楼区分局没有拘留他,但又不敢放他。伤者程飞现在还在医院里。 “到底是怎么回事?”杜志勋见到了张睿,问他。 张睿面无表情,双眼直勾勾的瞅着空白的墙壁,好像听不到杜志勋说话。 “你是怀疑程飞就是杀害你外孙女的凶手是吗?” “……” “你当时走得太突然,如果你能多等两个小时,也就不会干这么冲动的蠢事了。” 张睿慢慢把目光转移到他脸上,眼神中带着一点儿不解。 “我们的法医刚刚经过检查,确认那些碎肉和内脏其实是猪的内脏,骨骼是人体标本,跟邓佳佳没有任何关系。只有那些衣服是邓佳佳的,我们现在怀疑,罪犯只是绑架了邓佳佳,但并没有伤害她。” “我孙女没死!”张睿呼啦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迫不及待的抓住杜志勋,死气沉沉的老眼中也散发出了光彩。 “我向你保证,她现在没事。而且暂时也不会有危险。绑架她的罪犯如果想动手早就动手了。不会用这种恶作剧的方式。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尽快找到邓佳佳。像你这样冲动,只会耽误事。” “那我现在能做什么?” “你好好想想,你孙女最近一段时间有没有遇到过什么不同寻常的人。或者你和你的家人有没有遇到过离奇的事情。” “只有一个人。”张睿不假思索。 “谁?” “程飞。” “他?” …… …… 蓝京市急救中心。 杜志勋和张睿走进病房,程飞已经醒了。 脖子上有一道紫红的印子,他刚刚死里逃生,此时正平静的坐在病床上闭目养神,犹若老和尚打坐。 杜志勋和张睿走到他床前,他才缓缓睁开眼睛,丝毫看不出惊讶之色,平淡的说一句,“你们来啦。” “你知道我们要来?”杜志勋问。 “或早或晚,邓佳佳死或者不死,你们都会来。” “我们现在知道邓佳佳没死。那些碎尸并不是她的。” “哦。” “但是你在邓佳佳失踪前曾经跟她有过接触。这一点你很可疑。张睿怀疑你情有可原。” “哼,你是在为他开脱吗?”程飞的嘴角微微歪出一丝冷笑,“公安局长公然殴打市民,不,应该是谋杀未遂。我这样说不为过吧。张警官,当时可是有很多人目睹你如何施暴的。我相信很快这件事就会被捅到网上。就算是你们公安局有心袒护你,也不能不担心悠悠之口。有倒是人言可畏呀。” 张睿忍无可忍,扑上去揪住程飞,杜志勋想阻拦已经不及。 “我问你,我孙女是不是在你手里?” “什么?”程飞看似一脸茫然。 “你少装蒜,肯定是你干的!想要模仿南大碎尸案,有谁能比你更像?你是医生,又了解南大碎尸案,对你来说简直易如反掌。就在我孙女失踪前几天,你还在勾搭她。你敢说她失踪跟你没有关系?刚才杜警官的话提醒了我。我仔细想想最近这段时间,我的家人周围只有你莫名其妙的突然出现。你敢说没有任何企图?我孙女肯定是在你手里!我先警告你,她没事罢了,有个三长两短,我剥你的皮!” 程飞丝毫没有被震慑住,脸上的冷笑笑意更深。“可是你没有证据啊。” “你……” “但是你确实有嫌疑。”一直没说话的杜志勋开口,“我可以用涉嫌绑架的罪名调查你。” 程飞耸下肩膀,“随便你们吧,如果你们想在我身上浪费时间的话……” 几个人正说着,一个护士走进病房,一边对什么人说:“程飞就住在这里。” 好像是程飞的亲戚朋友过来探病。 等那个来探病的人出现在杜志勋和张睿眼前,两个人全愣住了。 他脑海中设想过一万种关于邓佳佳的假设,但就是没想到,她能在这个时候蹦蹦跳跳的出现在面前。 皮衣皮裤露肚脐,头发做成了杀马特。神采奕奕,毫发无损。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邓佳佳瞅着张睿正揪住程飞的衣领,杜志勋脸色冰冷的站在床前,三个人的造型把她搞得莫名其妙。 张睿丢下程飞,不顾一切冲到邓佳佳面前,抓住她,上看下看,左看右看,生怕她又消失了似的。 “哎呀,老张,你干什么,弄疼我了都。好几天都没刷牙吧。”邓佳佳一脸嫌弃。“你不是让我滚吗,我都滚了,请你别跟来!” 小姑娘还记仇呢。 “我不该打你,是外公不对。我给你道歉。给你道歉……”看到孙女没事儿,张睿喜出望外,难得低一回头。但又忍不住问,“你这几天到底在哪儿,是不是有人把你绑架了?” “绑架?”邓佳佳惊讶的瞪大眼睛,“今天是愚人节吗,你跟我开国际玩笑呢。” 张睿彻底被搞糊涂了,看看孙女又看看程飞。问邓佳佳,“那你这几天都在哪儿?” “在郭爽家呀。” 郭爽是邓佳佳的同学。 “她家我去过,说你不在。” “我告诉她不让她说的。” 张睿拍了一下脑门,自己这些年警察算是白当了,连这个都没想到。 “本来如果心情高兴,我兴许早几天就回家了,偏巧倒霉碰上流感了,躺了好几天。” “那你衣服呢?” “你一说这个我更来气,我前两天换洗了衣服,凉在郭爽家阳台外面。她家二楼,没想到被半夜给se狼偷了,连袜子都给我拿走了。你说这家伙得多变tai,一想我就来气,要让我抓到他你试试……” 第13章2000个肉片(1) 听了邓佳佳一番解释,原来是一场误会。不过张睿还是有点儿疑惑,“那你怎么会跑来这里?” “哦,我本来想先找黑弥撒聊聊天。去他医院说他被人打伤送到了中心医院,我就顺道过来看看。你们这是咋回事儿呀?不会是老张,你把人家打伤的吧?” 病床上的程飞冷冷道:“除了你爷爷还有谁能有这个能耐?他认定你失踪是我把你杀了,还要让我一命赔一命。” 邓佳佳惊诧的瞅着张睿,嘴巴都合不上了。“老张,你这想法还真有创意哈。” 张睿狠狠瞪了程飞一眼,“别以为我不知道这是你在背后搞的鬼。” 程飞无奈的看着邓佳佳,“你看,你爷爷的阴谋论又开始了。” “你少在这儿搅混水。”张睿怒声道,“你以为我孙女安然无恙回来就洗脱了你的嫌疑吗?是,我承认我之前的判断是有失误。但不代表你就是无辜的。我孙女离家出走之后,是谁弄来的那些碎肉和人骨标本,故意伪装成当年南大碎案的样子弃尸,还偷走了我孙女的衣服扔在当年的弃尸地点。这才骗过了我,让我以为是我孙女遇害了。回过头来想想,这一切摆明了就是有人在背后有预谋策划的……” “所以你怀疑这个人是我?” “除了你还能有其他人吗?” “我为什么要做这么荒唐的事情?” “因为我。我直到现在才想明白你的用意。你真正的目标其实是针对我,是不是?” “……” “你先是一步步的走进我的视线里,通过搞各种小手段,让我对你产生怀疑。我不否认,你自首之后我虽然把你放了,但我心里对你还是多少有点儿怀疑的,你之后的所作所为,包括你对我的威胁,更加深了我的怀疑。这个时候,我孙女离家出走,正好被你利用了这个机会。你模仿南大碎尸的手段,伪装成她遇害的假象,让我一下子就想到你是凶手。我当时确实是失去了理智,一不留神掉进了你的圈套,做出了不理智的事情。上级肯定会对我进行严肃处理。干了一辈子警察,眼看着就要退休了,却让你给我扳倒了。这就是你的意图。我没说错吧。” 程飞不置可否,脸上的表情异常的平静。 张睿不由得唏嘘,“我张睿当了一辈子刑警,抓了一辈子人,得罪的人不知有多少,想要报复我,甚至想要杀了我的人也大有人在。你要是因为跟我有什么私仇,当面找我说挑明了,放马过来,我不怕。但你要是祸害我家人,我饶不了你!” 他的目光死死盯着程飞。 程飞并不躲闪,也不还以颜色,依旧是平淡无奇的表情。 两人互相凝视,房间里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程飞忽然哈哈一笑,打破了僵局,“我跟你没仇。” 张睿也不再追问。该说的话已经说了,今天对程飞就是一个教训。 邓佳佳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哇塞,这就是侦破推理吗,老张,原来你们警察平时都是这么破案子的啊,好像电影一样。真刺激。” …… …… 邓佳佳失而复得,让整个案情有了戏剧性的转折。造成的后果只有一个,张睿被暂时停职了。 那天张睿冲动之下冲进宠物医院袭击程飞的消息被其他医生发到了网上,还配上了程飞受伤后的照片。张睿的身份随即也被扒出来。公安局长的身份本来就敏感,很多不明真相的网友出于义愤本能的站在了弱势一方的程飞这边,各种抨击指责席卷了各大论坛,事件持续发酵,连省委的领导都被惊动了。蓝京市公安局无奈只好先暂停了张睿的行政工作,以此来平息民愤。 特案组这边也遇到了一些麻烦。对于案子是否要调查下去局里出现了争论。 突然出现碎尸和人骨让警方一开始误以为是当年南大碎尸案的凶手再次作案,上级领导十分重视,已经批准立案调查了。可是之后才发现原来闹个大乌龙。人肉片其实是猪肉片,人骨的调查结果证实是一家县医院上个月丢失的人体标本。 这种情况下,有些局领导建议让特案组撤销调查,不想事情将错就错,闹得太大,却遭到了杜志勋反对。 开会议讨论时,几个局领导都不表态。 以他们的年纪,基本都经历过当年那起案子。碎尸案所造成的轰动程度以及之后带来的负面影响远远超过所有人的想象。那种挫败感时至今日仍然记忆犹新。尽管中国的命案没有追诉期,但是像这样的积年悬案都是在小范围内有专人按部就班的处理,调查进度缓慢,但也比较保险,不至于造成社会轰动,或者像之前那样耗费了很多人力财力却无功而返。 杜志勋说出自己的看法。 他说,表面上这个事件看似一场恶作剧,但是作案人的手段十分让人怀疑。虽然他是用猪肉代替人肉,但是他切肉的手法很专业,遗弃的地点都是当年吕爱青的弃尸地点。这些特征都不是普通人能模仿的。不能排除这个人跟当年的南大碎尸案有某种关系。我们何不趁着这个机会从新调查当年的案子,说不能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一把局长徐峰问杜志勋:“你有多大把握?以你手头掌握的这些线索,能确定这个恶作剧的人就是当年的凶手吗?” “现在还不能。”杜志勋实话实说。 “你知道重新启动专案调查意味着什么吗?这个案子就不再是你一个人的案子,我们全局的警察,甚至还要包括蓝京市刑警队诸多单位全都要担负起这个责任。时隔20年再重启专案调查,就没有任何退路了,如果你破不了这个案子,你知道多少人得tuo掉这身警服吗吗?” “我知道。”杜志勋说,“但我是警察,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我们已经遗憾了20年,我不想等我老了得时候再遗憾我今天的退缩。” 第13章2000个肉片(2) 话说到这个份上就没有任何退路了。 坐满人的会议室里突然鸦雀无声,一根针落地都能听到。 主管特案组的副局长宋玉林见自己不出面不行了,开口道:“要我看这样吧。杜组长既然有决心,我们不妨就让他牵头往下调查。这个案子完全由特案组负责,但不用像当年那样大张旗鼓,尽可能先不要对外宣传,先暗中摸查……” “就凭这么几个人?”徐峰有些怀疑。“当年用了好几万人都没有调查出什么结果来。时隔这么多年,调查难度可是更大了。” 杜志勋说:“环境变了,凶手变了,条件也变了。当初警方对凶手一无所知,等到充分了解凶手了,已经错过了最佳的侦破时间。我们现在有着20年来掌握的资料,凶手这次又是冒然出现,形式对我们未必没有利。我觉得这对我们来说是最佳时机。” 看到杜志勋这么坚决,徐峰也不好多说什么。 次日。 南大碎尸案专案组成立。 以特案组为班底,蓝京市刑警队协助,还特意抽调了几个精明干练的刑警补充人手。在一帮气场十足的警察当中唯独一个人显得与众不同。他不是警察,而是心理医生。他的加入是宋玉林和杜志勋默许的。这也是时隔多年,丁潜第一次主动要求参与办案。 专案组成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收集整理当年的卷宗。 相反,杜志勋并不十分热衷去调查碎猪肉和人骨标本这些线索。 与此同时,他申请重新对吕爱青存留下来的尸体和物证进行尸检和化验。 尽管这件案子已经过去了20年,吕爱青残存尸体和当年的物证仍被安静的保存在不为人知的地方。 …… …… 专案组成立后的第三天。 一辆白色的法医车悄然开进蓝京市某武警医院,柳菲和李达带着特案组一干人下了车,沿着一个坡道,走到位于地下的停尸间。 如果按照面积来算的话,用停尸场来形容更恰如其分。 事前得到通知,院方派来专人接待,在他的指引下,众人穿过幽暗狭长的地下走廊,时不时身边出现一个灰色反光的毛玻璃门,不知道门后隐藏着什么东西,总给人感觉阴滋滋的,有点儿发瘆。柳菲和李达还好,钟开新,年小光和郭蓉蓉就惨了。一个个脸色发绿,头皮发麻,看见什么都疑神疑鬼的。 引路的老医生走到走廊深处,在两扇门把手都已经生锈的玻璃门前停下,掏出钥匙把门打开。眼前出现了一个巨大而寂静的房间,有半个足球场大,里面林立着一排排厚重的铁箱子,厚度超过一个人平躺,每一排的铁箱子都有上下好几层抽屉。 郭蓉蓉心虚的问:“小菲姐,这些箱子怎么看着好像停尸间呢。” “这本来就是停尸间。里面放的都是没有家属认领的尸体,或者未结命案的尸体。吕爱青的尸体一直都保存在这里。” “全是尸体,啧啧。”郭蓉蓉看着那些数不清个数的抽屉有点儿眼晕。 老医生走到其中一排铁箱中间,掏出钥匙打开最下层几个抽屉,柳菲和李达帮忙拉开,里面装的是一个个冷藏的塑料袋,大小不一,外表也看不出里面装的是什么。 老医生找来一个推车。 柳菲说:“大家戴上手套,小心一些,把这些东西放在车上,不要碰坏了。” “放心吧。”钟开新猜到里面装的肯定都是吕爱青的尸块,虽然打怵,当着女神的面也不能示弱。身先士卒抓起最大那包放在推车上。 李达也跟着从抽屉里拿东西往推车上放。年小光胆子小,又怕鬼,直往后面缩。 郭蓉蓉回头瞪他,“年大胖,你往我身后躲什么,连肚子都遮不住。” 年小光胖脸发烧,很尴尬,“小郭儿你们不知道。我是中元节生的,生辰八字不好,容易遭鬼。要不你们先搬,我就不伸手了,免得给大家带来晦气,哈哈哈……” “切,我看这个世界上就有一个鬼……胆小鬼。”郭蓉蓉不屑一顾。 为了表示自己胆子大,她也伸手拎起一个袋子,故意挑了一个小的拿了起来,还拎到年小光面前,炫耀一下,“看到没,有什么了不起,自己吓自己?” 年小光胖脸都白了,头发根根倒竖,指着塑料袋舌头都不利索了,“她……她……她……” “她什么她?” “她看在看我?” “开玩笑,谁看你呀,吕爱青她都已经……”郭蓉蓉把塑料袋转过来瞧了一眼,隔着灰突突的塑料袋,里面隐约印出了一张人脸的轮廓。 她手里提着的是吕爱青被切下来的人头。 “哇啊啊啊……” 郭蓉蓉跟一只夹了尾巴母猫,全身的毛都立起来了,手一哆嗦人头就掉了。 啪…… 一双带着乳胶手套的修长双手把人头接住。 “一定要小心!”柳菲说着把人头端端正正放在推车上。 把这些尸块和当年的物证都装上了推车,众人把这些东西转移到了法医车的后车厢里。吕爱青的尸体在暗无天日的停尸间冷藏了20年后终于重见天日,而她最终的结局,此时,对于所有人来说,仍是一个未知数…… …… …… 刑事调查局。法医室。 平时少有人来的地方此时聚满了人。特案组所有人都到齐了。副局长宋玉林,蓝京刑警队副队长祖光,还有心理医生丁潜也来了。 谁都忍不住想亲眼看看这个充满传奇色彩的悬案中的被害人……吕爱青的尸体。 2000块肉片,仔细拆散的骨架,完整分割的内脏,水煮的人头。 这些令人发指的恐怖罪行,随着柳菲一一打开那些包裹尸体的袋子,逐一呈现在众人眼中。 据说,人体皮肤铺开的面积将近两平方米。男人略大,女人略小。 柳菲并没有把吕爱青的尸块平铺排列开,法医室里没有任何一个容器足够大。她只是用一个解剖台来单独放这些肉片,勉强够用,整个解剖台上堆成了一个肉丘。 第13章2000个肉片(3) 在放放置肉片的解剖台旁边放着移动担架,上面按照顺序摆放拆散的骨架。相邻的另外一个解剖台上放着内脏和头颅,还有一个移动担架上放着死者的衣物和鞋。 柳菲以最直观的方式将吕爱青的尸体整齐摆放在众人眼前。 经过了20年的漫长岁月,这些尸块依然充满了令人畏惧的震撼。 在场的警察要么之前听说过,要么当年亲身经历过,但是几乎没有人亲眼目睹过吕爱青的尸体。这是他们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接触吕爱青,感受1996年那个冬天的深夜里发生的恐怖凶杀。 解剖间寂静无声,一堆堆冰冷的尸块,封闭的空间里弥漫着深沉的杀意。 宋玉林说:“诸位,你们或许之前从各个渠道都听过说南大碎尸案,或者当年参与过调查,但只有今天,以你们眼前看到的尸体为准。把你们之前对这个案子的一切主观印象统统忘掉,把它当成一个新案子来调查。” 在宋玉林说话的时候,柳菲和李达已经开始尸检了。 他们先从那堆碎肉开始,缓慢而细致的开始检查,时间在一点一滴流逝,在场的其他人出奇的耐心,大约过了2个小时。 柳菲走到放人骨的移动担架前,开始逐一检查那些已经拆散下来的一个个骨棒。时间又过去了一个小时。 她冷静的声音悠悠响起,“肉片切割整齐,大小基本都能控制在4到5厘米之间,下刀垂直,手法稳定。这一点从骨头上也能看出,这些骨头很完整,没有暴力折断、砍断的痕迹,只有骨节之间有细微的刀痕,能够确定凶手肢解的时候是从关节下刀。而且凶器也很锋利。可以断定凶手具有相当专业的素养。” “柳法医,这个专业素养是个什么概念?”人群里一个白发老人说。 说话的人是自愿加入专案组的张睿。 柳菲看了他一眼,“就是经过专业的训练。普通人无法做到。” “有没有可能是一个普通人,因为童年有些恶劣的嗜好,打个比方,他喜欢抓来流浪的猫狗回家杀死分尸,日久天长练就了很熟练的切割功底。这个人的亲人还是外科医生,他可以间接的学到一些外科知识。这样的人是不是也可以完成这种犯罪?” “这个……”柳菲想了想,“你说的这个概念有些笼统。这要取决于他这种所谓的‘爱好’持续了多少年,他从亲人那里如何学习的医学知识,学到了什么程度,还有个人天赋方面的问题。在现实中,我觉得这样的人不太容易会出现。一般人或许也能切出几十片大小一致的肉片,但是2000片都能保持这种稳定的状态就不是熟练而是技术了。我更倾向于认为,凶手更可能是因为个人工作和生活的原因掌握了这方面的刀工,而不是为了作案而临时练习的,对于个人来说,太难了。” “原来是这样啊。”张睿若有所思。 杜志勋忽然插言,“张警官,你说的这个人是你假设的还是你心中真有这么一个嫌疑人?” “有什么问题吗?”张睿问。 “暂且不谈这个凶手是如何掌握的专业刀工。在犯罪心理学的研究中,有个最经典的连环杀手三大特征倒是很符合你说的那个人。许多连环杀手幼年时期都有‘不合年龄的尿床’、‘虐杀动物’和‘纵火情况’。这三个问题代表一个发展过程。你说的这个人恰好就出在中间阶段。” 张睿对杜志勋的说法很感兴趣,“杜组长你能稍微解释一下吗?” 杜志勋不太想打搅柳菲尸检,但既然张睿问到了,他就顺便讲解一下,“我说的连环杀手,是指那些心理异常,以谋杀为乐趣的连环罪犯。这类人很多都有先天性的xing功能障碍。在幼年时期,就会表现在超过年龄的尿床,这间接的说明他的生zhi系统存在某方面问题,也是对自己身体和意识缺乏控制力的表现,往往会需要定期宣泄。随着年龄增长,这类人通过试验杀生来宣泄获得快感,逐步消除内疚和同情心理,而且有逐步增大快感的趋势。一般到了青春期或者成年,就会产生杀人的冲动,但是受到社会和法律的约束,这类人会尝试着用纵火来避免责任,逐步减除对规范的害怕和体验犯罪成功的侥幸。通常情况下,如果一个人在幼年到达虐杀动物阶段,而没有受到及时纠正的话,当他发展到成年的纵火阶段,杀人就是不可避免的趋势。归根结底,连环杀手就是通过定期施害来实现xing快感,以此来代替xing行为。” 张睿频频点头,茅塞顿开,“杜组长,我还有个问题想问,你说南大碎尸案的凶手有可能符合你说的那种情况吗?” 杜志勋已然觉察出张睿的提问似有所指,“有可能。但有一点不同。南大碎尸案的凶手不是连环杀手。如果他符合连环杀手的三大特征。那他绝对不会满足于一次作案。” “或许这一次作案带来的刺激太强烈了呢,已经足够他体验一辈子了。” “这个……” 丁潜插了一句话,“这个很好解释,就好像手yin,偷偷做过一次感觉很好的人,肯定还会做第二次,第三次。” 杜志勋有点儿尴尬,“也可以这么说。所以说,南大碎尸案一个很离奇的地方也就在这里。凶手在杀害刁爱青时表现出了足够的发xie状态。2000片碎尸,分离骨肉,水煮头颅,这些手段都远远超出了任何一起普通的凶手案。这种过度犯罪是典型的变tai心理犯罪的范畴。但是他随后突然之间停止了犯罪,这一点其实很值得商榷。但现在时间有限,我打算留在案情分析会的时候再讨论。现在还是先看看柳菲的尸检情况。顺便说一句,张警官,你提到的那个人也应该引起足够的警惕,即使他不是南大碎尸案的凶手,也不意味着他就是无辜的,有可能有其他案子你还不知道。” 第14章南大碎尸案剖析(1) “我懂了。”张睿欲言又止,没再多说什么。 丁潜这时候看了一眼张睿,虽然没问什么,但从他的目光中似乎已经猜到了张睿暗指的那个人是谁。 两个人心照不宣,谁都没多话。 在他们谈论的时候,柳菲的尸检也一直没停,检查完骨骼之后,她移到下一个解剖台,开始检查头颅和内脏。 凶吕爱青的人头经过冷冻保存与当年发现时并没有太大差别,由于被高温煮过,与生前照片上的人相比已经面目全非,唯有主要特征相似。人头的表皮已经脱落,露出了里面粉红色的肉,两颗浑浊的眼珠尤其突出,鼻梁露出了鼻骨,还有两排暴露在外微黄的牙齿,微微咧开一道黑色的缝隙。这样狰狞的面孔却有一头乌黑粗壮的短发。与柳菲绝艳的容颜形成了充满戏剧化的反差。 美得更美,瘆得更瘆。 柳菲倒是不以为然的摆弄着那颗人头,捧在她手里好像一个随时能苏醒过来的活物,每动一下都能刺激观者的神经。 “切割头颅的部位在第三和第四节颈椎骨之间,下刀是从脖颈后面。由此可以排除一点。吕爱青的致命伤不是脖颈。” “为什么?”郭蓉蓉问。 她也提出很多人心里的疑问。 柳菲不假思索的回答:“如果致命伤在脖子,肯定是从前面的喉管或者颈动脉下刀,而不是从后面。断面切口平齐,这是一次性下刀留下的。因此只能是在吕爱青死后,从脖颈后面下刀切断了人头,凶器不是一把大刀。应该是类似匕首之类的刀,很锋利。” 柳菲放下吕爱青的头,开始检查内脏。 吕爱青的内脏完全是按照放在包裹里的状态摆放的,最引人注目就是肠子。 人的小肠长度一般在6到7米,大肠长度约为1.5米左右。吕爱青的肠子被整整齐齐的叠放在一起。小肠一摞,大肠一摞。当年负责尸检的法医还算负责,保存之前,又把这些器官按照原样摆放好。这给如今的尸检带来了很大便利。可以让办案警察更直观的感受案情。 柳菲拿起解剖刀,轻轻剖开心脏,然后又剖开肝脏,观察了一下,“这些器官除了子宫和右肾不见了,其余的都在这里。都有煮过的痕迹,器官内部几乎没有凝血。说明凶手杀害吕爱青后,有意放过血,烹煮器官也可能是为了去除血水的目的,这样可以便于弃尸。” 她顿了顿,“凶手将吕爱青的内脏逐一取下,分离的很干净,从这一点可以看出,他有相当的解剖方面的技术,对人体结构也比较了解,咦……” 柳菲忽然轻呼一声。 她一贯冷静,极少有情绪波动,这种反常立刻引起了大家注意。关键时刻,她却又不吭声了,一会儿用镊子夹起小肠一端看看,一会儿又看看肝脏……吊足了大家的胃口。 要知道,南大碎尸案最困难的地方就是线索不足,如果能用现今先进的技术手段发现新线索,那倒是一件意外惊喜。 “有什么问题?”杜志勋问。 “肝脏和大小肠都有缺失。肝脏缺了几块,小肠缺了大约20厘米,大肠缺了大约10厘米。” 柳菲的这个回答并没有引起轰动。在场这些人,尤其的当年经历过那件案子的警察都知道吕爱青的内脏有缺失。关于这方面众说纷纭,其中最有名就是对于缺失小肠的各种假设,有些假设甚至涉及到了军政等敏感话题。 “这个我们已经知道了。”宋玉林说。“凶手在切除被害人内脏时有可能出现了一些意外,或者他根本是有意切的……”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柳菲说,“这里发现了一点儿矛盾。” “矛盾?” “凶手在切除心脏,胃,肾脏和脾这些器官,手法都干净利落,甚至连胰腺的位置都找对了,水准非常之高。但在切割肝脏的时候,下刀却十分毛糙,有好几处地方都有缺失,而且缺失的部位有点儿让人难以理解,就好像从一个专业高手忽然变成了一个毛手毛脚的外行。还有小肠和大肠也都莫名其妙的缺少了两截,让人费解。” 丁潜插话,“如果按照这个逻辑,凶手是两个人就能解释了。一个专业的高手,一个是门外汉。” 他不是警察,随口就说,也没什么顾忌。倒是让身边其他警察受到了不小震动。 “这个我现在还不能下定论。需要进一步检查。”柳菲不咸不淡的回了丁潜一句。开始检查吕爱青的衣物。 被害人的衣物居然最完成,没有任何缺失,保持着当年发现尸体时叠放的样子,外衣nei衣由下至上,叠放得整整齐齐。旁边放着吕爱青的一双黑色的皮鞋。最引人瞩目的倒是放在一旁的那个大红色有黑色配边的外套,甚至连网络上都能查到吕爱青失踪那晚就穿的是红色外套。 有一种传说,说吕爱青之所以成为罪犯的目标,就因为她穿的红色外套,刺激了心理变tai的罪犯,这和几乎在相同时间发生在甘肃的白银杀人案遥相呼应,让很多年轻女性一时间都不敢穿红衣服出门了。 柳菲说:“我看过照片,这些衣服的原样其实比这个叠放的还要整齐,几乎都叠出了棱角。” 衣服能叠出棱角,这个听着倒是挺夸张。 蓝京刑警队副队长祖光似乎想到了什么,问柳菲:“柳法医,你现在有照片吗,我想看看。” “可以。李达,你去拿一下。” 李达出了解剖间不一会儿,拿回来几张当年尸检时候拍下的衣物照片,拿给祖光看,祖光看过了递给宋玉林和杜志勋。 宋玉林接过照片看了看,柳菲说的倒是一点儿不假,除了nei衣nei裤这些比较柔软轻薄的衣物之外,秋衣秋裤这类稍微成点儿形的衣物都齐整整的摞放在一起,棱角毕现。 第14章南大碎尸案剖析(2) 他发现祖光欲言又止,好像有什么顾虑,便说:“你有什么想说的只管说,在这里没有外人,畅所欲言,把心里话全说出来。” 宋玉林在蓝京市公安系统都很有威信,有他这句话,祖光心里就有底了。 他说:“宋局长,我是当兵的出身。说心里话,我怎么看这种叠衣服的方式很像军队里呢。” 这句话出口全体鸦雀无声,连宋玉林都有点儿措手不及。 “你能确定吗?” “军队里要求内务整齐,叠被要像豆腐块,叠衣物也要整齐划一,有棱有角。像这种叠衣服的方法我只在当兵的时候这样用,转业之后从来没见过其他地方有相似的。我今天也是第一次看见南大碎尸案的现场物证,才突然想到了这个。” 这时候,张睿忽然冒出一句,“难道那个传言是真的?” 他这话让很多人都莫名其妙。郭蓉蓉问:“什么传言啊?” 张睿说:“我当年也算参与调查过南大碎尸案,虽然只是协助。那个时候全市警力都动员起来了,查嫌疑人查得很辛苦。各种传言也都慢慢的流传开,传的神乎其神。有的说凶手是外地人,作案之后早已经逃离了蓝京市,我们排查也是白费功夫。有的说,凶手就是吕爱青的室友,她一直都跟室友关系不好。一次因为争吵,一个室友失手把她杀了。后来几个人合谋把她分尸了……其中有一种说法就是吕爱青是被军队里的人杀了。当时全蓝京都搜遍了,就是没有吕爱青的线索,连第一案发现场都没有找到。据说只有驻守蓝京的军区没有搜查,所以有人怀疑凶手其实就躲在军队里,只是没法查下去……” 有了祖光刚才的发现,张睿所说的这个传言不免触动了很多人。 难道掩盖多年的真相幕后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吗? 那这个案子如今要是重新翻开会不会引发难以想象的掀然大波? 警员们一时间都有点儿不知所措。 丁潜倒是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有意思,我还从来没这么期待过一个案子的真相呢?不过据我打听这个案子所了解的情况,比起张局长的传言还有更清晰的一个版本,说凶手可能是一个身份不简单的专家呢。就在1996年1月19日这位德高望重的专家做过了一次突破性的小肠移植手术,他名字叫……” “行了,小丁,这种捕风捉影的事情就不要在这里讲了。”宋玉林实在听不下去,及时制止。 杜志勋这时候说道:“其实也无所谓,丁潜和张警官所说的这些传言,我最近在搜集材料时也有所耳闻。这些传言我不会回避,会跟各位一起探讨。既然要查这个案子,我就不会畏首畏尾,前瞻后顾,不管最终结果是什么,我需要的是一个真相。万一出了什么后果,我会一个人承担。” 宋玉林看了看他,虽有赞许,却还是叹口气,没说什么。 丁潜倒是笑呵呵的朝杜志勋竖起了拇指,“你今天真让我刮目相看。原来你还是一个很正直的人呢。” 杜志勋没理睬他,他这么正派的人怎么能跟丁潜这样的家伙一般见识。 …… …… 柳菲的初步尸检已经完成,与20年前的尸检基本吻合。 接下来还有更详细的分类检查,毒理检验,血迹检验,痕迹检验…… 96年南大碎尸案当初未能破案,很大程度上也是受制于刑侦技术落后。经过20年的发展,警方的技术手段已经有了长足进步,从宏观发展到了微观领域。是否能能够在当年留下的物证上找出线索,还要拭目以待。 两天后,杜志勋主持了南大碎尸案的第一次分析会。 专案组全体成员都到齐了。 对于南大碎尸案的案发经过,警员们通过各个渠道大多了然于心。 杜志勋也不过多赘述,简单陈述了一下吕爱青失踪以及碎尸被发现的经过,然后就步入正题,“这个案子在座也都很了解了。我这些天收集了许多资料,准备从犯罪心理的角度对案子做一个剖析,待会儿我会和大家一起探讨。首先,我把这些年对这起案子流传下来的一些假设和分析做一下总结,也便于我们大家理清思路,不要被鱼龙混杂的各种消息干扰了我们的判断。说到这一点就不可回避的谈到吕爱青当年留下的绝笔信。柳菲,你拿给各位看看……” 柳菲把早已准备好的物证袋放在桌上,众人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了里面那封信上。 一张普通的白色信纸,纸张发污,上面整齐的写着几行字,像是被血浸过又干了的,字体有些模糊,但不妨碍辨认。 “字体书写比较工整,但是书写内容却是满篇的咒骂和对社会的奚落。当时警方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是吕爱青在凶手逼迫下写的这段话,紧接着就发现有七个字比较特殊,这些字分散开来,每个字都与前后字空出一定距离,经过分析认为这七个字是吕爱青的留下的暗示。这恐怕是当时最直接的能够指认凶手的线索了。” 杜志勋说着拿起桌上的遥控器,打开投影机,在身后的屏幕上出现了七个字体…… 开、五、是、表、人、和、吊。 “警方当时认为,吕爱青是自知将死,想要给警方留下了一个指认凶手的暗示。但她在匆忙之下不可能有太多时间思考,肯定是使用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同笔划替代,来把自己要交代的信息隐藏在这段话里。头三个字‘开’、‘五’、‘是’,警方已经猜出了含义,应该是‘凶手是’。但对于之后四个字的解释就众说不一了。通常有三种假设……” 杜志勋一按遥控器,把画面调到下一个画面…… 1、凶手是人和 2、凶手是儿和 3、凶手是刀和 第14章南大碎尸案剖析(3) “而民间还流传了一种解释……‘凶手是驼儿和军。’这里的‘驼儿’应该指的是一个人的外号,或者是另外一个凶手对同伙的称呼,而另外一个凶手就是一个‘军’字。这个解释不言而喻。” 没想到杜志勋会议一开始就提到了这个敏感话题。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提起精神。 “‘驼儿’这个解释,我没法给与评价,在我查阅的这些资料里,当年警方没有调查过叫这个外号的人。至于这个‘军’,顾名思义就是军人。我认为‘军人说’这种可能性根本不存在。虽然当年的蓝京警方没有搜查过军区,但据我核实,军区内部当年也进行过严格的自检核查,他们内部的审查部门比我们民间的公安局更要严苛的多。稍有嫌疑的人都不会放过。并没有发现问题人物。其实换一个角度想,军区内部根本就不具备作案的条件。严格的军事化体制让个人很少有自由空间。杀人,分尸,弃尸,整个一系列完成下来,很难不被其他人发现。除非是集体包庇凶手,那简直就是威胁论了,完全不合逻辑。军队内部对触犯军纪人的处罚可比我们民间严厉多了,也没有人敢包庇,我说的没错吧。祖队长?” 祖光点点头,“这倒是。” “还有一种说法是医院‘盗取器官说’,认为凶手是蓝京市一位著名的医学教授……季元寿,主要的证据是他在1996年1月19日那天成功完成了一例难度极大的小肠移植手术。所以有猜测认为,吕爱青是被这名专家和帮凶合谋绑架,杀害,目的是取用她的肠子做移植手术。事后为了毁尸灭迹,将吕爱青的尸体残忍肢解分尸。有些人还举出证据,诸如切割2000块整齐的尸片体现了高超的外科手术能力,将小肠整齐叠放,是外科医生的习惯。将死者衣物细心叠好摞起,体现了愧疚之意,等等。对于这个,我们还是先听听专业医生怎么说的吧。她比我有发言权。” 杜志勋示意柳菲。 柳菲淡然说道:“96年1月19日,也就是发现吕爱青尸体的前几个小时,纪元寿在蓝京市人民医院确实做过一例小肠移植手术。与弃尸时间似乎比较吻合。但是提出这种假设的人并不懂一个基本的医学尝试。小肠移植手术不是随便找来一个人就可以和患者之间移植的,需要提前做配型化验。而且,纪教授当时的手术是整肠移植技术,将长达3米2的肠子移植到患者体内。在吕爱青的碎尸中,肠子是比较完整的,只是缺少了20厘米左右。所以,从医学角度说来说,器官盗取不能成立。” 杜志勋接过话:“从推理的角度来说,假如吕爱青真是某些医生为了盗取器官而绑架杀害的,事后为了毁尸灭迹而碎尸,之后还要弃尸。这并不是一个聪明的做法,相反,相当的愚蠢。对于几个医生来说,直接在医院里处理掉不是更保险吗?而且最容易暴露作案意图的小肠还叠放的整整齐齐,这不等于是在掩耳盗铃。但不知为什么,居然有很多人相信这种荒唐至极的假设。” 丁潜插话道:“所以说人心险恶嘛。最早提出这种假设的人肯定是别有居心。没准跟季元寿有私仇,或是嫉妒他的威望,借着网路暗中使坏,造谣中伤。这样的人虽不是凶手,倒也无形中成了凶手的帮凶。” 杜志勋看了看他,点点头,彼此之间有了一点儿默契。 他接着说:“还有一个比较出名的传言,是说有个联防队员曾在1996年1月份也就是吕爱青失踪但还未发现尸体的那段时间,见到过两个形迹可疑的人,并上前盘查,那两个人自称是来自江岸市,恰好是被害人吕爱青的老家。他们随身带的包正巧与装吕爱青尸体的包同样款式。这条线索,我倒是觉得有些价值,可往下查一查。不过据说当时,蓝京警方曾对这条线索进行过专门调查,但是没有下文,就不了了之了。基本上来说,现在流传的一些传闻都存在着巨大的漏洞,不足为信。我们现在要重新理清思路,从源头一步步推导……我接下来就说说我对凶手的看法。” “等一下啊,组长。”郭蓉蓉忽然插嘴,“你刚才说到吕爱青留下的那七个字暗示,还没说完呢。凶手到底是谁啊?那后四个字到底有解吗?你只是把‘驼儿和军’这种解释给否了,那你的结果呢?” 杜志勋做了一个无奈的表情,“我也没解出来,这个组合有好多种字。” “哦,是这样啊。”郭蓉蓉满脸失望。扭头看见坐在身边的丁潜若有所思,捅捅他,小声问,“大叔,你呢?” “我什么?” “你有没有猜到结果啊?” “我啊……什么也没猜到。” “真逊。”郭蓉蓉觉得不好玩了。 丁潜脑子里却想起了邓佳佳对这七个字的解释,她说后四个字根本就没有任何解释。只是凶手用来迷惑人的。 真有这种可能吗? 假如真有,那这封信的用意何在呢? 杜志勋那边已经接着往下说了:“我现在根据对凶手已经掌握的资料做一个心理侧写。” 他稍稍停顿一下,问柳菲,“吕爱青的死因你现在能够确定吗,如果可以,我的侧写会做的更精确。” 柳菲摇摇头,“还不能。” “那你能确定吕爱青是不是死于扼杀,或者偷袭呢?” “是不是偷袭,我现在不能断定,但我可以肯定吕爱青不是被扼死的。” “那好。就目前情况来看。我认为凶手年纪在25岁到45岁之间,相貌有些丑,外表消瘦,个头中等偏下,很注重外表,个性格冷静,比较健谈,头脑聪明,受过高等教育。个性十分要强美,具有偏执型人格,受过感情创伤,有xing功能障碍。曾经服过兵役。之后做过长期医生或是厨师、屠宰行业。有自己独立的住所。” 第14章南大碎尸案剖析(4) (上一章最后一段做了一点儿修改。3月24日) 杜志勋说完这番话,会场一片沉静。 杜志勋通过先进的犯罪侧写手段第一次把这个隐藏了20年的神秘凶手完整的勾勒出来。 所有人都需要时间来消化。 对于凶手年龄、性别和身份的推测,大家比较好理解。在这方面,当初的警方也做出过相似的推断,认为凶手是一个体格健壮的成年男子,以医生和从事屠宰行业的人群优先。这主要是根据法医尸检和警方的经验进行判断。 但对于其他方面的侧写,甚至外貌和性格,杜志勋也做出了细致说明,这就有点儿神奇了。 “组长,你怎么会觉得这个人长得丑,个子又不高呢,心理侧写还能猜出这东西啊……”郭蓉蓉按捺不住,抢先提问。 如果这个侧写是出自丁潜的嘴,她肯定会说他又让大神儿附体了。 “犯罪侧写不是猜,是通过对凶手的行为分析来对他的属性进行推断。”杜志勋看其他人跟郭蓉蓉的反应差不多,便耐心解释,“凶手在这起犯罪中最有特征的行为是对被害人吕爱青尸体的处理。他的碎尸程度远远超过了弃尸的用途,这种过度犯罪反应出来的就是他的真实心态。2000块大小几乎均匀的肉片站在法医角度看,说明凶手受到过专业刀工的训练,站在犯罪心理角度看,反应出的就是凶手极端偏执的性格特点,以及自我压抑与自我强迫的症状,这通常与xing功能障碍挂钩。” “为什么不能是仇恨呢?”祖光插嘴。 “仇恨的心态体现在犯罪行为中就是过分的羞辱。凶手对吕爱青的尸体恰好相反,即使谈不上尊重,但至少很谨慎。他每一刀切得都很认真,尤其对被害人的小肠叠放得异常整齐,甚至衣物都叠出了棱角。这是一种追求完美主义的心态。而不是羞辱。从这个方面就能解释刚才郭蓉蓉的疑问……” 杜志勋用遥控器选了一张吕爱青的生活照片显示在屏幕上。“你们之前都已经看过了她的各种照片,平心而论,她的外表很平凡,算不上漂亮,也算不上很有气质,但也不算丑,属于长相中等的人。这里就有一个疑问。为什么她会成为凶手的目标?一个有完美主义情节的凶手,选择目标必然是他所欣赏的对象。也就是说,他的目标一定要比他优秀,让他能够仰视。美丑是一个相对值。长相漂亮的凶手通常不会选择相貌远不及自己的女人作为目标。所以,我认为凶手外貌丑陋,身高也不会太高,再加上xing功能障碍,他的内心会处于一个长期压抑的自卑状态,这类人往往有肝郁气滞的症状,造成体格瘦弱,面黄虚弱,有些人还会出现黄褐斑。这会让他的气色更差,实际看上去比本人更丑。” “这样的人不是更应该沉默寡言吗?可是杜组长认为他比较健谈。”张睿不禁提出疑问。 “自身条件差的人会出现两种发展方向,一种是自暴自弃,一种是奋发图强。凶手明显是后者。有条不紊的作案和弃尸都能显示出他冷静的个性和缜密的思维,这是后天有意识长期锻炼的结果。他的完美主义个性也是在同时间培养出起来的。这样的人不仅在事业上有较高要求,也很注重外表,在与人交往方面也会表现出积极乐观,这是在通过其他方面的成就来弥补个人先天条件的不足。他也会渴望有异性青睐,早早结婚,过上比常人还要好的生活。所以,当你们实际看到这个人的时候,未必会觉得这个人讨厌,甚至会有点儿喜欢他。他健谈,风趣,不给人带来攻击性。这样的人在接近受害者时,对方往往不会觉察到。这恐怕也是当年没有人目击到凶手的原因,不是没看到凶手,而是根本没有怀疑他。但现实中,他的感情生活恐怕并不如意,他努力所达到的事业高度还远不能抵消自身条件的不足,尤其是xing功能障碍。这几乎就是一颗最大的定时炸弹,随时能摧毁他苦心经营的感情生活。一个女人对男人xing能力的嘲讽是给这个男人最大的wu辱。” “你认为这是刺激他作案的动机?”张睿问。 “他作案的动机可能早就产生了。但只是一直没有跨过理智的界限。他的感情矛盾可能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会不会是吕爱青长相酷似凶手的女友,所以激起了他杀人的yu望?”郭蓉蓉问。 “有可能,或者凶手的目标范围更大,只要是气质和外表让他觉得不可得到的女人,都能激起他的发xie欲,只要他有这个机会。想象一下,1996年1月10日的夜里,一个偶然的机会,凶手刚好与吕爱青擦肩而过。就如同你遭遇了一只饥肠辘辘的野兽,你心里根本无法猜到它到底会不会袭击你。对于凶手来说,能获得像吕爱青这样的女人青睐,已经是万幸了。但是当他无法得到时,渴望发xie的yu望就会被一次次压抑,可能会因为某个不经意的刺激,让压力超过了临界点,突然爆发。之后会产生了毁灭的后果……” 第15章黄金掌纹(1) “……但这里涉及到了我前几天提到的一个问题,像这种由于xing功能障碍和幼年原因逐渐演变成的发泄式凶手,必定会连环作案,他必须依靠不断的行凶来发xie欲望,但事实上,凶手却在南大碎尸案之后销声匿迹了。这是一种很反常的情况。我仔细思索,总结了三种假设,1,凶手离开了蓝京。2,改进了作案模式。3,发生了意外……第一种假设几乎可以被去除。因为即使凶手到了新的居住地,他早晚还会作案。但到目前为止,我们还没有发现与南大碎尸案相似的案子。第二种假设就比较麻烦了。一般连环杀人犯都会有相似的作案标记,即便他会不断完善自己的技巧,那也是一个渐变的过程。只有极个别的天才型杀人犯会突发奇想尝试各种可能。甚至掩盖自己的作案标记。但是这种罪犯在全世界范围内都寥寥无几。我们碰上的几率并不大。第三种假设,包含的可能性也比较广。结婚,交通事故,亲人去世等等,这些都可能导致凶手突然中止作案……所以这个问题我们暂且搁置。遇到实际问题,再实际分析……” “最后说说凶手的职业。我圈定的范围是医生和屠宰类的工作。这里要声明一点。我所说的高等教育,并不是一个绝对值。凶手从高中毕业到大学都有可能。外科医生是一个很理想的身份,各方面条件都可以符合我描述的特征。但我不能吧这个范围圈定得太窄。现实中还有其他种可能,例如一个高考落榜的学生,或者因为家庭原因中途辍学的学生,他们本身的智力水平和资质未必差,只是因为一些客观原因被迫改变了初衷,选择了他们不喜欢的职业,对于之后走上犯罪道路还能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这也不是没有可能。在这方面我尊重法医的尸检。医生,或是肉联厂职工,饭店厨师,肉店老板这类跟屠宰有联系的行业都算在内。我知道,要调查起来,难度不小,过去了这么多年,可能凶手的职业早已有所改变。这就需要我们耐心细致的调查当年的各种资料,可以将我侧写的凶手画像作为参考……” “杜组长能够百分百确定自己的嫌疑人画像准确吗?”一个人突然问道。 这时候居然传出了不和谐的声音。 所有人的目光刷的集中在了说话人的脸上。 张睿。 老头子见大家诧异表情,也觉得有点儿尴尬,解释说:“杜组长,我不是认为你的说的不对。我干了这么多年刑警,实话实说,很多时候会遇到各种意想不到的情况。有可能我们实际抓到的人与我们最初的判断完全不同,这种情况我自己也没少遇到。杜组长现在只是根据当年留下来的资料进行理论分析,你真的能确定凶手就是你描述的那样吗,万一有例外怎么办?” 杜志勋看了看他,“张警官,你这么问,是不是你心里已经有了嫌疑人?” “……”张睿欲言又止。 “是不是程飞?”杜志勋直接了当提出来。 张睿犹豫了一下,“是。” “我听说,这个人曾经到你的辖区公安局自首过。承认他就是南大碎尸案的凶手。” “对,是有这么回事儿。” 两个人一问一答,让那些还不知道这件事的警员更加吃惊。 南大碎尸案凶手果真能自首,那绝对是个爆炸性的新闻。 杜志勋平淡的说:“我听说,这个人自首后是你亲自审问的,后来因为证据不足你把他放了。” “是有这么回事。这个人是医生出身,至今单身未娶,很符合凶手条件,但在审问他的时候,我发现他对案情的陈述有很多漏洞,给我感觉他分明就是从网上还是什么地方看到一些南大碎尸案的消息,自己背下来糊弄我的。还有一个最主要的原因,他年纪太轻,今年才38岁,那20年前他也就18岁。这与你心理侧写里的罪犯年龄都是有很大差距的。” 杜志勋给出的凶手年龄在25到45岁之间。相对来说,18岁确实是太年轻了一点儿。 “你说的不假。18岁处于成年未成年之间,心智还不够成熟。南大碎尸案对于他来说,难度还是太大了。你当时放他,倒也并不是没有道理。既然这样,你为什么现在又怀疑他呢?” “我那只是凭着多年的经验进行判断。但我后来总感觉这个人不太正常……” “所以你外孙女失踪,你怀疑是他捣鬼,当有人按照南大碎尸案的手法伪造成你孙女遇害的假消息,让你第一个想到凶手就是程飞,是吧……” 张睿脸上有点儿挂不住,但还是点点头。 接下来,他就干了这辈子最蠢最荒唐的一件事……打算手刃仇人为孙女报仇。而事实上,邓佳佳只是躲在同学家完了几天而已。 事不关己,关己则乱,聪明一辈子的老刑警到头来办了这么一件蠢事,晚节不保,连职位都给停了。 幸好杜志勋只是点到为止,并没有让张睿下不来台,他说:“既然你孙女现在已经找到了,你跟他只是一个误会。你还怀疑什么?” “我两天前在法医室,听你谈论凶手,你当时说了‘连环杀手三大特征’这个理论……‘不合年龄的尿床’、‘虐杀动物’和‘纵火’。你当时还说,这样的人应该引起足够的警惕,即使他不是南大碎尸案的凶手,也不意味着他就是无辜的,有可能有其他案子我们还不知道。这给了我一些启发。” “是有这么回事儿,”杜志勋想起来了,“你当时举例提到一个人,童年的时候就喜欢抓来流浪的猫狗,带回家杀死分尸,原来你说的就是程飞。” “他在自首的时候,我审问他,他就曾亲口对我说,他从小就有抓流浪猫和流浪狗肢解的的经历。恰好就符合你所说的第二种……虐杀动物。其他两个特征他当时没讲。我不知道他是不是也有。如果他真的符合你所说的三种特征,那是不是就意味着他是连环杀人犯呢。” 第15章黄金掌纹(2) 杜志勋思索了一下,“我的解释只代表通常情况,但你所说的这个人比较特殊。说实话,我还从来没遇到过连环杀人犯自首这种情况。一般来说,连环杀人犯也是有一个成长阶段。在初始阶段,大部分人会对被害人产生愧疚,甚至有些罪犯会给警方留下寻找自己的线索,不过像自首这种情况确实十分罕见。我不好轻易下定论。而且对于程飞虐杀动物这件事,真假还有待核实。是你亲自审问的他的,你应该对这个人有所了解,你觉得这个人的话可信吗?” 杜志勋的反问让张睿陷入了沉思。他脑海中浮现出了程飞身影。 这个人偏瘦弱,中等个头,长相普通,不算丑,但也绝对称不上好看。十分健谈。给人的印象并不讨厌。兽医工作,之前做过大医院的外科医生。 他的外表和身份基本上符合杜志勋的侧写,只是在细节上存在一些偏差。 “别怪我没告诉你,你一定会后悔你今天的决定。” 那家伙不止一次用这种话来威胁他。 紧跟着,围绕张睿一家人,各种可疑的事情接二连三出现,直到发生邓佳佳失踪这件事,尽管结局圆满,却让张睿后怕不已。也不能不让他多疑。 “张警官……张警官……” 张睿听到有人喊他,猛然惊醒,看见杜志勋询问的目光看着他。“哦,哦,怎么了?” “你如果怀疑什么,索性在这里都说出来吧。我们大家可以一起分析分析。” 张睿迟疑了片刻,“恕我直言,杜组长,我怀疑最近发生的这起模仿南大碎尸案其实就是这个程飞在背后搞的鬼。” 杜志勋稍微一凝,“目的呢?” “针对我。” “你?” “我当了这么多年刑警,保不齐得罪过什么人,给我感觉,程飞就是在借着南大碎尸案故意给我下套。我一时冲动,中了他的诡计,惹上现在一身麻烦。我觉得这分明是一起蓄谋已久的阴谋。” “你有证据吗?” “暂时还没有。如果有的话我早就……” 杜志勋眼中似乎闪了一下,“你容我考虑一下,张警官,我们先听听其他方面的调查情况。” 既然杜志勋这么说了,张睿也不好多说什么,希望杜志勋不是在敷衍他。 杜志勋对大家说:“我刚才给凶手做了性格方面的剖析,接下来让柳法医给大家说说尸检情况。” 刚才杜志勋的心理剖析让大家震惊不已,不过提到尸检,众人的反应各不相同,很多人都不自觉的表现出了怀疑和好奇。 柳菲初步的尸表检查基本上和之前的发现一致,并没有找到多少有价值的新线索,这个并不意外,毕竟是20年前的尸体,很多人对破案并不抱太大希望。 如今柳菲已经完成了尸检,以现在的法医技术是否真能从吕爱青的尸体上发现重要线索,从柳菲淡漠的表情上丝毫看不出答案。 柳菲倒也不急不躁,声音平淡的说:“首先,我说说被害人的死因检查。我给吕爱青的头发、内脏器官都进行了毒理化验,没有发现中毒迹象。可以排除毒杀的可能性。被害人也没有机械性窒息死亡的症状。被害人的头部上也没有发现任何击打留下的伤害……到目前为止,我还无法断定吕爱青的死因。” 最后一句话才是关键。 犹如给众人当头泼下一盆冷水。 有史以来最凶残的碎尸案却无法得知被害人的死因,20年前如此,20年后也如此。确实有点儿难以置信。 “不会是凌迟吧。”郭蓉蓉脱口而出。 大家都给吓一跳。 这倒是个脑洞大开的想法。 郭蓉蓉还煞有其事的给大家解释,“我听说古代有一种凌迟酷刑叫鱼鳞剐,把人扒光衣服,用渔网紧紧缠绕,把身上的肉都勒出来。然后用一把锋利的小刀把网眼中凸出来的肉一块块剜掉,就像剃鱼鳞一样。如果吕爱青就是这么被活剐的,疼也疼死了,其他地方当然不会有伤啦。” 大家面面相觑,这小丫头倒是真敢想。这么恐怖的死法光想想就不寒而栗,就是不知道可不可能。 “你怎么觉得?”杜志勋问柳菲。 “理论上可以。”柳菲说,“剐刑是历史上最残忍的一种刑罚,也是最有技巧的一种死刑方式。从最初的120刀处死发展到360刀,到最后为3000刀以上。强调骨肉尽而气息尚存。所以行刑者在行刑的过程中尽可能不碰被害人的重要器官,只是切割皮肉。这倒和南大碎尸凶手的手法有些相似之处,这样的杀人方式也可以解释为什么吕爱青的内脏没有受到明显的损伤。” “不是说她的内脏有缺失吗?”祖光说。 “缺失的是子宫、右肾,一部分肝脏,20厘米的小肠和10厘米的大肠。”柳菲已经清晰的记在心里,“不过这些地方的刀口都比较整齐。应该是吕爱青遇害后,凶手割取器官的时候留下的伤口。” “这里我要补充一句。”杜志勋接过话,“我觉得缺失的这些器官,诸如子宫,右肾,大小肠。极有可能是被凶手故意取走的。甚至是可能留作收藏了。这比较符合一个xing功能障碍的连环杀手的特点。雄性荷尔蒙不能通过正常渠道宣xie,除了需要定期以虐杀方式去宣xie,还经常伴随着一些极端特别的方式,譬如说收藏被害人的某些器官,作为自己的纪念品,这个并不罕见。” 第15章黄金掌纹(3) 杜志勋示意柳菲接着说,柳菲说:“郭蓉蓉这个想法很好,与法医的尸检不矛盾,我认为这有可能就是吕爱青的真正死因。” 没想到自己的突发奇想能得到柳菲支持,郭蓉蓉十分得意,要知道柳菲可不是轻易会夸人的,高兴之余,小声对坐在身边的丁潜说:“大叔,你今天怎么这么沉闷呐。难道就没有点儿想法?” “没有。” “那我这算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吧。”她得意洋洋,胸脯拔得老高。 丁潜瞥了她一眼,“别推了,还是小心露点吧。” “……” 至少算是解决了一个难题,沉闷的气氛又开始活跃了。 祖光带过来的几个刑警中,有人问:“柳法医,听说在装被害人尸块的拎包里还有水泥块,火药和床单什么的,那个应该是个线索吧?” 柳菲了然于心,“当年在小粉桥附近的垃圾堆里发现了三个包裹,其中有个装肉块和内脏的帆布旅游包。上面印有“上海旅游”字样,在帆布面上提取到了少量火药残渣。而包裹骨头和衣物的两个床单来自同一张蓝色床单。这种床单在当时很普通。但是没有发现什么水泥。这是谣传。火药样品我又重新检查了一遍,是那种老式的黑火药。不过在帆布包里发现了管型印记,怀疑包里曾经存放过火药猎枪。那两片床单也有点儿说道,在上面发现了猫毛和老式棕绷床上的棕毛。这些都算上比较直接的线索。” 张睿插嘴,“这个我也听说过,据说,当时警方认为凶手持有猎枪,也不排除是一个惯犯的可能,但是这条线没有挖出什么结果。也可能是这个案子的线索比较碎,让警方一直都摸不到准确的方向,弄得一直团团转……” “如果当时警方的技术能再先进一步,或许已经找到凶手了。”柳菲忽然冒出一句话。冷艳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光彩。 “莫非柳法医发现了什么?”张睿急忙问。 “我给你们看样东西。” 柳菲说着起身走到房间角落,那里早已经停放着一个医用推车,开会的时候就一直放在那儿,谁也没注意原来是柳菲带来的。 柳菲把推车推到众人面前,大家一看就认出上面是吕爱青那件红色的夹克,下面是一条黑色的喇叭筒牛仔裤。这一套正是吕爱青失踪那天穿的外套,后来随着尸块一起被发现。 谁也不知道柳菲忽然把这套衣服拿来干什么。 柳菲拿起放在推车上的一副乳胶手套戴上。把衣服轻轻翻开,拎起来。 不少人发出低声轻叹。 红色的夹克衫上出现了一些暗灰色的印迹,显得有些凌乱,仔细看居然是一些指纹和手掌印。就好像是灰色发亮的油笔画在衣服上的感觉, “这是……这是怎么弄上去的?”祖光看得张口结舌。 他倒是也没少见过指纹什么的,但是像这样直接印在衣服上的指纹从来没见过。 “提取出来的。”柳菲接着又拿起下面的裤子,牛仔裤上竟然也印着同样的掌纹。这更令大家惊讶了。 要知道一般的指纹和掌纹只有在光滑的平面上才能提取出来,像布料这种粗糙柔软的表面用传统方法根本就不可能提取掌纹。以90年代的技术条件更是不敢想象。直到近些年有了碘熏器,才能在粗糙物体上提取指纹。不过步骤麻烦,需要拍照成像。像柳菲这样直接能让指纹显现在布料上,大家还是第一次见到。 “柳菲你给大家解释一下吧。”杜志勋说。 “好,不过在那儿之前,我得先向你汇报一件事。”柳菲卖了一个关子。 “你说。” “为了做这个试验,我用了组里的办案经费。” “哦,没关系。这个正常。用了多少?”杜志勋随口问。 “20000。” 饶是杜志勋定力好,也差点儿没把椅子坐翻。“怎么这么多?” “这些掌纹可是货真价实的黄金掌纹。我用了这么多金粉,当然成本就高点儿了。”柳菲不以为然的解释。“这种实验叫真空金属沉积。专门用来检测衣物布料中那些难以寻找的指纹痕迹。” “真空金属沉积……我好像是听说过,不过没见识过。”祖光很好奇。 “首先把衣料放置在真空容器里,然后高温加热黄金粉末,让它蒸发形成黄金蒸气,当与衣物的表面接触后,黄金蒸气会发生凝聚,均匀的附着在衣物的表面。由于掌纹一般由汗液和油脂的混合物组成,黄金蒸气可以透过它,而不会附着在指印表面。然后,再使给锌粉加热蒸发,形成锌蒸气,锌与金混合后呈现灰色,而有指印的地方呈现衣物的本色,从而得到一副完整的掌纹。” 大家这才恍然。 丁潜开玩笑,“那也用不了这么多黄金吧。不会是用多余金子打耳环去了?” 柳菲白楞他一眼,“这么多衣服需要检查,当然用的金子多点儿了。你要是喜欢,等这个案子结了,你申请把这些衣服拿走,这是上面全是金子。” 郭蓉蓉眼睛烁烁放光,“这是名副其实的金衣呀。我可不可以申请呀。组长……” “别说没用的,谈案子吧。”杜志勋没好气的说。办案经费是有数的。就柳菲这种花发,fbi都能让她干黄铺了。 花了这么多钱的柳菲显得格外精神,很淡定的拿着吕爱青的红色夹克说:“我对吕爱青衣服上的这些掌纹和指纹做过仔细分析,基本上都是吕爱青自己的掌纹,也有两三个其他人的指纹。但有一处掌纹比较特殊。” 柳菲把外套展开,在右侧靠近腰部的位置,有一个形状奇特的掌纹。五指和靠近腕部的掌缘十分清晰的印在衣服上,掌心部位却是空白的,没有印上丝毫痕迹。最奇特的是五跟指全是弯曲的。 “这个掌印怎么是这样的?这是人的?”祖光疑惑不解。 第15章黄金掌纹(4) “当然。”柳菲解释。“我们通常提取的掌印都是在比较光滑坚硬的物体表面上,形状自然规则。但这枚掌印出现在柔软的衣服上,衣服是有褶皱的,所以能够给我们提供更多的信息。这个掌印是左手。手型方向偏左下方。弯曲的手型和空白的掌心说明手掌接触衣服不是平面接触的,而是一个运动的过程,就像这样……” 柳菲说着,用左手往衣服上一抓,弯曲的手指和手掌恰好与掌印相吻合。 祖光又不禁疑问:“那柳法医你怎么知道这个掌纹可疑呢,也许就是吕爱青自己抓衣服时候留下的。” 柳菲摇摇头,“我虽然没有吕爱青的掌纹的样本,不过我想这套衣服上,出现次数最多的那些指纹和掌纹肯定就是吕爱青的。但这个掌纹明显和吕爱青的掌纹不一样,更大,手指更粗,手型很像是一个男人的手掌。” “即使是一个男人的手掌,也不能断定就是凶手的吧。也许是同学还是什么人无意中碰过她衣服呢。完全有这种可能呀。” “这么说倒也说得通,但你们再看看这个……” 柳菲放下红夹克,拿起了下面的牛仔裤,指着右tun部的位置。那上面也有个清晰的手掌印。“我经过指纹和掌纹的仔细比对,这个手掌印与夹克上的那个掌印完全一致,是同一个人留下的。据我所指,吕爱青并没有男友。那么这枚掌印的位置就很蹊跷了。没有女人会纵容一个男人把手放在这种地方。一个男人也不可能无意中在一个女人身上两次留下掌印。根据这两个掌印位置,我想到了一个场景。谁愿意跟我表演一下。” 柳菲的目光有意无意看了丁潜一眼。 丁潜刚要起身,就被一双手按回座位上了。除了钟开新也不会有其他人。 他屁颠颠的跑到柳菲跟前,“你说吧,怎么配合你?” “假设我在前面走,你是一个se狼,想要tiao戏我。知道怎么做吧。” “我明白。”钟开新伸手就按到柳菲pi股上,位置正好和吕爱青裤子上的掌印一致。 柳菲冷冷看了他一眼,“做做样子就可以。不用来真的。” “哦,我就是想表现的真实一点儿。有助于还原真相。”钟开新意犹未尽的缩回手。 柳菲没说什么,转身快步向前走。钟开新下意识的伸出手,抓住了她的衣襟,位置与夹克上的掌印再次吻合。 还没等钟开新说话,柳菲回身扇了他一嘴巴。力量倒是不大,响声清脆悦耳。然后淡然说道:“我配合你还原真相。” 除去钟开新希望的真相什么样不说,眼前的情形已经震动了所有人。所有人眼前不约而同的浮现出了1996年1月10日那个夜晚的情景。 吕爱青做梦都没有想到,一次毫不起眼的调戏,一个下意识的反抗,会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平静乏味的生活容易使人丧失警惕,未知的恐怖往往就藏在身边未曾觉察的角落。 柳菲的发现第一次将多年以来人们对这起悬案的种种猜测归为现实。 祖光感慨不已,“要是当初有这样的技术,说不定早就找出凶手来了。” “现在也不算晚。”一个人说道。 大家闪目看去,说话的人正是杜志勋。 一直坐在杜志勋身边听大家讨论的宋玉林这时也终于沉不住气了,问他,“小杜,听你这意思,你是想到办法了?” “我综合各方面的线索考虑了一下。做了一个推断。” 杜志勋看向张睿,“张警官,我现在可以回答你心里的疑虑了。我认为,你在这个案子里是很重要的一个环节。正因为有你,才让我们有可能抓住那个家伙。” “因为我?”张睿有点儿莫名其妙。 “你不是说,最近家里各种可疑的事情接二连三发生吗,你怀疑是程飞搞得鬼。站在我的角度,这个人到底是不是程飞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些事是围绕你发生的。尤其是刚刚发生的模仿南大碎尸案事件。罪犯大费周章,几乎完美模拟了当年的碎尸案,但是最终的关键却落在了邓佳佳的衣服上。他的意图不是为了杀人,而是为了让我们以为被害人是邓佳佳。为什么偏偏是邓佳佳?因为邓佳佳是你外孙女……” “……” “你认为这个人的目的就是为了报复你。这一点我赞同。但问题的关键在于,为什么他会选择用这种方式来报复你,而不是用其他手段?” “这个……”张睿一时回答不出。 “因为在这个人看来,南大碎尸案对他和对你都有着特殊意义。你当年又亲自参与过南大案子的调查。这个联系就有了。” “可是为什么单单是我,当年负责调查的警察有那么多,这家伙为什么偏要找我报复?” “问得好。首先,我先告诉你我个人的看法,我认为这个要报复你的人,就是南大碎尸案的凶手。而你,恐怕当年跟这个人接触过,甚至你调查过他。只可惜功亏一篑,他最终还是漏网了。但对于凶手来说,那或许是他最接近于被抓的一次。即使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仍然耿耿于怀。在他眼中一直把你当成是他的对手。” 张睿被震撼的说不出话,好半天才说:“那为什么他才想到要找我报复?” “这个问题我们之前也讨论过,可能是他的生活发生了巨变,或者是你在某方面刺激到了他,让他想要重新作案。不过,他经历过这些年,性格也会发生一些改变。他并不想像当年那样随便找个女人杀死来发xie,他的犯罪手段这次升级了。他似乎更享受与你之间对抗的过程。” 那他为什么要把我的女儿和孙女牵扯进来?”张睿气愤不已。 “为了刺激,也为了让你全力以跟他博弈。” “照你这么说,我的家人没有危险,他目标就是冲我来的……” 第16章抛尸圆周假设(1) “也不能那么说。犯罪是会升级的。他既然当年能杀吕爱青,现在一样能杀别人,尽管这些年可能会出现一些变化,但仍然极具危险性。我们现在还不明白他这次复出的真正原因,因此对这个人要格外小心。现在博弈才刚刚开始,他还没有达到真正的兴奋状态,我们要趁这个时期尽快抓住他。” 张睿心悦诚服,“我听你的杜组长,你现在想到什么好办法了吗?” “办法倒是有一个。” “什么办法?” “你。” “我?” “你当年参与过调查,对当时的情景还有没有印象,如果拿我的凶手侧写去做对比,还能不能找出相似的人?” 气氛骤然紧张,所有人都屏息凝气,热切的目光集中在张睿身上。 张睿激动的脸色都有点儿发红,努力想了好半天,最后无奈的摇摇头,“时间过去太久了,当初我和别人一起走访调查,接触过的人都算上也有上百个吧。现在要让我全记起来,老实说,我实在记不住了。再说当时我对案情了解的也不是特别详细,对凶手的认识也没有现在怎么精准。也许我真的无意中遇见了凶手,可是我自己当时根本没有意识到。” “那你是不是还有当年的调查记录?” “不全,但大部分我还保存着。” “那也行。至少我现在已经有了方向了。我们现在已经掌握了凶手的掌纹,下一步的目的就是找到能与掌纹相匹配的人。” “你是想做一个摸排?” “正是。” “那这个范围可就太大了。这么多年过去,我当初调查过的人现在肯定已经各奔东西了,说不定全国各地哪都有。想要全找到不容易啊。”张睿很为难。 “那除了这个办法,现在谁还有更好的办法吗?”杜志勋问张睿,也是在问大家。 张睿没有。 其他人也没有。 “但至少,有一点我现在可以确定。凶手还住在蓝京市里。”杜志勋很有信心的说。“他这一次是完全按照当年弃尸的地方遗弃的那些碎猪肉。殊不知这20年里,蓝京市区的街道和建筑已经发生了巨大改变,他怎么还能记得这么清楚。只有一种可能……他这些年都没有离开过,所以对蓝京的城市变化了如指掌。甚至有可能经常去到当年弃尸的地方。自然对这些地方十分清楚。” 郭蓉蓉惊喜:“那这样的话,我们的调查范围不是缩小了很多吗。” “还可以进一步缩小。” 杜志勋说着从桌上拿起早已经准备好的市区地图纸,拉过白板,用磁铁把地图固定在白板上。 他拿起一个红色的记号笔,在地图上标记出一些红色的点,“这些地方是吕爱青当年被弃尸的8处地方……上海路大锏银巷13号垃圾堆、华侨路工地、南大天津路校门附近、小粉桥附近小区垃圾堆、南大汉口路校医院附近、南大体育场、水佐岗附近某小区垃圾堆、水佐岗附近某处小水道阴沟盖……” 所有人的注意力不由自主的都集中在地图上那8处醒目的红色标记上。 “在犯罪地理学中有一种说法叫‘远抛近埋’。也就是说,如果弃尸地点距离凶手的心理安全范围接近,凶手多会选择埋尸。相反如果是弃尸,那么弃尸地就应该距离凶手的心理安全距离较远。” “什么是心理安全距离?” “就是一个人日常最熟悉的地理范围。包括住所、工作单位,和经常去的一些商场等地方。在平时,这个范围为我们提供最大的生活便捷。但对于凶手来说,却是一定要让被害人尸体远离跟自己有联系的区域。实在没有办法转移尸体的情况下,他会选择就近埋尸,可能的情况下他会尽量把尸体抛到心理安全距离外。站我们这个案子里,吕爱青的尸体没有被掩埋,全部是被弃尸处理,说明弃尸地点不在凶手的心理安全距离内,那些区域都不是凶手的生活圈子……” “……其次,弃尸还按照‘头远身近’的规律。能够容易识别身份的部位会抛弃在最远的地方,例如吕爱青的头颅和衣服这些具有明显身份指向性的东西都被遗弃在水佐岗的两个区域。距离其他6处弃尸地明显远了很多,而距离凶手的心理安全区域应该是最远的。这个在地图上就能够清晰的看到。我接下来要说的就是重点了……” “尽管凶手遵循这个这个规律,弃尸尽量远离自己的安全区域,但也不会无限制的远离,超出他的控制范围,他心里有一个极限。这个极限如何确定呢?犯罪地理学中有个著名的‘圆周假设理论’。就是一系列杀人案件中,以地理位置最远的两起案件连接的直线距离为直径,直线的中点为圆心,作一个将所有犯罪地点包括在内的圆圈。根据统计,从广义的角度来说,守候猎取型的杀人犯作案区域和生活区域往往都在这个范围内。这个圆周区域是连环杀人犯作案效率最高,又最能规避风险的区域。南大碎尸案的凶手是典型的守候猎取型的杀人犯。虽然看起来只作案一起,但他弃尸的方式也意味着要承担连环作案相同的风险,因此圆周假设理论同样适用。” 杜志勋说着,拿起桌上的三角板,选择水佐岗头颅发现地和上海路大锏银巷两个红色标记,画了一条直线,将两个地点连在一起。取线段中点为圆心,用尺子抵着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圆。并在中心点标记字母‘a’。 然后他说:“现在8处弃尸地点都被包括在这个圆形区域之内。根据‘圆周假设理论’,南大凶手的一切作案活动。都发生在这个范围里。a点就是无限接近于住处,或者杀人分尸的地点。” 在座的警员们出现shao动了。难道凶手的位置就这样被标记出来了? “不会有例外吗?”终于有人忍不住提出质疑。 第16章抛尸圆周假设(2) “说的好。这毕竟是一个犯罪分析理论。根据实际应用效果来看,准确率在80%到50%之间,偏差的产生主要是受到了当地社会环境的影响。所以,我们还需要借助另外一个办法……” 杜志勋说着又用记号笔在一个红色标记旁边写下“b”。 郭蓉蓉眼尖,“是水佐岗吗?” “是。就是发现吕爱青头颅的地方。在犯罪地理学中还有一个规律,在绝大部分市区碎尸案中,分尸现场与抛尸区域之间的距离大都在5公里以内。我现在要寻找分尸地点可能的范围,就以弃尸最远的头颅所在地为圆心,5公里最大距离为半径,做一个圆圈。” 祖光插话,“这个范围是不是有点儿小啊,这个区域的直径也才一万米。万一凶手是开车抛尸。5公里不算一个很远的距离吧。” “这是直线距离。”杜志勋解释,“这个统计也是根据城市来的。如果是在地势开阔的乡村,距离肯定会比这个远很多。但在建筑集中的城区里,直线距离就是一个很大的范围了。即使是蓝京这样的全国大城市,市区长度也就在20公里左右。凶手如果是开车抛尸,想跑出5公里的直线距离,实际上也要在市区里开很远。” 祖光没有疑问了。 杜志勋接着就地图说:“这张地图的比例尺是1:1000。5公里换算下来就是50厘米。” 他用记号笔和三角板,以头颅发现地b点为圆心,画了一个半径50厘米的大圆。显示在地图上就十分巨大了,占据了小半个城市。细心的人马上就发现,这个圆圈与之前杜志勋通过“圆周假设理论”画的圆圈有重叠的部分。 “该不会是这两个圆之间有什么联系吧。”郭蓉蓉说。 “你说对了。”杜志勋赞许的点下头,“这就是我接下来要说的。这两个理论都是根据实践总结得来的,在个案中会出现一些容错空间,如果将两个理论组合在一起应用,准确率便会大幅增加。现在我就来讲讲如何将二者联系起来。首先,a点是我们假设凶手最可能的住处或者分尸地点。而b点就是最远的抛尸地点,我们将二者相连,这条线就是假设状态下,凶手分尸、抛尸的最理想路径。那么,ab的反向区域就是凶手的心理安全区域和分尸地。再考虑两个圆圈的重叠部分。我们能等到一个扇形面积。”杜志勋把b点和两个圆圈相交的两个点相连,围成了一个扇形区。 他把这个扇形区用记号笔加粗涂重,笔尖点指,“这个范围里就是当年凶手的碎尸区和生活区域。我们不利的因素是时间,这么多年,环境肯定已经发生了很大的改变。凶手或许早就不住在那里了,弃尸地点的痕迹或许也早就被毁灭了。调查难度非常之大。有利的因素是我们这里曾经有警察接触过凶手,只要找到当初的调查人员名单,我们就可以逐一进行排查。这个范围相对来说就要小很多了。” 在座的警员甚至包括宋玉林在内,一开始对重启南大碎尸案侦破多少都心存顾虑,等到听杜志勋讲解完侦破方案,一个个信心倍增,气势大振。 所有人中,有一个人今天显得特别沉默寡言。他没有参与其他人的讨论,似乎也对杜志勋的讲话反应平淡。 这个人就是丁潜。 他一直默默的坐了几个小时,等到散会,不声不响的起身离开了会议室。 刚走没几步,有一个人从身后撵上来。挡住了他的去路。 他一看,挡路的人居然是杜志勋。“有事儿吗?” “没什么,感觉你今天有点儿反常。”原来杜志勋一直都有留意他。 “有吗?” “如果你觉得我的方案有问题,随时可以提出来。” “哦,你误会了,我觉得你的侦破方案非常好,这是心里话,我没什么可挑剔的。” 杜志勋审视了他片刻,轻叹,“你这个人总喜欢藏着掖着。如果不是这样,当初你也不会被怀疑……” 丁潜装作没听懂,敷衍的笑笑,独自出了刑事调查局。 杜志勋那么毒的眼睛已经看出了门道,但他猜不出丁潜的心事到底是什么。 丁潜是在为一件事发愁。 准确说是在为他的患者张欣然发愁。 最初接触张欣然,他只是觉得她像普通都市白领那样因为工作和生活的压力出现了一些心理问题。因为她是大学讲师,悟性理应高。丁潜并没有觉得这个病有多难治。可是他没想到,这个漂亮又有修养的女人会给他带来这么大麻烦。 强迫妄想型精神官能症算得上心理疾病中的顽疾,极易反复,不管上吃药还是所谓的“魔鬼约定疗法”都只是治标不治本。所以丁潜打算从源头入手,弄清她的病因,在对症下药。让丁潜万万没想到的是,张欣然的病症似乎跟南大碎尸案有关。 她所有脑海中冒出的妄想,都是当年南大碎尸案的一处抛尸地。 如果这也算巧合的话,那一定是吕爱青的鬼魂在作祟了。 他上一次本来打算跟张欣然挑明了,没想到半路杀出个袁璐,这个gou引别人老公、拼命想要上位的女人无所不用其极,当着张欣然的面告诉她女儿被碎尸的消息,让原本精神就十分脆弱的张欣然瞬间崩溃。丁潜把她送到医院,好容易澄清了谣传,又让郭蓉蓉把他拉到这里来开会。 他心里的疑问一直都没有得到答案。 杜志勋的调查方案固然精妙。但丁潜似乎从另外一个渠道也在不知不觉的接近当年的案子。 “大叔,你要去哪儿?” 不用回看头,丁潜就知道谁跟上来了。 郭蓉蓉现在都快赶上膏药了,甩都甩不掉。 “我要去趟医院。” “又要去见那个矫情女人?那么大岁数了,有什么好看的?” “她是我的病人好不好?”丁潜都快无语了。 “哎呀,我现在心里也很不舒服,你先给我看看吧。” 第17章遇见死者(1) 丁潜瞥了她一眼,“看出来了,你心里是有病。不太好治,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急忙拦了一辆出租车,上车就走。 “喂……喂……等等我,还没治呢,怎么就说治不好?” …… …… 好容易甩开郭蓉蓉,丁潜来到医院一打听,敢情张欣然已经出院了。 他犹豫了一下,掏出手机给张欣然打了一个电话,响了几声那头接了,可是没有人吭声。 丁潜感觉有点儿不对劲儿,“是张欣然吗?” 过了好一会儿听筒那头才传来张欣然的声音,有气无力的回答:“是我……” “你说话这么这个声音,发生什么事儿了吗?” 又是沉默。 “你的妄念症状又出现了?” “……” “你不要害怕,强迫妄想型精神官能症本来也不好治,但我有信心让你康复,你要相信我……” “你不懂,丁医生。”张欣然传来虚弱的声音。 “我不懂?” “不是妄想。是我……是我又看到她了……” “看到谁?” “吕爱青。” “……” “我为什么总会看到吕爱青……这,这算什么病啊……” 轮到丁潜沉默了,此刻他正站在医院走廊里,望着窗外夜色一点点吞噬天空。城市又要陷入黑暗。夜晚能给人带来安宁,也能给人带来无尽的遐想和恐慌。 他还是第一次遇到一个症状如此离奇的病人。 妄想症难缠,幻象更难缠,这个性格娴静,受过高等教育的女人怎么会有如此纠结歪曲的心理状态呢。 这不合常理。 可是问题到底出在哪儿呢? 丁潜打车赶到张欣然的别墅,院门虚掩。别墅里没有一点儿光亮,所有窗户后面都是黑漆漆的。似乎预兆着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他推开院门,走上台阶,发现大门也没上锁。但他还是礼节性的按了一下门铃。 等了一会儿,没有人应声。 他推门走进玄关,眼前一片昏暗,听不到任何声响。整个房子好像是空空荡荡的。 难道都不在家? 就邓佳佳那种性格,无论到哪儿不折腾就不错了,怎么可能这么老老实实的关着灯呆在家里。 他意识到自己刚才出了一个失误。他应该问问张欣然在哪儿就对了。他以为都到了下班放学的时候,张欣然母女肯定都回家了,没多想就赶来了。没想到他猜错了。可是这么晚了,他们不在家又能去哪儿? 丁潜心里陡然窜出一个不好的预感。 难道又出事儿了? 他现在有点儿后悔,早知道把郭蓉蓉带来就好了。这小丫头虽然毛毛愣愣的,关键时刻有她在身边,还挺让人踏实的。 他匆忙跑上楼梯,来到二楼,推开邓佳佳房门,屋里根本没人。 他又推开张欣然的卧室门,也是一团漆黑,没有人。 正在他心里迟疑,背后不经意的传来一丝似有若无的声音。 只身一人在黑暗空荡的房间里,蓦然听到古怪的声音,简直没有什么比这更骇人的了。 饶是丁潜胆大,也被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慢慢转回身,觅着声音传出的方向,找寻了一圈,最后发现声音是从柜橱里传出的。 他左右扫视,伸手从床头柜上拿起台灯。台灯是那种仿古的,有一个陶瓷的灯柱和底座,用来防身也挺合适。 有了这东西在手,他心里也有了底气,悄悄走到柜橱门前。猛然拉开柜门。 一个白花花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竟然是一个赤条条的女人蜷缩在柜橱里。披头散发,一动不动,犹如一具已经冰冷的艳尸。 丁潜深吸口气,小心翼翼的靠近那具女尸,伸手撩开她的头发,露出了张欣然的脸。 她满脸泪痕,双目紧闭,丁潜试了试她的鼻息。原来她只是睡着了,似乎梦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微微的发出者shen吟。 实在难以想象那个端庄的大学老师竟会以这样的姿态暴露在眼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丁潜正在迟疑,张欣然忽然睁开了眼睛,那双黑漆漆的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亮,充满了惊恐的看着丁潜,身体蜷缩的更紧。 丁潜有些窘,起身要避开。 没想到张欣然忽然伸手拉住了他,“别走,我怕……” 这嗓音稚弱纤细,分明就是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声音。 丁潜就觉得后背有些发冷,想甩开张欣然。可是她的手抓得很紧,眼睛里聚满了泪水,看着又让人不忍。 “到底发生了什么?”丁潜问。 张欣然张着嘴,却说不出话,只能默默的流眼泪。 那种绝望无助的神情,深深的敲打在丁潜心头。他仿佛一瞬间看到了温欣,她被杀死前,被残忍的碎尸之前,也是这样绝望,无助,充满了求生的乞求…… “别怕,有我!”丁潜将张欣然拉出来,轻轻搂住她,张欣然没有任何反抗,温顺的蜷缩在他怀里,犹如一个柔弱的婴孩。 丁潜在黑暗中紧紧搂着她,就像搂着温欣。用他全部的温柔去弥补早已不可挽回的缺憾。 啪嗒…… 听到这个清脆的响声,黑暗中相拥的两个人根本没有反应,在近乎停滞的时间里,他们的反应也变得很迟钝。 紧接着,刺眼的灯光就充满了整个房间,把他俩都晃瞎了眼。 等丁潜好容易适应过来,就看见郭蓉蓉站在门口,呆呆的看着他们。大眼睛都快从眼眶里掉出来了,完全傻在那里。 估计小姑娘长这么大也没有看见过这么香艳的镜头。 她的大叔正紧紧搂着一个光溜/溜什么都露在外面的女人。 丁潜低头看看自己,看看怀里的张欣然,觉得是有点儿不雅,做贼心虚的说:“儿童不宜哈……” “你们这两个臭不要脸的……大坏蛋!” 郭蓉蓉终于从惊愕中爆发了,下一刻的举动更出人意料。 她伸手把自己两只靴子扒下来,朝丁潜脑袋扔过来,丁潜躲过了第一只鞋,没躲过第二只。“啊呀……” 郭蓉蓉光着脚丫子,哭着跑了。 第17章遇见死者(2) 等丁潜爬起来,拎着她两只鞋追到楼下。郭蓉蓉早已经跑没影儿了。 丁潜气喘吁吁的看着郭蓉蓉一双鞋,“身体素质还真好!”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先管张欣然吧。 回到楼上,张欣然已经穿好了衣服,坐在床上发呆,看到丁潜又回来了,不禁羞愧难当,连看都不敢看丁潜。 丁潜也有点儿尴尬,绝口不提刚才的事情,问她:“怎么你女儿不在家?” “我爸把她接到他家了。前几天那件事把他也吓的不轻,现在想跟佳佳亲近亲近吧。” “哦,这样啊。那……你刚才在电话里说看到吕爱青了,是怎么回事?” 一提到吕爱青,张欣然的脸色就变了,下意识的看看窗外。 上一次她说半夜看到吕爱青在窗外瞅她。为了这件事,张睿还亲自检查了窗台和后院,在花坛里发现了张欣然丈夫邓泽明的脚印。但是邓泽明矢口否认自己假扮吕爱青吓唬张欣然。这事儿本来听着也有点儿荒唐,邓泽明就算跟张欣然感情再不好,也没必要装神弄鬼吓唬她。所以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可是现在,张欣然又说自己看见了吕爱青。 这事儿就邪门儿了。 丁潜就算不信鬼魂,也让张欣然给传染了,也忍不住扭头往窗户看一眼。 窗外什么都没有,只有阴沉的夜色。 “你刚才看到吕爱青也是在窗外?”丁潜问。 “不是,是在楼下。” “你可以把详情告诉我吗,你从医院离开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听说佳佳没事,我就从医院回家了。下午就我一个人在家。躺在床上,不知不觉就睡着了。傍晚的时候,我迷迷糊糊接了我爸打来的电话,说佳佳今晚去他那儿不会来了。就在我打电话的时候,感觉好像听到大门有响动。我起身下楼去看。门没开,门锁也锁着。我往门镜外看了看,门口也没人。我以为我听错了。可是就在一转身的功夫儿,我看见吕爱青就站在我身后……” “你身后?”丁潜将信将疑。“你确定你看清楚了吗?” “她当时站在客厅旁边,距离我能有十米,我没开灯,光线有点儿暗。但我确信是吕爱青。她的模样就跟照片上一样,穿戴也都一样……” “那跟你上回看到隔着窗户的吕爱青也一样?” 张欣然点点头,说不下去了,情绪又开始波动了,大口大口的呼吸,双手紧紧抓住衣襟。 “然后呢?” “然后……然后我就跑回屋了。我觉得我肯定是看花眼了,可是我又没有勇气回去看。我就一个人躲在屋子里,越待越怕,然后就……我有时候失控起来,会控制不住干些荒唐的事情,我之前没告诉你……” “我明白。” 丁潜看出她现在的情绪很不稳,虽然让郭蓉蓉一吓镇静了不少,但还是处在失控的边缘,他真怕她突然发作又把衣服tuo了。 心理障碍分很多种,轻重不同,症状更是五花八门,匪夷所思。因为我们的大脑太过复杂精密。每一个零件出现问题,都会产生蝴蝶效应。通常的病人症状单比较一,即使是像强迫妄想型精神官能症这样的疑难杂症,丁潜都有办法。不过现在他发现,张欣然的情况比他之前预料的更复杂,甚至是他从未见过的症状。 丁潜必须及时想出治疗方案,否则她的症状就会持续恶化下去。 “我要去楼下看看,你愿意跟我一起去吗?”丁潜问张欣然。 张欣然踌躇了一下,同意了。有丁潜在,她的胆子也大了不少。 两个人从楼梯下到二楼。 丁潜把灯打开,指着厅堂尽头,“你当时看到的吕爱青就是站在里吗?” 张欣然咽了口唾沫,“对,就站在那儿。” “好吧,我们过去看看。” 张欣然明显有些紧张。丁潜却显得格外沉着,大步走过去。 他心里其实也有点儿疑神疑鬼,但是不能让张欣然看出来。 走到厅堂尽头,地板上干干净净,没发现有什么可疑的。 旁边就是客厅,丁潜走进了客厅,打开吊灯开关,客厅变得通亮。 所有家具都完好的摆放在原位,看不出一丁点儿可疑之处,连窗户都关得很严。 “我是不是……出现了幻觉啊,丁医生?”张欣然对自己也产生了怀疑。 丁潜没吭声,他的扫视了一圈客厅,目光无意中落在了墙上的装饰镜上。装饰镜左右对称,中间是电视墙。上一次,他就是在靠右边的装饰镜前发现了疑似脚印的痕迹,但是被擦掉了。难道这一次…… 他走到装饰镜前,仔细看了看,这次地上没有发现什么痕迹。镜子里是他的影像。 他望着镜中的自己微微出神,张欣然默默走到他身后。 “其实我……不止一次看见过吕爱青……”她就像是对着镜子里的丁潜说。也许只有这样她才敢说出隐藏在心底的秘密。 “不止一次?你认识吕爱青?” “不,我不认识她。但我之前偶尔的时候,脑子里会不经意浮现出她的样子,模模糊糊的,看不清她到底长什么样儿。但感觉就是她。特别是有一次,我在照镜子的时候,就是你眼前这面镜子,看着看着不知怎么就失神了。感觉有一个人从我身后慢慢冒出来,头就靠在我肩膀上。我当时被吓坏了,一动不能动。后来不知过了多久,我丈夫把推醒了。事后,我却又怎么都想不起那个女人长什么样。这件事是好几年前发生的,后来我服用镇定剂,就基本不太能想起这个人了。直到最近,我上网查南大碎尸案,看到了吕爱青的照片,我才一下想起来,她跟我脑子里那个模模糊糊的女人是一个人……” “我打断一下,张老师。你经常照镜子吗?” 张欣有点儿诧异,不知道丁潜为什么问这个,想了想,“也不算很经常,偶尔吧。” “不是为了化妆吧,是偶尔望着镜子发呆,有的时候能出神很长时间,是吗?” 第17章遇见死者(3) “你怎么猜到的?”张欣然很惊奇。 “镜子除了便于人们自我装扮,它还象征着对自我人格的辨识。对自我认知有障碍的人,就有长时间凝视镜子出神的症状,有些人还会藉由镜子产生幻觉。” “你是说,吕爱青是我幻想出来的?” “或许不完全是。” “什么意思?” 丁潜没有回答,从镜子里默默的注视她,张欣然被他看的很不自在,“你怎么不说话了丁医生,有什么问题吗?” “我上次去你学校跟你说的话,不知你还记不记得?” “什么话?” “关于你的强迫妄想型精神官能症。因为袁璐突然闯进来打断了,我们的话只说了一半……” “……” “我一开始认为你的妄想都是随意在脑子里产生的。后来我才发现,你在妄想中出现的那些地方,都是当年南大碎尸案被害人吕爱青的抛尸地点。我让你好好想想是不是你当初经历过什么,你忘记了,你这几天有没有想过这件事……” “这……这太荒唐了,这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知道这个。那可是20年前的案子啊,那个时候我还是一个小姑娘的呢……”张欣然一脸无语的表情。 “听起来是很荒唐,但事实就是如此。就像你脑海中经常幻想出吕爱青一样,你不觉得同样很荒唐吗,但它就是事实。我现在怀疑,你的心理障碍有可能就是当年那件事造成的。” “你说南大碎尸案?”张欣然打个寒颤,肩膀微微哆嗦。 看得出,她是被吓坏了。 “我也不希望这是真的,但眼下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解释。逃避不是办法,你现在的情况你自己很清楚,如果不加以控制,你的病情会不断的恶化。这也不是你想看到的吧。” 张欣然犹豫再三。“那你有什么办法吗?” “办法倒是有,不过需要你同意……” “什么办法?” 丁潜刚要说,忽然用手指抵住嘴唇,做了个嘘声的手势。 他低声问:“你听到了吗?” “听到什么了?”张欣然话一出口,便听到了一阵咔哒、咔哒的声响,好像是门锁在响。 “佳佳回来了。” 张欣然就要出客厅迎接,却被丁潜拉住了。“你等下。”顺手把灯也给关了。 “你干什么?”张欣然不解。 “你没看看现在都几点了。你女儿不是去他外公家了吗,这么晚了回来干什么,连个招呼也不打。难道今天是你的生日,她要给你惊喜?” 张欣然也有点儿发懵,“可是除了我爸和我女儿,没有人有我家钥匙啊。” 正说着,一股凉风吹过。大门已被推开了。 昏淡的月光把一个狭长的影子投在地板上,一个人悄无声息的走进房里。 丁潜和张欣然躲在客厅里,屏住呼吸,仔细聆听外面的动静。 潜入者很小心,走进大门就没动静了。估计也是停下来,听一听动静。 双方隔着一道墙,谁也不知道对方的底细。 躲在黑暗中的张欣然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么紧张的时刻,她本能的抓住丁潜的胳膊,丁潜能感觉出她在不停的发着抖。他也很紧张。但事已至此,他只有想方设法跟这个人周旋。 他掏出手机,本想给郭蓉蓉发条短信,犹豫了一下,改成了张睿,语言简短,让他火速赶来女儿家。 这时候,外面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似乎朝着客厅这个方向走来。 两个人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 万一这家伙和他们遭遇了怎么办? 张欣然几乎要把丁潜的袖子抓破了,丁潜咬紧牙关,鼻洼鬓角都沁汗了。 那人眼看着就要走到客厅了,忽然站下,停顿了几秒钟,改变主意开始往回走。过了一会儿,木楼梯发出了轻微的响动,他要上楼了。 丁潜思索了一下,慢慢从客厅里移出,向楼梯方向靠近。 他虽然紧张,但更想看看这个人的真面目。 他紧紧贴着墙壁,仔细听着楼梯的动静。潜入者走得十分小心,似乎生怕弄出动静。 丁潜大概猜出了他的意图。他肯定是奔着亮灯的房间去的。 那个房间正是张欣然的卧室。 他到底有什么企图? 丁潜耐心的等着那个人走上楼梯之后,才悄悄跟上来。张欣然战战兢兢的跟在他身后。 丁潜点着脚尖一级级爬上楼梯,他发现轻手轻脚走路更累,爬上这十几级楼梯几乎用了全部力气。 好容易爬上楼梯,他借着木头栏杆的遮挡,悄悄望过去。昏暗中能看到一个黑色的人影,弓着腰贴在张欣然的卧室门上,正在偷听里面的动静。 丁潜心口狂跳。他很想立刻扑上去揪住他,好好看看他长什么样,但又有点儿胆怯。说不怕那是假的。凶手的手段他很清楚,能把一个大活人切成上千块。这是一个毫无人性的家伙,一个披着人皮的魔鬼。 最好的办法是等待张睿赶来。 丁潜已经用短信通知他了,大概20分钟就能赶到这里。只要能缠住这家伙20分钟就够了。 丁潜猜想他可能会开门进屋,加害张欣然。要是那样,他就顺势扑上去把门死死拽住,将这个人堵在屋里。让张欣然跑到后院防止他跳窗。 这家伙就算在再凶残,遭遇突变一时间也会手忙脚乱,这就足够张睿赶来了。 丁潜暗中盘算好,焦急的等着这家伙自投罗网。 吱嘎…… 昏暗中传来一声细微的轻响。 这声音不是从潜入者那传来的,他根本没动。 丁潜也没动。 他余光看见了张欣然。 她也想上楼,却不小心踩到了一块有点儿活动的木板上。这一点儿响声把她吓得一下凝注了。 丁潜狠狠瞪了张欣然一眼,回头看潜入者。心里盼望着这家伙没注意到那声响。 潜入者静静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他猛然扭头,看向楼梯口。 一刹那,丁潜看见了那个人模糊的面孔,五官紧绷,两颗眼睛张得骇人,充满了猜疑和惊吓。 下一刻,他转身朝走廊尽头的窗户飞奔。 不好!暴/露/了! 第17章遇见死者(4) 丁潜顾不上多想,冲出来紧追。 那人纵身爬上窗台,推开窗户往下一看,有点儿犹豫。 就在他稍稍迟疑,丁潜撵到了他身后,伸手把张欣然卧室门推开了。借着房间里的灯光,他大概能看清这个潜入者的样子。 “你逃不掉了。警察已经把院子都包围了!”丁潜故意恐吓他。 这个人微微一震,似乎信以为真了。他从窗台上下来,背对丁潜站着。 丁潜注意到,这个人身材不高,看着也并不强壮。真是人不可貌相。 事实上,有很多心狠手辣的凶手外表看着都很瘦小,十分具有迷惑性。这大概正是因为自身条件并不具有优势,所以这种人反而手段狠毒,绝不给猎物反抗的机会。 “现在转回身。”丁潜命令。 他暗中也在提防对方,防止他突然反击。 那人没动。 “我让你转回身,听到没有!” 就在这时,丁潜身后的张欣然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惊叫。 叫声充满了恐惧。 丁潜大吃一惊,不知道身后发生了什么事。可是他的目光却不敢离开眼前的嫌疑人。 “怎么了你?”他问张欣然。 “吕……吕爱青……”张欣然吓得声音都变了。 “胡说什么呢你。”丁潜暗骂张欣然关键时刻捣乱。 “我没胡说……她……她就在窗外……” “?” 丁潜现在也让张欣然搞心乱了。眼前这个疑似凶手的人不能放松,可是张欣然说吕爱青在窗外又是怎么回事儿? 他目光紧盯着嫌疑人,脚步慢慢后退,退到张欣然卧室,扭头看了一眼。这一看却让他大吃一惊。 窗户上赫然出现了一个女人。 烫过的短发、过时的黄外套,面色惨白,目光空洞。 这张脸、这衣着分明就是网络照片上的吕爱青。 她不是已经死了20年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她到底死还是没死? 就在丁潜刚一愣神,窗外的吕爱青忽然向旁边飘去,看着就像漂浮在空中,没有一丝重量。 这让简直就是鬼魂! 丁潜眼看着吕爱青从眼前飘走,身边传来张欣然再次发出的惊叫。这次连他自己都茫然了。他眼前看到的吕爱青不可能是人装扮的,难道他也产生了幻觉? 正在他和张欣然惊惶失措,那个被丁潜逼到角落里的嫌疑人抓住机会,突然转身从丁潜身边蹿了过去,夺路而逃。 丁潜惊醒过来,随后紧追。两个人从楼上追到楼下。丁潜身高腿长,在那个人刚跑出院门的时候把他追上了。 他用力扑上去,把嫌疑人撞倒在地。 这个时候,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嫌疑人竟然大声呼救,“救命啊,救命……” 竟然是个女人的声音。 这完全出乎丁潜意料。 9、10点钟,附近也有一些路人,听到女人呼救,闻声都跑过来。被丁潜按住的女人更加卖力呼救,“这个人是流mang,要糟蹋我!快救救我!” 那些不明真相的路人出于本能更愿意相信一个弱女子,从四面八方把丁潜围住。 丁潜急忙解释:“大家别听她的,我在抓杀人犯!” 但他说完这句话,发现众人根本没有反应,明显是没人相信。 确实很难相信,连自己也没想到,嫌疑人居然会一个女人。而且……而且这个女人…… 他还没来得及仔细看这个女人,但是忽然觉得她有点儿眼熟。他把女人拽起来定睛一看,还真认识,但怎么也想不到是她。 袁璐。 张欣然丈夫邓泽明的姘头。 “你深更半夜跑张欣然家干什么?”丁潜质问。 袁璐根本就不回答,装得什么都不知道,拼命想挣脱开,“你放开我,你这个流mang,快放开!” 那些路人见状跃跃欲试,“你小子当着我们这么多人的面还这么猖狂?” “就是,就是……我报警了。” “报什么警,咱们怎么多人先收拾他一顿,再送到警察局!” 丁潜看事儿要麻烦,暗自着急。 正在这时候,人群外有人说:“谁要报警,我就是警察!” 一个五十多岁的很有气势的老头儿亮出警官证,分开人群走进来。丁潜一看来人这才松口气,“幸亏你来了,要不然我就得给当流mang送公安局了。” 张睿看见丁潜揪着一个女人,十分费解,“丁医生,你跟我说南大凶手来了,指的就是她?” “这个……”丁潜有点儿尴尬,“我和你女儿当时发现有人撬开门锁,偷偷摸摸溜进来,行迹太可疑了。我也摸不清底细,随便一猜。而且这个女人确实很有问题。她一进门就直奔你女儿的卧室,趴在门上偷听,分明是有什么企图。被我堵住之后,不敢让我看她真面目,还想借机逃走。在这种非常时刻,她就算是个女人也很可疑啊。再则,张警官你好好看看,你认不出来她吗?” 张睿仔细一打量,一下认出了袁璐,脸色顿时就沉下来。“你撬锁进我女儿家想干什么,少耍花招,老实交代!” “我……”袁璐看形势不妙,急忙说,“我没有撬锁啊,我也不会那个。我是用钥匙开的门,你看我还有钥匙。” 她掏出钥匙,想要证明自己清白。 张睿冷笑一声,“你这钥匙是从哪里来的?” “从……从我老公那里拿来的……我去他家不犯法吧……” “放屁!谁是你老公,你跟邓泽明没有任何法律关系,就是一对奸夫yin妇。那房子是他和她老婆的,跟你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我也不知道啊,我就以为我跟泽明是真爱,我们现在不就过着夫妻的生活嘛……” 张睿气得差点儿没抽她。 “不对啊,袁小姐。”丁潜插话:“我刚才问过张欣然。她最近已经把家里的门锁换了。只有她和孩子、她父亲张警官三个人有家里的钥匙。她从来都没给过第三个人钥匙,连邓泽明都没有,你手里这把钥匙又是从哪里来的?你深更半夜,趁着张欣然一个人在家,潜入她家里,你说没有企图谁会相信?如果刚才我不在的话,你是不是还想对张欣然做什么……” 第18章见过凶手的人(1) “你胡说什么,我没想对张欣然做什么?我一个女人还能对她做什么?”袁璐矢口否认。 “你有没有害人的企图不是你自己说了算,我们警察是看证据的。”张睿说。 “你什么意思,你们还要抓我?” “你以为呢。我们现在正在调查一桩案子,你偏偏在这个当口出现了。我们当然要调查你了。” “我……其实我是有原因的。”袁璐一看张睿要来真的,急忙说,“我不是去找张欣然,我是去找我老公,呃不,邓泽明。” 丁潜说:“我一直跟张欣然在一起,邓泽明根本就没来过。你撒谎!” “我没撒谎。本来今天跟泽明说好了要去做泰式按摩的,他临时说有应酬。我知道他是在骗我,于是偷偷跟着他。跟到这附近他人就不见了。我猜他肯定是来张欣然家了。这女人说不定又对泽明使了什么花招呢,要不然泽明也不至于背着我来。我有点儿不放心就偷偷进她家了。我看房里只有一个房间亮着灯,就凑到门外,想听听里面有什么动静。万一他们两个旧情复发,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呢。” 袁璐脸皮也是够厚的,说话理直气壮,那口气就好像张欣然是小三,她来捉奸似的。 “胡扯,事情能有这么简单?”张睿不信。 “本来就是这样啊,我没说瞎话。” 丁潜在一旁暗中观察袁璐,捕捉到了她说话时不经意做出的一些细微表情,并不像说谎的迹象。除非她是一个撒谎高手,能有意控制自己的表情,否则很难骗过丁潜的眼睛。 但即便她没有说谎,这件事还是有点儿蹊跷。 “那你怎么会有张欣然家的钥匙?”丁潜问。 “是啊,你钥匙是从哪儿弄来的?”张睿厉声道。 这下倒把袁璐问得张口结舌,脑门很快就见汗了。 “现在你不好编了吧。”张睿目光像直刺袁璐,“因为你从头至尾就是在撒谎。通过不法渠道弄来别人家的钥匙,分明就是有作案的企图。我问你,是不是你偷偷假扮曾吕爱青吓唬我女儿的?” “什么?吕爱青?吕爱青是谁,我不认识这个人……”袁璐一脸茫然。 “装,你就接着装吧。一会儿到了刑警队,戴上手铐,给你充分的时间装。”张睿说着就从腰间掏出一副手铐。 “不,不,你不能抓我。我什么都没干……”袁璐吓得连连倒退。 张睿步步紧逼,“如果你现在逃跑,我还就不拦着你,就算你畏罪潜逃。我们有得是办法抓你。” “不要,不要,我……我……”袁璐是真害怕了,事到如今,她迫于无奈说,“这个钥匙是我从老公那里拿的。” “你是说邓泽明?” “嗯。我是用他的钥匙另配了一把。他不知道。” “这个房子的锁头刚换过,邓泽明根本没有钥匙。”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他也是这几天刚弄来这把钥匙。我还偷偷跟踪过他,看到他用这把钥匙进的张欣然别墅。但他从来没跟我说过,我还以为他是背着我又跟张欣然鼓捣在一起了。我有点儿担心,就偷偷配了一把。本来我今天是奔着捉奸来的。哪知道碰上了你们……” 张睿忍无可忍,一把揪住袁璐衣领子,差点儿没把她掼到地上,“我告诉你,你别给脸不要脸。你他么破坏我女儿的家庭,还说的好像你是受害者似的,我要不是警察,早就抽你了!” 他手一耸,袁璐踉跄几步,一pi股坐到地上。这次却忍气吞声,连pi都没敢放。 丁潜低声对张睿说:“这件事有点儿蹊跷啊,听她这意思,邓泽明最近还来过,而且是偷着来的。你女儿都不知道。” “你相信她说话?” “我看她说得不像撒谎,或许你还应该查查你女婿。他头几天可是偷偷翻墙进的别墅,现在自己配了一把钥匙也不是没有可能。” “如果是他,那他到底想干什么?”张睿不解。 “总之,今晚的事儿很可疑。还有件事,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你女儿今天在家不只一次看见了吕爱青。” “吕爱青?” “就在刚才我也看见吕爱青了。” “你说什么?”张睿惊愕的看着丁潜。 如果这话是从别人嘴里说出来,他肯定会以为这个人疯了。可是丁潜的样子太正常了。 “她跟我说起过,她不止一次看见过吕爱青。我一直以为那不过是她脑子里产生的幻觉。直到刚才,我亲眼看到吕爱青从她窗前飘过。你女儿也看到了。” “飘过?你什么意思,你是说,你们见到了吕爱青的幽灵?” “这个我现在没法下结论,连我自己都发懵。而且我现在不确定,邓泽明是不是也来过别墅里。我觉得应该仔细调查调查。今天晚上的事儿实在太蹊跷……” 张睿同意,“那我们跟杜组长联系一下吧。” “我跟他说吧。你女儿现在还在房子里,你先押着袁璐先在这里等着,看着现场。我去调查局跟杜志勋他们打个招呼,商量一下这件事该怎么处理。” “可以,没问题。”张睿为了稳妥,还是用手铐把袁璐铐上了。 丁潜交代完,往别墅方向走去。 “哎,你走反了,刑事调查局不在那个方向。” “我知道,我先回趟你女儿家,我有双鞋落你家了。” “什么?”张睿看看瞅着丁潜的脚,有点儿蒙圈。 …… …… “呜……呜……呜呜呜……” 丁潜还没走进特案组办公室,就听到里面传来郭蓉蓉的哭声。 他硬着头皮走进办公室。大半夜的居然所有人都在。 郭蓉蓉抱着腿光着脚丫子正坐在椅子上抹眼泪,桌子上扔了一大堆用完的纸巾,脚趾头好像还破了,粘着创可贴。其他人坐在四周,一个个满脸困倦,就听她哭个没完没了,看起来也被她折磨得不轻。 一看丁潜来了,众人的目光刷一下集中在他身上。丁潜马上嗅到了一股火药味。 第17章见过凶手的人(2) 钟开新第一个跳起来发难,“冤有头债有主,你来的正好。真看不出来,你这个一脸正义的家伙居然还能干出这种龌龊的事情。看郭蓉蓉年幼可欺,居然非礼人家!柳菲你说我们怎么教训这家伙!” 柳菲正在翻看资料,抬头看了丁潜一眼,没做任何表态,继续看资料。 丁潜把郭蓉蓉的靴子扔在桌上,“欺负她?我也得能打过她算数。” “脱人家鞋也不行啊。话说你这口味也太重了。郭蓉蓉这鞋全是泥,还有股咸鱼味。”钟开新贱了吧唧的还拿起一只鞋闻闻。 “滚犊子!”郭蓉蓉终于忍无可忍了,“谁说他非礼我了,看我不把他三条腿打折,就你在那儿叭叭叭得没完没了。” “他没非礼你?”钟开新很蒙逼,一下找不到了方向,“那你光着脚丫子跑回来,哭个没完。问你怎么回事儿,你就‘丁潜……丁潜……’一顿重复,换成谁不往那方面合计?” “哼,他那是……那是跟人苟合,”郭蓉蓉绞尽脑汁想到了一个比较文雅的词汇,“结果被我看到了。污染了我的眼睛,哭哭不行吗?” “啥玩意儿,你是说他跟别的女人打野战?乖乖,还是有新闻啊……”钟开新又来了精神。“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跟谁呀?” “还能有谁,就是张欣然啊。连老女人都不放过。” 年小光正在吃炸鸡排当宵夜,嘴里还塞着东西,含糊不清的插一句嘴,“张欣然不老啊,我看长得比小郭都好看。” “吃东西都塞不住你的嘴。”郭蓉蓉正在气头上,抓起桌上一只靴子朝年小光扔过去。 年小光急忙低下头,闷头吃自己的。 丁潜耸耸肩,“现在你们知道她鞋子是怎么丢的了吧。” “话说,你俩不会真干什么了吧?”钟开新还揪着这事儿不放。当着柳菲的面,好容易有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让她认清丁潜的虚伪本质。他怎么会放过,他要为自己扫清感情道路上的一切障碍。 “没干什么,她受到了一点儿惊吓,我安慰安慰她。”丁潜说。 “安慰得衣服都tuo了?”郭蓉蓉很气愤的说,“我亲眼看见张欣然tuo得光不出溜趴在你怀里,你还美了八滋的搂她,太不要脸了,唔……我一想都害臊……” 这句话可引起了不小的轰动。连坐在角落的杜志勋都皱了皱眉,可是没说什么。只有柳菲低着头,继续看材料,只是翻页翻到一半停住了。 丁潜实在很无语,不解释又不行,“她那是有病。自己tuo得衣服。” “我才不信,张欣然也不傻也不呆,还是个大学老师,好端端的,她会自己tuo衣服给你看?”郭蓉蓉大声道。 “她的病不是智力,而是心理。她现在还是我的病人。只是我之前没有想到,她的病情比我想象的复杂得多。人的潜意识中有一套心理防卫机制,通过自我对本我的压抑,让人避免精神上的痛苦、紧张焦虑、尴尬、罪恶感等消极的心理状态……” “你说这些谁听得懂啊,分明是给自己找借口。” 丁潜没理她,继续说:“从行为上来说,心理防卫机制分为五种,逃避性防卫机制,自骗性防卫机制,攻击性防卫机制,代替性防卫机制,建设性防卫机制。日常生活里所有人都会在不经意的时候使用它。当一个人的精神处于巨大的压力下。这种防卫机制表现的就会尤其夸张。” “tuo衣服也算心理防卫?” 丁潜犹豫了一下,作为医生他应该保护病人隐私,但事到如今不解释清楚是不行了,“可以归为逃避性防卫机制。我刚才赶到张欣然家,她正好处于这种状态下。这种心理防卫机制分三种……压抑自我,否定现实,退化情感。她的症状就是典型的‘退化情感’。当人受到严重挫折又无法解决时,放弃了成人的处事方式,进而退到困难较少、较安全的儿童时期,使用原先比较幼稚的方式去应付困难和满足自己的yu望。这种状态下的患者会完全放弃努力,让自己恢复对别人的依赖,从而彻底逃避成人的责任。我发现她的时候,她tuo光了衣服蜷缩在衣橱里,处于一种半昏睡的状态。这其实是胎儿状态。在人的潜意识中残存着在母体zi宫时期的记忆。那种感觉最能给人带来安全感。缺乏安全的感的人有时候也会不自觉的蜷缩自己的身体……”丁潜说着瞅瞅郭蓉蓉。 郭蓉蓉下意识的低头瞅瞅自己,她正抱着腿蜷在椅子上,赶紧把腿放下。 “张欣然这种‘退化行为’比较极端,应该不是第一次出现,甚至可以追溯到她的幼年时期,一旦她遇到过大的精神压力,就会出现这种状况,也可以看做是一种情绪释放吧。好在她还没有彻底退化成这种状态。心智依然健全。” “哼,就算她真是什么胎儿状态,你趁机搂人家那不是占便宜吗?”郭蓉蓉不依不饶。 “……”丁潜真有点儿想掐死她。 “行了,别竟说没用的。”始终没说话的杜志勋这时开口,“丁潜,你刚才说张欣然这种‘退化行为’是缺乏安全感,是因为她受到了什么惊吓吗?” “这正是我要说的。她说她看见吕爱青了。” “你说什么?” 不只杜志勋惊讶,在座所有人都难以置信的看着丁潜。不确信是不是自己耳朵听错了。 “她说她看见吕爱青了。”丁潜一字字的重复。 “开什么玩笑,吕爱青20年前就死了,她的尸块我们都看见了。张欣然看到的难不成是鬼魂?”钟开新说。 “鬼不鬼魂的我不知道,不过……我刚才也看到了,就在张欣然卧室的窗外。”丁潜煞有其事的说。 大家都听得一愣愣的,看这家伙一本正经,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认真的。 “还有一件事,我和张睿警官抓住了一个嫌疑人,她偷偷潜入张欣然别墅里,意图不明。我回来报个信。看看你们打算怎么办。” 第17章见过凶手的人(3) “这种事儿跟我们有什么关系?”钟开新说,“我们特案组的任务是南大碎尸案,像这种小偷小摸直接交给派出所就得了。不能因为你关心姓张的女人就拿我们给你出头吧。我说的是不是小菲姐?” 柳菲放下手里的资料,很平静的说:“我倒是觉得,我们有必要去一趟。” “啥?”钟开新掏掏耳朵,以为自己听错了。 “张欣然和丁潜都看见了吕爱青,就凭这一点,我们也应该去调查一下。” “可是吕爱青20年前就死了,前两天你还给她做过尸检呢。你忘了?” “但我并没有做dna化验。不只是我,吕爱青的尸体从来就没有做过dna检测,96年的时候因为技术所限,没办法给尸体做检测,只有通过被害人衣物和吕爱青的同学、亲属对头颅辨认确认来确定死者身份。之后这些年的调查全都是围绕吕爱青展开的,也就没有人对此提出异议了。” “合着照你这么说,南大碎尸案的死者是不是吕爱青还不一定?” “我之前确实也没往这方面想过,吕爱青毕竟是已经失踪了。常理来说,死者十有八九就是她。但如果丁潜和张欣然都看见过吕爱青,我就不得不多想一种可能性。” “可是就算吕爱青还活着,现在也应该40多岁了吧。不可能这么多年一点儿改变都没有啊。” 柳菲看向丁潜,丁潜说:“我看见吕爱青时,她在窗外,相貌穿戴跟照片上差不多,但是并没有看得特别仔细,她就消失了。” “照片也是20年前的照片,和现在差着20岁,不可能看不出差别啊。”钟开新仍然带着质疑。 柳菲说:“难道你认为丁潜在说谎,还是说他看见的是吕爱青的鬼魂?” “……”钟开新没词儿了。 大家的目光看向杜志勋,看组长如何决定。 杜志勋说:“查一查倒无不可。张睿这段时间惹上的麻烦确实不少。我一直都怀疑南大碎尸案的凶手当年跟他有过接触。他的意图目前还不清楚,但似乎是想拿张睿做些文章。之前他用邓佳佳伪造碎尸案,这一次吕爱青出现也不好说跟他无关。现在,我们不能死盯着一条路去查,任何可行的方法都可以试试。” 既然杜志勋发话了,大家就不说什么了。 丁潜把郭蓉蓉两只靴子递给她,“行啦,对于给郭蓉蓉小朋友看yin秽se情的行为我深表歉意。赶明儿我请你吃哈根达斯作为补偿。” “我要吃火焰冰激凌,各种味儿的都要!”郭蓉蓉撅着嘴,还有点儿没消气。 “好,不管什么味儿随你点。王致和的,老干妈的,只要你点,我就让厨师给你做……” …… …… 特案组赶到张欣然家。张睿和张欣然父女都在,还有铐上手铐的袁璐。 特案组各有分工,杜志勋审问袁璐,柳菲调查吕爱青。 此时的袁璐吓的哭哭啼啼,早已没有了之前的神气活现。把对张睿的说过的话又老老实实向杜志勋重复了一遍。 杜志勋听她说完经过,略一思索,“你说你是跟着邓泽明来的,你亲眼看见他进了这个院子还是你猜测的?” “我猜的。” “那么除了来这里,附近还有其他能去的地方吗?” 袁璐想了想,“好像没有了吧,我也不太清楚。” “你最近亲眼看见邓泽明用钥匙打开的院门和别墅大门吗?” “嗯。” “什么时候?” “上周二。” “他有跟你提过这件事吗?” “没有。所以我怀疑我他是跟张欣然偷偷幽会。那钥匙我以为是张欣然给他的。” “胡扯!”张睿怒道,“我问过我女儿。她跟本没给过邓泽明钥匙,也没见过他进家来。这小子是偷偷溜进来的。杜组长,你说这小子到底心里打的什么鬼主意?” 杜志勋也回答不上来,眼神示意张睿到一旁说话。 两个非走到门外,杜志勋说:“恕我直言张警官,你女儿和邓泽明之间除了邓泽明脚踩两只船,还有没有什么其他矛盾?” 张睿想了想,“至少我是没发现有什么矛盾。我女儿性情温顺,处事通情达理,不像我这火爆脾气。邓泽明就是想挑毛病也挑不出来呀。当初他对我女儿可是蛮不错,至少表面上看着是挺不错的。自从当上了地税局长,有点儿飘飘然了吧。我把女儿叫来,你再问问她。” 杜志勋点点头。 张欣然现在情绪已经恢复了正常,端庄典雅,落落大方。很难想象,丁潜所说的那个tuo光衣服,蜷缩成婴儿的女人会是她。 杜志勋跟她谈了谈邓泽明,张欣然的回答就比父亲委婉多了,也不愿当面斥骂丈夫负心什么的,但是神情中却难掩哀伤。从一些只言片语中,杜志勋大概也摸清了他们夫妻关系。并不是那种剑拔弩张,或是有什么巨大的矛盾。基本上属于相敬如宾。邓泽明的脚踩两只船也是暗中进行的。他跟袁璐保持了相当一段时间的地下情,直到在酒店开房被张欣然堵住了,事情才败露。 邓泽明其实是不想离婚的,也许是考虑到自己的颜面,也许是对张欣然还有感情,总之,他希望张欣然能包容他。可是张欣然是“感情完美主义者”,容不得有丝毫玷污,始终不肯原谅丈夫,两个人的关系才一步步滑落到现在的地步。邓泽明索性破罐子破摔,跟秘书袁璐明铺夜盖了。 按照张睿的脾气,非要到邓泽明单位说道说道,把他的丑事掀开来让大家看看,让他丢了官职才解气。可是张欣然始终拦着,他才一直暗气暗憋。 杜志勋问张欣然:“那你觉得你丈夫对你还有感情吗?” 张欣然被问得愣住了。这个问题对于当事人来说实在太难回答。 张睿的回答倒是很干脆:“感情?他要是对我女儿还有半点儿感情,还能做出这种事来?找个小三明铺夜盖,还有这么不要脸的人?” 第17章见过凶手的人(4) 杜志勋说:“如果这样,那他为什么迟迟不离婚呢。这样名不正言不顺的拖下去,对他自己也不好吧。” 这个张睿倒是没有想过,“难道他对我女儿还有感情?” “如果有感情还好说,就怕他另有打算。” “另有打算?他还能从我女儿这儿弄来什么?这栋房子的房产也是他们夫妻共有的,不管他耍什么花招,也有我姑娘一半。” “既然这样他为什么三番五次偷偷回来呢?” “……” 两人正说着,被柳菲打断了。 她走过来,衣服上有些灰尘,微微有些喘息。不知道刚才去哪儿了。 “检查出什么结果了吗?”杜志勋问。 “我找到吕爱青了。”柳菲说。 这句话本身就够让人吃惊的。柳菲如此平静更让人吃惊。 “找到吕爱青,你……你什么意思?”张睿不知前因后果,眼睛瞪得快赶上鸽子蛋了。 杜志勋也很惊讶,不过看柳菲的样子,感觉这里面有说道儿,“吕爱青在哪儿?” 柳菲回头对身后说:“把吕爱青带过来吧。” 就见钟开新满头大汗的拖着一个人走过来,放在杜志勋和张睿脚前。 “这不是吕……”张睿差点儿叫出吕爱青的名字。因为躺在地上这个人分明就是照片上的吕爱青,长相、穿戴一模一样。可是话到嘴边又给咽回去了。 仔细一看,他才发现这其实是个假人,伸手摸摸,硬邦邦的,好像蜡像,但是外表做的居然惟妙惟肖。 “你这是在哪里找到的?”杜志勋问柳菲。 “楼顶。”柳菲说,“这个人偶的背上还拴着一根绳子。我想丁潜和张欣然看到的应该就是它吧。夜晚隔着一扇窗,忽然看见这么一个神似吕爱青的假人出现,很难马上分辨出真假的。” “这么说,倒像是有人在背后捣鬼。听丁潜的意思,吕爱青在窗外一晃就消失了。那肯定是有人藏在房顶上,把人偶拽到了楼上,然后那个人就把人偶留在房顶自己离开了。当然,也不排除是用了什么机关。”杜志勋分析。 “机关暂时还没有发现。但屋顶上确实有人上去过的痕迹。” “你们把丁潜和张欣然叫来。” 两个人来了,当他们看到吕爱青的人偶,得知事情真相,这才恍然大悟。 “看来张小姐之前看到的吕爱青也就是这个人偶了。”杜志勋对张欣然说,“这是有人蓄谋已久在恐吓你。你觉得谁有可能这么做?” 张欣然脸色失血,“我从来没有得罪过什么人,为什么要害我呢?” “谁说没得罪过人?”张睿的眼睛瞅瞅屋里。 屋里是被铐着的袁璐。 他拖着那个假人偶,带着满腔火气走到袁璐跟前,把人偶往她面前一推。“你说,这是不是你干的?” “这是什么啊,吓死人了。快拿走。”袁璐大惊小怪的叫着。 “是不是你把这个东西挂在窗外吓唬我女儿的!” “你说什么,我听不明白啊,这是什么东西……蜡像吗……我干嘛要拿一个蜡像去吓张欣然,我那不是有病吗?再说,我一个小女人,这么沉得东西我拿着都费劲,也挂不到窗外呀。” 丁潜在张睿身旁插嘴:“我觉得当时应该还有一个人在场。我和张欣然已经把袁璐逼到角落里,就是在那个时候看见卧室窗外出现的吕爱青,而且是眼看着从我们眼前飘走的。我想袁璐没有机会动手脚,柳菲也没有看到房顶上有机关,最大的可能就是有人当时躲在房顶,垂下这个蜡像吓我们。之后趁乱逃走了。这个人才最可疑。你们觉得这个人能是谁?” “我想到了一个人。”张睿气得面色铁青。 …… …… 刑事调查局。审讯室。 “我说你们到底在搞什么名堂。一会儿抓我一会儿放我。是想公报私仇?”邓泽明面对着杜志勋和张睿,毫无胆怯,理直气壮。 他身上还穿着地税局官员的制服,正在给全局开会的时候,被传唤来了,准确点儿说是被郭蓉蓉和钟开新押来的,很没面子。心里当然很不爽。 “你昨天晚上去哪儿了?”杜志勋问。 “哪儿也没去。” “你确定吗,根据我们了解的情况可不是这样。有人亲眼看见你往张欣然家的方向走。” 邓泽明脸色稍显不自在,但还有点儿狡黠的问:“谁亲眼看见的?” “袁璐。” “袁璐?”邓泽明闪过一丝惊异,试探着问,“她昨天晚上一晚上没回家,我打电话也不接,不会是让你们抓起来了吧。” “她确实在我们这里。” “为什么,她干了什么?” “私闯张欣然家,动机可疑。” “私闯张欣然家?”邓泽明迟疑了片刻。“你们别开玩笑了,她昨天晚上一个人在家好不好?” “你能确定?” “至少,她肯定没去过张欣然家。” “你凭什么这么肯定?”杜志勋的目光霍然闪亮,咄咄逼人,“我想到了两点原因,第一,你确定袁璐没有张欣然家的钥匙,第二,因为你昨天晚上就在张欣然家,你根本没看到张欣然是不是?” 邓泽明有点儿坐不住了。 “张欣然换了新锁,你就暗中配了一把钥匙。你经常偷偷摸摸潜入张欣然家里,以为没有人知道。你没想到,袁璐也偷偷用你的钥匙配了一把钥匙。昨天晚上,她怀疑来你又来张欣然家了,就尾随跟来,后来被发现抓住了。当时你在哪儿,是不是也在张欣然家。你躲在房顶,用早已经准备好的吕爱青的蜡像恐吓张欣然,你这种事儿干了不是一次了吧?你到底想干什么?为什么要用吕爱青的蜡像恐吓张欣然?” 面对连珠炮似的的质问,邓泽明有点儿发狂了,“你胡说,我昨天没去张欣然家,我也没有钥匙,我更不没有拿什么蜡像吓唬她,这简直太荒唐了!” “你先别马上急着否认。如果我说的没错,你现在腰里就有张欣然家的新钥匙。” 第18章见过凶手的人(5) 邓泽明神色一凝,明显底气不像刚才那么足了,改口道:“我跟张欣然还没离婚,回自己家又不犯法。我有没有钥匙又能怎样?” “你之前就是一直用这个理由给自己开脱,不错,你现在跟张欣然还是法律意义的夫妻关系,回自己家不犯法。不过,考虑到你们目前的关系,你每次都背着你妻子回来就很值得人怀疑了。” “有什么可怀疑的。我是她丈夫,我们也就是感情上出了点儿问题,正在想办法进行沟通……” “你还爱张欣然吗?” “什么?”邓泽明被杜志勋突然一问,怔住了。 “我问你还爱不爱张欣然?” “这种话……在这里问不合适吧。”邓泽明神情有点儿别扭。 “没什么不合适的!”张睿早就按捺不住了,“你要是对我女儿还有感情就好好过日子,如果没感情,就趁早离婚。又不离,又在外面养小三,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唉……”邓泽明显得很委屈,“我们的事儿你不懂,爸。其实我对欣然……” 砰…… 张睿从桌下捧起一个人扔在桌上。 其实是个蜡像,比正常人的尺寸稍微小些,但是神情和衣着仿真度很高,乍一看把邓泽明吓一跳。“这是什么东西?” “明知故问。这就是你昨天晚上用的东西。你肯定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你做了个吕爱青的蜡像,藏在别墅楼顶。时不时的偷偷跑到别墅里,爬到楼顶,等到晚上,用根绳子牵着这个蜡像垂到我姑娘窗外,扮成吕爱青吓她。你安的什么心,你想把她搞疯掉吗?” “我都说了,我没干过这种事!”邓泽明抬高嗓音,“我确实是配过家里的钥匙,但也不能就因为这个诬赖我有什么企图。我的为人你还不清楚吗,我怎么可能干出这种事情。” “是啊,你表面上确实很会装好人,连我都让你给糊弄了。”张睿气哼哼的说,“我女儿受了这么大伤害,我宁可怀疑别人,也不愿怀疑你。但我现在清醒过来想想整件事的经过,你是她的丈夫,只有你最了解她,你知道她最近精神状态不太好,才故意想到这个歹毒的招数吧。还有头几天,邓佳佳失踪,有人故意偷了她的衣服伪装成碎尸案被害人。这是不是也是你的诡计。还故意让袁璐把邓佳佳遇害的消息告诉我女儿。差点儿没让她崩溃了。这一桩桩一件件只有你最可能在背后捣鬼。你还有什么可抵赖的!” 话说到这个份上,张睿和女婿彻底撕破了脸,邓泽明双眼暴红,充满血丝。他本来也没带手铐,呼啦一下从椅子上站起,双手用力拍在张睿、杜志勋面前的桌上,发出巨大的响声。 他好歹也是地税局局长,平时都是说上句的,从来没有人这么责难他。 他与张睿四目相对,目光碰撞出火星。“我告诉你,你听清了。我没对你女儿做任何事。你别想打击报复。我处处忍让你,不是因为我怕你,我那是尊重你。你也别不识抬举。我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好啊,我到看看你还有什么能耐,统统使出来吧。我奉陪到底。” 双方剑拔弩张的时候,杜志勋开口了,“邓先生,有件事希望你明白,把你找来这里不是张警官对你有什么成见。而是你的行为让我们产生了怀疑。” “怀疑我暗害我老婆?” “不是那么简单。我们怀疑你跟南大碎尸案有关。最近围绕张欣然一家人发生了不少事情,都跟96年的南大碎尸案有牵连。而你在这个时候表现出了很多可疑的行为。我们自然要对你进行调查。” “南大碎尸案?”邓泽明仰着头,像是在回忆。 “别跟我说你没听说过这个案子。你是蓝京本地人。今年45岁,发生案子的时候前你已经25岁了。那么轰动的案子你不可能不知道。” “是啊,我知道。听说是有一个南都大学的女学生被人碎尸了。凶手一直都没有抓到。这种事儿很多上点儿年纪的人都知道。怎么……”邓泽明眯缝起眼睛,打量着杜志勋和张睿,“你们怀疑我是凶手?” “……” 话一下给挑明了,审讯室里反而一下子变得异常安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杜志勋脸上,不只是张睿,还有坐在隔壁监控室的专案组警员们,正隔着反光玻璃紧张的看着杜志勋。 这个案子时间跨度太长,调查难度极大,好在上次案情分析会,杜志勋给凶手做了完整的心理侧写,几乎精确到了外貌…… 凶手年纪在25岁到45岁之间,男性,相貌有些丑,外表消瘦,个头中等偏下,很注重外表,个性格冷静,比较健谈,头脑聪明,受过高等教育。个性十分要强,完美主义者,具有偏执型人格,受过感情创伤,有xing功能障碍。曾经服过兵役。之后做过长期医生或是厨师、屠宰行业。 所有人都不自觉的在心里将邓泽明与心理画像上的凶手做比较。年龄和性格十分吻合,都受过高等教育。外貌……邓泽明相貌中等,偏瘦,说相似有点儿牵强…… 审讯室门开了,钟开新拿着一份材料走到杜志勋面前,“组长,他的基本背景资料我整理好都在这了。” 杜志勋飞快的浏览一下,上面写着邓泽明大学毕业之后直接进入税务局。没有服过兵役。也没有接触医生和厨师行业的经历。 也就是说,他只有一半符合凶手侧写。 这样的人到底该怎么判断,是警方怀疑错了,还是杜志勋的侧写出现了误差。 大家都等着杜志勋做决定,杜志勋却迟迟不表态。 张睿附到杜志勋耳边压低声音问:“杜组长,你看他像吗?” 杜志勋还是没回答,而是说:“等等柳菲吧。” 杜志勋性格沉稳,很少冒险。没有充分的把握,轻易不下结论。看情形,他对邓泽明也拿不准。 好在特案组目前除了罪犯侧写,还有一个重要物证。 凶手的手掌纹。 第18章见过凶手的人(6) 柳菲利用真空金属沉积技术在死者吕爱青的夹克和牛仔裤上提取了两枚黄金掌纹,疑似凶手在绑架吕爱青时留下的。 当年凶手在作案时绝不会想到,20年后的法医技术可以从衣服上提取他的掌纹。这两枚掌纹就是破案的关键。 邓泽明一被带来,柳菲就提取了他的掌纹。在杜志勋审问他的时候,柳菲也在抓紧时间做掌纹比对。 审问结束不长时间,她的比对结果也出来了。 “掌纹完全不匹配。当时跟吕爱青接触的不是邓泽明,另有其人。”柳菲十分平静的对杜志勋和大家说出结论。 她倒是永远都能保持超然世外的风度,但对于其他人来说,这无异于最泄气的结果。 杜志勋倒是有些心理准备,对张睿说:“看来我们是真多心了,你女婿不是凶手,这样你也能安心了。” “哼,他就算不是凶手,鬼鬼祟祟的,也肯定没存好心。不行,我得去我女儿家看看。我总感觉这小子背着人在暗地里鼓捣什么。” 对于张睿的想法,杜志勋倒是没有反对,不过那就属于另案了。他不可能花精力再去做专门调查。“这样吧,我派一个物证技术员陪你去一起去看看。完事儿你回来,我们再讨论具体如何进行下一步排查。” 张睿同意了,很感谢的朝杜志勋点点头,离开了 邓泽明和袁璐随即也都被释放了。 警员们就像坐了一回过山车,经历一番大起大落的激动之后,现在都有点儿兴趣索然。 不吱声不知气的丁潜这时候来到杜志勋跟前,“我有些话一直没来得及说。我可能找到了一条重要线索。” “什么线索?” “张欣然。” “她?”杜志勋疑惑的看着丁潜。“不会是又跟邓泽明有关吧?” “不,跟他没有关系。单纯是张欣然的事情。你忘了,我是她的心理医生。” “哦,她怎么了?” “这个我得从头说起。她患上了一种叫强迫妄想型精神官能症的心理疾病。简单来说就是,就脑子里经常冒出各种稀奇古怪的念头……” 正说到这里,哪有事儿哪到的郭蓉蓉凑过来坐在桌子上,“你接着说,我不打搅你。” “普通人也会产生这种妄念,但只是在脑子里一闪而过。而患者产生的妄念却能控制他的实际行动,一定要亲自起体验那种妄念……” “如果张欣然的妄念是要去月球呢,那怎么体验?”郭蓉蓉忽闪大眼睛插了一句嘴。 丁潜用眼睛白楞她,“前提是她能力允许的范围。” “哦,接着说张欣然吧。我听听她到底有啥病哈。” “为了给她寻找病源,我陪她去了几个她妄念里出现过的地方。后来参与你们这个案子,我才发现这些地方就是当年吕爱青被弃尸的地方。” “啊?”郭蓉蓉嘴巴张老大。 连杜志勋都难掩惊愕。丁潜这个线索来得也太诡异了。“你怎么不早说?” “老实说,我当时也很吃惊。还没来得及说呢,很多事就发生了。而且我觉得你的调查方向也蛮不错,那就不干扰你了。不过现在发生了这么多事,让我越发觉得张欣然跟当年的南大碎尸案有牵连,我甚至怀疑她的心理疾病都可能受此影响。她今年35岁,20年前也只有15岁,正好处于青春期,十分敏感容易受到外界影响的年纪。或许,她当年经历过什么事情,跟南大碎尸案有关,给她造成了很大的心里创伤。导致了她今天出现了很严重的心里问题。当然,这些只是我的猜测。暂时没办法下定论。” “你来跟我说这个,是想让我找她谈谈这个案子?” “不不。那样不行。她现在完全记不起当年的事情,再说最近经历太多事情,心理压力很大,又十分敏感。直接询问,搞不好会给她带来新的伤害。” “那你打算怎么办?” “她既然是我的病人,还是让我用医生的办法吧。我只是提前跟你打个招呼。” …… …… 张睿回到张欣然的别墅,又把屋里屋外仔细检查了一遍,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处,这才作罢。 与此同时,丁潜在平江人民医院自己的心里咨询科给张欣然做心理调试。本来刑事调查局有的是地方,也免了往返折腾,但是丁潜坚持要在自己的医院。 优秀的心理医生一定要能设身处地站在患者的角度,这样才能建立彼此信任。张欣然已经习惯了在丁潜的医院治疗,轻易更换地方会给她带来心理压力,影响调试效果。 丁潜就像往常一样约张欣然到医院,带她到治疗室。杜志勋和其他警员待在其他办公室等消息。整个安排都在暗中进行,并没有事前通知张欣然。 一切就像往常一样。 张欣然最近有些憔悴,特别是想起前天自己发病时赤身相对,刚开始见到丁潜显得非常忐忑。 以她害羞的性格本来不想再见丁潜了,可是不知为什么,她心里又控制不住自己,丁潜一个电话打来,她就拒绝不了。 好在来到医院之后,丁潜决口不提那晚的事情,说话神色都很自然,让她逐渐释然。 “我今天会用一些新的治疗办法帮你寻找一下病因。你只要按我说的做就可以,过程很简单。” 张欣然点点头。 “现在请完全放松,如果不舒服,可以调整一下坐姿,让自己完全处于舒适的状态……对,就像这样……感觉自己好像漂浮在云端……什么都不用去想……什么都跟你无关,就这样四处飘荡……” 丁潜的声音缓慢而有磁性,引导着张欣然逐渐放松精神,处于一种半意识半催眠的状态。 心里调试中有一种方法叫“自由联想”。让患者漫无目的的联想各种事物,心理医生通过暗中引导,逐步引向患者的潜意识。 这种方便相比催眠操作更方便,风险也更低。 第18章见过凶手的人(7) “现在我随便说一个词语,你也要用词语接我的词,想到什么就说什么,随便说几个……” “好。”张欣然回答。 “猫。” 张欣然停顿了一下,“狗……马……轿车……街道……超市……” 张欣然一开始还稍微有点儿不习惯,一连说了十几个,慢慢开始适应了。 在张欣然说话的同时,丁潜看似不经意的把手伸进衣兜。 其实兜里放着无线迷你的麦克风,播音器放在另外一个房里里。此时,房间全是特案组警员,正在聚精会神的听着那边的动静。 “好的,可以了。我再说一个……‘1996’。”丁潜说。 “数字……年代……学校……念书……成绩……舞蹈……绘画……课代表……奖状……”张欣然流利的说出了一串词语。 另外一个房间,守在播音器旁的警员们都有点儿无语,听了这么多,跟案子简直都不挨边。 郭蓉蓉哑然失笑,“这是干啥,三好学生在做报告吗,照她这么说下去,她能一直说到考上名牌大学……” 她现在把对丁潜的气都转移到了张欣然身上,觉得她分明是个心机biao嘛,又tuo衣服又夸自己的,十有八九是看上丁潜了。 钟开新也表示怀疑:“这个办法能行吗?就让张欣然随心所欲说,就能说出线索来?” 杜志勋摆摆手,示意他俩先沉住气。 丁潜并没有打断张欣然,让她一直往下说。张欣然所说的词汇几乎都围绕着上学来说。 1996年,张欣然15岁,正在上初中。对于那个年纪的中国孩子,学校生活几乎占据了全部青少年,张欣然最先想起这些在丁潜看来不足为奇。他丝毫不打搅张欣然,耐心的听她说,说了十几分钟,上百个词汇过去了,重复的词汇也越来越多…… “夜晚……”张欣然忽然冒出一个与之前毫无关联的词汇。 “……路灯……行人……路灯……夜晚……夜晚……”张欣然接着开始反复重复起这几个词,似乎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挡住了。 “南都大学。”丁潜在她说话的空隙轻声插了一个词。 “南都大学……夜晚……小路……女人……小路……女人……” “那个女人是不是姓吕……” “我不知道……我不认识她……” “你在什么地方看见她的?” “青岛路。” 青岛路就是目击者最后一次看见吕爱青的地方。 “之后,她去了什么地方?” “我……我……我不认识那里……”张欣然的身体微微哆嗦,急促的喘息着,声音里充满了惊恐。 “没关系,来,深呼吸两次……吸气……吐气……吸气……吐气……” 等张欣然重新恢复了平静,丁潜说:“你试着想想那个女人。不用怕。她离你很远。你只是回忆一下。你说你不认识她,是吗?” “我不认识。从来没见过她。” “那你能想起来她穿什么衣服吗?” “我不知道。” “你想不起来吗? “她……没穿衣服。” “没穿?” 不仅是丁潜,在隔壁收听的警员们都听得满头雾水。 “放松……不要急……好好想想那个女人。她长什么模样?” “她……是短发……皮肤很白……眼睛有点小,鼻子和嘴也不大,很普通的模样,年纪比我大一些……” “是不是后来经常出现在你脑海里的那个女人?” “是。那是很多年以后了……” 从张欣然的描述上看,她那晚见到的女人就是吕爱青。只是当时她并不认识吕爱青。 “你看见那个女人是在什么地方……你都看到了什么?” “她当时在一个……一个很昏暗的地方……没有路灯,那个女人就光着身子靠墙站着……” “具体地方你能想起来吗?” “想不起来了。好像一面是墙,另外一边也是墙。” “是胡同?” “也许,我想不起来了。” “那接着说吧,你还看到了什么?” “那个女人没/穿衣服,那天晚上很冷,她冻得浑身发抖……她在哭,她很害怕,她很害怕……” “她为什么那样?” “有……有个男人……有个男人在她身边……” “他们在干什么?” “杀……杀了……她被杀死了。我看见她倒在地上……”张欣然忽然张大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丁潜,眼神中只有惊恐。 她的目光仿佛能穿透丁潜,看向当年那个寒冷恐怖的夜晚,一切被隐藏在记忆深处的情景再次浮现眼前。 “我怕极了……我跑……我拼命跑……对不起……对不起……” 泪水难以抑制的涌出,她哽咽的已经说不下去,蜷缩起瑟瑟发抖的身体,仿佛一个无助的婴儿。 “这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吕爱青不会怪你……”丁潜的目光中充满了怜悯,就像大人对待孩子一样,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不要怕,一切都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 另外一个房间里,所有警员都沉默了,连对张欣然很有成见的郭蓉蓉也默然不语,扩音器里只听到张欣然的啜泣。 一个刚刚花季年华的少女,独自一人亲眼目睹了一起恐怖的杀人。给她带来的心灵创伤即使过去这么多年也无法消除。 这种不幸无论降临在谁的头上都是一生的悲剧。 等张欣然的哭声弱了,逐渐平静下来,丁潜才继续说,“你不要怕,你能不能回忆一下那个男人。你有看清楚他的外表吗?” “他……他在笑……牙齿很白,白的吓人……” “还有呢?” “那个地方很昏暗,没有路灯,我看不特别清楚。” “那就大致说说。” “他是长方脸,20多岁,或者30岁……个子好像不高,很瘦,很丑,眼窝深陷,脸色很不好……” “你学过画画是吗,能把他画下来吗?” “我不知道,我上学那会儿学过油画,但是好多年都不画了。不知道还行不行?” “不碍事,随便试试。” 丁潜从桌上拿过一沓儿稿纸,又拿了一支铅笔,递给张欣然。“你尽量排除杂念,不要顾虑什么,就凭着直觉把那个男人画出来就可以。” 张欣然把稿纸放在腿上,背面空白朝上,拿着铅笔停顿了一会儿,按照丁潜所说的排除杂念。然后把笔尖点在稿纸上,一笔笔的勾画起来。 第19章吕爱青现身(1) 刚开始,她落笔有些生疏,丁潜在一旁还看不出什么来,只是有一个凌乱好似人脸的轮廓。过了一会儿,吕爱青越画越熟练,逐渐进入状态,精神完全沉浸到当年那个夜晚。笔下的肖像也越发有了模样,鼻子……眼睛……眉毛……嘴巴……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她放下笔。 另外一个房间的警员们围在扩音器周围,扩音器里没有传出任何声音,他们却比任何时候都紧张。谁都想亲眼看看这个神秘残忍的凶手到底长什么样。 丁潜走出治疗室,看见门外已经围了一圈警员,一个个迫不及待的等着他。 他把手里的稿纸递给杜志勋,“我尽力而为了。” 杜志勋接过来一看,纸上用铅笔清晰的勾勒出一幅男人的头像。笔法稍显潦草,自然比不上公安局里的专业画像师,但相比一般人强很多。能抓住人物主要的外表特征,让人一目了然。 郭蓉蓉惊叹,“哇,这个人跟组长侧写的凶手画像很像啊。” 祖光和张睿这些老警官更显的吃惊,他们的惊讶中除了对杜志勋的钦佩,还包含着对这些年刑侦技术飞速发展的感慨。 一切事物都在不停的发展变化中,抱残守缺,固步自封,换来的只能是落后和狭隘。 杜志勋对丁潜说:“为了稳妥起见,我还想让她去公安局做一次专业画像,她的精神状况不碍事吧?” “我先征求一下的她的意见。我这次用的是‘自由联想治疗’,没有让她完全处于催眠状态,她本身有意识,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应该已经有些心理准备了。” “那就好。” 丁潜回到治疗室。张欣然现在已经完全回忆起当年发生的事情,情绪受到了不小的冲击。丁潜给她做了一些必要的心理疏导,然后问她可不可以去公安局协助警方。张欣然同意了。 …… …… 罪犯肖像拼图技术起源于上世纪40年代末,经过几十年的发展,尤其是随着电脑技术的广泛应用,这项技术得到了长足进步。由此开发出了专业的人脸拼图软件。 张欣然来到公安局,由专门的画像师接待。他先按照张欣然的描述在拼图软件里拼凑出了基本轮廓。然后依次点开头发、脸形、眉毛、眼睛、鼻子、胡子和嘴唇等脸部器官的按钮,每一项都包括了几十种甚至上百种的细分,再根据每个外貌特征挑选最接近于嫌疑人的那个。 画像师根据张欣然的描述对每一个器官都进行比对筛选,达到张欣然认为最合适的效果。一个完整的相貌就算大致完成了。为了使人物更加逼真,画像师还要添加面部表情和细节特征。最后打印出了一张合成画像。交到杜志勋手里。 合成画像与张欣然的肖像素描大致特征相似,但是放在一起还是有一些明显差距。毕竟张欣然是完全靠着回忆进行素描的,中间存在着一些偏差和主观感情。 会议室里,杜志勋把两张嫌疑人画像都打印出来,让大家传看,“你们好好看看这两张画像,记住嫌疑人的主要特征。时间毕竟相隔了20年,张欣然记忆中的凶手还是当年的相貌,经过这么多年,他现在的长相会发生一些改变。所以你们实际排查的时候,不要太过较真细节,主要是记住嫌疑人最鲜明的特征。” 他说着,把一张蓝京城市地图平铺在会议桌上,上面用红色的记号笔勾勾圈圈,还画上了两个巨大的圆圈,圆圈交叠的扇形部分用红笔加粗,外人一看更像是什么复杂的几何题。 这是杜志勋上次开会时,利用犯罪地理学中的“圆周假设理论”和“抛尸理论”分析出的南大凶手的碎尸区和生活区域。 “现在我们有了具体的排查范围和凶手的合成肖像,张警官也给我们整理好了当年的排查人员名单。该准备的都已经准备齐全了。我们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把名单上的人员一个个进行核对。任何有疑点的人都要详细审核,不能疏漏。” 杜志勋接着给警员们分成几组,布置具体排查任务。 郭蓉蓉叹口气,“要是当年排查的时候拍张照片就好了,对着嫌疑人画像一比对不就找出来了吗?” 张睿微微发窘,“那个时候我也还年轻,没什么经验,都是学前辈……” 杜志勋说:“这个不怪张警官。当年排查到最后,调查过的人员有成千上万,连蓝京公安局的领导都没有什么具体方向了,而基层警员本来就对凶手知之甚少,排查也基本成了例行公事,不可能做的那么详细。张警官能保留这些材料到今天就算难能可贵了,帮了我们的大忙。” 杜志勋的理解让张睿很感激,“杜组长,你放心,这一次我全力以赴,绝对不让当年那个凶手再从我手里漏出去。我就算豁出去这条老命也要有个交代。” “不能那么说,我不赞成牺牲,其实只要我们每一个警察都能恪尽职守,做到问心无愧就足以让全社会安居乐业了。再说,你的女儿和孙女更需要你来保护。我之前认为凶手这次复出是奔着你来的,现在我又不那么确定了,有一个意外情况我之前不知道……当年凶手作案时被张欣然无意中看到了。但是她那时年纪太小,没敢告诉任何人,后来逐渐将这件事淡忘了,甚至始终不知道她目睹的就是南大碎尸案凶手杀人。” 张睿叹口气,“她从来都没跟我提过,我当年也是对我姑娘不够关心。要不然何至于让她受这么多年苦,我真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啊。” 杜志勋体谅的看了张睿一眼,接着自己刚才的话说:“虽然张欣然把这件事忘了,但是反过来想想,有一个重要问题……当年凶手有没有看到她呢,或者说有没有把她认出来呢?” 张睿想了想,“我觉得不太可能吧。凶手当时并没有追赶我姑娘。如果他真发现有人目睹他杀人了,肯定要杀人灭口吧。” 第19章吕爱青现身(2) “我们现在不能随意揣测凶手当时的心态,也可能他当时没发现张欣然,也可能他犹豫过,没时间分身去追张欣然,决定先把吕爱青的尸体弄走。还可能当时附近有别的过路人,他没敢去追,很多种可能……但不管怎样,他这次复出作案对你女儿也有危险,万一他认出你女儿就是当年的目击者,有可能把她当成目标。我现在考虑,派人对她进行单独保护。” “不用不用,专案组现在人手本来就有限,没必要再浪费警力,”张睿那好意思接受,“我女儿也是大人了,知道怎么保护自己,我最近再多留意她就够了。” 丁潜这时候说:“这样吧,你们也不用多派人手,张警官也不用分心,专心抓凶手就好了。张欣然交给我就行了。反正我是她的心理医生,最近一直给她做疗,彼此也都很熟悉。两个人在一起,我估计凶手也不敢怎么样。” 杜志勋刚想说这个办法不错,郭蓉蓉马上表示反对:“这个主意不咋地,丁大叔,你练过搏击吗?” “没有。”丁潜老实回答。 “柔道呢?” “也没有。” “那你会打架不?一下能打几个?” “……” “你看看你啥都不会,光有一个傻大个子能干什么,赶明儿别再让凶手把你盯上,分你可费点儿劲,得4000多块。” 丁潜朝她翻了个白眼,“那你说怎么办,难不成让你去?” “当然啦,我怎么不能去。这么重要的证人,由身手高强的我来保护最合适不过了。” 丁潜又被她雷到了。这小丫头脑子里想的都是什么啊? “可杜志勋不是都给你分完组了吗,你去保护张欣然,你的小组怎么办?”丁潜问。 “咱俩互换一下不就完事儿了吗,我跟小菲姐一组,现在换成你……小菲姐,你没有意见吧?” “我无所谓。”柳菲冷淡的回答。 钟开新提议,“哎,要不我跟柳医生一组吧,让丁潜跟年小光一组,这样我能保护柳医生,年小光能保护丁潜。这样的安排我看最合理了。你觉得呢,柳医生?” “我无所谓。”柳菲说。 钟开新喜滋滋的刚要问杜志勋,杜志勋眼睛一瞪,“你是组长还是我是,听你还是听我的?” 钟开新立马泄气了,幽怨的瞅瞅丁潜。 …… …… 杜志勋按照地图上计算出来的扇形区域,也就是凶手的活动和分尸区,把专案组分成了10个小组,每组两人,负责一块区域,按照张睿的人员名单,调查当年生活在该区域接受过盘问的人。 在地图上看这片扇形面积也不算大,实际上在城市里也是很大一片区域,横跨了两个区,最麻烦的还是时间间隔太长了。当年的道路格局都已经变了。胡同、平房变成了高楼大厦,厂区变成了商业街。警员们只有先按照张睿的调查记录还原当年的具体地点,然后再逐一寻找当事人。调查进度相当缓慢,即便如此,这已经是目前最好的方案了。警员们不辞辛苦,热切期盼着能出现惊喜。 …… …… 张欣然帮助刑事调查局做完嫌疑人肖像拼图后,回到南都大学继续上课。自从丁潜帮她回忆起隐藏在潜意识中的那段恐怖往事,她的心态发生了巨大变化。 虽然感到无比震惊,心情反而放松了,就好像把一块长期压在心头的无形巨石挪开了,让她一下子感受到了久违的自由。那些莫名的焦虑和妄念也统统消失不见了。 这两天女儿邓佳佳也变乖巧了,大概也知道老妈身体不太好,也没再给她惹事。 这样的轻松自在的生活是张欣然一直梦寐以求的,现在唯一让她有点儿堵心的就只有郭蓉蓉了。 这个小女警就跟块膏药一样糊在身上怎么都甩不掉。还美其名曰保护她。可是张欣然一看到她,就想起那天晚上自己被她看/光/光的情景。她这辈子守身如玉,丈夫邓泽明是她唯一处过的男朋友,也是唯一见过自己身体的男人。现在可倒好,人到中年晚节不保,不但被人看光了,还一下被两个人看光。 她还不知道郭蓉蓉嘴跟棉裤腰一样稀松,早把这件事说出去了,要是知道,她不但病好不了,还得恶化。 上课的时候,郭蓉蓉就坐在学生堆里,一身便衣,打扮跟个女学生似的,就是不好好上课,没事儿就跟身边两个学生交头接耳,嘀嘀咕咕。 张欣然本来就有强迫症,讨厌上课的时候学生开小差就是其中之一。 她忍了又忍,不时的用严厉目光提醒郭蓉蓉,可是这丫头根本就不看她,歪着脑袋光顾着聊天了。张欣然都怀疑这样的熊孩子当初是怎么考上公安大学的。 她实在忍无可忍了,停下讲课,严厉的说道:“请某些同学在上课的时候不要讲话!” 学生们纷纷四下张望,郭蓉蓉也跟着左看右看,好像没她什么事儿一样。张欣然看着更来气,真想把她给撵出去。 猝然! 在几百名学生中间有一个奇怪的身影晃入她眼中。 那个学生跟其他学生很不一样,没有东张西望,目光只是直勾勾的的望着她。 张欣然本来一开始根本没注意到这个学生,因为郭蓉蓉这一搅合,让她扫了一眼阶梯教室里的学生们。这个古怪的学生一下引起了她的注意。她目光扫回去,就在左边倒竖第三排靠门的位置,看见了那个女生。 她梳着一个稍显蓬松的短头,黄色上衣,相比周围的学生显得土气,像穿了一件早已经过时的衣服。 她皮肤很白,五官很普通,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不大的眼睛在直勾勾的看着张欣然。 看得她发瘆。发毛。 犹如一只爪子插进她胸口,捏住了她的心脏。 一瞬间,她无法呼吸,几乎要昏过去。 吕爱青。 她现在终于知道这个女人的名字了。 1996年1月10日那个寒冷的夜晚,她亲眼目睹的那个赤luo身体、瑟瑟发抖的女人被残忍的杀死。如今,她又出现在了她面前,与二十年前的相貌没有任何变化。 第19章吕爱青现身(3) 20年前,吕爱青就在南大读书,或许也曾在这个教室里上过课。 张欣然想对她说一句,“对不起。”可是却做不出任何表情,发不出丝毫声音。 她手脚冰冷,动弹不得,犹如被抽掉了灵魂,只剩下一个空壳。 她奇怪的反应终于引起了学生们的注意,感觉他们的老师突然之间中了邪一样。学生们不禁在下面交头接耳,议论纷纷。郭蓉蓉也注意到了,使劲儿朝张欣然招手做动作,可是张欣然就是没有任何反应。直到下课铃声响起,她才一个激灵从僵木中惊醒。 看着上百名学生惊愕的表情,她慌里慌张的说:“下课。” 然后她的目光便不由自主的看向吕爱青的方向。 只见吕爱青慢慢从座位上站起,下身穿着一条浅蓝色牛仔裤,配上黄色上衣,与照片里完全一样。 吕爱青抱着书本离开座位,不紧不慢的从后门走出,有意无意的抬手抹了一下自己的耳朵。 曾经流传过这样一件事,吕爱青在世的时候,有一天吕爱青的妈妈说:“爱青,你耳朵后边怎么也有一颗痣?” 吕爱青回答:“以后失踪了,你好找我呗。” 张欣然眼看着吕爱青走出教室,忽然不顾一切的涌进学生中间,拥挤着追出了教室。等她来到门外,满眼看见的全是学生,却再也找不到吕爱青的身影。 她不禁一阵恍惚。 忽然有个人在她肩头打了一下,把她吓一跳。 郭蓉蓉撵上来,“哎,我喊你你没听到哇。就顾着往前走。你在看什么呢?” 她抻着脖子往前看了看,也没看到什么奇怪的东西,狐疑的扭回头看着张欣然,“我说张老师,你刚才在课堂上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突然一下就不吱声了,一动不动的傻站在那里,跟鬼上身似的,你咋了?” 郭蓉蓉提到鬼上身,张欣然打了个寒噤。 她不知道该怎么跟郭蓉蓉解释。难道能说自己刚才看见了吕爱青?说吕爱青就隐藏在学生中间听她讲课? “你有没有看见一个穿着黄上衣,蓝色牛仔裤,梳着短发的女生离开教室?”张欣然问郭蓉蓉。 郭蓉蓉想了想,“没看到,怎么了,她是谁,你的学生?” “……”张欣然心想,难道又是我脑子里产生的幻觉吗? 这次的感觉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清晰。 清晰到让她感到无比恐慌。 她想给丁潜打电话问问,可是身边总跟着郭蓉蓉,她又觉得很别扭,没法开口。 这时候,那个漂亮的维吾尔族女研究生玛依拉背着书包走过来,打断了她们的谈话,礼貌的朝张欣然行礼,“张老师。” 一会儿她还要到研究室跟着张欣然做项目,张欣然手下带着五个研究生。玛依拉是其中一个。 “哦,我今天不太舒服,今天的任务就暂时不做了。你帮我去跟其他同学解释一下吧。下次时间我另行通知。”张欣然歉意的对她说。 “好的,那您好好休息,张老师,我先走了。”女孩走了。 郭蓉蓉还大咧咧的问张欣然:“你哪儿不舒服?” “我有点儿心慌,想回家歇歇。你也请回吧,郭警官,谢谢你。”张欣然也想趁这个机会支开郭蓉蓉,让心情静下来,好好想想自己该怎么做。 “我先不忙回去,你要回家,我就陪你。” “你……你也要跟我一起回家?”张欣然难掩惊讶。 “是啊,我现在的任务就是24小时全天候保护你的个人安全。” “24小时?你不会是想吃住都在我家吧?” “那有什么,你都带硕士生了,工资肯定不低,家里又那么大。就当是免费雇个保镖嘛,不开工资,总得管吃住吧。” 张欣然万万没想到事情弄这么麻烦,早知道,她就不答应公安局给她派什么专人保护了。 郭蓉蓉暗自冷笑:哼哼,我24小时形影不离的盯住你,让你连tuo衣服的机会都没有,看你还怎么勾引丁大叔。别以为当个大学老师智商就高,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 张欣然无奈之下只好同意,带着郭蓉蓉一起回了别墅。 才下午一点钟,女儿还没有放学。她有时间冲个澡,睡一会儿。哪知郭蓉蓉一进门就吵吵饿了。 张欣然耐着性子问她想吃什么。她好叫外卖。 郭蓉蓉连连摆手,“外卖就不用了,让你破费,还得等,你家厨房在哪儿,我自己寻摸点儿吃的就行了。” 这丫头还真是一点儿都不见外,赶上进自己家了。 张欣然把郭蓉蓉领进厨房,“你自己看着弄吧。” “哇,你的厨房好大,刀具炊具一应俱全啊,还有烤箱!我再看看冰箱……太棒了,什么都有!比我们那儿食堂强多了!” “……” 张欣然转身离开厨房,想上楼去洗澡,无意中看到厅堂尽头。那里只有空白的墙壁。中午的阳光还照不到这里,显得有些阴郁。 几天前的夜里,她看见吕爱青的幻象就站在那堵墙前面,ai昧不明的凝视着她,把她吓得不轻。连续几天晚上都不敢下楼。现在是在白天,她胆量也大了几倍,能心平气和的想一些事情。 这些年来,她饱受各种心理疾病的困扰,却始终不知道病源所在。原来就因为她目睹了吕爱青被杀。 她不自觉的走到厅堂尽头,转身又走进客厅。当然都没有吕爱青的身影。 经过那面装饰镜,她扭头看见了镜中的自己。 有谁能看出在这副典雅从容的外表下隐藏的其实只不过是一个脆弱的小姑娘。似乎自从20年前那个恐怖的夜晚之后,她就没有真正长大过。表面上她健康成长,一如既往的优秀,其实不过是在掩饰躯壳里那个担惊受怕的小姑娘。 她忽然觉得眼前模糊,看不清镜子了,是泪水涌进了眼窝。 “为什么你就不能放过我?”她问镜子。 “……” “这么多年了,你一直在纠缠我,就因为我见死不救吗?我那是也才是一个小女孩,我跟本阻止不了他杀你啊!” 镜子里张欣然的影像忽然发生了变化……五官,衣着,身体都在褪变……最后呈现出了吕爱青的身影。 第19章吕爱青现身(4) 她眼神空洞的注视着张欣然。毫无表情的脸上隐藏着叵测的企图。 “你到底想我怎么做才肯放过我,我实在是受够了。”张欣然痛苦的质问。 “……”吕爱青凝视她,并不回答。 一个念头蓦然出现在张欣然脑海中…… “如果现在离开家马上去水佐岗,吕爱青就会永远消失,不再打扰她。” 妄念! 张欣然几乎马上就警觉起来。 她最近饱受强迫妄想型精神官能症的侵扰,让各种不断出现在脑海中的强迫念头搞得苦不堪言。好在接受了丁潜的治疗才暂时把这些顽念压制住。但它们依然蠢蠢欲动。现在它又来了! 她的理智告诉自己不能听从妄念,即使她真去了,吕爱青的影响也不会马上消失,还会变本加厉的通过各种其他的妄念干扰她,让她疲于奔命。 就在她产生妄念的同时,另一个声音也出现在脑海中…… “我用我女儿邓佳佳的生命与魔鬼订约,一旦我受到妄念驱使去了水佐岗,那么就让她失去生命。” 在“魔鬼契约”的制约下,妄念的力量开始消弱了,镜子里的吕爱青依然无声的凝视她,而张欣然心中的愧疚却在加重。 丁潜说过,“魔鬼订约法”只是一种权宜之计,不能从根本解决她的心疾,现在虽然找到了病根,张欣然却无能为力。吕爱青是她永远无法逃避的宿命。 就在这时,她感觉有什么东西搭在她肩上。 她余光看向肩膀,赫然看见一只惨白惨白的小手按在她肩头。“啊……” 张欣然一声惨叫,差点儿跌倒在地上。倒把身后的人吓了一跳。“喂,你咋了?” 张欣然回过神,仔细一看,这才看清楚说话的人是郭蓉蓉,她两只手裹了一层面粉,正瞪着一对大眼睛惊讶的看着她。 “哦,我……我……我刚才有点儿头晕了。”她慌忙编个理由。 “头晕?”郭蓉蓉显然有点儿不信,“你刚才自己一个人站在镜子前,嘟嘟哝哝也不知道在自言自语什么,跟做法念咒儿似的,你真没事儿吧?” 她一下提醒了张欣然,忙回头看镜子。镜子里只有她自己的身影,脸上还残留着慌张。 哪里还有什么吕爱青,又是幻觉吗? “哦,我没事儿。我去冲个澡。”张欣然生怕郭蓉蓉看出自己的秘密,心慌意乱的走出客厅。 “唉,等一下。我做了点儿炸酱面,你要不要尝尝?”郭蓉蓉喊她。 “……” 还别说,郭蓉蓉的手艺相当ok。嘴馋的人做饭都好吃。就在吕爱青站在镜子前恍惚出神的功夫儿,她已经做好了两碗地道的北京炸酱面。色香味俱全,看着就有食欲。张欣然一尝,几乎快赶上正宗面馆的手艺了。 郭蓉蓉鼓着腮帮子,一边吃一边说:“现在时间不早了,我没做太多,先垫垫。等晚上我给你做梅菜扣肉。” 张欣然心想这样也好,省得自己再为晚饭的事儿发愁。邓佳佳的嘴巴出奇的刁,吃顿饭挑肥拣瘦,没少给她找麻烦。 正想着,桌上的手机来了一条短信。 她随手拿起手机一看,一个陌生号码,当她看到短信的内容,脸色就变了。 郭蓉蓉正吃着面,发现张欣然不动筷了,“你怎么了?” “……”张欣然没有反应,愣愣的看着手机。 郭蓉蓉一把将手机从她手里夺过来,看见只有短短的一句话…… “想见你女儿,现在去水佐岗。”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你知道是谁发的短信吗?”郭蓉蓉问。 张欣然机械的摇摇头。 “难道还会有人绑架她?” 郭蓉蓉这句话冒出来,张欣然的脸色更难看。 “哈哈,我开玩笑的。你女儿不应该在上课吗,你给打个电话问问不就清楚了。上一次,你这女儿随便玩儿个失踪,可把咱们折腾得不轻啊。” 郭蓉蓉这一提醒,张欣然想想也是,就给邓佳佳的手机打了一个电话,结果对方是关机状态,这下她更有点儿慌了。 “郭警官,你说我女儿不会真有危险吧?”她现在六神无主,只能问郭蓉蓉。 “不至于吧……”郭蓉蓉见过邓佳佳。那丫头鬼灵精怪的不像是轻易就能被人拐跑的。再说她人在学校,如果失踪了,那校方不早就通知家长了,哪能这么消停。 她想了想,“要不这样吧,你吃完面,咱俩去看看。” 张欣然还哪有心情吃面,急忙问:“去哪儿?” “水佐岗。你先给这个发短信的人打个电话,问清楚他具体让你具体去哪儿。我陪你亲自去看看,你看怎么样?” “……” 见张欣然又不说话了,郭蓉蓉拿着她的手机说:“你不敢说,我打电话跟这个人说,反正他也不知道我是警察。” “不要打!”张欣然急忙阻止。 “没关系的,一个电话而已。看看他怎么说。最好我们能去会会这个人。当然了,如果他敢见我的话。” “不是这样的,我是不能去水佐岗。” “为什么不能去?” “就是……就是不能去……”张欣然语气坚决,甚至有些神经质。 郭蓉蓉发现这个女人有时候实在不可理喻。“好吧。那咱们就去你女儿的学校,看看她还在不在,你看怎么样?” 张欣然同意了。 第19章吕爱青现身(5) 她们开车赶到邓佳佳就读的初中。 邓佳佳的班主任王老师看到张欣然来了,还不等张欣然说话先开口了,还显得很生气,“邓佳佳母亲你好,我正要给你打电话呢,你女儿上上课就逃课离开学校了。她虽然成绩好,但平时太散漫,太不遵守学校纪律了,这样的孩子你们做家长的也得配合我们老师好好管教。要不然将来很容易学坏。” “她逃课离校?”张欣然脑子嗡了一下,“她干什么去了?” “肯定是回家了啊。你现在回家看看吧。” “……” 郭蓉蓉在一旁察言观色,这时对王老师说:“我要去教室看看邓佳佳的座位,麻烦王老师给指一下。” 王老师打量她两眼,不知道这个大眼睛姑娘是邓佳佳的什么人,态度可不像张欣然那么客气,说话口气也怪怪的。 她带着她们来到教室,指着靠后第三排的空座,“那就是邓佳佳的座位。” 郭蓉蓉一眼就看到书桌上摊开的书本。 她走过去,拿起书本看了看,然后对王老师说:“这桌上的东西都没有收拾,上面的练习题刚写了一半,笔帽还没有盖上。分明是临时离开还准备回来呀,你凭什么断定她就逃课回家了?” “我……”王老师一时语塞。 郭蓉蓉问邓佳佳的同桌,“你最后一次看见邓佳佳是在什么时候?” 女学生看了看老师,犹豫了一下,小声说:“大上节课下课的时候。” “下课之后离开的?” “嗯。” “说过她要去干什么了吗?” “就说要去买瓶饮料。” “买瓶饮料?” “嗯。” “学校有超市吗?” “有小卖铺。” “我知道了。” 郭蓉蓉让王老师带她们去校内小卖铺。到那儿一问。小卖铺的售货员称从未见过邓佳佳。 这下麻烦大了,连王老师也慌了神,“她在学校里怎么可能失踪呢,这没道理啊。哦,对了,我记得她有手机。给她打手机问问。” 张欣然看看郭蓉蓉,脸色惨白,带着哭腔问:“郭警官,我女儿这次不会真出什么意外吧?” 由于张欣然如今的特殊身份,郭蓉蓉也不敢轻易下定论。 她想了想,“看来这件事咱们处理不了,得让组里介入了。” 她打电话向杜志勋作了汇报,那边很快有了应对,派来了张睿和钟开新,外加两名警员。 张睿比谁都焦急,他来了之后马上就展开调查,很快问遍相关人员。 校园门卫肯定,邓佳佳没出过大门。 邓佳佳的同学和老师却没人再见过她。 张睿凭着对孙女的了解多个心眼儿,猜测邓佳佳是不是翻墙头跑到校外去买饮料了。又跑到校外去打听。钟开新忽然拽拽他,“张警官,我看这校外四周有好几处监控摄像头。我来查查。万一能找到什么线索呢。” 张睿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有试一试了。 就在他们商量对策,郭蓉蓉把张欣然拉到一边,问她,“你还记得那个短信不?反正他们现在用不太上咱们,一起去看看怎么样?” “看什么?” “你忘啦,发短信的人让你去水佐岗见你女儿。看着是有些没头没尾,反正现在也没有其它能干的,索性去瞧瞧,我陪你。” “这……恐怕不行……” “有什么不行的。等他们调取监控再查,那得忙活大半夜呢。难道你就在这儿傻等着,万一……” 郭蓉蓉的话深深触动了张欣然。 是啊,万一邓佳佳正有危险,那些虚幻的“魔鬼订约”还有什么意义了。她不是自欺欺人吗? “好吧,我们现在就去。可是,就咱俩能行吗,要不要叫上我爸?” “算了吧,不用。我一个人顶他四个老头儿。” 既然郭蓉蓉胸有成竹,张欣然也不多说什么了,两个女人上了张欣然的车。 开车上路后,张欣然又想到了新问题,“水佐岗那么大,我们应该去哪儿啊,要不我打那个手机号问问?” 可是手机根本打不通,对方显示已经关机。 郭蓉蓉说:“这个正常,对方可能是怕你报警锁定他的手机,肯定是把手机处理了。” “那我们怎么找啊?不会是时间拖得太久,那个人等不及了,对我女儿做什么吧……”张欣然又不行了,情绪十分激动。 “你专心开好车,先保证别把咱俩撞大树上……这件事吧,你也用不着顾虑太多,他短信又没有限制时间,应该不会这么快动手。当然啦,也可能是我多心了。这个人只是吓唬吓唬你。所以你也不用太放在心上。咱们先去看看再做定论。至于去什么地方嘛,我想到了两个地方……” “哪两个地方?”张欣然控制住情绪问。 “如果这个发短信的人也是之前那个人搞事儿的人,他所指的水佐岗应该就是当年弃尸吕爱青的其中两个地方,都在水佐岗。一个地方是在水佐岗附近小区的垃圾堆。那里发现了一块床单包裹着吕爱青的人头和尸块。还有一个在水佐岗附近的下水道,里面有个红色外套的包裹,里面装的也是肉块。” 郭蓉蓉说到这里发现张欣然脸色惨白,握方向盘的手都在微微哆嗦,一看就是明显给吓得,“怎么,难道你还不知道这件事,丁大叔……呃不,丁潜没跟你说过?” “他只提过那里有两个弃尸地,没你说的这么详细。” “哼,这个大叔还真是对病人体贴心细啊。”郭蓉蓉撇撇嘴,对我咋从来没这么温柔过呢,难道我不是女人? 说话间,轿车驶过高架桥,又横穿一条马路就到了水佐岗。郭蓉蓉不久前刚来过,记得具体的弃尸位置。 在她的指引下,张欣然很容易就找到了其中一处地点。 折腾了小半天,此时天色已晚,远近的路灯都亮了,在夜色的映衬下,仿佛街道上升起了白色的光雾。还未归家的行人脚步匆匆,时而走进光亮,时而隐身进黑暗。 郭蓉蓉和张欣然现在所处的地方是居民区通往主马路的一条岔路,路边栽种着一排垂柳。在晚上就显得尤其晦暗。 郭蓉蓉指着一小块安装健身器材的空地对张欣然说:“在当年,这里就是一处垃圾堆,吕爱青被煮得面目全非的头就是在这里被发现的。” 看着张欣然吓得面无血色,郭蓉蓉达到目,暗自得意。 第19章吕爱青现身(6) “那我女儿……”张欣然焦急的四下寻找,并没有看到邓佳佳的身影。 郭蓉蓉也绕着当年的弃尸地转了一圈,摇摇头,“至少应该发现一些痕迹吧。丝毫没有,可能并不是这里。咱们还有另外一个地方去看看。” 于是,两个人又驱车来到那口路边的枯井旁。在当年是下水井,里面发现了吕爱青失踪时候穿的红色外套。现在井里斜插一截露出枝杈的树干。 张欣然跳下车就开始搜寻。等得时间越久,心里不好的预感就越强烈。上次是一场误会,那这一次呢,就像不可逃避的宿命,该来的总会要来。 “我该怎么办,郭警官,我找不到我女儿,她是不是出事儿了!”张欣然眼泪汪汪的问郭蓉蓉。 她这样把郭蓉蓉弄得也心烦意乱,“你先别急,不要只往坏处想。没看到你女儿也许不是坏事。假如发短信的人真想害邓佳佳,那他更应该让你找她,只不过你看到就不是完好无损的女儿了……” 张欣然想想郭蓉蓉说的也有道理,“那是不是也有可能那个人只不过是胡乱发短信,其实他根本没碰到我女儿?” “对呀,也有这个可能。咱们就是以防万一,过来看看而已。没找到反而不是坏事,说明我猜错了,我倒是希望如此。” 两个人又回到车里,张欣然问郭蓉蓉,“那我们接下来干什么,继续在水佐岗找,还是回去?” 车窗外夜色浓重,天空像倒扣的黑锅底,黑沉得令人心悸。 郭蓉蓉想了想,正要说话,身子微微一震。“或许……我们找对地方了?” “你什么意思?”张欣然被她说得莫名其妙。 “把阅读灯关了。” 张欣然不解,还是照做了。轿车里立刻陷入黑暗。 郭蓉蓉抬手指了指挡风玻璃顶端,张欣然这才注意到,上面上竟有一排微微发光的荧光字,在黑暗中变得十分显眼,字体歪扭,好像是有人从外面写的反手字。字不多,一共七个…… 开,五,是,表,人,和,吊。 “这不是吕爱青遗书里写的那七个字吗?”张欣然脱口道。 “你也知道?”郭蓉蓉有点儿惊讶。 “嗯,一个偶然的机会……也不知道这些字是什么人写的,咱们刚才都没注意。” “肯定是早有人觉察到我们来了,一直在附近盯着呢。趁咱们离开车的功夫儿,跑过来用荧光笔写在挡风玻璃上的。一共才这几个字,用不了多少时间。” 张欣然不由自主往车窗外张望,看看附近有没有什么形迹可疑的人。 “不用看了。现在是深夜,有利于对方隐蔽,你很难发现。” “难道我们现在什么都不做吗?” “不是我不想,就凭我一个人下车去找也白费力气。我们还不如想想这个人为什么要给咱们留下这七个字呢。” “之前就有人在我家门口放了一封匿名信,里面只有一段话,我爸后来说,当年发现吕爱青尸体时,同时发现的一张纸上就写着相同的一段话。那段话里面就包含了这七个字。会不会是想告诉我们是同一个人做的?” “很有可能。” “是当年杀害吕爱青的凶手吗?” 郭蓉蓉没吭声,暗自琢磨这个写字的人鬼鬼祟祟的到底有什么企图。 见她不说话,张欣然又有点儿慌了,“那我女儿……” 郭蓉蓉最怕她哭哭啼啼,急忙说:“你也用不着太担心。我不都说了吗,他要是真害了你女儿,早就让你看见了。不会这么掖着藏着的。可能他把你引来是有别的企图,比如说,这七个字……这是吕爱青在临死前想要暗示凶手的身份。所以在挡风玻璃上写字的人照理说不应该是凶手,除非他是想故意逗弄我们。但不管怎么说吧,想想这个人的意图比你只知道担惊受怕有用得多……” “那你觉得这个人是什么意思,让我们猜这七个字的含义?” “有可能。不过,这么多年都没有警察能真正破解这七个字的含义。我们专案组里也搞过研究呢。” “那你们破解出来了吗?” “没有。只知道头三个字‘开、五、是’的含义是‘凶手是’。后面四个字体始终没有答案。我们猜应该是类似‘某某和某’这样的组合,但是再往下就实在想不出来了。我现在没事儿也想,想了十几种答案,经常还跟其他同事交流交流,他们也都想了不少答案,也不知道哪个靠谱点儿……” 郭蓉蓉瞅着挡风玻璃上那几个发出荧光的字,看着看着又入迷了,不由得靠近挡风玻璃仔细瞧着。 张欣然对这些字并不怎么感兴趣,她现在最关心的是女儿的安危。 她寻思那个人既然给她们留下了七个字,会不会还有什么暗示呢…… 正在胡思乱想,她不经意看了后视镜一眼,赫然看见了吕爱青那张惨白惨白的脸。 不知她什么时候出现的,一直毫无声息的存在于两人身后。空洞的目光从后视镜里凝视着她们。 张欣然全身的汗毛一下全竖起来了,长大嘴却发不出一丝声音,仿佛脖子被一只看不见的爪子死死卡住。 郭蓉蓉还在那儿研究挡风玻璃上的七个字呢,丝毫没有觉察到任何异样。“哎,其实吧,我琢磨来琢磨去,还想到过一种特别离奇的答案。你想听吗……前三个字体没有问题,至于后四个字么,比如说,‘表’有8划,‘青’字也是8划。‘人’、‘和’两个字加起来10划,和‘爱’字恰好一样。‘吊’是6划,‘吕’字也是6划。那么,这个七字暗语倒过来读就成了‘吕爱青是凶手’。是不是很神奇?我还没来得及跟其他人说。当然啦,想想是不太可能。吕爱青怎么可能自己杀死自己呢是不是,即便她能自杀,也不可能把自己切成2000多块再抛尸吧。那不成鬼魂了吗,你说是不是……哎?你怎么不说话,又咋啦?” 第20章失踪的器官(1) 郭蓉蓉就发现张欣然目光呆直的靠在座位上,看脸色十分吓人,“哎,你到底咋了,说话呀?” 郭蓉蓉只顾跟张欣然说话,丝毫没有注意到后视镜里吕爱青悄无声息的身影。 “后……后……”张欣然拼劲全力才勉强挤出这两个字。 “后什么?”郭蓉蓉尚未意识到身边的危险。 一只冰凉的手已经伸到她脖颈上,就在郭蓉蓉意识到危险来临的瞬间,身子忽然无力的瘫软下去。 “啊……”张欣然直到此时才从嗓子里发出撕心尖叫,可是叫声刚一出口,便马上被掐断了。 一把锐利的刀锋抵在了她咽喉上,她甚至能感受到刺入皮肤的那股冰冷。 后视镜里吕爱青依然目光空洞的凝视着她。 “你……你到底想要什么?”张欣然从嗓子里挤出微弱的声音。 吕爱青无甚反应。 “我女儿到底怎么样了? “……” “你能不能放过我们,你到底想要什么你告诉我……” “……” 黑暗中慢慢伸过来一只苍白的手,递过来一个黑乎乎的东西。 刀逼咽喉,张欣然连头都无法转动,只能用余光看着那个东西,昏暗的车厢中,她实在看不清到底是什么,只好伸手接过来。鼻子里闻到一股呛人的化学气味,那东西并不沉,托在手里软塌塌的。 然后,她感觉抵在脖子上的刀慢慢划动。 “她是在割开我的脖子吗?”张欣然脑海中冒出这个恐怖的念头。 她绝望的闭上眼睛,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自己还在呼吸,便重新睁开双眼。 后视镜里,吕爱青已经消失了。 刚才发生的一切好像一场噩梦。 如果真是噩梦就好了,当她看到手里的捧着的东西,还有歪倒在车座上的郭蓉蓉,才确信她刚刚经历的是真实的恐怖。 …… …… 郭蓉蓉死了! 这个消息犹如晴天霹雳,瞬间传遍了专案组所有人的耳朵。 连一贯沉稳的杜志勋这次都坐不住了,揪住年小光厉声道:“你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丁医生说的。” “丁潜?他人呢?” “他赶去现场了。” “……” 十分钟前,张欣然忽然给丁潜打来电话,电话里已经泣不成声。“不……不好了……出……出事了……” 丁潜知道她和郭蓉蓉在一起,以郭蓉蓉的机智和身手应该万无一失才对。丁潜还有点儿不太相信,问她究竟发生什么了。 “郭……郭警官……被杀了……” 当张欣然费力的说出这几个字,丁潜的脑子里就嗡了一下。 他驱车一路飞驰,连闯几个红灯赶到水佐岗,找到了张欣然的轿车。 张欣然看见丁潜像看到了救星,迫不及待的从轿车里跑出来,“丁医生……” 丁潜顾不上理她,一把拉开副驾驶车门,看见了郭蓉蓉。 她脸色发青,嘴角渗出一丝透明的津液,眼看着人已经不行了。 丁潜把她从车里抱下来,还想给她做急救。但是摸她的脉搏和呼吸早已经停止了。 望着郭蓉蓉那张可爱稚气的脸庞,他耳边仿佛听到一个声音……这个女孩要永远离开你了。 他的心就像瞬间崩塌了一块。 他逃避了整整三年的一幕再次在眼前上演,只不过这一次他怀中的不是未婚妻温欣,而是一个叫郭蓉蓉的女孩。 他以为温欣的死早已让他麻木,从来未曾想过他的心还会如此撕痛,为了一个他认为可能连朋友都算不上的小姑娘。 他有时候觉得她挺好玩儿,有时候又让她烦得要死。在温欣离开后,他那平静的近乎死寂的生活里,她是第一个闯进来搅扰他安静的人。她耍赖,她胡闹,她一点儿都不尊重他,让他无可奈何,躲之不及。 如今当她真的离开他了,他却发现自己已经无法割舍。 他将郭蓉蓉娇小的身体紧紧抱在怀里。 人最宝贵的东西都是曾经拥有过的。 “丁医生,该怎么办啊?”张欣然站在一旁怯怯的问。 “你说该怎么办?”一向温文尔雅的丁潜罕见的暴怒,把张欣然吼呆了,“你不好好在家呆着跑这里来干什么?” “是……是……” “是什么?你以为我们是在玩警察抓贼的游戏吗?你可以养尊处优,随心所欲,让所有人都围着你团团转,毫不在意别人为你冒着生命危险。20年前,如果你看到凶手行凶,哪怕你远远的大喊一声,都可能救了吕爱青,可是你却什么都没做,直接跑回家里。如果你能早点儿告诉你父亲真相,警察也能早些抓住凶手!你却选择了沉默。让吕爱青的冤魂至今仍不得安息!你以为用一句害怕就能掩饰自己的过错吗?你从小就是优秀学生,天赋异禀,出类拔萃,只能在别人的仰慕中生活,如今你是人人尊敬的知识分子,大学老师。你的人生一直都笼罩在光环之下。你却永远不知道反思自己,只学会了接受别人的膜拜和付出。而实际上,剥去这些虚假的荣誉,你还剩下什么?只不过是一个胆小懦弱,自私冷漠,骄傲无能的小女人罢了。你已经连累了两个无辜的女人。你换上心疾就是你对她们的忏悔。这其实是很公平的。” 张欣然张大眼睛,呆呆的望着丁潜。她简直不能相信刚才那番话是从他的嘴里说出来的。 他的话,他话里的每一个字都像刀子一样剜在她心头。 从来没有人如此贬低过她。 她也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要为吕爱青的死负责。 星稀月冷,漆黑的夜空寂寞而空旷。 两个人像两尊凝固的雕塑静默在夜空下,个人命运的悲喜实在太过渺小,太过无奈。 刺耳的警笛由远至近,几辆警车飞驰而来。 …… …… 特案组的人最近下车赶到,看着郭蓉蓉软软的躺在丁潜怀里,所有人都心下悲伤。 柳菲走过来,蹲下身,作为医生哪怕是法医她也习惯性的拨开死者的眼睛看看瞳孔,又摸了摸她的脖子,似乎希望她仍有一线生机。 第20章失踪的器官(2) “你先把她放到地上。”柳菲对丁潜说。 “让她安息吧,别折腾她了。” “我让你放就放。你一个心理医生抱个尸体干什么?”柳菲冷冰冰的说。 丁潜现在算见识了,这个女人是真冷血啊。眼看着朝夕相处的同事命丧眼前,居然还能无动于衷,想要现在就给郭蓉蓉做尸检。 他压着心头怒火,把郭蓉蓉的尸体放在地上。 柳菲真不含糊,掏出一个小手电打开,就开始检查起来,还把郭蓉蓉的衣领腰带全解开了。完全不顾周围人惊异的目光。 “我说你……就不能等等吗,非要在这种时候……”丁潜实在有点儿忍无可忍了。 “再等等她就凉了。”柳菲这才抬起头白了他一眼。 “什么?” “就你这种三脚猫医生幸亏是看心理的,看不死人。赶紧打电话叫救护车!” “你说什么?她……她没死?” “难道你还怀疑我的判断……钟开新,打电话叫救护车来。” “可是我摸她的心跳和呼吸都没了,怎么可能还活着?”丁潜很费解。 柳菲瞧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难得被逗笑了,“那是你太不专业了。人的呼吸和心跳都是有节奏的,一般的心跳频率在60到100次每分钟,呼吸在16到20次每分钟。但郭蓉蓉的呼吸和心跳十分微弱,甚至远低于睡觉时,出现了一种假死状态。所以感觉很不明显,但不等于没有。你随便摸了几秒钟,当然感觉不出来。” 丁潜又惊又喜,但还是很担心,“那郭蓉蓉到底是什么原因变成这样的,我没有发现她身上有外伤啊。” “我计算过,她的脉搏弱是弱,但目前看还比较平稳。我仔细检查了一下,发现她左侧脖子上有一个很细小的针孔。没猜错的话,是有人给她注射了什么东西,可能有毒。但具体是什么毒药我还无法确定,必须马上送到医院。” 柳菲说着忽然想到了什么,回头看了一眼站在远处张欣然,起身走过去,“张女士,刚才袭击你们的那个人是不是给郭蓉蓉注射了什么药,你看了吗?” “我没看到。”张欣然还惊魂未定,战战兢兢说,“当时我和郭警官坐在车里……吕爱青就突然出现了,我好像看到她伸手在郭警官脖子上摸了一下,郭警官就死了……” “你说谁袭击你们的?”柳菲以为自己听错了。 “吕……吕爱青……” 这下谁都听清楚了。大家无不惊讶的瞧着张欣然。 吕爱青死了20年,碎尸还在法医室放着呢,大家亲眼所见,这个女人却说自己刚刚被吕爱青袭击了。难不成吕爱青复活了?这不成了闹鬼吗? 杜志勋没有马上质疑张欣然,他说:“张女士,你应该清楚吕爱青是谁。你能肯定你看到的是吕爱青吗?” “我能。”张欣然说出这句话,就感觉很多人的目光加重了几分。 “你是怎么看到她的?”杜志勋又问。 张欣然真不愿意回忆刚才那一幕,“我当时坐在驾驶室里,郭警官坐在副驾驶,当时正在看挡风玻璃上写的字……哦,我忘了告诉你,在我们离开车的时候,有人在挡风玻璃上写了七个字……” 张欣然说着走到轿车前,指着挡风玻璃顶端那一行荧光字给杜志勋看,杜志勋乍一看还没看出来是什么字,脑子里稍一琢磨,便认出是这些字是反着写的……“开,五,是,表,人,和,吊。” 这七个字杜志勋自然再熟悉不过。 这是吕爱青临死前暗示凶手身份的密语,至今仍然无人能破解。而张欣然又一口咬定看见了吕爱青。这件事听上去确实有点邪门儿。 “你接着说。刚才是怎么看见的吕爱青?” “刚才……我和郭警官正坐在车里,她跟我谈论挡风玻璃上那几个字,我就无意中看了眼后视镜,突然就看见了吕爱青……”张欣然说到这,不由自主的打起了冷战,神色惊惶。 她样子看着并不像在撒谎,让人看着心里也跟着发毛。 那么问题出在哪儿呢? 杜志勋探身进车里,看看后视镜,又看看车后座,“你从后视镜里看见吕爱青的时候,她是坐在车后座吗?” “这个……我不知道,我没注意。” “当时车里是关灯还是开着灯?” “关着灯。” “关着灯……也就是说,你是在光线昏暗的情况下看见的吕爱青。你确定你能看清楚吗?” 张欣然迟疑了一下,想了想,“我对吕爱青的印象很深,即使光线昏暗的情况下,我也能一眼认出她。她的长相,她的气质,她的穿戴。我现在就算闭上眼睛也能记得一清二楚……哦,对,我还想起来一件事,不知道有没有用?” “你说吧。” “刚才郭蓉蓉说到那7个字的时候,说她想到了一种解释,按照同等笔划替换,反过来读,能破解成‘吕爱青是凶手’。之后我们就遭到了吕爱青的袭击……” “吕爱青是凶手”。 这个解释倒是很新颖,亏着郭蓉蓉能想出来。 年小光低声说:“‘吕爱青是凶手’……那不成了自己杀自己吗?还要把自己切成2000片,还要弃尸。这也太邪性了,快赶上恐怖电影的节奏了……” “行了,别瞎猜了。”丁潜不知什么时候走过来。“那七个字的组合太多,偶尔碰上几个古怪的解释,也可能只是一种巧合。与其随便猜不如考虑最眼前的问题……” 他说着朝杜志勋使个眼神,杜志勋心里神会。丁潜是不想当着太多人的面说。 两个人走到距离其他人远点儿的地方。杜志勋问:“你想跟我说什么?” “张欣然刚才说的话,我都听到了。尤其是说她看见了吕爱青,你们都很惊讶吧。” “是啊。如果不是因为了解她,我简直认为她是发疯了。” “那么,作为她的心理医生,我想说说我的看法。” “你不是想说,她精神上真出了问题吧?” 第20章失踪的器官(3) “那倒不是。她有严重的心理问题不假,但还没有发展到精神障碍的程度。她最主要的问题还是当年目睹了吕爱青遇害。她当时年纪还小,没敢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这给她造成了巨大的心理创伤。虽然时隔多年,她表面上把当年那件事完全忘记了,但却不可避免的出现了诸如‘退化行为’,‘强迫妄想型精神官能症’这类心理问题。而吕爱青的形象也偶尔不经意的从她的潜意识中窜出来,吓她一吓。久而久之,吕爱青的形象就储存在她的大脑里,形成了一种先入为主的印象。当她遇到了一个长相与吕爱青的相似的人,就会把她看作是吕爱青。” “你的意思是,有人假扮吕爱青?” “我想张欣然应该还是能分清楚幻觉与现实。她不可能在脑子里幻想出一个吕爱青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何况,郭蓉蓉确实是被人袭击了。我觉得应该是真有一个人在捣鬼。最近围绕着张欣然和张睿一家人发生了很多离奇的事情。张欣然就不止一次说自己看见过吕爱青,上次我在她家,还有人用吕爱青的蜡像吓唬张欣然,这件事你也知道。所以,我仔细想了想,有可能真有一个人在假扮吕爱青吓唬张欣然。也许她扮得未必有多像吕爱青,但是对于已经有先入为主印象的张欣然来说,会下意识的在脑子里进行一番修补,让自己以为看到的人就是吕爱青,继而产生一系列恐惧的反应。” “那这个人的意图可就相当可疑了。”杜志勋思索着说,“她选择张欣然作为恐吓目标而不是其他人,恰恰张欣然又是最最怕吕爱青的。我觉得这不是巧合,这个人应该知道张欣然的秘密。” 丁潜瞳孔收缩。“张欣然的秘密连张睿都不知道。” “知道她秘密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吕爱青,还有一个就是凶手了。” 吕爱青已死,那么剩下一个人不言而喻。 “这家伙隐藏了这么多年,终于忍不住出现了。”杜志勋语气平静,目光却在燃烧。 “……” 救护车拉着长笛正从远处驶来。 医生们用担架把郭蓉蓉抬进车里。 丁潜有些不放心。杜志勋拍拍他,“你跟去看看吧。这里暂时不需要你。” 丁潜点点头,跟上车一起走了。 杜志勋心里也在默默祈祷郭蓉蓉平安无事。很少有人能看到在他不苟言笑的外表下隐藏着怎样的情感。就像他一直对温欣的怀念,并不比丁潜少。 “你手里拿的什么?”一声冷叱把杜志勋惊动了。 是柳菲的声音。 他转过身,看见柳菲正在对张欣然说话,声音冷冽,吓得张欣然有些不知所措。 在张欣然手里捏着一个灰突突的东西,杜志勋也没看出是什么。 “我是想拿给杜警官看看……这是吕爱青给我的……我刚才把它掉在了车里,才想起来……” “什么东西?”杜志勋走过去。 柳菲已经伸手把张欣然手里的东西拿过来,其他警察也都好奇的凑过来瞅。借着月光,看见柳菲手拿的东西好像一块有褶皱的胶皮,又像是肉一类的东西,闻着有股刺鼻的味道。在旁人眼里还真看不出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是牛百叶吗?”年小光抻着大脑袋,随便猜一猜。 柳菲拿到眼前仔细看了看,眼神一凛,原本就甚白的脸庞更显苍白。 “这是究竟什么?”杜志勋问。 “这是用福尔马林浸泡过的人体器官……女人的zi宫。” 这句话一出口,所有人瞬间沉默了几秒,很多人都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半步,年小光摇晃着大脑袋差点儿没吐了。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张欣然,她差点儿扑到柳菲身上,双手抓住柳菲的胳膊,带着乞求的声音问:“柳法医,这……这会不会是我女儿的?” 她女儿下午失踪了。晚上吕爱青就给她送来了一个zi宫。这不能不让人怀疑二者之间的联系。张欣然虽然不是警察,可她不傻。 柳菲面对着可怜兮兮,眼含泪水的母亲,语气也不由得柔软了几分,“不可能是你女儿,这你可以放心。这个zi宫已经严重脱水了,应该是在甲醛溶液里浸泡了很旧。你女儿才刚刚失踪。” 这句话算是给张欣然吃了一颗定心丸,暂时安抚住了她。张欣然今天可谓一波三折,始终悬着一颗心,直到现在还没有女儿的下落,不知她是死是活。眼下也只能祈祷女儿平安无事了。 柳菲把那块已经干硬的zi宫托到杜志勋眼前,“如果没猜错的话,这个也许就是当年吕爱青缺失的那个器官。” 失踪了20年的器官竟然以如此离奇的方式又出现了。 “只能是凶手所为了。”杜志勋目光凝重,“只是目前还弄不清楚这个人到底有什么企图。现在必须尽快找到邓佳佳了,万一她真在凶手手里……” 当着张欣然的面,他不想把话说得太直接。对于一个能把人切成2000块的凶手来说,一个14岁的小姑娘落在他手里意味着什么谁心里都清楚。如果不能尽快找到邓佳佳,后果不堪设想。 “年小光,你马上给钟开新打电话。问问他那边调查的怎么样了,给我催他!其余的人跟我……” 杜志勋正在作指示,柳菲打断他,“组长,钟开新那边有调查结果了。” …… …… 钟开新发现校园周围不少地段都按了电子眼,心里便有了主意。 只要邓佳佳真是离开了校园,极有可能被电子眼拍到。她失踪的时间是下午第一节课下课,但是不知道她是在什么地方失踪的。所以只能一个个电子眼排查,浪费了钟开新不少时间。 一直调查到深夜终于有了结果。 其中一个很隐蔽的路口电子眼拍到了邓佳佳离开学校的画面,不过她不是从校门,而是翻墙离开的。这小丫头确实够野性的,想做什么随心所欲,无形中给大人带来了不少麻烦。 第20章失踪的器官(4) (上一章修改了,4月9日) 其中一个隐蔽的路口电子眼拍到了邓佳佳离开学校的画面,不过她不是从校门,而是翻墙离开的。这小丫头确实够野性的,想做什么随心所欲,无形中给大人带来了不少麻烦。 钟开新根据电子眼拍摄的照片一路寻找,发现邓佳佳原本是打算穿过马路,对面正好有一家便利店。正当她准备走下人行道,一辆白色的suv飞快驶来,从女孩面前经过,刚好挡住了摄像头。 接跟着下一张照片上,女孩就消失了。 钟开新急忙回放上几张照片,注意到了时间上每一帧的变化,当suv经过邓佳佳身边时,有个明显的减速过程。他把suv挡住女孩的几张照片放大观察,发现女孩一侧的车门打开过,不甚清楚但能看见半截人影从车里探出。似乎有只手从邓佳佳身后搂住她,把她硬生生拽进车里。 邓佳佳失踪的原因终于找到了,但也是最让人不愿看到的一种。 上一次邓佳佳失踪只不过是一个误会,女孩挨了外公一巴掌负气出走,解释开了烟消云散。但这一次,张睿是眼睁睁看着孙女被人硬拽进车里,看来凶多吉少…… “钟警官,你快看看车牌号!”张睿这次是真急了。 钟开新敲击键盘,把屏幕上的照片放大,结果发现suv前后两个车牌都被纱布蒙上了。绑架者这是早有预谋,行动十分周密。 “这可怎么办?”张睿有点儿慌了,事不关己关己则乱。“我赶紧联系市交通队吧。看看道路交通监控能不能锁定这辆车的路线。 张睿说着就拿起桌上的电话。 “你先等等,或许还有其他办法。”钟开新把照片放到最大,车牌几乎占了满屏,但被纱布蒙。只能隐隐透出一点儿里面的颜色。“绑架者估计也是一时没找到合适的东西,如果用假车牌套上,隐蔽效果会更好……” “哎,你到底有什么办法赶快说!”这种时候这家伙居然还能说风凉话,张睿气得真想给他两巴掌。 “因为纱布的透光效果好,你仔细看,其实还是能看出里面的数字。” “哪有什么数字,都给遮得只剩下一些斑斑点点了,谁眼睛那么好能看出是什么数?” “你看过码片没?” “什么?” “看你这么大岁数,身体还能保养得这么好,肯定是没看过。”钟开新回头朝老头子贱贱的一笑,伸出修长的手指把滑下鼻梁的眼镜推上瘦了吧唧、微显肾虚的脸上,很有学识的说,“宅男的最高境界是修炼到‘岛片阅遍,心中无码’,对于我这种技术流来说,连修炼都省了,从来就不知道码是什么?” 张睿听得一知半解,大概意思是听懂了,“你是说,你有办法把纱布里隐藏的字体显现出来?” “然也,遮上块纱布跟影片打码是一个道理,追求就是若隐若现。绑匪可能以为只要让车牌模模糊糊,让人看不清就够了。可惜,他虽然聪明但是没文化,偏偏遇到我这个‘天下无码’第一人……” 钟开新熟练的从笔记本里打开一个软件,把照片里面的车牌剪切成独立一张图片,导入软件,“这是我自己制作的软件,看看效果怎样……” 紧接着张睿就看到奇迹的事情发生了,车牌上那些已经被纱布遮挡成斑斑点点的颜色眼见着慢慢扩大,汇成一体,逐渐的,一个个数字从纱布的背景下浮现出来…… a60807 “就是它了。你可真行。”张睿兴奋的拍了钟开新一巴掌。“我马上查这个车牌。” …… …… 蓝京市急救中心。 急救病房。 丁潜经过焦急的等待,医生的会诊终于出来了。 “什么情况,赵主任?” 赵主任看了看化验单,“我们在郭警官血液里检测出了高浓度的‘噻胺酮’。” “这是什么物质,毒性大吗?”丁潜忙问。 “这个药又名复方氯胺酮注射液,是一种兽用麻醉剂,是农村给家畜做手术的用的麻药,连牛羊都能放倒,何况是人。这种药有很强的副作用,给人注射超过一定剂量,就能造成器官功能衰竭导致死亡。应该说还是很危险的一种药。好在郭警官血液里的浓度还不至于致命,不过剂量也不小,如果救治不及时,即使醒过来也会出现一系列严重的后遗症。” “那现在她的情况怎么样?” “我们正在给她注射药物缓解麻醉剂毒性,目前看她的身体器官还没有出现明显问题,只要等药性过了,休息个三两天就能康复了。” 丁潜这才长吁一口气,由衷的握住赵主任的手,“谢谢你们,谢谢你们。” “这都是我们医生的职责,没什么。再说这么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如果救不过来,实在太可惜了。这几天,丁先生就好好陪陪你爱人吧。” “她不是我爱人。”丁潜微窘。 “不是?我看你急成这样……” “她是我妹妹。”丁潜说完发现赵主任还是满脸疑惑,补充说明,“我们是重组家庭,我妈跟我爸离婚之后,跟她爸结婚生下的她,同母异父哈,同母异父。” “好吧。那你就好好陪你妹妹吧。”赵主任走了。 丁潜走进病房,看见郭蓉蓉憔悴的躺在病床上,胳膊上插满了输液管,双眼依然紧闭。那双灵巧调皮的大眼珠,此时只剩下两弯长长的睫毛,精致小脸儿微微皱着,似乎在忍受着难过。 她平时大大咧咧的性格,让丁潜忽略了其他,直到此刻,丁潜才意识到,她其实只不过是一个柔弱的小姑娘。她从来不需要疼爱是因为她从来没有把自己最柔软的一面bao露给别人。 郭蓉蓉的眉心忽然微微抽搐,很难受的动了动,但依然没有从昏迷中苏醒,她嘴里发出低低的呓语,“大……大叔……大叔……” 仿佛一根手指轻轻拨动了丁潜心中最柔软的那根弦。他情不自禁的向郭蓉蓉伸出手。 就在他的手即将碰到女孩的脸蛋儿时停住了。 他慢慢收回了手。 第21章清白的凶手(1) …… …… “丁潜刚刚打来电话,郭蓉蓉的中毒情况已经查明了,”柳菲对杜志勋说,“她是被噻胺酮麻醉了。这种药是一种麻醉性很强的兽用麻醉剂,起效迅速。袭击郭蓉蓉的那个人应该是把麻醉剂事前灌进针管里。张欣然看见那人伸手摸了郭蓉蓉一下,郭蓉蓉就倒下了。我想可能是当时轿车里光线昏暗,张欣然并没有看清楚,应该是那个人手里拿着一个细小的针管,飞快的刺了郭蓉蓉一下,瞬间就把药液注射进她的身体里,因为是从脖子刺入,药力直接麻痹了郭蓉蓉的脑神经,她跟本就没来得及反应便昏过去了。” “兽用麻醉剂……这种药容易弄到吗?”杜志勋问柳菲。 “不容易。噻胺酮注射液属于管制类药品,专门用于大型家畜,毒性很大,可以造成人身伤害。只有专门的兽医站有。这个人应该是平时工作或者生活关系,总能接触到这类药品,才会想到用它来袭击人,普通人几乎接触不到噻胺酮,根本没机会了解它的药效。” 一旁的祖光插嘴,“这么说来,我觉得罪犯生活在农村的可能性很大啊,而且很有可能邓佳佳也在他手里。” “接着说。”杜志勋说。 “农村一般才能用到大型家畜麻醉剂,农村的生活环境又便于隐蔽。说不定,当年的南大凶手一直都藏身在农村呢。至于邓佳佳被绑架这件事,我觉得跟郭蓉蓉遇袭都是一个人所为,张欣然说下午的时候有人给她发来一条短信,让她到水佐岗这里来找女儿。她和郭蓉蓉先赶到学校,发现女儿真的失踪了,之后才来到水佐岗。接着她们就遭到了袭击。这一切就像是一个事前安排好的阴谋啊。进一步推测的话,我觉得这个人有可能现在已经开车把邓佳佳带到他在农村的住处了,很不容易被发现。不过好在现在我们已经找到了车牌号,顺藤摸瓜就能找到这个人。” 杜志勋见柳菲一直沉默,问她:“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我倒是想起来一个兽医,但不知道是不是巧合……” 正说着,一个警员兴冲冲走过来,“杜组长,车牌号的所有人已经查到了。是一个叫程飞的人。” “程飞?”杜志勋一愣。“哪个程飞?” “目前查到了他的工作单位,在古楼区新光路东路的康辉宠物医院上班,其余的信息还在查……” 已经用不着再查了,杜志勋对这个人太熟悉了。 他集合大家出发,兵分两路,一路奔宠物医院,一路奔程飞家。 公安面包车里,杜志勋对柳菲说:“你刚才想到的人就是程飞吧。” “是。真是太巧了。” “应该说是无巧不成书吧。他还是第一个以南大碎尸案凶手的身份来自首的人……” “可是,张警官不是因为证据不足把他放了吗?”祖光插话。 “是啊,定罪讲的是证据,不能因为说自己是凶手就抓他,张睿放他也是按规章做事。但谁也没想到,之后就发生了模仿南大碎尸案,用猪肉代替人肉,还偷来了邓佳佳的衣服让我们虚惊一场……” “就因为这个,老张差点儿没把程飞打死,到最后居然还是一个误会,可把老张害得不轻啊……说句心里话,杜组长,我总感觉这事儿有蹊跷,”话聊到这个地步,祖光索性把心里话都抖落出来,“你说老张从基层民警一步步升到分局局长,那也是精明强干的人物,怎么可能头脑发热就干出这么冲动的事情来。我总怀疑这里有点儿说道……但我又看不明白,问题到底出在哪儿。说程飞是当年南大碎尸案的凶手吧,不仅没有证据,他跟杜组长你的犯罪侧写也不太相符。说他不是凶手吧,他又总是跟当年的南大碎尸案扯上干系。现在又袭击了郭蓉蓉,绑架了邓佳佳,我是真有点儿看不明白这个人玩的是什么套路……” 祖光不愧是蓝京市刑警队副队长,眼睛很毒,能在复杂的关系中找出问题本质。 杜志勋说:“其实我之前也不是没有怀疑过这个人,我倒是没以为他是南大的凶手,我曾怀疑他跟张警官有什么私人恩怨。我还特意调查过他的背景,十分干净。没有过犯罪记录,没有过经济纠纷,没有跟警察打过任何交道。可以说,他跟张睿警官的生活根本就是两条平行线,之前几十年没有过任何交叉。然后,突然之间,他跑到张睿的面前自首,说自己就是1996年南大碎尸案的凶手,我都能想象到,当时张睿有多么吃惊。而这,并不是结束,相反,才刚刚开始……如果程飞是导演的话,那他绝对是一位翻转剧情的高手,不到最后谁都别想看明白结局……” 祖光没想到杜志勋对程飞的评价这么高,但又说得云里雾里,似懂非懂。他看法医柳菲靠在车门旁闭目养神,忍不住问:“柳法医,你怎么看啊?” 那张冰雕玉琢的俏脸微微睁开一对眸子,犹若惊鸿一瞥,“我没什么看法,只要能确定那块zi宫是吕爱青的,确定袭击郭蓉蓉的人是程飞,那他就是凶手。” 简洁干脆的一句话,就像柳菲手中的解剖刀,精准锋利,不多不少。 …… …… 漆黑的楼道里,潜伏着七八个黑影。 他们屏住呼吸,目不转睛的盯着蜷伏在一扇防盗门前的胖大黑影身上。 别以为年小光看着笨,他当初可是省射击队的,拿过全国比赛的奖牌,他还有另外一个绝活,那就是撬门压锁,甚至连目前市面上防盗难度最高,让专业开锁师傅都望而却步的c级锁,他都不在话下,因为他有一双又胖又灵巧的手。 第21章清白的凶手(2) 钟开新曾感慨他入错行了,建议他去日本发展。还很有信心的说,就凭他年小胖这副凶相和这双灵巧的小手绝对能征服岛片界,成就一番痿业。 生性单纯的年小光还特意跑去问郭蓉蓉,问自己长得是不是有点儿像三浦春马。 郭蓉蓉左看看右看看,惊奇道:“还真别说,你俩下巴上的痦子长得一模一样啊。” “咔哒”一声轻响。 年小光竖起大拇指,朝大家做了一个手势。 杜志勋向埋伏在门边的警员一挥手,两个警员以最快速度拉开防盗门,冲进房间。 现在已经是凌晨两点钟了,客厅里依然亮着灯,音响播放着轻柔舒缓的提琴曲,只是没有人。 警员们提高警惕,举着手枪四下寻找。其中一个朝大家招招手,指指浴室。 浴室门的玻璃上透出了灯光,里面传出了淋浴的流水声。 警员们聚在门前,用手语商量如何抓捕,这时候浴室门开了,一个裹着浴巾的男人趿拉着拖鞋走出,正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 这个不是别人,正是程飞。 他也没想到,一开门就看见三个虎视眈眈的男人堵在门口,被吓了一大跳。 警员们手疾眼快,不等他做任何反抗,一拥而上,把他按到地上制服了。 杜志勋走过来,看着半边脸都被压在地上的程飞,对警员说:“把他拉起来。” 程飞被拽起来了,经过刚才一番撕扯,浴巾也开了,滑到地上,里面光/不/出/溜的全露在外面。 跟着其他警员一起进来的柳菲把身体背过去,她见惯了不穿衣服的,但都限于死人。 “邓佳佳在哪儿?”杜志勋问程飞。 程飞抬眼那双狭长的眼睛瞅瞅他,又低头瞅瞅自己两腿之间当啷的那坨还冒着热气的东西,发出了嘿嘿的笑声。 “搜!”杜志勋对其他人下了命令。 程飞的家百十平米,两室一厅,一厨一卫,外加一个阳台。就这么大的空间,警员们全翻遍了,连衣柜和床板下面都检查过了。没发现邓佳佳。 “我们有证据证明,今天下午是你开车去邓佳佳学校劫持了她。你还涉嫌袭击我们的警员。你不是早就想自首吗,这次证据确凿如你所愿。现在你老实交代,邓佳佳在什么地方?” 程飞也不回答,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似乎觉得戴着背铐不舒服,索性坐在地上,问杜志勋,“张睿来了吗,难道他自己去找孙女去了?” 张睿站在最后面,早就忍无可忍了。 他挤开其他人,冲到程飞面前,掐着他的脖子按在墙上,“你说,你到底把她怎样了?” 程飞一看见他,眼睛就发光了,饶有兴趣的反问他,“我觉得我能把她怎样?”说着还故意瞅瞅自己胯下。 张睿全身的血液轰一下灌进脑子,顿时失去了理智,狠狠一拳砸在他脸上,“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就让你偿命!” 程飞呲牙笑了,鼻血流下,“那得等你先找到她才算数……” “你……” 杜志勋看张睿已经完全处于暴怒,而程飞却笑得越来越灿烂。他怕张睿又掉进对方的圈套,做出什么傻事,挥手让两边的警员把张睿架开。 他又让人给程飞找几件衣服穿上,拉到客厅里面对面坐下,问他,“你有一辆suv吧。你的车停在什么地方?” 程飞转悠转悠眼珠,似有深意的说:“一般都停在地下停车场的c区,我很很喜欢那辆车,车厢很大,能装很多东西,塞个人也很方便……” 不等他往下说,张睿已经夺门而出了。 过了能有半个小时,张睿气喘吁吁跑回来,一把揪住程飞衣领子,“我找遍了整个停车场,根本就没有你那辆车,你的车到底停在哪儿?” “哦,是吗,那可能是我今天没开回来吧。” “你耍我!” “你们问我,车停在哪儿。我说一般我的车都停在c区。你们又没问我今天是不是例外,我说的没毛病啊。” “你……” 杜志勋朝张睿摇摇头,示意他控制一下情绪,掏出手机跟另外一队赶奔程飞工作单位的警员联系,让他们在宠物医院周围找找,有没有程飞的车。 得到的结果是没有。 程飞那辆劫持邓佳佳的车和邓佳佳一起消失了。 而嫌疑人程飞现在却满不在乎的坐在警员们面前,不知道在玩儿什么把戏。 通常的嫌疑人面对警察都会百般抵赖,想法设法隐藏罪行,这样警方就容易找到突破口,一旦突破了嫌疑人的心理防线,案件也就水落石出了。 然而,程飞实在是个例外。 他以最坦诚,最卑鄙的姿态面对着杜志勋,先将自己置于死地,不在乎一切后果,杜志勋还真有点儿拿他没办法。 “那么你承认是你绑架的邓佳佳是吗?”杜志勋现在只有一步步诱导他。 “是。” “袭击张欣然和郭蓉蓉也是你吗?” 程飞微笑着点下头。 “给张欣然家寄信,又假扮吕爱青恐吓她也都是你干的?” 程飞又点下头。 “用猪肉伪造南大碎尸案呢?” “哎呀,你不用这样一个个问题的问我,不嫌麻烦吗,你干脆就问,围绕着张睿一家人最近发生的这些事,跟我有没有关系就得了。” “好吧。那你如何回答。” “是,都是我做的。” 周围出现了一些shao动,没想到这家伙这么痛快就承认了。警员们都压抑着心头的兴奋,目不转睛的盯着程飞。 “为什么?”杜志勋问。 程飞瞅瞅站在杜志勋身后的张睿,“我之前已经警告过张警官了。他比我更清楚啊。” “他跟你说了什么?”杜志勋问张睿。 张睿咬牙道:“他说,我如果放了他,他就一定会让我后悔!” 杜志勋问程飞,“就因为这个原因,你要报复他?你这个理由是不是有些牵强?” 程飞收敛了笑容,原本不丑的五官微微扭曲成某个角度,狭小的眼缝里透出寒意,“那么你觉得南大碎尸案这个理由够不够合适?” 时间仿佛停顿了两秒,定格在程飞那张得意而阴冷的表情上。 第21章清白的凶手(3) “你是承认,南大碎尸案是你做的?” 程飞沉默了。 杜志勋盯着他。 所有人都盯着他。 大家屏住呼吸,竖耳听着,生怕漏掉了一个字,偏偏这家伙不吭声了。 1秒……2秒……3秒……4秒……5秒……6秒…… 警员们一个个脑门上都开始冒汗了,却紧绷着大气都不敢出。 “嘿嘿嘿嘿……”程飞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你们实在太有趣儿了。我想你们每个人心里比我还紧张吧。”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杜志勋沉声道。 “那我现在就告诉你们,都听清了,别再问个没完没了,我都懒得解释了。不错,1996年发生的那起南大碎尸案就是我做的。是我把那个女学生吕爱青分尸了。” 他回答的语气如此平静,完全无视那一双双惊异的眼神。 杜志勋一错不错的注视着面前这个人,心里却在进行了着激烈的争斗。 “是这个人吗?”他反复问自己。 老实说,他现在也陷入了迷惘。 这个程飞冷静,狡诈,心机深沉,绑架了邓佳佳,与南大碎尸案有着千丝万缕的牵连,杜志勋毫不怀疑,最近发生的这些事,就是这个人在背后搞鬼。但是,为什么他与自己的犯罪侧写存在这么大的差距呢。早在丁潜跟他提及这个人时,他就暗地里调查过程飞的背景,早就把他排除在凶手范围之外。用凶手侧写来对照他,年龄不相符,外表不相符,没有过感情创伤,没有服过兵役。看他屋里的陈设也不算完美主义者。只能说,他至多只有一半符合杜志勋理想中的嫌疑人形象。 偏偏就是这样一个人口口声声说自己杀了吕爱青。而且有很多证据直指他。难道是自己的侧写出了差错? “你为什么要杀吕爱青?” “我并不想杀她,我只是想杀人,偏巧那天碰到了她。如果不是她,就会是别人。只能算她倒霉吧。命中注定该遭此劫。” “之后这些年你还做过案吗?” “没有了。只有当年那一起。” “什么原因呢。据我了解,你没有交往过女朋友,没有结过婚,这么多年一直都是一个人独居。20年前,你才刚刚18岁。那个时候就能把一个成年女性如此残忍的杀害,抛尸,让全蓝京市的警察都束手无策。你当时一定相当有成就感吧。杀人碎尸的刺激,戏耍警察的实力,一定让你无比陶醉,让你总会忍不住想要重温那种感觉,就好像吸毒一样,有过一次痛快淋漓的体验,你就一定忍不住再想尝试一次,上一次你逃脱了,你相信下一次你也一定能。所以你当然会再次作案,你停不下来……” 程飞忍不住发出“嗤嗤”的冷笑,带着几分嘲弄的说:“你这个警官一看就有点儿学问,说话一套一套的。难怪张睿这么狂傲的老头子都得听你的。只可惜,你说得那些跟我不挨边。谁说我一定要再尝试一次,一次完美的作案就已经足够了。就像美国的黑色大丽花杀人案。一次作案足已令全世界家喻户晓,让几代人都记忆犹新,这就足够了。将来还会有人把我的经历写成小说,拍成电影,这我就满足了。” “那你该如何解决你的yang痿问题呢?”杜志勋轻描淡写问了一句。 程飞神色大变,表情僵硬了好几秒,“你……你怎么知道?” 杜志勋是通过凶手的犯罪模式推导出来的,先天性/的xing功能障碍造成了扭曲的心理畸变,逐步演化为必须通过杀戮来体验kuai感。伴随着周期性/的fa泄yu望,凶手不可避免的要进行再次犯罪,特别是第一次侥幸获得成功之后。 杜志勋并不回答程飞,用沉默给他施加压力。 “我不清楚,你是怎么知道的。”程飞露出窘态,“我那个时候确实硬不起来。或者说是很少能硬起来。但是后来……我治好了。” “你治好了?”杜志勋将信将疑。 “我是说真的。” “那你为什么不结婚?” “我是单身主义者。结婚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男女关系在我看来只是xing的交流。而且我的口味比较重,又有喜新厌旧的毛病。所以,我更喜欢那种一次一利索的一夜/情。现在这样的状态挺好。” 杜志勋怀疑的看着他。 “我没跟你开玩笑,我现在真的已经好了,如果你不信……”程飞目光在杜志勋身后扫了一眼,朝柳菲伸伸舌头,yin笑道:“不信你可以让那位漂亮的女警小姐亲自试试,看看我是不是好了。” 柳菲冷冷道:“我口味也很重。我一般都喜欢用手术刀的。” “那还是免了吧。”程飞咧咧嘴,对杜志勋说,“你也可以理解为,是吕爱青的冤魂对我进行的诅咒吧,咒我断子绝孙。有时候,我也在反省自己,这么多年了,其实我心里对女性还是充满愧疚的。当初那么残忍的杀害了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孩子,我觉得我不配再拥有感情了。现在,我连生活都觉得无聊,所以我自首了。” 杜志勋本来还有很多话,可是他忽然之间觉得说不下去了,程飞的回答已经完全跳出了他对南大凶手的理解范畴,他就像在跟一个陌生人交谈。 难道他对凶手的理解完全错了吗? 当着专案组这么多警员的面,一种挫败感油然而生。 时间紧迫,他没有功夫儿再自我反思了。他对程飞说:“好,我姑且相信你是南大碎尸案的凶手,不过,我还需要你的一点儿证据。” “什么证据?” “被你绑架的那个女孩。你是打算再次用她来体验当年的刺激,还是单纯的吓唬张睿? “……” “你连南大碎尸案都敢承认,连一个小女孩的下落还要遮遮掩掩的吗?难道你已经把人杀了却不敢承认吗?” 杜志勋这句话说得够狠,把站在身后的张睿可吓得不轻,他都不敢往那方面想。 第21章目击者VS凶手(1) 程飞瞧着杜志勋,笑了,“我是服了你了。绕了这么一个大圈儿,把我高高架起来再抽梯子,逼着我不得不得回答……好吧,我就给你这个证据。不过,我还得折腾折腾你们。其实刚才我已经暗示过你们了,邓佳佳我就放在车里了。至于我那辆车在哪儿,就得麻烦你们自己去找了,范围就在市里。放心吧,那么大一辆车,你们应该能找到的。” “你还敢耍我们!”张睿冲上来揪住程飞衣服。“我孙女到底在哪儿,到底在哪儿?你再敢不说,信不信我……” “怎样?杀了我?”程飞懒洋洋道,“我既然自首了,就难逃一死。早死晚死都无所谓。如果你想要用私刑,那就随便来,最好能把满清十大酷刑都用上,这样我死一回也没算白死。忘了告诉你,我还有受虐的癖好。” “……” 程飞挺直身子,凑近了张睿说:“张警官,我劝你在想怎么杀我之前,先猜猜你孙女现在是什么状况吧,嘿嘿嘿嘿……啊……” 张睿挥拳痛揍程飞,连人带椅子都打翻在地,这一次周围没人阻拦。 …… …… 次日。 省刑事调查局。 邓泽明今天早上也得知了女儿失踪的消息,一早没去单位,直接开车赶过来。 他走进接待室,一抬眼就看见张欣然坐在那里,不由自主的站住了,退也不是,进也不是,犹豫好半天,硬着头皮走过去,坐到张欣然对面的椅子上。 张欣然一直在低头发呆,这时候抬起头,看到邓泽明,脸色僵了僵,很不自在。 这对昔日的恩爱夫妻,如今在一起简直成了左手握右手,谁看到谁都尴尬的地步,爱情到了这个田地,连杯白开水都不如。 沉默了一会儿,邓泽明率先开口,打破了僵局,“我听说佳佳被人绑架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张欣然疲倦的摇摇头,双手捂住脸,显得十分憔悴。 不知为什么,看到她这样,邓泽明心里窜起了无名火,嗓音也随之提高了几个分贝,“这都是第二次了吧。上一次她失踪了,你解释是她离家出走,这才几天就又出事儿了,你还怎么解释?” “……” “我工作忙,你又没时间照顾她,我早就建议把她送到寄宿学校去,你偏不听,由着她的性子胡来,现在好了吧,女儿丢了,你彻底省心了。” 张欣然痛苦的捂住脸,发出低低的啜泣。 邓泽明望着妻子,脸上浮现出复杂的神情,他狠狠心,说道:“我想好了,咱俩离婚吧。正好如你所愿。” “……” “放心吧,我不会让你觉得吃亏。咱俩的财产一人一半,我父母留给我的老宅子我要,我会在市中心地段按照这个房子的半价再给你买一套全款房。你看怎么样?如果你还有什么要求,可以一起提出来。” “我觉得作为一个失踪女儿的父亲,在这种时候说这种话很不合适。”一个冷静的男声从门口传来。 邓泽明就感觉脸上像针扎一样,甩头望去,看见一个身材高大,面色清俊的男人走过来。 他认识这个人……心理医生丁潜,不由得讥笑一声,“哦,对了,是你,张欣然的心理医生,你们俩现在都发展到形影不离了吗,不管张欣然去哪儿,你都跟着。” 张欣然终于忍无可忍了,“邓泽明,你不要信口胡说,我根本不知道丁医生要来。我们没联系过。” 其实她看到丁潜来了,心里百感交集,想到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又愧疚又难过,但是当着邓泽明的面,却没法开口。 “哼,见到我连一句话都懒得说,这位丁医生一来马上就迫不及待的维护他。当我看不出来吗?” 张欣然还想辩解,邓泽明不耐烦的挥挥手,“张欣然,你其实也用不着再遮遮掩掩。我不是小肚鸡肠的男人,我能理解。感情这种东西谁都无法预料。你未来有好的归宿,我也替你高兴。这样我们好聚好散,没有谁亏欠谁,祝福彼此,比诅咒彼此要好得多吧。” 丁潜接过话,对邓泽明说:“邓先生,你这些话应该换个时间场合跟你妻子说,我今天来不是为了她,是为了你女儿。” “我女儿?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就是,是警方把我找来的。”看到邓泽明还满脸疑惑,丁潜说,“可能你还不知道吧。绑架你女儿的罪犯已经被警方抓住了。” “抓住了?就关在这儿?” “是。” “那我女儿佳佳呢?” “这就是警方把我找来的原因。这个罪犯承认是他绑架了邓佳佳,但拒不交代把她藏在了什么地方,警方把我找来,想让我试试能不能让他说实话。” 邓泽明半信半疑的瞧着丁潜,“你说的是真的假的,审犯人警察不行,让你一个心理医生来?呵呵呵呵……” “我没有跟你开玩笑,邓先生。这个人不是普通的罪犯,他相当危险。警方几乎各种手段都用过了,也没能让他吐出半个字。通常营救失踪人员的最佳时间是在24小时之内,邓佳佳是昨天中午在校门口被绑架的,距离现在很快就要到24小时了。你女儿现在每时每刻都可能有危险……”当然,这还是丁潜往好了估计,最坏一种可能他还没说。 邓泽明也终于意识到情况严重了,“那个罪犯现在哪儿,我们赶紧去见他吧。” 第22章目击者VS凶手(2) “你们都来啦,我正要带你们过去。”在邓泽明与丁潜说话的时候,已经有个男警官进屋了,等他们说完才开口。 说话的人正是特案组的钟开新。 他带着三个人来到审讯室,没有直接进门,而是先走进隔壁的监控室。杜志勋、柳菲、祖光等等一些专案组的核心都在。 通过墙壁上巨大的反光玻璃能看见隔壁审讯室里的情景,嫌疑人程飞正坐在固定在地上的铁椅子上,手铐脚镣都戴着上了。 丁潜问杜志勋,“他全都认了吗?” “全都认了。那块zi宫柳菲也经过了dna比对,确实是吕爱青遗失的器官。不过按照程飞的说法,当年他强bao了吕爱青,可是在zi宫里并没有发现精ye残留。” 柳菲插话,“这个检测并不精确。甲醛溶液对蛋白质有破坏作用。如果吕爱青的zi宫被长期放在甲醛溶液里保存,即使有精ye,也早就被破坏了,以现有仪器是没法检查出来的。” “不管怎样,你们现在能够确定这个人就是当年的凶手喽。” “就目前掌握的证据,直接的或者间接的都能指证他是凶手,不过……”杜志勋顿了顿,“你也知道,他与我们之前分析出的凶手还有些差距,为了稳妥起见,我想确认一下……” 杜志勋转身对张欣然说:“张女士,坐在对面的那个人就是绑架你女儿的罪犯。” 张欣然看上去十分紧张,隔着反光玻璃瞅着铐在椅子上的程飞,呼吸明显急促起来。 “你不用紧张,这是单面反光镜,你能看到他,他看不到你。今天把你请来还有另外一件事。上一次,我们请你来这里给当年南大碎尸案的凶手做了合成肖像。你现在能不能凭你的记忆好好看看这个人,是不是当年你看到的那个杀害吕爱青的人……” 张欣然毫无心理准备,听到这个消息更加震惊,几乎是惊恐。她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几步,目光不敢再往隔壁看。 当年那件事给她带来的创伤远超常人想象,哪怕时隔这么多年,依然让她难以面对。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也是受害者,只不过吕爱青是被碎尸,她是被诛心。 关键时刻,丁潜走到她身边,安稳她,“不要怕,你忘了这些年你所遭受的痛苦吗,你不能总是退缩。你要努力面对,必须面对。我们之前做得很好,现在你要坚持住,只要你能跨过心中的恐惧。你就会获得新生,就当做是为了你女儿……” 张欣然感激的望着丁潜,他的目光中充满了理解和鼓励,甚至连她的父亲和丈夫都没能像他这样。 现在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她对丁潜的依赖中究竟杂糅着怎样的情感。 张欣然鼓起了勇气,走到反光玻璃前,开始端详隔壁的嫌疑人。 她双手轻轻按在玻璃上,发出一点儿细微的声响。坐在隔壁的程飞似乎听到了,悚然抬头,一张苍白消瘦的脸正对着张欣然的方向,从一对狭长的眼缝间射出两道幽深的目光,带着叵测、猜忌的意味凝视着张欣然,就仿佛他能透过反光玻璃看见张欣然。 “啊……” 张欣然吓得失声惊叫,像被野兽发现似的,连连后退,差点儿把自己绊倒。 杜志勋伸手扶住她,急切的问:“是不是这个人?” 张欣然喘息了一会儿,眼睛继续看着反光玻璃对面的程飞,“有一点……有一点……” 她在努力回忆那天夜里的感觉,那张恐怖冷酷的面容,半明半暗的隐藏在小巷的暗影下,在张欣然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有一点怎样……是不是这个人?” 其他人也都焦急的看着犹豫不决的张欣然。 终于,张欣然虚脱似的摇摇头,“不是他。” 众人一下都沉默了。尽管程飞与凶手侧写以及合成肖像差距很大,大家还是期望张欣然能肯定的指着程飞说……就是这个人,我当年亲眼看见他杀害了吕爱青。 “你确定不是他,是吗?”杜志勋追问。 被他这样一逼问,张欣然又有点儿摇摆了,“我是觉得他有点儿像,眼神很冷,很毒辣,让人看着就心里发寒。但是他整体的感觉又似乎跟我看见的人不太一样……” 房间里起了一阵shao动。张欣然模棱两可的话让急不可待的警员们有些无所适从,不知道该怎么理解她的话。 祖光对杜志勋说:“毕竟已经过去20年了,张女士也未必能记得那么准确。再说程飞当年才18岁,现在已经38岁了,这么多年过去,怎么可能还是当年的相貌。她看不准也在情理之中。” 他的分析倒也合乎情理。但依然没办法确定这个人到底是不是凶手。 杜志勋这时看看丁潜,“你现在过去试试,觉得怎么样?” “我觉得有个人比我去更合适。” 杜志勋一怔,“谁?” 丁潜的目光落在了张欣然身上,“你敢亲自去面对他吗,而不是隔着一面墙?” 张欣然有些不知所措,“我……我不知道……” “放心把,他戴着手铐脚镣不会伤害你的。” “那……那我试试看……”张欣然居然同意了。 丁潜回过头又对杜志勋说:“你最好找个人把程飞从椅子上解下来,让他能站起来,这样张欣然可能会更有感觉一些。” 也只有丁潜能想到这个损招了。明知道张欣然怕的要死,还让解开嫌疑人与她面对面对峙。 张欣然早已吓得面无血色,腿肚子打颤。若非丁潜让她去,打死她都不会答应。 杜志勋于是让膀大腰圆的年小光陪她一起去隔壁审讯室,有年小光在,多少能让张欣然心里踏实一点儿。 丁潜并没有跟着一起去,他站在反光玻璃前,眼看着张欣然和年小光走进审讯室。 程飞扭头看了看张欣然和年小光,脸上闪过一丝惊疑。 这些丁潜都看在眼里,符合嫌疑人的正常反应。 他跟程飞打过一次交道,还不小心着了他的道儿。给他的印象,这个人狡诈机变,善于伪装,尤其不按套路出牌,经常会做出出人意料的举动,就看他把张睿折腾得这么惨,便可见一斑。 因为温欣的缘故,丁潜担心程飞或许已经了解了自己的身份,事前有所提防,他冒然过去见面,这家伙搞不好根本就不会给自己施展能力的机会。 丁潜之所以能年纪轻轻就成为杰出的临床心理医生,倒不完全是因为他有多么过人的天赋,而是他懂得随机应变,因势利导。 第22章目击者VS凶手(3) 鼓励张欣然去跟程飞面对面对峙,就是他临时想到的应对办法。 他想作为旁观者,侧面观察一下这个人。 年小光按照丁潜的要求,把程飞从铁椅子上解开,但是还留着手铐和脚镣,以防出什么意外。 “现在站起来。”年小光命令他。 程飞有些诧异的看看年小光,又看看张欣然,眼珠转动,脸上流露出猜忌。 他慢慢吞吞的从座位上站起身,他身材虽然并不高大,也不魁梧,还带着手铐脚镣,但审讯室里立刻弥漫着一股危险的气息。就像一只安静的野兽被放出铁笼,这一刻它还低眉顺目,谁也不知道下一刻它会突然做出什么反应。 年小光全身紧绷,目不转睛的注视着程飞。 “你们这是要干什么?”程飞问年小光。 年小光不说话。 程飞的目光又转到张欣然脸上,打量起她。 张欣然努力克制着心中的惊慌,迎着程飞的目光看着他。 两个人四目相对,在沉默中注视彼此。 张欣然观察了一会儿,移动脚步,走到程飞的侧面,后退几步,脑海中努力回忆当年那个夜晚的场景。 “这位美女,我们认识吗?”程飞疑惑的问。 张欣然并不回答,只是在用力的观察他。 反光玻璃这边,丁潜也在目不转睛的望着程飞,注意他的脸上的每一个细节。 “我似乎觉得你有点儿眼熟呢,不过,像你这么漂亮的女人,我应该有印象才对。”程飞说。 张欣然按照丁潜交给他的办法做深呼吸,让自己镇静下来,对年小光说:“请帮我把灯关上。” 年小光有些迟疑,回头看了看反光玻璃,不知道杜志勋、丁潜会不会同意。” 把程飞解开已经有危险了,再关上灯年小光就更不容易监视他了。 杜志勋看了看丁潜,丁潜说:“照她说的做吧。” “照他说的做。”杜志勋通过无线麦克风告诉年小光。 啪嗒…… 年小光走到门口把灯关了。 审讯室里瞬间陷入一片漆黑。 监控室这边也只能看到一块漆黑的玻璃墙,现在所有人都变成了瞎子。 “请把门再打开一点儿。”黑暗中传来张欣然的声音。 年小光就站在门边,把门拉开一条缝,房间里透过少许光线,勉强能看清屋里的景象。 昏黑的房间…… 昏黑的夜晚…… 嫌疑人…… 凶手…… 记忆的闸门陡然打开,20年前那个冬天的夜晚再次浮现在张欣然眼前。 她穿过黑暗的街道,经过那个路灯勉强能照见的小巷,忽然耳中传来一声女人的呜咽…… 她吓得停住脚步,转过头,隐隐约约看见巷子里站着一个女人。 虽然害怕,但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她忍不住走过去,扒着巷子口的砖墙,小心的探头往黑乎乎的巷子里望去。 眼前的情景把她惊呆了。 一个女人一/丝/不/挂的靠在墙上瑟瑟发抖,乳白色的酮体在黑暗中十分刺眼,从她的目光中流露出惊恐和乞求。 在这个女人对面站着一个比她高出半头的黑影,他多半身都隐藏在阴影中,张欣然看不清他是男是女,长什么模样。但她能从那个女人惊恐的眼神中能感受到这个人有多可怕。 就这时,那个女人发现了她,她抖动着嘴唇,向张欣然发出呼救,“救……救命……” 张欣然脑子顿时一片空白。不知所措的傻在那里。 就见那个黑影猛然伸手捂住了那女人的嘴,把她按在墙上,紧接着黑暗中就传来一阵难以描述的声响。 那个人女人发出无比痛苦的嘶嚎,因为嘴巴被捂着,这哀嚎又被堵在嘴里。她只能瞪着那双绝望的眼睛看着张欣然,随着哀嚎声渐弱,炙灼的目光也慢慢凝固。 黑影喘息着停下手,仍然按着女人的头,看着她在自己手中一点点儿咽气。 不只是觉察出了什么,他忽然扭头,朝巷口瞥了一眼。 借着昏淡的路灯,张欣然看到了一张半明半暗的男人的脸,那抹残忍冰冷的眼神,犹如地狱中的恶鬼,随时准备择人而噬。 那一瞬间,求生的本能忽然惊醒了呆木的张欣然。 如果她被这个男人抓到,她也会变成他手中那个死去的女人。 她转身就跑,不顾一切的飞奔。从小到大,她都没有跑这么快过。她总觉得那个人男人一直在身后撵她,她不敢停,她拼命的向前跑,不知跑了多久,她累的双腿发软,摔倒在地。 她爬起来张皇四顾,才发现她在马路上,身边还有经过的车辆,偶尔还能看见匆匆赶路的行人。那个男人已经不见了。就仿佛做了一场噩梦,无比恐怖,又不真实…… 她像失了魂一样走回家,回到自己的房间,倒在床上大病一场,昏昏沉沉一连趴了三天。 她没有对任何人讲起这段经历,甚至没有勇气回去找那个巷子,确定是不是发生过什么。 20年了。 她逃避了整整20年。 也被折磨了整整20年。 直到今天,她才有勇气回忆那个夜晚,回忆那段不敢面对的噩梦。 她睁大眼睛,按着急速跳动的心口,看着伫立昏暗中的那个男人。 程飞慢慢转过脸,喉咙里发出古怪的笑声,“你都想起来了吗,小姑娘……那天晚上,我差一点儿就能抓到你了……我也会把你一点点切成碎片的……” 他猛然向前一窜,扑在了张欣然身上,张欣然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尖叫就被他压在地上。 突然起来的惊变! 隔壁监控室里的人虽然看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就知道出事儿了。急忙冲进审讯室。 昏暗中年小光也扑上去了,和程飞扭打成一团。 啪嗒…… 有人打开了墙上的电灯开关。审讯室里重新恢复了光明。 大家这才看清,年小光、程飞还有张欣然几乎扭成一团。幸亏年小光力气大,死死抱住程飞,没让他伤害到张欣然。 众人七手八脚把程飞制服。 此时张欣然瘫软在地,吓得魂不附体,连动都动不了。 第22章目击者VS凶手(4) 柳菲帮丁潜把张欣然扶起来,顺便给她做了检查,发现她并没有受伤。只是脖子上有处淤血。 “她怎么样?”丁潜问。主意是他出的,他当然比谁都着急。 柳菲脸色有点儿奇怪,“她没事儿,就是脖子上被程飞狠狠亲了一口。” “亲了一口?”丁潜扭头看着程飞,有些诧异。 程飞被重新按在铁椅子上,一脸不屑,在那儿啧啧的冷笑。 “佳佳……佳佳……” 张欣然忽然清醒过来,不顾一切的拨开丁潜和柳菲,扑到程飞面前,“我现在终于知道你要干什么了,你的目标本来是我对不对!” “……”程飞朝她伸了一下舌头,像是要舔她。 张欣然躲开,“早在20年前你就想杀我了,我是唯一一个目睹你杀人的人。你一心想杀我灭口。我这20年担惊受怕,你这20年其实也不好过。可是你为什么要牵连我的家人,为什么要绑架我女儿,她对你没有任何威胁,你为什么要对她下手啊!她只是一个14岁的孩子!你怎么能忍心下得去手!”张欣然喊到最后已经声嘶力竭,抓住程飞的衣服用力摇晃。 程飞像拨浪鼓一样被推搡的摇头晃脑,依然在笑嘻嘻的瞧着张欣然。 “我求求你,你把女儿还给我吧。”张欣然又软下来,哭着乞求他,“你要杀我,我让你杀,求求你别伤害我女儿!” 程飞笑得更开心了。那双小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这种冷血的人求他也没有用!”邓泽明上来一把拉开张欣然。 他虎着脸充满仇恨的瞪着程飞,“小子,你什么样的人我再清楚不过。挑明了说吧。咱俩做笔交易,你告诉我我女儿在哪儿,我给你50万。不管我女儿现在怎么样了,只要你告诉我她的下落,这50万就是你的。你看怎么样?” 程飞实在憋不住,哈哈大笑。 “你笑什么,你嫌少?”邓泽明怒道。 “我笑你比你老婆还蠢!你给我50万,给我500万,又有什么分别?你觉得像我这样的人还有机会花那笔钱吗?你还不如跟我说,给我烧几捆子冥币呢。兴许我到了那边儿还能用的着!” “你!”邓泽明气得挥手要打他。被杜志勋拦住了。 杜志勋这个时候还是比较冷静,他看了一眼站在人群外的丁潜,示意该他出场了。 对付程飞这种不正常的人,还得用丁潜这种不正常的医生。 丁潜走到程飞面前,程飞歪着头看看他,“今天真是个好日子,该到的人差不多全到齐了。丁医生,你也是来找我算账的吗?顺便把吕爱青的尸体也搬来,咱们大家欢聚一堂叙叙旧……” 丁潜目光深沉的看了他一眼。“你又何必在装。” “你说我装?”程飞面露困惑。 “你根本就不是凶手,为什么非要承认是你杀了吕爱青呢?” 这句话犹如炸雷。 审讯室里的所有人全被惊呆了。 不少人一时间还转不过脑筋,茫然的看看丁潜,看看程飞,又看看张欣然。 “你是说程飞不是凶手?”杜志勋也很诧异的看着丁潜。是他让张欣然与程飞对峙的,现在张欣然已然指认程飞是凶手,他又跳出来唱反调。这家伙到底在想什么?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丁医生?”祖光也迫不及待的问,“刚才张欣然明明已经认出了凶手,你怎么说不是?难道你有什么证据?” “我没有直接证据,我是心理医生,我只是根据我的判断。” 这样的回答让众人一片哗然。这个心理医生未免也太托大了。 丁潜此刻其实并不轻松,他目光直视程飞,向大家解释:“我让张欣然去对峙程飞,除了让她辨认辨认。我也是想在程飞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细致的观察他。说句心里话,我并不确定张欣然是不是真能准确的记住凶手的长相。毕竟过去了20年,就算当时凶手给张欣然留下了深刻印象,但是这种印象有可能随着时间的久远,掺杂进很多主观的感情,干扰她的记忆。最明显的例子就是凶手的合成肖像与程飞相差巨大。这就说明,连张欣然自己都有点儿分不清他们哪一个更像当年的凶手,我说的没错吧,张老师?” “……”张欣然让丁潜说的心乱如麻,低下了头。 祖光对丁潜的解释不太满意,“可是刚才的情景你也看到了。跟嫌疑人对峙与凭空想象不一样,张欣然为了让情景逼真,还让年小光关了灯,说明她的记忆在苏醒,她是在模拟杀人案的情景中把程飞认出来的。我觉得可信度还是很高的。” “其实问题就出在这上,审讯的全过程都有全程录像,一会儿你们可以重新看一遍。请你好好回忆一下张欣然与程飞对峙的全过程,尤其是关灯之后。她之所以要求关灯是因为她当时心存疑虑,不能肯定程飞就是那个凶手。当关灯之后,她开始努力辨认,但就在这个时候,发生了一件事……是程飞主动转过身对张欣然说,‘你都想起来了吗,小姑娘……那天晚上,我差一点儿就能抓到你了……我也会把你一点点切成碎片的……’” 丁潜凭着惊人的记忆力一字不差的把程飞说过话复述出来。 “……这是什么?这是心理暗示。程飞利用了张欣然营造的环境,以凶手的口吻对一直处于高度紧张的张欣然说出这番话。他当时的状态恰好吻合了张欣然内心中对于凶手的主观印象。紧接着,他又做了一件事,想必你们都猜到了,对,就是袭击张欣然。这等于是在强化他的心理暗示。不给张欣然任何质疑他的时间。整个过程一气呵成。瞬间就在张欣然心中留下‘我就是凶手’的强烈烙印,程飞的招数跟催眠术的原理倒有几分相似。只不过,他表演的再像,依然有很多细微的面部表情和动作出卖了他。表演和撒谎某种程度上是一个含义。我可以在录像回放的时候,告诉你们他都在什么时候杀了慌,我数了数,整个过程,他撒谎的次数在十次以上。” 第22章目击者VS凶手(5) 见大家一脸惊愕的看着他,丁潜又补充了一句,“如果觉得证据还不够,我可以对他进行测谎试验……” 丁潜看向程飞,“怎么样程飞,敢不敢试一试,看看你能不能瞒过专业的测谎仪。” 程飞冷冷的瞧着丁潜,眼神里全是狠虐。但却没有接丁潜的话。 明眼人这一下就看出了端倪,难道说程飞这是心虚了? 其实丁潜也不能百分百断定程飞就是伪装的,更多的是怀疑,尤其是在邓佳佳失踪的当口。所以他刚才要赌一把,看看程飞作何反应。程飞的退缩更加印证了他的怀疑。 杜志勋自然也看出了问题,对柳菲说:“你现在马上提取他的掌纹去比对凶手的掌纹看看……” 柳菲点下头,起身去拿器材了。 张欣然焦急的问丁潜,“丁医生,如果不是程飞,那我女儿又是谁绑架的,她现在能在哪儿?” “我只是认为他不是南大碎尸案的凶手,并不否认是他绑架了邓佳佳。你女儿是被他的车劫持的,现在证据确凿,他也已经认罪。我是觉得这有可能只是一起单纯的绑架案,至于原因,那就得问他了。” 张睿第一个扑到程飞面前,双手揪着他的头看着那张他恨不能砸的稀烂的脸,“你这个混蛋到底在玩儿什么把戏?你到底是不是南大碎尸案的凶手?当凶手有那么好玩儿吗?你想作死就自己去作死,为什么还要折磨我们?我得罪过你吗,我女儿得罪过你吗?你给我说清楚!” 程飞耐人寻味的凝视着张睿,慢吞吞吐出几个字,“因为你们倒霉!” “你这个混蛋!”张睿又忍不住想暴揍他。 他当了这么多年警察,什么样的罪犯没见过,但就是这个程飞,只要一打交道,张睿就有种要发疯的感觉。简直就是他命中注定的苦主。 杜志勋看在眼里,心里也在发愁。 南大碎尸案的调查才刚刚起步,现在让这个程飞插进来一通搅局,严重干扰了他们的思路。丁潜现在怀疑他是冒牌凶手,到底是不是他说了不算,还要看柳菲的检查结果。如今专案组处境艰难,郭蓉蓉受伤住院,组里还要分心去寻找邓佳佳,让原本就困难重重的调查更是举步维艰,他现在发自内心的企盼着能发生点儿奇迹。 “杜组长。”审讯室门外来了一名警员,兴冲冲的说。“邓佳佳有下落了。” 果然是奇迹。让杜志勋都有点儿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等杜志勋说话,张欣然抢先问:“我女儿她现在怎么样,有没有出……出什么事儿?” “她还好,现在在古楼区新街口街道派出所。” “派出所找到她的?”杜志勋问。 “听说她是自己到派出所报的案。具体情况还不清楚。” 自己报案…… 难道邓佳佳是被囚禁在什么地方,自己逃出来了? 她又是怎么跑到古楼区新街口派出所,难道是她被囚禁在附近了? 所有这些疑问,若非见到邓佳佳本人,恐怕没有人能回答得了。 杜志勋马上派人去把邓佳佳接来。 …… …… 等杜志勋他们见到邓佳佳,比之前猜想的更惊讶。对于张睿和张欣然来说是惊喜。 邓佳佳看上去毫发无损,就跟个没事儿人一样,溜溜达达走进特案组办公室。看见大家都大眼瞪小眼的看着她,有点儿难为情,抹抹头发帘,“你们都看我干什么,看得人家都不好意思了。” 张欣然跑过去,抱住女儿喜极而涕。 “哎呀,老妈,你干什么呀,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邓佳佳一脸忸怩。一眼看到了杵在一旁的丁潜,大声求助,“那个帅大叔,你赶紧把我妈弄走!她最听你话了!” 丁潜尴尬的咳嗽两声。去不是,不去也不是。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佳佳,你不是被绑架了吗,怎么跑出来的?”张睿迫不及待的问邓佳佳。 “我是被绑架了?”邓佳佳挠挠脑袋,努力回忆这一天多发生的事情,“好像是吧。我都有点儿记不清了。” “你忘了,你不是昨天下午第一节课课间翻墙出了学校吗?” “哦……是啊,我想起来了。我想过马路买瓶‘小明同学’……” “然后有辆车突然开过来挡住在你前面,你还记得吧?” “是啊,说起来我就来气,差点儿碰到我,我正要骂那个司机呢,看见有个人从车里出来,把我拽进去了。” “然后她对你做了什么?” 张睿问完这句话,忽然意识到不妥,周围有不少人看着呢。他想把孙女拉到没人的地方好好问问,邓佳佳却不乐意,“我都累坏了,也不让我坐会儿就问东问西的。”她随便拉把椅子一屁股就坐下了。 张睿急得不行,又不好明说。 邓佳佳瞧他那一脸褶子都挤在了一起,笑嘻嘻道:“你是怕那个绑架我的人欺负我啊?” “我……” “你想多了,外公,没有的事儿。我现在刚发育到a,还没到男人能对我感兴趣的年纪。”邓佳佳满不在乎的把众人雷倒,从桌上拿起一个水杯,打开盖子看看里面还有水,也不管是谁的,拿起来就喝了好几口,“渴死我了。这一天多我都没吃东西。” “那你被关在什么地方了?”张睿还有很多疑问。 “我就在车里睡觉了,一觉醒来,睡得晕晕乎乎的,也不知道睡了多长时间。下了车发现在道边,我随便找个人问问,一问才知道我睡了一整天。” “这一天多你都在睡觉?”张睿将信将疑,“程飞都对你做了什么,你都不知道?” “什么,你说谁?”邓佳佳吃惊的瞪着毛茸茸的大眼睛。 “哦,绑架你的人我们已经抓到了,就是程飞。” “程飞?难道是我之前认识的那个网友,叫黑弥撒的那个?” “对,就是他。怎么你还不知道?” “那个人当时戴了一个口罩,我也没看清……”邓佳佳说着眼珠转了转,“我想见见程飞,他现在在哪儿?” 第23章少女的阴谋(1) 张睿不知道孙女怎么会冒出这个念头,“这个……他有什么好看的,他是罪犯,你一个小女孩,看他不合适。” “没什么不合适啊,我是被害人,他是嫌疑犯,等到法院开庭判他,肯定还得我作证不是。早晚不是都得见嘛。现在怎么就不能见呢。” 小丫头一番话倒把张睿说没词儿了。 杜志勋说:“让她见见也好,我看你孙女心理素质挺好的,说不定能帮咱们忙。” 他这样一说张睿和张欣然都不好反对了。 于是邓佳佳被带到了临时羁押室。在那里见到了程飞。 此时的程飞手铐脚镣加身,中间还要再拴一条链子,土话叫“狗链”,只有一级杀人犯这种重罪犯人才会受到这样的待遇。 邓佳佳一看到程飞这样子,惊讶的嘴巴张老大。 可是她一点儿也不害怕,走到程飞面前,歪着脑袋,左瞧瞧右瞧瞧,“我说黑弥撒,你这是咋啦,混这么惨?” 程飞坐在贴墙的长椅子上,这时候微微抬头,恹恹的瞄了邓佳佳一眼,“因为绑架你啊。” “绑架我?”邓佳佳索性蹲在程飞面前,抬起小脑袋正好能看见程飞的脸。“那你说说你为什么要绑架我呗。” 程飞没好气的说:“离我远点儿小屁孩儿,没看我戴着手铐脚镣吗?当心我吃了你!” “你都被拴起来了,还有什么好怕的。你还敢咬我啊。”邓佳佳胆子够大,说着说着,居然伸手去抓程飞的耳朵。 “你不相信我敢吃人吗,我本来当年想吃了吕爱青的,可是味道不太好。如果是十几岁的小姑娘就不一样了,细皮嫩肉,嚼起来软绵绵的,入口既化……” 程飞说着说着,猛然向前一窜,伸舌头往邓佳佳脸上舔了一下,把邓佳佳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张睿赶紧冲上来,一把按住程飞。“你想干什么,还不老实!” 程飞冷笑着靠在墙上,也不说话。 张欣然过来扶起女儿,“咱们走吧,佳佳,这里没什么好待的。” 邓佳佳用手背擦擦被舔过的脸,倒没有显得多害怕,“先不忙着走,我还有话没说呢?这里谁是头儿哇?哦,对,是你……”邓佳佳一眼看见了杜志勋。“作为被害人,我说的话是不是有分量?” “当然。”杜志勋说。 “你要举报什么就赶紧说。程飞现在不能把你怎么样。”张睿给孙女打气,生怕她不敢说。 “行,那我就说了。”邓佳佳伸手一指程飞,大声道,“这个人没有绑架我。” 什么? 这个女孩是语不雷人死不休,杜志勋愣了,张睿抬头纹都开了。 “你胡说什么呢,监控都拍到了,就是他开把你劫走的。连他都认罪了。”张睿急道。 “是吗?”邓佳佳扭头瞅瞅程飞,“他那是逗你们玩儿呢。他怎么可能绑架我?昨天他其实是跟我开了一个玩笑。” “玩笑?” “是啊,他把我上车,开始是把我吓坏了,然后他拽下口罩。我就认出他来了。” “那你们干什么去了?” “开车兜风呗,再就聊聊天,吃点儿饭,也没干啥。” “可是,你刚才明明说你昏睡了一整天。” “我那是骗你们的,我本来想昨天晚上就回家的。结果吃了两片安眠药玩儿,没想到药劲儿那么大,一觉就睡到了现在。我说的都是真的啊。” “那你怎么说自己被绑架了?” “我又没说,是你们说的啊。我就是觉得新鲜就承认了,说实话保不齐你们还得骂我,没想到事儿闹大了,你们把人都抓起来了。我再不说实话也不行了呀。”邓佳佳伸着嘴唇,做个顽皮的鬼脸。 张睿回头看着杜志勋,他现在已经被搞懵了,不知该如何是好。 不只是他,所有人都被邓佳佳这一出搞懵了。之前的担心,之前的调查,让小丫头一席话统统都变成了闹剧。 杜志勋都有点儿后悔让邓佳佳来看程飞了,对钟开新说:“去看看柳菲的检测结果出来了没有,催催她。” 钟开新去不多时,柳菲来了,现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她身上。她的检测结果至关重要。 柳菲用始终一贯冷静的声音说:“经过细致的比对,吕爱青衣服上残留了那两枚掌纹与程飞的掌纹不相符,南大碎尸案的凶手另有其人。不是他。” 简单一句话,让所有人都泄气了。尽管大家之前对程飞的认罪还有所怀疑,但费了这么大力气,让这小子折腾够呛,居然两个案子都跟他没关系,那不是白忙活了。 “那他怎么办?”张睿指着程飞气呼呼的问杜志勋。 杜志勋看向邓佳佳,一脸严肃的问:“小姑娘,你刚才说的话,你能保证吗?” “是啊,如果她真绑架了我,我干嘛还要维护他,我缺心眼儿啊?”邓佳佳忽闪着长长的眼睫毛,一本正经的说。 杜志勋倒无言以对了,“那好吧。现在就放了程飞。” 说完就沉着脸转身走了,估计他现在也很受伤,需要静一静。 这些人里只有邓佳佳最开心了,好像遇到了多好玩儿的一件事一样。这时忽然伸过来一只手,抓住她胳膊把她拖出羁押室,脚步不停的往前走。 邓佳佳只能踉踉跄跄跟着,这才来得及扭头看了一眼,拽她的人原来是丁潜,“干什么嘛你,要带我去哪儿啊?” 丁潜也不回答,把她拽进了电梯,按下电钮,一直下到地下一层,拽出来继续往前走。 邓佳佳猛然一抬头,看见两扇玻璃门上挂着“法医鉴定科”的牌子,“这里是干什么的?” “你进去就知道了。”丁潜推开玻璃门把邓佳佳拽进去。 “到底搞什么啊。你不会是跟我妈偷偷商量好了要二婚,你想当我爸吧,怕我不同意,还单独找我谈谈?” “……” “其实不用这么麻烦,你给我买个lv的包包,我说不定会考虑考虑。” 第23章少女的阴谋(2) 砰…… 丁潜推开一扇门。 邓佳佳前脚刚迈进屋,迎面就看见一副骷髅骨架矗立在门口,空洞的大眼窝,两排半张半闭的牙齿,似笑非笑阴森森的看着她。 “妈呀……”邓佳佳全身能竖的毛全竖起来了。“这是哪儿啊?” “法医室啊,检查尸体的地方。” “尸……尸体……我可不要呆在这里……”邓佳佳转身要跑,被丁潜抓住了后背衣服拖回来,“放开我……放开我……” “你们在干什么?”柳菲后脚一进门,正看见两个人拉拉扯扯。 “想你给她做个化验。验什么都行。”丁潜说。 柳菲打量打量邓佳佳,“我知道了。”转身拿器械去了。 邓佳佳吓得直叫,“这里不是检查尸体的地方吗,我才不要化验,我又没死。” 柳菲拿着一个针管回来,根本无动于衷,抓起邓佳佳胳膊,针头直接插上就开始抽血。 邓佳佳都快吓尿了,“这针头是一次性的吗?没用过吧?” 柳菲并不答话,抽完血就走了。 邓佳佳差点儿崩溃。 过了能有20分钟,柳菲从里屋化验室出来,对丁潜说:“在她血液里残留着噻胺酮注射液的成分。跟郭蓉蓉中的是同一种毒,都是兽用麻醉剂。不过她体内的含量比较少,否则可能就不会是昏睡一天了。” 丁潜质问邓佳佳:“你不是说你只吃了两片安眠药吗,怎么检测出兽用麻醉剂?到底是怎么回事,谁给你注射的这种东西?是不是程飞?” “哎呀,你烦死了,我都说了,我跟他在一起就是吃吃饭,聊聊天。都是你们瞎猜疑……”邓佳佳鼓着腮帮,瞪圆眼睛,一副很愤慨的表情。 “表白时越是努力瞪大眼睛不眨眼,越说明内心虚弱,是明显的说谎表情……” “我才没有说谎呢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们怎么就是不相信我呢我就是没说谎你凭什么说我说谎……” “说谎时话速加快,是为了尽快把话说完。” “你……” “担心谎话被揭穿,胸口绷紧,气管收窄,出现缺氧,会出现大口喘气。” 邓佳佳真是败了,捂着脑袋,“妈呀,我才不要你当我爸呢,你要是跟我妈结婚了,我得生不如死。” “少废话。”丁潜声色严厉,“程飞明明绑架了你,你为什么还要替他隐瞒。你难道不知道他很危险吗?他可能会害你一家人!” 邓佳佳眨巴眨巴眼睛,在丁潜面前原地转了一圈:“那我为什么还好好的,什么事儿都没有啊,难道不是?” 这到把丁潜问住了。 他狐疑的看着邓佳佳,“我们是昨天晚上去程飞家把他抓住的,那个时候你在哪儿?” “我?” “我要你说实话,当时程飞的车也不在。他承认是他用车把你藏起来了,藏在哪儿了?” “我……”邓佳佳犹豫了一下,“他把车停在了……好像是古楼区的一条街上。” “什么街?” “我也说不清楚。反正就是一条街。他后来说要回家拿点儿东西,我就一个人呆在车里,迷迷糊糊的睡了一觉,一觉醒来就是今天了。就我一个人待的实在无聊,又没带手机,我才下车找了附近的派出所,让他们帮忙联系我家里人。后来就稀里糊涂被带到你们这儿了。整个经过就是这么简单,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了你啦。” 丁潜瞧着她,叹口气。 尽管邓佳佳装的一脸认真,但他看得出,这小女孩还是没有全说实话。 他想不通其中原因。原本应该是被害人的邓佳佳为什么反过来维护程飞呢,看女孩的样子并不是被迫的,这个程飞到底使了什么手段? 他正百思不得其解,柳菲忽然问邓佳佳,“你坐的车现在在哪儿?” “哦,还停在那条街上。我没有钥匙,也不会开车。” “你还记得在什么地方吧?” “记得。” 丁潜疑惑的看看柳菲,低声问她,“你想去看看那辆车?” “嗯,找找线索。顺便我想起来一件事,邓佳佳报案的派出所就在咱俩负责排查的那个地区。别的组已经开始行动了,只剩咱俩还没有动作。现在凶手既然还没有找到,下一步肯定还是要按照组长的原计划进行排查,不如咱们现在就过去看看。” 也只好如此了,丁潜没有反对。 于是就让邓佳佳带着,三个人开车赶往古楼区,寻找程飞那辆车。 邓佳佳是土生土长的蓝京人,虽然叫不上来街道名字,对大概路况记得清楚,在她的指引下。柳菲驾车在密集的街道和楼群之间穿梭拐弯,兜了几个圈子,邓佳佳忽然一指车窗外,“穿过这条街就是。我下了车,就是从这条街道出来的。 邓佳佳所指的这条街很窄,勉强够两辆车并行而入。 柳菲小心翼翼的把车开进狭窄的街道,就看到不远处停着一辆白色的svu,正是电子眼监控里拍到的那辆车。 “程飞当时就把车停在这儿?”丁潜问。 “是啊。就在这儿。” 丁潜下了车,前后看看,这条街不长,一侧是物流公司的大院,另外一侧是一所国际高中,正门都在其他地方。相邻高中的是一个公共厕所。程飞的车就停在公共厕所门前。 “你们就是在这个地方吃饭聊天的?”丁潜带着几分揶揄的瞧着邓佳佳。 “当……当然是在别处啦。”邓佳佳尴尬的回答。 “然后他就把你扔在厕所旁边回家了,让你一个人在这儿睡了一晚上?” “当时天黑了嘛,我们也没注意到。” 丁潜也不想再跟她多费口舌了,对柳菲说:“看看你能发现什么特别点儿的东西吧,味道除外……” 第23章少女的阴谋(3) 柳菲套上乳胶手套,拉开车门钻进车里。 丁潜和邓佳佳在车外等着。 过了一会儿,邓佳佳实在等不耐烦了。“她什么时候才能完事儿啊,就这么大车厢,扫一眼不就得了。” “还早呢。你以为警察那么好当的。亏你还是警察的家属呢。”丁潜说。 “不行了,我实在闹心,我要回家了。”邓佳佳要走。 “再等会儿,完事儿了我们送你回去。” “不用啦,大白天的,你还以为真会有人敢绑架我啊。”邓佳佳朝他做个鬼脸。 丁潜实在不喜欢这个任性的小女孩,又拗不过她,就用手机的打车软件给她叫了一辆出租车,嘱咐司机务必把她送到家。 邓佳佳上了车,摇下车窗朝丁潜挥手告别,完全是一副单纯可爱的模样,等车走远了,她脸上的笑容突然消失,执拗的眼神里闪动着狡狯。 一个小时后。 她换了一套新衣服,特意画了艳妆,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走进了一栋高层住宅楼的电梯,从电梯里其他人看自己的惊讶眼神,她不禁暗自得意。 上到17楼,她走出电梯,来到一个住户的门前,按住门铃不松手了。 过了一会儿,门开了。 程飞刚到家,还没来得及换衣服就听到门铃响。当他打开门,看见门外站着一个浓妆艳抹的性感小美女,一下没反应过来,呆住了。 女孩年纪似乎不大,个头倒是挺高。身上没穿多余的衣服,只有一条深v齐p的露肩连体小黑裙,两条纤瘦白皙的美腿蹬着一双鱼嘴高跟鞋,可爱的脚趾头若隐若现。也不知道鞋跟有多高,她个头都快赶上程飞了。 “怎么样?好看吗?”见到程飞都看傻了,邓佳佳炫耀似的原地转了一圈。露出了大片雪白的后背。 程飞听声音熟悉,仔细再看才认出她是谁,眉毛就皱起来,“你穿这么一套跑我家来干什么,还嫌我的麻烦不够多?” “你麻烦本来就够多了,也不在乎多我一个。”邓佳佳咯咯笑着,硬是挤进了房间。 “你到底想干什么?”程飞抱着肩膀疑惑的打量她,语气有点儿不善。 “咱们好歹也算朋友,朋友做客,你都不说给我倒点饮料?渴死我了。今天天可真热。”说着还故意拉拉原本就很低的领口。 “热是不能,那么大的钢托撑得,里面都能养鸟了。”程飞嘲笑着,转身去厨房从冰箱里给她拿了一听雪碧。 邓佳佳坐在沙发上,欠欠屁股接过来,拽下拉环,咕噜咕噜喝了两口。 “喝完就走吧。”程飞指指大门,他门还没关。 邓佳佳偷眼瞧瞧他,忽闪着假睫毛的大眼睛,“放心吧,就我一个人来的。我是偷偷翻窗户跑出来的。” “如果我是张睿,我就把你用手铐子铐在家里,哪也不让你去。”程飞狐疑的看着邓佳佳,依旧是拒人于外的表情。 “你不会以为我这次来是专门为警察钓鱼的吧,放心吧,外面一个警察都没有。”邓佳佳似乎看出了程飞的担忧。 “钓鱼?哼哼,你小小年纪知道的还不少。”程飞扯动嘴角,微微冷笑,“就算你爷爷真想钓鱼,我也没什么好怕的,我又没做过什么。” 邓佳佳用一种与年龄不太相符的眼神瞧着他,“你要搞明白一件事,黑弥撒大叔。警察之所以放你,是因为我替你作证,说你没有绑架我。虽然他们怀疑我,但不管怎么问,我都一口咬定,你昨天和我在一起就是普通的聊天吃饭。你想过没有,如果我要是反着说,那你又会是什么下场呢。” “……” 程飞转身把门关上了。 “但其实我自己心里明白,昨天下午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本来是打算去校外小超市买点儿喝的,突然一辆白色的suv拦在我面前,差点儿把我撞到。我气得冲车里骂了一句。没想到车门一下开,里面窜出一个戴着白口罩的人,一下就捂住了我的嘴,把我拽进车里。我当时也吓坏了,使劲儿挣扎想跑。那个人不知道用什么往我大腿上扎了一下,然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等我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车里,当时车里根本没有其他人,只有我一个。我下了车,发现车停在路边。打听过路人时间才知道我已经昏迷了一整天。这一天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完全不知道。我当时很害怕,打听到附近的派出所去报案了,直到那时候,我还不知道是谁绑架了我……后来我被警察送到了一个什么地方,看见了外公和我妈,还有其他警察,他们说抓住了绑架我的罪犯,说他叫程飞。我才知道,原来是你绑架了我……” 邓佳佳说到这里,目光幽幽的盯着程飞,充满了审视的意味。 “怎么,原来你一直都怀疑是我绑架了你?” “我当时是突然被那个人抓住的,他戴着一个大口罩,我根本没来得及看仔细就被他弄晕了。我是后来听那帮警察说的,才知道是你……那辆车是你的吧,绑架我的人虽然带了一个大口罩我没看清,但我仔细想了想,也就是你这样的体格……是你干的吧,黑弥撒大叔……” 程飞目光阴郁的打量面前这个胆子大的出奇的小女孩,问她:“你既然都认出了我,为什么还要当着警察的面撒谎把我弄出来?” 邓佳佳没说话,慢悠悠从沙发上站起身,带着you惑摆动身体,一步步靠近程飞,小脸上带着稚气又成熟的媚笑。 程飞冷冷瞧着她,没有任何反应。 邓佳佳下个举动更加大胆,两条胳膊忽然搂住了程飞的脖子,嘴里朝他吐出潮湿的香气。 “如果我是你爸,我能把你屁股打成八瓣。”程飞不为所动。 “可惜你不是我爸,你只是一个对我感兴趣的杀人犯大叔。”邓佳佳厚颜无耻的笑着。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我现在就回答你……我帮你出来,是想让你绑架我。” 第23章少女的阴谋(4) 这句话绝对够震撼。让人猜不透这个小丫头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程飞眯起眼睛,从眼缝里打量邓佳佳,似乎想确定她是不是疯了。 “怎么,难道你觉得我还不够好?我觉得我比吕爱青漂亮多了。” “……” “我知道你去公安局自首过,承认吕爱青是你杀的。这我相信,要不然你怎么会知道那么多南大碎尸案的事情?” “那你还敢来找我。”程飞声音里透着阴冷。 “就因为你敢做,我才来找你。或者……你也可以像对付吕爱青那样杀了我,把我也碎尸了,你想切成多少块就切成多少块,随便你!”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就是不想活了。” “……” “活着有什么意思,太无聊了。还不如把我交给你,让你干点儿觉得有意思的事情,怎么样,想搞到像我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可不容易,你难道就没有一丁点儿冲动吗?”邓佳佳越搂越紧,几乎把身体贴在了程飞身上。 程飞双手抓住她纤细的小腰把她举起来,放到一臂开外。 邓佳佳先是吃惊,然后咯咯咯咯的笑起来,“怎么你不敢?莫非吕爱青不是你杀的?那昨天绑架我的人呢,难道也不是你?那又是谁呢?” 程飞眼缝乍开,射出两道寒光,伸手掐住邓佳佳的小脖子,像抓小鸡一样,把她按到沙发上,五指用力。邓佳佳已经开始手刨脚蹬了,眼神中现出绝望的恐惧。 程飞漠然的瞧着小女孩在自己手中无力的挣扎,慢慢虚脱…… 他松开手,邓佳佳痉挛了几下,喉咙里猛地发出剧烈咳嗽,一口气好容易传上来,眼泪也跟着哗哗淌出。 “别以为耍点儿小聪明就能装大人,小屁孩儿,你还差得远呢。大人们的残忍不是你能想象的。赶紧滚蛋回家吧。我还有事儿,不负责看孩子。” 程飞转身要走,邓佳佳却一把抱着他的大腿,不让他走。 “你找死是不是?”程飞眼露凶光。 “我刚才不是在吓唬你,我是很认真的。”邓佳佳伤心的哭起来,“我很久都没有看见爸爸妈妈在一起了,就因为我被绑架了,我爸爸才又回来了,我妈妈也没再跟他吵。至少我现在知道他俩都还会担心我。现在也只有我是他们唯一的挂念了。只有我出事儿了,他们才会在一起,我不想他们分开,我要他们永远像我小时候那样,永远是一家人……” 程飞沉默了,安静的听着女孩哭泣,也只有在这个时候,邓佳佳才像一个真正的女孩子。 在每一个孩子的心目中,家就是全世界,给他们希望,给他们绝望。 “感情的事情不能强求。你们父母缘分已尽,这样的婚姻已经是名存实亡。就算你为他们死了,也没有任何意义。”程飞说。 “我不管,现在的家我已经受够了,每个人都跟强颜欢笑,活得死气沉沉,这样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如果我死了,能让大家和好如初,我宁肯!”邓佳佳眼泪汪汪的黑眼睛里中闪过一丝决绝。 程飞微微惊愕,想骂她蠢,可话到嘴边终究没说出口。 “可是万一你死了,他们反而彻底决裂了呢,你岂不是白死了?”程飞反问。 “那就只有一个办法了。”那张哭花了妆的小脸蛋儿上突然浮现出狠毒,“杀了袁璐,一切麻烦就都没有了。” “袁璐?” “勾引我爸的那个贱女人,只要她没了,我爸爸就能回到我妈身边。” “你让我帮你杀她?” “随便你用什么办法,只要让她死就行。或者你还可以像当年杀死吕爱青那样把她分尸了,我没有意见。” “你小小年纪还真够狠的。” “不算狠。把别人的家祸害成这样,这样的人活着还不如一条狗,活该杀了。” 程飞打量打量邓佳佳,眼睛一翻楞,“我凭什么要答应你,你父母和不和睦,你家里过的好不好跟我又有什么干系?” “如果你不答应杀她,那就杀了我吧。我们之间你必须选择一个。”邓佳佳上来了倔脾气,从地上爬起来,毫无惧色的站在程飞面前。 “我刚才差一点儿就掐死你了。” “我知道。我的命就在你手上。”邓佳佳闭上眼睛,扬起脖子,上面的指印还清晰可见。 沉默良久,程飞开口道:“行了,你可以走了。” 邓佳佳惊喜的睁开眼睛,“你这是……答应我了?” “我需要好好计划一下。现在我刚被放出来,你外公那些警察还都对我怀恨在心呢,稍有不慎,他们就能立刻逮捕我。到时候就前功尽弃了。” “我知道。”邓佳佳喜滋滋的答应。 “你别以为这是在开玩笑。”程飞脸色又阴沉下来,“你以为杀个人是那么好玩儿的事情吗?” 他用手指触触她脖子。 邓佳佳顿时觉得刚才被掐的地方火辣辣疼起来。不由得往后退了两步,绊倒在沙发上。 “从现在开始,你老老实实回家待着,别再自以为是,惹是生非,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参与,否则……我的话就不算数了。” “我……我知道……” “赶紧走吧。” 程飞不再看邓佳佳一眼,转身走上了阳台。扶着栏杆眺望着雾霾下交错复杂的街道,平静一下心绪,嘴角牵出一抹冷笑,“杜志勋,你以为就凭你们真能查出当年的真相吗,就算查出来又能如何,有些事情既然已经过去了,还不如彻底的忘了它……” …… …… “有结果吗?”丁潜看柳菲忙了一大气,终于从车里钻出来,问道。 “没有。” 柳菲摘下手套,把有些散乱的头发重新梳拢一下,扎好马尾。普普通通一个马尾辫,她随便一扎就把轮廓精致的脸庞显露无疑,简直就是一件精美的艺术品,让人不忍亵渎。 丁潜望着她有些微微出神。 “怎么了你?”柳菲倒是没多想,随手把马尾辫丢到肩后。 第24章意外线索(1) “哦,没什么。忽然觉得你有点儿像我认识的一个熟人。” 没想到这句话倒把柳菲逗乐了,矜持的一笑,“这种话,上学那会儿倒是经常有男生跟我说,好像我长了一张大众脸一样。” 丁潜笑道:“其实根据科学计算,长相越漂亮的人,他(她)的五官比例越接近于规范,规范就是大众化。你看说人长得丑,会形容这个人长得像猴子,像河马,像蛤蟆,说一个人长得漂亮,都说像仙女。什么是仙女,就是长得最像人样子的生物。” 丁潜嘴上是在开玩笑,心里却有些感伤。 他没说柳菲长得像谁,其实他是觉得柳菲某些地方神似温欣。这一点他早就发现了,但如果把两个女人放在一起比较,差别还是蛮大的,气质也完全不一样。只是丁潜对温欣太熟悉了,连她的很多细节都记在心里,才会在柳菲身上把这些细微的相似之处在心里放大。 睹物思人,他有时候看见柳菲不经意流露出酷似温欣的神情时,也会油然生出难言的感情。 “既然这里是咱俩负责排查的地区,咱们就顺便查查吧。你带着名单了吗?”丁潜问柳菲。 “带了。”柳菲从小风衣的口袋里掏出早已经准备好的笔记本。她把张睿收集的材料做了整理,把需要调查的人员按照个人信息做了重点归纳,看起来一目了然。 “咱们需要调查的人一共有七个。都是男的,三个是附近开店的,一个医院的男医生,一个收废品的,一个高中的体育老师,还有一个退伍兵。打算先从哪儿查起?” 丁潜想了想,“咱们现在离青岛路不远吧,那里是吕爱青失踪前最后出现的地方。我们就从那儿开始查吧。” “行。我也这样想。” 不过,先得找到青岛路这个地方。两个人走出小街道,一打听才发现原来已经到了青岛路,两条街就是垂直交叉的。 丁潜不禁起疑。程飞这辆suv停放的地方距离青岛路这么近,该不会是开车穿过青岛路拐上那条街的吧。 心头蓦然一凛。 一个模模糊糊的念头在脑子里一闪即逝。再想抓住已经来不及了。 丁潜收回了心思,索性观察起眼前的环境。这附近的街区基本上还保留着老格局,楼房多为十年二十年的旧楼。青岛路算是街区中的一条主街,南通广州路,北接汉口路,临街的一楼都改成了门市房,开着各种小店。卖小吃,卖玩具,打印社,福利彩票站,堆凑成长长一条街,再加上老式街道特有的密如蛛网的电线和两三层楼高的老杨树,看着眼乱,但也热闹。 丁潜偷眼看看柳菲,她一声不吭的走着,似乎在想着心事。不用问,肯定是在猜想吕爱青失踪那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一提到南大碎尸案,人们本能的就会脑补出很多恐怖电影里阴森、诡异的场面,而真正置身于这起案子,走在当年最充满悬念的街道上,就会惊讶于一切早已悄然改变,年轻人变老,孩子长大,有些人离去,有些人来到,每一家每一户都在匆匆碌碌的过着自己的生活。世界就是一个多面的棱镜,平凡的人看到平凡,冒险的人看到冒险。吕爱青的悲剧只是属于她一个人的悲剧,那天,那夜,那个时刻,犹如地震海啸,毫无征兆的突然降临,迅速离去,留给其他人的只剩下逐渐遗忘的记忆。 柳菲走着走着,停下脚步,掏出笔记本,对照着看了看,“这个地方当年应该有个服装店,老板叫玉米提。” “好奇怪的名字……”丁潜往笔记本上瞄了一眼,发现在“玉米提”名字的旁边画着一个五角星。 “你画这个星号代表什么?”他好奇的问。 “张睿的调查材料上这个人就标记着星号,我是抄下来的。”柳菲说,“当时问过他,他说当时排查的一百个人中,凡是有嫌疑的,他都标上一个五角星号,然后上报给上级。这一百多个人里大概有20多个标了星号。咱们调查的这七个人里面有三个人都标着星号。玉米提是其中之一。” “这么多人都可疑?” “这三个人恰好都住在青岛路。我想因为这里是吕爱青失踪的地方,张睿当年调查这里也是格外谨慎吧。” “不过,到最后也都没有下文了。估计这三个人也都证据不足吧。” 话是如此,这三个人还是他们排查的重点…… 玉米提:服装店老板,单身,吕爱青失踪那天晚上关门较晚,并在店里住宿。自称始终未离开服装店,但无人能证明。 王汉平:退伍兵。已婚,发生南大案时,由于在原单位厂子里打架被停薪留职,待业在家。吕爱青失踪当晚曾有人看见他在街上闲逛。家里藏有火药枪。(卷宗记录:装尸体肉块和内脏的帆布旅游包的布面上提取到了少量火药残渣,在帆布包里发现了管型印记,怀疑包里曾经存放过火药猎枪。) 姜三旺:开废品收购站,单身。平时行踪不定。收购站里养猫,有棕绷床。(卷宗记录:包裹吕爱青尸块的床单上发现了猫毛和老式棕绷床上的棕毛。) 两个人商量了一下,决定就近先从玉米提开始调查。 材料上没有记录那么详细,当初服装店的具体位置已经找不到了,只能记住一个大致的范围,都是一些小店铺。丁潜和柳菲挨家进门打听。店主全都摇头。这些这些店最长的也才开了五六年,他们对之前这里的情况一无所知。 后来有个开杂货店的店主建议他们去街对面问问开云吞面馆的老聂头。 丁潜问老聂头是谁? 店主说,他一直住在当地,开小吃铺开了好多年了,住在这儿附近上了年纪的人都喜欢去那儿吃早点。 丁潜探头往门外瞧瞧,“我看对面临街的房子都开始拆了啊,哪有面馆?” 店主走过来一指:“喏,就是那个刷粉墙的小房子。” 第24章意外线索(2) 对面街道并排八九间独立的门市房几乎都搬空了,有的甚至已经开始拆房子了,唯独最外边的一间铺子还在开张营业,一间小门脸,也没有经过特别的装修,就用白涂料粉刷了一下,挂了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牌子,写着“千里香云吞面”。 小老板这边还津津乐道的解释:“对面听说是要盖个连锁的火锅城,出高价把这几个小店全买了,唯独这个老聂头脾气倔,就是不肯走。估计是想狮子大开口,狠狠宰一笔吧……” “他这家店开了多少年了?”丁潜问。 “这个啊,具体多少年我可就不知道了。不过听说年头是不短了。这附近就数他的店年头最长,对这里没有比他更熟悉的了。” 丁潜看了看柳菲,两人会意,一起出了杂货店,来到对面街那个云吞面馆。 屋里地方不大,六张小桌,收拾的干干净净。可能是周围开始拆迁了,影响了生意,只有三个客人吃饭。 丁潜和柳菲刚一进店,迎面走过来一个五十多岁,瘦小枯干的半老太太,笑吟吟站在他们面前,手里递过来一个菜单。 丁潜说:“我不吃饭,我们是警察,想打听点儿事情。” 老太太指指自己的耳朵,摇摇手,又指指菜单。 丁潜明白了,她是耳聋,听不见。于是掏出纸笔写上,“我们想打听点事儿。” 老太太笑呵呵的摇摇手。看意思是说,她不认字。 得,白问了。 正在这时候,一个佝偻腰的老头子端着一大碗云吞面从里屋出来,放在一个客人面前,看见丁潜他们正在跟老太太费事的交流,走过来拍了一下老太太,往后摆摆手。老太太就去忙活别的了。 “她是我老婆,耳朵聋,也说不了话。”老头儿解释。“我这里只有云吞和肉夹馍。” “我们不是来吃饭的。” “不是?” “您是不是姓聂?” “是啊。” “听说您在这条街上开店年头儿最长,想向您打听点儿事情。” “你们是干什么的?”老头儿有点儿警惕的看着丁潜和柳菲。 “我们是警察。” “警察?”老聂头打量打量丁潜,又打量打量柳菲,忽然冷笑一声,“你们少糊弄我,我这么大岁数什么没见过,还想糊弄我老人家?一看你俩就是演员扮的假警察。你们老板没招儿了,又来这一手想吓唬我,逼我搬走呗。我告诉你们,你们趁早死了心,打哪儿来回哪儿去。告诉你们老板,他想盖什么火锅城,就用那些扒掉的地儿盖,想盖多大盖多大,想怎么装修就怎么装修,我都管不着。但他就别打我的主意。你们告诉他,我老头子死也死在这儿,想让我挪地方,门儿都没有!我就是不卖!” 说着就张开又是油又是白面的大手,往外赶两人。 柳菲无奈,只好掏出警官证挡在老头儿面前,“我们确实是警察。” 这下把老聂头震住了,也有点儿底气不足了,“你们……你们……” “放心吧,拆迁的事儿不归我们管,你爱搬不搬。我们找你就是想打听点儿事情。”丁潜说。 “什么事儿?” “你这家店开了有多久了?” “这个啊……”老聂头想了想,“三十年了吧。我刚在这里开店的时候,这里还没有这么多店呢。那时候我的店成天到晚都是满客。不少人都是排队买我的手抓饼和云吞呢。”回忆起过去的辉煌,老头儿相当兴奋。 “那么你听说过1996年蓝京南都大学有个女学生失踪的事情吗?” 老聂头儿揪着皱巴巴的脸,想了想,脸色忽然有点儿变了,“你们说的那个女学生不会是后来被人杀了,然后碎尸了吧……” “对,就是她,她叫吕爱青。” 老聂头儿左右看看,紧张又神秘兮兮的小声问:“我听说杀人凶手一直都没有找到,是真的吗?” 丁潜点点头,“我们今天就是来打听这件事的。” “这么多年过去了,没想到你们警察还在查这个案子啊。”老聂头很是感慨。“时间已经过了很久了啊,当年发生案子的时候,可是很轰动呢。到处都在传,说什么的都有。有的说凶手杀了好几个人,扬言要杀够一百个女人才收手。有的说凶手专门吃人,吃剩下的人肉就扔了……” “这么说,当年的事情你都还呢记得清楚吧。” “还可以吧,别看我这么大岁数了,记性头还不坏,只是……”老聂头儿忽然有点儿为难,“我对当年那件事其实并不知道多少,我知道的都是听别人瞎传瞎议论的。” “我们不问那个。不知你听没听说过,吕爱青就是在青岛路上失踪的?” “青岛路?”老聂头吃惊的合不拢嘴。“那不就是在这条街吗?” “对,就是在这。”丁潜看见吃饭的两个人似乎隐隐听到了他们谈话,也都竖着耳朵听着。“嗯……这里不太方便说话,如果你有空的话,咱们能不能找个安静的地方。” 老聂头儿看客人也不多,就对丁潜和柳菲说:“没事儿,现在不忙,让老婆子看着就行了。我带你们去里屋吧。” 说着朝老太太做了个手势,老太太“呃,呃”的连连点头。 老聂头儿就带着两个人穿过前堂,后面是厨房、厕所和两个屋子。老头把他们领到了一间较大的屋子,一看就是客厅的摆设。家具很朴素。 老聂头搬了两把塑料椅子请他们坐下,放下折叠圆桌,又给他们沏了茶。 丁潜说:“大爷你不用这么忙,我们就是想向你打听几个人,当年都是住在这条街上的。” “哦,都是谁呀?” 柳菲拿出笔记本,把那七个人的名字都念了一遍,又找张纸写在了上面。 老聂头拿着纸一边看着,嘴里念叨着名字,然后又问这些人都是干什么的,后来确定,他认识其中四个人。这是个人里面就有两个画星号的嫌疑人……开服装店的玉米提和开废品收购站的姜三旺。 第24章意外线索(3) “希望你尽可能回忆一下这四个人,尤其是姜三旺和玉米提这两个人。”丁潜说。 “这几个人怎么了?”老聂头儿好奇的问丁潜,“不会是他们跟当年那个南大女学生失踪有关系吧?” 事到如今,丁潜也不隐瞒,“我们跟你说的这七个人都是当年接受过警方调查的,当然是在比较秘密的情况下,并没有对外宣扬。这里面,姜三旺和玉米提这两个人有较大嫌疑,只是当年并没有查到确实证据,所以就不了了之了。我们现在重启调查,首先要对这些人进行重新排查。” “是这样啊。”老聂头总算明白了。 “先说说这个姜三旺吧。你能想起来的关于他的一切都可以说。” 老聂头回忆了回忆,“这个姜三旺吧……是个老光棍,开了一家废品收购站。性格挺闷的,也听抠门的,没啥朋友,平时就好喝点儿酒,隔三差五到我店里要点儿小菜,来点儿酒。经常还赊账。我也没跟他计较。就这么着一来二去,关系处的也还行。” 柳菲看着笔记本,这时候插了一句,“听说他平时经常行踪不定,不少人都不知道他干什么,你了解吗?” “这个啊。”老聂头神色有点儿深意,“我只是听说啊,我也不能肯定。” “听说什么?” “好像是这小子手脚不太干净,喜欢小偷小摸的,平时没事儿喜欢到处踩点儿,逮着机会了,就偷点儿东西出来卖钱。有好几回喝酒,他喝高兴了,都跟我吹牛说他过去如何如何牛,工作多好多好。我有一回问他,那你怎么好好的工作不干了,非要干这个?他说他犯事儿了。我再往下问他就不肯说了。后来我听别人闲聊,说姜三旺根本就不是他本名。他身上背着案子,有警察通缉他呢。所以他才隐姓埋名躲到了这儿。” “那他现在去哪儿了你知道吗?” “这个我可就不清楚了。有人说他避过了风声回老家娶媳妇落户了,有人说他被警察抓了,反正是最后一次看见他,那都是十多年前的事儿了。” 老聂头的话也反应出20年前的窘况,那时候网络还没有普及,公安系统的记录都是纸媒的,还没有网上通缉这一说。像一些罪犯在当地犯事儿了被公安机关通缉,最好的办法就是逃到外地。跨省追逃无异于大海捞针,一些小案子往往也就石沉大海了。何况,姜三旺如果是假名,还是当年犯的案,现在公安系统的网上资料也很难有记录。 “那这个人对女人有没有什么特殊的嗜好?”丁潜问。 “嗜好?” “譬如说,有点儿好色,调xi过谁……” “这个我还真是没听说。给我感觉姜三旺就是好点儿酒,也没有其他的爱好了,如果偷东西不算在内的话……” 在他说话的同时,丁潜已经飞快的在纸上记下了姜三旺的大概情况。 要说这个人的嫌疑,可大可小。暂且不考虑他切肉的技术怎么样,他具备充足的作案条件。完全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完成杀人碎尸。虽然老聂头认为他对女人不感兴趣,但不意味着他永远都不感兴趣,对于一个正值壮年的单身男人来说,保不齐什么时候突然萌生了想要发xie的冲动,特别是一个逃犯,他可疑偷窃,在进一步就可以强jian,杀人…… 不过这只是丁潜的怀疑,这个人到底有多可疑,还需要将来详查。 “接下来说说玉米提这个人吧。他这个名字听上去还挺奇怪的。”丁潜说。 “这个人啊……”老聂头对他的印象倒底挺深,不假思索的回答,“他是新疆人,不是汉族。” “原来是这样。他是开服装店的吧。” “是,就在街对面,现在是冷饮店的那家……” “我还以为新疆人都喜欢烤羊肉串呢。”丁潜随口开了一句玩笑。 没想到这句话却引起了老聂头的愤慨,“怎说不是呢,他本来就是个街边推车卖烤羊肉串的,后来不知怎的,一来二去勾搭上了开服装店的赵寡妇,很快就跟赵寡妇结了婚,店也自然就成了他们夫妻俩的。没想到结婚才一年多,赵寡妇就得病死了。这个店也就顺理成章成了他的。我们有时候都在背后议论,觉得赵寡妇死的太蹊跷了。” 柳菲问:“你说的那个赵寡妇是得了什么病死的?” “这个我可就不知道,反正是暴病身亡。平时看着好好的,嘎嘣一下就死了呢。” 柳菲看了看丁潜。老聂头无意中说出的这件事引起了她的怀疑,也引起了丁潜的怀疑。 丁潜对老聂头说:“你跟这个新疆人很熟悉吗?” “怎么说呢,开始的时候我俩关系还不错呢。他刚到这里那会儿,普通话不怎么好,又没有经营执照,碰上城管、税务推车就跑,就是个游击队。但他为人还挺豪爽的,周围做买卖的谁有个大事小情,他都乐于帮忙。我们大家一开始还挺喜欢他的。我那会儿跟他处的也不错,还教过他普通话呢。” 说着老头站起身,在一个挂在墙上的大镜框里寻摸了一会儿,抽出一张照片,放在桌上,“喏,我还有他的照片呢。” 丁潜和柳菲低头一看,照片上好几个人,背景好像是在中山陵,五六个人站成一排,因为距离远,看不太清楚。 “这是我。”老聂头指指站在后排的一个人,又指指站在他身旁一个高个子头发微卷的年轻人,“这个就是玉米提。看不太清是哈。基本也就长这样。” 两个人只看见了一个大概的轮廓,感觉长得有点儿像外国人,一手搂着年轻时候的老聂头肩膀,一手搂着另外一个人,大咧咧的呲牙笑着。 “那么……这个玉米提平时有没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听你说话的意思,他后来跟你们大家相处的不太融洽呀。”丁潜说。 “他人品有问题,不,应该是人品败坏。跟他比起来,姜三旺都不算什么了。”老聂头很气愤的说。 第25章命悬一刻(1) “你是指他跟赵寡妇的事情?” “那只是其中一件事。他这个人最招人恨的就是shao,不,是太shao了。刚开始来这儿,人生地不熟的,他还挺收敛,时间长了,他就暴露出来了。经常调xi附近的大姑娘小媳妇,正经的女人都躲他,有些不正经的就跟他勾搭连环,背着丈夫跟他胡搞。谁知道呢,可能新疆人体格好,那方面厉害吧,在当时,除了赵寡妇,他还跟其他好几个女人不清不楚,就那样,赵寡妇也乐意嫁给他……女人有时候真是搞不懂啊……”老聂头直嘬牙花子。 那个耳聋的老太太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凑过来,满脸好奇的看着他们,又拿起桌上的照片瞧瞧,可能也觉得他们讲的有意思,想知道他们在聊什么。但又听不见,看了他们一会儿就走开了。 丁潜继续问:“20年前,就是你听说南大发生碎尸案的时候,当时这个玉米提有什么奇怪的举动吗?” “这个啊……”老聂头仔细想了想,“当时他老婆已经死了。就他一个人守着那个服装店,有时候带女人在里面鬼混……” 柳菲接过话:“据我们警方当时了解的情况,吕爱青失踪那天晚上,也就是1996年的1月10日那天晚上,玉米提就待在服装店里一整夜。接受调查时,他也承认了这一点,但是否认自己半夜外出过。虽然警方没有找到他的作案证据,不过在当时,也没有人能证明他说的话是不是真话。” “这个啊……时间太久了我也记不太清了,好像那一年我跟我老婆回老家探亲去了,我是回来之后听说的南大碎尸案,不过……”老聂头拍拍脑袋,忽然想起来什么,“有件事倒是挺奇怪的。那个玉米提不久之后就把店兑出去了,之后就不声不响的离开了。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他的下落了。” 丁潜和柳菲同时一惊,互相看看,本能的这个人心生怀疑。 本来以为姜三旺的嫌疑更大一些,但是这个玉米提的突然离去着实令人费解。考虑到他没法证明自己在吕爱青失踪那天晚上到底是不是安分的待在服装店里,他之后兑店离开似乎就显得不那么单纯了。 难道他心虚了? 丁潜和柳菲正在思索,老聂头的老伴儿颠颠的又回来了,把一个又大又厚的夹子扔在桌上。把两个人的思路都打断了。 老太太乐呵呵的翻开夹子,原来是本相册,她翻到第二页。拿起之前桌上的照片,指指照片,又指了指相册里的几张照片。 丁潜和柳菲仔细一看,原来这几张照片的背景都是中山陵,照片上的电子日期也是同一天,看来是同一天拍的。不过相册里的照片就齐全多了。那几个人还有三三两两的单独照片,其中就有两张玉米提的照片,有一张还是半身照,外表长相看着就清晰多了。看这个新疆人当时的年纪也就是20多岁,体格强健,鹰鼻深眼,还有长长的鬓角,谈不上长得多英俊,但有股外国人的魅力。对于一些只在电影中见过欧美男星的女性来说,或许就把这位新疆小伙儿想象成了西方大帅哥。 丁潜朝老太太竖起大拇指,这个手势老太太看懂了,十分得意。又主动翻相册想让他看更多的照片。 没想到老聂头却不高兴了,“啪”的把相册拍上,往老太太怀里一推,吹胡子瞪眼,“哪儿都显摆你,哪有事儿哪到,赶紧忙你的去!”不耐烦的挥挥手。 老太太笑呵呵的表情一下黯然了,可能是被老头儿说惯了,没有任何不满,低眉顺目的抱着相册出去了。 “别管她,一天天的什么都干不好,聋咔咔的不说,还傻兮兮的……”老聂头摆出一家之主的威风,嘴里数落不停。 柳菲打断他,“大爷,我们中午还没吃饭呢,干脆在你这儿买点儿吃的吧。” 老聂头马上笑呵呵说:“行,算我请客,你们想吃点儿什么?” 柳菲想了想,“那就给我来四碗馄饨,八个肉夹馍吧。” “你们能吃这么多?”老头儿吃了一吓。 柳菲指指丁潜,“你看他长这么高,饭量也比咱们正常人大不少。” 丁潜刚想纠正,柳菲在桌子底下踩了他一脚。 老聂头毫不知情,“好,能吃多少我管够,我去给你们准备。你们先喝点儿茶水。”说着就出去了。 丁潜终于有功夫向柳菲解释,“我也算正常人。一碗混沌最多加两个肉夹馍,再多就撑了。” “谁让你真吃了。”柳菲抹了他一眼,这家伙有时候猴儿精,有时候也像猪。 她压低声音说,“你不觉的刚才有点儿怪吗?他老伴儿要翻相册让咱们看,他突然就火冒三丈。” “那怎样,也许他一贯都看不上自己的老伴儿呗,呵斥她习惯了。” “我觉得有点儿不对劲。感觉这个老头好像在隐瞒什么。要不咱们找到那个相册看看,给你点儿那么多吃的,他得做一阵子,时间够用。” 看着柳菲闪闪发光的眼睛,丁潜忽然觉得每个女人都是天生的心理专家。只不习惯上把她们的天分统称为“八卦”。 “我想那个相册应该是放在卧室里吧。”丁潜说。 卧室就在隔壁,两个人悄悄走出房间,进入了隔壁屋子。 这间屋子相对较小,有床,衣柜、缝纫机和写字台。因为家具不多,很多东西都放不下,又不舍得扔,只好堆放在外面,显得有些乱。 丁潜扫了一眼,目光一下就落在了那张床上,准确说那不是床,而是坑。 东北农村用的那种火炕,外表贴着带花纹的瓷砖,看着倒也不难看。 他走过去,往坑上一坐,呵呵笑道:“老聂头是东北人吗,在蓝京这地方砌火炕。这里的冬天有那么冷吗?” “别管那些没用的。帮我找找相册放哪儿了?”柳菲催促他,一边翻箱倒柜。 第25章命悬一线(2) 丁潜站起身,走到缝纫机那儿,从脚踏板上面堆放的杂货里拽出了仅仅露出一个边的相册。早在进门的时候,他就运用速读法把房间里的物件飞快的浏览了一遍。 他把相册交给柳菲,柳菲急忙打开。正是刚才老聂头老伴儿拿给他们看得那个相册。第二页他们刚才看过,都是20多年前老聂头和几个朋友在中山陵拍的。里面就有嫌疑人玉米提。现在他们真正好奇的是相册后面究竟有些什么,能让老聂头刚才如此反常。 柳菲一页页的往后翻,里面全是一些老照片。照片里的老聂头儿还年轻,三四十岁,腰板笔直,背还没开始驼,看着比现在精神多了。 翻了两页,柳菲停下,用春葱似的指尖点点其中一张照片,“站在他身边女人就是他老伴儿吧……” 照片是二人合照,年轻时候的老聂头和一个年轻女人站在一起。女人穿着光鲜亮丽,长相中上,烫着那个年代流行的卷发,笑吟吟的贴着老聂头。 再往后翻,不少照片都是这个女人的,还有一张她跟老聂头穿喜服戴红花的婚礼照片。看起来就是那个耳聋的老太太无疑了。不过这20年,老太太的变化也实在太大了。如果不是看到照片,很难相信那个又聋又丑的老太太年轻的时候长得那么洋气。 “难道这二十年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一个人怎么会变得这么夸张?”丁潜很疑惑。 “不,这不是同一个女人。”柳菲说。 “你确定?” “随着年龄增长,人的相貌和身高确实会发生一些变化,有些人变化小点儿,有些人变化大点儿。不过基本的骨骼形态不会有什么改变。照片上的这个女人明显跟那个老太太不是一个人。” “可是照片上这个女人跟老聂头结婚照都拍了,应该是老聂头的老婆啊,难道老聂头是二婚?” 柳菲又往后翻,翻来翻去,发现了一张很奇怪的照片,准确说是半张照片。 她把这半张照片抽出来,两个人仔细瞧。发现照片的左边整整齐齐的断了,好像是剪子剪的,本来是一张合影,剪断的位置恰好有一个人,只剩下了一少半身子。余下的半张照片里是那个洋气的女人和老聂头。 丁潜拿过照片仔细瞧瞧,“怪啊,边缘断的这么齐,正好把一个人从头断到脚,怎么看都像是故意弄得的。干嘛要把一个人剪成两半呢。如果有另外半张照片就好了,拼起来看看这个人到底是谁……” 柳菲往下翻相册,并没找到另外半张照片。 他俩光顾着看相册了,谁也没注意到,老聂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门口,笑呵呵的说:“原来你俩在这儿啊。云吞和肉夹馍都好了,我特意给你们多放了肉。” 俩人瞬间僵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干啥呢你们?”老聂头好奇的走过来。 “我们没事儿转转,正好看到相册了,随便看看。”丁潜装的很自然。随手把那半张照片悄悄揣进兜里。 “哦。”老聂头这次倒没发脾气,很感慨道,“都是一些老照片啦。你看当初我长得多精神啊,现在不行喽,老啦……” 他招招手,“来吃饭吧,想看吃完再看。云吞放凉了就没味了,趁热才好吃。” 丁潜和柳菲回到隔壁房间,围桌坐下,不多一会儿,老聂头端着一个大托盘,上面放着两大碗热气腾腾的云吞。还有一摞肉夹馍。放在了桌上,筷子,汤勺也一起摆上。 “来,尝尝我的手艺。”老聂头笑呵呵的在围裙上蹭蹭手,“不是吹,我这云吞做的,那在蓝京市都是首屈一指。保准你吃了这回还想来。” “是吗……” 丁潜拿起汤勺,舀了一勺汤,都送到嘴边了,柳菲在桌底下狠狠踩了他一脚,正好踩在大脚趾头上。 唔……”丁潜手一哆嗦,汤勺差点儿没掉桌上,眼泪都快出来了。 “咋啦?”老聂头奇怪的问。 “太……太香了……闻着就香……”丁潜咬着后槽牙编瞎话。 老聂头很高兴,问柳菲,“姑娘你怎么不吃?” “有大蒜吗?” “大蒜?有啊,你要?”老头惊讶的看着柳菲。 “嗯。我喜欢就着大蒜喝汤。”柳菲很娴静的说。 “那好,我去给你拿。”老聂头出去了。 丁潜诧异的看着柳菲,“没看出来,你口味这么重呐。” “你知道什么,这云吞汤里有问题。”柳菲低声说。 “有问题?” “我不知道里面放了什么,但闻着味道不太对。” 丁潜闻了闻,没感觉有什么怪味儿。看柳菲的小鼻子除了长的精致也没比正常人多一个鼻眼儿,难道就能闻出什么不一样来? 再说了,难道这个老聂头还敢光天化日的给警察下毒不成? 他正半信半疑,老聂头拿了两瓣蒜回来了,“姑娘够不?” 柳菲看了一看,摇摇头,“不够,再来半头蒜吧。” 老聂头一脸痴呆,难以置信的看着这个长个跟仙女似的大姑娘,拼命脑补她满嘴大蒜味美滋滋的恐怖形象。心里落差实在有点儿大。 “那我就得现剥了。”老头儿有点儿不太高兴。 “没关系。那我就多等会儿。”柳菲说得一本正经。 丁潜发现这个女人撒起慌来也满像那么回事儿的,各种慌张、紧张的微表情很难在她脸上找到。这说明她天生具备瞪眼说瞎话的潜质。 老聂头转身要走。 “大爷……”柳菲忽然又叫他。 老聂头急忙又回身,“啥事儿?” “顺便再帮我拿点儿香油和醋汁呗。” 要不是看柳菲长得漂亮,估计老头早就发飙了。 “行,我去准备,稍等。” 柳菲本意也就是多拖延他一点儿时间,好跟丁潜想对策。但没曾想,就在老头回身的一刹那,敞着怀的衣服一下掀起,露出了腰带。裤腰里赫然别着一把剔骨的尖刀。 老聂头没注意,说完话就走了。 丁潜和柳菲却看得真切,心头巨震。 第25章命悬一线(3) “你说他腰里插把刀想干什么?”丁潜问柳菲。 “……”柳菲没说话。 两个人互相看着,一起从椅子上跳起来,就想往外跑。 “等等……”丁潜忽然抓住柳菲手腕。 “别跟我说你练过防身术。” “防身术没练过,但我有一个主意。” …… 啪嚓……稀里哗啦…… 屋子里突然传出东西摔碎的响声。 老聂头儿急忙跑回屋看,就见两个警察都趴在了桌上,有两个汤碗被拨到了地上,桌上地上撒的都是面汤,云吞和肉夹馍也滚得到处都是。 女警察根本都不动了。 男警察还能发出微弱的shen吟。 老聂头走到男警察跟前,试探着推推他,发现他根本无力挣扎,松口气,也叹口气,“你俩这是何苦,都是你们自找的,可怨不得我。” 他掐着腰想了想,伸手去扳男警察的胳膊,想把他拖到地上。哪曾想男警察突然抬头,眼睛完全睁开,目光直勾勾的盯着他。 老聂头猝不及防,吓得一呆。 “你杀了我。”从丁潜嗓子里传出毫无感情的声音。 “我……” “你杀了我。” 丁潜说话的同时,一双漆黑的瞳孔也在发生着变化。 老聂头根本来不及反应,就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拽进去…… 眼看着丁潜就要控制住他的精神了,猛听门口传来一声怪异的叫声。 丁潜心神一乱,这才看到那个聋子老太太正站在门口,惊讶的往屋里看着。她听不到声音,也就不会说话,只能毫无意义的叫唤两声。 老太太是被吓坏了,掉头就往外跑。 就因为这刹那的干扰,老聂头从浑噩中清醒过来,丁潜见势不妙,不等他反抗,合身扑上去,仗着高大的身体把老头儿撞翻在地,压在身下。老聂头奋力挣扎,右手胡乱的往丁潜脸上抓打,左手伺机往腰里伸。 丁潜知道他是想摸刀,当然不能让他得逞,死死按着他的手。 柳菲也上来帮忙,帮着按住了老聂头另一只胳膊,顺势从腰里拽出一个手铐,铐住了一只手。 两个人正忙着把老头儿另外一只手也铐上,刚才吓跑的聋子老太太突然冲进屋,手里举着一个铲煤的铁锨,搂头盖脑就给了丁潜几下。 事发突然,丁潜根本没有防备,聋老太太力气又出奇大,几下就把他拍倒了。 老头趁机挣脱出来,从口袋里拽出早已经准备好的电线把丁潜反手绑上。 他喘着粗气,凶相毕露,朝已经落单的柳菲恶狠狠笑道:“放心吧,小姑娘,店里现在没有客人,周围的房子也都拆了,你喊破喉咙也没人能听见……怎么样啊,你还想试试吗?不过瞧你刚才的样子,也不像是会武术的……” 柳菲一脸倨傲的瞧着他和老太太,不禁不慌乱,嘴角反而带着微微冷笑。 “你笑什么?”老聂头疑道。 “笑你们不自量力,就凭你们也想袭警?” “……”老头瞧她似乎有点儿门道儿,没敢轻举妄动。 他狐疑的上下打量柳菲,忽然发现她一只手插在小风衣的衣兜里,形状有点儿像…… 手枪! 老聂头刚刚松口气,冷汗马上又冒出来了。 但他心里又有点儿起疑。如果她有手枪,为什么不早点儿拿出来呢。 柳菲不等他仔细思索,已经开始发问了,“为什么要在碗里下毒?你是什么居心?” “你真不知道?”老聂头狐疑的看着柳菲。 老头儿这样的回答就等于承认他确实往云吞面里投毒了,但究竟是为什么柳菲和丁潜一时还没想到,只是隐隐觉得这个人有问题。 “我们真不知道。”柳菲说。 老聂头儿脸上现出悔色,“那你来我这调查什么?难道不是怀疑我?” “我们只是单纯来调查南大碎尸案的,听说你在这里开店时间最长就过来问问。我一开始都告诉你了,可你不相信……”柳菲顿了顿,“但现在看起来,你好像对我们隐瞒了什么吧。” “嘿……”老聂头懊恼的跺跺脚,敢情是想多了。可事到如今,他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柳菲问。 “……” “事已至此,你想瞒也瞒不住了。” “哼……”老聂头倔强的咬着牙,还想做最后抵抗。但是面对拿着手枪的女警,他又有点儿打怵。 “嗬……嗬……”聋子老太太手里端着铁锨,焦躁的看着丈夫。 她等了半天,就见丈夫和那个女人嘴巴动弹,也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接下来要干什么。 老聂头也很纠结,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就在这时,柳菲的衣兜里忽然铃声大作,把他吓了一跳,把柳菲也吓了一跳。 但老头马上就恍然大悟。铃声正是从女警拿枪的口袋里传出来的,而且现在那个疑似手枪的东西已经不见了。 他从腰间抽出牛耳尖刀,怒喝一声,“你兜里到底是什么,拿出来!” 眼见戏法变漏了,柳菲只好把手机拿出来。 哪里有什么手枪,她那是用手在兜里比划一个枪型吓唬老头老太太,实际是在偷偷往外打电话找人呢。 她一边说话拖延,暗中凭感觉打开了电话本,也不知道是谁就随便懵了一个人拨了电话。希望她和老头儿的对话,这个人都能听到,再找人想办法过来营救他们。没想到懵到的还是一个蠢货,挂了电话,给她打回来了。 柳菲一直觉得自己认识的人智商都不低,怎么竟然在电话本里存了这么一个笨蛋。她发誓,这次要是能脱险,一定把这家伙删了。 “嘿嘿……你可真会玩儿啊,小姑娘,耍的我们团团转。”老聂头气得不住冷笑,挥舞着手里的刀子步步逼近,“你还有什么花招,嗯?一起都使出来!” 柳菲看看手拿铁锨的老太太,看看拿刀逼近的老头子,再看看趴在地上满脸无助的丁潜。 她把手机往地上一扔,伸出双手,很真诚的对老聂头说:“我没有花招了。你把我绑起来吧。” 第25章命悬一线(4) 这下老头儿傻了。 老太太晕了。 丁潜蒙逼了。 这什么套路? 这个冷若冰霜、嫉恶如仇、深藏不露的柳大法医就这样乖乖投降了? 对方束手就擒当然再好不过,老聂头用电线给柳菲的手脚也绑上了,放在丁潜旁边。 这下好,两个警察都给生擒活捉了。 老聂头提着尖刀,瞧着已经失去反抗能力的柳菲和丁潜,又有点儿发愁了。 “嗬……嗬……”聋子老太太拎着铁锨走过来,急躁的冲老头叫唤。那意思是想问怎么办? 老聂头眼珠子乱转,布满了杀意,正在下决心。 丁潜脑门冒汗了,看这架势这老头随时可能杀人灭口。他现在被绑着,脑袋还昏昏沉沉,很难集中精力使用催眠术。现在真可谓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 这时候,柳菲对老聂头说:“你别忘了我们是警察,我们是奉命来这里调查的。你杀我们很快就会暴露。如果你现在悬崖勒马,能主动到公安局自首,还能争取宽大处理的机会。” “宽大处理?哼哼……”老聂头冷笑一声,“我干的事儿宽大处理能宽大多少?” “你干了什么?”柳菲问。 “……” “你都想杀我们了,说说也无妨。” “哼。”老聂头走到丁潜身边,狠狠踢了他两脚解解气,弯腰在他衣兜里翻弄了一会儿。掏出了丁潜刚才从相册里拿走的半张照片。“你们不是都已经发现了吗?” “我们只是怀疑这张照片有问题,好端端的照片被剪了一半儿留着,还故意剪断了一个人,换成是谁都会起疑心的。” “嘿嘿嘿……你想知道那个人是谁吗?”老聂头发出阴测测的诡笑。 “谁?” “就是咱们刚刚谈的那个人。” “玉米提???”这可够柳菲吃惊的。“难道你跟他……有什么矛盾?” “这个王八畜生,我当他是朋友,他却恩将仇报……”一提起他,老聂头就咬牙切齿,“他当初来青岛路烤羊肉串,举目无亲,让城管撵的到处跑,饿得有上顿没下顿,求到我头上,我还接济过他呢,那个时候他对我感恩戴德。后来扎下根,又跟服装店的老板娘结了婚,生活才算彻底翻身了。可是,这个白眼儿狼摇身一变就不是他了,开始胡来了。他找别的女人搞我还不来气,搞来搞去居然搞到了我头上……” “你是说……他跟你老婆……” “哼……我成天辛苦赚钱,这对狗男女却背着我胡搞,给我带帽子,拿我当傻子吗?”老聂头直到现在回忆起当初,仍是愤恨难平,一刀把身边茶几的一角劈断了。谁也不知道他下一刀会劈在什么上。 柳菲看了一眼聋子老太太,“你当初的老婆是另外一个人吧?” “当然了。我当初要是找了这么一个又聋又丑的货,新疆人也不可能打我老婆的主意。” “那后来怎样了?你发现他们有jian情之后,跟你老婆离婚了吗?” “离婚?”老聂头的神色慢慢阴冷下来,目光充满怨恨的盯着柳菲,“你们女人是不是骨头里都很jian,觉得总跟一个男人在一起长了没意思,想换换口味,啊?” “……” “说话啊,你不是挺愿意说的吗?我现在问你怎么不说了?”老聂头一把捏住柳菲的下颏,那张粗糙的大手几乎把柳菲的脸都捏在手里,他双眼通红通红的,布满褶皱的一张老脸扭曲得无比狰狞,犹如一只发狂的野狗,暴怒的逼视着柳菲。 “……”柳菲深陷危机,依然保持着冷傲。但此刻,她额头也冒出一层冷汗。 她没料到老聂头的情绪这么快就开始失控了,根本无法猜测他下一步要干什么。 “越是你们这样的漂亮女人越留不住。你们永远不知足,不知道感恩自己的辛苦打拼养家的丈夫。你们就是天生的shao货!就喜欢被不同的男人cao才舒服!!”老聂头狠歹歹的瞪着柳菲,恶毒的咒骂她,仿佛把她看成了自己那个出轨的前妻。 他双手抓住柳菲的风衣前襟,用力撕开,又动手扯里面的衬衣。“你瞧不起老子,老子就让你看看什么叫男人!你长这么漂亮不就想给男人cao吗!!!” 柳菲双手绑在身后,双脚也绑着,根本无法挣扎,本来就白的脸一紧张更白了。她可以不怕死,但不能被侮辱。 那个聋子老太太朝老头嚎嚎两声,似乎不想他这样,可是老头根本充耳不闻。 趴在一旁的丁潜忽然大声说:“你说对了,她是挺shao!” “你说什么?”老聂头扭头怔怔的看着丁潜。 “她有男朋友,还背着男朋友在外面胡搞别的男人,不是shao货是什么?” “你怎么知道?” “我就是跟她胡搞的那个男人。你不知道,她说我比他男朋友强多了。她男朋友根本满足不了她。你说这能怪谁,还是那个男的不争气……” “你再说一遍……”老聂头忽然丢开柳菲,走到丁潜面前,双眼喷火的俯视着丁潜。 “我说……” 哐—— 老聂头一脚踢在丁潜肚子上,丁潜立刻佝偻成虾米。 他一顿猛打,把丁潜揪起来按在衣柜上,“你这个杂碎,抢别人的女人还振振有词,你这种杂碎死有余辜!!我要杀了你!!” 丁潜鼻子流着血,微微冷笑,“玉米提是被你杀了吧。” 老聂头神色一凝。 “玉米提没有畏罪潜逃,是被你杀了,对吧。” “是。”老聂头承认了,“他兑了服装店,想回新疆。我就借口请客,把他叫道家里。还特意让我老婆给他做了一桌子菜,就在这个屋里吃的饭。就我们三个人。他俩当着我的面还装不熟悉呢,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也装得没事儿人一样,喝了几口酒,借口有人找我出门儿了。我绕到后门,悄悄的溜回来,贴在门口听屋里动静。那两个不要脸的货居然这个时候还背着我打情骂俏……” 第26章殊死一搏(1) “……我家里那个jian人竟然还拉着玉米提的手哭了,说舍不得他走。玉米提安慰她,说他去新疆安顿好了,就给她来信告诉她地址,让她去新疆找他,还说他兑服装店赚的那些钱足够在新疆开一家大饭店了,到时候让她当老板娘,吃香的喝辣的享清福。那个jian货都没犹豫就满心欢喜的答应了,她都没想想,玉米真能看上她吗?当初他还卖烤串的时候就跟我聊过,说他将来要是发达了,一定回新疆娶个大nai子、大pi股、白/嫩嫩的黄hua大闺女。他在这儿找女人纯粹就是玩玩而已。想不到我家里那个jian人居然还相信他的鬼话。我当时都快气炸了,压着火没有马上发作,我还要给他们演一出好戏呢……” “……我又从后门离开,绕了一圈,装模作样从正门回家。手里还拿着一箱进口的德国啤酒回来。这对狗男女在我面前又装得跟人似的。我跟他们说是一个朋友带给我的啤酒。其实是我早就准备好了藏在库房里的。我知道玉米提好酒,还喜欢贪小便宜,就提前准备了一箱德国啤酒,价格可不便宜。玉米提一见果然眼睛就亮了,‘亚克西,亚克西’的说个没完。我拿出一罐打开,给他杯里倒满,又开了一罐给我老婆倒上。给我自己也拿了一罐。我老婆说她不能喝。我说,我们给玉米提兄弟送行,不喝没诚意,必须喝。老婆没办法只好跟我们一起喝。我拿起酒杯给玉米提敬酒,眼看着他一口就把酒干了。我老婆也皱着眉喝了小半杯。我慢悠悠的把我那杯酒喝完,就笑呵呵的瞅他俩,很快药劲儿就上来了,他俩晕头转向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就都倒下了。那两罐啤酒我事前用针管往里注射了不少安眠药。看他俩倒下了。我用绳子把这对狗男女的手脚都捆上,就像你们现在这样。然后才把他们弄醒……” 丁潜叹口气,“看来你是连你老婆一起杀了啊。” “哼哼,那个忘恩负义的shao货,还想着跟别人私奔呢,我就是养条狗也知道感激我,她连狗都不如,杀她又有什么不对……等他们醒过来都吓坏了,一开始玉米提还装横,嗷嗷叫唤,威胁我快放了他,要不然就把我怎样怎样。我拿出一把早就磨得锋利的尖刀,告诉他俩我要弄死他们。那孙子马上就吓堆了。我用破布把他俩嘴堵上,当着那个jian人的面,我把玉米提扒//光。把他那个驴ji巴切下来,让他当太监!!我足足割了他两个小时才叫他死透!!我那个jian人早已经吓尿了,湿了一裤dang。不住向我讨饶,跟我说什么是玉米提强jian她,逼她就范,她不敢告诉我,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我当时觉得太可笑了。你知道女人有多么不值钱吗?” 老聂头拍拍丁潜,指了指柳菲,“她们为了眼前的利益,随时都能背叛你。她能背叛自己的男友跟你上//床,也能背叛你跟我上……要不要我给你做个示范……” “我相信,”丁潜说,“我就是觉得这个女的长得漂亮,其实她根本就是水性杨花的shao货,比你那个死老婆也强不了多少……对了,你杀完他们,他们的尸体你怎么处理的,能隐藏这么多年,看来你手段很高明啊。” 老聂头得意洋洋的笑了,没回答,朝聋子老太太招招手,指指丁潜。老太太顺从的走过来,帮着老头一起把丁潜拖到了隔壁小屋子。然后又把柳菲也抬过来。 老聂头对丁潜说:“现在我就告诉你那对狗男女在哪儿了?” 他伸手指指丁潜后面,丁潜扭回头,什么也没看到,只看到了那个东北的大火炕。 他打了个冷战,“你不会是把玉米提和你老婆的尸体藏在火炕里面了吧。” “呵呵,聪明,你也不想想,蓝京这是什么气候,哪用得着火炕……我当年杀他们没有经验,直接在地上刨了一个浅坑,把他俩的尸体草草埋了。对外说我岳父中风瘫了,我老婆回东北老家照顾她爸爸去了。至于玉米提,大家都知道他要回新疆,本来他人缘儿就不好,都盼着他赶紧走呢,他不见了,也都没有人过问。但是时间一长,我就发现一个问题。我当时匆忙之下坑挖得浅,等到天气转热了,就有股怪味儿从地里往上反,弄得屋里都臭烘烘的,我都不敢带朋友来家里,后来我就想到了我小时候在东北老家住的火炕。于是就在埋尸体的地方砌了一个火炕,这下彻底把臭味盖住了。谁要是看见,我就说蓝京春秋太潮了,我有风湿病受不了,用火炕烘烘。三四年过去了,我总是一个人过容易引起疑心,熟悉我的人总喜欢打听我老婆。我就跟人讲,之前那个老婆跟别人跑了,我就又找了现在这个老婆,别看她又聋又丑,平时勤快能干,让干什么就干什么,倒让我省心多了……” “是啊,找了一个听不见、说不出、又没文化的老婆,自然也不太容易发现你当年杀人的秘密。即使发现了,她也很难跟别人沟通。”丁潜说。 “我今年也六十出头了,浑身全是毛病,本来合计着再对付个七年八年,两腿一蹬,眼一闭,之后的事情我也就管不着了。没曾想,他奶奶的要拆迁,盖什么火锅城。我能搬吗?给多少钱我都不能搬!我这辈子就死在这儿了!!” 老聂头此时已经完全没必要再隐藏自己了,他喋喋不休,精神狂躁,压抑了几十年的情绪突然暴露出来,让人阵阵心寒。 无论是谁躺在自己老婆和她情夫的尸骨上睡二十年,心理想不扭曲都很难。 老聂头低头瞅瞅丁潜,又瞅瞅柳菲,似笑非笑,阴鸷鸷的说:“我想到了一个处理你们俩的好办法。把你们也塞进火炕里,跟我老婆作伴儿,你们觉得这主意怎么样,嘿嘿嘿……我去准备家什……”说着乐乐呵呵走了,看着精神都有点儿不正常了。” 第26章殊死一搏(2) 他前脚走,聋子老太太也跟出去了。 屋子里剩下丁潜和柳菲两个人。 丁潜使劲儿挣扎了一下,手脚被电线绑得紧紧的,根本动不了。再看柳菲比他还惨,不但捆着,衣服里里外外都给撕开了,领口变成了深v,差点儿就露点了。不过从露出来的皮肤能肯定,她确实是长得白,里外一个色儿,而且身材还挺不错。 丁潜看着她心里更来气了,“你说你身为一名人民警察,怎么能轻易向恶势力投降呢?” “我怕破相。”柳菲冷静的回答。 “啥?”一向淡定的丁潜这下蛋疼了,“那你也不能束手就擒呐,你哪怕挣扎两下,说不定咱俩还有生还的希望呢,总比这白白送死的强!” “我是法医,不会擒拿格斗。他们两个人又拿着武器,我根本毫无还手之力。一旦动手,我会死得很难看,杀我之后,他们马上就会杀了你。那种形势,倒不如以退为进。看起来咱们现在都被捉了,不是还没有马上被杀吗?说明我猜的不错,老聂头心里也在犹豫,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愿意杀警察……” 柳菲冷静的分析差点儿没让丁潜蹦起来,如果他不是捆着动不了的话。“可是咱们现在不也在等死吗?” “如果你说话再大点儿声,咱们马上能死。” “好,那你说,我们怎么办?” “你过来。”柳菲说。 “什么?” “我让你靠过来,到我腿这里……” 丁潜只好学虫子一样蛄蛹到柳菲身边,柳菲半靠着衣柜静静的等着他。 丁潜想坐坐不起来,只好拿柳菲当树,脑袋肩膀一起使劲儿,好容爬上去,一抬头,几乎贴到了柳菲脸上。 他跟柳菲也算熟悉,但是从来没有眼下这么熟悉过。他连这个冷美人有几根眼睫毛都能数清,甚至能看见她眼尾下那点淡淡的朱砂痣。不得不承认,从解剖学的角度评价,柳菲的五官无可挑剔。从艺术的角度评价,她属于那种古典含蓄,耐人回味的类型…… “你看完没有?”柳菲实在忍不住了,一句话话把丁潜的遐思打断了。 “哦。我知道……”丁潜急忙说,“我看到你嘴了……你嘴怎么了?” “我是说‘腿’,不是‘嘴’。”柳菲厌烦的纠正,冰冷的脸颊有点儿微微泛红。 “哦,‘腿’。我都给打蒙了。脑子现在不太好使。”丁潜一边解释,又慢慢从柳菲身上蛄蛹到她腿上。“干什么?” “把我衣服拽开……是风衣不是衬衣……在腿上看到没有……”柳菲把身子稍稍撤开一点儿。 在柳菲右腿大腿上绑着两根皮带,固定着一个细细的刀鞘,仅仅露出一截刀柄在外面。平时她都是穿裙子或是风衣把大腿遮上,外人看不到。 刚才面对气势汹汹的老聂头夫妇,柳菲自知来硬的没有任何胜算,激怒了老聂头可能马上就会杀了她和丁潜。干脆下了一招险棋,假意束手就擒,等老聂头放松警惕,再找机会拔出防身刀脱身。 丁潜很惊讶的看着柳菲大腿上绑的刀,“你是特工吗,还弄这个?” “别废话了,赶紧拔出来,他们一会儿就回来了。”就算柳菲再沉得住气,面对一时充满天真的丁潜也急了。 “哦,哦。”丁潜急忙行动,他趴在柳菲腿上,用嘴咬住刀柄把刀子拔出来。原来是一把大号手术刀。这倒也符合柳菲的身份。 不过以他俩现在的情况,想挣脱出来也不容易。 “你双手反着拿刀,保持刀刃朝上,拿稳就行。”柳菲告诉丁潜。 丁潜依言行事,双手尽管绑在身后,按照柳菲说的握住刀子还是可以做到。 他准备好了,柳菲瞧准刀刃的位置,背对丁潜,把捆绑双手的电线凑在刀刃上,一下一下划起来。 手术刀刀头小,但异常锋利,弄不好很容易伤到自己。柳菲完全是凭着自己对手术刀的熟练来切割电线的。 很快她就大功告成,把割断的电线挣开,解放双手。拿过手术刀给双脚的电线割断。然后迅速帮丁潜割电线。 擦——擦——擦—— 就在这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了脚步声,越走越近。 两个人脸色都变了。 “别管我了,你赶紧从窗户逃!”紧要关头,这是丁潜能想到的唯一办法。跑一个总比两个都死在这里强。 柳菲连停都没停,继续割丁潜手上的电线。 “你……” “别动,就快好了!” 丁潜扭头看见柳菲一脸决绝的神情,有种东西堵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说话也就两三秒钟的事情,屋门呼啦一下推开。 一个人提着铁锨走进屋。 正是那个聋子老太太。 她一看到眼前的情景愣了一下,但紧跟就面露凶相,举起铁锨扑上来。 也许她本身并不是那么残忍的人,她这辈子最大的梦想就是能像正常人一样拥有一个温暖的家。她很感激老聂,他收留她,给她房子住,给她吃穿,拿她当自己的老婆,哪怕从来没领过结婚证,也从来不碰她,甚至有时候喝醉了还要打她,她仍然对他充满了感激。天底下没有任何人能比他对她更好,连抛弃她的父母都做不到。她感激他,她爱他,愿意为他做任何事。哪怕是与全世界为敌,她都不在乎。 她并不讨厌柳菲,也不讨厌丁潜,但只要丈夫想杀他们,那他们就该死。 她像一只发狂的母狼,“嗬,嗬”叫着,举着铁锨照柳菲身后砸来。 柳菲根本都顾不上看她,把丁潜绑手电线彻底割断。 哐—— 就在铁锨的铲头距离柳菲后脑还有几厘米远停住了。 丁潜挣脱出的两只手死死擎住了木柄。 他这辈子恐怕都没有这么手疾眼快过,铁锨的重量加上挥动的冲击力震得他手腕欲裂,双臂剧痛。但他还是抓住了,没有脱手。 那一瞬间,他和柳菲面对面四目相对,目光中流动着信赖和力量。 第26章殊死一搏(3) 柳菲不及多想,回手刺了老太太一刀。 老太太想躲,可是铁锨被丁潜用力抓住,她抢了一下没抢回来,就在愣神的一刹那,柳菲的手术刀就刺进了她的大腿。 柳菲没学过防身术,但她对人体构造比谁都精通。 这一刀干净利索的切断了老太太的的大动脉。 顿时鲜血喷涌。 老太太吓傻了,丢下铁锨,踉跄着摔倒在地,捂着不住蹿血的腿嚎嚎大哭。 柳菲犹豫了一下,先把丁潜脚上的电线切断,起身正要去给老太太止血。突然一个身影冲进。 是老聂头! 他举着那把牛耳尖刀,凶神恶煞的扑向柳菲,被丁潜用铁锨挡住了。 “你们……你们这两个混蛋敢杀我老婆!我活剥了你们!!!”老聂头歇斯底里的向丁潜和柳菲嚎叫。 “我现在还能救她,请你先退出去!”柳菲说。 老聂头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老太太,她不停的发出痛苦的shen吟,受伤的右腿像浸泡在血水里一样,从伤口里仍在不停的往外涌血。 老聂头犹豫了一下,忽然发出一阵冷笑,猩红的眼睛狠歹歹瞪着丁潜和柳菲,“少扯淡,你们两个诡计多端,我不会再上你们当了,我现在就把你们弄死,在送我老伴儿去医院……” “根本来不及,她动脉断了,再不救就会失血过多死掉的!”柳菲急道。 丁潜对老聂头儿说:“你一个人,我们两个,你没有胜算,还是放弃投降吧。我们也好救人!” “哼……哼……”老头儿咬牙切齿,困兽犹斗,却又不甘心就这样的认输。 聋子老太太shen吟的的声音越来越弱,她抬起沾满血的手指抓住丈夫裤脚,眼窝里涌满了泪水,目光中带着留恋和不舍。她动着嘴唇,却不会说话,谁也不猜不透,她在那一刻究竟想说什么。 终于,那只枯瘦的手无力的从丈夫腿上滑落,掉在血泊中。 “吼——吼——” 老伴一死,老聂突然发狂,挥舞着尖刀乱刺乱劈往上冲。但都被丁潜用铁锨挡住了,柳菲手里拿着手术刀伺机而动,老聂头拿他们没有任何办法。 “警察——举起手来——” 双方正在僵持中,突然什么地方传来一声断喝。 老聂头吓一哆嗦。 对丁潜和柳菲来说却是惊喜。 老聂头侧脸看到一个警察从外屋冲进来,举枪正瞄准自己。 他知道自己今天是跑不了了,一咬牙发起蛮劲儿,举刀朝警察扑过去。拿出同归于尽的架势。 砰—— 枪响了。 老聂头小腿中枪,直接扑倒在地,尖刀也脱手了。 警察顾不上别的,大声喊:“柳菲,你在哪儿?你怎么样?” 屋里的柳菲和丁潜听声音耳熟,来到门口一看,果然很熟——是特案组的钟开新。 钟开新一看柳菲安然无恙,松口气,再看看丁潜,忍不住挖苦,“我早就有先见之明,只有我跟柳菲一组才能确保安全,有我在何至于她有危险。光找一个傻大个儿有什么用,关键时刻不顶用。来,柳菲,穿我衣服。”说着还殷勤的脱下自己的外套给柳菲披上。 柳菲忽然想起来什么,回身朝丁潜脚面用力跺一脚,位置还是大脚趾。 丁潜疼得呲牙咧嘴,苦笑,“你不是卸磨就杀驴吧……” 柳菲沉着脸道:“刚才谁在胡说八道,骂我shao来着。说我有男朋友,背着男朋友在外面胡搞别的男人。还不要脸的自称自己就是跟我胡搞的第三者……” “你还记得呐……哎呦……”丁潜一脸赔笑,又挨了一脚,“我那不是为了迷惑老聂头,转移他注意力,不让他欺负你嘛。” “哼,要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你还能活到现在吗?” 柳菲说着和钟开新一起把老聂头的伤口包扎上,一边打电话叫救护车。 钟开新对于柳菲和丁潜的“决裂”深感欣慰,趁热打铁对柳菲说:“说起来,要不是靠着多年锻炼的直觉,还真救不了你们。我一开始觉得有问题,略加思索,认为你十有八九是在执行任务的时候遇到危险了,就马上赶过来。我一看你们调查的人员名单,有三个人住在青岛路,都标着星号,不用问了,你很有可能是在这里遇险的。我就在附近打听,还真别说,有个卖日杂的店主听我一描述,就说看见你们来到街对面的云吞店了,我就马上赶过来,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正好看着罪犯行凶,把他制服了。不过最主要是看到你安然无恙,我就放心了,你不知道我刚才有多紧张……” 钟开新喋喋不休,详尽又细腻的把自己解救柳菲全过程的高智商推理和思想感情统统向柳菲作了汇报。 柳菲听他说完,依旧是一副冷脸,忽然问他,“是不是你刚才接到我打的电话?” “是啊。我接了电话,怎么问你都不说话,我当时心里就起疑了。为了确认一下,我还特意给你打过来,可是没人接,这下就更加证实了我的猜测……于是我就……咦,你掏手机干什么?” “我要把你的号码从电话本里删了。” “为……为啥呀?” …… …… 刑事调查局。 法医室。停尸房。 柳菲望着移动担架上聋子老太太的尸体,已经足足沉默了两个小时。 她都用不着尸检,就知道她受的什么伤,是如何死的。 几个小时前,这个老太太拎着铁锨差点儿打死她,可是望着她已经僵硬的尸体,柳菲心里却如论如何也恨不起来。 她一点儿都不觉得这个老太太罪有应得。 “心里还不好受吗?”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 柳菲不用回头看也知道是丁潜来了。 除了他,也没有人知道她冷漠外表下的内心有多难受。 “唉——”柳菲长长叹息,“我一直在想,当时我如果不刺她那一刀,或者那一刀不往要害上扎,是不是还有其他更好的选择。” “那只是本能的应激反应,如果是我动手,也会往她要害上扎。对方不是普通意义的坏人,他们是杀人犯,奔着杀我们灭口来的,如果你当时反应慢点儿,等到老头子赶回来,我绳子还没有解开,咱俩必死无疑。” 第27章睡在尸体上的人(1) “可是我还是觉得她罪不当死。她的初衷只是想帮自己丈夫,虽然老聂头一直在利用她,从来没把她当成过自己妻子……想想她的遭遇,真的很可怜,她实在不应该死在这里……” “人总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哪怕是任何值得同情的理由也不能成为伤害无辜人的借口,你做的没错,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你是第一次杀人,还不习惯。这和你解剖死尸完全不一样。” 丁潜的解释让柳菲有点儿哭笑不得。“难道你希望我再杀几个人?” “当然不是那个意思,法医本来就是精神压力极大的工作,所以你需要把自己的生活和工作严格掌控在自己手中,外表就会给人形成冰冷、专制的个性,其实这也算是一种自我心理防御,只有这样,你的情绪才能不受到严酷工作的干扰。但是今天发生的事已经超出了你的掌控,你现在是不是有些不知所措……” “你一直都这么喜欢研究人吗?”柳菲语气有些不悦,“跟我解剖尸体一样,你是把活人当成研究的对象。” “我并没有研究你,只是出于朋友的理解。” “你觉得你很了解我?” “很少有人会随身带武器,你把手术刀藏在腿上。一方面不想被别人发现,一方面又很需要它。与其说它是用来防身的,还不如说它是保护你原本没那么强大的内心。” 柳菲轻轻抖了一下。 “第一次杀人,换成谁都会受到不小的震动,即使是男警官也不例外。但你的反应实在太平常了,只是自己一个人躲在这里默默地凝视尸体。我其实是有点儿担心,你越是这样压抑,给自己的压力反而越大,这样不好……” “谢谢你的关心,我还有别的工作。” 柳菲转身要走,丁潜一把拉住她,“你……”柳菲有点儿起急。 “有些话我从来没有跟任何人说起过。”丁潜神色凝重,“是关于温欣的。” “温欣!?”柳菲微微愣怔。 “我刚认识她的时候,她还是一个大学刚毕业的小姑娘,活泼,开朗,还喜欢搞点儿恶作剧让你哭笑不得,我们就是在那个时候认识的。后来发生了一件事,我至今想想都很后悔。” “什么事?”柳菲忍不住问。 “五年前,平江市一家化工厂发生了火灾,因为化工厂的私自扩建紧邻一所郊区中学,结果爆炸和大火殃及这所学校,造成了数十名师生死亡……” “这件事我听说过,当全国都轰动了,报纸和电视追踪报道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来听说经过了详细调查,化工厂一干事故责任人都被抓起来判刑了。” “温欣就是当时主要负责报道的记者之一。本来这件事一开始是安排几个资深记者去报道的,由于其中一名记者临时有事,需要有人顶替。她觉得是个机会,想主动请缨。她征求我的意见,我当时并没有多想,以为支持她就好了,但是我低估了她的承受能力。当她实际接触那些被大火烧伤生命垂危的孩子,心灵受到了巨大震撼,她以这些孩子为采访对象进行跟踪报道,写下了很多感人至深的文章,引起了巨大的社会影响,不少人向这些孩子捐款治病。她也借着这个机会一举成为著名记者。但是那段经历却给她的内心带来了难以消除的创伤,她表面上却表现出了忘我的工作yu望,专门选择那些极具挑战性的采访项目。其中就有采访黑弥撒的。” “黑弥撒?不就是程飞吗?” “对。温欣是最早怀疑这个人是南大凶手的。我是后来才知道,温欣当年还私下里约他见过面。在那之前,她还采访过一个专门进行人骨雕刻的雕刻师……你可想而知,她那段时间在进行着多危险的工作,甚至她遇害都很可能跟这个有关系。我现在很后悔,如果当初我能及时阻止她,不让她参加那次采访,也就不会出现后来的悲剧了。” 柳菲还是头一次听丁潜吐露心声,心灵深受触动,“你怕我也像温欣一样?” “你们都聪明,好强,有能力,外表坚强内心感性,你现在的经历也跟温欣当年很像。我不想她的悲剧在你身上重现……没有别的原因,你不要把我当成心理医生,我仅仅是作为一个朋友说出我的心里话。” 柳菲目光涌动,凝视着丁潜。那副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冷不知何时悄然融化。 “谢谢你。”柳菲由衷的说,“我会调整自己,如果需要你帮忙,我会告诉你。” “ok。”丁潜温和的答应了。 柳菲犹豫了一下,“我也希望你不要太纠结温欣的事情,她的案子早晚会水落石出,需要我的地方,我一定会帮你。你也应该向前看。我相信温欣在天有知,也希望你能开心愉快的生活下去!” 丁潜点点头,伸手按在柳菲肩头。三年了,从作为杀害女友的嫌疑犯到无罪释放备受猜忌,他经历了人生最低谷,看遍了世态炎凉,他给无数人诊断心疾,却看不透自己的内心。知我者谓我心忧,柳菲简单的一句话是他这些年所听到的最暖心的一句话。 那一刻,他甚至感觉温欣还活着,就站在自己身旁。所发生的一切都恍如一梦。 他神情恍惚,动情的搂住“温欣”。 柳菲一惊,想要逃,但终究还是忍住没动,安静的感受着丁潜有力的手臂。 时间的秒针在那一刻悄然停止。 “啊呀……哐当……稀里哗啦……” 一声惨叫,然后就是东西洒落一地的声响。 把神思游离的两个人吓了一大跳,扭头看见停尸房门口“五体投地”的趴着一个人,一个器械小推车翻倒在地,上面的东西洒了一地。 柳菲清醒过来,脸一红,急忙从丁潜身边逃出来,跑过去把那个人失足的家伙扶起来,一看居然是郭蓉蓉。 第27章睡在尸体上的人(2) 她在医院里躺了几天,现在是完全康复了。不过这一下马趴也把她摔够呛,差点儿摔回医院里。 柳菲赶紧给郭蓉蓉检查一下,发现没有刀子、剪子什么的插她身上,这才放心,“你来这有什么事儿吗?” “我……我是来看看尸检结果的……”郭蓉蓉理直气壮的说。 丁潜和柳菲不约而同的瞅瞅翻倒在地的推车,再想想郭蓉蓉马趴的姿态,很难脑补出她得是什么状况下能摔成这个效果。 郭蓉蓉当然不能说,她刚才是用个推车挡住自己,猫在后面偷听这两人说话。她本来不想出来的,可是没想到这两个不害臊的家伙跑到停尸房里还能谈感情,眼看着丁潜动手动脚了,她忍无可忍,从推车后跳出来,一不留神踩到轮子上,接着就发生了刚才那令她不堪回首的一幕。 “我还没开始尸检。其实不用检我也知道了。”柳菲对郭蓉蓉说:“现在我就等李达和刑事鉴识小组那些人回来,先确定聂洪生所说是不是真的。” 丁潜过来搀扶郭蓉蓉,郭蓉蓉还生气着呢,使劲儿把他手打开,“老娘有胳膊腿,摔残了也不用你。哼,你这个没良心的,我受伤这些天也不到医院去看看我,交友不慎,不跟你好了……” “……” …… …… 丁潜和柳菲因为刚受袭击,杜志勋让他们先回调查局缓口气,没让他们参与现场勘查。现场勘查交给了刑事鉴识小组。他们根据柳菲、丁潜提供的线索,刨开了聂洪生卧室里那个巨大的火炕,又往下面挖了薄薄一层土,结果挖出了两具只剩下骨架的遗骸,还有项链、戒指,手表、钱夹这类不易腐烂的小东西。 尸骨和物件随即被运回刑事调查局法医室。柳菲早在那里等候多时了。 她现在又恢复了一贯的冷静淡定,身穿法医罩衫,在众目睽睽之下,有条不紊的检查着解剖台上的两句骸骨。 她用清水给骨骼上沾的泥土冲刷干净,然后再逐检查一块块骨头。这次的尸检比较顺利,半小时后,柳菲把手里的骷髅头放在解剖台上,平静的开口了,“这两具骸骨是一男一女,从臼齿磨损和胸骨愈合程度来看,两个人的年龄相近,男的大约在25到28岁左右,女的在30到32岁之间……他们的死因都是被利器所伤。在两个人的肋骨、腿骨、锁骨等多处地方,都发现了利器捅刺留下的痕迹,男性骸骨的伤痕明显被女性骸骨的伤痕多,而且像指骨、臂骨、颚骨这些地方都有骨折。可以推测,男性被害人在遇害前,曾遭受过非人的折磨。凶手一定是对他恨之入骨,女性尸骨上只是在后心部位的肋骨边缘出现了几个刺穿留下的v型痕迹。她的死就要快得多了。” 杜志勋问钟开新,“被害人的身份确实了吗?” 钟开新说:“我联系到了玉米提的一个远方姑妈,现在人在乌鲁木齐。她说很久都没有玉米提的消息了,家里人谁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甚至不知道他在蓝京生活过。早十几年前,玉米提父亲还曾经离开新疆几次找儿子,但都无功而返。五年前他父亲去世后,只剩下玉米提的母亲独自生活,也就在没有找过儿子……聂洪生的老婆叫邱彩云,是黑龙江人。她跟父母关系一直都不好,跟聂洪生结婚后就回过一次家,之后再也没回去过,父母也没有找过她。我估算了一下,20年前玉米提的年纪大概27岁。邱彩云是31岁。正好在柳医生估算的范围里。种种迹象表明,死者应该就是这两个人。不过那个被刺死的老太太就很难查了。我现在连她叫什么还不知道。” 杜志勋没说什么,目光转到柳菲身上,“刚刚发生的事你和丁潜是亲历者,还刺死了聂洪生现在的老伴儿,现在聂洪生承认了他杀人害命,愿意伏法。但是一口咬定他的老伴儿是无辜的,是你们主动攻击她,杀死她的。这与你所说的正当防卫截然相反。你现在就当着大家还有宋局长的面,把事情经过重新讲一遍吧。” 柳菲毫无心理准备,一下僵住了。 没想到事情还会出现岔头,那个狡诈狠毒的老聂头已经落入法网了,居然还想反咬一口,拉一个垫背的。 她原本压抑在心底的情绪忽然翻涌上来,关于那个聋子老太太的各种情景霎时间充满了脑子,让她难以面对。 她凝立在解剖台前,拿着解剖刀,一言不发。解剖间里变得过分安静,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仿佛都在审视着她。 众人都很诧异,特别是从市刑警队调来的那些人对柳菲不了解,不禁产生怀疑,窃窃私语。 宋玉低声问身边的杜志勋,“这是怎么回事儿,柳医生怎么不说话?” “我来说吧。”丁潜这时开口了,“事情经过有些复杂,不是一句话两句话就能说清的,柳医生没有准备。” 于是,他把整件事的经过从头至尾,清晰而详细的解释了一遍,尤其是着重讲述老太太被刺致死的前因后果。 清晰有逻辑的解释无论对于嫌疑人还是警察都至关重要。警察通过嫌疑人的讲述寻找漏洞,嫌疑人通过讲述捍卫清白。这是自古以来所有案件审理中最基本的对抗模式。 丁潜的讲述相当准确到位,没有任何漏洞可钻,不但让人们能看到完整的事情经过,还通过各种看似不经意的暗示,让人能充分理解柳菲在当时的情况下被迫做出的选择。 杜志勋听他说完,也不禁点点头,“把你讲述的录音上交给警务督察处就够了,柳菲这件事应该不会惹上什么麻烦。” “放心吧,如果聂洪生那老头儿还咬住不放,我可以替柳菲作证,随时接受督查的盘问都没问题。” 第27章睡在尸体上的人(3) “放心吧,如果聂洪生那老头儿还咬住不放,我可以替柳菲作证,随时都可以接受警务督查的盘问。” “我相信。对这方面,恐怕没有人能比你更胜任了……”杜志勋半带调侃的说。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身兼大学老师和心理医生的双重身份,还亲自为自己洗脱杀人罪名,确实没人能丁潜更清楚如何对付警察了。 柳菲看了丁潜一眼,那对剔透冷漠的眸子在他脸上停留了一下,又转开了。 丁潜岔开了话题,对杜志勋说:“不过这次调查倒并非没有收获,我倒是觉得这个老聂头很有些说道儿。” “怎么说?” “他心肠狠毒,狡诈多疑,而且他在青岛路生活了20多年,当年发生南大碎尸案的时候,他就住在那儿。对这个人你们应该好好查查。” “你怀疑他跟南大碎尸案有牵连?”杜志勋眯起眼睛。 “是。不过我和柳菲还没来得及进一步调查呢就被他袭击了。因为当年排查嫌疑人的名单上面没有这个人,我们对一开始对他疏于防范……” 丁潜的话似有所指,不少人有意无意的看向张睿,这可是他当年负责排查的。 张睿脸上有些挂不住,急忙解释:“当年我和同事对青岛路两边的商店和住户基本上都是逐家逐户的打听过。对于有重大嫌疑的人做了记录和基本调查,之后上报给上级。这个聂洪生既然就在路边开店,我想我也应该是走访过,没发现什么嫌疑。” “聂洪生说发生南大碎尸案那些天,他和妻子回老家了,有不在场证据。”丁潜说。 “这就是了,如果他真有嫌疑,我们当初肯定不会放过。再说那个时候他老婆还活着呢,更没有什么疑点了。” 丁潜想了想,“张警官,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你问。” “你有没有亲眼见过聂洪生的妻子?” “这个我还真记不住了。你不会是怀疑聂洪生那时候已经把妻子杀了吧?”张睿看出了丁潜的怀疑。 丁潜没有否认,“我想知道聂洪生在发生南大碎尸案那段时间里的精神状态如何。杀妻是他人生的重要转折点。之前他或许只是一个普通人。但是之后他有可能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恶魔。杀一个就能杀第二个,第三个……那就可能跟南大碎尸案有联系了……” 张睿想了想,“我觉得聂洪生那段时间应该没有杀害妻子。那时候玉米提可是还活得好好的。我想聂洪生最恨的人肯定是他,他捅了他那么多刀,足以说明他有多恨这个人。要杀也是先杀他才对。 张睿的分析也不无道理,丁潜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继续争论,但他提醒杜志勋,“不管怎样,这个聂洪生很善于撒谎,给我感觉他心里好像还藏着一些东西。” “你是指哪方面?” “我也说不好,你亲自看看他或许就知道了。” …… …… 审讯室。 这次由杜志勋亲自审问,郭蓉蓉负责记录。 除了他俩之外又多了一个人——丁潜。 这还是杜志勋和丁潜第一次联手审问嫌疑犯。 一名刑警把戴着手铐脚镣的聂洪生带进来,看上去就是一个驼着背、有些啤酒肚,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糟老头子。 很难想象就是这样一个人能两具尸体上睡了20年。 难道他晚上都不做噩梦吗? 还是他觉得人比鬼更可怕。 聂洪生坦然的坐在铁椅子上,耷拉一对长着老年斑的眼皮,呼吸平稳,看不出丝毫胆怯。 “说说你的杀人经过吧。”杜志勋并不啰嗦。 老头儿用沙哑又低沉的嗓音把自己当年如何发现妻子和玉米提通jian,又是如果杀死他们,以及埋尸的经过重新讲述了一遍。就像在叙述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 “你藏尸这些年从来没有人怀疑过你吗?” “没有,直到今天……我当时就想着把他俩也杀了,那就没人知道我这个秘密了。我就一直守着这个店,直到我死。”老聂头说着有意无意的翻楞一下眼皮,看了杜志勋一眼。 杜志勋很难形容那双眼睛。 浑浊,阴暗,犹如常年不见阳光的泥沼,让人从骨子里感觉到厌恶。 发现杜志勋在注视他,老聂头咧嘴笑了,露出焦黄不全的一口烂牙,“虽然我终于被你们抓了,但我想想能把一个秘密隐藏这么久,心里也觉得够本儿了。” 杜志勋心口一震。仿佛被击中一般。 这样的表情,这样的眼神,那种隐藏的窃喜与嘲弄,让他觉得如此熟悉,就像猎人嗅到了野兽的气味。 他现在完全明白丁潜所说的意思了。 捉jian杀人属于情杀,用犯罪心理来定义属于典型的冲动型犯罪。短暂的狂怒之下会做出丧失理智的举动,之后会想方设法掩盖罪行。这两点老聂头都符合。但问题在于,他如何能在两具尸体上若无其事的睡上20年。当他冷静下来变回正常人之后,如何能在惊恐中熬过这20年呢,那得需要多强大的心理素质? 看到老聂头的眼神他彻底明白了只有一种可能—— 将自己变成真正的魔鬼。 现在杜志勋迫切想知道的是,他是在什么时候变成的魔鬼。 “聂洪生,1996年1月10日,你在什么地方?” “1996年1月10日……”聂洪生回忆了一下,“那年1月份,我和老婆回老家探亲去了。” “你老家在哪儿?” “吉林。” “你去了几天?” “能有半个多月吧。” “那么你认不认识一个叫吕爱青的人?” “没听说过,不认识她。” “哼,今天上午调查你的那两个人刚提过这个人的名字,你就矢口否认吗?” 老聂头不留神掉进了杜志勋的陷阱,脸色有些不太自然,连忙辩解,“我年纪大了,脑子不灵,给忘了。” “他撒谎。”丁潜低声说。 “那这个女人你见没见过呢?”杜志勋忽然打开桌上的文件夹,拿起一张照片走到老聂头跟前,轻轻放在他眼前。 第28章那夜到底发生了什么(1) 老聂头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了照片上。 4寸彩色照片上正是吕爱青生前的头像,她目光安然的凝视着端详她的每一个人。 老聂头一言不发的低头盯着照片,过了几秒钟,他摇晃已经谢顶的脑袋,“没见过她。” “你敢不敢抬起头再说一次。”丁潜的声音响起。 老聂头扬起那张老脸,充满怨恨的瞪着他,一字一顿的说:“我、没、见、过、她。” “你说慌。”丁潜平静的说。 “我没见过她,”老聂头抬高声音,“就是没……” 不知为什么,在那道目光的注视下,老聂头说到最后心脏突地一坠,声音虚弱无力,几乎听不见。 “你说谎。”丁潜重复。 “……” 老聂头的心虚杜志勋看在眼里,他沉声道:“聂洪生,你都已经背了两条人命,你自已应该知道是什么后果。事到如今,你又何必再隐瞒呢。” “唔……”老聂头咬紧牙关,脑门上渗出了豆大的汗珠。 杜志勋看得出,他在做着剧烈的内心斗争。 他更加想知道,这个人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 他已经派人调查过这个人,他的个人档案现在就放在桌上。上面倒是没有直接暴//露出什么问题。但诚如丁潜所说,如果用他的犯罪侧写来对比这个人,就会发现有很多共同之处。 聂洪生中等个头,体格消瘦,外表丑陋,反应机敏,十分健谈,这些特点与侧写惊人相似。只是他不太注重外表,稍显邋遢,这倒不难解释,杜志勋所做的侧写是给20前的凶手,经过这么多年,青壮年变成了老年,发生这样的变化也在所难免。 个人履历方面,聂洪生是高中毕业,对于一个六十岁的人来说,那个年代能念到高中的人并不多,也符合凶手受过高等教育的特征。估计是没有考上大学,之后选择了参军。转业后在副食品厂工作了两年,辞职来到了蓝京。这些经历也吻合凶手侧写。 有无xing功能障碍这方面还不得而知,不过聂洪生没有子女,跟之后同居的耳聋老太太似乎也没有夫妻之实,到也从侧面给予了这方面佐证。 感情创伤显而易见,这也是造成聂洪生的直接杀人原因。 而长期的厨师行业和独立的住所这些也都与侧写吻合。 迄今为止,聂洪生是最符合凶手侧写的嫌疑人。 杜志勋的手机忽然响了。 是刑事鉴识小组的方组长打来的,语气十分兴奋,“杜组长,有重大发现,你最好亲自过来一下……” 若非情况重要,方组长也不会说这种话,杜志勋暂时离开审讯室,来到物证科。 方组长四十出头,体态微胖,见到杜志勋,指着面前的办公桌,“你过来看看。” 办公桌上铺满了文件,都是传真机刚刚传来的复印材料,其中还有不少犯罪现场照片。 杜志勋扫了一眼,“这些都是案子的卷宗?” “正是。你猜怎么着,我们把聂洪生的指纹和血液dna样本信息输入到公安部的联网信息库里,居然和三桩未破的刑事案子都联系上了。” “什么案子?”杜志勋忙问。 “1995年11月3日,在蓝京市淮河区有一起强jian伤人案,被害人是一名年轻的幼儿园女老师,下班骑自行车回家的半路上被人劫持到附近的工地里。罪犯用钝器打昏被害人之后实施了强jian,后来被人发现报警,凶手趁机逃走。被害人受了重伤,精神萎靡,对于袭击她的罪犯没有任何印象,唯一的线索就是罪犯遗留在被害人衣服上精ye。可惜以当年的技术手段,只能检测出罪犯的血型是ab型。在当时,这个案子就成了悬案。几年之后,能够检测出dna了,也错过了最好的时机,案子就拖下来了……” “你仔细看过卷宗吗,罪犯的射jing是在体外还是体内?”杜志勋问。他想确认聂洪生是不是存在xing能力方面的问题,这可能关系到凶手的作案动机。 “这个卷宗上倒是没有详细记录。不过有个有意思的细节,据被害人说,罪犯在强bao的时候,好像是吃了什么东西。不会是xing药吧?” “哦。下一个案子呢?” “下一个案子发生在1996年的1月5日……” “96年1月5日?” “对,有什么问题吗。” “看来他隐瞒的事情还真多。”杜志勋自言自语。“没事,你接着讲。” “那天晚上,在古楼区的小区建民街道一个偏僻的小巷里,有个人半夜翻进了一个职工宿舍的一楼。当时房间里只有女被害人一人,因为怕黑她点灯睡觉,警方后来推测,这个举动反而惹祸,给罪犯机会了解屋里情况,然后罪犯撬开窗户潜入房间将被害人强jian了。这一次他不但留下了精ye,还有指纹。但还是没能锁定他。” “……” “最近一次是在2004年5月24日,这一次是强jian未遂。有个女白领有晚上跑步锻炼的习惯,在古楼区河沿公路那儿遭人袭击,好在这个女白领平时练过跆拳道,罪犯没有得逞,还被打伤了。他临逃走的时候,掏出刀子捅伤了被害人,然后逃之夭夭,只留下了血迹……不过,俗话说得好,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到底还是把他抓住了。” …… …… 杜志勋回到审讯室,看见聂洪生耷拉着脑袋,直打瞌睡,都快睡过去了,大声道:“聂洪生,1995年11月3日,1996年的1月5日,还有2004年5月24日,这三天你应该记忆犹新吧。” 聂洪生闭着的眼睛忽然睁开了。 啪—— 杜志勋把一摞卷宗往聂洪生面前一摔。“你自己好好看看吧。两起强jian案,一起未遂。人脏聚在,你还想继续隐瞒吗?” 聂洪生浑身一激灵,就像一个泄了气皮球,马上瘫在了椅子上。 第28章那夜到底发生了什么(2) (上一章作了修改,4月23日) 杜志勋双手撑在铁椅子挡板上,目光灼灼的逼视聂洪生,“我现在能够看穿你的心。我知道你为什么只承认杀人,却不承认强jian。” 聂洪生瞪大眼睛瞅着杜志勋,眼神里充满了愤怒和畏惧。 “是啊,到底是为什么啊?”郭蓉蓉忍不住问。“连杀人藏尸的罪都能认了,这就已经是死罪了,几桩强jian罪又何必隐瞒呢?” “因为对他来说,有比死罪更坏的结果。”杜志勋说。 “还有比死罪更坏?”郭蓉蓉无法理解。 聂洪生哆嗦着嘴唇,似乎想说什么,但又堵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我替你说吧,”杜志勋看着聂洪生,“你不是一个完整的男人。从来都不是。” 咔啷—— 聂洪生双手死死抓住了铁椅子的挡板,手铐之间的铁链被扯直,似乎拼命想要挣断。 杜志勋的眼中没有丝毫同情,“你从小就有xing功能障碍,不知道是早xie,还是yang痿,总之,从你长大成人,意识到自己身体的问题开始,这种难言之隐就一直在困扰你。但你后来终于幸运的结婚了,妻子邱彩云还很漂亮。你很爱她,你小心翼翼的经营着自己的饭店,努力维系着这个家。但你的生//理问题却始终都得不到解决,邱彩云对你的忍耐慢慢变成冷淡。你们夫妻关系开始产生矛盾。她之后和玉米提出轨也就成了预料之中的事情,你恐怕很早就发现了。但你没有声张,选择了忍气吞声,因为你怕一旦挑明了就会失去妻子。但是你心里却怨愤难平,你把对妻子不忠的愤怒发xie到了其他女人身上,也为了证明自己是一个真正的男人,于是,1995年11月3日,你第一次作案。那个时候,距离你杀死玉米提和你妻子还间隔了很长时间。你像独狼一样在城市里游走,发现一个落单的女人,你把她劫持的工地,实施了你的第一次强jian。那一次你成功吗?有没有占有那个女人,还是仍然不行……” “我当然成功啦!我都干翻那个女人了,让她爽得不行!!”聂洪生喷出怒吼,用力挥舞着双拳,恨不能把杜志勋砸烂。 “至少你留下了精ye,这倒是真的。有些有xing功能障碍的罪犯,确实是需要非正常情况的刺激才能像正常男人一样bo起。不过,看起来你仍然对自己有点儿没信心,所以你之后作案需要服用xing药提升你的状态,我没说错吧。” “才没有,我不用药也一样好使,我跟正常男人没什么区别,你不要胡说八道。邱彩云就是个shao娘们儿,就喜欢跟别人胡来。不是因为我不行!不是!!” “连环强jian本来就属于一种xing欲倒错的行为,正常人也不需要通过过度的刺激来达到满足。我猜想,每当你发现妻子和玉米提偷偷在一起鬼混了,就忍不住想要作案。对于你内心而言,已经开始接受了你妻子出轨,如果你们三人之间一直能保持这种稳定的三角关系,或许还会有更多的强jian案发生。不过,这种平衡被打破了,你突然杀了他们。具体是什么情况呢,你愿意讲讲吗?” 聂洪生咬咬牙,“因为我妻子要跟我离婚。那个jian货,玩够我了就想把我像破鞋一样一脚踢开。” “其实是因为她想要跟玉米提远走高飞是吧。” 杜志勋的话犹如锥子直刺聂洪生。 他终于露出了痛苦的表情。“我偷听过他们几次谈话,玉米提花言巧语骗她要带她去新疆过好日子,根本都是胡扯,那jian娘们儿居然也信。更不可容忍的是,他俩居然拿我的身体开玩笑,说的要多难听有多难听。枉我对邱彩云那么好,在她眼里我却比不上一只发qing的野狗!” “所以你最终还是亲手杀了他们。你已经忍受了妻子出轨,但你不能忍受她和外人对你的羞辱。也正因为如此,这三起强jian案你不想对任何人讲,你只希望别人把你看成是一个穷凶极恶的杀人恶魔,却不希望有人知道你一直以来的隐疾。对你来说,这关系到身为男人的尊严,你希望自己死的更像一个男人。这就是你拼命隐藏的真正原因,我这次没说错吧。” 聂洪生低下头,声音虚弱,“放过我吧,你就让我痛痛快快的死吧……” “还有一个问题。回答完这个问题,我就不再问了。” 杜志勋说着把那张吕爱青的照片重新拿起来放在聂洪生面前,“你再好好看看这张照片。照片上的女人你见过吗?” “……” “我可以顺便提醒你,你撒的另外一个谎……你说你1996年1月份回老家了,可事实上,你的第二起强jian案就是在1月5日做的,你根本没有回家。恐怕是当年的排查出了漏洞,被你转了空子吧。而那段时间恰巧也是发生南大碎尸案的时候……” “我真是在1月份回老家的,只不过不是在月初回的。”聂洪生说。 “那你是几号回的家?” “1月……”聂洪生顿了顿,“1月11日。真正发生碎尸案的时候,我并不在场。” “谁能为你证明?” “……”聂洪生怔了怔,无法回答。 “我再问你一遍,你见没见过吕爱青!!!”杜志勋陡然抬高嗓门。 “可能……可能是见过吧……”聂洪生的口风有些松动了,费力的吞咽着唾沫。 “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 “我没杀吕爱青。” “回答我的问题。” “我真没杀吕爱青。” 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忽然从审讯室门口传来,“杀没杀人看的是证据。” 杜志勋看过去,原来是法医柳菲,她半开着门,正站在门口。大家的注意力全集中在老聂头身上,根本没注意她什么时候过来的。 第28章那夜到底发生了什么(3) 柳菲轻易不会主动上来打断审讯,肯定是有特殊原因。 “有什么检查发现吗?”杜志勋问。 “聂洪生一到这里,我就采集了他的掌纹,经过仔细比对,可以百分之百断定,遗留在吕爱青夹克和裤子上的那两枚左手掌纹就是聂洪生的。” 柳菲说话的语调异常平稳清晰。但对于所有人,无论是在审讯室里还是在隔壁观看的专案组警员来说,都是一个爆炸性的消息。 这个调查结果来的太突然,太震撼了! 之前柳菲利用金属沉积技术从被害人吕爱青的衣服上提取出了两枚左手掌纹,可是所有已知嫌疑人的掌纹都无法匹配,这不免让大家气馁。谁都没想到凶手竟然会突然出现在眼前,都有些猝不及防。 杜志勋从头到脚重新打量聂洪生——犯罪心理侧写吻合,活动区域吻合,掌纹吻合,甚至目击者提供的肖像都有几分相似。所有证据都指向一个结论—— 眼前这个老头儿就是隐藏了20年的南大碎尸案的凶手! 但是对于凶手作案的具体细节,警方并不全部了解,譬如凶手是如何劫持吕爱青的,在什么地方将她杀害的,以及分尸的具体地点等等。 “你说你没有见过吕爱青,又说你没有杀吕爱青,那么你的掌纹为什么会出现在吕爱青的身上?”杜志勋声音沉稳,带着慑人的力量,质问聂洪生。 郭蓉蓉也跟着帮腔:“是啊,事到如今了,证据确凿,你又背了那么多案子,痛痛快快全招了吧。你就算不招,这些证据也足够判你的罪……” 聂洪生长叹一声,“我刚才是说谎了。我确实见过吕爱青。” “在什么时候?”杜志勋问。 “1996年的1月10日晚上。” 所有人的心霎时缩紧,屏住呼吸。 这个日期非比寻常。 吕爱青正好是那天夜里失踪的。 她的行踪至今仍然是一个谜团。 目前警方只是通过当年的目击者张欣然的模糊记忆得知,被害人是在一个小巷里被凶手杀害的。 “你在什么地方见到的吕爱青?”杜志勋问。 “在我的面馆里。” “什么时间?” “大概快到晚上9点了,店里当时已经没有了客人,就我一个人在店里。这时候有一个20左右岁的年轻女人走进来,说想要一碗云吞面。我当时还不认识她,吕爱青这个名字是我后来才知道的。她的上衣我印象很深,是一件红色的夹克,下面好像是一条黑色的裤子……” “你等一下。你一个小吃铺怎么那么晚才关门?” “平时我5、6点钟就打烊了,那天有特殊情况……我……故意等我老婆回来。” “邱彩云那天晚上去哪儿了?” “她说她有一个老乡姐姐来蓝京打工,她去看看。我知道她在胡扯,她其实就在街对面玉米提的服装店里,两个人鬼混呢。等他们玩够了,她偷偷摸摸从后门出来,绕一个大圈回来,以为我不知道,当我傻子呢。我那天就没打烊,故意在店里等她,我就想看看她什么时候能回来,看她回来以后还怎么跟我解释……等到快9点了,估计整条街除了个别大饭店,也就我的店还亮着灯。我估计吕爱青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进我店里要点儿吃的。在她来之前,我刚接到我老婆打来的电话。她在电话里说,她晚上不会来了,要住在那个老姐姐家,好好聊聊天,还告诉我注意身体不要累到。她说话的语气那么轻松自在,没有一丁点儿的愧疚。我站在店门口瞅着玉米提那个服装店,脑子出现的全是这对shao货不堪入目的画面。她居然还有脸给我打电话编瞎话。说不定她打电话时,正光//着屁股坐在新疆人的大腿上呢……” “你们通完电话,吕爱青来了?” “嗯,她走进店里,跟我要碗云吞,她以为我还卖吃的呢。我本来不想卖了,想把她撵走。可是看她长相挺文静,像个学生似的,心里就不那么讨厌了。一想大晚上的,这附近的饭店也都打烊了,干脆我就给她做点儿吃的吧,就去给她下了一碗云吞,端上来,看着她吃……” 郭蓉蓉听得焦急,感觉他总也说不到重点,想催他,被杜志勋发现,摆摆手制止。 这时候,就见聂洪生说着说着脸色微微发生了变化,“我当时也说不清是为什么,看着那个女孩吃东西。心里就冒出一股恨意,可是我根本都不认识她,但我就是恨她。从头到脚,看她什么地方都恨。奇怪的是,我又觉得她白白净净的很来感觉,不像我老婆那么脏……” “什么感觉?”杜志勋适时插话。 “就是很痒的感觉,好像小肚子里有什么东西在使劲儿挠,挠得很难受,又很舒服。更不可思议的是,我感觉我下边那玩意儿也有点儿好使了,居然慢慢ying起来……” “你想对她下手?” “我当时也不说不清楚。我不想在店里下手,那样太冒险了,万一这个女孩告我,我吃不了兜着走。我就犹犹豫豫的看着她,那个女孩似乎发现我在看她,有点儿警惕,就不吃了。她过来结账,我告诉她多少钱,在她翻兜找零钱的功夫儿。我闻到了一股好像酥油的那种香味,好像是从她衣服里散发出来的,我偷偷瞟了一眼她下面,看见很丰满的大屁/股,忍不住伸手掐了一把。那女吓了一大跳,往后退了两步,骂了一句‘臭流氓’,转身要走。我一把拉住她衣服,我说,‘你不给钱还想跑?’我俩就撕扯起来了……” 聂洪生万万想不到,就是这两下接触留下了至关重要的证据,之后发生的事情,大家几乎都能想象到了。 第28章那夜到底发生了什么(4) 20年前的那个夜晚,吕爱青离开宿舍外出散心,在青岛路离奇失踪。9天后陆陆续续发现了她惨不忍睹的碎尸。这么多年过去了,警方对这桩谜案进行过无数种假设和推测,还对凶手的住处和分尸地点进行了各种科学分析,然而最终的真相却如此令人大跌眼镜。 凶手的住处和分尸地点没有遵照任何犯罪理论,它就在吕爱青失踪的青岛路上,就在警察搜索的眼皮子底下。 起因也简单的不能再简单。 仅仅因为一次偶然,吕爱青误入了一个连环强jian犯开的小饭馆里。饭店里当时没有别人,凶手突起歹意,把她强bao之后担心吕爱青报警,遂将她杀害灭口。由于罪犯恰好是一个厨师,又身在自己的饭店里,于是分尸弃尸就顺理成章了。2000块碎尸把普通人看得目瞪口呆,但在一个对出轨妻子充满愤怒的连环强jian犯眼里,也似乎没有什么了不起。 各种巧合的条件聚合在一起,犹如化学反应一样发酵,最终演变成了一起看似神秘离奇的凶杀案。 “我倒是有一件事情搞不懂。”一直安静旁观的丁潜这时候悠悠开口,他带着几分好奇问聂洪生,“你为什么要弃尸呢?你既然都能把吕爱青切割成2000多片,索性把她绞成肉馅包云吞,做肉夹馍不是更隐蔽吗,你肯定有绞肉机吧,这么做比起弃尸风险要低多了。” 这句话冒出,所有人都感到胃部不适了。看来变tai的犯人还得是变tai的心理医生能理解。 郭蓉蓉急忙边上挪挪,跟丁潜保持一定距离。 聂洪生却瞪大眼珠看着丁潜,又看看杜志勋,脸上露出不解的表情,“谁说我杀了那女的,我没杀她啊!” 这个回答简直出乎所有人意料! 大家数日以来紧绷的情绪刚松下来,一下又被搅起来了。 这个隐藏多年的狡猾老头儿死到临头还想再搞出什么花样儿吗? 杜志勋脸一沉,冷笑,“你想说什么?难道你想说,你抓住吕爱青之后什么都没干吗?” “确实是这样。那天晚上我什么都没干。” “……” 发现杜志勋的表情根本不相信,聂洪生继续说:“本来我确实想把她拖进里屋,反正我老婆那天也不回来,至于之后怎么办,我并没有想那么多,就是一时冲动。但是,就在我俩刚一拉扯,又有客人进来了,我当时急中生智,大声骂吕爱青,‘赶紧给钱,不给钱别想走,就一碗云吞还赖账。’吕爱青被我一下骂蒙了,无言以对,一看就稚嫩,没什么社会阅历。她很生气的掏出一张五块钱扔给我,不等我找钱,转身就走了。然后,我就招呼后来的那个客人,他买了两个肉夹馍走了。这就是当天晚上的整个经过。第二天中午我老婆回来了,我们晚上坐火车离开蓝京,回了我老家。在那儿住了半个月。回来之后我才听说南大有个女学生晚上离校失踪了,后来被人弄死碎尸了。我当时还不知道大家风传的那个女生是谁。后来有警察拿着照片来我店里了解情况,我一看照片,分明就是那天晚上来我店里吃饭的那个穿红夹克的女孩,我才知道她叫吕爱青。但我没敢跟警察讲,怕惹上没必要的麻烦。警察当时也没有调查我,案发时我并不在蓝京,我有不在场的证明……” 郭蓉蓉忽然打断,“你那也算不在场证明?你刚才自己说的,你是1月10晚上见到的吕爱青,1月11日晚上才坐火车离开。你完全有人杀的时间啊。” “我真没杀她。就算我有时间杀人,也没时间弃尸啊,我听说最早发现吕爱青的尸体是在一周多以后呢,那个时候我早就离开蓝京了,我怎么可能弃尸?”聂洪生反问。 杜志勋接过话,“你那个所谓的不在场证据只是你一直在说,你妻子现在已经不在了。你身边没有人任何人能证明有这回事。” “如果这是我胡编的,当年的警察早就调查我了,也轮不到你们现在费事。” “当年的警察是大范围排查,主要通过走访打探,先确定一些感觉嫌疑大的人,再进行详细调查,这样的调查方式主观性很大,像玉米提、姜三旺这类口碑不太好的人往往容易被怀疑,而你这样行为谨慎,善于交际的人却能很好的掩饰自己,这也是你做了那么多案子却一直没有被发现的原因之一。你当年或许真是有打算回老家,但是杀害了吕爱青让你改变了计划,你可能表面上装作和妻子回老家,给外人造成假象,实际上偷偷找借口潜回来,连夜弃尸。这也是很有可能的。” 话说到这个地步,聂洪生反而无所畏惧了,鼻子喷出冷哼,“说到底,你们不就是想把南大碎尸案的罪名扣在我头上吗?这样你们就能立大功了,是不是?” “你是什么罪取决于我们手里掌握的证据和合理的推断,不是靠你随心所欲说什么!”杜志勋咄咄逼人的瞪着聂洪生。 两人目光相撞,在沉默中对峙。 许久,聂洪生许是累了,目光垂下,露出耐人寻味的表情,“好吧。我认罪。杀了两个人,强jian罪好几起。我早就已经够吃枪子的了。也不在乎多加一条罪名。” 他这样的回答倒让杜志勋有点儿摸不透了。 他回头看了看丁潜,丁潜正若有所思,两个眼神交换了一下。丁潜示意他暂停审讯,似乎有话要说。 审讯暂停。 几个人离开审讯室,来到隔壁的监控室。 这边的气氛倒是相当热烈,专案组的警员们几乎都聚齐了,20几个人把房间挤得满满的,一个个兴高采烈。 副局长宋玉林也来了,用力拍拍杜志勋肩膀,“这下你们可算立下大功一件了。这么多年的悬案,那么多专家连碰都不敢碰。说心里话,当初成立专案组,上面多少人反对。我也是顶着很大的压力,心里根本没有把握。现在好了,你们这一下就扬眉吐气了。” 第28章那夜到底发生了什么(5) 面对宋玉林的夸赞,杜志勋脸上并没有丝毫喜悦。 他问丁潜:“你要跟我说什么?” “你有没有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你指哪方面?” “聂洪生的作案方式。当然,你是犯罪行为分析的专家,在这方面你最有发言权。” “你是说他杀害吕爱青的方式。” “果然你也发现了。你不感觉有些突兀吗。我知道连环罪犯都是有一定行为模式的。你在对南大碎尸案凶手做人格分析的时候,也着重讲过凶手切碎尸体,叠放衣物和肠子等等都属于过度犯罪,体现出的是凶手追求完美主义的心态,和自我压抑与自我强迫的症状。这与强jian案的作案模式有很大差别啊。像他这样突然改变了作案风格该怎么解释?” 他俩说话的时候,其他人都插不上嘴,许多人的脸上还残留着兴奋,有些疑惑的看着他们,气氛很怪异。 杜志勋说:“我确实想过这个问题。先说说强jian案吧。聂洪生本身有先天性的xing功能障碍,具有一定的犯罪yu望,日后妻子的出轨成了他发xie欲wang的直接导火索。连环强jia既是对妻子的报复,也可以视为洗刷耻辱和心理发xie。他一共做了三起强jian案,两起发生在1995年和1996年之间,最后一起发生在2004年。头两起案子的发生时间恰好是在妻子出轨的前后,最后一起案子发生在妻子死后几年,他失手了,从此收手。这三起案子的作案模式完全一样,单纯的满足性yu和发xie愤怒。而南大碎尸案所体现出的行为简单说是虐/待狂行为。看起来的确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作案模式,尤其是南大碎尸案发生的时间与第二起强jian相隔不到一周,聂洪生的转变确实相当大。我还没遇见过类似案例,通常连环凶手即使发生改变也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还从来没有见过这种突然之间的蜕变情况……” 宋玉林插嘴道:“但证据和犯罪侧写确实显示这个聂洪生就是杀害吕爱青的凶手啊。” “确实是这样……”杜志勋沉吟了片刻,“因为没有这方面的先例,我只能说说我个人的看法。我想到的解释是,当年在聂洪生身上出现了一个时间上的节点,它代表着聂洪生的心理蜕变——从一个单纯的发xie式强jian犯转变为一个真正的杀人犯。这次心理蜕变我想就是‘他决定好杀死自己的妻子和情夫了’,再加上吕爱青那天纯属巧合的出现在饭店,聂洪生一时兴起杀死了吕爱青,之后,一方面为了隐藏尸体,另外一方面或许他心里早就有过这种虐//杀yu望,只是之前还没有准备好,总之,各种条件集合在一起造就了那次大胆的凶杀和弃尸。在那之后不久,他就亲手杀了妻子邱彩云和情夫玉米提,并埋尸火炕下,在上面睡了20年。他的心理素质倒是完全可以胜任南大碎尸案。” 杜志勋的解释听上去也算合乎逻辑。不过丁潜似乎还不满意,他又问了下一个问题,“那发生在2004年的第三起强jian案又怎么解释呢。既然聂洪生已经发生了蜕变,并且实施了完美作案,为什么几年之后他又退回到之前的强jian案模式呢?” “……”杜志勋一下被问住了,陷入了长思。 整个房间出奇宁静。二十个人都静静的看着杜志勋,等待他回答。 刑警队长祖光插了一句嘴,“也许是聂洪生觉得年纪大了,力不从心?” 丁潜摇摇头,“这不是普通的功利性质犯罪。变tai人格的罪犯不在乎获得多少利益,他们只追求心理满足。对于聂洪生来说,强jian手段一开始确实能给他带来莫大的心理满足,但是一旦他跨越到了另外一个层级,成为了一个残忍的碎尸案凶手。单纯的强jian就不再能够满足他的心理需求了。他已经成功杀死了吕爱青,再次作案,也一定会尝试用同样的手段杀害另外一个女人。但他2004年的最后一起作案却依然选择了强jian……” “是未遂。说不定他并不只是为了强jian,他也想将那个女人杀人碎尸呢?” “……”丁潜没回答,他毕竟不知道聂洪生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看了看杜志勋,杜志勋依然在沉思。他忽然推开门,大步走出监控室,回到了审讯室。 戴着手铐脚镣的聂洪生正靠在铁椅子上发呆,目光呆滞的凝视着虚空,似乎在深思着什么,又似乎脑子一片空白。 杜志勋走到他面前,截住了他的目光,“你还要回答我一个问题。2004年5月24日,你做了什么自己还记得清楚吧……” 聂洪生缓缓仰起头,“我不是都已经认罪了吗,你还有什么可问的。” “我问你,你回答就够了。那天晚上,你都对那个女的做什么了?” “没做什么。本来想要强jian她,可是没成功,那个娘们儿太厉害,把我鼻子都踢破了……” “然后你捅了她两刀,跑了。” “嗯。” “你当时只是想强jian她吗?” 聂洪生狐疑的打量着杜志勋,褶褶巴巴的老脸挤出邪恶的笑容,“当然不是,那只是开胃小菜。我还想弄死她。我都好些年没好好玩//女人了。” “你打算怎么杀她?” “还用问,当然是像杀吕爱青一样啦。把她身上的肉一块块的用刀子剃下来,切成碎片,肠子肚子全都掏出来……真他/妈/的刺激,嘿嘿嘿嘿……” “那你当时计划在什么地方碎尸呢,切成上千片碎肉,可是需要不少时间呢……”丁潜不知什么时候也走进了审讯室,问道。 “当然是把她拉回我小店了,不是吹,3、4个小时我就能把她剁成一堆碎肉。” 第28章那夜到底发生了什么(6) “这我相信。但是我想问你的是,你打算如何把她拉回面馆呢,据我了解,案发地点和你的饭店距离并不近,你总不至于想把她扛回去吧……” “我……”聂洪生稍微一滞,马上道,“我那天当然是开车去的。” “什么车,据我所知,你只有一辆自行车。用来抛尸块或许够用,用来绑架人恐怕就……” “我当初是有车的,一个三轮车,用来拉货的,后来车卖了。” “你开的车,车牌号是多少?”杜志勋问。 “我那辆车是个报废改装车,没有车牌。” “你当初就是开着那辆车弃尸的吗?” “是。”聂洪生回答,忽然发现站在杜志勋身后的丁潜目光一直在凝视他。 这双眼睛并不多凌厉,却仿佛能直射他心底。他感觉胸口微微震颤。 这时候,丁潜悄悄从衣兜里掏出一个吊坠,用细链子拴着。 他用中指和拇指捏着细链一端,垂下长长的吊坠,轻轻一荡,吊坠开始左右摆动…… 聂洪生莫名其妙的看着丁潜,完全搞不懂他在干什么,眼珠不由自主的跟着吊坠的轨迹左右移动起来。 “你在干什么?”杜志勋回头看见丁潜的小动作,皱眉问道。 “我想给他催眠试试……”丁潜只好实话实说, “催眠?你认为他在撒谎?” “我想确保万无一失。难道你就一点都不怀疑他?” 杜志勋停顿了片刻,“我更相信证据。任何假设还是犯罪理论,最终还是要服务于证据的。” 杜志勋说的倒是不错,聂洪生证据确凿,又主动认罪。这是再好不过的的结果了。但是丁潜察言观色,总感觉这个老头儿的神情举止哪里有些不太对。 这时候,郭蓉蓉走进审讯室,整理桌上的审讯记录,忍不住对丁潜说:“我说大叔,你就不要再刁难我们组长了。证据都摆在眼前,凶手都认罪了,还有什么可怀疑的。吴局长已经到了,要看卷宗材料呢,我拿给他。” 吴局长是调查局的一把局长,连他都亲自跑过来,足以见得对这起案子有多重视。 丁潜想想郭蓉蓉说的也对,就这么一犹豫,目光无意中扫过郭蓉蓉手里的材料,不由得一凝,“你别动。” “干什么?”郭蓉蓉给搞愣了。 丁潜走到她跟前,从她手里拽出一张纸,上面正是根据张欣然的描述绘制的凶手合成肖像。 他拿着凶手肖像举到聂洪生脸旁边,仔细比较起两个人的脸。 郭蓉蓉不禁哑然失笑,“我说这你能看出什么来,差了20岁呢,长相肯定变化很大呀,再说那只是一张画,又不是真的照片,出入就更大了,反正看着都挺丑的……” 就在这时发生了一个不易觉察的细节。 聂洪生让丁潜瞅的别扭,不经意的也扭头看了一眼旁边的肖像。他的表情出现了一闪而逝的变化。 这瞬间的变脸没有逃过丁潜的眼睛。 就在这时候,一把局长吴建峰和其他几个副局长都来了,由宋玉林陪着,一起进了审讯室。他们的目光齐刷刷的落在聂洪生身上,一个个难掩兴奋。吴建峰忍不住开始夸赞起杜志勋和特案组,还说多亏了宋玉林慧眼识人选了这么一批精英等等。 杜志勋无甚反应,勉强一笑置之。 他精通犯罪心理,但对官场上的心理却比较迟钝。宋玉林当了多年领导,相对比他圆通得多,替杜志勋说些冠冕堂皇的话,避免了大家尴尬。 倒是杜志勋和丁潜两个人都被凉在了当场,只能相视一笑。 被这一打岔,两个人的讨论也就中断了。凶手聂洪生暂时被警员带下去临时羁押,之后再转送看守所作为重刑犯专门看押。 专案组这边还要向吴局长汇报侦破工作,开一个内部总结会。 丁潜虽然临时被招进了专案组,但他毕竟是请来的,没有什么约束,便没参加他们的会议。而是跟踪聂洪生一路走到了临时羁押室门口。 聂洪生转回身,看了丁潜一眼,“小伙子,你跟了我这么久,想干什么就直说吧。” “我就想问你一件事。” “……” “你到底杀没杀吕爱青?” “杀了。”老头儿回答的很干脆。 “那我再问第二个问题。” “你说过只问一个。” “那是在我得到满意回答的前提下。” “……” “第二个问题。你刚才看到那张画像为什么那么惊讶?” “有吗?”聂洪生故意眨巴眨巴一对老眼。 “我是心理医生,察颜观色我最擅长。虽然你很会掩饰自己的情绪,可以做到面无表情,但是有些不经意的细节,你还是会暴//露出一些内心真实的想法。你看到那张肖像时,有过瞬间的惊讶,我不会看错。” 聂洪生瞧了一会儿丁潜,终于妥协了,“好吧,既然你都刨根问底问到这儿了,那我就告诉你,那张画像上的人我好像见过。” “你见过?”丁潜一凛。 “你都拿到我眼前了,我看得很清楚。” “你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人?” “我的云吞面馆里。” “他经常去你面馆里吃饭?” “不,他只去过一次。但我印象深刻。” “他什么时候去的?” “就是我看见吕爱青那次?” “什么???” 看到丁潜吃惊的样子,老头儿露出狡黠而神秘的笑容,压低了声音,“就是我在接待吕爱青时,后来又进去吃饭的那个客人。” 丁潜默然凝视着他。 “呵呵,你以为我在撒谎?” “你怎么可能会记住一个20年前来你店里吃饭的客人呢,而且还是看见画像马上就想起来……” “本来我也不会马上想起来,是你们抓到我一通盘问,把我当年的经历全都翻个底朝天,很多模模糊糊记不太清的事情也全都记起来了。而且,当时的情况很特殊。所以我印象十分深刻……那天晚上,我本来是想对吕爱青下手,没想到有个男客人进来了,长得很像画像里这个人……” 第29章模仿南大碎尸计划(1) “……我就没有得逞,当时心里很紧张,生怕这个男人看出我的企图。我偷偷瞄着那男人,却发现这个人的眼睛居然也在往吕爱青身上瞟,扭过头看着吕爱青的背影走出面馆。他的眼神十分奇怪。我不好多问,只是问他,想吃点儿什么?他稍微迟钝了一下,说不要了。什么也没买就掉头离开了。” “他去哪儿了?” “不知道。我没有跟出去看。当时就觉着这个人举止很奇特,但也就是那么一想,并没有往心里去,隔天我就回老家了。半个月后等我回来,就不断听说关于有个南大女学生失踪,被人碎尸的消息了。当时大家都在传,也不知道是真是假。直到你们警察亲自来打听情况,我才知道原来那个失踪的女学生就是那天晚上来我面馆里吃饭的那个,我还知道她叫吕爱青。听说当时有不少警察都在查这个案子,但就是找不到凶手。我不自觉的想起了那天晚上那个奇怪的男人。” “你怀疑他?” “谁知道呢,也许吧。反正当时情况很特殊。谁也不会忘了一个被杀之前在你饭店里吃过饭的女人不是?况且,连我都对她动心了,我不知道那个男的是不是也像我这样想的。老实说,我甚至希望他就是那个凶手,想象一下他对那个女人所做的一切我就兴奋,这么多年都忘不掉,嘿嘿嘿……” 丁潜望着他,“你告诉我这些,就是说你其实并不是南大碎尸案的凶手。” 老头儿忽然哈哈大笑,“谁告诉你我不是的?我说什么你就信以为真了吗?” 丁潜并没有笑,“如果吕爱青真是你杀的,你也应该能详细的描述出杀人的经过和抛尸地点吧。你能清晰的描述出来吗?” 聂洪生抬起手指指自己的秃顶,“很不好意思,我现在脑袋里有个肿瘤,我又没钱动手术,现在压迫我的血管,造成了我脑供血不足,记忆力明显不行了。说不定哪天那个瘤就爆了,我立马嗝屁。所以说,你还是告诉你们的头儿抓紧给我判刑吧,要不然,可都没时间让我吃枪子了。” 老头儿不再跟丁潜废话,扔下发呆的他,进了临时羁押室。 无欲则刚,现在这个聂洪生已经彻底放下了生死。这反而让丁潜束手无策。 他心中也在摇摆,就让这个案子这样不也很好吗?20年的悬案终于水落石出,所有人皆大欢喜,如果一切麻烦就此结束,也未尝不是一个很好的结局。 这些想着,他反而释怀了。 忽然想起,这些天都没跟张欣然联系,不知道她康复得怎么样了。自从张欣然被自己看见过luo体,就有意躲避他。但毕竟人家是他的患者,现在治疗期还未过,他对病人是有责任的。 电话拨过去,等了很长时间张欣然才接,语气有些疲倦。丁潜问她最近几天感觉怎么样,她说还好,回答得很模糊。 丁潜告诉她南大碎尸案的凶手已经抓到了,她沉默了一会儿,“哦”了一声,似乎并没有显出特别惊喜。 丁潜问她什么时候方便,给她复查一下。 她说,过一阵子吧,现在手头有些忙。 丁潜就不好多问了。 张欣然挂了电话,把手机扔在床上。她靠着床头,望着墙上的结婚照发呆。虽然她跟丈夫的感情早已名存实亡,丈夫也搬出去住了,但是她始终没去碰墙上的结婚照,一直挂在那儿。偶尔抬头看见照片里十几年前的一对新人,相依相偎,眼中充满了喜悦和憧憬,心头就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酸涩。 一切怎么就变成了眼前这样,那个曾经对她呵护备至的丈夫怎么就会背着她去找别的女人,她直到现在都想不明白。表面上看,她是天底下最幸运的女人,拥有其他女人所向往的一切——美貌,才华,温柔,还有一个有权有地位的老公。可实际上又有谁能看到光鲜外表下的千疮百孔。 刚才她坐在房间里发呆的时候,女儿邓佳佳忽然闯进来,大声质问她是不是还爱他爸爸。 张欣然心惊,不想回答,让她回自己房间看书去。这两天她给女儿请了病假,寸步不离的在家里看着她。 段佳佳根本没听她的,劈头盖脸、不留情面的说:“我怎么能有你这么懦弱的妈。外公总说当初是我爸追的你,你当时都没有问过自己是不是真喜欢他,就稀里糊涂跟他结婚了。现在出轨的也是我爸,你依然忍气吞声。顶大天就提出离婚威胁,搞得像自己多清高似的。那不正好遂了他们心愿吗?现在他同意跟你离婚了,你又傻了。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如果看上了那个心理医生就痛快离婚,跟他过。如果你不想离婚那就去找邓泽明。天天躲在家里发愁管什么用。我看你都觉得窝囊!” “你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跟我说话呢,我是你妈!”张欣然也急了。 “我就事论事,”邓佳佳根毫不示弱,继续说,“你怎么不去邓泽明的单位告他,把袁璐那个贱//女人揪出来,往死里扇她,踹她。看她还敢不敢勾引你老公,你就这么软弱,难道还指望得到谁的同情吗?你以为你高尚这个社会就同情你吗?你想错了,谁也不会同情你!他们只会变本加厉,现在那个袁璐说不定就坐在我爸的大腿上,两个狗男女商量怎么把你从这个房子里撵出去,让你净身出户呢!” 啪—— 张欣然情急之下失手打了女儿一耳光,“他是你爸,你怎么能骂他?” 打完之后,张欣然也有点儿傻,女儿从小到大,她都没碰过一根手指头。 邓佳佳冷冷的瞅着她,眼神里竟流露出怜悯,冷嗤一声,“如果他跟你离婚,跟那个贱//女人睡一起,那他就不是我爸了。我怎么骂他都理所当然。究竟怎么样不是我决定,是你决定!抓在自己手里的才是属于你的,你抓不住的就全是别人的!!” 张欣然茫然木立。 面对女儿深刻又咄咄逼人的质问,她这个大学老师竟然无言以对。 第29章模仿南大碎尸计划(2) “那你就好好在这儿待着吧,继续当你那个失败的淑女吧,老妈……” 邓佳佳说完一甩袖子,气呼呼出了房间,直接下楼出门了。 “你要到哪儿去,现在不安全!”张欣然焦急的在后面喊。 “你以为我在家,你就真能保护我吗?”邓佳佳推着自己的自行车走出院门,回头对匆忙赶出来的张欣然说,“是我在保护你,我替你守护这个家!” 张欣然追出大门,女儿已经踏上车走了。 她气喘吁吁的扶着大门,欲哭无泪的看着女儿倔强的背影,感到一种被所有人抛弃的绝望。 …… …… 一辆白色的suv开到小区大门前,正准备进小区。突然斜刺里窜出来一辆自行车,挡在车头前。 司机急忙踩刹车,气急败坏的从车窗里探头骂:“你这人怎么回事儿,不看着点儿路,你……” 当他看清楚了斜跨自行车,站在车头前的少女,后半截话顿时咽了回去。 “怎样啊,程叔叔,说好了今天要见面的,你难道忘了吗?”邓佳佳仰着很有个性的小脸儿傲慢的瞅着他。 “你瞧我这记性……”程飞脸上的阴沉一扫而光,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上车吧。” 邓佳佳随便找个地儿把自行车锁上,走到suv副驾驶,拉开车门上了车。几天前就是这辆车把她绑架走的。她一点儿都不怵,满不在乎的坐在程飞身边,“开车。” “去哪儿?” “江陵区税务局。”邓佳佳眨眨眼,咯咯一笑,“带你踩踩点儿。” “……” 程飞没多问,打开车载导航,按照上面的提示,开车前往,一路上两个人都没说一句话。程飞始终阴着脸,邓佳佳偶尔嘴角浮起一丝邪笑。 40分钟后,邓佳佳忽然指着挡风玻璃外,提醒程飞,“就是过十字路口挨着路边那栋白楼,门脸有一道蓝色玻璃的那栋。” “你想做什么?”程飞问。 “把车停在路边,别靠太近了。”邓佳佳很有经验似的说。 程飞停下车,不耐烦的问:“还干什么?” 邓佳佳掏出手机看看时间,“现在是4:56分。今天来的还不算晚,应该能碰到。” 说着从斜跨的小包里掏出一个小巧的折叠望远镜,展开来,举到眼前聚精会神的观察着税务局的大门口。看了一会儿,说:“车还在。人还没出来呢……” “谁,你爸?” “当然不是,找他还用这么费劲吗……出来了……”邓佳佳说着把望远镜递给程飞,“看到了吗,白上衣黑短裙的那个女人。” “嗯。” “她就是袁璐,我爸的女秘书。” “哦,胸//大tun翘,腿也不错,还是黑//丝……这个女人很有品位呀……” “喂,你瞎看什么呢,我是让你看她长相。” “我看到了,长得也不赖。有点儿狐//媚,难怪能把你爸拿下……” “别看了。你们男人都一路货色!”邓佳佳气急败坏的抢走程飞手里的望远镜,“她能跟我妈/比吗,我妈从小到大都是供认的大美女,她算什么东西,浓妆艳抹,大街上一抓一大把,就是长得shao而已……” “她还比你妈年轻,看着也就二十出头,你妈都半老徐娘了,人家才刚吐嫩芽。你爸正是四十//如虎的年纪,就喜欢这样嫩的淌水的。” “哎,你到底是不是来帮我的,不会是怜香惜玉,看上那女的了吧?”邓佳佳急了。 程飞斜着眼,冷森森瞥了她一眼,“你小小年纪懂什么。我要杀的女人,首先得是我喜欢的……” “……” 他伸手捏了捏邓佳佳脸蛋儿,邓佳佳不及躲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知道你为什么还能安然无恙的坐在我身边吗?你得庆幸你还没有发/育好……” 他阴测测的冷笑让邓佳佳不由得打了个寒噤,浑身都冒凉气。 程飞的目光始终不离袁璐,远远看着她扭动很有弹性的屁股,走到停在税务局楼下一辆红色的私家车前,打开车门钻进去。 “她要回家吗?”程飞问邓佳佳。 “嗯。她跟我爸在外面又租了一套房子,两个人同居。我爸经常晚上有应酬,都是她独自回家。跟上那辆车。” 程飞挂上档,suv像幽灵一样,悄然启动,尾随在那辆红色的现代车后面。 袁璐开车的速度并不快,丝毫没有注意到后面有车跟踪。 两辆车相距几十米,一前一后在街道上行驶,穿过两个十字路口,袁璐的车经过一条繁华的街道,忽然调转车头,把车开上到了一栋大厦前,找个停车位停下了。 “她住在这里?”程飞问。 “不。楼上有个健身房,她在这里健身。每周周三,周六来两次。每次大约一个半小时。你想上去看看吗?” “不用了,需要的话我会找时间来。” 两个人就在车里耐心的等了一个多小时,直到袁璐下来,她没上车,又到附近餐厅吃了点儿东西。天都黑了,她才从餐厅里出来,开车上路。 程飞的车一直跟着她来到一座封闭式的高档小区,升降杆拉起,袁璐的车缓缓开进,消失在小区里。 邓佳佳说:“如果我爸晚上没有应酬,他们就一起回家。但我爸爸每周基本上能有一多半时间晚上回家晚。都是袁璐一个人回家。你的机会蛮多。” “可是她开车上下班,没有太多机会。如果她住在开放式小区,可以选择在小区里下手,尤其是天色这么晚的情况下。可惜是封闭小区,里面会有监控,贸然进去也比较冒险……”程飞不免摇头,“不是我不想动手,这个女人确实不太好下手。” 邓佳佳鄙夷的瞧着他,“我真是服了you,你这么笨,当年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绑架,碎尸那个女学生的……” 第29章模仿南大碎尸计划(3) “当年吕爱青也不开车,晚上没有这么多夜店,也没有这么多监控啊。”程飞不满的嘟囔。 “哼,幸亏我早有准备。”邓佳佳说着把从挎包里掏出一张折叠的纸。 “这是什么?”程飞问。 邓佳佳把纸展开,有8开大小,是一张很复杂的铅笔画。画面是一个栋楼房,而且还是刨面图,能看见楼里的格局。房间,走廊,电梯和楼梯全是三维立体的,极具空间感的呈现于眼前。 “这是你画的?”程飞很是吃惊。 “是啊。怕你看不懂嘛。这可是我花了整整一晚上画出来的,基本上能保持和实景比例一致,看出来这是哪里没有?” “你爸爸单位?” “扯,再仔细看看……” 程飞仔细瞧了瞧,“这不会是……袁璐去健身的那个大楼吧?” “这还差不多,就是那里,金鼎大厦。我都打听过了,那个地方是商住两用大厦。基本上楼里都是租出去的小公司。袁璐去健身的地方在17楼,叫‘保利建身中心’就是这儿,我标记红箭头的地方。”邓佳佳用手指点了点图画里对应的位置。 “你该不是想让我在这里动手吧?” “当然了,我仔细考虑过袁璐的日常活动规律,只有在这里动手最适合了。” “开玩笑吧。这里可是闹市区,晚上还有夜市,风险很大,搞不好很容易就会被人发现……”程飞还是觉得不妥。 “你当然不能大张旗鼓的把她绑架出去啊,这需要一些技巧,可以让你很隐蔽的把那个人女人弄走。” “你想到办法了?”程飞半信半疑的瞧着邓佳佳。 “要不然我怎么会把你叫出来,你以为我画这幅画是来玩的?”邓佳佳对他的怀疑很不满,“我之前已经去过金鼎大厦几次了,拍了无数张照片,我这副画就是根据照片和我的记忆,完全真实的再现了楼里情况。我仔细研究了楼里格局后,想到了一个很保险的办法,可以让你神不知鬼不觉的把她弄走,不会被任何人发现。” “怎么弄?” “今天星期三,比如,我们定在下周六动手。首先我们提前去楼里埋伏好。不能从正门进,那里的电梯和大厅里都有监控。马路十字路口也有电子眼。所以我们只能从后门进。金鼎大厦一共有两个后门。一个通向北面的停车场和地下车库,平时也用那个出入口运货。还有一个门通向西面的胡同。那个胡同两头有出口,一个通向工艺品市场,另外一个通向大马路。你提前从工艺品市场那个入口进入大楼,车停在隐蔽的地方就行。我从正门进去,到健身中心健身,我现在办了一张卡,可以随时进去。然后就等她来。等袁璐一进健身馆,我就躲在角落里给她打电话,告诉她,我和我爸在楼下的泰式洗浴中心,让她下来一趟。有时候爸陪她来健身,都是在楼下洗浴中心泡个澡等她。洗浴中心在16楼,就隔了一层楼……”邓佳佳一边说,一边指着地图上的具体位置。她全都巨细靡遗的画出来了。 “如果他给你爸打电话确认呢?”程飞问。 “我早想到了,她知道我不喜欢她,有可能怀疑。为了以防万一,我给她打完电话马上就给我爸打电话,让电话一直占线。她打不通我爸手机,就会下楼看一眼。因为只隔了一层,她不会走电梯,走消防通道楼梯更方便。消防通道里没有监控,你提前藏在那里,等她一进来,就马上制服她,或者直接杀了她,随便你,只要不让她呼救或是逃走就行了。” “我喜欢活的。”程飞冷冷的说。“但问题是,我制服了她以后呢?从16楼把她扛到楼下,再从后门逃走?” “如果你愿意的话,呵呵,”邓佳佳眨眨眼,眼中发光,“不过我还有一个办法……” 她用手指着17楼和16楼之间的楼梯,“这里就是消防通道。你绑架她之后。可以带着她从窗户翻出去。” “你让我爬楼?这可是16楼!” “哈哈哈,我是没有画上。16楼防火通道的窗户外面是连体楼的楼顶,你刚才开车到那儿只看见了正面,后面还有个矮楼,是国美电器。你把袁璐捆好,最好装在麻袋里。翻过窗户,把她放在楼顶。藏起来。我会提前给你偷来一个洗浴中心的货物推车,还有一套工作服,放在16楼的防火通道里。然后我就离开大厦,你等两三个小时以后天彻底黑了,再带着袁璐上来。你不用走防火通道,可以直接把她放进货物推车里,上面还会很多换洗的浴巾什么的把她盖住。你穿上工作服推车走货梯。货梯里没有监控,就算你被人看到,也会以为你是洗浴中心的工作人员,不会怀疑你。洗浴用品都是厂家拉来的,他们经常这么上下楼运货。你就从停车场那个门出去。我可以替你把车开过来,就像运货一样,把她拉走……” “你还会开车?” “凑合,不过还没考票……”之后呢她就归你了,你怎么处理她我就不管了,不让她活着就行。放心吧,我这个方案肯定保你万无一失。我外公他们至多也只是怀疑你,找不出实际证据。他们要是调查袁璐是怎么失踪的,或许有人会告诉她,她失踪前接到一个电话,然后就离开健身房了。警察能查到那个电话是我打的,但是我一直都在健身房,所有人都看得见,我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警察要是问我们聊过什么,我就说我闲的没事儿,在电话里骂她shao货。谁能再又怀疑什么?怎么样,我费了这么多唾沫星子,你都听明白了吧?” 程飞惊愕的瞅着她,上下打量了半天,“你这都是跟谁学的?” “还用得着跟谁学?自己多看多观察,然后再研究呗。这不就跟考试答题一样,只要用点儿心就能做好,没什么了不起的。” 第30章吕爱青的诅咒(1) “你小小年纪还真是够坏的,等你大了那还得了!” “我就当你是在夸奖我了,既然你同意我的办法,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这周六怎么样?” “我先安排一下,然后再通知你。” “行,不过你可快着点儿。你当年杀吕爱青再加上弃尸的时间可不短,你要赶在警察结案之前下手,那样才像连环杀人案嘛……” “行了,别废话了,我送你回家!” “送我回家?哈,我没听错吧。” “我是为了袁璐才送你回家。也是不想你那个倒霉的外公总找我麻烦……” 袁璐还想开玩笑,忽然见到程飞的脸色又阴沉下来,吓得咽了口唾沫。 虽然她胆子够大,但一想起程飞曾经做过的事情,还有他沉着脸散发出的那股砭骨的阴冷,她心里还是有些惴惴不安。若不是她必须利用程飞除掉父亲的情//妇,也不至于冒这么大风险,但只要程飞答应了,那袁璐也就必死无疑了。 那个女人恐怕做梦也想不到,她马上就要大祸临头了,想到程飞即将对她施展的手段,邓佳佳心里还是有点儿过意不去,但谁让她自己作死呢,天作孽尤可违,自作孽不可活。她吃定了邓泽明的妻子软弱可欺,可她忘了邓泽明和张欣然还有女儿,这个小女孩比谁都憎恨她。这个小女孩现在想要她死,要她成为第二个吕爱青…… 半小时后。 程飞突然一踩刹车,把邓佳佳甩了一下,从神思游离中清醒过来,一看车窗外,离家还有一小段距离,“喂,怎么不开了?” “就在这里下车。” “眼看着到我家了,你直接把我送到家门口得了。” “不。避免麻烦。”程飞回答干脆。 “你还真谨慎,”邓佳佳说到这里,往挡风玻璃外看了一眼,“看来麻烦是避免不了了。” 就见狭窄的街道上走过来一个人,脸色焦急,神情恍惚,正是张欣然。 她似乎看见了坐在车里的邓佳佳,急忙向这边跑过来。 邓佳佳问程飞,“如果你有我这样一个妈,你怎么办?” “……”程飞闭口不答。 邓佳佳对着后视镜,做了一个顽皮的笑脸,然后拉开车门跳下车,带着这张笑脸跑向张欣然,“妈——”仿佛瞬间从小恶魔变回了天使般的小姑娘。 “你跑哪儿去了,这么晚才回来!”张欣然哪里顾上生气,抱住女儿左看右看,生怕哪里少一块肉。 “没有啊,就是出去溜达了一圈,你看我这不好好的,什么事都没有吗?” 张欣然的目光一下落在的那辆白色的suv上,她就像一个发现危险的母//兽,急忙把幼崽护在自己身后,毫不畏惧的走到驾驶室,一把拽开车门,厉声问:“你是谁,我女儿怎么会在你车上?” 程飞慢慢扭过头,那张阴冷的脸正对着张欣然。 张欣然猛然认出了这张脸,脸色一下变得惨白。 “放心吧,我只是载她一程,她不是完好无损吗。” “你……你能不能放过我们……求求你不要再出现了,好不好……我不想再见到你了……”张欣然情不自禁的流下眼泪。 “我并没有故意要见你们啊,是你女儿总找我,我有什么办法?” “她还小,她什么都不懂,她才14岁。” “14岁不小了,现在的小孩子都早熟。她都会利用男人了……” 张欣然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一把揪住了程飞衣襟,怒不可遏,“我警告你,不要打我女儿的主意。否则我不管你是谁,哪怕你就是那个杀死吕爱青的人,我也不怕你!我会让你后悔的!!” 程飞一点儿都没发火,看着那张凄美又充满愤怒的脸庞,发出一声感慨,“你长大了。不再是当年那个唯唯诺诺,胆小如鼠的小姑娘了。” “……” “我还记得那天晚上,你看到我时的样子,就像一只吓破了胆的小兔子。特别可怜,又特别漂亮。那个时候,你也跟你女儿现在差不多大吧。” “……” “你可能不知道。其实我这些年一直在找你,我就想知道当年那个漂亮的小姑娘到底在哪儿,过得怎么样了……” 程飞突然出手,抓住张欣然纤细的后颈,把她拉到自己面前,看着她花容失色,不禁冷笑,“我告诉你,欣然,二十年前你跑不了,现在你依然跑不了。我真正要找的人是你!就是你!!你现在终于知道了,嘿嘿嘿嘿嘿嘿嘿……” 他推开张欣然,带着毛骨悚然的笑声猛然驾车急退,在路口一转弯,轮胎发出刺耳叫声,suv像条白色的幽灵消失在漆黑的夜色中。 “妈……妈……你怎么了?”邓佳佳走过来,喊了张欣然好几声,她都仿佛没听到。 耳朵里回响的都是程飞可怕的笑声。 真是他吗,那个惊吓了她20年的魔鬼,终于找到她了。 她都没听清女儿在说什么,巨大的恐惧让她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是知道紧紧拉着女儿的手把她带回家。之后,她才能放心的打开自己的房门,把自己投进黑暗中,浑身虚脱的躺在床上。 原本安静黑暗的房间里,仿佛突然之间传来了窃窃私语,从窗外,从床下,从衣柜,从墙上的照片后……这些耳语声初始沙沙翁嘤,逐渐愈来愈响,到最后犹如无数人围坐在她周围,横眉立目的对着她戳戳点点。 她挣扎着爬向床头,努力伸手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摸索着,哆嗦着拿出镇定药,打开倒在手里,也不管多少粒都吃进嘴里。 然后她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等待着药力发作。 那些搅扰她心神的人还在做着最后挣扎,他们一个个从黑暗中露出了本来面孔,这些人她全都认识—— 丁潜……郭蓉蓉……杜志勋……父亲……女儿……程飞……邓泽明……邓佳佳……袁璐……一个个她见过的人都出现在她周围,或喜或怒,或惊或悲,或诡或奸……一张张脸谱千奇百怪,都在不还好意的商量着如何陷害她……铲除她…… 第30章吕爱青的诅咒(2) 眼看着就要滑进恐怖的深渊,张欣然拼命挣扎……突然,一切的幻象,一张张面孔瞬间全都消失了。 房间恢复了原先的宁静。眼前只剩下单调的黑暗。 药力缓慢的发作着,麻痹着她高度紧张的的神经,洗刷着脑子里无尽无穷的恐怖想象。她终于不堪重负,合上铅重的眼皮睡过去了。 这一觉睡得很沉,很累,甚至连一个梦都没有,只有沉沉的黑暗压在她身上,让她呼吸吃力。 忽然有只手推了她一把,把她从熟睡中推醒了。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只看见昏暗的房间里站着一个人。 “是佳佳吗?”她问。 那个人不说话,朝张欣然招招手,然后就走出房间。 张欣然疑惑的爬起来,跟在那人身后出了房间,走下楼梯,一直走出大门。那个人没有停下脚步,继续向前走。 天空黑沉如墨,万物都笼罩在阴影里,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张欣然感觉好像自己并没有睡很久。 她跟着那个神秘人一直走,在大街小巷里穿梭,深夜寂静的街道上只有他们两个人,彷如两个孤单的游魂四处飘荡。 也不知道那个神秘人要去什么地方,甚至都没有回头看张欣然一眼,张欣然想撵上去问个究竟,却又不敢。他本身就像一个谜团,令人生畏,又难以抗拒。 走着走着,拐过一条狭窄的街道,那个神秘人忽然不见了。 张欣然惊惶四顾,前后只有一条漆黑的街道,偶尔有一两个路灯杆,散发着朦胧的光,根本连个人影都没有。 她有点儿怕,想回家,可是又不知道现在身在什么地方,只能木然的往前走,希望走出这条街能认识路。 但是不知为什么,她越向前走,心里越惴惴不安,似乎黑暗的街道上隐藏着什么不好的东西正在等着她。 她不由得加快脚步,想尽快逃出这条街。 眼前忽然一晃,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眼前闪过。 她仔细一看,正是那个神秘人! 他从一棵树下的阴影从窜出,轻快的向前跑去。 张欣然本能的在后面追,跑着跑着,眼看着就要撵上了。那个神秘人忽然一转身,钻进了路边一条胡同。她也往胡同里追。 眼前猝不及防,出现了极恐怖的情景! 一个ci身luo体的女人正靠墙站着。 乳白色的身体在黑暗中尤显刺眼。 她脸上流着眼泪,写满了惊恐,身体也在瑟瑟发抖。 就在女人对面的阴影里站着一个黑色的剪影,他掐着女人脖子,正在静静的观察她,仿佛一条贪婪的野狗嗅到了美味的猎物。 谁都无法想象在这样寂静的夜晚竟能发生如此罪恶的的一幕。 张欣然不知该如何是好,她已经惊恐到了极点,本能的想往后退缩,就在这时,那个无助的年轻女人忽然向她求救,“救救我……救救我……唔……” 凶手捂住她的嘴,肆无忌惮的对她下手了。 鲜血从女人撕裂的身体上不停的涌出,吕爱青瞪大布满泪水的眼睛望着张欣然,那绝望的神情张欣然永远无法忘记。 她踉踉跄跄的转身想逃,没等跑几步,肩膀上忽然搭上一只手。 她回头一看,竟是吕爱青。 全身的血液瞬间冻结了。 吕爱青赤luo的身体上还在往下淌着血,眼睛里充满了泪水。 她凝视着张欣然。 “对……对不起……对不起……”张欣然也情不自禁的哭起来。 “你当初就是这样对我说的。”吕爱青说。“你认为这样就有用吗,这样我就会原谅你吗?” 张欣然真希望眼前发生的一切只是一场梦,她闭上眼睛,用力咬了一下嘴唇。再睁开眼,看见的还是吕爱青充满怀恨的眼神。 “你别想甩掉我,我不会放过你的……”吕爱青悲伤的表情里浮现出阴冷。 擦——擦——擦—— 忽然有脚步声传来,正走向两人。 张欣然转头,赫然看见杀死吕爱青的凶手正在慢慢逼近。 他充满杀机的看着张欣然,整张脸都隐藏在阴影里,却能清楚的看到嘴角咧开,露出无比恐怖的冷笑。 “不……不……”张欣然想要挣脱吕爱青,可是她死死抓住张欣然肩膀,就是不送开。 “我要让你尝尝我遭受过的痛苦。”吕爱青说。 张欣然绝望的看着凶手走到近前,他缓缓伸出双手,宽大的手掌完全包裹住她的脖子,开始慢慢缩紧。 张欣然痛苦的扭//动身体,感觉自己马上要死了,耳边传来吕爱青幸灾乐祸的笑声。 “啊——” 张欣然忽然睁开双眼。吕爱青不见了,凶手也不见了。 “原来真是一场梦。” 她长松口气,浑身虚脱的躺在床上,但就感觉胳膊被人用力拉扯。 原来是女儿邓佳佳,是她把自己拽醒的。 “你怎么了,有事儿吗?”张欣然十分疲倦的问。 “我没事儿,是你有事!!” “我怎么了?” “你说呢……” 张欣然发现女儿神色不对,打了个机灵清醒过来,一下坐起身,猛然发现周围是空旷的大街,自己此时正坐在路口的斑马线上。 “我……我怎么会在这里?”她惊慌失措的问女儿。 “你还问呢,”邓佳佳焦急的说,“大半夜的,你自己一个人跑出家。我喊你你也不理我。我还以为你要去什么地方,一直跟到了这儿……结果你忽然躺在了地上,又哭又叫,我还以为你犯什么病了,才过来拽你……你这到底是怎么了,你有什么病吗,可别吓我啊……” “我没事。”张欣然努力想站起来,双腿一软,又坐在了地上。 她心里也惶恐不安,她也想知道自己到底发生了什么。 …… …… “你这是梦游症。”丁潜说。 “梦游?”张欣然难掩惊讶。 此时,她正端庄优雅的坐在丁潜的办公室里,窗外天光明媚,房间里安宁,舒适。 她尽量委婉的向丁潜讲述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现在反而并不觉得有多恐怖了,就像在闲聊另外一个人有点儿离奇的遭遇。 没想到丁潜听她说完马上就做出了结论。 第30章吕爱青的诅咒(3) “我家里没有人有这个病啊,我之前也从来没有过。”张欣然说。 “可以百分之百肯定是梦游。”丁潜指了指自己脑袋,“梦游主要是大脑皮层活动的结果。大脑的活动包括‘兴奋’和‘抑制’两个过程。一般情况下,人在睡眠时,大脑皮质的细胞都处于抑制状态。倘若这时有一组或几组支配运动的神经细胞仍然处于兴奋状态,就会产生梦游。梦游行动的范围往往是梦游者平时最熟悉的环境以及经常反复做的动作。家族遗传的因素确实有很大影响。不过理论上讲,普通人也都会有出现梦游的可能。” “可是,吕爱青不能算是我熟悉的人吧。我只是当年看见过她一眼,几乎都把她忘记了。” “但她确是给你印象最深的人,你是亲眼目睹她被杀的。你在内心深处始终对自己没能拯救她抱有自责。但表面上,你却似乎是把她忘得一干二净。这其实是你内心的防御机制加上一些镇定药物共同作用的结果,把这段记忆变成了潜意识,虽然你记不住细节,但是它所产生的效果还在。让你这些年一直饱受困扰,偶尔,吕爱青的形象还会不经意的出现在你的脑海里,这就足以证明它的影响一直都在。特别是上一次,你去刑事调查局指认嫌疑人的时候,完全回忆起了吕爱青被杀的经过。这种心理震撼加上长期以来一直处于自责的暗示下,出现梦游是很正常的事情。” 张欣然不安的搓着秀气的双手,“可是,我不能总这样,昨天晚上我把我女儿都吓到了。如果不能想办法治好的话,我真怕会发生更不好的事情。丁医生,你有遇到过梦游症的病人吗?” 丁潜迟疑了一下。 他就是梦游症患者,张欣然所说的经历他都能深切理解,那种失去自我控制的无助和沮丧,恐怕没有哪个心理医生比他更深有体会了。他对张欣然充满了担忧。她的心理状态和精神状态在接受了他的治疗之后,并没有出现明显的好转,反而呈现出恶化的趋势。她的抑郁症,妄想症还没有得到有效控制,现在又出现了梦游症。丁潜从来没有遇到过像这样让他有些束手无策的患者。 但他表面上还要保持镇定,当然不能跟张欣然说明。 “像你这种状况还是可以控制的,通常用药的话效果明显,不过考虑到你的情况比较特殊,你之前已经有了长期用药史。我怕会引起药物冲突,对你的身体产生过大的副作用。” “那还有其他办法吗?” “还有一种办法就是催眠,我之前从来没有对你用过。那时候你的精神状态很不好,我担心冒然使用催眠帮你完全回忆起不好的经历会让你承受不住,所以只对你用过‘自由联想疗法’。眼下,你已经回忆起了那段经历,吕爱青就是症结所在,你有心理准备,所以,我想试试用催眠疗法帮你梳理记忆和情绪,我再适当的给你一些良性的暗示,帮你淡化吕爱青对你的负面影响。” “催眠疗法真的能行吗?”张欣然心里还有些没底。 “放心吧,我有把握。”张欣然并不知道,放眼全国恐怕也找不出几个比丁潜更优秀的催眠师。 “那我们什么时候可以进行催眠治疗?” “现在就可以。” “现在?!” 丁潜起身把百叶窗拉上,房间里昏暗下来,只有柔和的灯光营造出一种ai昧的氛围。 “那我需要准备什么吗?” “你可以先去一下洗手间,就在隔壁,这次催眠时间可能会有点儿长。” “哦。”张欣然羞涩的应了一声,起身去了洗手间。 过了一会儿,她收拾好出来,丁潜指指她刚才坐的靠背沙发。“现在坐下,靠在沙发上,选一个你最舒服的姿势。让全身完全放松……” 张欣然依言靠在沙发上。 “你现在排空脑子里的所有杂念,让身心彻底放松……就像我们上次做过的那样……很好,就是这样……现在抬起左手……好,请放下……跟我倒数……3……2……1……” 张欣然接受指令,立刻进入了催眠状态,这个状态和张欣然上一次接受的自由联想接近,属于放松催眠状态。 丁潜再深入进行暗示,语调越来越慢:“你已经进入了催眠状态,为了加深你的睡眠,请再放松……” 一边观察着张欣然的面部肌肉,确定她呼吸平稳之后,丁潜用手试着提开张欣然上眼睑,说,“现在真正的放松了,眼皮很松了,一点也睁不开了,再放松,再放松……很松了……” 他将张欣然带进了中度催眠状态,让她在不受意识控制的状态下平稳的接受治疗,也便于丁潜设置良性暗示。 对于张欣然来说,她却瞬间滑入到一个从未经历过的离奇世界。 她看到自己站在家中卧室里,家具、地板和墙壁都是乳白色,但并不刺眼。她四下张望,忽然看见窗外站着一个人。 是吕爱青! 她受到惊吓,本能的想要逃走。但马上她就发现吕爱青的眼神里并没有狠毒,只是略带忧伤的望着她。 她走出房间,来到街上……街道,房屋,都是干净的白色,天空湛蓝,树木翠绿…… 路上有熙熙攘攘的行人在走。她很快就发现这些人都长着同样的脸孔。 她们全都是吕爱青! 她们只是匆匆的从她身边经过,偶尔和其中一个目光相碰,对方也没有任何恶意,只是友好的冲她笑一下,擦肩而过。 “她们并不可怕。” 张欣然的心里莫名的冒出这句话。 她感到从未有过的轻松愉快,忍不住奔跑起来,又蹦又跳,还能做出几个优美轻盈的舞蹈动作,她忍不住欢呼,嗓音稚嫩悦耳。 她低头看自己,惊喜的发现,自己又变回了那个惹人疼爱的漂亮小姑娘。蓓蕾一样的年华,欢快活泼,无忧无虑,在大人们的疼爱中稚嫩的成长着。 第30章吕爱青的诅咒(4) 如果不是因为那个夜晚,如果不是因为她看到了不该看的,她的人生完全会是另外一条轨迹。 她跑着跑着停下脚步,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一条窄窄的街道上。路面和两边的围墙都是纯洁的白色,行人稀少,依旧都长着吕爱青的面容。 这条路她好像第一次来,又好像来过无数次,也许不在现实,在梦里。 她不由自主的向前迈开脚步,似乎能预料到会看到什么,但又猜不到……终于,她远远的看见了那个巷子口,不由得加快脚步,心头多少有些惴惴不安,但现在是白天,现在她感觉很安全,她有勇气去面对一些事,或许并不像她担心的那样…… 突然一只手抓住了她胳膊。 她毫无防备,差点儿被拉倒,回头看见拽她的人就是吕爱青。 “不要过去。”吕爱青说。 “为什么?”她问。 吕爱青的脸上流露出悲伤的表情,“不要过去。” “我不怕。我已经准备好了。” 可是吕爱青就是不松手,反反复复重复都是那一句,“不要过去……不要过去……不要过去……” 张欣然开始有点儿怕了,她拼命挣开吕爱青,朝巷子口跑去。 那些行走的路人忽然一下子全停住了,一起回头看着她,她们每一个人都是吕爱青。她们目不转睛的看着小姑娘跑向那个巷子, 张欣然眼看着就要跑到巷口了,眼前忽然出现了好几个吕爱青,拦住了去路。 她想绕过她们,却发现周围突然冒出了很多人,全是吕爱青,她们缓慢的围拢了过来,空洞而执着的望着她。 “为什么,你们到底想干什么?”张欣然大声质问她们。 瞬间,那些人木然的表情变得无比狞恶。 她们的面孔一起流血,腐烂,只有那一对眼珠始终凝视着张欣然。 她们从四面八方向她步步逼近,张欣然无路可逃,发出绝望的尖叫…… 呼啦一下,张欣然眼前的世界连同吕爱青全都消失了。 她浑身打着颤,睁开满是泪水的双眼,看见的是丁潜。 “我……我这是在哪里?”她抓住丁潜的手紧张的问。 “你在我的办公室里,你现在很安全。”丁潜一只手按住她的肩膀,让她稳稳地靠在沙发上,防止她跳起来。“我刚才在给你做催眠,你所经历的都不是真实的,催眠刚刚结束。按照我说的,深呼吸……” 张欣然一连做了几次深呼吸,情绪才算平静下来,意识也回到了现实。 她发现丁潜脸色阴沉,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丁医生,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你还能记起催眠时候的情景吧?” “大概吧。模模糊糊的。一开始感觉还好,我能看见吕爱青,她也不那么可怕了。可是不知怎的,到了后来,忽然之间她就变得特别狰狞……”张欣然还有些心有余悸。“这……属于正常治疗吗?” 丁潜没有马上回答。 其实说白了,他的催眠疗法失败了。 这完全在他意料之外。尽管他现在找到了张欣然的病因,但是吕爱青给她带来的心理创伤远比他想象的更严重。 “丁医生,是不是情况不太好,没关系,你直说就好。我想听听我的真实情况。”张欣然打破了沉默。 丁潜犹豫了一下,解释说:“我刚才给你进行了中度催眠,你所感受的情景其实是我给你的各种暗示,再由你的大脑重新构建成一个虚幻的心灵世界,这个世界里所包含的一切都是由你自己的潜意识构成。我引导出那些让你恐惧的因素,转化成让你能够接受的形式。” “我看到的所有人都是吕爱青。” “我只是提供暗示,具体情景是你自己构建的。这就说明,吕爱青是你最大的恐怖来源。在催眠中,你最需要面对的困难就是她。只是……”丁潜顿了顿,“我本来最后想引导你面对她被杀的经过。当然,在你的重新构建的虚幻世界里,它不会是那么可怕的情景,可能会有一些悲伤,但完全可以让你接受。但我没想到……你会对我产生如此强烈的排斥。” “你说我排斥?!”张欣然很诧异,“可是,我当时感觉是吕爱青拼命阻止我去那个巷子。她们不停的朝我喊‘不要去’,我想冲过去,却被她们团团围住……” “实际上,让你面对真相是我的暗示,而那些吕爱青都是由你自己的潜意识控制的。” “你是说我自己在吓我自己吗?” “嗯……也可以这么说。根本的原因,我想是你内心中始终认为吕爱青没有原谅你。” “是吗……”张欣然凄然的叹口气,“我最近也经常在反思当年的事情,我当时是有些懦弱,可我觉得我也很委屈。那个时候我才15岁,我当时都吓傻了。再说就算我去喊人,凶手也很可能会杀了她。行凶的人又不是我,为什么要这么折磨我,我真想不明白!” 丁潜微微一怔。“你真这么想?” “是啊,有问题吗?” “催眠的效果如何主要在于你自己怎么想,如果你已经差不多想通了,那我的刚才的催眠疗法理应奏效才对,那你又怎么会出现那么强烈的抗拒呢?难道吕爱青还给你带来了别的影响?” 丁潜这番话是在对张欣然解释,也像是在自言自语。 他望着面前这个情容憔悴的女人,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中。 连催眠都失败了,问题到底出在了哪儿呢? 为什么张欣然会如此抗拒去回忆吕爱青被杀的情景,难道当时还发生了别的什么事情吗? 想到这里,他对张欣然说:“你现在已经完能全回忆起当时惨案发生的经过了。你最近还有没有想起来更多的细节,或许之前被你忽略掉了……” “没有啊。”张欣然摇摇头。 “有可能当时吕爱青被杀的情景给你带来了过于强烈的刺激,让你忽略掉了一些其余的细节,但是这些细节是跟吕爱青有关的。你好好想想……” “我……”张欣然揉着太阳穴,努力回忆。可是脑子里却莫名的传来了刚才吕爱青的声音—— “不要去……不要去……不要去……” 她紧张的看着丁潜,不知该如何向他说明,突然,她惊愕的看见一个人影,从丁潜身后缓慢的站起…… 吕爱青! 她无声无息的站在丁潜身后,空洞的眼神阴冷冷的凝视着她。 她全身冰冷,一动都不能动。 第30章吕爱青的诅咒(5) “你怎么了?”丁潜觉察到张欣然神色异样,眼睛直勾勾的往自己身后瞅着,似乎有什么可怕的东西。 他回头看了一眼,什么也没有。 “张老师,其实你也不用过于担心,”他以为张欣然是太焦虑了,“我们的治疗大方向是正确的,再说那个凶手已经落网了。你现在也能够正视这个案子。这些都有助于你的病情康复,我还是很有信心的。只是你的情况比我预期的要复杂一点儿,治疗时间会相对延长一些……” 张欣然麻木的听着丁潜说话,耳朵里却同时传来吕爱青不断重复的声音。“不要去……不要去……不要去……” 她就像个幽灵一样站在丁潜身后,而丁潜却毫无觉察。 张欣然已经没办法分清眼前看到的吕爱青究竟是幻觉还是鬼魂,这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发现即便是一向能给自己带来安全感的丁潜也无法再给她提供保护了。 “……虽然你的病症表面上看有很多种,但不管是抑郁、梦游、还是强迫妄想型精神官能症,都产生于当年那个案子。”丁潜还在努力的一步步引导张欣然,“只要你能直面当年的事实,放开心理包袱,你的病症就能得到彻底根除。像‘魔鬼契约’这种临时办法治标不治本,服用药物的副作用太大。最佳办法还是敞开心扉,清晰回忆,并且完全接受事实。你不用怕,我会帮助你一起回忆,这次我们慢慢来,尽量帮助你回想起每一个细节……” “嘿嘿嘿嘿……”吕爱青发出阴冷恐怖的笑声,她慢慢弯下腰,附在了丁潜身上,丁潜的脸慢慢变成了吕爱青的脸,阴测测的对张欣然笑道,“他帮不了你,他只会把你拖进深渊,拖进深渊,嘻嘻嘻嘻嘿嘿嘿嘿……” “啊——”张欣然捂着耳朵“呼”一下从沙发上站起,完全不顾丁潜的惊讶,夺门而逃。 丁潜急忙喊:“张老师,你等等……” 张欣然已经推开办公室门,跑出心里咨询科了。 科里的不少医生都看见了,一个个惊讶万分,他们还是头一次看到主任把一个状态正常的患者给治得不正常了。 丁潜一直追到医院楼下,喊道:“张老师,你等等,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能跟我说说吗?” 张欣然回过头,却看见吕爱青依然跟在丁潜身后,似笑非笑的瞅着她。 “求求丁医生你不要再追了,让我静一静好吗?”张欣然哀求的看着丁潜。 她挥手拦了一辆出租车,窜进车里,落荒而逃。 丁潜十分担忧的望着远去的出租车。 他实在想不通张欣然怎么会突然情绪失控,被吓成了这样,就像躲着魔鬼一样躲他。 他有心跟去,可犹豫了一下还是作罢,他毕竟只是心理医生,无权干涉患者的自由。 …… …… “美女,你想去哪儿?”出租司机问张欣然,时不时的从后视镜里打量她。很好奇大白天的这个女人怎么会吓成了这样。 张欣然茫然了一阵,掏出手机看看时间,才想起儿女快放学了,让司机开车去蓝京,顺便把她送到育华中学。 等到女儿放学时,正巧老父亲张睿也来了。这段时间,邓佳佳上下学不是张欣然接送就是张睿接送,就怕这个小祖宗又惹什么祸。 邓佳佳不想回家吃,要去吃火锅。他们就去了一家川味火锅店,邓佳佳喜欢吃辣的。 趁着邓佳佳去拿调料和小菜的功夫儿,张睿看女儿低着头发呆,问她:“你怎么了,我看你脸色一直都不好?” “爸,你相信因果报应吗?” “你怎么忽然说这种话?” “我看见吕爱青了。” “你说什么?”张睿不留神差点儿把碟子拨到地上,吃惊的看着女儿。 “我看见她了,不止一次,我知道她在恨我,恨我当时弃她不顾……” “别说这种话了。”张睿拍拍女儿的手,“这些年你为了她已经遭了这么多罪,就算欠她的,你也都还清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对了,你要不去看看丁潜吧,他不是你的心理医生吗……” “我今天去了。” “他怎么说?” “他觉得我不敢面对张欣然遇害,说我一直对她心怀愧疚,这就是我的病根,而且他还说……” “说什么?” “说我可能还有一些跟吕爱青相关的细节没有想起来,导致我一直都不能释怀。” “细节?!”张睿微微一怔,“那你又想起什么了吗?” 张欣然摇摇头,“我当时不知为什么,特别得害怕,不停的看到吕爱青,感觉她就在我面前瞪着我,我吓得不行,就落荒而逃了。” “这样啊。”张睿叹口气,关切的对女儿说,“当年的事情也不能怪你,要怪只怪那个杀人的畜生,好在他现在已经被我们抓住了。我想吕爱青在天有知,也应该瞑目了。她没有道理再埋怨你!!” “你们真的抓住了凶手?” 看到女儿神情怀疑,张睿说,“当然啦,证据确凿。怎么了?” “哦,没什么。”张欣然的脑海中却浮现出程飞阴毒的嘴脸。 “喂,你们在聊什么呐?也不去帮我一把。”邓佳佳端着沉甸甸的大托盘走来,上面放了各种酱汁和小菜。 张欣然和张睿急忙停止了谈话,等肉和菜都上了桌,一起动筷开吃。邓佳佳今天很高兴,叽叽喳喳的聊着学校里发生的各种趣事,好像早已经把家里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张睿和张欣然倒也觉得省心,小心翼翼的陪着笑容,一起热热闹闹的吃完了这一顿。 第30章吕爱青的诅咒(6) 吃完饭,走出餐厅。张欣然无意之中一抬头,猝不及防的又似乎看到了吕爱青的身影,他夹杂在街道对面的行人中从眼前一闪而过。 张欣然有些恍惚。 她最近已经太多次看见吕爱青了,无论是梦里、脑海中还是现实,这个女人就好像隐藏在各个角落,随时都能出现在自己眼前吓她一吓。连她自己都搞不清楚到底是吕爱青更可怕,还是程飞更可怕。 “你没事吧?”张睿有点儿担忧的看着女儿。 “没什么,就是头晕了一下。” 张睿没再多问什么,把她们母女送回了家,自己就回老房子了。 邓佳佳早早的就上床睡觉了,入睡前还特意跑到张欣然房间里,对她说:“老妈,要不要我找一根链子给你拴在床上啊。免得你大半夜又梦游,我还得起床撵你……” “谁梦游了,去睡觉去,别捣乱。”张欣然假装嗔怒。 她倒不是没有这方面担忧,既然吃药也不好使,索性给自己沏了一杯浓咖啡,找来几本书看,打算平静情绪,等到自然困了,再眯一会儿。 一开始还好,她能安静的读进去,很享受那种沙沙的翻页声。但就在某个不经意的时刻,一个念头毫无征兆的从心里冒出。似乎有个人在自己耳边轻声问:“你还记得你有强迫妄想型精神官能症吗?” 她马上在心里告诫自己,千万不要胡思乱想。 可是越这样想,心里就开始产生微妙的变化。 之前那些干扰过自己的各种妄念,突然一个个清晰的从脑子里冒出来,她越想抑制就越往外涌。 本来自从她知道了强迫症产生的原因,她的妄想症状就基本上得到了控制,然而今天去丁潜那儿之后,她又开始对自己产生了怀疑,妄想症便乘虚而入。如今她最担心的梦游没有出现,倒是妄想症又要旧病复发了。 她可是着实吃过苦头,但对这种病无能为力,只有一个办法能控制它——魔鬼契约疗法。 虽然这个办法有点儿不耻,但一开始却是帮她有效的遏制住了妄想症。 丁潜告诫她,这个办法只是权宜之计,不适于长期使用。 眼下,张欣然别无他法,又想到了魔鬼契约。 她在心里默默的向女儿道歉,然后默念道,“不管你是神,是魔,还是妖,只要你能听见我说话,我愿意用我女儿的性命和你约定。如果我一旦做了妄念强迫我去做的事情,那就请取走她的性命……” 就在她默念完,心里忽然冒出了吕爱青的声音,“你以为你还能跟魔鬼立约?难道你忘了你上次破坏约定驱车去水佐岗找女儿的事情了吗?” 张欣然的心突然一坠。 她竟然把这件事忘了,那是邓佳佳第一次失踪。有个人匿名发短信告诉她去水佐岗找女儿。但她早已经跟魔鬼立约,其中就有一旦她去水佐岗女儿就会死这样的约定。她当时曾犹豫再三,由于情况特殊,她后来还是去了,最后才知道闹了个大乌龙。邓佳佳只是去同学家住了几天而已。但她无形中确实是破坏了契约。 如今当强迫症彻底复发,她再次回想起这些,几乎陷入了绝望。 “你应该知道破坏契约,将是什么后果吧。”吕爱青说。 “不,不行,我女儿不能死。这都是假的,根本就不存在什么契约,也没有什么妖魔鬼怪,统统都是假的。” “既然是假的,那你为什么还要那么虔诚的订约呢?所谓信则灵,不信这不灵。你信了,那它就灵了……” “可这都是我的错,我女儿不能因为我这个自私的母亲受过,这不公平!”张欣然几乎是在乞求,仿佛面前真的站着吕爱青一样。 “这原本来就没有什么公平可言,是你自己选择相信它的。” “不,不,不行,一定……一定还有别的办法,一定还有……如果我杀死自己,是不是诅咒就不会降临到我女儿身上了?” “谁知道呢,或者,”吕爱青的声音忽然变得很轻,犹如魔鬼在呼吸,“你去杀个其他人来代替你女儿,也未尝不可……” “……” 呼一下。 张欣然清洗过来,发现自己已经身在大学礼堂的讲台上,正指着黑板上的板书发呆。感觉上她好像正在讲课,可是她一点儿都想不起来要讲什么。 讲台下面的学生们瞅着她窃窃私语,似乎觉得老师今天很反常。 这时候,坐在前排座位的那个维吾尔族女生玛依拉举手问问题,她问的恰好就是张欣然讲到的地方。张欣然给她做了解释,也马上明白过来。 玛依拉是她带着硕士研究生,十分善解人意,看她卡壳了,巧妙的提醒了张欣然,不至于尴尬。 张欣然一边往下讲课,一边逐渐意识到自己所处的是现实,不是虚幻。她现在都有点儿时空错乱了。感觉昨天晚上好像就在刚才,只是一瞬间就来到了第二天课堂上,之间的发生的事情,她都记不住了,她唯一能记住的就是女儿要死了。 强迫妄想有时候是一种很怕的东西。你明知道门锁已经锁了,还要一遍遍的检查,你明知道手已经洗过不知多少遍,还是控制不住去洗。张欣然明明知道“女儿会死”不过是由一个没有任何科学根据的伪命题推导出来的,可她还是无法不担心。 有一个著名的关于强迫症病案,曾有一个人被别人告知在他刚刚喝下的水里下了蛊,预言他20年后的今天必死。这个人从此生活在惶恐之中,无时无刻不在担忧他的死期,时间慢慢过去了20年,可就在他被预言的死期到来前一天,他开枪自杀了。 浑浑噩噩的挨到了晚上,张欣然都没敢去接邓佳佳,给父亲张睿打电话,说她晚上加班让他接孩子去他家。 办公室的其他老师下班之后陆陆续续都回家,之后只剩下她一个人靠在椅子上,望着窗外晚霞渐落,夜幕降临。 吱呀—— 办公室门被人推开。 一个女学生走进来,正是那个维吾尔族女孩拉玛依。 第31章再杀吕爱青(1) “张老师,你还没下班呐?”拉玛依说。 “哦,我今天加班。” “您还没吃晚饭呢吧。”拉玛依殷勤的走过来,把一份快餐饭盒用塑料袋装着放在了张欣然办公桌上。 “你这是……” “我听说老师你今天晚上在办公室里没回家,顺便去食堂买了一份晚餐,也不知道合不合口。” “谢谢了。多少钱?” 张欣然要掏钱,拉玛依急忙拦住,“不用,不用,老师不用那么见外。赶明儿有时间我去老师家做客,老师再给我做点儿好吃的就行了。” “那好吧,过几天有时间去我家聚聚。现在也不早了,你也赶紧回宿舍吧。” 拉玛依“嗯”了一声。无意中看到办公桌上有张模糊的照片,歪着头瞅了瞅,忍不住问:“咦,这是谁呀,张老师?” 张欣然急忙拿起那张照片抓在手里,“哦,没什么,我以前的一个学生……” 拉玛依似乎觉得老师今天很反常,关心的问,“张老师,你没事儿吧,感觉你今天好像不太舒服呢。” “我没事。” 拉玛依伸手试了一下张欣然额头,“哎呀,老师你发烧了,难怪看你脸色不好。” 张欣然却像被咬到似的,慌忙把额头从拉玛依手上挪开。 那个被她努力压制的念头,呼一下又清晰的冒出来—— “我女儿要死了,除非有人能替代她……” 这个念头把她吓一激灵,一动不动的僵在那里。 拉玛依还在喋喋不休的说:“你要是生病了,我宿舍里还有药呢,我去给你拿点儿。” “我说了,我没事!”张欣然忽然抬高嗓音把拉玛依吓了一跳。 “老……老师……” “你赶紧走吧,赶紧走!!” 拉玛依完全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只是表示一下关心,张老师怎么突然就对自己发这么大脾气呢。 她不敢多问,郁闷的转身走了。 张欣然虚脱的靠在椅子上,缓缓张开手,露出了那张捏得皱皱巴巴的照片。 照片上青涩的吕爱青也变得皱皱巴巴的。 脑子里妄念又在蠢蠢欲动了,不停在提醒她,她女儿要死了,她女儿要死了…… 尽管张欣然知道女儿现在和外公在一起很安全,但是她担心意外,无法控制的担心。 她哆嗦着拿出镇定剂,倒出很多片就着水服下去,盼望着自己赶紧睡一觉,把那些塞满脑子的讨厌念头统统撵走。 她真睡着了。 …… …… 她做了一个很可怕的梦。 在梦里她又回到了那条阴森的街道。街上没有一个人。她一个人在街上拼命奔跑,似乎背后有什么在追她…… 接着又做了一连串离奇古怪的梦,甚至她梦到死的人不是吕爱青,而是她女儿。被切成了2000多片,装在一个个包裹里…… 她一激灵从睡梦中惊醒。 然后吃惊的发现,她竟然是趴在校园小树林里的长凳上。此时,天已经大亮,空气清冷,潮湿,似乎已经到了早上五六点钟。树林外的路上能看见早起晨练的学生跑步。 又梦游了吗。 她直起酸痛的身子,冷的直打哆嗦,检查一下自己,没有什么异样,方才松口气。至少这次梦游,她没有上次走那么远。 “啊——” 忽然不知从哪里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 把张欣然吓了一跳, 她走出树林,就开始看见不少晨练的学生急匆匆往湖心亭那边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张欣然本能的跟在他们后面,来到了校园的人工湖。在人工湖的岸边矗立着一些造型各异的雕塑。不少人正围在其中一个雕塑周围,不知道在盯着看什么。 张欣然走过去,有的学生认出她,声音哆嗦着打招呼:“张……赵老师……” 说话的男生已经吓得面无血色了。 那些女生甚至都捂上了眼睛,有的哭起来。 张欣然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她走进人群,赫然看见雕塑上坐着一个女生。 雕塑是月牙形状,女生正好依靠着月牙坐着,感觉如同在歇息。然而在她胸//脯正中却插着一截黑乎乎的东西。这东西似乎插得很深,大量血水从女生身体里流出来,把白色的雕塑染红了大片,像刷了一层猩红的油漆。 人早已经凉透了。 有的胆子大的点儿的男生还互相嘀咕,“这是咱们学校的女学生吗?” “不知道,从来没见过。 “我也没见过。” “张老师……你见过这个女生吗?” 张欣然呆呆的看着死尸。 她认识。她太熟悉了。没有人比她更熟悉这个女人。 黄上衣,黑裤子,露趾凉鞋,短发带波浪。普通又青涩的五官。 她早已经把这个女人从头到脚的全部特征都记在了心里。 她充满了愧疚,恐惧,又憎恶的女人。 吕爱青。 这具尸体就是吕爱青。这个20年前就被杀人碎尸、切割成2000多片、骨肉分离的女学生20年后的今天又被杀死了一次。 “她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张欣然喃喃道。 “我们学校的?她是谁?哪个系的啊?”有个男生钻牛角尖似的问。 “……” 张欣然没法回答,如果她说了,怕这些学生全会吓跑。 …… …… 最先接到报警的110火速赶到,将现场控制起来,蓝京刑警队随后赶到,当他们仔细辨认尸体之后,有个老警察像见了鬼似的惊呼,“这……这不是吕爱青吗?” 半小时后。 刑事调查局特案组赶到。 看到死者之后,所有人都难掩惊愕。 他们这些天专门调查南大碎尸案,吕爱青的照片不知看过多少遍了。眼前这个死者无论长相还是穿戴都十分酷似吕爱青。如果真有这样的巧合,那真是见鬼的巧合了。 学校负责接待警察的是教务处长,姓张。杜志勋问张处长,“死者是你们学校的学生吗?” 张处长很为难的说:“我仔细查了,还没有查到,不过看见过她的学生和老师都不认识她。也可能不是我们学校的吧。但不知道为什么会死在这里。” 第31章再杀吕爱青(2) 蓝京刑警队这次带队的是副刑警队长祖光,刚刚跟杜志勋合作过,彼此并不见外,他走过来说:“死者身上的衣兜我们都翻了,什么都没有,暂时没法确定身份。死因就是胸口刺进的那个凶器,好像一把刀或是带尖的什么东西。看样子倒很像是情杀或者抢劫之类的,凶手一时冲动捅死了被害人,然后逃之夭夭,连尸体都顾不上处理。” “既然你觉得案情简单,为什么会想到找我们呢?” 祖光咂咂嘴,“就是有一点太不可思议了。死者的相貌和衣着简直就跟照片上的吕爱青一模一样啊。我第一眼看见把我着实吓了一跳。我有点儿拿不准,想请你们来看看。杜组长,你觉得能是巧合吗?” 杜志勋望着月牙雕塑上的尸体,此时柳菲和李达已经开始给尸体拍照了。 他说:“我从来不轻易相信巧合。我们刚刚抓住了南大碎尸案的凶手,马上就有一个酷似吕爱青的人被杀了。我宁愿先想想这其中到底有没有联系。” “可是能有什么联系呢,案子我们已经破了,凶手我们已经抓到了。” “……”杜志勋没有回答。 这起突发杀人事件令他也很意外。表面上看,作案手法粗暴直接,毫不出奇,但就因为被害人酷似吕爱青,让这起看似普通的杀人案别有一番意味。 “组长!”柳菲忽然喊杜志勋。 杜志勋走过去。“什么情况?” “你看。”柳菲说着,用手指在“吕爱青”眼睛和眉毛上轻轻蹭了蹭。 杜志勋就发现死者脸上被蹭过的地方看着似乎有点儿不一样了,好像掉了颜色似的。“这是……” “死者化过妆。” “化妆!?”杜志勋有点儿难以置信。 化妆难道能把一个人变成另外一个人? “嗯。是很高超的化妆技巧。我可以在这里就给死者卸妆,恢复她的本来面目。”柳菲很自信的说。 “那你试试看。” 柳菲朝郭蓉蓉摆摆手。 “干什么,小菲姐?”郭蓉蓉走过来。 “你的卸妆水带了吗?” “开什么玩笑,我是素颜美女,从来不化妆,哪用得着卸妆水?” “难道是我记错了?我还记得看见你把某某人的照片放在化妆镜里面了,那个某某人是谁呢,我好像头两天还见到他了……” “哎,你别胡说了,哪有那回事儿。我去车里给你找卸妆水不就得了?”郭蓉蓉跟踩了尾巴猫掉头就跑了。 去不多时,她果然拿着一瓶卸妆水回来了,呲牙咧嘴还挺心疼——我兰蔻系列啊! 柳菲用几个棉签蘸着卸妆水在被害人脸上涂抹了一阵,一件奇迹的事情发生了。 众人眼见着吕爱青的脸孔逐渐变化,眼睛、鼻子、嘴的位置看着似乎也都没变,可是到最后就变成了一张完全不一样的脸。而且她的头发也是假发,柳菲一把拽下,死者本来的长发随即掉下来。 “伪装吕爱青!?”杜志勋望着这具一下变得完全陌生的女死者,惊愕之余露出冷笑。 这个案子到真有点儿意思了。 化装成谁不好,为什么偏偏上吕爱青? 就在这时,站在警戒线外面围观的一些学生出现了shao动,其中有人惊呼,“这不是依依吗?”“是啊,有点儿像啊,不会吧……” 杜志勋招呼那几个学生过来,几个学生还有点儿不敢靠近尸体,走近几步就站住了。 “你们认识死者?”杜志勋问。 “看着有点儿像咱们学校的一个学姐。”其中一个男生说。 “她叫依依?” “依依是她的外号,她是维吾尔族的,叫拉玛依。跳舞跳得特别好,长得也漂亮,人还随和,不少人都喜欢她,管她叫依依姐……” 杜志勋马上告诉教务处张处长想办法联系一下这个女学生,看看死者是不是真是她, 他又叫郭蓉蓉和钟开新陪张处长一起去,一旦确定了死者身份。让他俩顺便了解一下死者的人际关系和遇害之前的情况。 柳菲那边的现场勘验已经结束了。 她对杜志勋说:“从被害人的尸僵情况和角膜混浊程度推测,被害人的死亡时间8到9小时之前,也就是昨天晚上的9点到10点之间。死因就是被害人胸口那个明显的刺伤,其他部位没有明显受伤,应该是一击毙命,不过……凶手的袭击手法看似普通,其实有些独特……” “哦,怎么独特?” “这个得回法医室检查,我要解//开她衣服才行。” 杜志勋明白了,便让柳菲他们先把女尸运回刑事调查局。面对这种突如其来的案子,他也没有什么良策,感觉上似乎跟南大碎尸案有些牵连,但案子出现的又十分突兀。眼下先看看柳菲和郭蓉蓉的调查结果再做打算。 …… …… 解剖台上。 安静的平躺着少女冰冷的尸体。 她身上的衣服已经完全tuo去,西域姑娘那白皙丰盈的身体宛如熠熠生辉的艺术品,却被插在胸//部的那个狰狞的凶器彻底破坏了。 诚如柳菲所言,被害人的身上除了胸口那处致命伤,周身看不到任何明显的伤痕。 “从被害人身上尸斑位置看,被害人死后没有被移动过。可以确定,杀人现场就是我们发现的尸体的地方。” “就是说凶手是在人工湖雕像上把被害人杀了……”祖光看了看杜志勋,“一般凶手杀人肯定都希望在僻静的地方动手。南大校园的人工湖是个开阔场地,在那儿杀人很容易被发现,除非是激情杀人。凶手本来是与被害人在那里见面谈话,突然失控下才杀了这个女孩,这样的案子屡见不鲜,倒是很符合情景呀……” “那为什么被害人要化装成吕爱青呢?” “这……”祖光回答不上来。 柳菲这时插嘴:“激情杀人应该不是。” 她回答的简练肯定。 “原因呢?”祖光问。 第31章再杀吕爱青(3) “我这里还发现了一个疑点。被害人身上也不是一点儿其他伤都没有。在脖子上有点儿划伤,不过不太明显。我推测,应该是凶手先从后面突袭被害人,先是用锋利的利器抵住她脖子,把她挟持了,所以在被害人脖子上留下了一点儿划伤。然后,挟持被害人来到人工湖,凶手在那里才把被害人杀死的。” “凶手为什么要这么干,完全违反常理啊。”祖光更加疑惑。“再说,凶手明明是往被害人胸口上刺,这也很像是一时冲动做出来的,甚至被害人都有可能呼救呢。如果是一个早有预谋的罪犯,直接在脖子上拉一刀不是更省事。” “我只是根据尸检结果做判断。”柳菲淡然回答。“至于你说到凶手杀人的手法,我需要检查之后才能断定。” “杜组长,那你怎么看?祖光问杜志勋。 “我倾向于柳法医的思路。”杜志勋说,“这次杀人表面上看确实很像激情杀人。但事实恐怕恰好相反,我觉得它更像是一起蓄意谋杀。” “杜组长也这么觉得?” “根据各种细节来推断,我认为凶手应该是先劫持了被害人,然后把她化装成吕爱青的模样,逼迫她穿上吕爱青的衣服,最后把她带到人工湖,杀死在雕塑上。他真正目的就是故意暴尸,让越多的人看见越好。而南大恰好就是当初吕爱青念书的地方。这起看似普通的杀人案,有太多的巧合都指向当年那起碎尸案……” “可是南大的凶手我们不是已经抓到了吗?”祖光忍不住说,“聂洪生的杀人证据确凿,虽然法院还没有判,但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他都被捕了,怎么还会有牵涉南大碎尸案的案子呢。难不成他还有同伙不成?” “聂洪生是那种独狼式的凶手,以他当年的作案方式也不可能再有什么同伙。这一点我敢肯定。”杜志勋说。 “可如果不是这样,那为什么会有人用这么怪异的方式杀人呢,而且还要十分了解吕爱青,才能把一个完全长相不相同的人打扮成吕爱青的样子。这个人的身份和动机实在让人没法猜透啊!” 祖光恰恰说出了杜志勋的疑虑,他默然望着解剖台上的女孩。柳菲正小心翼翼的把凶器从女孩胸口取出。 她显得有些吃力,终于一点一点的把凶器从女孩胸口拔出来。 原来是一把锋利的匕首。刀刃就有十几厘米长,笔直锋利,上面被血迹沾满。 这样一把刀是直没至柄的刺入被害人体内,几乎把被害人的身体贯穿了。足以见得凶手心狠手辣,压根就没有打算留活口。 柳菲仔细观察着死者的伤口,那张咧开的好像嘴巴一样瘆人的口子,对她来说却似乎带有某种着迷的魅力。 她似乎还不罢休,从器械盘里拿起手术刀,从女孩锁骨之间到会//阴做了一条笔直的切口。锋利的刀子划过皮肉,发出丝绸撕裂的微响,女孩漂亮的皮肤现在不仅仅多了一个窟窿,完全被切成了两半,从里面露出了黄色的脂肪和鲜红的肌肉。 柳菲神色平静依旧,丝毫没有暴殄天物的愧疚。 她的注意力完全在死者的胸//部,透过切开的巨大裂口,能清晰的看见里面的骨骼甚至内脏。 “果然是这样的。”柳菲忽然有点儿兴奋。 “怎么了?”杜志勋问。 “我想我现在能回答刚才祖警官的疑问了,关于凶手的杀人手法。从外表上,这一刀刺在胸口很随意,很像一时冲动做出的事情。其实刚好相反,这一刀不偏不倚,正好刺在被害的胸口中间,早在案发现场时,我就注意到了,经过解剖,现在我可以断定,凶手的这一击刺杀是早有预谋,绝不是随随便便做的。” “刺在胸口中间能代表什么?”祖光还有点儿没明白。 “不代表什么,但是在解剖学上就有特殊的意义了。刀刺的位置不偏不倚正巧在胸骨底部胸骨剑突上。” “胸骨剑突?” “这么说吧,胸骨位于胸腔正中间连接左右肋骨,是块扁骨,分胸骨柄、胸骨体和剑突3个部分。剑突在最下面。人在三十岁之前的时候这个部位是软骨,过了三十岁钙化变硬。死者伤口的位置恰好就是剑突位置,由于被害人只有二十多岁,胸骨剑突还是软骨,凶手这一刀轻易就能刺穿,而剑突的后面就是肺动脉,这一刀直接切断了动脉,造成被害人瞬间大出血,她根本就来不及呼救便毙命了。因此也可以说,凶手相当精通人体解剖学。所以他才有恃无恐的把被害人带到开阔的人工湖,根本就不怕被害人呼救。他把一切都计算好了。” “精通人体解剖学……”杜志勋一凛,“你的意思是凶手是一名医生?” “而且是名外科医生。寻常人不太会想到用这种方式杀人,尤其还是在夜晚,没有精准的外科技术,凶手很难做到一击毙命。要知道胸骨的其他部位都很坚硬,剑突两边还有肋骨,稍有偏差就会失手。” “外科医生杀人……还跟南大碎尸案有联系……”杜志勋喃喃自语,若有所思。 有人这时候走进解剖室。 是郭蓉蓉和钟开新。 两个人风尘仆仆的走进来。看见解剖台上已经开膛的尸体,郭蓉蓉本能的站远一点儿,对杜志勋说:“组长,被害人的信息我们已经查出来了,就是那个拉玛依,她昨天晚上就没有回寝室,死者的面部照片让她的室友看过,都说是她。” “她的人际关系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杜志勋问。 “人际关系很好,她人长得漂亮,性格开朗,学生中的人员很不错,属于男生 第31章再杀吕爱青(4) “怎么不说了,接着说。”杜志勋催促。 郭蓉蓉卖了一个关子,“组长,你知道这个拉玛依是谁的学生吗?” “……” “她是张欣然带着硕士研究生。” “哪个张欣然?不会是目击南大碎尸案凶手的那个女老师吧?” “就是她。是不是很巧?” “你还查到了什么接着说。” “根据我打听的情况,被害人拉玛依昨天晚上大约9点钟离开的宿舍。室友曾问过她去哪儿。她说去办公楼看看老师回没回家。她指的老师应该就是张欣然。昨天晚上,张欣然就是在学校里过的,没回家。” “那拉玛依后来有没有回过宿舍?” “没有。更巧的是,有人在食堂看见了拉玛依买晚餐。你猜猜她想干什么?” “这么晚了买晚餐,不会是给张欣然送吧。” “不愧是组长,对,她昨天晚上就是给张欣然送晚餐去了。当研究生的讨好自己的导师也很合情理。但问题是,她送完晚餐之后,就没人知道她的下落了。我们在调查这件事的时候,碰巧还有一位昨天在办公楼值班的保安向我们透露了一个线索。他昨天晚上大概9点半左右,在楼里巡视了一圈,经过一间办公室的时候,听到里面传来争吵声,然后跑出来一个女学生,似乎是堵着气离开了。这个女学生就是被害人拉玛依。那间办公室我们打听过,昨天晚上那个时间段只有张欣然一个人在。这样一看,前后各个目击者提供的线索就联系起来了,拉玛依昨天晚上离开寝室之后,去食堂给张欣然买晚餐送去,不知因为什么原因两个人发生了争吵,然后她独自一人离开,之后就失踪了……” 郭蓉蓉的调查结果让原本开始复杂的案子更复杂了。 刚刚柳菲推测出凶手是外科医生。现在郭蓉蓉又把怀疑的矛头指向了张欣然。 每个人又似乎都有道理。 杜志勋问柳菲,“你怎么看?” 柳菲偏偏避开她和郭蓉蓉的分歧没谈,而是说:“拉玛依离开办公楼的时间倒是确实与尸检判断的遇害时间相吻合。” 郭蓉蓉问杜志勋,“怎么办组长,这个张欣然……” “把她找来吧。先不要声张,就说让她来认尸,顺便了解一下情况。” 既然没法确定任何一种可能,那就全部调查,或许能找出其中的联系。 …… …… 张欣然第一次走进停尸房。 那冰冷的寒气和一片死寂的苍白房间让她本能的产生畏缩,她勉强支撑着自己单薄发抖的身体。 法医柳菲就站在一个盖着白布单的推尸车旁,躺在车上的尸体透过白布单呈现出一具僵硬的人形。 张欣然双腿发软,都点儿不敢往前走了。 带她过来的郭蓉蓉,轻轻在她背后推了一下,“张老师,请你过去看看是不是你学生?” 这是杜志勋的主意,他想先试试张欣然的反应看看再说。 张欣然鼓足勇气,硬着头皮走到推尸车前。柳菲目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张欣然的脸色几乎跟盖尸布一个颜色了。 柳菲掀开了覆盖死者头部的一角,露出了被害人的脸。 张欣然勉强低下头看了一眼,当她的目光一接触到死者,就像怕被咬到似的急忙逃开了。 站在一旁的郭蓉蓉看在眼里,问她:“是你的学生吗?” “……是。”张欣然勉强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脑子里轰轰作响。昨天还朝气蓬勃的学生,转眼之间已经变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你再仔细看看,别再搞错了。” “没错,就是她。” “你只看了一眼,就确定没有看错吗,还是你很确信她肯定死了……” “我……我不太明白郭警官你的意思。” “那么这个你明白吗?”郭蓉蓉平时胆子小,关键时刻不知哪来的胆量一把掀开了白布单,正好露出了被害人胸口的刀伤。 此时刀已经拔出,只剩下一个深深咧开的刀口,贯穿胸口,张欣然不想看,还是忍不住看了一眼,全身就像突然遭到了电击。 尤其是当她看见尸体中间一条麻线缝合的巨大刀口,胃里的东西一股脑涌上来,蹲在地上呕吐起来。 “被害人是胸//部中刀而死。遇害时间是昨天晚上10点左右。在那之前你见过她吗?”郭蓉蓉根本不给张欣然喘息的机会。 “我见过。”张欣然虚弱的回答。 “在什么地方?” “在我办公室里。” “那么晚了,她去你办公室做什么?” “她给我送晚餐。” “你叫她来的吗?” “我没有,是她自己来的。” “当时办公室里只有你在吗?” “嗯。” “你那么晚了待在办公室干什么?” “我……我手头上还有一些工作没有做完。” “也就是说,昨天晚上9点钟之后,办公室里只有你一个人是吗?” “嗯。” “整整一晚上,只有拉玛依一个人来过你办公室是吧。” “嗯。” “那么昨天晚上,曾有人路过你的办公室,在门外听到里面传来了争吵。那就只能是你和你学生在吵架了。” 张欣然稍微缓过来一些,慢慢站起来。面前的郭蓉蓉已经不是前几日私底下见面时,那个娇蛮调皮的小姑娘了,她一脸严肃,明察秋毫的目光让张欣然倍感煎熬。 她努力克制内心的慌乱,“郭警官,你对我说这些是在暗示什么吗?” “我是做例行公事的询问。毕竟你是死者生前最后见到的人,我们理应向你了解一些情况。” “你现在都了解清楚了?” “还有一个问题。在你学生拉玛依离开办公室之后,你在哪里?” “我一直待在办公室。” “你确定吗?”郭蓉蓉那对大眼睛灼灼的盯着张欣然。 张欣然心头一阵慌乱,无意中又看见了躺在身边的拉玛依,她闭上眼睛平静了一会儿,缓缓道:“让丁医生来吧。” “什么?” “让丁潜来,我想跟他说。” 第32章未曾揭露的死因(1) “呵,你在说笑话吗?你在警察局不跟我们警察说,要跟一个心理医生说?” “我只要跟他一个人说。否则我就拒绝回答你们的所有问题。”张欣然忽然变得十分强硬。 “你……”张欣然来这一下,郭蓉蓉也没招儿了。毕竟人家现在连嫌疑人都算不上。她也不能强行审问。 她看了看柳菲,希望她能帮忙。这家伙总跟死人打交道,对活人还是很有威慑力的。可没想到关键时刻,柳菲居然跟个木头似的站那儿一言不发,装起了断臂维纳斯。 郭蓉蓉只好去请示杜志勋。 …… …… 半小时后。 丁潜开车赶到了刑事调查局。突发事件也让他措手不及。 谈话被安排在了一间普通的办公室。 只有他和张欣然两个人。 张欣然伏在桌子上,眼神发苶,双手在桌上不安的搓着。 丁潜拉了把椅子,来到她面前坐下,默默的看了她一会儿。 “他们都跟你说了吧?”张欣然先开口了。 “嗯。没想到咱俩才两天没见,就发生了这种事情。对拉玛依的死我感到很抱歉。话说,我也见过那个女孩儿,挺不错的一个姑娘。可惜了……” 之后又是沉默。 “你也怀疑我吗?”张欣然忽然问。 丁潜沉吟了一下,“那要看从哪方面说,你不是也有秘密没对警方说吗?” “……” “把我找来,你想对我说什么?” “我又梦游了。就在昨天晚上。” “什么时间?” “也就是拉玛依离开我的办公室之后,我吃了几片镇定剂,想趴在办公桌上睡一觉……当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校园北区的小树林里,当时已经是早上了……之后,我才知道昨天晚上有人被杀了,当时我还去看了一眼,当时死者打扮的跟吕爱青几乎一样,我根本没认出来她是拉玛依,是后来郭警官他们告诉我的。我自己也感觉这件事太蹊跷了,我是说,我眼睁睁的看着拉玛依走出我的办公室,怎么一转眼她就被人杀害了呢?” 张欣然的说话逻辑有点儿混乱,看得出她此刻情绪很不稳定,但似乎又话里有话。 丁潜坐直了点儿身子,“你梦游的事情跟警察说了吗?” “没有。但我感觉……也许我该为拉玛依的死负责……” “你什么意思?” “也许……是我在梦游的时候杀了她!” 这个回答可是够出奇!够震撼的! 丁潜不露声色的看了她一会儿,“你怎么会这么认为呢,难道你梦到了什么?” “我梦到了吕爱青,还梦到我女儿死了。” “可是……” “丁医生,你知道我昨天为什么没有回家吗?”张欣然很突兀的问。 “……” “我不敢回家。我怕见到我女儿。” “出什么事儿了?” “我的强迫症又开始了。” “……” “这一次比之前更强烈,而且是伴随着梦游一起来的。我现在甚至在任何地方都可能看见吕爱青,连我自己都搞不清楚,她究竟是我的幻觉,还是鬼魂……这些其实都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还是强迫症……还记得魔鬼契约吧。” “你现在还在用它?” “我已经用不了了。因为我已经违反了约定。” 丁潜似乎有点儿明白了,“你是用自己的女儿做为赌约的,一旦违反契约,你女儿邓佳佳……” 张欣然懊恼的叹口气,“我早该听你的,现在我终于是把自己困在里面了。我明明知道它是假的,可是我一旦接受了它,我现在就无时无刻不在担心我女儿出什么意外……” “那么,这跟你学生的死有什么关系?” “吕爱青在我脑子里告诉我的……”张欣然带着自嘲的口吻很沮丧的说,“假如我能用其他人替我女儿去死。那她就可以度过这一劫。” “明白了。所以昨天晚上拉玛依给你送晚餐时,你们发生了争吵,你在那个时候曾经想过要杀她是吗?” “我不知道,我当时心里慌乱得很。我把她赶出去了。然后吃了药,希望能控制住我自己,之后我就睡着了。我不知道是不是我在梦游中做了什么……我……我……” 看到张欣然如此脆弱无助,丁潜抓住她的手,有力的按了一下,“这件事我明白了。你不用太担心……” “哈,明白了什么了?不是中了美人计吧?”办公室门开了一条缝,郭蓉蓉跟只大狸猫一样钻进来。她趴在门外听了半天了。 她别有用心的走到丁潜身后,一对大眼珠审视着张欣然,“大叔,你可要站稳脚跟,保持中立啊。” 丁潜就感觉腋窝后面最软的那块肉被两根小手指头狠狠拧了一下,他一脸平静的忍住了,就是一脑门子的青筋全绷起来了。 “梦游杀人,这我还是头一次听说呢。你听说过吗,大叔?”郭蓉蓉亲切的问。 “我倒是听说过梦游打人的,都能把人当成重伤呢,确实有这种案例,唔……”同一个部位又拧了一下。 郭蓉蓉对张欣然说:“张老师,我们的法医现在正在近一步做鉴定,很快就能出来结果。我虽然听不明白你们刚才谈的什么魔鬼契约,但你杀没杀人,你自己心里最清楚。你是大学老师,iq肯定比我们都高,但也不要用‘梦游杀人’这种弱智的借口搪塞我们吧。” “……”张欣然有口难辩,黯然无语。 “哎,”丁潜见不说话不行了,对郭蓉蓉说,“张欣然是我的患者,她确实是有梦游症,这一点我可以证明,怀疑毕竟不能当做证据。我听说拉玛依是被人一刀刺穿胸口毙命的,而且是直末刀柄。这个力道连你都未必能做到吧,张欣然就更不可能了……” “也许动手的不是她,是她的同伙呢。要不然怎么偏巧她加班的时候自己的学生死了……” 两人正说着,钟开新忽然推门而入,“你们都别在这里争论了,组长叫你们赶紧去法医室。柳医生有重大发现了。” “发现什么了?”郭蓉蓉问。 “我也不清楚,好像是跟当年吕爱青被杀有关……” 第32章数尸块(2) …… …… 法医室。 气氛凝重。 丁潜和郭蓉蓉赶到时,特案组的其他人都到齐了。连副局长宋玉林都到了。还有几个外调的专案组警员,南大碎尸案已经破了,他们暂时还没走,帮忙整理材料。 杜志勋看大家基本都到齐了,对柳菲说:“你就开始吧。” 柳菲戴上乳胶手套,走到试验台,拿过一个装着东西的物证袋。 众人一眼就看出物证袋里的东西是一把双刃匕首。刀刃上结满了血渍。 “这把匕首就是杀死拉玛依的凶器。”柳菲说,“我已经结束了尸检。拉玛依身上只有一处致命伤,就是这把匕首造成的。我要说的就是它……” 匕首并不出奇,木柄双刃,样式普通,几乎随便在大街上的任何一家五金店和大超市都能买到类似的刀。 “我在检查匕首的时候,有了很多意想不到的发现。这把匕首的刀刃上已经沾满了血,但我在这些血渍中检查发现,除了被害人拉玛依之外,还有陈旧性血渍。也就是说,这把刀之前已经沾上过血。凶手是用这样的刀刺杀的被害人。” 听了柳菲的解释,不知内情的人反应都有些不以为然。柳菲固然是有了新发现,但也不至于这么兴师动众。 柳菲看在眼里,不动声色的继续说:“我在发现刀身上有陈旧血迹的同时,还注意到刀刃和木柄尾端钢箍上的颜色已经明显发乌了。这是纯钢的刀,由于年久未用表面就会发生氧化,出现褪色现象。这两个发现放在一起,让我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我提取匕首上的陈旧血迹做了dna分析,结果发现,与吕爱青的血迹样本完全符合。换句话说,这把刀上的血就是吕爱青的血。” 柳菲说到这里,所有人才大吃一惊。 “确定匕首上是吕爱青的血,我又对匕首做了紫外线灯照射……”柳菲说着又从试验台上拿过一张照片放在桌上。“紫外线光可以让血发生氧化反应,新鲜的血液活性元素多,会显得比较亮。陈旧性血液则很暗淡。这样就可以分离出两种血。你们看到的那些亮光十分微弱的瘢痕就是陈旧血,这些血迹也是大面积粘在刀刃上的,其中一部分相当靠近刀柄的位置,说明刀刺得很深。” “照你这么说,难道20年前,吕爱青是被这把刀刺死的?”郭蓉蓉脱口而出。 “可能是这样。” 宋玉林疑惑的看向杜志勋,“你不是跟我说,凶手是用割开四肢放血的方式杀死吕爱青的吗?” 杜志勋承认:“这是聂洪生亲口交代的。吕爱青被碎尸成上千块,头和内脏都被煮过,通过尸检很难断定她的死因,不过聂洪生的说法我们觉得倒是比较合理。” “既然合理,那柳菲发现的这把刀又该怎么解释呢?” “我想,也不排除当年聂洪生是用这把刀给吕爱青放血的。” “既然是这样,聂洪生都已经被被捕了,他杀人的凶器为什么落在眼前这个案子里。杀害拉玛依这个凶手到底是什么人,他又怎么会搞到聂洪生杀人的刀子呢?” “对于当年的杀人凶器,我确实没有详细了解情况,这是我的疏忽。我现在就去看守所提审聂洪生。” “组长,我倒有个建议。”柳菲这时说。“你先等我进行完尸检再说。” “尸检?”杜志勋一凝。 “我想重新对吕爱青进行尸检。会耗费点儿时间,但我觉得有这个必要。这次尸检是专项检查,但很麻烦,我希望你能给我抽调一点儿人手。” “……” …… …… 柳菲让所谓的麻烦比众人想象中更麻烦。 她让杜志勋抽调了五名法医,加上她和李达,一共七个人。他们要做的就是—— 一起数尸块。 就是在解剖间里数吕爱青的2000多块肉片,而且是一片一片的数。 柳菲向来做事冷静稳重,可一旦疯狂起来,那也是相当恐怖。 2000块肉片分成几堆放在四个解剖台上,七名法医除了柳菲之外两两一组,大家开始一块块尸片挑拣起来。场面相当震撼。恐怕自从南大碎尸案出现到现在,历经多少年的侦破,也从来没有人做过这么细致的工作。 再聪明的侦探,再先进的技术,也无法取代耐力与恒心。 经过了两天不分昼夜的筛选比对,七名法医将2000块尸片按照人体大致的部位进行了重新归类。 柳菲重新把大家叫道法医室里,两天两夜没睡,她看上去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变化,只是脸色比以往更苍白了一些。 宋玉林说:“柳医生,你之前给咱们大伙卖了一个大关子,现在大家都还蒙在鼓里,不知道你们这两天到底在忙些什么,听说你们在数吕爱青的尸块?” “嗯,一共是2476块。”柳菲说。 这个冷幽默可是绝对够冷,都能把人下巴冻掉。 看到大家都疑惑不解的看着自己,柳菲不慌不忙说:“其实有些线索就隐藏在我们眼前,只是我们一直都没有注意到。譬如说这些尸块。一直以来,我们的尸检人员都是通过随机挑选几个样品进行检查,然后再根据目测大致估计,推测结论。因此,警方从这些尸块上获得的信息就是——这些尸块的切割十分匀称、一致,由此推断凶手刀工精湛,受过专业训练,进一步引申到犯罪心理,推导出凶手心理素质极佳,有变tai心理等等……” 她说着有意无意看了一眼丁潜。那副拒人千里之外的冷艳外表下,不经意的流露出一股好胜的傲娇。这反倒让她多了几份小女人味。 丁潜很好奇,这样的女妖精将来得什么样的大师兄才能收服得了呢。 “咳咳……”柳菲忽然轻轻咳嗽了两声。 好像在提醒丁潜别溜号,丁潜赶紧端正坐好,认真听讲。 第32章数尸块(3) “但其实这些判断只是建立在最初的主观认定的基础上,并没有足够的科学依据……” 柳菲这句话一出口,连宋玉林的神色都不禁变了。 这句话的口气得有多大,柳菲难道是要推翻之前所有警察、专家对于南大碎尸案的判断吗? “的确,连我自己一开始也受到了这种主观影响,直到我发现了沾着吕爱青血迹的这把匕首,我才忽然受到了启发,”柳菲抽空对李达说,“可以拿上来了。” 拿上来什么? 大家都很好奇。 李达转身走进解剖间,回来时双手端着一个大托盘放在众人面前的桌子上,一股凉气从托盘里散发出来。 大家不由得抻长脖子往托盘里看,见里面铺着一层冷冻的肉片,大概能有二三十片。众人更觉得疑惑了。 “2000块肉片看上去切割得很均匀,其实这个均匀只是一个主管的印象。肉片与肉片之间还是存在一些差异的。” “是啊,这个我们也知道,但这个并不影响判断吧……”祖光实在忍不住了,插了一句。 老实说,柳菲刚才的话等于把他们这些当年参与过南大碎尸案侦破的老警官全给否定了,他心里当然不舒服。这姑娘虽然有两下子,但口气也太过狂妄了。 “不,恰好相反。”柳菲平淡而直接的否定了祖光,指着托盘里的肉片,“我们已经大致按照人体部位把2000块肉片做了大致分类,端上来的这些肉片基本上是害人的腹部位置。” 在常人眼中看到的都是连带瘦肉和脂肪的肉皮。 “这些肉片的切割手法看上去跟其他肉片没有区别,但其实有些肉片还是存在了一些与众不同的地方,你们谁能发现吗?” 让柳菲这么一说,大家纷纷低头细看,似乎感觉有些肉片的形状不太方正,但又不能确定。 柳菲麻利的把多余的肉片拨到托盘四周,只留下七八片肉片。“这几个肉片是我们在几千块肉片中间筛选出来的,外形上几乎与其他肉块没有什么区别,但有一个最细微又最明显的不同——这些肉片的边缘全都出现了皮瓣。这通常说明凶手使用的切割工具有问题,可能是有锯齿或者有缺损的刀具。可问题来了,上千个肉块,只有这几片出现了不规则的皮瓣现象。而且从皮瓣的形态来看,刀具不是切割而是捅刺后拔出形成的……” 柳菲拿起放在桌上的那把匕首,“这把双刃匕首看似锋利,但其中一边出现了一点儿卷刃。我找了块猪肉做过实验,捅刺时恰好能形成相同的皮瓣。由此可以断定,这把匕首正是当年凶手杀害吕爱青的凶器,袭击部位集中在腹部。我根据皮瓣的数量估算了一下,凶手至少捅了吕爱青5刀。2道在上腹部,3刀在下腹部。这5刀刺得都很深,这才是吕爱青真正的死因,而不是聂洪生所说的割开四肢放血……” 祖光还有些质疑,“假如真是柳法医你说的这样,那这把匕首有十几厘米长的刀刃,足以刺穿吕爱青的内脏了,那为什么她的内脏上面都没有捅刺留下的刀口呢?” 很多人都抱有和祖光一样的看法,吕爱青的内脏是保存比较完整的,如果上面真有刀伤,当年的警察早就能发现了。 “关于这一点我也没有找到直接证据,但我想到了一个假设,”柳菲顿了顿,“吕爱青的内脏并非是完好无缺的,也许问题就出在了那些缺失的内脏器官上。吕爱青的左肾和zi宫被完整取走,肝脏和大小肠都有缺损。小肠缺了大约20厘米,大肠缺了大约10厘米。如果我的假设没错,这些地方或许就是有刀伤的地方。只不过因为被取走了,所以才没见到刀口。” 祖光愕然,一下接不上话。 柳菲所说的这种假设已经完全出乎他对这个案子的理解范畴,也从来没有人从这个角度推测过。 柳菲的惊人言论也明显触动了杜志勋,他说出了自己疑虑,“我们一直认为凶手拿走这些内脏,特别拿走是被害人的zi宫、肾脏和一截肠子,这都是一种变tai罪犯获取战利品的行为,但假如按照柳菲的思路,又该怎么理解凶手这种行为?” “掩盖。”丁潜忽然脱口而出。“柳医生就是这么想的吧。” 柳菲点点头。 “掩盖什么?”杜志勋问。 “掩盖杀害吕爱青的手段……把吕爱青切割成2000多片,以及干净利落的取走一部分内脏,都是为了一个目的——掩盖吕爱青被匕首捅死这个事实。否则,为什么匕首上有吕爱青的血迹,尸体上却偏偏找不到致命伤呢;又为什么凶手会在切割有刺伤的部位时全部沿着伤口的位置切,故意让我们看不出破绽呢。假如不是柳医生注意到凶器上有卷刃,花费大量时间一点点寻找出相应的肉片,我们谁又能想到几千个肉片中会隐藏着致命的刀口呢?” 宋玉林皱着眉插嘴,“柳医生的想法虽然新颖,似乎也有根据,但是情理上说不通啊。既然凶手要掩饰,直接把尸体掩埋了或者焚尸不是更好吗,把尸体销毁了比起费这么大精力碎尸、弃尸要省事得多,风险也更低吧。” “如果凶手当时处于特殊情况,不具备这个条件呢?” “什么特殊情况?” 丁潜想了想,摇摇头,“我现在还说不好。” 杜志勋也开口了,“还有个问题你想过没有,丁潜。凶手的作案相当复杂。整齐的叠放小肠和被害人衣物,整齐的摆放内脏和骨骼,还逼迫吕爱青写下遗书。这些行为和碎尸行为完全呼应,都是很能反映罪犯变tai人格的过度犯罪,凶手即便是为了掩盖刺死吕爱青的事实把她碎尸了,其余的过度行为又如何解释?” 法医室里一时间安静下来,十几号人都陷入了沉思。 第32章数尸块(4) 过了许久,丁潜若有所思的唏嘘一声,“其实我也很吃惊。当初杜组长对这个案子的深入分析丝丝入扣,堪称完美,我之前没有过任何质疑的地方,甚至根据你的推理我们成功抓住了聂洪生,他几乎就是一个完美的南大碎尸案凶手。但是……就是因为一把小小匕首,还有柳菲的惊人发现……说实话,她有一句话触动了我心里……她说,我们一开始的那些判断只是建立在最初的主观认定的基础上,并没有足够的科学依据。反过来想想,其实也不无道理。不管我们之前的判断感觉上有多么合理,但在柳菲发现的证据面前就未必能站住脚了。我自己也在反思,为什么我们所有参与办案的人,从20年一直到现在对这个案子的基本思路都是一样的……就好像,当我最早听说南大碎尸案,说一个女大学生半夜失踪,然后被人残忍的肢解成2000多片,我当时就忍不住感慨,这真是一个心里极度变tai的家伙啊。后来当我有幸加入专案组亲自接触这个案子,我亲眼看到了被害人的碎尸和那些完整取出的内脏,人头,骨骼……我最初的对这个案子的印象得到了证实。我不禁拿眼前这个案子与那些我所知道的变tai杀人案作比较,对凶手的变tai人格有了更强化的认识。然后一步步的让自己去理解这个凶手到底是如何思考的,为何要作案,他能从中获得什么……就像开膛手杰克一样,我们惧怕南大碎尸案凶手的同时,又不自禁的为他所着迷。我们不由自主的掉进了对他的幻想中。而这或许恰好与事实相反。” “幻想?”杜志勋惊愕的看着丁潜,想不到丁潜居然用这个词来形容。 所有人,除了柳菲之外,都惊愕的看着丁潜。 “我不确定我现在假设的是否正确,我姑且顺着柳菲发现的结果进一步推测,暂且不去思考凶手为什么要掩藏刺死吕爱青这个事实。我就顺着他这个离奇的行为去推想。假设他不想掩埋尸体,也不想销毁尸体,弃尸是他唯一可行的方案,于是,他想到了通过碎尸来掩盖刺死被害人的真相,这个碎尸的难度相当之大,他依然选择这样做,而且还切去了被害人被刀刺穿的内脏。他十分谨慎的做这一切的同时,我猜,他也想到了更深一层——与其想尽办法遮掩真相,不如更进一步,创造一个足以转移一切视线的杀人狂。这个人不但精通解剖,而且谙熟人心,他知道人们喜欢看什么,更知道怎样去做。他按照一个杀人狂的逻辑有条不紊的分尸,弃尸,连一些摆放尸块以及遗书都准备好了,不可谓不周详……甚至,我现在才觉察到,吕爱青留下的那七个字根本也是凶手跟我们玩得一个心理阴谋……” “怎么讲?”宋玉林问。 “那封遗书表面上看,是凶手逼着吕爱青写的一些咒骂社会的粗话。随后,细心的警察们很快发现,里面有几个字与前后隔开,感觉可能是什么暗示……于是,挑出了这几个字,一共是七个——‘开、五、是、表、人、和、吊’。聪明的人经过分析发现前三个字可以解译成‘凶手是’,便马上联想到这是吕爱青自知凶手要杀她,偷偷在遗书里留下了暗示。根据前面三个字自然就能猜到后面四个字肯定是指代凶手身份,于是乎,破译后面四个字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任务。接下来,凡是接触过这个案子的警察或是知情人,都自然而然的想要破译这四个字,经过了这么多年,各种解译版本五花八门,以至于出现了很多阴谋论。而事实上呢,恐怕这四个字根本就没有任何含义,真正的凶手就是想让我们永远去猜这个无解之谜……一个极度扭曲、神秘莫测的杀人狂形象是不是很符合人们的期待,这封近似于谜语的遗书等于是在强化人们心中对于这个超级杀人狂的定位。而那个躲在幕后、谙熟人心的家伙就这样为人们虚构出了一个可怕而浪漫的幻想……我就说到这吧,再往下说,我不知道还要推翻什么,连我自己都开始惶恐不安了……” 丁潜的话戛然而止,法医室里瞬间变得鸦雀无声,众人患得患失,还未清醒过来。 柳菲的意外发现就够惊人了,丁潜在她的基础上进一步大胆推测,不但把过去这些年警方的认知统统推翻,连杜志勋对罪犯心理剖析和侦破方针也一并受到了质疑。 当然,这不是丁潜希望看到的,也不是其他人希望看到的,案子好容易办到这一步,突然一下退回到最初的原点,无论谁都难以接受。很多人都看向杜志勋,希望他能发表点儿看法。 可是杜志勋罕见的沉默了。对丁潜既没有赞同也没有反驳。但他眼神中却难掩迷茫和落寞。 主持大局的人不说话,顿时就冷场了。 面对有点儿不知所措的众人,宋玉林只好站出来。 他对大家说:“丁潜的话代表他个人的观点,现在集思广益,你们任何想法都可以提,可以说,你们谁还有自己不同的想法?” 看大家都不吱声,他说道:“我倒是还有个疑问。这把匕首现在是插在了女学生拉玛依的胸口,对这个案子你们怎么看。凶手的动机是什么?” 丁潜接过话,“如果宋局之前问,我可能还拿不准,不过有了柳菲的发现,或许我能给出一种比较合理的解释。” “哦,你说。” “我觉得这不是凶手跟拉玛依之间有什么矛盾。说不定他们彼此根本就不认识。看看凶手的作案手段——他把拉玛依打扮成吕爱青,又选择在地势开阔的校园人工湖杀人弃尸,一刀毙命。他真正的用意就是要告诉我们,他才是真正的南大碎尸案凶手,而这把刀就是证据。” 第33章粉笔人形(1) 宋玉林想了想,“即便是这样,那他为什么要这样做?蛰伏了20年为什么选在这个时候突然复出了?” “为什么要选在这个时候……我想……也不排除是我们这一次搅动的动静太大了,惊动了凶手。” “丁医生这点我倒是同意。”钟开新合上放在腿上的笔记本,罕见的站在丁潜一边,“咱们成立专案组重启南大碎尸案调查,这个消息在网络上早已不胫而走了,现在连抓捕聂洪生的消息都有人在传了。我琢磨着凶手很可能也已经知道了。” 宋玉林顺着思路往下说,“照你们的意思,杀害拉玛依的凶手是想证明自己才是南大碎尸案的凶手是吗,而不是我们抓住的聂洪生?” “这算是一个原因。但我觉得还有一个原因。”丁潜说。 “什么原因?” “张欣然。” “……” “我现在觉得,我们可能一直都低估了这个女人在这个案子里的重要性。作为她的心理医生,我很了解她的心理状态以及最近发生的一系列问题。她长期受到抑郁症的困扰,但是最近一段时间她的症状明显加重,还出现的了强迫症、梦游、甚至幻听幻视等等问题。而她症状的加剧,几乎与南大碎尸凶手的复出是同时出现的。围绕她一家出现了很多麻烦——收到匿名信,有人用假人恐吓张欣然,以及她女儿邓佳佳失踪,还有人趁机伪造碎尸案……等等这些全都离不开张欣然。而她恰巧就是当年南大碎尸案唯一的目击者。” “你是想说搞事的人就是当年的凶手吧,这个我倒不否认。我们之前也不是没从张欣然这方面调查过,只是没有发现什么重要线索。” “不,宋局,我要说的不仅仅是这个。我似乎有一种感觉……凶手跟张欣然的关系非比寻常。” “非比寻常?”宋玉林玩味着丁潜的话。 “其实我刚才的推测中有一个很矛盾的地方我一直没有搞清楚……如果我和柳菲的假设是正确的,那么凶手就是一个十分谨慎的功利型罪犯。变tai杀人狂是他伪造的假象。他的目的就是掩盖真相……可问题来了,既然张欣然是唯一的目击者,凶手早就知道这一点,为什么不杀人灭口呢。这样不就会一劳永逸的掩盖住真相吗?他非但没有这么做,反而围绕着张欣然不断搞事,现在又突然冒出来杀人,向我们证明他才是南大碎尸案的凶手。他现在的所作所为等于是违背了他当年作案的最初目的。我实在想不通到底是为什么,想来想去,唯一想到的原因就是张欣然。或许是张欣然改变了凶手的初衷呢,甚至于凶手这次复出的目的就是因为张欣然……” “因为张欣然……那你觉得凶手到底想对张欣然做什么?” “这个我也想不出来。”丁潜显出无奈。“我问过张欣然很多次。她现在能回忆起来的你们也都知道了。我现在真正担心的是,这个家伙下一步还有什么谋划?” 郭蓉蓉脱口而出,“他不会再做一起南大碎尸案吧?” 丁潜和宋玉林全都哑然。 谁知道呢,即便丁潜能分析出凶手的过去,他也无法理解凶手这次复出到底有什么企图。 “这样吧。”沉默良久的杜志勋恢复了平静,开口说道,“暂且不管丁潜的假设到底是不是属实,我打算做两手准备。首先,继续派人对张欣然提供专门保护,以防她出现什么意外,这个有郭蓉蓉负责好了。” “啊,还找我?”郭蓉蓉老大不乐意。 杜志勋没理她,“另外一方面,我会提审聂洪生。哦,柳菲,我还有件事要问你,那把匕首上发现指纹了吗?” “这个我还没有来得及说。”柳菲说,“我仔细检查过,没有发现指纹。不过却发现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柳菲觉得有意思的事情能是什么事? “什么事情?” “我在匕首的木头刀把上发现一些多聚异氰酸酯与多元醚的化学成分。” “那是什么?” “这两样物质混合在一起就是透明胶带的粘性胶质成分。我由此猜测,凶手应该是在杀死吕爱青后,用大号的透明胶带缠住刀柄,把指纹给粘掉了。不过,我接触了这么多案子,一般凶手会戴着手套,或者案发后直接把凶器清洗干净就行了。像这样用透明胶带粘掉指纹的办法,我还是头一次看到,通常人是根本不会想到这个办法的……” 柳菲顿了顿,又说:“其实还有刀上的陈旧性血迹,如果是谨慎的凶手,通常都要把血迹清理掉,可是这个人很怪,一方面掩盖刺死吕爱青的事实,另外一方面又小心翼翼的保存了这把刀。莫非他20年前就准备好有朝一日再次使用这把刀吗?” 没人能回答。 这把看似普普通通的匕首给大家带来了太多震惊。 没人知道如果继续假设下去,还能想象到什么惊人的可能。 …… …… “聂洪生,你到底有没有杀吕爱青!”杜志勋喝问。 聂洪生翻楞着一对浑浊的老眼打量打量他,“杀了。为什么不杀?” “如何杀的?” “杜警官,你也老了吗,记忆力怎么比我还差,我记得我告诉过你……” “直接回答我的问题,你如何杀的吕爱青!” “绑起来割断手脚,放血呗,然后再分尸肢解她。” “你用的什么凶器?” “当然是刀啦。” “什么刀?” “普通的尖刀。具体什么样的我记不住了,我是厨子,厨房里有的是。那还不随手取。” “你有用刀捅过吕爱青吗?” “有啊。” “捅了什么地方?” “她不老实,我胡乱捅她几刀,没在意捅的哪儿?” “你杀完吕爱青之后,那把刀怎么处理了?” “什么怎么处理了,就接着用呗。” “你现在还能找到那把刀吗?” “那我可记不清了。当了这么多年的厨子,净剁肉馅了,用过的刀多得记不过来。” 杜志勋审视了他片刻,又问:“你认识张欣然吗?” 第33章粉笔人形(2) “什么,张欣然?”老头儿咕噜眼珠,想了一会儿,咧嘴奸笑,“我当然认识她啊,不就是那个目睹我抓走吕爱青的目击者吗?” “你都对她做了什么?” “谁,张欣然吗?”聂洪生眯起一对老眼,眼角皱纹堆垒,狡猾的瞧着杜志勋,“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杜志勋死死盯着面前的老头儿。 聂洪生似乎觉察到了什么,故意把那张布满皱纹的老脸在他眼前肆无忌惮的摇晃着,如同招摇着一面破烂不堪的骷髅旗。 杜志勋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愤怒,这样动摇过。 这个老家伙究竟是不是南大碎尸案的凶手? 他到底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 难道他的口供只是靠着狡诈和机智处处迎合警方说的吗? …… …… 傍晚。 古楼区,青岛路。 街边小吃铺。 “真抠门儿,连点儿肉都没有。”郭蓉蓉用筷子搅冷面汤抱怨。 坐在旁边的柳菲倒是很优雅的用筷子挑起几根面条,朱唇轻启,缓嘬慢咽。看上跟吃西餐也没什么不一样。 坐在对面的丁潜耐心的对郭蓉蓉解释,“冷面店里至多是有点儿狗肉,你们八旗子弟不是忌讳嘛。” “那还非要吃冷面呀。哪怕来几个烤串呢,也显示你的诚意嘛,你现在这样叫我们怎么忍心帮你?” “我也没想到你能来呀,你不应该去保护张欣然嘛。我兜里没带那么多零钱,本来是够给柳菲买俩烤串的,让你给吃了。” “喂,你什么意思,就多我一个吗?”郭蓉蓉火冒三丈。 柳菲用胳膊捅捅郭蓉蓉,“我这碗里有半个鸡蛋,你要不要?” “要!”郭蓉蓉把柳菲碗里的半个鸡蛋抢过来,心里多少平衡了一些,还狠狠瞪了丁潜一眼。 吃完面,郭蓉蓉问丁潜:“现在行了吧,你准备什么时候开始来神儿啊?” 丁潜看了看表,“再等等,现在时间还有点儿早,街上人有点儿多。我希望再安静一些。顺便矫正你,我那叫共情术,不是来神儿。” 过了一个多小时,丁潜又看看表,快晚上9点了,街上的人还是络绎不绝,如今的青岛路早已经与20年前大相径庭。要想找回当年吕爱青失踪那个夜晚的情景谈何容易。 “怎么样大叔,可以开始了吗?”郭蓉蓉打着呵欠问。 “还是有点儿人多啊……” “你到底行不行啊,大叔。”郭蓉蓉表示出质疑。“你当着宋局的面打包票,说肯定能找当年案发的那个胡同。不会是在吹牛吧?” “当然不是了。我只是不忍看见老宋头失落的表情。”丁潜急忙辩解。“好吧,现在开始。” 其实丁潜心里也没有底,共情术最需要的就是环境,共情20年前发生的事,他还是第一次。但也是迫不得已。 张欣然记不住当年具体是在什么地方看见吕爱青遇害的,只能大致记住是一个偏僻的小巷。位置应该就在青岛路附近。 丁潜希望用共情术找到这个地方,他笼统的告诉宋玉林,他希望找到当年的案发地点,看看还能不能发现什么线索。宋玉林死马当活马医,也就同意了。 其实丁潜还有自己的打算。 上一次给张欣然做催眠治疗出现了意外,在他准备引导张欣然面对吕爱青被杀的情景时,张欣然的潜意识竟然意想不到的出现了强烈的抗拒反应,导致治疗失败。丁潜直到现在还找不出原因所在。 他直觉认为,很可能是案发当时还发生了某些重要的细节事情,给张欣然带来了刺激,但是张欣然当时年幼,之后这些年又罹患抑郁症并长期吃药,对当年的记忆已经比较模糊了,即使帮她回忆起来,很可能遗漏了一些重要的细节。 如果能找到当年的案发现场,或许能给丁潜提供一些线索。 丁潜首先找到了“千里香云吞面馆”。 如今面馆已经关门。只剩两间瓦房在一片拆迁后的废墟空地上孤零零的伫立着,就跟那个阴险隐忍的老聂头一样。 丁潜和柳菲再次返回这里,心中不胜感慨。 数日前,两个人就在这间破房子里九死一生,差点儿给埋在老聂头火炕下面的死老婆和情夫做了伴儿。回想起来,当时两人并肩作战,倒是出人意料的默契,不禁互相看看,相视无语。 丁潜收回心思,放到案件上,“青岛路是南北朝向,在老聂头之前,吕爱青最后被目击者看到的地方在‘云吞面馆’以南,之后她又出现在了聂洪生的面馆里,吃完面之后就再也没有人看到到她去了哪里。她之后的行踪就成了谜……不过,我看南都大学的方向是在青岛路北边,我想当时的情况应该是吕爱青外出散心,走了很远之后,天也晚了,她开始往学校返回。路过聂洪生的云吞面馆,感觉饿了,周围也只有这一家饭馆还开张。她就进来想吃点儿东西。却遭遇聂洪生非礼,碰巧有客人进来。吕爱青逃脱。我想这些情节,聂洪生应该没有说谎。问题是她出了面馆之后,往哪个方向走了……” “我猜应该是北面,”郭蓉蓉说,“本来她就想回学校。遭到了tiao戏,更要急急忙忙往回跑了。” 丁潜点点头,觉得郭蓉蓉说的合理。“先不管凶手到底是不是聂洪生,当时肯定是在吕爱青离开面馆之后,跟上她,并把她劫持到张欣然所说的巷子里,那么我们就从云吞面馆开始,向北走,模拟那个夜里吕爱青的行踪。” 此时的街道已经较之前有些冷清了,一些小店铺开始打烊,还剩一些较大的饭馆和游戏厅依然灯火通明。更有一些散步遛弯的人还在不紧不慢的在街上溜达。 郭蓉蓉一指大街,对丁潜说:“那你就开始走吧。我跟小菲姐在后面看着你,保证你不会撞大树上……” “这样还不行。”丁潜说。 “你还要干什么?” 第33章粉笔人形(3) “我需要有人扮吕爱青。我共情的是凶手,我需要有一个跟踪的目标。这样才能帮我更好的进入当时的情景。” “真矫情。 “你想试试?” “才不要。” “那就柳菲来吧。没问题吧?” “可以。”柳菲淡然回答。 郭蓉蓉又开始添油加醋:“喂,小菲姐,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这家伙一来神儿就禽//兽不如。还记得当初那个蒋雨馨不,现在北漂当歌星的那个?帮他做共情,好悬没被他掐死,还唱什么歌儿,差点儿跑到阎王爷那儿报道去了。” “放心吧,我没那么弱。”柳菲轻蔑的打量一下丁潜。 丁潜心里很不爽。一会儿变禽//兽让你看看。 “我可以扮吕爱青,不过我倒有个问题。”柳菲对丁潜说。“一会儿我在前面走,你在后面跟踪,我怎么知道当初吕爱青是往哪里走的?” “这个我想过。你主要的作用是刺激我,让我扮演凶手时进入稳定的状态,并不需要距离我很远,只要你存在就可以。我想到了一个办法。我们可以牵着手走。相当于你拉着我,如果我感觉到了什么,我会不自觉往那个方向走,你到时候只要配合我就行了。” “开什么玩笑,这怎么行?”郭蓉蓉马上表示反对。 “没问题。”柳菲毫没犹豫的答应了,伸出手让丁潜握着。“可以了吗?” 丁潜握着纤纤玉指,柔似无骨,温凉如玉。 “嗯,稍等片刻。”他定定心神,调整呼吸,闭上双眼。 脑子里重新回想一遍案情,然后放空大脑,心目默念:“带我回到20年前,3……2……1……” 两个人开始手拉手走在街上。 郭蓉蓉好悬没气得蹦起来,“太眼污了吧,你俩这是在查案还是逛街啊???” 呼——呼——呼—— 他霍然睁开双眼,呼吸急促,意识还有些混沌。 他发现自己正独自一人行走在漆黑的街道上,夜已深,街道两边的商店大都关门了,路灯稀稀落落,远处的住宅楼亮起点点灯火,仿佛夜空里遥远的星光。 偶然遇到经过的行人,他都下意识的低一下头,用竖起的衣领和帽檐遮挡一下自己的脸。那一刻,他真希望自己就是一个影子。 他行走的速度很快,他忽然想起来自己要干什么了。 就是前面那个女孩。 落单,年纪不大,警惕性也不高,看着像一个不经世事的女学生。 这是一个很合适的猎物。 他已经跟踪她差不多五六分钟了,在云吞面馆里,他没有机会动手,便一直跟到了街上。 他很有耐心,深夜的街道机会很多,他不紧不慢的跟在女孩后面,尽量走在阴影中,一边暗自寻找着合适的机会。 前面是南都大学的方向,估计女孩是想回学校,这段路大概能走半个小时,他必须计算好。 走着走着,一条岔路忽然出现在眼前。 女孩经过路口时畏缩的瞅了一眼那条漆黑的街道,加快了脚步。 他了解那条路,很偏僻,这个时间几乎没有人经过。 机会来了! 他犹如一条突然出击的饿狼。速度奇快的扑向了女孩。 那个女孩反应迟钝,等他都扑到她身后了,才往身后看了一眼,瞬间就吓呆了。 他一把从身后抱住了女孩,捂住嘴,把刀子抵在她脖子上,毫不费力的就把她拖进了黑暗的岔路上。 就像他预料的那样顺利。 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他拖着猎物往黑暗的深处走,就像拖回自己的巢穴里。 啪—— 他把女孩按在墙上。 女孩抖若筛糠,充满乞怜的央求他,“求你放了我,你要什么都行!” “你有什么?”他狞笑。 “我……” “tuo衣服。” “什么……不,不行……” 他把刀放在女孩脖子上。 这个女孩性格懦弱,立刻就放弃了反抗,顺从的往下tuo衣服,一直tuo光了最后一件,才光//着身子,畏畏缩缩的站在他面前,面带屈辱,不住打颤。 他打量着她,笑了。 …… 忽然一阵剧痛传来,疼得他呲牙咧嘴。他无比困惑的瞅着女孩,她根本没动啊,那自己怎么会痛? 还没等他想明白,又一阵剧痛袭来,这一次一下把他疼醒了。 “还真投入啊,使这么大劲都没醒过来。把我手指头都累酸了。”郭蓉蓉甩着手。 丁潜这才发现,柳菲正靠在墙上,自己欺身面前,正跟她搞壁咚呢。 两个人四目相对,距离ai昧,还有点儿没出戏呢。 郭蓉蓉一脚把丁潜踹开,“差不多就行了。你俩这是共情呢还是搞对象呢。” 柳菲脸上飞快的掠过一抹绯红,转瞬恢复了冷漠。 丁潜清醒过来之后,揉着被郭蓉蓉掐肿的腰,打量一下周围的环境,不禁吃了一惊。 “你也认出了这里吧……”柳菲说。 她现在背靠的地方是一所高中的栏杆围墙,另一边是一个公共厕所。 “怎么,你们来过这里吗?”郭蓉蓉很惊讶。 丁潜和柳菲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你还记得前几天邓佳佳被绑架那件事吧?”丁潜对郭蓉蓉说。 “怎么会不记得,一想起这件事我就来气。为了找那丫头,我和张欣然在水佐岗还遭人偷袭了呢,到现在都不知道偷袭我的那个人到底是谁。弄到后来,那小丫头居然又跑出来说她不是被绑架,就是跟程飞一起出去玩儿了,你说气不气人?”一提这事儿,郭蓉蓉还有点儿耿耿于怀。 “其实当时我跟柳菲还发现了一点儿内情——柳菲在邓佳佳血液里化验出了和你被袭击时注射的相同的兽用麻醉剂。只是剂量没有你多,所以她昏迷了一段时间自己就醒过来了。” “有这种事?” “嗯,还有,她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躺在程飞失踪的那辆suv里。当时车就停在这个公厕门口。我和柳菲亲自找到的。” “我去,这些事情你们为什么都瞒着没说啊。” 第33章粉笔人形(4) “不是我们想隐瞒,而是这些发现对当时的专案组根本无足轻重。邓佳佳一口咬定自己不是被绑架,是跟程飞一起出去玩儿了,程飞的嫌疑又不充分,谁还能花精力去证明他们说没说谎。至多也就给程飞定个涉嫌侵害未成年少女,那也不归专案组管啊。” “合着我这罪不是白遭了。那个邓佳佳是不是傻,是不是傻,张欣然那么高智商一个妈,姥爷还是公安局长,怎么生出这么个破孩子。要我闺女,早把她扔抽水马桶冲走了……” 丁潜可没工夫听郭蓉蓉瞎抱怨。他仔细打量所在之处,暗暗惊疑:难道这里就是张欣然当年看到吕爱青被杀的地方? 这可跟他想象中大不一样。 首先,这里根本就不是一个胡同,只不过是一所高中的围墙夹一个公厕。公厕后面是个露天的小体育场,有两个篮球架子,几个高低杠和一些简单的健身器材。 这几乎就是一个半开阔的地方,怎么可能会有人选择在这种地方杀人。 “怎么了?”柳菲问。 “我不知道怎么会找到这个地方……完全不是我想象的样子……我跟本感觉不到张欣然所说的那种气氛……也许是我找错了地方。”丁潜叹口气。 “也可能是时间过去太久,当初的街道改建很多吧。” 郭蓉蓉阴阳怪气的说,“谁知道呢,是不是某些人还想找借口再拉着人家的手散散步啊。” 丁潜白楞她一眼,“如果某人妒忌了,这次我就拉她的手散步,还不满意拉着她的脚散步也行……” “呸,谁稀罕,想得美……” “喂,你们两个别闹了,过来看看这里。”柳菲忽然喊了一声。 两个人回头才发现,柳菲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远处,校园围墙是由每隔一段距离的水泥方柱连接的栏杆围墙。此时柳菲正站在十米开外的一个水泥方柱前。 丁潜和郭蓉蓉走过去,往方柱上一看,不由得愣住了。 就在那个一人多高的方柱上,不知是谁用白粉笔重重的勾画出一个人形轮廓。 因为是夜晚,丁潜他们一开始并没有注意到这里有个粉笔画,幸亏柳菲是做法医的,眼力过人。 郭蓉蓉抱着肩膀站在人形画前面端详了半天,“也看不来什么啊,不就是个好像人一样的线条嘛?说不定是哪个熊孩子闲的没事儿在上面涂鸦呢?” “你有多高?”柳菲问她。 “哎呀,你怎么忽然问这个,这怎么能随便说,女生的身高可是个秘密。” 丁潜瞥了郭蓉蓉一眼,“至多1米55。” “喂,你眼睛长两边儿了吗?我是1米61好不好,警校体检的时候不带踮脚的标准身高!!”郭蓉蓉嫉恶如仇的大声说。 “1米61。”柳菲点点头,看着水泥柱上的粉笔画,“郭蓉蓉的身高几乎跟这个人形画的高度一样。我推算过吕爱青的身高,也差不多是这个高度。” “这么巧?”郭蓉蓉惊讶。 “也许不是巧,可能丁潜真找对了地方……”柳菲的目光绕着人形粉笔画观察了一圈,似乎在寻找什么。 她忽然蹲下,水泥柱的下方是土地,她从腿上抽出防身用的解剖刀,在人形画正对的下方挖起来。 不一会儿,泥土下面逐渐露出了一个好像塑料的硬壳。 她绕着那个硬壳继续往深挖,硬壳越露越多,最后当她把那个东西完整的挖出来。原来是一个三层保温饭盒。 “居然这下面能埋饭盒?里面是什么?”郭蓉蓉迫不及待的问。 柳菲掏出乳胶手套戴上,掰开保温饭盒上的卡扣,慢慢打开最上面的盒盖,里面忽然腾出一股刺鼻的气味。 因为天黑看不清,郭蓉蓉瞪大眼睛几乎凑到了饭盒边,一下让这股臭气呛得眼泪都下来了,捂着鼻子跳开,“这是什么东西,太臭了!!” 柳菲微微皱眉,对这种气味再熟悉不过了,“这是甲醛的气味。” 她掏出手电,照着饭盒里的东西,仔细看了一眼,僵固了几秒钟,盖上饭盒盖子,又打开下面两个饭盒看了看,没说什么。重新认真盖好,扣上卡扣,好像是什么贵重的东西。 但是她的脸上的表情却异常凝重。 “到底是什么东西呀?”郭蓉蓉捏着鼻子,仍然忍不住好奇。 丁潜虽然没吱声,其实心里也很想知道保温饭盒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你带枪了吗?”柳菲忽然问郭蓉蓉。 “带啦,怎么了?” “这三个保温饭盒是凶手事前埋在这里的,他猜到我们会找到这里,至于他现在是否在附近……” “在附近?你可别开玩笑了,小菲姐。也许凶手真就是聂洪生呢?他老早儿之前来这儿画的粉笔画,埋得东西。只是我们现在才发现。” “聂洪生不是凶手。”柳菲摇摇头。“我现在可以肯定了。水泥柱上的粉笔画明显是刚画上去的,可能就在我们找到这里之前。聂洪生这些天一直都在看守所里。他根本没有时间……” 郭蓉蓉急忙把枪拽出来,“那家伙不会真藏在附近吧?” “我不知道。但是这个地方肯定就是当年的杀人现场。丁潜找对了。水泥柱上粉笔画指代的就是吕爱青吧。” “那……那饭盒装的到底是什么啊?” “人体器官。” “啊?!”郭蓉蓉浑身一激灵,打了一个冷战,对丁潜说,“大叔,咱们要不要通知组里请求增援啊。万一凶手真有什么埋伏呢?” 谁知丁潜就像没听见一样,一声不吭的望着水泥柱上那个人形粉笔画发呆,跟失了魂儿一样。 郭蓉蓉绕到他眼前,伸手在他眼前晃晃,“喂喂,你咋了,大半夜的,别吓人啊。” 丁潜喃喃道:“你挡住画了。” “我知道,一个破粉笔画有什么好看的,还是想想我说的吧。” “吕爱青就在这里被杀的。” “我知道啦,不就是在这个巷子里吗?” 第34章记忆盲点(1) “我是说你身后,那个画人形的地方,她就是站在那里被活活捅死的,我现在能感觉到她了……” 郭蓉蓉猛觉背后阴风袭来,一个高儿蹦出老远,瞅着那个空洞的人形画,越看越觉得灵异。 这个时候,丁潜招呼也不打,转身往外走。 “喂喂,你要去哪儿?“郭蓉蓉急忙跟过来。“咱三个人现在应该拧成一股绳,凶手就算躲在暗处也不敢把咱们怎么样。落单的准先死。你没看恐怖片里都这么演的吗?” 丁潜也不吭声,闷着头一直走,直到过了学校的围墙他才站下,慢慢转回身。左手边是围墙,右手边是公厕,中间相夹的过道姑且就算作胡同。 丁潜站在这个位置重新望向水泥柱上的粉笔画。 “有什么问题吗?”郭蓉蓉吞咽着唾沫。“你别告诉我你还有阴阳眼啊?” 丁潜幽幽道:“20年前的那天晚上,张欣然就是经过这里时发现的那起凶杀。当时的吕爱青就光//着身子站在粉笔画的位置,被凶手按在墙上。那时候这里还是一条幽深的胡同,张欣然就躲在胡同边,眼睁睁看着吕爱青被凶手杀死……” 郭蓉蓉抻着脖子瞅了一眼,咂咂嘴,“当年她只有十五岁吧,一个小女孩看到这些还不活活吓死啊。要说她也真够可怜的。” 丁潜眯缝着眼睛陷入了沉思。 他想弄清楚张欣然那天晚上究竟看到了什么,让她至今还不敢面对吕爱青被杀的情景。这才是他今天来的真正目的。 只不过眼前的环境与当年发生了很大变化,他只能在大脑中重新构建当时的情景,尽量填补着每一个细节,就如同自己真的置身在当时,当地…… 郭蓉蓉站在他身旁看了半天,发现丁潜就盯着那幅粉笔画发呆,实在有点儿心烦了,“大叔,你又怎么了,咱们都知道吕爱青是怎么被杀的了,还有什么看的啊?你不是真想把吕爱青魂儿给招出来吧。” “我想知道……张欣然当年到底看到了什么?” “她不是都告诉咱们了吗?” “那是通过我的催眠尽量帮她回想起来的,但我担心她还遗漏了一些细节……” “还能有什么细节?”郭蓉蓉抓抓头发,“现在杀人现场你也找到了,凶手还给了提示,把当年杀人的位置都给咱们标出来了,该有的都摆在眼前了。你还想找什么?” “……”连丁潜自己都不知道他想找什么。 但他总觉得,单凭眼前看到的这些还不至于让张欣然不敢回忆。可问题究竟出在哪里呢? 郭蓉蓉见他又不吱声了,不耐烦的说:“哎呀,要我说,你与其在这里瞎想,还不如咱们先回去坐下来好好琢磨琢磨。这深更半夜的,总呆在这里也不安全……” “你说二十年前,张欣然到底在这里都看见了什么呢,难道是街道和建筑变了,有些东西我们都没看到?” “喂,你到底有没有听我在说什么呀?有什么好想的,不就是一个小女孩大晚上瞎跑,无意中碰到了一起凶杀案吗,碰巧死的是吕爱青罢了,要不然谁会在意……” “你等下……”丁潜忽然扭头,定定的瞅着郭蓉蓉。 郭蓉蓉让他瞅着直发毛,“喂喂,你大半夜的别一惊一乍的好不好?又咋了?” “我怎么连这个都没想到,你说得对啊。” “我说啥了,啥就对?” “你看看这条街,虽然连着青岛路,但是很偏僻。20年前肯定更加偏僻。当年张欣然才15岁,一个15岁的小姑娘,大半夜的不在家,怎么敢往这么黑这么偏的地方走,你不觉得奇怪吗?” 听丁潜这一说,郭蓉蓉也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对呀,我们光想吕爱青是怎么被杀的了,竟然忽略了张欣然这方面。仔细想想,这件事真的很奇怪呀。按时间来说,吕爱青被杀应该是在9、10点钟,张欣然早就应该放学回家了。怎么还会往外跑呢……偏巧又撞上了吕爱青被杀……难不成这其中还有什么联系吗?” “……”丁潜心头震颤。 莫非他要寻找的重要细节就是这个? 但他现在打破头也想不出这其中能有什么联系。 “要不你问问张欣然,你不跟她熟嘛,省得咱们在这儿费脑细胞瞎猜了。”郭蓉蓉建议。 丁潜想想也对,掏出手机,犹豫了一下,把电话打到了张睿那儿。 “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儿吗,丁医生?”张睿很意外。 “你现在你女儿家吗?” “没有,我在自己家。” “哦,我想向你打听一件事,张警官,关于你女儿的事情。” “我女儿,她怎么了?”提到张欣然,张睿就本能的有点儿紧张了。 “哦,没事,她很好,我就是想向你打听一件事。张欣然是南大碎尸案唯一的目击者,20年前,1996年1月10日那天夜里,她亲眼目睹了张欣然被杀,这你现在已经知道了。我想问问,那天晚上,你女儿为什么晚上还外出啊,当时有什么意外情况吗?” “唉——”张睿长叹一口气,“你问我,我都很惭愧。我女儿出事儿那几天,我恰好有案子,大半个月都没回家。给她留点儿生活费,她都是自己照顾自己的……等我回家了,她也没跟我说什么,我就是发现她有点儿精神恍惚,还以为是她学习压力大,也没放在心上。现在想想真后悔呀,我当时要是能多陪陪她,早发现这件事,或许就不会出现现在的状况了……” “是这样啊……那我没事儿了,张警官……”丁潜也不知道该如何劝他,挂了手机。 他心里有点儿不是滋味。他虽然没当过父亲,但是他能体会到张睿深深的自责。 作为一名警察,他奉献了自己的全部来守护这座城市的安宁,却没能保护自己心爱的女儿。他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却是一个忠诚的卫士。 …… …… 深夜。 刑事调查局。法医室。 柳菲一回来就投入到忙碌的工作中。 第34章记忆盲点(2) 她把保温饭盒里的人体器官一一摆在试验台上。 丁潜、郭蓉蓉索性一起瞧她工作,过了不一会儿杜志勋也来了,他下午刚从看守所回来,聂洪生的提审并不顺利。一个自知必死无疑的老人,歇斯底里,装疯卖傻,要么絮絮叨叨的重复自己如何把吕爱青大卸八块,要么痛哭流涕说自己是被栽赃嫁祸,谁都没杀,无所不用其极的发xie着人性的丑恶和狡诈。面对这样的犯人,连杜志勋也被搞得精疲力尽。 试验台上依次摆放着zi宫、肾脏、一部分肝脏,一截小肠和一截大肠。 如果不是柳菲给大家逐一介绍,在他们眼里不过都是一些形状古怪、颜色发白、还散发着刺鼻气味的臭肉而已。 “这些人体器官都经过甲醛溶液浸泡过,这样做的目的应该就是为了防止腐败。” “那这些东西存放了挺长时间吧?”郭蓉蓉问。 “应该是这样,但防腐处理得非常好,几乎还保留着原样。”柳菲说,“还有,这些器官恰好能与吕爱青失踪的器官一一对应。其中小肠的长度大约20厘米,大肠的长度10厘米左右,正好就是吕爱青失踪的小肠和大肠的长度。虽然甲醛溶液能破坏dna,很难做dna鉴定,但是我仔细比较过这些器官的切断面,跟吕爱青原先的器官大致能吻合,所以可以断定就是吕爱青当年失踪的那些器官。” 杜志勋就着柳菲的话提出了疑问,“当年凶手精心的肢解了吕爱青,唯独取走这几个器官,用甲醛溶液保存了20年,现在突然之间拿出来,你们想想这是为什么?” “进一步证明他才是南大碎尸案的凶手?!”郭蓉蓉说。 “……”杜志勋若有所思的点下头。 “我还有一个发现。”柳菲说,“除了切割器官的切口之外,我在这几个器官上还发现了别的创口,正在检查……” 她说着拿起手术刀和镊子,从zi宫开始,轻轻在上面拨//弄了一下,便露出了一个细微的裂口。 她用尺量一下裂口的宽度,然后用手术刀把zi宫剖开,测量了创口的深度。之后,用同样的的办法检查了肝脏、肾脏和两截肠子,她检查的十分认真,那对皂白分明的眸子几乎贴在了上面。 20分钟后,她放下工具,冷静的说:“这些创口既平滑又狭窄,宽度都在2.2厘米左右,而且在创口边缘都发现了皮瓣痕迹。我确定,这些创口就是刺死吕爱青的那把匕首留下的。正如之前推测的那样。凶手当初取走这些器官与切割尸片的目的是一样的,都是为了掩盖匕首刺死吕爱青的真相。” “既然是这样,他不应该好好保存着这些器官,或者干脆销毁才对吗?”杜志勋又提出了疑问。“先是送出当年杀人的匕首,现在又拿出保存了20年的器官,让我看到当初要隐藏的刀口……仅仅是为了证明他是南大碎尸案的真凶,需要如此耗费精力吗?” “他在引导我们。”丁潜脱口而出,眼神清澈又茫然。 所有人都是一惊。 “引导我们……做什么?”杜志勋问。 “我还说不清楚……感觉上他似乎在下一盘棋,但不知道他的界限在哪里……当年他作案既大胆又谨慎,核心目的就是要让自己全身而退。20年后,他突然复出,这一次却围绕着当年的目击者张欣然展开,折磨她,又不摧毁她,似乎在通过张欣然引导我们一步步接近他,但又有所保留。我搞不懂,他把自己置于被发现的风险当中,目的何在,他最终到底想要什么呢?” 郭蓉蓉插嘴:“也许就是为了刺激?” “刺激?!”杜志勋扭头看看她。 “就像蹦极、跑酷一样,明明知道那种活动很有危险,有些人还忍不住想要去尝试。” “那他为什么隐忍了20年,才突然想要刺激?年纪越大不是越应该稳重谨慎吗?”杜志勋反问。 郭蓉蓉挠挠脑袋,“我倒忽然想起一个电影。你们看过《电锯惊魂》系列没有?那不就是一个患了绝症的老头儿对生活绝望无趣了,开始设计一系列恐怖事件。说到底不就是为了刺激吗?人到了这种地步才不在乎什么风险,他已经深陷绝境了,当然是越有风险,越刺激嘛。” “呵。”杜志勋到给郭蓉蓉说乐了。“虽然举得例子有些荒诞,但也不是毫无道理。难道凶手真是得了绝症?或是陷入了什么绝境?” 见组长都被自己说动心了,郭蓉蓉急忙问丁潜,“你觉得呢,大叔?”盼着他也能支持自己,那多有面子。 “我不知道。”丁潜实话实说。 “怎么能不知道,你好好猜猜。” “……”丁潜索性闭上了嘴巴。 郭蓉蓉只好转头问柳菲,“你觉得我说的是不是有道理,小菲姐?” 柳菲顾不上回答,正在认真摆放那些器官,给人感觉好像试验台上正躺着吕爱青,她想把这些器官放进她身体里一样。 摆放好之后,她端详着说:“这些刀伤的角度看着很乱啊,看来凶手捅杀吕爱青的时候情绪并不很稳定,有的刀伤也不是直接能致命的,而是乱刺的,也许他事前还没有想好要杀人,只是一时冲动把吕爱青乱刀捅死了……所以事后也很忐忑,从这个角度倒也能解释他当年为什么连杀人手段都要隐藏……” 郭蓉蓉忍不住打断,“小菲姐,我刚才说的话,你到底怎么想的啊?” “我觉得你今天晚上应该去保护张欣然。”柳菲说。 “我也这样想。”丁潜附和。 “喂,你们俩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什么啊?” …… …… 由于案情突起转折,杜志勋重启专案组,把刚刚遣返回原单位的警员们重新召集起来,让那些还不知道情况的警员们大惑不解。 另外一方面,他听取了丁潜的建议,让人去城建局打听,看看能不能复原出20年前案发现场的街道格局图纸,这个难度很大,需要时间。 第34章记忆盲点(3) (上一章,做了修改,5月8号) 第二天,专案组召开重组会议,丁潜并没有参加。 他还有个很重要的疑问急需得到解答。 张欣然今天没去学校,在家里惴惴不安的待着。拉玛依遇害给她打击不小,还让她莫名其妙的成了嫌疑犯。这让原本就胆小的张欣然从昨天离开刑事调查局回家到现在,一直都心神不宁,一整夜几乎都没合眼,不知道警察什么时候再审她。 没想到丁潜在这时候突然来了,她迫不及待的问:“丁医生,你是来带我去公安局的吗?” “当然不,一会儿还会有警察过来。”发现张欣然神色不安,丁潜解释,“你别误会,当然不是来抓你,是来保护你的。你放心好了,警察那边已经调查清楚了。拉玛依被杀与你没有关系,你不用担心。倒是现在情况特殊,需要对你进行专门保护。” 张欣然稍稍安心一些,可心情还是很难过,垂泪叹息,不知该说什么。 “张老师,我这次来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找你。”丁潜说。 看到丁潜凝重的表情,张欣然有些紧张,“什么事情?” “我们已经找到了当年吕爱青被杀的那个地方。” “找到了?就是我说的那个小巷子?” “嗯。” “你不会是,想让我陪你去那里吧……”张欣然费力的吞咽着唾沫。 “现在那个地方已经变化很大了,没你想的那么恐怖。不过你不用害怕,我不会逼你去那里。我是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 “吕爱青遇害的那个地方当年是很偏僻的,到了9、10点钟肯定都没有人了。你那天晚上为什么会走那里呢?我好像还从来没有问过你这件事吧。” 张欣然迟疑了一下,仔细回忆了片刻,“你不提我也都快忘了。那天晚上是出了点儿意外。要不然我也不敢出门。” “什么意外?” “有一个邻居家的男孩找我出去看电影,是莱昂纳多新拍的,他特意买了电影票呢……” “你们大晚上的跑去看电影?” “我那个时候白天上学,周末还要去练舞蹈,根本没有多少空闲时间。再说那个时候,我是莱昂纳多的铁粉,对他迷恋的不行。《铁达尼号》我一口气连看了4遍,他的剧照我收集了一大堆。本来大晚上出去我是挺怕的,可是一说去看莱昂纳多的电影,我也不知怎的就什么都不在乎了,想想那个时候真是挺天真的……” “后来怎样了?” “后来我们走到好像是青岛路的附近,不知怎的就走散了。”张欣然努力回想,“我记得那条街很空,很黑,都没有路灯,我找不到那个男孩,一个人特别害怕,想赶紧走过那条街,找到光亮的地方,我加快脚步……然后……然后就……” 张欣然说到关键时刻就紧张的说不出话。 然后她就目睹了吕爱青被杀。 那个夜晚的凶杀情景是她一生的梦魇,每一次回忆都是一次心灵折磨。 丁潜等她情绪平静了一下,问:“看到吕爱青被杀,你吓跑了,之后你和那个邻居男孩又碰面了吗?” “没有,我当时直接跑回家了。” “那后来,他有找过你问过那晚上你去哪了吗?” 张欣然被问的愣怔了几秒钟,“你这样一说,我倒是忽然想起来,那个男孩之后就再也没有找过我。从那以后,我们就没再见过面。他好像是搬家了吧。反正我都已经把他忘了,直到你今天问我,我才想起来这么一个人。” 丁潜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惊异,“你是说,那天晚上,你跟那个男孩走散之后他就失踪了是吗?” “嗯。” “那个男孩多大年纪?” “这个……好像跟我差不多大吧,或者比我大几岁。” “他叫什么名字?” “他好像……好像姓魏……叫魏什么我记不住了。” “姓魏……” 张欣然发现丁潜表情不太对劲,“怎么了,丁医生,有什么问题吗?” “你跟这个姓魏的男孩平时关系好吗?” “他是我邻居啊,还不错吧,虽然不是特别熟悉,给我印象他对我还挺好的……” “这样啊……那么你对他了解吗?” “我不明白你什么意思……”张欣然疑惑的望着丁潜,脸色忽然一变,“你不是怀疑他吧?” “恕我直言,我怎么感觉这个姓魏的男孩那天晚上的举止很奇怪呢,难道你从来没想过?” “我从来都不敢去想……后来这些年,迷迷糊糊的也都忘了。” “也许你不是真忘记了,而是你的潜意识把这些零零散散的记忆隐藏起来了,当然,也可能事发突然,你当时年纪太小,确实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所以连催眠都没能让你回忆起来……” “……” “你说你们那天晚上走散了,按照常理,他至少应该在第二天找你问候一下吧,可是他却从此失踪了。这个举动太反常了吧。” “可是,可是你怀疑他什么?怀疑他杀了吕爱青?”张欣然难以置信,“不可能吧,他为什么要杀吕爱青?他不应该认识吕爱青啊,就算他想杀人,也不可能在约我去看电影的时候杀吧。” “如果杀吕爱青只是一个偶然呢?”丁潜说。 “偶……偶然?!” 张欣然意外的回忆起这个魏姓男孩,把丁潜之前对案子的思路都打乱了,各种矛盾的信息一下子堵塞在脑子里,他不得不暂时清空大脑,单纯以这个男孩为出发点,重新思考。 柳菲昨晚尸检时说出的话不经意的在耳边响起——“这些刀伤的角度看着很乱啊,看来凶手捅杀吕爱青的时候情绪并不很稳定,有的刀伤也不是直接能致命的,而是乱刺的,也许他事前还没有想好要杀人,只是一时冲动把吕爱青乱刀捅死了……所以事后也很忐忑,从这个角度倒也能解释他当年为什么连杀人手段都要隐藏……” 第34章记忆盲点(4) 她的思考逻辑不用杜志勋这么多犯罪理论,也不像丁潜天马行空,她完全是根据尸检结果来进行直接推断。 此刻柳菲的推断和张欣然提供的线索,意想不到的结合在一起,在丁潜这个心理医生的脑海中演化成这样的画面—— 一个17、8岁的大男孩本打算约张欣然一起去看电影,对于一个正值青春期经常胡思乱想的男人来说,可能他对邻居家的漂亮女孩还有更多的妄想,只是他一直压抑在心底从来不敢表白出来。在那天晚上,他与心仪女孩去看电影的路上,他们意外走散了,他在寻找女孩的途中,无意中遇见了独自赶夜路的吕爱青。成熟女人的丰满身段对于一个压抑少年的刺激远远超过了张欣然这样刚刚发育的小女生。 冲动下的少年变成了魔鬼,掏出了防身的刀子,把吕爱青挟持到了没人的地方。那个时候,恐怕连他自己都想不到究竟想做什么,他完全是在yu望的驱使下bo光了吕爱青的衣服。在他正准备发xie兽yu的时候,没想到却让张欣然意外看见了。少年一时冲动下胡乱tong死了吕爱青。清醒之后,他感到十分后怕,就此逃走,再也不敢见张欣然。 从心理学的角度,以上的杀人动机完全说得通。丁潜也知道一些类似的案子。甚至想的更邪恶一些,那个魏姓男孩,那天晚上原打算是对张欣然下手,只是碰巧走散了遇到吕爱青,就拿她当了替罪羊。 但是接下来继续推想就有麻烦了。 这个男孩是如何处理尸体的呢? 完全肢解,骨肉分离,最后还要完全不被觉察的完成弃尸。 姑且不说这个男孩有没有碎尸的场地,单单心理素质和解剖能力这两样他就很难具备。除非他有什么特殊的办法…… “丁医生,丁医生……” 张欣然的声音把丁潜从沉思中拉回来,“哦?” “我仔细想过,我觉得那个姓魏的男孩不能是凶手。他长得和我能想起来的那个凶手完全不一样啊。” 丁潜还忘了问男孩的长相,“他长什么样?” “我大概记得他是戴着大眼镜框,蘑菇头,头发挺长的,圆脸,好像脸上还长了不少青春痘。又憨又胖的。不像是凶手的长相……” “你能确定吗,隔了这么多年?” “好像吧……”张欣然让丁潜这一问,有点儿模棱两可。“那个男孩给我的记忆是憨憨的,跟凶手那种阴森恐怖完全不一样……” 丁潜努力在脑海中勾勒着张欣然所说的这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形象。 他一边思索着说:“那就假如他不是凶手……即便他跟你一样只是目击者,他也不至于连招呼都不打就突然失踪了吧?你不觉的他是在故意躲着你吗,我觉得,他至少是这个案子的知情者,而且,他并不无辜……” “……”张欣然哑口。 啪嗒—— 两个正在说话,屋门似乎发出了很轻的声音。 丁潜悄悄走过去,猛然拉开房门。 就见门外站着穿睡衣的邓佳佳,趿拉着拖鞋,手里捧着大袋虾条,嘴里还叼着两根,毫无防备,乜呆呆的看着丁潜。 “小小年纪,偷听大人说话可不好。”丁潜说。 “谁稀罕听你们说话,”邓佳佳努力做出不以为然的样子,“我是要跟老妈打声招呼,我约了几个闺蜜,要一起去逛街。” “不行。”张欣然断然拒绝。 “为什么,今天都星期六了,我都不能出去散散心?” “不行,现在不安全,你哪都不能去,就在家待着。” “哼!”邓佳佳朝张欣然和丁潜使劲儿吐舌头,很不高兴的走了。 张欣然无奈的摇摇头,“我这个女儿啊,实在太操心了。我现在别的不求,就求她平平安安,不惹祸我就谢天谢地了!” 邓佳佳回到了自己房间,把门“咣当”关上,气鼓鼓的一pi股坐椅子上,把蓝牙耳机戴耳朵上,嘟嘟哝哝,“还拿我当小孩子,我什么不懂,哼……” 耳机那头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上完厕所了?怎么了,谁又惹你生气了?” “还能是谁,我那个古板的老妈呗,大周六的也不准我出去,简直都把我软禁了。” “你妈是怕我把再把你绑架了。” “嘿嘿,我倒真希望你现在就把我绑架了,那样我就能看你的好戏了。省得看她跟那个心理医生打情骂俏,心里来气。” “心理医生?你是说丁潜?” “是啊,除了他,还能有谁?” “他来你家干什么?” “嘿嘿嘿,你肯定猜不到。” “……” “多的我没听见,我就听他和我妈聊当年吕爱青被杀的那天晚上,我妈跟谁半夜外出的……你说可气不可气,20年前,我妈也就我这么大,她大半夜的跟个男生随便出去,到现在轮到我了,连大白天都不让我动。真是蛮不讲理!!” “那你妈妈都聊那个男的什么了?” “也没聊什么,就说那天晚上本来是要去看电影,后来她跟那个男生走散了。结果,我妈就很倒霉的撞见了吕爱青被杀。我还是头一次听说呢,就老妈那胆子,不给吓死就不错了,唉,想想也挺可怜……不过,丁潜好像有点儿怀疑那个男生……” “怀疑他什么?” “怀疑他有嫌疑,两个人还讨论他是不是杀死吕爱青的凶手呢?” 手机那头沉默了几秒钟,“那后来他们怎么说?”” “我还没听完呢就被丁潜发现了……喔,对了,丁潜还让我妈好好想想那个男生姓什么叫什么。” “你妈想起来了?” “嗯,她说那个男生姓魏,是戴眼镜的大胖子。哈哈,我还琢磨呢,凶手能长这么滑稽吗?要长也得长你那样吧,阴鸷鸷的,有点儿像bian态杀手……” “……” “唉,我说黑弥撒,你怎么对这件事这么感兴趣啊?” “没什么,就是好奇。” 第35章失踪的男孩(1) “你还是别好奇了,别忘了你今天答应我的事情,赶紧到我家来接我。” “你妈不是不让你出去吗?” “那我就跳窗呗。” “算了吧。还是我自己吧,我已经到健身中心楼下了。” “你都到了?可是你一个人怎么把袁璐引出来?咱们定的计划也执行不了啊?” “……” “要不你等等我。我现在就赶过去。” “不用,现在丁潜在你家,你还是不要轻举妄动了,那个人精得很,别打草惊蛇。” “那怎么办啊,计划岂不是要泡汤了?” “呵呵呵……” “你笑什么?”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我就是陪你玩玩,你以为你真能给我帮多大忙吗?你难道忘了20年前的吕爱青了?” “那……那你打算怎么做?” “我当然有我的办法,用不着你费心了。你还是在家里当你的乖乖女吧。” “我还有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你今天多大岁数?37?38?” “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想算算你20年前多大,顶多18岁吧?” “小丫头……” “我妈和丁潜谈论的那个男孩当年差不多就这么大。他姓魏,不会就是你吧?” “……” “如果真是你的话,那你是怎么杀的人的啊,你那个时候也比我大不了几岁吧?你真有那么大本事?” “哼,你知道真正完美的犯罪靠的是什么?” “……” “不是年纪,不是体力,也不是技巧,而是头脑……不说了,她来了。” 程飞此时正坐在健身中心门外的一排椅子中间,手里拿着一瓶矿泉水,似乎在悠闲的等人。 他一眼就看见花枝招展的袁璐从电梯里走出。 她穿了一袭粉紫超短款小外套,搭配一条豹纹短裙,把她的前凸后翘的身材完美的彰显出来,蛛网袜加一双黑色的露趾高跟鞋,真是妖媚十足。 程飞不得不承认,论外表她可能远不及张欣然,但论勾//引男人的手段,她能甩张欣然两条街。 邓佳佳说,星期六袁璐可能会比往常健身的时间久一点儿。 程飞眼看着袁璐走进健身中心,他并没有一直在外面等着。过了大约十分钟。他从椅子上起身,掏出一副墨镜戴上,也走进了健身中心。 来到进门的服务台,他掏出一张体验卡递给接待员。 “您是第一次来吧,先生?”女接待员殷勤的打招呼。 “嗯。”他心不在焉的回答,扫视了一圈远处的监控摄像头,最后目光落在了桌上的监控显示器上。 接待员给他简单介绍了健身中心,还要帮他找一位健身教练。他说:“不用,我自己先进去看看,你随便给我拿几块巧克力就行。” 就在接待员转身去食品柜拿东西,他看了一眼左右没人,迅速绕进前台,把那瓶矿泉水泼进其中一个机箱里。桌上的监控显示器闪了几下黑屏了。 等接待员把巧克力拿过来,他已经恢复原态,老老实实站在柜台前。 付完账,他拿着巧克力走进健身区,忽听身后传来那个接待员的抱怨声,“这监控器咋不出影了呢,这才刚修好几天又坏了,破玩意儿……” 程飞在健身区找了一圈,最后在跑步机那儿看到了袁璐,她正在机器上做匀速跑。 此时她身上已经换上了一套紧身运动装,随着奔跑的节奏,胸和pi股跟着波澜起伏。 程飞上了她身边的跑步机,把速度调到最低,慢悠悠走着,跟散步一样。眼睛透过墨镜暗中观察袁璐。 袁璐忽然停下不跑了,关了跑步机,掐着腰瞧着程飞,程飞依旧在不紧不慢的走着。 “你是不是在偷//窥我?”袁璐很生气的说。 程飞拉下墨镜,瞥瞥袁璐,“你是在说我吗,美女。你搞错了吧。” “哼哼,别以为你戴着眼镜我就看不出来。像你这样的se狼我见多了,你还真是胆子够大的,当心我老公把你腿打折。” “你老公来了?”程飞左右瞧瞧。 “趁着他现在还没来,你还是赶紧跑吧,能跑多远,跑多远!” “你老公会武术?” “你猜呢?”袁璐那对猫眼妆的眸子白了程飞一下,似笑,似怒,又似乎不自觉的带着几分挑//逗。 “看来也并不比吕爱青难对付。”程飞喃喃道。 “你说什么,什么‘爱情’?警告你别打歪主意啊,我可不是那种女人!”袁璐没听岔了,还以为对方想勾//引她。 程飞笑笑没解释,说道:“如果我现在想让美女到楼下饭店狠狠宰我一顿,惩罚我刚才的不恭敬,估计你也未必肯答应吧。” 袁璐打量打量程飞,展颜一笑,“你这个人说话还挺有意思的……不过你今天要倒霉了……” 程飞正要问为什么,身后有人重重推了他一把。 他回过头看见一个40多岁,身材健硕的男人面沉似水的站在身后,相比来说,程飞的就单薄了不少。 “你想干什么?”程飞问。 “你说呢,他是我老婆!”男人指指袁璐,怒冲冲的瞪着程飞。“不想惹麻烦的赶紧滚开!不然让有你好看的!” 程飞没滚,瞅瞅男人,又打量打量袁璐,忽然呵呵笑了,“她是你老婆,我还以为她是你女儿呢。老牛吃嫩草,怎么你很有钱吗,或者,你是个当官儿的。” 邓泽明一把揪住程飞的衣服,低声威胁:“我再提醒你一遍,别自找没趣,我随便一个电话就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程飞脸上的调//笑慢慢冷却,“邓泽明,你高估你自己了?” 邓泽明神情陡变,“你认识我?你是谁?” “我只是提醒你,别把自己玩儿陷了,这不是你能玩得起的游戏?” “你……你什么意思?” “……”程飞没吭声,目光落在邓泽明身后。 他刚才就感觉到有两个人一直在悄悄往这边张望。他突然看向那两个人,他们马上转回头,装作若无其事。 这是两个陌生面孔。 是公安局便衣吗? 第35章失踪男孩(2) 邓泽明还在焦急的质问他,“你说清楚,你那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程飞神秘兮兮的左右瞧瞧,压低声音:“你跟我来,我告诉你。” 邓泽明稍显迟疑,看看程飞单薄的身板,倒也没太顾虑,便跟着他往外走。 程飞故意从那两名便衣面前慢悠悠走过,十分平静,看不出一点儿异样。两名便衣等他们走远了,其中一个用无线耳机汇报:“不知道嫌疑人跟邓泽明说了什么话,现在他们一起往外走,我们要跟上去吗?还是直接把程飞扣下?” 电话那头是钟开新。 他正在刑事调查局里负责实时联络,把情况告诉了杜志勋。杜志勋有点儿诧异:“程飞和邓泽明能聊什么呢,这个案子越来越有意思了?让他们继续跟踪,先不要急于收网。这个程飞最近的行踪很可疑,但还不能肯定拉玛依遇害,以及吕爱青那些器官出现是他搞的鬼。我们需要掌握足够的证据,这个人很狡猾,先钓他一段看看,让他们小心些不要被发现了……” “我知道了。”钟开新马上向两个便衣做了传达。 程飞把邓泽明带出了健身中心,一直走到消防通道。邓泽明拦住他,“你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 程飞耐人寻味的瞅着他,“邓公子,我对你的底细很清楚。父母都是当官的,靠山很硬,你从小到大可以说顺风顺水,一路绿灯,以你现在的年纪再过几年混到厅级都不成问题。但有一点你得搞明白,人有人路,鬼有鬼途,玩官//道你如鱼得水,但碰别的你恐怕要倒霉。”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我什么都听不懂!” “你这么聪明的人真听不懂吗,”程飞阴测测冷笑,“你自作聪明的打开了潘多拉盒子,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早就不是你能预料的了。你自求多福吧,邓局长,这件事你已经不能置身事外了……” 程飞说完要走,邓泽明一把抓住他衣服,“你不能走!你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程飞闪电般抓住邓泽明按在肩上的手指,用力一掰,邓泽明疼得的不由自主往下蹲。 程飞飞膝撞在邓泽明面门上,狠狠的把邓泽明打翻在地。 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邓泽明做梦都想不到,这个瘦弱单薄的男人竟突然变成一头恶狼。 程飞轻蔑的瞧了一眼邓泽明,毒辣的表情恢复了一贯的平和。 他余光瞥见两个人影从健身中心方向往这边靠近,不再迟疑,转身顺着消防通道往楼下跑去。 当两个便衣发现满脸是血的邓泽明躺在地上shen吟不止,都大吃一惊,其中一个检查邓泽明的伤情。另外一个急忙向组里汇报,“不好了,程飞袭击了邓泽明,从消防通道里逃走了!” “还不赶紧追!”钟开新大声道,“发现他马上逮捕!!” 便衣急忙沿着防火通道的楼梯往下追,一口气跑了17楼,当他气喘吁吁跑进一楼大厅,茫然的望着进进出出的人,哪里还有程飞的影子。 早在一分钟之前,程飞已经乘电梯下到一楼,镇定的走出大厦,消失在车流人流中…… …… …… 就在杜志勋派人跟踪程飞的同时,杜志勋离开了张欣然家,约了张睿在刑事调查局附近一家位置偏僻的小咖啡厅见面。 咖啡厅里全是空座椅,丁潜坐在靠窗一张小圆桌后面等张睿。 “你找我来想说什么,丁医生?”张睿拉开丁潜对面的椅子坐下。 丁潜叫两杯咖啡,张睿说他要茶,咖啡喝不惯。 然后,丁潜说:“我找张警官来问些事情,跟当年的南大碎尸案有点儿关系。” 张睿更加不解,“现在专案组都重启了,你有什么话直接去局里说呗,把我单独找下来搞得这么神秘?” “主要是这件事跟你女儿张欣然有点儿关系,她现在还是我的患者,我得先照顾她的精神状态,尽量不让她跟专案组有直接接触,避免再刺激到她。但我想有些情况或许你也知道。” “这样啊,那你想问我什么?” “20年前,你女儿张欣然意外目睹了吕爱青被杀这你都知道,我们昨天晚上也找到了案发现场。不过我意外发现了一件事。那天晚上,你女儿并不是一个人独自外出的,据她说是跟一个姓魏的男孩一起。她说这个男孩是她邻居。但是她那个时候年纪太小,想不起来更多关于他的事情。不知道张警官对这个姓魏的男孩有印象吗?” “姓魏?!”张睿拧着眉心,想了半天,“不会是他们家吧……” “谁家?” “哦,在我老房子那儿确实有家姓魏的,不是对门的邻居,住我家后面那栋楼。你说那个姓魏的男孩有多大年纪?” “张欣然说跟她年纪差不多,比她大着两三岁吧。” “那应该是他们家老//二吧。那个时候差不多16、7岁吧。” “他叫什么?” “这个啊……好像叫……叫魏亮吧。”张睿想了想说,“我跟这个孩子不太熟,印象中老实巴交,学习挺好的。” “那他们家是个什么状况?” 丁潜问到这,张睿叹口气,往事浮上眼前,“他们家挺命苦的。一个母亲含辛茹苦的拉扯两个孩子长大。那个母亲我还记得,叫尚桂芝,比我还大几岁。就靠她一个给人打零工支撑这个家,很不容易……” “那孩子父亲呢?” “孩子父亲是个地痞,坑绷拐骗什么都干,后来跟人打架砍死了人,被枪毙了。抓她丈夫就是我当年所在的分局办的,我第一次看见尚桂芝,就是她跪在分局大门口,求我们饶她丈夫一命。我之后才知道她就住在我家附近……唉,这个女人虽然没什么文化,但却是个好人,厚道老实,勤勤恳恳,就是没摊上个好丈夫,苦命人一个……因为办案关系,我跟她认识后,之后那些年,有时候她遇到难处找我,我也帮她一二,力所能及吧……” 第35章失踪男孩(3) “那他们家人应该对你很感谢吧。” “感激倒也谈不上,好心人还是有,附近的邻居看他们有难处,有的能帮也就帮帮。就是她大儿子实在不省心……” “他大儿子叫什么?” “魏强,比弟弟大个5、6岁。我最早见着这孩子的时候,他也就13、4岁吧,还是个半大孩子。跟他弟弟性格截然不同,从小就野性,不爱上学,整天逃课到处闲逛,没事儿就跟人打架,他妈管不住他,有时候还求我去教育他。我知道她有苦衷,她是怕她儿子将来变成她丈夫那样。她没了一个丈夫,不想再没了一个儿子……” “魏强很听你的话?” 张睿无奈的晃晃头,“那孩子有点儿鬼主意,表面上你说什么,他都哼哈答应,什么道理都懂,跟小大人一样。转过脸就不是他了,该怎么干还怎么干……我不管是劝他还是吓唬他完全没用,那种感觉,就像……就像我看见父亲一样……丁医生,你是专门研究人的,你觉得有人性到底是天生的,还是后天的?” “……” 关于这个问题,丁潜也没有办法给出他一个明确的回答。儒家认为,人之初性本善。基督教认为,人生来原罪。心理学家约翰?华生说,“如果给我一打健康的婴儿,我保证能够按照我的意愿把他们培养成任何一类人,或者医生、律师。艺术家,大商人,甚至训练成乞丐和强盗。”而就在最近的研究中发现,maoa基因突变可让一个人的犯罪几率高于普通人数倍。 但他凭直觉感觉这个孩子并不像张睿说得这么简单,“这个孩子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他捅了个大篓子……把一个同学胳膊打折了,把另外两个同学用刀捅伤了。” 丁潜皱皱眉,“你是说他跟别人打架?一个人打几个?” “一个人打一帮。” “……” “他父亲被枪毙这件事对他家的名声还是有不小的影响,加上魏强孤僻的性格,在学校也是很孤立的。他平时打架就是那种天不怕地不怕,下手又黑又狠,十几岁就敢跟大人打架,一般孩子哪是他对手,几个孩子都打不过他。从来都是他追着别孩子打。” “下手这么重,因为什么?” “那个时候我调到派出所了,这个案子正好是我接手的。我了解过情况,起因是一个孩子讲他父亲,笑话他是杀人犯的儿子什么的,那个孩子家里有点儿钱,也不怕魏强。魏强要揍他,那孩子找了一帮学生反倒把魏强堵在教室里揍了。魏强犯了野性,从书包里掏出一把刀,捅了两个学生。其他那些人一见都吓跑了。魏强谁也不管,专门追上那个带头的孩子,抓起板凳一通猛砸,结果把那孩子胳膊打断了。” “那后来这件事怎么处理的?” “被打骨折的那个孩子,父母开口就要10万,另外被捅伤的两个孩子家里也不依不饶。算了算加起来没有15万下不来。尚桂芝哪里拿得出那么多钱。后来没办法就只好把他送进少管所了。” “少管所?”丁潜怔了怔,“魏强当时的手段确实恶劣,但是送少管所是不是有点儿太重了,这毕竟也是双方的责任……” “怎么说呢。如果尚桂芝能拿出这笔钱,也就没事了。毕竟魏强当时还未成年。法律方面对未成年还是相对宽容的。我也可以想办法从中间调节一下。不过当时的情况有些特殊,魏强不是初犯,像这样的打架斗殴对他来说就像家常便饭,如果不加以管教,我担心早晚有一天,他会走上他父亲的老路……” “所以……你就把他送进少管所了?” “我先澄清一件事,丁医生。我并没有矫枉过正。我确实是想帮助魏强。”张睿很认真的说,“我完全是按照适用于未成年犯罪的法规条例办事的。把魏强送进少管所管教完全合乎规定。只是有些时候,我们本着对未成年人网开一面的习惯,尽可能的从民事纠纷的角度来化解矛盾,给年轻人一个自己改过的机会。但魏强实在是一个例外,我了解他,靠他自己改过自新根本不可能。与其等到他像他父亲一样铸成大错,我希望给他下一剂猛药,让他幡然醒悟。少管所本来就是为他这类人准备的,国家建立这个机构就是想帮助这些失足少年纠正不良习气,树立正确的人生观。这一点,我也跟他妈妈尚桂芝沟通过,她对我的建议也表示了赞同。” “之后这孩子怎么样了?” “他在少管所呆了2年,出来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他。听说他去外地打工了,至少改邪归正,再也没有捅什么娄子。事实证明一切吧,从现在来看,我当初的决定是正确的。能挽救一个人,过程是什么其实都不重要。” “那魏强现在在做什么工作,在哪里住你知道吗?” “过去尚桂芝说过一回,他在江州市一家肉食品加工厂上班。” “肉食品加工厂?”丁潜一凝,“具体做什么工作?”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但现在还在不在哪里干,我就不知道了。” “她母亲尚桂芝应该知道吧。” “她没法知道了。”张睿叹口气。 “她怎么了?” “说起来很可惜啊。本来大儿子弃恶从善,小儿子也念上重点高中了,眼看着两个人儿子都大了,她的苦日子快熬到头了,可谁也没想到,有一回她去银行取钱,刚走出大门就让人盯上了。抢劫犯抢了钱,还捅了她两刀,送医院就不行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有20多年了吧。” “这么说,现在再想找魏强很不容易了吧……” “丁医生,为什么你总是聊魏强呢,你怎么对他这么感兴趣?”张睿说着,神色忽然变了,“你该不是怀疑魏强吧?” 第35章失踪男孩(4) “他在肉食品加工厂上班,弟弟20年前17、8岁,他的年纪也差不多24岁左右。倒有两点符合嫌疑人的特征。” 张睿不禁质疑,“我觉得丁医生的怀疑根本没有什么根据,你怎么会怀疑到魏强头上呢。发生南大碎尸案的时候,他应该不在蓝京啊……” “我从你女儿那儿详细打听过吕爱青被杀那晚都发生了什么。原本是魏亮弄来两张电影票约她一起出去看电影的,但是走到案发现场那条路他们走散了,之后,张欣然就目睹了吕爱青被杀。从那之后,她就再也没见过魏亮,魏亮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突然消失了。这前后的事情放在一起想想,你不觉得可疑吗?” “所以你找到我打听魏家,得知魏亮还有一个哥哥叫魏强,碰巧父亲是杀人犯,他年少的时候还进过少管所,后来又在肉联厂干过,你因此怀疑他是凶手。恕我直言,丁医生这个猜测也太武断了,逻辑未免太不通了吧……我承认当初的魏强是不走正道,父亲还是杀人犯,如果他一直放任自流下去,我不怀疑你说的。但是经过了那两年的改造,他已经改邪归正了,为这事尚桂芝诚心诚意的谢过我呢。我相信浪子回头金不换。我们不能总拿老眼光看人吧。” 看得出张睿是真有点儿动气了。 丁潜解释:“张警官,我知道你同情尚桂芝一家人的遭遇,你也确实真心实意的帮助他们。但我作为局外人,希望你能客观的想想这件事。当然,目前来看我的怀疑确实逻辑不通,那是因为我暂时还没有找出足够的证据。我虽然并不能肯定魏强跟当年的南大碎尸案有关。但是我总感觉魏亮在事后失踪得很离奇……对了,当年吕爱青的尸体被发现之后,你还见过魏家人吗?” “那倒是没有。我不说了嘛,尚桂芝被人抢劫杀害了,就是95年末的事情。剩下那两个小子,过不长时间就搬走了。” “是吗?”丁潜微感诧异。“照这么说,尚桂芝刚出意外不久就发生了南大碎尸案是吧。” “是啊,那又怎么了?”张睿也算是个经验丰富的老警察,可是面对丁潜一个个突兀的问题,他完全被搞糊涂了。 “哦,没什么,我有时间再跟你聊这件事,我还有点儿急事,谢谢你告诉我这么多,张警官。” “哦,哦,那你去忙吧……”张睿晕头转向的说。 …… …… “你说什么,让我查一起20年前的抢劫案?”郭蓉蓉瞪着原本就不小的眼睛,莫名其妙的望着丁潜。“大叔,你这脑袋又搭的什么筋啊。南大的案子都搞得直头疼,还没有下文呢,你现在怎么又查别的案子?尚桂芝是什么人啊,名字好土,不会是你在农村娶的前妻吧。” “拜托,20年前我还不到10岁呢。” “难道是娃娃亲?” “滚蛋,让你查就好好查,她当年住在‘望花一村’小区,距离青岛路不算太远……” 郭蓉蓉眯起大眼睛,狡黠的打量着丁潜,“嗯?你该不会是又有什么新线索了吧。” “还不确定,所以你让你尽快帮我查查。” 郭蓉蓉也没怠慢,费了一番周折,又打电话,又上公安网,最后出去了一趟,傍晚的时候才回来。 看丁潜正坐在她椅子上喝茶水,她就气不打一处来,“你怎么不早说这个案子还没破啊,害的我找了一大圈,在鼓楼区分局的档案库里好容易才找出来,而且还当做小案子归类的。” “难度肯定是有,要不然怎么能显示出未来的储备特案组组长的本事呢。” 郭蓉蓉立马转怒为喜,嘴巴快咧到耳丫子了,想控制都没控制住。她还担心的左右瞅瞅,小声提醒丁潜,“像这种破坏团结的话可不能乱讲。” “说说吧,是什么案情。” “还得请我一顿琵琶鸭,必须正宗的,真空包装的不要。” “要不请你吃‘牛粪火锅’吧。特实惠。” “不得。就琵琶鸭。” “好吧。你快说吧。” 双方达成了交易,郭蓉蓉说:“其实这个案子也不复杂。1995年10月5日傍晚6点多,尚桂芝中午去储蓄所取了5000块钱,刚走出储蓄所就被人抢了,可能是尚桂芝跟那个抢钱的人发生了扭打,结果被那个人连捅两刀,送到医院抢救无效死了。” “这个案子听着倒是不复杂,怎么到现在都没有破呢。” “那个储蓄所的位置比较偏,90年代又没有监控。” “难道连目击者都没有?” “目击者倒是有一个,是尚桂芝的儿子。” “尚桂芝的儿子?!他叫什么?” “叫……”郭蓉蓉翻开拷贝下来的卷宗瞧了一眼,“叫魏亮。” “那是她二儿子……” “她有两个孩子呀?” “嗯。具体什么情况,是魏亮跟他妈妈一起去取钱吗?” “不是。魏亮在证词上说,他本来放学回家正在写作业,尚桂芝自己去储蓄所取钱。后来,他看天开始黑了,有点儿不放心,就下楼去接他妈妈,等他走到储蓄所的时候,正好看见母亲受伤倒在地上……这个案子真正有点儿说道的地方就在这里……” “什么说道?” “魏亮当时并没有直接看见她母亲被袭击的过程。但他在证词里声称,他看见一个男人正匆忙逃走,那个男人还扭头看了他一眼。他认出了那个人,是当地一个小混混,叫李廷胜。他又说尚桂芝在昏迷前曾经亲口告诉过他,就是李廷胜抢的钱,并把她刺伤了。随后魏亮就叫人帮忙把母亲送到医院,结果抢救无效,尚桂芝死在了医院。” “听着也不复杂呀,哪里有说道儿?” “我还没说完呢,这只是魏亮一方的口供,但是除了他之外再也没有其它目击者。可是当警察逮捕李廷胜的时候,他不但矢口否认自己抢劫杀人,还找出了不在场证明。” “什么不在场证明?” 第36章恨意(1) “李廷胜这边也有证人。很多人给他作证,在尚桂芝遭抢劫的时候,他正在朋友家喝酒,还有两个邻居的证词,数了数能有七八个人。李廷胜这边证词可比尚桂芝他们充分多了。所以派出所这边就没有对李廷胜立案。”郭蓉蓉说。 “仅凭证人证词就断案是不是太草率了。” “案发现场没有找到凶器,也没有找到其他线索。在物证不足的情况下,证人证词肯定就是最重要的。而且,警察赶到医院做笔录时,被害人尚桂芝已经濒临死亡,只能录她儿子魏亮的口供。魏亮本身就有很多不利条件。一是当时还没到18岁,二是他的口供存在漏洞,他并没有亲眼看见李廷胜抢劫伤人,只是看见一个长相相似李廷胜的人跑了,当时还是傍晚。这些都对他的证词可靠性不利。” “可是李廷胜那边也未必就毫无漏洞吧,万一那几个证人手是他事前买通的呢。”丁潜提出质疑。 “倒也不是没有那个可能,不过从规则是来说,李廷胜多数人的证词确实要比一个未成年的男孩说话更有效力……哦,对了,你要想了解更多详情有个人比我更明白,你不如去问他。” “问谁?” “张警官啊。” “你是说张睿?!”丁潜很惊讶。 “对呀,他当年恰好是最初受理这个案子的派出所所长。” 丁潜没想到事情这么凑巧,他刚刚同张睿谈话,听说过尚桂芝出意外,但并没有细聊,只是看到张睿流露出惋惜,没想到其中还隐藏着这样的环节。 …… …… 带着心中的疑惑,丁潜来找杜志勋。 杜志勋正在为程飞的事情发愁。 这次丁潜找到当年吕爱青的遇害现场,无意中又把程飞牵扯上了。他的suv头几天曾经恰好停在巷子口,究竟是巧合,还是别有深意,谁也猜不透。这个程飞数次认罪,又因为证据不足屡次被放,就像在跟警察捉迷藏一样,让人始终难以揣摩他到底用意何在。 杜志勋想了一个折中的办法,先派两个便衣暗中跟踪程飞,摸摸他的动向再做打算。没想到程飞不但异常警觉,而且手段非常,竟然能在两个便衣眼皮子底下逃之夭夭,还把张欣然的丈夫邓泽明打成重伤。 这件事又给杜志勋带来了新的困惑。 程飞为什么会去找袁璐,还跟邓泽明有过一段神秘的交谈,表面上不应该有联系的人居然有了联系。而这几个人跟张欣然,跟南大碎尸案多多少少又有牵连,似乎无形之中牵起了一张网…… 刚才,杜志勋亲自去了一趟医院看望邓泽明,顺便了解一下情况,可是邓泽明只是简单说程飞勾//引袁璐,两个人打了一架,绝口不提他跟程飞究竟聊了什么。这更加重了杜志勋的猜疑,只是他不确定,邓泽明的隐瞒是不是跟手头的案子有关。 刚回到特案组,丁潜就来找他。把情况一说明,杜志勋陷入思索,不置可否。 重启南大碎尸案调查本身就是不得已而为之,现在准嫌疑人程飞下落不明,丁潜又给他牵出了毫不相干的一起案子。他确实很为难。身为专案组长,他得为全局考虑,把握整体调查方向,万一出了差错,再次错过时机,这起悬案说不定又要石沉大海。因此他必须慎重,他不否认丁潜有能力,可是这家伙太随心所欲,他不能任由他的性子乱来。 “你让我去查魏强的下落也不是不可以,但我需要一个足够好的理由,否则我不可能花费精力和人力去调查一个跟案子不相干的人。万一调查偏离,会严重影响我们办案进度。” “理由么……”丁潜想了想,“感觉。” “感觉?”杜志勋简直有点儿哭笑不得。 “弟弟魏亮在吕爱青被杀那晚以后突然失踪,至今下落不明。哥哥魏强曾经又有不良的人生经历,再加上就在南大碎尸案发生的几个月前,尚桂芝刚刚遇害身亡。我总觉得这其中似乎有某种联系,你不觉得吗?” “我觉得你说的联系太牵强了……你无非是想说,魏强本身就有潜在的犯罪yu望,由于工作原因具备杀人碎尸的条件,因为母亲被抢遇害,让他彻底沦落,于是抓来一个无辜的女人碎尸xie愤,案发后,他感到害怕,于是带着弟弟逃走了,是这样吧?” 杜志勋倒是厉害,一下就把丁潜心里的猜疑全说出来了。丁潜只能耸下肩膀,算是回答。 “说句心里话,这个假设几乎没有任何证据,全部都是你的想象,所以我……”杜志勋顿了顿,“只能给你派两个人去查,查到什么样算什么样,能不能找到魏强就不好说了。” 丁潜没想到杜志勋居然在这种时候愿意相信自己,由衷道:“多谢你。” 杜志勋只是点下头,没说什么。 …… …… “喂,怎么打你的手机是一直都关机啊,你现在在哪儿?”邓佳佳拿着手机迫不及待的问。 三天前中午,程飞按照跟邓佳佳的计划去健身中心准备对袁璐下手,程飞挂了电话就一直都没给邓佳佳来过任何消息。 邓佳佳抓心挠肝的等了三天,直到今天上午上数学课的时候,她忽然收到了一个陌生手机号发来的短信,一行字——“你现在方便说话吗?” 没有任何署名。 邓佳佳凭直觉一下就想到这个人是黑弥撒。 数学课之后有课间操,她偷偷溜到了体育用品室,用手机给那个号码打过去。 果然是黑弥撒的声音。 “出了点儿状况,我之前的手机和手机卡都不用了。我现在的具体位置也不能告诉你。”电话那头传来程飞略带阴冷的声音。 “哈哈,是不是警察在通缉你啊?”邓佳佳忽然无比兴奋,“是不是你已经把袁璐杀了?” “……” 第36章恨意(2) “昨天中午,我妈接了一个电话,好像是我爸打来的,然后她就急急忙忙的走了,到现在还没回来呢。我就猜到你肯定得手了。我爸现在孤家寡人正需要安慰,肯定想到我妈呀,我妈嘴上抱怨,心里还是想他的……哈哈哈哈……黑弥撒你果然是名不虚传啊,快说说你是怎么把袁璐贱//女人弄死的,让我也高兴高兴……” 程飞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了邓佳佳一个始料未及的问题,“如果你妈妈死了,你会怎么办?” “什么?!”邓佳佳一下给问懵了。 “小屁孩,连这个问题都没想过,还总想着杀别人……” “你……你到底什么意思,你说清楚了?”邓佳佳急了。 “我只想告诉你,杀人可不是一件好玩儿的事情,除非你有足够的理由……” “我听不明白,你到底在说什么。” 那头却挂断了。 邓佳佳呆呆的拿着手机,茫然了半晌,莫名其妙的流下了眼泪。 她仿佛突然之间看到,早已有一股阴冷的东西从脚下悄然冒出,慢慢吞噬着她,吞噬着属于她的一切,而她才刚刚发觉…… …… …… 刑事调查局,特案组。 “魏强的下落已经查到了。”郭蓉蓉对丁潜说。 丁潜难掩吃惊,郭蓉蓉的办事效率也太高了点儿。带着一个警员出去了不到半天时间,就把一个失踪了20年的嫌疑人下落搞到了。 看到丁潜样子,郭蓉蓉不以为然的掸掸衣服,“怎么样,低估姐的能力了吧?” “你怎么查到的?他现在在哪儿?” “我当然没去江州了。他20多年前工作的肉食品加工厂早就倒闭了。所以我就先去了魏强家当初所在的‘望花一村’街道的派出所,就是张睿当初任所长的那个派出所。我合计毕竟他当初住在那儿嘛,还有尚桂芝留下的房子,他们哥俩又不富裕,总不能扔下房子不要吧。万一还住那儿呢。结果一查魏强这个人我才知道,原来他现在在监狱呢,早知道我直接上公安网去查了,兜了一个圈子……” “在监狱?他犯了什么罪?”丁潜问。 “有趣儿的就在这里。他这个罪可不轻——死缓。” “他杀人了?!” “是啊,把人狂捅了五六刀,刀刀致命,根本就是冲着杀人去的,当初一审判了死刑,后来上述最高法才改成了死缓。你知道被害人是谁吗? “……” “被害人叫李廷胜。” 丁潜惊愕了几秒钟,霍然明白了,“魏强这是为母报仇啊。他认定了李廷胜就是抢劫杀害他母亲的真凶,要让李廷胜一命抵一命。” “是啊,估计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最后才改成了死缓。如果李廷胜真是凶手,他可能做梦都想不到,即便他侥幸钻了法律的空子,但是尚桂芝还有一个魔王儿子……” “李廷胜是什么时候被杀的?” “1996年1月5日。” “也就是说……5天之后就发生了南大碎尸案……”丁潜眼睛霍然亮了,“你现在能不能把魏强当年的照片找出来?” …… …… 半小时后,魏强20年被收押入监的照片复印件摆在了杜志勋办公桌上。 所有看到这张照片的人都不禁心头震撼。 照片是标准的黑白头像照,魏强面无表情的站在身高标尺前,170的身高,消瘦狭长的一张脸,五官扭曲,嘴角习惯性的撇着,透着不变的冷笑。他目光冷漠的直视前方。即使是看照片,也能让人感受到那股蔑视生命的残忍。 这个人的相貌竟然与目击者张欣然提供的凶手画像如此相似。 就在案件再次陷入僵局,警员们一筹莫展,如此突如其来的嫌疑人让所有人都猝不及防。 杜志勋惊讶之余马上让人通知张欣然过来辨认。 他则多复印一张照片赶到看守所提审另一位嫌疑人聂洪生。 当他把照片放在聂洪生眼前,原本满不在乎的老头儿脸色一下就僵硬了,目光呆直的看着照片,许久不吭声。 “我们刚刚又找到了一个南大碎尸案的嫌疑人,他似乎比你更像凶手。你也口口声声说自己杀了吕爱青。那么当年你俩之间到底谁才是凶手呢,还是说这个人和你是同伙,要不要我把他找来跟你对峙一下?” 聂洪刚拿着魏强照片的手不自觉的哆嗦着,过了许久,嗓子沙哑着说:“我……我见过他……” “你见过他?在什么时候?” “20年前,我看到吕爱青那天夜里……他……他就是那个后来进我面馆的奇怪男人……那对阴冷冷的眼神能瞅得人发毛,我永远都忘不了那双眼睛……后来,我见到了吕爱青的照片,当时街头巷尾,所有人都在议论凶手到底是谁,我一下子就想到了那个男人,可是,我又不知道他是谁,我自己还背着人命呢,就没敢对任何人提过这件事,除了那个姓丁的警察问过我一次,我告诉他了,你是第二个。” “你说的都是真话?” “哼,事到如今我还有必要说假话吗?” “那你为什么之前不说?” “我说了有什么用,说了你们就会相信吗?你们不是都想破案立功吗,那我就成全你们,反正我犯的罪也不少,多加一条还能长长脸。临死前,你们还能多重视重视我……可现在是藏不住了,他人你们都抓到了,我又何必冒充下去,自讨没趣?” 老头恬不知耻,说得头头是道,杜志勋在他身上耗费了这么多时间,真想暴揍他一顿。 与此同时,张欣然也被叫到了刑事调查局,她拿着魏强的照片,反反复复看了多少遍,手一抖,照片掉在地上。 她努力平静情绪,望着警员们一双双迫不及待的眼神,说道:“就是他。我那天晚上看见的人就是他!” 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 一起20年悬而未决的疑案就在她轻轻吐出的这几个字中尘埃落定。 所有在场的警员甚至丁潜都欣喜若狂,但每个人的脸上却反而显得悲伤。关于这个案子,有太多的记忆和故事了。 第36章恨意(3) “魏强……魏强……”张欣然念着这个名字,似乎想起来什么,又很疑惑。 她问丁潜,“怎么这个名字听着有点儿耳熟呢……难道他和魏亮有什么关系?” “对,他就是你儿时认识的那个伙伴——魏亮的亲哥哥。” “魏亮的哥哥?”张欣然很吃惊。 “他们的母亲姓尚,尚桂芝……” “尚桂芝……”张欣然仔细回忆了一下,“我隐约记得,我爸跟我说起过他们家。说他们家很可怜,一个母亲带着两个孩子,但我就跟魏亮还有些接触,对他哥哥和他母亲都没什么印象。” 也难怪,如果张欣然记得魏强,恐怕凶手早就落网了。 “可是,为什么是魏强会是凶手啊,他弟弟人就很好,他哥哥怎么会……会做出这种事情来?”张欣然直到现在还难以置信,心中充满疑惑,不由得看向了父亲张睿。 张睿一直都在,可是一直都没有吭声,跟个木头人似的杵在那里沉默着。他脸上充满了茫然与困惑,与同事们的兴高采烈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女儿问到他头上,他不得不回答,原本他应该比任何人都了解魏强,可是现在他比谁都费解。 他喃喃道:“这不应该是我认识的魏强,他都已经改邪归正了,为什么还要自甘堕落。他跟吕爱青根本都不认识,完全没有杀吕爱青的理由啊!会不会是你看错了,女儿?” “我没有看错,就是他!”张欣然不知道父亲为什么在这种时候还想维护魏强。 “可是……可是……” “张警官。”丁潜这时候说话了,“还记得你跟我说过魏强从小像他父亲,整天惹是生非,打架斗殴吗?以至于后来把人打伤了,被你送进了少管所。” “是,我一开始是担心这个孩子不走正道,所以才送他去少管所待了两年,从那之后,他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再也没有惹过事,怎么会突然……突然就杀人呢?” “你怎么就确定他变了一个人呢?”有些话丁潜不想说,可是看张睿如此固执,终于忍不住了。“魏强在看守所究竟经历过什么,发生过什么转变你真的清楚吗,你怎么就能够确定他已经完全改变了呢,还是这一切都是你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 “我……”张睿哑口。 “他离开看守所之后,你再也没有见过他,只是通过别人了解他,你怎么就知道他心灵深处彻底发生了改变呢。人的性格形成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有天生的因素,也有后天环境的影响。当然青春期的孩子还是有可塑性,但从心理医生的角度,我不认为少管所是一个合适的地方,除非,这个孩子犯了难以饶恕的过错,必须接受惩罚。尤其是当年的事件,从起因上来说,双方都有责任,甚至受伤一方的责任更大,已经属于校园欺凌事件了,只是我们国家一直对这种情况没有足够的重视。” “即便是这样,魏强还是可以寻求老师的帮助啊,通过正确的渠道来解决,学校也有学校的规章制度,怎么能任由性子胡来,用凶器行凶呢,还用板凳把人打到骨折,这个性质就变了,升级到犯罪了。”张睿认真的解释。 “你怎么确定他的老师会就没有歧视他呢?” “……” “缺少监督的公正永远只是一纸空谈……话说回来,每个人有不同的判断标准,你认为魏强只能送进少管所来强制教育,对此我不发表什么意见,毕竟我当年也没有实际接触过魏强。也许你做的对,那两年的改造确实让他重新做人了,不过之后发生的事情,我想可能对他的人生观产生了彻底的扭转……” “什么事情?” “母亲尚桂芝的遇害。对于从小就没有父亲的孩子来说,母亲是他唯一的精神寄托,也许你并不知道,尚桂芝对于两个孩子来说意味着什么?” “我知道,”张睿艰难的打断,“那件事我也很难过,这些年来我都充满愧疚。我当时十分想破案,可惜我实在能力有限……” “那你觉得李廷胜是凶手吗?” 张睿微微抖了一下,“当年我抓住李廷胜,一连审了他三天,他一口咬定自己案发时不在现场。我们没找到凶器和其他线索。按照办理刑事案件程序规定,这种情况下只能参考双方的证人证词。给李廷胜做不在场证明的人就有七个,其中还包括他的邻居。而目击李廷胜抢劫杀人的只有尚桂芝的小儿子魏亮,不,应该说他还没亲眼看见犯罪经过,只是说看见李廷胜在现场。按照相关规定,我只能无罪释放李廷胜。” “那你不知道李廷胜是什么背景吗,你不知道他完全可以买通证人吗?很多时候并不是多数人说的就一定正确,也不是成年人说的就一定比孩子可靠。” “我知道,我全知道,李廷胜是个有名的混混,出事的时候他就已经二进宫才放出来不久。我也知道魏亮是个老实孩子,从不撒谎。可是,根据办理刑事案件程序规定……” “是,你一切都按照规定进行,释放了李廷胜。但是你忘了魏强,他不是警察,他也不用遵照什么规定,他从弟弟那儿了解情况,认定了李廷胜是凶手,于是,他按照自己的方式解决了这件事。” “什么意思?” 郭蓉蓉插嘴:“你还不知道吗,魏强20年前就把李廷胜杀了。” “他把李廷胜杀了?20年前?我怎么从来都没听说过?”张睿难掩震惊。他直到今天才知道这件事。 “是在李廷胜去外地的时候杀的,由当地公安机关侦办审判的,你当时已经调到分局工作了,所以也没机会接触他的案子。” 郭蓉蓉的解释并没有让张睿释怀,他五味杂陈,“我居然不知道魏家发生了这么多事,魏强还有过这样的经历……” 第36章恨意(4) 丁潜问张睿,“你以为你很了解他。现在你觉得你了解他多少?” “……”张睿无语。 “当他决定杀死李廷胜的时候,就已经跨过了人性的底限,你为他竖起的篱笆,对于他来说其实只一步跨过去那么容易。你希望他能融入现实社会,但又是现实把他变成了魔鬼。对你来说的规定制度在他眼中一文不值。” “可我就是想不明白,他杀李廷胜是为了报仇,那为什么还要杀死吕爱青,吕爱青完全是无辜的啊?” “我倒是可以从一个心理学者的角度,对他进行一下人格蜕变的分析——特殊家庭的环境让他从小饱受外界歧视,他少年时代的过度叛逆其实是一种自我保护,久而久之形成了他与社会对立的人生观,少管所的经历我不敢说对他性格的形成到底起到了怎样的影响,但是他母亲的意外身亡让他仇恨的不仅仅是李廷胜,而是整个社会,吕爱青是个偶然,也是个必然,是魏强随机挑选的牺牲品,他在通过对吕爱青的虐//杀来发xie对全社会的仇恨……” “整个社会?我还是不能理解?社会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每个人也不是一生都顺风顺水,很多人,包括我在内,都是从苦孩子一点点努力打拼起来的,我们从来就没有抱怨过社会,我们只是努力适应社会,让自己变得更好!”张睿说到最后已经很激动了,全身都在哆嗦。魏强被认定是南大碎尸案凶手这件事对他打击太大了,他不惜与丁潜撕破脸皮的争论,看起来似乎想要拼命捍卫着什么。 办公室里异常沉闷,刚才还热烈的气氛被两个人的争论压抑着,变得很尴尬。 老警察祖光站出来打圆场,“行了,行了,反正南大碎尸案的凶手已经知道是谁了,魏强被判了死缓,到现在才20年,他要想出来,至少还得5、6年。我们倒省得抓他了。具体前因后果,提审他一问不就完了,何必纠结这些没头没脑的事情。” 郭蓉蓉也说:“是啊,南大碎尸案的凶手是找到了,可是案子还没有结束呢。魏强现在人在监狱里服刑。那又是谁之前用猪肉来伪造南大碎尸案呢?又是谁用当年捅死吕爱青的刀杀死拉玛依的?又是谁在案发现场画粉笔画,埋下吕爱青当年丢失的内脏呢?” 郭蓉蓉一连串问题把所有人从喜悦中拉回到现实。这些迫在眉睫的疑问也让案情变得更加匪夷所思。 南大碎尸案的凶手虽然找到了,可是他根本不具备作案时间,那么眼前发生的这一桩桩离奇事件又是谁做的呢,他又为什么对当年的案子了如指掌,甚至保存着当年的凶器和被害人内脏。 丁潜说:“想来想去我倒是想到了一个人。” “你想到的那个人不会是魏亮吧?”郭蓉蓉脱口而出。 丁潜笑笑,“还有比他更合适的人么?” 张睿又沉不住气了,“魏亮那孩子我知道,他从小就老实巴交的,很懂事的一个孩子,他怎么可能杀人呢,他根本不像是能做出这种事的孩子。” “那你觉得一个亲眼看到自己母亲遇害的孩子应该表现出什么样呢?”丁潜反问。 “……” “我们一直都在关注魏强,但是当年那件事给魏亮带来了多大的影响,又有谁真的了解呢?社会制定法律是为了维护秩序和公正,那是最理想的状态,但如果它出现了漏洞,让一个孩子看见恶人逍遥法外,善人无处伸冤,你让他该如何选择自己未来的人生呢。尽管那只是一个特例,就像我们身体上个别变异的细胞,只是多出一个痦子,一颗痣那么正常,对我整体的健康不会带来任何影响,可是,单对于个体来说,那就足以改变他的一生。这20年里,魏亮到底经历过什么我们不得而知,但可以肯定的是,他母亲的事和他哥哥当年的所作所为一直埋藏在他心里……” 张睿艰难的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他有什么目的?” “恨。” “恨什么?” “恨你!” “怎么可能是我?!”张睿难以理解,“我帮助魏强洗心革面,我没有徇私枉法,没有袒护李廷胜。于公于私,我都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他们家的事情,他没有理由恨我!” 丁潜不置可否,继续往下说:“我们可以回到20年前那个夜晚,就是魏强杀死吕爱青的那个夜晚,魏亮约你女儿去看电影,半路上他们走散了,张欣然随后就目睹了魏强杀害吕爱青……对于这件事,我一直有所怀疑,我不知道究竟是不是意外?” “你什么意思?” 丁潜看了一眼张欣然,踌躇了一下,“我怀疑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是魏强和魏亮两兄弟计划好的,他们原本的目标是张欣然。魏亮本意是想把张欣然骗到那里,再由魏强下手……” 张欣然的脸色刷一下变成惨白。 张睿也目瞪口呆。 “但是之后,不知为什么,他们临时改变了主意,或者是出了什么变故,魏强找了一个无辜的女人吕爱青杀了。碎尸弃尸之后,兄弟俩一起潜逃。几个月后,魏强因为杀害李廷胜的案子被抓,他弟弟却藏匿起来。不过,当初这个结始终还在,魏亮为什么沉寂了20年才动手,究其原因我们还不得而知,但他再次牵起南大碎尸案,目标依然是围绕着张欣然进行。他的目的很清晰,当年他眼看着母亲惨死面前却无能为力,如今,他也想让张睿尝尝这样的滋味。” 听了丁潜这么多惊人言论,张睿已经顾不上惊愕了,他冲上来,焦急的抓住了丁潜,“丁医生,你不会是认为魏亮要杀我女儿吧?” “不能排除这个可能。” 丁潜对依然惊愕的张欣然说:“你们当年认识的那个老实巴交的胖男孩可能早已经变了。虽然我们还不能确定他最终的目的是想干什么,但千万不能掉以轻心,考虑到他现在的年纪和心智,他可能比他哥哥当初还危险。” 第36章恨意(5) “可是我们根本不知道魏强的下落,怎么抓他?”事关女儿安危,张睿也顾不上别的,急切的追问丁潜。 这个问题丁潜没法回答,其他警员也都相望无言。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他们对魏亮一点儿都不了解,更不知道知道他这二十年来都藏在什么地方,只是知道他是南大碎尸案凶手的弟弟。未知的敌人才最可怕,就凭这一点就足够让人担心了。 “也许我知道魏亮的下落……”郭蓉蓉忽然冒出一句来。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全部集中在她身上,郭蓉蓉相当有存在感。 “你查到了他的下落,怎么不早说?”丁潜埋怨。 “我本来想说了,是你在那儿长篇大论说起没完,我也没插嘴的功夫啊。” 丁潜脑门上冒黑线。“那你赶紧说吧。” “是这样……我这次不仅仅去了派出所,当然还去了‘望花一村’街道,我想查查魏家当年的旧房子怎么处理了,他们的旧楼都已经扒了,又盖起了回迁楼。但是我没查到魏家,后来我打听住在那儿的老居民得知,早在20年前他们的房子卖给了一个姓孙的人家,我找到了买他家房子的孙家人打听情况,没想到有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发现,你们肯定都猜不到。”郭蓉蓉得意洋洋的卖关子。 “明知道我们猜不到你还不赶紧说?” “孙家拿出了当年的购房合同,买房时间是1996年5月15日,卖房人是魏亮,当时魏亮应该是未满18周岁,所以还加了一个人,叫程永博。” “程永博是谁?” “我特意查过,程永博是尚桂芝的表哥,曾经是铁路医院的骨科主任,你知道他儿子叫什么名字吗?” “叫什么?” “程飞。” 这两个字让所有人心头微颤,仿佛有一些断裂的片段忽然间拼接在了一起,但还不完整…… “原来程飞跟魏家还有亲戚……那程飞又是怎么牵涉到这个案子里了呢,难道是魏亮把真相告诉了他?”丁潜百思不得其解。 这时候,组长杜志勋拿着一份资料从外面回来了,正听到他们谈论案子,他没吭声,等他们都说完了,才接话:“程飞原本就知道真相。因为程飞就是魏亮。他们是同一个人。” 这个消息够惊人,一下就把残缺的片段补齐了。 “你怎么知道的?”丁潜问。 “我本来正在查程飞的档案信息,他在公安网的个人信息记录很不齐全,高中之前的个人信息少得可怜。之前我们并没有特别在意这件事,我现在打算详查,正赶上郭蓉蓉在电话里把查到的消息都告诉了我,更加重了我的疑心……当我查到魏亮的档案,发现他的档案只记录到高中,之后完全没有这个人的信息,连户籍都丢了,与程飞刚好相反。我便意识到这两个人之间可能有关系。于是,我特意查了程飞的户籍,终于有所发现。他是在1996年6月份转入程家,改姓程。换句话说,他是程永博的养子,程永博再没有其他孩子。我又联系了程飞当初念书的大学,调出他一年级的档案照片……” 杜志勋把手里的材料往桌上一扔,第一页就是一张放大的照片。 张欣然凑过来只看了一眼就脱口惊呼,“是魏亮,他就是魏亮……” 这一下什么都明白了。 程飞和魏亮是同一个人,南大碎尸案凶手的亲弟弟,怀藏着巨大的秘密一直生活在蓝京市,当年那起轰动一时的悬案随着时间流逝,慢慢从人们的记忆中消淡,对于他来说,却依然犹在昨日。 2476块肉片……11包碎尸……骨肉分离……内脏水煮…… 在那个充满血腥的夜晚,魏亮的眼中看到的全是红色,连窗外的天空都是红色。他乜呆呆的看着自己的哥哥把一个完整的女人缓慢而细致的切成碎片。 生命如此脆弱,就像母亲毫无征兆的倒在他眼前,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就像眼前这个哭泣求饶的女人,转眼之间变成了一滩腥臭的碎肉。 人与牲畜其实没什么两样,活着都是为了抢夺,繁殖,死亡,腐烂,谁都无法逃出这个怪圈。 所以,他不怪哥哥,就像他眼睁睁看着那个抢走他学费,捅死他母亲的人扬长而去一样…… 生命如此轻贱。 既然不能爱,那就恨吧! 20年过去,当年那个老实懦弱的男孩又回来了。 来继续玩一场当年还没有完成的死亡游戏。 魏亮……黑弥撒……程飞……那张苍白又普通的面孔浮现在所有人脑海中……从他第一次用黑弥撒的网名在论坛上发帖,这个游戏就开始了…… 张欣然双腿发软,差一点儿瘫坐在地上。 杜志勋冷静的声音继续讲述:“我捎带着发现了另外一件蹊跷事——就在程永博收养魏亮不到一个月,夫妇俩在周末去郊区旅游的途中突遇劫匪,双双毙命,那起案子到现在都没有抓住凶手。魏亮当年刚刚成为别人的养子便又成了孤儿。不过养父留下一大笔积蓄。足够他安心的念完大学,参加工作。我不知道程飞与他养父母的意外身亡是否有关……但我们必须重新认识这个人,恐怕比我们之前想象的要更难对付……” “他既然这么难对付,干嘛还要三番五次自首呢?”年小光一直没捞到说话的机会,心里揣着这个疑惑,实在忍不住问出来。 这也是很多人心中的疑惑。 他们对程飞并不陌生,但却始终搞不懂这人的意图。 “这恰恰说明他心机之深,擅长放烟雾蛋,虚虚实实,让人摸不透。他明知道南大碎尸案根本不是他做的,他有很多不符合凶手的特征,才敢大张旗鼓的自首,准知道我们不会真的逮捕他。” 丁潜插话,“他了解警方的办案规则,利用规则来戏耍警察,倒像是在特意效法当年的李廷胜。” 丁潜的话无疑刺在张睿心坎上,他窘的面红耳赤,无言以为。 第37章孤楼火拼(1) 杜志勋说:“不管怎样,我们要展开全城搜捕,在他落网之前对他要千万提防,他现在已经图穷匕见,随时都能发动意想不到的袭击。” 杜志勋着重提醒张欣然,“特别是你和你的家人,随时都有危险,我建议你们最近几天就住在刑事调查局,我会给你们安排住处。” “那就拜托你们了,杜警官……”张欣然现在完全依赖警方,杜志勋说的她都言听计从。“哦,我女儿快放学了,我现在去接她过来。” “我派一个人跟你一起去……”杜志勋招呼年小光,“你负责保护他们母女的安全。如果发现可疑的人,马上跟我们联络。程飞有可能就潜伏在张欣然母女日常活动的地方,你务必要注意……” 年小光吞咽着唾沫,本来就有点儿犯嘀咕,让杜志勋这样一说,心里更没谱了,小心翼翼的问杜志勋,“组长,跟你打听个事儿。” “什么事?” “这魏家两兄弟是不是只对女人下手,对男人不感兴趣?” 杜志勋皱皱眉,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训年小光也不太好,可是让外人看到,还以为特案组都这么胆小怕事呢。 郭蓉蓉笑着对年小光说:“放心吧,程飞就算想对你下手也得掂量掂量,你这一身肉,能切出6000块,他要是对你下手,那就不用干别的,光切你了……” “哎,你什么意思,有本事你去!!”年小光脸上很挂不住。 “还是让我去吧。”张睿自告奋勇,对杜志勋说。 看到杜志勋有些犹豫,张睿说:“放心吧,别看我年纪大了点儿。真要是动真格儿的,未必就比你们这些年轻人差,我也是当了快30刑警呢,什么场面没见过,再说……”他顿了顿,“魏亮真正要对付的人是我。如果他看见我,应该就不会对我女儿和孙女有什么企图了。” 杜志勋还想劝,张睿抢在他前面说:“丁医生刚才那一番话给我很大触动,回想起来不管是南大碎尸案还是今天的案子,本来都是因我而起。不管谁对谁错,如果可以,我更愿意亲自来了结。”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杜志勋也就不劝了,嘱咐张睿一定要小心。 张睿点点头,把佩枪里的子弹都填满,跟女儿张欣然一起离开了刑事调查局。 …… …… 育华中学。 放学时间,校门外提早等候了不少家长,尽管孩子都上初中了,还是有不少家长,尤其是女生家长,每天都来接送孩子。 张睿面色凝重的站在人群中,警惕的留意着周围的一切。 常理来说,罪犯不会选在这种时候动手,不过魏亮就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张睿要把一切可能想到的危险都考虑在内。 张欣然就站在距离他不到三四米的地方,焦急的等待邓佳佳。 这时她手机响了。 张欣然一看来电显示,不由得一愣。 竟然是丈夫邓泽明。 自从两个人感情破裂之后,他们就极少通电话,张欣然都不记得上一次邓泽明给她打电话是在什么时候了。 她看了一眼父亲,犹豫了一下,接听了电话,冷冰冰的问:“有什么事?” “老……老婆,现在方便说话吗?”手机那头传来了邓泽明的声音。 张欣然更惊讶了,简直有点儿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邓泽明居然又称呼她“老婆”,今天这到底是怎么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张欣然依然冷冰冰的说。 “你现在能不能马上回家一趟,我在这里等你。” “你想说什么就在电话里说吧,不用非得回家,如果是签离婚协议书,那你就送到刑事调查局吧,我在那儿等你!” “不,你别误会,我不跟你谈离婚的事情,是别的事,很重要,你一定要亲自回来一趟。我只相信你。” “你把我搞糊涂了。等一会儿吧。我跟我爸正在佳佳的学校接她放学,一会儿我们再过去。” “不行,只能你跟孩子来,这件事不能让张睿知道。” “哎,你到底又想搞什么,邓泽明?” “老婆,请你相信我,我知道我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你恨我怨我都对。可是这一次,我是诚心实意的。我有很重要的东西要给你和孩子。” “什么东西?” 正在这时,张睿轻轻碰了一下张欣然。张欣然发现父亲脸色阴沉,还以为他听到自己跟邓泽明通电话,有点儿慌,“爸,我跟……” 张睿并没心思听她说什么,低声说:“一会儿你跟佳佳就在校园门口等我,哪里也不要去,我很快就回来。” “哦?!” 张睿没工夫多说什么,挤出人群往外走。张欣然什么都没看到,但她本能的感觉有麻烦了。 难道父亲发现了程飞? 可是放眼望去,到处都是人,看起来都差不多,根本分辨不出谁更像程飞。 电话那头的邓泽明十分焦急,催促张欣然,“老婆,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快点儿过来,我在家里等你。” “等等,你说什么,你在家里,你也没有钥匙啊,你怎么进的家?” “哎呀,我又配了一把钥匙……这都不是关键。你赶紧过来,咱们得抓紧时间……” “到底要干什么,不能电话里说清楚吗?你说你有重要的东西给我们,是什么东西?” 邓泽明沉默了几秒钟,“钱。” “钱?!” “一大笔钱,多到你想象不到,总之你赶紧带着女儿过来吧。我谁都不相信,只相信你!” 谁都不相信?! 张欣然隐约感觉邓泽明话中有话,还想深问,女儿邓佳佳这时候已经出来了。 张欣然想找父亲商量一下,可是张睿还没有回来。 “怎么了老妈,回不回家呀,跟谁通电话呢?”邓佳佳等得不耐烦了。 “哦,回家。” 张欣然开车带着女儿先回了家,想先跟邓泽明见一面再说。 他说什么家里有一大笔钱是怎么回事,张欣然从来都不知道。 第37章孤楼火拼(2) …… …… 车开到家门口,张欣然下了车,发现院门是锁着的。掏出钥匙打开院门,发现别墅的大门也是锁着的,并不像有人在。 她不禁有些疑惑,邓泽明明明在手机里说在家等她,难道是骗她? 这时,突然有个人从外面冲进了院子,把母女俩吓了一跳。 定睛一看,竟然是袁璐。 张欣然很惊讶。虽说袁璐跟邓泽明早已是明铺夜盖了,但通常也要回避她这个正室夫人,怎么突然大张旗鼓跑家来了? 比她更惊讶的是邓佳佳,她脱口叫出来,“她怎么还活着?” 张欣然不知道女儿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此时女儿已经把袁璐拦住了。 她跑到袁璐面前上上下下,从头到脚看了袁璐好几遍,似乎想从她身上看出几个窟窿来。 “你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袁璐厌恶的白她一眼。 “原来你没死……” “你咒我小丫头,你才死了呢。” “敢骗我!”邓佳佳咬牙切齿。 张欣然语气冰冷的问袁璐:“你来我家干什么?” “我找邓泽明!” “……” “哼,别告诉我他不在你这儿,我知道他肯定来了。你们两个背着我搞阴谋,别以为我不知道,我什么都清清楚楚。这个该死的男人,我把一切都给他了,他居然还吃里扒外,背叛我!!” 邓佳佳忍不住笑起来,“那才叫活该呢,他连自己老婆都能背叛,一个小三儿有什么可在乎的。” “你再说一遍,我撕烂你嘴!” “你过来试试呀,看看谁撕烂谁?” “行了。都别说了。”张欣然生气的打断,对袁璐说,“我不知道你跟邓泽明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也不要在我这里无理取闹。” “他背着我跑你这儿来,还把门锁上了不让我进,我给他打手机也不接,不是搞阴谋是什么?我可不傻,我非要进去看看不行。” 张欣然心里一动,莫非邓泽明真来了,还是背着袁璐来的。看袁璐怒气冲冲的样子,似乎邓泽明并没有撒谎。 难道他现在真的躲在别墅里? 张欣然带着满腹狐疑,打开了大门。袁璐急忙一头转进去,生怕母女俩不让她进屋似的。 别墅里鸦雀无声,连空气都是静止的。没有一点儿人在的气息。 袁璐一进屋,就气呼呼的挨个房间寻找邓泽明,楼上楼下都跑遍了,累得气喘吁吁。她扶着墙,怒不可遏的质问张欣然,“你说,邓泽明到底在哪?你们两个是不是在合起伙耍我?” “我不知道你什么意思,不是你一直跟邓泽明在一起吗?他去哪儿了你会不知道?”张欣然对这个女人无比厌恶。 “少在我面前装了,你以为能瞒得住我吗?你跟邓泽明背着我偷偷摸摸干的那点儿事儿我全知道。你说,那笔钱在那儿?” 张欣然暗自心惊。袁璐怎么也说邓泽明在家里藏钱,而邓泽明刚才在电话里却说只相信她,难道这其中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袁璐看张欣然木然不语,像抓住了把柄,得意洋洋,“看看,不说话了,让我说中了吧。” 邓佳佳早就按捺不住,上前一把揪住她,“我家里有没有钱管你屁事,你一个勾搭别人丈夫的jian货,还想着从我爸手里抠钱,门儿都没有。” “小瘪崽子,你敢拽我衣服,你知道多少钱一件吗,把你爪子松开,我警告你!” “你这个贱//货还恬脸穿衣服,你不如tuo光了直接上大街卖去。” “好哇你……”袁璐气急败坏的跟邓佳佳撕扯在一起。 别看邓佳佳才十几岁,打起架来比袁璐生猛得多,连抓带挠,声势逼人,不一会儿袁璐妆也花了,头发也散了,脸上还多出好几条血道子。 邓佳佳还招呼张欣然呢,“老妈快过来帮把手,我揪住她了,一起打死这个烂女人……” 张欣然就像没听到似的,完全不理会两个女人,她的目光完全落在了走廊尽头那盆富贵树上。 不知为什么,那个大花盆翻倒在地。连同里面的枝叶和花土全都洒在地上。 张欣然一把拉住袁璐,“那盆花是你打翻的吗?” 袁璐正忙着跟邓佳佳撕巴呢,好容易喘口气,“谁打你家花盆了,我刚才进客厅的时候,它就那样。 难道邓泽明真回来了? 张欣然匆忙走进客厅,可是客厅里根本没有人。 袁璐和邓佳佳也打累了,暂时休战,一脸狼狈的跟进了客厅。 “你刚才都找遍了?邓泽明真不在吗?”张欣然问袁璐。 “是啊,全找遍了,连你家厕所我都看了,根本没有人。” 张欣然迟疑了一会儿,从衣兜里掏出手机,给邓泽明的手机打过去。 麻烦都是他惹得,现在缩起来不出头,让她们三个女人打成一团,这算怎么回事儿? 毫无征兆,安静的客厅里骤然响起了提琴曲。 旋律婉转,如泣如诉。 是舒伯特的《小夜曲》。 邓佳佳脱口道:“这不是邓泽明的手机铃声吗?” 张欣然和袁璐你看我,我看你,都有点儿发懵。 这的确是邓泽明的手机铃声,看来邓泽明的手机在客厅里,可是他人去哪儿了? “邓泽明,你给我出来!!”袁璐扯着脖子,怒不可遏喊起来,“你躲不了啦,这件事儿你不给我交代,我就跟你没完!!!” “别喊了!”邓佳佳一嗓子把袁璐震住了。 “妈,你看。”她对张欣然说,手指着墙上那面巨大的装饰镜。 张欣然这才注意到,镜子上居然多了两道曲折的裂纹。 她走到镜子前,发现镜子上有好些污斑,仔细一看,原来全是凌乱的掌印和指纹。 她若有所思,伸手在镜子上摸摸扳扳……忽然,耳中传来“咔哒”一声,装饰镜微微颤了颤,似乎一整面的镜子活动了一下。 邓佳佳也瞧出了门道儿,跑过来帮着张欣然一起扳动镜子。 只见那面将近两米高、嵌在墙里的装饰镜,忽然一下被拽开了。 第37章孤楼火拼(3) 装饰镜后面出现了一个类似橱柜的狭窄空间。 里面蜷缩着一具尸体! 脸色青紫,双眼暴突,歪斜的嘴角滴着粘液,正狰狞的瞅着三个女人。 三个女人被吓的魂飞魄散,经过了短暂的惊叫之后,邓佳佳突然发出更凄厉的惨叫,“爸——” 这个死人居然是邓泽明。 刚才还在与张欣然通电话,催她赶紧回来,转眼间他就变成了一具尸体。 张欣然木然望着惨死的丈夫,还完全无法适应眼前发生的事实。眼泪难以抑制的从眼中簌簌滚落,胸口像撕裂般疼痛。 她以为她早已对这个男人深感厌恶,可是为什么她会如此难过。 她从20岁就认识了邓泽明,或许最初他是为她的美貌所倾倒,但是逐渐的,他开始看清一个外表光鲜的女神那不为人知的另外一面,他选择了忍耐,他容忍她的抑郁症,容忍他的神经质,容忍的她喜怒无常,在她饱受折磨的生活中,陪她度过了最艰难的那些年,他曾不止一次向她承诺过会守护她永远。她明知道他委屈,仍然愿意相信他,他是她唯一的希望。因此,他最终的背叛才更令她愤怒! 可是,当她看见这个曾经爱过自己又背叛自己的男人如此悲惨的死在眼前,她有种天塌下来的绝望,茫然…… 就在这时,原本已经跑出客厅的袁璐不知为什么又回来了,她仗着胆子走到邓泽明跟前,凝视了他一会儿,忽然弯腰抓住他的胳膊,用力把他从暗格里拖出来。 张欣然和邓佳佳母女完全没看懂袁璐在干什么,就见她自己钻进了暗格,过了一会儿,冷不防听到袁璐发出欣喜若狂的笑声。 她兴奋的从暗格里钻出来,脸上的神情无比夸张,看着都有点儿癫狂了。只见她手里攥着一根金灿灿的大金条,乐的手舞足蹈。“哈哈哈哈,果然不出我所料,果然不出我所料!!” 连张欣然都大吃了一惊。就这么一根大金条,和市场价也得值4、50万。这就是邓泽明所说的一大笔钱吗。如果这个暗格里都用来存放这种金条,那数量可就太惊人了。邓泽明居然守口如瓶,从来没向她透露过半点儿风声。 “把东西放下!”突然邓佳佳一声怒喝。 袁璐吓一激灵,本能的把金条护在身后。眼神瞄向客厅门,准备着夺路逃走。 邓佳佳多机灵,马上就斜跨两步,把袁璐的退路完全封死。“这东西是我们家的,想拿走门儿都没有!” “哼,我跟邓泽明都是事实的夫妻了,他的东西本来就该归我的。”袁璐不甘示弱。 “狗屁事实夫妻,你就是个破鞋!” “你才是破鞋,我把处女身子都给他了,陪了他那么长时间,总要有补偿!” “袁璐!”张欣然的喊声并不大,却带着无比的愤怒。 她迈前一步,凝视袁璐,“我丈夫是不是被你害死的??” 袁璐脸色陡变。“你……你别胡说,我才没有……” “邓泽明刚刚给我打电话,让我赶紧回家。他说只相信我。还提到家里有一大笔钱。这些事他肯定没告诉你,否则,他也不会不让你进来。那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 “……” “还有,我和女儿刚一回来,你就突然冒出来。你之前到底躲在哪里,你是不是对邓泽明干了什么……” “你别血口喷人啊,我都进不去你家院子,我怎么可能杀邓泽明?”袁璐扯着脖子叫唤,“再说我一个弱女人杀得了他吗,我倒怀疑是你们母女干的呢。你们有钥匙,又知道家里藏钱。说不定就是你们把邓泽明杀了藏在柜橱里。不信咱们把警察叫来说说,肯定你俩的嫌疑比我大多了……” “你倒打一耙!”邓佳佳看她那副嘴脸就来气,还想上去揍她。 袁璐往后退两步,绊到邓泽明的尸体上吓得停住了,紧紧护住金条,“难道你们还敢杀人灭口吗,我可告诉你们,我是要报警,那笔巨款你们一分钱也别想拿到。” “什么巨款?你是说你手里那根金条?”张欣然问。 “哈哈哈……你别逗我了,张老师,我知道你是大学老师,高智商,你还跟我装什么糊涂哇。我手里这点儿不过是九牛一毛。邓泽明是干什么的,那可是税务局长,他在位置这些年偷偷摸摸搂了多少钱啊,你当老婆的会不知道?别的不说,就我跟他在一起这两三年,他就搂了能有3、4千万!再加上之前攒的,那可是一笔不敢想象的数字啊!” “……” “但我准知道,他这笔钱肯定不敢大张旗鼓的存在银行或者搞什么投资,我一开始怀疑他是找人洗钱了,可是费力好大劲都查到。我才开始怀疑他是把钱藏起来了。但我万万没想到,这个别墅里居然还有这么一个暗格,看架势,里面原先肯定堆了不少金条,我估计没有上亿也有几千万。这么多钱,无论谁见了都不能不动心……怎么样,咱俩做笔交易吧……” “什么交易?” “你把你拿走的黄金分我一半,或者分我三分之一也行。那我就不报警了。要不然我一报警,不管是你们是不是凶手,只要警察介入调查,肯定发现你们那些黄金来历不明,到时候咱们一分钱都别想拿到。你是聪明人张老师,好好考虑一下吧。”袁璐得意洋洋,自以为抓住了张欣然的要害。 张欣然摇摇头,“我根本就不知道什么黄金,邓泽明从来没告诉过我,我也不感兴趣。我还是刚才那个疑问——你为什么偏偏今天跑到我家,我丈夫恰好就是今天遇害的,你不觉得你来的太蹊跷了吗?你说得对,是该给警察打电话,佳佳,现在马上打电话报警……” “知道了。”邓佳佳麻利的掏出手机。 “不行!”袁璐突然变脸了,扑上来一把打掉了邓佳佳的手机。 两个女人又厮打在一起。 张欣然上来帮女儿,两个人合力把张欣然按住。 第37章孤楼火拼(4) “还不承认,分明就是心里有鬼,你说,你究竟为什么要害死邓泽明?”张欣然喝问袁璐。 “还用问,肯定是袁璐见财起意,想独吞他那笔巨额财产!”邓佳佳帮腔。 虽然邓泽明做过对不起她们母女的事情,现在他人死得那么惨,母女俩新仇旧恨,把矛头一致对准了小三袁璐。 看到母女俩悲愤的目光,分分钟都能把袁璐撕碎的一般,张欣然有点儿心虚了,“才不是你们想的那样,邓泽明真不是我杀的,其实是……” “是什么?”张欣然追问。 “最近曾经有一个男的找过我,说邓泽明藏着一笔巨款,我是因此才来的,只想从中分一分而已。要说杀人,肯定那个男人比我更可疑。” “他凭什么要跟你说,除非你俩是同伙。”邓佳佳说。 “才没有,我根本不认识这个人。” “那个男的叫什么名字?”张欣然问。 “他只说他姓魏。” “魏……”张欣然脸色刷一下失去了血色。 “怎么了,妈?”邓佳佳还蒙在鼓里。 “是魏亮……是魏亮……” “魏亮是谁?” “是杀了你爸的人。 “……” 张欣然已经顾不上袁璐了,急忙奔进厨房,挨个抽屉乱翻,最后拿起一把大号尖刀,攥在手里,紧张的全身都在发抖。 她举着刀回来,把袁璐吓了一大跳,“你……你……你想干什么?” “我问你,魏亮现在在哪儿?” “我不知道啊。” “他杀了我丈夫以后,现在人呢,人去哪儿了?” “我真的不知道,请你相信我。”袁璐看着张欣然手里的刀,几乎吓尿了。 张欣然不再跟袁璐废话,拉起邓佳佳就往门外走。 “去哪儿啊?” “赶紧离开这里去调查局,这里不安全。那个人会把我们都杀死的……” 母女刚走到大门口,门突然打开!把她俩吓得不轻。 门外悄然站着一个男人。 邓佳佳一眼就认出他,转惊为喜,“黑弥撒你怎么来了,太好了,我们有救了。” “佳佳别过去!”张欣然充满惊恐的呼喊女儿,犹如一只遇见野兽的母鹿。 “他怎么了,我们都认识啊,他不是程飞吗?” “他不是什么程飞,他就是魏亮,杀你爸的人!!!” “……”邓佳佳都听懵了,呆呆的看着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的程飞,他正走向自己,脸上隐约带着阴冷的笑意。 张欣然为了保护女儿,已经忘记了害怕,举着尖刀冲向程飞。 她丝毫没有犹豫,使出全力往他胸口上刺,程飞急忙侧身躲过一刀,把张欣然的手腕抓住了。 张欣然用力回夺,可是程飞的力气远比她大,一拧她的手腕,顺势就把尖刀抢到手了。 这一下形势瞬间逆转,张欣然陷入了绝望。 程飞看了看抢到的那把刀,冷笑一下,扔在地上。 他抓着张欣然,仔仔细细的打量她一阵,发出感慨:“这么多年了,你其实与当初没有太大变化。” “你到底想干什么,魏亮?”张欣然无法脱身,只能惊恐的大叫。 “你终于想起我了。不过,我现在已经不叫魏亮,我改名叫程飞了。” “不管你叫什么,在我看来你就是魏亮,我们当初不是朋友吗,你为什么还要对我这样?”事到如今,张欣然索性把憋在肚子里的问题一股脑都倒出来。 “朋友……”程飞狭窄的眼角微微抽动,“你都已经把当初那个魏亮忘得一干二净了。还管他叫朋友?” “是,他是我的朋友。我现在全都想起来了,当初那个戴眼镜胖乎乎的男孩很孤单,他只愿意找我聊天,他对我说过,我是他唯一的朋友。” “……” “可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对我这样,我做过什么伤害你的事情吗,你为什么这么恨我?” 程飞凝视她,缓缓道:“从我母亲含冤离去那一刻起……我们就已经不是朋友了。” “对她的死我也感到很抱歉,就算你因为恨我父亲没破案而迁怒我,我们毕竟曾经是朋友,我想请求你一件事,魏亮,希望你能答应我。”张欣然说。 “什么事?” “如果你只是想报复我,那就对我一个人来吧。你已经杀了我丈夫,我求你放过我女儿和我父亲,只对我一个报复吧。让当年那件事到我这里彻底终结。” 程飞摇摇头,“已经太晚了,有些事情一旦做了,就再也无法回头!” 突然! 明亮冰冷的刀光闪过,紧接着没入黑暗…… 程飞低下头,看见刚才掉在地上那把尖刀已经没入自己的肚子,抓着刀柄的两只手不住的哆嗦着。 他抬起眼,看见邓佳佳像一只受惊的小狮子,惊恐又愤怒的瞪着那对眼泪汪汪的大眼睛瞅着他,两只小手紧紧握着刀柄,苍白的指节上沾着程飞不停流出的血。 “这是你第一次杀人。慢慢你就会习惯的。”程飞对小女孩说。 “你这个混蛋!原来你跟我接触,一直就为了利用我!!”邓佳佳哭着说,“现在你杀了我爸爸!!所以我才杀你!!呜呜呜——” “你没做错,邓佳佳,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任何伤害你父母的人,你都可以理直气壮杀了他!!” 程飞捂着受伤的肚子,踉跄后退,靠在了墙壁上歇息,看着鲜血从刀子与皮肉之间源源不断的往下落,他反而笑了。 这就是死亡的滋味吗? 他感到一种说不出的解脱。 哗——哗—— 突如其来的手机铃把张欣然从惊慌无措中惊醒。 她迟疑着拿起手机接听,听筒里传来杜志勋焦急的声音。“张女士吗,你现在在哪儿,请马上回调查局,情况有变。” 张欣然正要告诉他眼前的情况,听他这样一说,忍不住问:“怎么了杜警官?” “我们刚刚才发现,原来魏强,也就是杀害吕爱青的真凶,其实他早在两个月前已经出狱了。” “什么?!” “他当年因为捅杀李廷胜被判了死缓,在外地监狱服刑。正常刑期加上减刑至少还得5年才能获释。但是,我们刚刚才了解到,他因为身患重病两个月前就获得了保外就医的权利,虽然刑期还没有结束,但是他目前实际上已经是自由人了,但有个问题……” 杜志勋顿了顿,“张女士,你对你丈夫很了解吗?” 第37章孤楼火拼(5) 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让张欣然感到莫名其妙,“杜警官,你问这个是什么意思?” 手机那头停顿了几秒,杜志勋说:“监狱的犯人要想保外就医,一般都需要有一个信得过的担保人。监狱和法院最终是否批准犯人保外,除了犯人本身的身体状况意外,担保人的实力和可信度也是很重要的因素。但是我们在调查中意外发现,给魏强作担保的人竟然是你丈夫邓泽明……” “你说什么?我丈夫给魏强做担保?”张欣然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千真万确,我们仔细核实过。邓泽明不止一次聘请律师去监狱跟魏强碰过面,应该说,其实是他暗中促成了魏强的保外获释。我们并不知道你丈夫为什么要这样做,他跟魏强之前认识吗?” “……”张欣然不知该如何回答。她完全没有心理准备,呆呆的拿着手机,脑子里嗡嗡作响。 这样惊人的消息让即使聪明如斯的她也完全丧失了思考能力。 邓泽明为什么要帮助魏强离开监狱? 为什么自己从来都没听邓泽明说起过这件事? 为什么偏偏是魏强,邓泽明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吗? 一连串的尖锐的疑问犹如子弹一样纷纷命中张欣然心口,让她濒临崩溃。 她真想揪住邓泽明问个明白,问问这个自己曾经无比信任的丈夫为什么要背着她做这种事,可是邓泽明已经变成了一具冰冷尸体,带着这个秘密永远的躲开她了。 “张女士,你想起来了吗,你丈夫邓泽明和魏强到底认不认识,邓泽明之前有跟你提过这个吗?”杜志勋催促张欣然。 “我……我不知道……”张欣然虚弱的望着女儿和坐在墙角浑身是血的程飞。 她感觉自己已经不知不觉的走进沼泽深处,一个黑暗的阴谋早已让她深陷其中了。 “现在我们联系不上魏强,考虑到他当年的所作所为,极有可能给你和你家人带来巨大危险。你现在务必马上赶回调查局。” “杜警官,你们不是一直在怀疑魏亮吗,到底他和魏强谁才是想要报复我们的凶手啊?” 没等听清杜志勋的回答,手机里忽然传来一阵信号紊乱的滋滋声,杜志勋的声音彻底变成了毫无异义的杂音。 之后便是彻底寂静。 仿佛外界的一切刹那间被完全屏蔽了。 “佳佳快把你手机借我!我的手机没信号了!”张欣然喊女儿。 “我的手机也没有信号了。”邓佳佳惊呼。 就在这时,一直敞开的外门仿佛受到了一股无形的力量,砰然关门。 发出震颤心肝的响声! 张欣然急忙跑去开门,却说什么也打不开了,好像门锁坏了。 而且一楼那些窗户,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被人从外面堵死了。 整个别墅彻底变成了一座孤楼。 “嘿嘿嘿……”身受重伤、坐靠在墙边的程飞忽然发出耐人寻味的笑声。 笑声中又透着无比的凄凉,诡异…… 众人忽然发现,不知不觉的天也已经黑下来了。 “你笑什么?”张欣然被程飞笑得毛骨悚然。 程飞失血过多的脸像僵尸一样苍白,“已经晚了,现在你们已经逃不出去了。” “你再说什么?” “魏强来了。” “……” “你知道他来干什么吗?” “……” “他就是冲你来的,或者说,是冲你们一家人来的。” “那我丈夫……” “呵呵呵呵呵呵……”程飞有气无力的说道。“不错,就是魏强把他弄死的。但这也怨不了别人,是他自己咎由自取。他想利用魏强把你逼疯,可是他太低估了魏强了,那可是一头关在笼子里的野兽啊。他以为自己掌控全局,其实他自己才不过是一枚棋子。” “你……你什么意思?” “你还是我当初认识的那个聪明的张欣然吗?发生了这么多事情,难道你从来就不觉得奇怪吗?” “……” “南大凶手为什么会沉寂了20年突然冒出,为什么围绕你会发生那么多事情,全都与吕爱青和南大碎尸案有关?” “难道不是你在报复我?” “哼哼,那为什么我总有不在场证明呢,搞得警察怀疑我,又不得不屡次放我。” “因为你跟你哥哥魏强相互勾结。你在明,他在暗,是这样吗?” “事到如今,你还是那么不开窍,事实全都摆在你眼前了,你把前后发生的事情串联起来,其实自己都能想明白。跟魏强演双簧的人其实就是你丈夫邓泽明。是他在暗,魏强在明。他甚至把你这些年因为精神紊乱出现的幻觉和种种症状全都告诉了魏强。魏强才根据你的情况想出各种办法刺激你原本脆弱的神经,目的就是——把你逼疯。” “不许你这么污蔑我爸爸!”不等张欣然反应,邓佳佳高声叫起来,“他还是爱我妈的,他不可能对我妈做出那种事情,你胡说八道,信不信我再捅你!!!” “你这个小丫头也不比你妈聪明到哪儿去,只喜欢自作聪明。”程飞握着深深插在腹部的刀,想要拔出来,试试又放弃了,“你和你妈都根本都不知道邓泽明到底是什么样一个人。他比你们看到的更无耻。他逼疯张欣然的目的没有别的,完全是为了自己未来谋划。他受不了张欣然的抑郁症,出轨了袁璐,被张欣然发现后,他就准备好跟张欣然离婚,娶袁璐了。” “你胡说,我妈早就要求离婚,是我爸一直坚决反对……” “是啊,他当然要反对。因为张欣然住在他这栋老宅子里不搬走,邓泽明拿不到别墅当然不敢离婚。他又是出轨情况,法院肯定会本着对张欣然有力方向裁判。搞不好还得把房子半分。邓泽明绝对不能接受出售这栋房子,他想要完整的房子,否则,他藏在房子里的巨额财产就可能被曝光了。但如果张欣然得了精神病,情况就不一样了。他完全可以以此为由,向法院申请与张欣然离婚。他可以承诺给张欣然一笔钱,或者是每月向她提供生活费,总之,他到时候就可以顺理成章的拿到这栋宅子。但是他自己当然不知道如何逼疯张欣然,这时候就需要魏强了。我并不知道他到底是如何与魏强接触上的,但是他俩一开始便一拍即合……” 第37章孤楼火拼(6) “……一个为了报复警察对他家人下手,一个为了钱出卖妻子女儿,两个人各取所需,结成了复仇同盟,这真是一对奇妙的组合。只可惜邓泽明聪明反被聪明误,他一点儿都不了解我哥,他不只是对报复感兴趣,他对钱也同样感兴趣。那么大一笔钱,无论谁见了都会动心……”程飞话说太多已经体力不支了,不得不停下来歇息。 张欣然僵木的看着程飞,感到无比的冰冷。 世界上最恐怖的事情是什么? 就是你忽然发现你最信任的人在偷偷的加害你。 “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难道不是和你哥哥狼狈为奸吗?”邓佳佳看着奄奄一息的程飞,心中充满了恨意。 程飞露出痛苦的表情,“说什么都没用了。如果我是你们,就想办法尽快逃走,逃得越远越好……” 话音刚落,从楼梯上传来一阵断断续续的哭声,不,乍一听是哭,仔细一听又像在笑。 听的人从骨头缝里发寒。 “这……这是什么呀?”邓佳佳吓得声音都变了。 就在母女俩错愕的目光里,一个人慢慢的走下楼梯,随手打开了墙上的开关。 走廊里忽然变得无比明亮。 一个光头男人出现在眼前。 他并不高大,肩膀还有些倾斜,泛着青头皮的光头下是一张颧骨凸出的长脸,粗重的眉毛下,所有五官都倾斜着,尤其是那张歪斜的嘴角,永远保持着一成不变的嘲笑。那双残忍空洞的眼睛犹如一条毒蛇,让人不寒而栗。 “啊——”张欣然惊叫一声,不由得后退。 这张深深埋入她潜意识中的恐怖面孔,已经成了魔鬼的化身,她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 尽管过去了20年的漫长岁月,这个人的长相发生了一些变化,但张欣然依然能把他认出。 20年前的那个夜晚,那个偏僻无人的小巷,那个站在阴影里残忍杀死吕爱青的凶手,那张黑暗中半明半暗的残忍面孔……一切汇聚在一起,化为眼前这个人。 “嘿嘿嘿……”魏强鼻子里哼出一阵冷笑,“小姑娘,你终于把我想起来了。咱们终于又见面了。一转眼你都长这么打大了。” 他又打量打量邓佳佳,赞许的点点头,“你女儿也很不错。长得像你小时候。” 当他的目光移到程飞身上,眼角肌肉不易觉察的抽动了两下,声音依旧平静,“谁把我弟弟捅成这样的,嗯?” 邓佳佳张张嘴刚想回答,可是一看见魏强那对冷酷的眼睛扫过来,却吓的发不出半点儿声音。 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害怕过,尽管面前这个男人什么都没做。却有一股择人而噬的气息散发出来。 “我,是我干的,是我把你弟弟刺伤的。”张欣然说。 她虽然怕得要死,关键时刻,依然站出来保护女儿。 魏强的目光刷的转到她脸上,用一成不变的声音说:“好,我一会儿要把你手脚全都切下来。” 他说话的口吻就像在叙述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张欣然激灵灵打个寒战,她相信面前这个看着其貌不扬的男人绝对说到做到,相比吕爱青被切成2000多块,他要对她做的实在不算什么。 “你觉得满意吗?”魏强问程飞。 程飞虚弱的坐靠在墙角,因为失血过多,脸色苍白如纸,那双与魏强有几分相似的眼睛漠然看着眼前发生的事情,直到魏强问他,他才缓缓摇头。 “怎么你还觉得不满意,那你说我该怎么处置她?” 张欣然听得心里都结冰了,她们母女落入这一对魔鬼兄弟的手中,简直生不如死。 程飞有气无力的对魏强说:“用不着这样吧,哥……” “你什么意思?” “事情都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何必耿耿于怀。当年张睿对咱家也还是很照顾的,就是后来出了一些误会……” “哼。”魏强冷笑一声,“我就知道你会这样。亮子,你从来跟你哥就没有一条心过。你甚至连咱妈是怎么死的也忘了吧。” 魏亮脸皮抽搐,露出痛苦。 “我当年帮你把程永博两口子弄死,就是为你将来报复张睿提供条件。你单身一人,改了名字,有房,有钱,又没人知道你的底细,你想作案实在是易如反掌。有你在,我就算被枪毙了,也能放心。可事实上呢,我在监狱了蹲了整整20年,这20年里,你居然和我们的仇人相安无事,过起了太平日子,你可真对得起咱妈啊。” 魏强用手一指张欣然,“归根结底,你不就是因为这个女人吗?你不是不恨张睿,你是舍不得对他女儿下手吧。” 一句话犹如锋利的刀子戳破了压抑的空气,也戳中了程飞的心口。 张欣然惊愕的看程飞,程飞避开她的目光,那张与他哥哥一样冷漠的脸现出疼痛般的扭曲。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魏亮?”张欣然质问他。她脑子已经混乱了,完全看不懂眼前的情形。甚至不知道自己应该怕谁,恨谁。 “……”程飞默然无语。 “他其实就是一个懦弱又愚蠢的家伙。”魏强带着冷嘲热讽说道,“竟然能想到顶着南大碎尸案凶手的名义去自首,这样做又有什么意义呢,想要牺牲自己来保全张欣然一家,又能安抚我住手吗?真是幼稚。” ”你什么意思?”张欣然问魏强,“难道最近发生的这一切也都是你做的,跟魏亮无关吗?” “哼,小女孩终于开点儿窍了。确实,吕爱青是我扮的,你的学生是我杀的,本来我还想绑架你女儿,可是被这小子从中捣乱,没成行,要不然就更好玩儿了。你应该庆幸你有这样一个脑残粉,从你还是个小姑娘的时候,他就喜欢你,我倒是没想到他能坚持这么多年,真是够蠢的。如果他能跟我一条心,那你们早就生不如死了。 张欣然心绪复杂的看着魏亮,“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为什么还要假扮凶手?” 魏亮叹气,“他是我哥哥,我没有选择。” “……” 魏强道:“看到吧,他就是这样一个摇摆不定,瞻前顾后的蠢货。实在没路了,想到了自己自首。这种天真的想法又能改变什么?其实什么都改变不了,该发生的一样要发生,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而他却落得现在这个下场,真是可悲。” 第37章孤楼火拼(7) 事到如今什么都清楚了,张欣然对魏强道:“当年发生的事,我也是刚刚才知道。对于你母亲的遭遇我很抱歉。我从小也是没妈的孩子,我能理解你们的感受。但这不应该成为你报复别人理由。” “你能理解我们的感受?哼……”魏强冷笑,“不,你永远理解不了,就像你理解不了我对你父亲有多憎恨一样。” “可我并不觉得我父亲当年做错了。” “你说什么?”魏强眼角抽动,眼神中闪过凶狠。 张欣然鼓起勇气,“他没有徇私枉法,没有打击报复,他的所作所为完全是秉公执法。在你来说可能他不近人情,可是只有这样的警察才值得信任。如果我父亲仅仅因为跟你母亲是熟人就对你网开一面,或者明明没有找到李廷胜的犯罪证据就抓他,那样的警察才是最可怕的……” “哈哈哈哈哈……”本来已经怒不可遏的魏强忽然狂笑,笑得无比奸诈,无比得意。 张欣然被他笑蒙了,完全不知所谓。 “小姑娘,你可知道我为什么选择你作为目标吗?” “什么?选我做目标?” “听说你失忆了,我很好奇你对当年的事情还记得多少,你还记不记得1996年1月10日那天晚上你都经历过什么?” 那天晚上是吕爱青被害的日子,张欣然噩梦开始的时候。她怎么可能忘记。 魏强留意着张欣然的表情,“看来你还记得,那你以为那是一个偶然吗?” “我知道不是偶然,”张欣然说,“你们本来想杀的人是我,后来出了一些岔子,可能是魏亮带我去晚了,你就随便找了一个无辜的女人下手……” 魏强轻轻摇头,“选吕爱青下手确实是偶然,是我随便从大街上找的,只能算她运气太差,但是对你就不是偶然了。这是当年我们计划好的。这是对张睿的一次人性大拷问。” “拷问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想看看一向标榜自己公正不阿的张睿到底是不是名副其实。” “我还是不明白。”张欣然越听越糊。 魏强瞧着张欣然,慢慢露出奸狡的笑容,越发开心。 “哥,到此为止吧。”魏亮忽然大声制止。 “那怎么能够,这可是我足足等了20年的计划,不看到结果怎么行。本来我杀了李廷胜,就做好了被枪毙的准备,想把接下来的任务交给你来完成。可惜你太不争气,迟迟没有动静,你以为我人在监狱,对外面就一无所知吗?你每次去探监只是口头上敷衍我,我都知道,你根本就没打算完成我们当初的计划,你以为我得了肝癌熬不到出狱是吗?” “……”魏亮黯然。 “我这是肝癌晚期。医生说我最多还能活一年。我知道靠你靠不住,所以我必须趁早离开监狱。我试过了很多种办法,其中有一个办法成功了。我委托一个释放的犯人给张欣然的丈夫邓泽明捎了一封信,我把一切都告诉他了。” “原来是你主动联系的邓泽明。” “是啊,我并不了解他的为人,只是听说他是个官儿。当官的都虚伪,我就想碰碰运气。他的反应比我想象的还要强烈,不久之后,他就亲自来监狱找我,我们通过一些渠道交流,达成了一项共识,想必你已经猜到了。” “是,邓泽明想利用你逼疯张欣然,而你利用他给自己办保外就医。” “其实这个主意是邓泽明出的,他自以为聪明,我只不过是顺水推舟。” “……” “原来邓泽明真是你杀的。”张欣然悲愤的看着魏强。“可是我想不明白,你都得了绝症,要那么多钱有什么用?” “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从来都没有钱过。那么多金条呀,我估算了一下,有将近5000多万。我现在是千万富翁了,哈哈哈,在我临死之前也要好好逍遥一把。” 面对已经彻底疯狂的魏强,张欣然自知今天在劫难逃。 她对魏强说:“该发生的都已经无法挽回了,我是当年的目击者,现在也由我而止吧。你失去母亲,你现在取我的命,放过我女儿和我父亲。按照你的逻辑,这很公平。” “不不,小姑娘,你搞错了,我从来也不需要公平。”魏强狡狯的神情越发透着邪气,“别人伤我一分,我便要他成倍奉还。我现在么……只想在我临死前陪你们好好玩玩……” 说着他从兜里掏出一个塑料袋包裹的东西扔在张欣然脚前。 张欣然弯腰捡起来,打开塑料袋一看,只见里面有两根血糊糊手指头,吓得惊叫一声。塑料袋连同手指头都掉在地上。 “别扔啊,留着说不定还能给你老爸接上。”魏强笑嘻嘻道。 “你说什么,这……这是……”张欣然捂住了嘴,眼泪一下涌进眼眶。 “我本来想在你女儿的学校门外接你们母女回家,冤家路窄,碰上了你老爸。这老家伙倒是还像当初那么机敏,竟然把我发现了,我只有把他引到了没人的地方解决……” “他现在怎样了?” “至少我离开的时候,他还没有死呢。”魏强说着从腰间掏出了一把黑色的警用手枪,“他太老了点儿,又太自以为是了,居然还想逮捕我。少不了一番搏斗,结果他反而被我缴枪了。我念着跟他故交,只给了他一枪。其实说实话,我比你还不希望他死。他死了,我这个游戏就不那么完美了,只有他活着才有意思……” 张欣然咬牙瞪着魏强。丈夫死了,父亲也死了,凶手就在眼前得意洋洋。连懦弱的她也忍无可忍了。 “怎么,你还想杀了我吗?”魏强笑意更甚,“那你就试试呀。” 他反转手枪,拿着枪管,故意枪柄递给张欣然,“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我要是你就一定要把这个人乱枪打死。还要把他的尸体踩烂踏碎才出这口气!我知道你软弱,但我很好奇,你是不是已经软弱到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杀父仇人站在面前却无动于衷。” 第37章孤楼火拼(8) 枪柄触手可及,魏强的话仿佛咒语一样蛊惑着张欣然,她忍不住慢慢抬起手。 就在她的指尖堪堪触碰枪柄,邓佳佳忽然拉住了母亲的手。 “你放开我!”张欣然困惑的看着女儿。 邓佳佳小脸儿几乎跟母亲一样苍白,这柄枪也许是她们母女唯一的生路,生死关头她却做出了违反常理的举动,不禁张欣然吃惊,连魏强都感到不解,难道她小小年纪已经看出自己在戏耍她们。 “妈……”邓佳佳看了看张欣然,有意无意的朝她眨眨眼,然后扭头望着魏强。 她这个动作做的十分隐蔽,似乎在暗示张欣然什么,可是张欣然却不明白她转头看魏强是什么意思。 突然! 张欣然感到有什么东西晃入眼中,紧接着她霍然明白了女儿的用意。 就在魏强身后,有一个人影正贴着墙根悄悄的匍匐靠近。 他也许是从客厅窗户进来的,因为他行动太轻,所有人都没有觉察到。 张欣然的视野被魏强挡着,无法看清楚那个人,但又不敢歪头细看,怕惊动了魏强,直觉上她觉得这个人是来救她们的。从女儿紧抓自己的手上她能感觉到她激动的微微发抖。 张欣然心头震惊,猛然想到了一个不敢想象的惊喜—— 难道是父亲? 父亲没死? 狡猾的魏强似乎从张欣然母女脸上觉察出了什么,眼中透出了猜疑。 “喂,我说你到底是不是认真的?”邓佳佳忽然高声质问魏强。 “什么?”魏强思路一下被打断,没听明白。 “我说你到底是不是真想杀我们?你就不怕我妈一枪把你打死?” “你怀疑我?” “我是怀疑你,你说你一个大男人,就敢对我们两个女人下手,还大言不惭自以为多了不起,连我一个小丫头都替你丢人!”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魏强脸上现出愠怒。 邓佳佳偷眼看着那个人距离魏强身后越来越近,继续大声说话,分散魏强的注意力,“冤有头债有主,你恨谁就去找他算账去,哦,我知道了,你其实是最恨我外公。也最怕我外公吧。他可是公安局长,手段狠着呢,就凭你这样的小蟊贼,他都不放在眼里。你不敢找他算账,只好偷偷为难我们两个女人,还胡编一套什么什么计划。自欺欺人有意思吗,真可怜!” “你外公有什么了不起,我已经把他干掉了!” “哼,用那两根破手指头就谎称是我外公的,谁知道你是不是从哪儿捡来的。” 魏强身后那个人已经距离很近了,他贴着墙壁慢慢站起身,全身蓄力,准备奋力一扑。 这个人正是张睿。 老头子浑身是伤,脸和脖子上净是淤血和擦伤,明显是经过了一场激烈的肉搏。 此刻,他凶神恶煞般的盯着魏强的后背,愤怒的双眼几乎要喷火。 邓佳佳那边正在努力吸引魏强的注意力,不断用话刺激他。魏强已然被挑起了怒火,问邓佳佳,“那我怎样才能让你相信我已经把张睿干掉了?” “那我怎么知道,除非你去把我外公找到,我才相信,无凭无据你要我怎么相信你?” “哼,小丫头倒是舌尖嘴利。那好,我就把张睿找出来给你看。”魏强一翻手腕,手枪立马翻转过来,重新握在手里。 他顺势转身,枪口正好对准了张睿。 形式瞬间逆转,张睿完全暴露在魏强的枪口下。 这个狡猾的家伙竟是早就发觉了张睿。 邓佳佳扑到魏强身上又抓又打,还一口咬在魏强肩膀上,魏强毫无反应,手枪仍然稳稳的指着张睿。 “我可真是惊讶,你挨了我一枪居然还能跑到这里来,你这个老不死的。” 张睿怒吼着扑上来。 魏强眼中寒芒大盛,扣动扳机。 火舌喷吐! 张睿的身子像重重挨了一拳,前冲的身体猛的向后折倒,撞在墙上,又扑到地上。再也不动了。 张欣然和邓佳佳齐声尖叫,眼泪喷涌,眼睁睁看着最亲的人横尸眼前,没有比这更悲惨的事情了。 昨天一家人还其乐融融,谁又能想到眨眼之间就阴阳相隔。 魏强走到张睿的尸体前,用脚踢踢他,“你就这样死了啊,张睿,实在是太便宜你了。我本来想与你好好叙叙旧呢。让你亲眼看看,你亲自培养出来的魔鬼到底是什么样。你知道吗,这20年来,不,是更久,从我走进少管所的那一刻起,我就开始恨你了,你有什么资格改变我的人生,你以为你是圣人吗,你以为你真能拯救我吗?那个杀害我母亲的凶手呢,你这个圣人为什么又无能为力了?那些羞辱我们,欺负我们孤儿寡母的人,你又有什么办法?难道你所代表的正义只是强者的正义吗,像我们当初这些弱小的人就得忍气吞声?其实我知道,你从来就没有真正瞧得起我,从你内心深处,就一直把我看成是杀人犯的儿子。同样都是孩子,凭什么我就需要被拯救,就因为我有那样一个爹,我就比别人低人一等吗?” 魏强说到恨处,发疯一般踢打张睿的尸体泄愤,张欣然和邓佳佳不忍看下去,跑上去想制止他。魏强回身用枪指住她们,“想多活一会儿就给我站住!!” 他冷笑道:“张睿死了,我还不解气,只好拿你们撒气了。千万不要怨我,我可是张睿一手培养出来的。现在要用来杀死他的女儿和孙女,是不是很讽刺?嘿嘿嘿……” 他正在狂笑,没防备张睿突然诈尸! 老头子双手撑起身子,一手搂住魏强一条腿,借力蹬出一脚,由下至上踹在魏强脸上。 这出其不意的一击也没什么招式可言,完全是依靠张睿自己多年刑警生涯锻炼出来的格斗本能。 魏强仰面朝天摔倒在地,张睿跃到他身上奋力抢过魏强手里的枪。 谁知手枪刚刚到手,张睿的面门就挨了一记闷拳,鼻血迸溅,老头子瞬间神智恍惚。魏强趁机又把手枪打落,翻身把张睿压在身下,“哈哈,老头子,你居然还没死,你成精了吗?” 第37章孤楼火拼(9) 魏强满脸是血的叫嚣着,犹如一头发狂的野兽,愈发狰狞。 他撕开张睿衣服,露出了黑色的防弹背心,上面还有两个明显的弹凹。 “真是够鸡贼的,我说你怎么总打不死呢。”魏强伸手掐住张睿的脖子,“老家伙,这次我看你还死不死,还死不死,哈哈哈哈哈……” 张睿也不示弱,拼了老命扳开魏强双手,不让他袭击自己要害,利用反擒拿与之周旋,瞅机会把魏强从身上蹬开。刚想爬起,魏强又扑上来,两个人纠缠在一起,无所不用的厮打,把对方的身体往墙上撞,把对方的脸抓花,把眼睛抠出来,把肉咬下来,使用一切最原始的方式至对方于死地。 他们的搏斗无比丑陋,又无比惨烈,仿佛有多少仇恨都不足以发泄。 张欣然和邓佳佳看的惊心动魄,张睿的输赢关系到全家人的存亡。想要帮忙,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干着急。 冷不防有两只手从背后同时抓住了这对母女! 她们惊觉回头,抓她们的人竟然是程飞。 这个身负重伤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自己站起来了,他趁着混乱之时拔掉了自己肚子上的刀,还做了包扎。 此刻,他脸上毫无血色,仿佛笼上一层寒霜,就像一具复活的僵尸。 “快放开我!快放开手!”邓佳佳拼命想要挣脱。 她早就让魏强吓得魂不附体了,现在程飞又起来了,这还哪有她们母女的生路? 程飞紧紧抓住邓佳佳胳膊,对张欣然低声说:“赶紧走!” 张欣然都没反应过来,就稀里糊涂的被魏亮拽着,拖上了楼梯。 他用尽全力把母女俩拽上二楼,推进了张欣然的卧室,反锁上门,随手从口袋里拽出一把沾血的尖刀。正是刚才邓佳佳插进他肚子里那把刀。 “你想干什么?”张欣然抱紧女儿,惊恐的望着魏亮。 即便是身负重伤的程飞,想要收拾她们母女也易如反掌。 程飞二话不说,踉踉跄跄走到窗前,把窗帘拽下来,用刀子划成两半,两头接起来系成疙瘩。 他把窗帘一头扔给张欣然,“楼下的门窗都被封死了,只有从楼上逃走,称着魏强不能分身,这是唯一的机会!我在楼上拽住窗帘,你们顺着爬下去……” 张欣然惊讶的看着程飞,似乎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已经彻底被面前这个男人搞糊涂了,不管是程飞还是魏亮,不管是阴沉冷酷徘徊在自己身边的恶魔,还是当初那个暗恋自己木讷的小胖子,张欣然永远都看不透这个男人的心。 “还愣着干什么,难道你们想全死在这里吗?” 程飞一声低喝把张欣然惊醒,她急忙把手里的窗帘塞在女儿手里,“你先走。” 程飞把邓佳佳推到窗口,他拽住窗帘一端,把邓佳佳慢慢垂到楼下,因为用力过猛,腹部伤口崩开,鲜血又不停的往外流。 他指指张欣然,“该你了。” “可是你的伤……” “别废话,快点儿!”程飞的声音依然冷漠,从他的表情里丝毫看不出一点儿关切之意。 张欣然心头翻涌,有种说不出来的触动。 砰—— 楼下忽然传来枪响。 张欣然打个哆嗦,本能的就想跑出门看看,却被程飞死死拉住,“没时间了。不管是什么情况,你都必须先离开这里!!!” 他硬是把张欣然推上窗台,就在这时,背后的房门突然响起震耳欲聋的敲打,门外传来魏强嘶声咆哮,“开门!给我开门!!” 张欣然眼中含泪。看来魏强是胜了,这就意味着父亲张睿凶多吉少了。 “别磨蹭。”程飞把张欣然推出窗外,他强忍伤口的剧痛,拽住窗帘把她慢慢往楼下送。 哐—— 门锁断裂,杀红眼的魏强凶神恶煞一般冲进来。 看到眼前的情景怒不可遏,“魏亮,你在干什么?” 程飞充耳不闻,魏强被彻底激怒了,抓起一把椅子,就往程飞身后疯狂的砸下去。 程飞没躲,也没有松开张欣然。他的身子被砸的剧烈抖动,好悬摔倒,他依然死死攥住窗帘,不让张欣然掉下去,鲜血从头上顺着脸颊往下淌,落到窗外,滴在张欣然脸上。 张欣然的眼泪又涌上来。 魏强被弟弟的倔强激起杀意,挥舞椅子一下下砸在他身上,“你这个叛徒,你这个该死的叛徒!!你对得起我,对得起咱妈吗!!!” 程飞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把张欣然送到楼下,冷漠的眼中流露出一丝感伤,他奄奄一息的扶住窗台对张欣然说:“对不起,20年前那天晚上,我本来真是想请你去看电影的,我知道你喜欢莱昂纳多,我希望你开心……” 炽烈的目光逐渐熄灭,那抹感伤永远凝固在他眼中。 张欣然捂住嘴,任泪水滂沱。 许多许多年前,那个木讷的一看见她就脸红说不出话的小胖子,刹那间如此清晰的浮现在回忆中,连那些早已被遗忘的点点滴滴的琐事,她都清清楚楚的回想起来。 她从来都不曾知道,在她茫然无助、脆弱不堪的人生中,原来一直都有一个人,知她怜她,默默的守望她。 “妈,小心!”邓佳佳忽然推开是失神落魄的张欣然。 一把打烂的椅子从窗口掷出,正砸在张欣然刚才站立的地方。 魏强扯开弟弟的尸体,从窗口里探出身子,指着母女俩嚎叫,“你们俩个谁也跑不了,我要将你们碎尸万段,碎尸万段!” 他发疯似的攀上窗台,竟是要纵身跳下来。 万分危急,又传来一声枪响。 魏强摇晃了两下,低头查看,左胳膊衣袖逐渐被血水浸透,再也抬不起来。 他扭头看见一个浑身是血的老人虚弱的靠在门口,哆嗦的手举着一把手枪,枪口正往外飘散出淡淡的烟雾。 “真他妈够烂的枪法,这么近还能打偏!”魏强骂道。 “你也够烂的,三番五次都打不死一个糟老头子。”张睿回骂。 魏强戏谑的瞧着张睿:“怎么,张警官还想秉公执法抓活口儿?” 第38章记忆重组(1) “我是警察,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击毙你,你就束手就擒吧。你到底是什么罪,交给法官去审判。” “哈哈哈哈哈……老家伙,你怎么还是那么正直。这么多年都没变过。” “我是警察。”张睿正色道。 “当然,我知道,我早就知道了,当初你把我抓进少管所的时候就是这么说的,还叮嘱我好好改造,出来重新做人。” “可惜你没有听我的。”张睿叹口气。“我当时确实想帮你,魏强。” “是吗,那你知不知道我在少管所那几年过的是什么日子,你有过问过我吗?你所谓的改造,就是剥夺一个人的全部尊严吗?在那里我见过最黑暗的人性。你知道强bao男人和被男人强bao的滋味吗?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在哪里所有正常的都变得不正常,所有不正常的全都变正常了。为了生存,要么被人强bao,要么强bao别人,要么没日没夜被殴打,要么没日没夜的殴打别人。当我刑满释放走出少管所那一刻起,我正像你盼望的那样,完全改造成了另外一个人。直到那个时候,我还没想过报复你,我只想逃避,远离任何我熟悉的人,我去了外地打工。偶尔给家里寄点儿钱。我那个傻妈还以为我改邪归正了,对你感恩戴德。要怎么说呢,命运还真他妈讽刺。偏偏叫我妈遇到了抢劫。我弟弟要上大学,我把少半年的工资都汇到银行里,我妈妈这辈子可能都没取过这么多钱,就他//妈这一次就遇上抢劫了。你说她倒不倒霉,我觉得还不够倒霉,最倒霉的是又碰上了你……” 张睿动动嘴,想要说话。 魏强一挥手,“你别说,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什么证人证据,秉公执法,这些我听得耳朵都长茧子了,你糊弄糊弄我弟弟还行。我他//妈什么都不认,我就认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我亲自找过李廷胜,他当我的面都已经承认是他干的了,还得意洋洋的嘲笑我们不能把他如何。他他妈//的也不打听打听我是谁,我就是从坏人堆里出来的,法律治不了这种人,那就我来处理。我捅了他五刀,这个怂货看我来真的,躺在地上抱着我的腿开始求饶。我眼看着他在我眼前绝望的挣扎,直到咽气,那一刻,我忽然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畅快,仿佛这些年的闷气一下就通畅了。也就在那个时候,我想要对你下手了。” 张睿脸皮剧烈抽搐,努力压抑着愤怒,“这么说,当年那件事真是你做的,对吗?我怀疑过你,但我从来没来得及听你亲口承认。” “是我。怎么样,好玩儿吧。我当时只想刺激刺激你,没想到,你的表现远远超出我的预料,哈哈哈哈哈,”魏强万分得意的大笑,“张警官,公正不阿的张警官。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都没有机会见你一面,我其实特别想听听你对这件事会怎么说。你又如何用那套秉公执法,公平正义的理论来解释呢?” 砰—— 一捧血花在魏强胸口绽开。 魏强低头看看胸口的弹孔,又看看张睿手里冒烟的枪口,露出满意的笑容,“这就算是你的答复了,张睿,你我现在是同一种人了。你改造了我,我也改造了你……” 他向后仰倒,栽出窗外。 身体重重的坠在地上,歪扭的脸上凝结着嘲笑。 …… …… 当专案组警员赶到张欣然的别墅,激战已经结束。四具尸体,一个受重伤的老警察,外加一对深受惊吓的母女。 惨烈的现场令人震惊,魏氏兄弟横尸当场,所有警员心头百感交集。 最出乎警员们预料的还是邓泽明和袁璐意外卷入案件。 至此,整个案件的脉络终于浮出水面。 受伤的张睿被火速送往医院,张欣然母女也一起被送到医院检查。离开前,张欣然特意看了一眼程飞的尸体,忍着眼泪,黯然神伤的走了。 1996年南大碎尸案在沉寂20年之久最终以这种激烈的方式骤然终结,倒也充满了戏剧化。 接下来势必会引起全社会的巨大反响,那就不是警察们关心的事情了,他们眼下最重要的是整理卷宗,把整个案件清晰的记录下来。 …… …… 三天后。 丁潜已经回到了平江人们医院。 毕竟他的主业是心理医生,兼职大学老师。不能整天跟杜志勋那帮人混在一起瞎闹。 刚刚接待完一个男患者,助理许婉捧着文件夹走进来,有一点儿困惑的说:“主任,你有城建局的朋友吗?” “什么,没有啊。” “我刚才收到了一份传真件,是蓝京城建局发来的。我看了一眼,好像是几张工程图,莫名其妙的,可能是发错了吧。那我扔了。” “等一下,”丁潜喊住许婉,“你把那几张传真给我看一眼。” “哦。”许婉从文件夹里拿出那份传真件,交给丁潜。 丁潜接过来看看,都是一些迷宫一样的绘图,上面还标记着的蝇头小字。但是能看得出,这几张图都是标准的印刷版,而非手工描绘。 他仔细辨认了一下,这些图原来都是一些街道和建筑的格局图,那些小字其实是对应的名称。而且在图纸边缘还写着年代说明,包括“1990年青岛路市政规划图(局部)”,以及“2010年青岛路市政规划图(局部)”。 丁潜这才恍然想起头些天他曾经向杜志勋询问过,能不能弄来1996年前后吕爱青被害地点的街道格局图纸。便于加深了解案发现场的情况。杜志勋答应说联系城建局查一查,之后一直没有下文。丁潜也没再过问。 看样子,杜志勋确实把他的话放在了心上,特意联系了城建局,城建局为了便于丁潜辨认,给他发来了两份不同年代的规划图。只不过这份材料来的晚了些,案子现在已经破了,材料也就没什么用了。 第38章记忆重组(2) 丁潜随便翻看几页,头三页是1996年的规划图,最后一页更是详细绘制出案发现场那条路段,连吕爱青被害的那条小巷都清晰的出现在图纸上,旁边还有道路宽度和各个建筑的总体标注,即便不能做到巨细靡遗,基本上也能让人脑海中想象到1996年的街道情景。 正如张欣然描述的那样,20年前那条路还十分偏僻,附近没什么建筑,只是一条孤零零的街道。吕爱青被杀的地方在当初确实是一条小巷。两边既没有私立高中,也没有公厕,是一条两边有高墙的孤立小巷,一边是工地,另外一边是工厂仓库。穿过小巷走很长一段才能到达一处住宅楼,也没有现在的运动场。难怪当年魏强会选择在那里杀人,确实很难被发现。 丁潜又翻开了2010年的街道规划图,格局有了很大改变,基本与现在的街况一致,看到图纸,丁潜几乎就能回想起自己看到的街景。 许婉站在旁边歪头瞅着,不知道主任在看什么。随手从桌上拿起一张丁潜看过图纸瞄了一眼,咂咂嘴:“96年啊,那个时候我还没几岁呢,感觉好遥远啊。” “那你都能记住什么?”丁潜一边看着图纸,随口问。 “也没记住什么,模模糊糊感觉那个时候的街上车没现在多,街也没有现在宽……” 丁潜呼啦一下坐直了身子,好像受了什么刺激。 他快速翻找之前看过的几张图纸,一扭头看见许婉手里还拿着一张,一把抢过去。把许婉搞的发傻,也不知道主任这是又犯了什么病。 丁潜把96年案发现场的街道与2010年案发现场的街道两张图纸放在一起对比,忍不住惊叹,“怎么会这样?” 许婉莫名其妙的看着丁潜,“会怎样?” 丁潜没有解释,起身从衣架上拿过外套换上,对许婉说:“今天的预约都取消。” “哦,好的。那……要是问起我来,我怎么解释?” “就说我有急事。”说话时丁潜已经推门出去了。 他面色凝重,带着惊讶和困惑离开医院,穿进自己的轿车。 他驱车离开平江,直奔蓝京,开了一个半小时,一口气开到了青岛路,案发现场那条街上。 他下了车,走到当年吕爱青遇害的那条小巷站下,如今小巷早已不复存在,被学校的栏杆围墙和公厕取代。 他站在公厕边,望着吕爱青被杀的地方,那个方柱上的人形粉笔画依稀还在。1996年1月10日的那个深夜,吕爱青就站在那里被残忍杀害。 丁潜慢慢后退,突然,他站住了。身形凝立,脸上充满震惊。 …… …… 门铃响了三声,有人来开门了。 张欣然出现在门口,依然风姿绰约,只是看起来十分憔悴。 “丁医生,你来啦。”张欣然勉强作出笑容。 刚刚经历过生死浩劫,丈夫遇害,父亲重伤,发小惨死,虽然纠缠她的凶手已经被击毙,但是生性脆弱的她应该需要相当长的时间来恢复身心。 “只有你一个人在家吗?”丁潜走进别墅。 “嗯,女儿今天在学校,我爸在医院,我这两天请了病假。想好好歇歇。” “或许你可以换一个好点儿的环境,譬如说去旅旅游什么的。”丁潜委婉的暗示她,这里刚刚发生过火拼,死了好几个人,待在这里对她并不好。 “也许你说的对,可是我实在不知道该去什么地方,”张欣然轻轻叹息,“再说我早晚还要回到这里,面对这一切的。” “你没想过把这栋房子卖掉?” “我也不知道,现在还没来得及想这个问题。哦,进来坐吧。” 房子里的格局稍稍发生了变化,客厅里的家具被张欣然移到了外面,估计她也难以面对丈夫邓泽明惨死的地方。 丁潜落座,张欣然给他端来一杯咖啡,然后默默的坐在丁潜对面,瞅着咖啡杯口腾起的水汽出神,表情有些恍惚。 “现在感觉怎么样?”丁潜打破沉默。 张欣然回过神,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幽幽道:“刚刚发生的事情,丁医生你肯定也都知道了,说实话,我现在的状态连我自己也说不好。该发生的都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也发生了,一切也只能顺其自然了。有的时候,我真不知道恢复记忆好,还是像当初那样好。” 丁潜不得不承认,对于张欣然的治疗,他是失败的。 这个女人有着太多常人从未有过的经历,她单纯,却经历复杂,极其聪明,又极其脆弱。 “你觉得你真的全都记起来了吗?”丁潜问。 张欣然愣了愣,“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丁潜话到嘴边,罕见的犹豫起来。望着面前这个脆弱的女人,实在不忍心再刺激她。 “丁医生,你怎么了?”张欣然何等聪明,瞧出了一些端倪,“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那好吧,其实我这次来……主要是想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关于吕爱青被害那晚的事情。” 这个问题可以说是破案的关键,张欣然已经被警方问过无数遍了,还根据她的回忆合成出了凶手魏强的画像。现在案子已经破了,丁潜忽然重新问起这个问题,倒是很出乎张欣然意料。 “那天晚上我能想起来的全都告诉你们了呀。还是你帮助我想起来的。”张欣然说。 “确实是这样。只不过,最近一次,我利用催眠术对你进行治疗却失败了,这你应该记得。我本来是想引导你正视吕爱青被害的场景,那也是你心疾的根源。只要你能接受它,你的抑郁症和其他心理问题就都可以得到根本上的治愈,这方面我是很有经验的。但是对你的治疗失败实在是一个例外。这些天我一直都在考虑原因。” “那你找到原因了吗?” “也许找到了。” “也许?!” 丁潜从随身的口袋里拿出两张折叠的打印纸,展开放在茶几上。张欣然拿起来看了看,面露不解,“这是……” 第38章记忆重组(3) “这是两张城区街道的规划图,一张是1990年的青岛路,另外一张是2010年的青岛路。图上描绘的地点就是案发现场那条路。你仔细看,上面还有吕爱青被杀的那条小巷。两张图相隔了正好20年。” “……” “我仔细比较过两张图后,意外的发现了一个关键问题。也就那条路。如今的路相比20年前被拓宽了将近一倍,那条小巷当年就在路边,如今随着道路拓宽,小巷也相应缩短了。而吕爱青被害的地点依然没变,你懂我的意思吗?” 张欣然摇摇头。 “就是说,如果按照20年前小巷的长度和宽度,以及当时附近没有路灯,你经过巷口时根本不可能看清楚凶手魏强长相的。” 张欣然如遭电击,难以置信的看着丁潜。“这怎么可能,我……” “可是你确实清楚的记住了魏强的长相,甚至连吕爱青被杀的细节都记住了。这确实匪夷所思。我想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问题出在了你的记忆上。” “我的记忆?” “你所回忆起来的真相不一定是真实发生过的,而是你希望看到的真相。” “你说的我更糊涂了。” “这样说吧,你应该是亲眼目睹了吕爱青遇害的全过程,也看见了凶手的长相,但你并不是经过巷口时无意中看到的,当时肯定出现了一些意想不到的情况。但在你的回忆中被抹去了。 “你是怀疑在说谎吗,”张欣然语气都变了,“可是我并没有……” “这我知道,你没有对我说过谎。我能看出来。”丁潜顿了顿,“之所以出现这种状况,我试着用心理学来解释,是你心灵中的自我防御机制在潜意识里把当初的记忆进行了重组,形成了你现在回想起来的记忆。这种情况十分罕见,我也是头一次遇到。一开始,我用‘自由联想’帮你恢复那段记忆,其实是有漏洞的,自由联想不能完全屏蔽你意识上的干扰,结果让你出现了重组记忆,所以后来对你使用催眠疗法,让你被迫直面真相时,你出现了强烈的抵触反应。而你的抑郁症、强迫症以及梦游等症状之所以没有好转,也正是因为我们之前没有找对病源,也就是20年前那一夜,你所看到的真正的真相。” “那我必须要看到真相吗?”张欣然莫名的又紧张起来。 “倒也不一定,案子已经破了,警方自然是不会再找你,我是作为你的心理医生来给你建议,供你参考。如果你想彻底治好自己的病症,唯一的前提就是恢复真实的记忆。但如果你满足于现状,我也会尊重你,不过你的病情也只能维持。决定权在你。” 丁潜的话让张欣然陷入深深的沉思。 她斟酌良久,终于下了决心,“我还是决定接受你的治疗。我的心疾已经折磨了我20年,我实在不想在这样忍受下去。逃避只会让自己更痛苦,不管是什么样的真相我都已经准备好接受了。” “那好。”丁潜点点头,“这一次,我会用催眠术,对你进行深度催眠,避免你的意识和自我防御机制的干扰,还原你潜意识中最原始的记忆。进行深度催眠时间会很长,也会让你很疲倦,你有点儿心理准备。” “可以,我准备好了。你随时可以开始。” 得到了张欣然的同意,丁潜让她靠在沙发上,全身放松,把左手轻轻置于张欣然头上,左手拇指置于鼻梁上部,其余四指轻触她的头顶。右手从张欣然头顶向下滑向后颈,发出暗示,“慢慢闭上眼睛,你现在就要睡着了,放松,放松,慢慢入睡……” 等到张欣然逐渐进入催眠状态,丁潜的左手继续置于张欣然头顶,继续用低沉、单调的语气暗示:“你的眼睛已经闭紧了……你睁不开眼睛……你的肩膀感到非常沉重。你的双手一动不动。你处于完全的放松状态,完全没法动弹。你已经睡着了……睡着了……睡着了。你的头感到很沉重……你的双腿感到很沉重……你太困了……我数到3,你就会沉沉睡去……1……2……3……你已经沉睡着了……除了我的声音,你什么都听不到……现在你整置身于1996年1月10日那天晚上,魏亮约你去看电影,你们走散了……你想起来了吗?” “我想起来了。”张欣然声音的机械般的缓慢回答。 “你走在一条漆黑的街道上,在那里你看到了一个小巷,看到了吗?” “看……到……了。” “然后你走到了巷口。” “我走到了巷口……” “你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张欣然呼吸陡然急促,紧闭的双眼眼珠飞快的转动着,“我看到一个女人……她光//着身子,冻得瑟瑟发抖……” “她是吕爱青吗?” “太远了我看不清……那个女人好像被绑着,她走不了。” “她身旁还有其他人吗?” “没有了,只有那个女人站在那里……我很害怕……我不知道那个女人为什么会那样,我想赶紧跑,但我不知道要不要帮她……” “然后呢,你做什么了?” “有个人从后面突然抓了我……” 在深层催眠中,张欣然的那段记忆毫无征兆的出现了分歧,朝向了一个未知的方向。 难道这就是当时最原始的真相吗? 丁潜心头骤然缩紧,继续引导她,“那个人对你做什么了?” “他捂住了我的嘴,我想挣扎,他力气太大了,紧紧的抓住了我……”张欣然呼吸越发急促,带着哭腔,身体剧烈震颤,似乎要从沙发上跳起来。 丁潜按住她的肩膀,一只手置于她额头,让她平静一些,继续问:“之后呢,你经历过什么……把你看到的一切都说出来……” “他把我推进了那个漆黑的小巷里,推到了那个女人面前……我看见他手里拿着一把刀,我还看见了他的脸……” 第38章记忆重组(4) “他是魏强是吗?” “是……太可怕了,他的样子好像鬼一样,死死盯着我……我以为他会杀了我……” 催眠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眼看着就张欣然就要说出真相了。 就在这时,丁潜似乎听到身后的大门开了。 现在大概到了放学时间,可能是邓佳佳回来了。 他现在双手按着张欣然,全神贯注的控制她的催眠状态。在深度催眠时,催眠师万万不能分心,否则可能会给受试者的心智带来意想不到的伤害。 但丁潜又不想马上终止催眠,已经进行到最后阶段了,他实在不想功亏一篑。只能盼望邓佳佳不要误会。 “但魏强并没有杀你,那他到底对你做了什么?”丁潜抓紧时间问。 “他……他……”张欣然紧闭的双眼流出了眼泪。 丁潜能感觉到邓佳佳也走到了他身后,他追问张欣然,“他到底对你做了什么?” “他把我……” 丁潜只听到了这三个字,眼前忽然一黑,再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突发意外瞬间死去的人并不会感到痛苦,彷如一场梦,毫无征兆的开始,又毫无征兆的结束。 丁潜希望温欣就是这样死去的,没有恐惧,也没有痛苦。 他醒过来时,才知道自己刚才晕过去了。 他头痛欲裂,还有带着腥味的液体沿着脸颊淌到嘴边,他伸舌头舔了舔,是血的味道。 他心里一惊,想活动身体,却感觉手脚都被死死的捆住了。 他扭头看了看,原来自己是被绑在一个硬邦邦的老式棕棚床上。 他这才从最初的慌乱中平静下来,仔细打量周围环境—— 发灰的白墙。 老式日光灯管。 九十年代流行的组合家具。 荧光屏的旧彩电。 墙上挂着一把火药枪,下面有一个小供桌,立着一个彩色照片的相框,里面是一个年轻女人手抚秀发的半身像,容貌娟秀,巧笑嫣然。 丁潜凝视着照片里的美女,感觉她的长相似乎有几分神似他认识的一个人。 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丁医生,你最好不要乱动,躺在床上好好歇歇,你受的伤不轻。” 这声音丁潜并不陌生,他努力仰起头,终于看见了说话的人。 那张布满褶皱,满是伤痕的老脸上,一对犀利的眸子正深不可测的注视他。 “是你……你不是在医院吗?” “我不放心我女儿,回家看看,正巧看见你跟她在一起。”张睿说。 “是你把我打昏的?” “没办法,你太能折腾了。” “这里是哪里?” “我家。” 丁潜恍然,“难怪照片上那个女人我看着有点儿像张欣然,是她母亲吧。” “是啊。她当初可是个大美人呢,欣然长得就像她妈妈。”张睿望着照片,嗓音异常温柔,又带着无奈的酸楚,“只可惜,她走得太早了。” “怎么走的?” “难产大出血。那个时候医生和设备都落后,如果放在现在她就不会死了,也不会让我孤单这么多年了……” “……” “幸亏这些年还有欣然陪着我,她很像她妈妈,比妈妈更漂亮,更有才华。她就是我生活的全部意义,我希望她永远幸福,快乐,从她出生开始,我就小心翼翼的呵护她长大,努力培养她,不让她感觉自己是个没有妈的孩子,我要让她比其他孩子更快乐,更优秀。现在她的成就有目共睹,我很自豪,也很欣慰。” “除了她严重的抑郁症。”丁潜说。 张睿沉沉的叹口气。被触到了心结。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 “你不可能无缘无故的袭击我,你也知道事情的真相吧。” “不得不承认你很聪明,丁医生,甚至我都怀疑你到底是不是心理医生,你的嗅觉实在太可怕了。但对于你来说,这可不是一件好事,甚至会彻底毁了你。” “你要杀我?!” “我也不想。可我知道,你肯定不会为我保守秘密。这件事不能再有第三个人知道了。” “你是说……只有你和张欣然知道当年吕爱青被杀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是吗?” “欣然已经把这件事情忘了,但你刚才差一点儿就让她想起来了。这个结果会彻底毁了她,我决不允许这种事发生。” “既然我都要死了,你不妨告诉我真相,也别让我做个糊涂鬼。” “你果然是好奇害死猫。”张睿露出一丝说不出嘲笑还是无可奈何的表情,“其实那天晚上,在那个巷子里,吕爱青并不是被魏强杀死的……” “那是谁?” “杀死吕爱青的人是我女儿。” 尽管丁潜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当他听到这句话还是大吃一惊,难以置信的望着张睿,“你是说你女儿杀的吕爱青?” 张睿点点头。 “当年你女儿才15岁,她能杀人?” “开始我也不相信,那天晚上我正在分局处理案子,我当时被古楼分局借调到专案组参与一起特大抢劫案侦办。张欣然忽然给我打了一个电话,当时都已经是后半夜了,她说话声音都变了,像是受到了巨大的惊吓。我赶紧赶回家,看见她浑身是血,乜呆呆的坐在椅子上,我以为是她受伤了,结果一检查发现她身上根本没有伤。我问她出什么事了?她对我说,她杀人了。这话太让我吃惊了,我简直无法相信。我自己女儿我了解,她胆子特别小,连踩死一只蚂蚁都不敢,怎么可能杀人?但她哭个不停,坚持说她杀人了。我就让她带我去看。她把我带到了青岛路的那个巷子里,我果真看到一具女尸,一丝//不//挂的躺在地上。她身上被捅了好几刀,在她尸体旁边就有一把沾血的尖刀,还有脱下来的衣服。欣然说,她就是用那把刀把这个女人捅死的。不管我有多不相信,事实就在眼前,不由我不信。” “那个被杀女人就是吕爱青?” “是。” “张欣然为什么要杀她?” 第39章罪与罚(1) “我问过她,她哭着说,是有一个人用刀逼着她把这个女人捅死的,她不敢杀人,可是那个人威胁要把她杀了,她不敢不听……” “那个人是谁?魏强?” “就是他,可是我当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是他。仅仅根据案发现场的证据,我没办法证明有人逼迫我女儿杀人,那我女儿只能是唯一的凶手了。我后来化验过凶器,刀把上面只有我女儿的指纹。不管她看起来有多不像杀人犯,法律是靠证据说话的,证据显示她就是杀死吕爱青的凶手。” “那天晚上之后呢,你们做什么了?” “我把欣然送回家了,她当时受了很大惊吓。” “那吕爱青的尸体……” “我一开始脑子也很混乱,想到的就是赶紧逃走。但是回家之后,我冷静过来,觉得这件事不能就这样。我本身就是警察。我知道一旦有人发现了吕爱青的尸体,警方就凭犯罪性质肯定定性为特大杀人案。当年的公安局要求是命案必破,必然会全力调查的。我不敢保证我女儿的行踪就没有目击者看到,万一警察顺藤摸瓜找到她,那她一生就全毁了,我又有什么脸面向她妈交代,因为……我做了一个决定……” 张睿停顿了几秒钟,“我给欣然吃了几片安定片,趁着她混混沉沉把她送到朋友家住宿一晚。我回到派出所,开了一辆车返回了小巷,趁着后半夜把吕爱青的尸体拉回了家。” “你胆子可真大。”丁潜说。 “没有办法,那个时候已经快亮天了,想要扔到郊外弃尸已经来不及了。好在案发现场距离我家不是特别远,我这栋楼是老楼,比较背,楼门外当初是一堵大偏墙。运气好点儿的话,不会有人发现。” “看起来你运气不错。” “可难题是,把尸体拉回家之后该怎么办,我不确定是不是有目击者在案发现场附近看见过我女儿,所以我能做的首要目的就是为她洗白,我绝对不能让我女儿年纪轻轻就成为杀人犯。思前想后,我决定碎尸,案子做的越离奇,越能转移警方的视线。这一点我比谁都清楚。” “是你把吕爱青的尸体切成2000多片的?”丁潜很吃惊。 “怎么,你不认为我能做到?”张睿微微冷笑,“你们只知道我是建业区分局的副局长,刑警出身,但你们肯定不知道,我最初是干法医的。” “你是法医?!” “是啊,正规医科大学毕业的,20多年前,我刚分配到古楼区分局,干的就是法医,当然,我那时候年轻,给人做助手。” “那你后来为什么不做了?” “年轻气盛,看不惯老法医敷衍了事的工作态度,争论了几次,他在领导那儿总给我打小报告,后来就把我踢到了街道派出所,从那之后我就跟法医这行彻底拜拜了。但对于我来说,肢解一具尸体还是不成问题。关键在于如何肢解。” “你为了掩盖吕爱青身上的几处致命伤,把尸体切成上千片,把被刺穿的内脏也取走了……” “是这样。你们特案组柳法医确实不简单,连这都能发现。”张睿很钦佩的点点头,“我要做的就是把我女儿的杀人嫌疑降到零,连一丝让人往这方面怀疑的可能性都不能有。我当时还有另外一方面考虑,要想掩盖真相,最好的办法就是创造一个真相。我要让所有人都认为杀死吕爱青的人是一个心里极度扭曲,超级变tai的家伙,要让这起碎尸案成为一桩无法破获的悬案。在这方面,我参照了19世纪英国的开膛手杰克系列杀人案的风格——凶残,大胆,诡异,离奇。这些作案特点已经完全超越过当时警察的办案思路,同时还会刺激人们的各种联想。其实想得越多,反而越看不清案子本质。这大概属于心理学范畴吧,我平时刚好也喜欢读写心理方面的书。” “群体臆想。”丁潜也不知是惊讶,还是赞叹,“你很清楚警察一贯的办案思路,于是反其道行之,避开惯性思维,把碎尸案的动机设计成了开放式……2000块尸片,8处弃尸,骨肉分离,整齐叠放的肠子、衣物,以及失踪的内脏,最巧妙的是吕爱青的遗书,因为字迹被血模糊,里面又出现了暗示凶手身份的字谜。没有人怀疑这其实是凶手伪造的。那七个字根本就是无解。你不过就是为了让案子看起来更离奇,增加人们的联想而已。随着被误导的人越来越多,传言甚嚣尘上,逐渐形成了群体效应,各种臆想互相干扰,到最后人们已经分不清想象和真实了。而这恰恰就是你希望看到的情况。甚至连心理犯罪专家都被你骗过了。不得不承认,这是我见过的最完美的犯罪。” “还谈不上完美。也是有漏洞的。” “漏洞在哪儿?” 张睿看了眼墙上的那把火药枪,“当年的警方在装尸体肉块和内脏的帆布旅游包的布面上化验出了少量的火药残渣,在帆布包里发现了管型印记,他们怀疑包里曾经存放过火药猎枪。并把这个作为线索。他们确实猜对了。他们还在包裹吕爱青尸块的床单上发现了猫毛和老式棕绷床上的棕毛。就是你现在躺的这张床,至于猫毛,我家以前养过一只大花猫,十年前死了……” 张睿有伤在身,说了这么多话似乎感到有些累了,停下来靠在椅子上休息,双眼微闭。 房间里突然一下寂静无声,倒让丁潜感觉到阵阵寒意。 他暗中扭动手脚,绳子绑得真够紧的。他想趁着张睿打瞌睡的功夫把手上的绳子先弄开。 张睿头一歪,把自己惊醒了,眼睛马上看向丁潜。 丁潜急忙停止了小动作,不想让张睿看出破绽,随口问:“我有几个问题想不明白。” “什么问题?” “张欣然的学生拉玛依是你杀的吗?” “不是。” “那插在她胸口的刀子是不是当年杀死吕爱青的那把刀?” “是。” 第39章罪与罚(2) “这我就不明白了,杀死吕爱青的凶器怎么会落到魏强手里?不仅如此,还有吕爱青失踪的那些内脏,如果是你分尸的吕爱青,那些内脏你怎么处理了?” “这其实是一个问题。”张睿说到这里,情绪有些波动,脸上显出不安,“当年我肢解完吕爱青,弃尸之后,我仔细检查家里,不想遗漏下什么证据。忽然想起了那把刀还有割下来的内脏被我放在冰箱里了,我本来想藏在家里,可是看见那些东西,忽然感觉特别得恶心,就想赶紧把它们扔掉。于是我趁着半夜用塑料袋装着,鬼使神差的离开家,出家门之后,我就有点儿发懵,不知道扔在哪里好。正赶上那几天楼外铺路,我索性就撬开一块方砖,挖一个浅坑,把刀子和内脏全扔进去了。我当时想埋它多少年,即便将来有人发现了,内脏也早就烂光了,剩下一把刀子,也不会引起怀疑。又过了些天路修好了,从那之后,我一直都以为那些东西一直埋在砖路下面。日久天长,我几乎都忘了。” “但事实上,是有人在你把凶器和内脏埋放不久之后,就把那些东西挖出来了,连凶器上吕爱青的血还在。这个人把凶器和内脏都精心的保存起来,一存就是20年。”丁潜插言。 张睿微微震颤,“我现在回想起来,后背都发凉,我一直以为我的作案天衣无缝。没想到原来一直都有人在暗中盯着我的一举一动。” “这个人就是魏强吧。他虽然之后入狱20年,但是这些东西应该是由他弟弟保存的。直到魏强出狱之后,再次掀起波澜。他要利用当年的事情继续折磨你。” “我不明白。” “有什么不明白的,这本来就是魏强的计划啊。他在暗你在明。他对你恨之入骨,而你却毫不知情。” “我并没有亏欠他们老魏家什么,他没有理由这么恨我,恩将仇报的东西!!!他母亲的死怎么能怪罪到我头上!!!”张睿忽然大发雷霆,用力捶打着身边的桌子,几乎要捶散架了。 丁潜反而变得异常冷静,“你直到现在还不明白吗,难道你跟魏强对峙的时候,他没有向你解释过?” “……” “我虽然不知道魏强都与你说过什么,但是我现在重新站在他的角度想想,忽然就很清晰了。他当年逼张欣然杀死吕爱青的目的应该就是要看你作何抉择吧。你当年把他送进少管所,后来又因为证据不足释放了杀死他母亲的凶手,你不徇私情,以秉公执法自居。那么他就让你亲身经历一次抉择,让你在亲情和法律之间做出选择,要么把你杀人犯的女儿送交公安局,等待法律裁判,要么掩盖真相包庇凶手。魏强的这个报复实在够歹毒,他一下就抓住了你的弱点,逼着你玩一场你玩不起,也必须玩的良心拷问。很遗憾,面对你的女儿,你没能捍卫你的法律,也给张欣然的心灵带来了无法弥补的创伤。她是无辜的,就像魏强的母亲一样……” 张睿的耳边忽然响起魏强临死前嘲笑,“张警官,公正不阿的张警官。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都没有机会见你一面,我其实特别想听听你对这件事会怎么说。你又如何用那套秉公执法,公平正义的说辞来为自己辩解呢……你我现在是同一种人了。你改造了我,我也改造了你……” 他不禁老泪纵横,呜咽不止。 “自首吧。”丁潜劝他,“当年发生的事情毕竟情有可原,张欣然杀人时还未成年,又是被迫的。法律未必会给她定罪。至于你,当时情况特殊,或许……” 张睿霍然抬起头,双眼圆瞪,变得无比狞恶,“没有或许。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谁都退不回去了。我怎样都无所谓,可是我女儿不行,她如此完美,她的人生决不能有任何污点。” 他仿佛下定了决心,对丁潜说:“那就只有对不起你了,丁医生。我既然已经为了掩盖这个秘密付出了那么多,又怎么可能最后放弃呢。其实我当年已经成功了,这次要不是魏强出来搅局,一步步引导你们,这个案子依然是石沉大海。但即便如此,现在也只有你一个人知道真相,我只要封住你的口。南大碎尸案依然是一起完美的谋杀案,有完美的案情,完美的侦破,还有完美的凶手。至于咱们俩那点儿小秘密,就永远留在咱们心底吧。” “可是我如果死了,警方肯定往下追查,这件事依然很难瞒下去。” “我都想好了,万一警察查到我这里,我就把全部罪行都揽过来,我甚至可以承认我就是南大碎尸案的凶手,魏强是我的帮凶,本来吕爱青也确实是被我肢解的,这一点我比谁都清楚。只要没人说出来,警方无论如何也不会怀疑到我女儿头上。所以,只有委屈你了,丁医生,放心吧,我会陪你一起下地狱的。” 事已至此,丁潜说什么都没用了,他问张睿,“你打算如何杀我?不会是也想像杀吕爱青那样杀我吧。” “那倒不至于,碎尸吕爱青是情况所迫。我跟你无冤无仇,会给你一个痛快。氰化钾怎么样,几秒钟就能让你死去,没有任何痛苦。” “那我到应该谢谢你了。” “不客气。那么我们现在就开始吧。” “你现在就要杀我?”丁潜的心一下悬起来。 他本来还想多拖延张睿一会儿,没想到他如此心急。 “当然是现在,我可不想夜长梦多。”张睿冷冷的回了丁潜一句,离开房间,过不多时,拿着一个针管走进来。 丁潜瞳孔收缩。 这就要死了吗? 他无法形容此时的感觉,究竟是害怕,还是心有不甘。 他拼命撕扯手上的绳子,喉咙里发出愤怒的低吼。 第39章罪与罚(3) 张睿根本无视他的反应,冷漠的解释:“本来这药是留给我自己以防万一的。现在丁医生优先了。放心吧,我配好了剂量,不会让你感到很痛苦。一下就完事儿了。” 丁潜动了动嘴唇。 “你想说什么?” “我想骂你。” “随便吧。” 张睿按住丁潜身子,把针管里的药液推到前端,对准了丁潜脖子。 哐—— 突如其来的一声巨响把他惊得手一哆嗦,似乎外门被大力撞开了。 就在愣神的刹那,荷枪实弹的警察风驰电掣的冲进来。 郭蓉蓉一马当先,举枪高喊:“举起手,你被捕了!!” 张睿反应甚快,抬手拔出腰间手枪顶住了丁潜的头。 郭蓉蓉急忙喊:“住手,张睿,别开枪!” 张睿看了她一眼,根本熟视无睹,他转回头对丁潜说:“实在抱歉了,丁医生,我现在只能用枪了。放心吧,你前走一步,我随后陪你。” 他眼中精芒大盛,竟是要跟丁潜同归于尽。 砰—— 砰—— 就在张睿枪响的同时,窗外也传来一声枪响。 玻璃粉碎。 张睿的手枪掉在了地上。 警员们蜂拥而上,制服了张睿。 郭蓉蓉不顾一切跑上来,抱起丁潜的脑袋大声呼喊:“大叔你怎么样,哪儿中枪了,哪儿中枪了?” 丁潜说:“拜托你能不能不要揪我的头,我最担心的是死在你手里。” 他扭头看向窗外,杜志勋正把手枪插回枪套。没想到他还是个神枪手。刚才如果不是他手疾眼快,一枪打飞了张睿的手枪,郭蓉蓉现在手里抱的就是一个开花的脑壳了。 丁潜朝他点头,以示谢意。 杜志勋没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郭蓉蓉帮丁潜松绑,丁潜活动着酸麻的手脚,还有一肚子疑问,问郭蓉蓉,“你们是怎么怀疑到张睿的?” 郭蓉蓉说:“是魏强告诉我们的。” “你别开完笑,魏强都已经死了。” “他人是死了,不过,柳菲尸检的时候,在他胃里发现了一个蜡丸。” “蜡丸?!” “在蜡丸里发现了一张透明胶纸,上面有指纹和还有一些漆皮和碎木残渣。你还记得杀死吕爱青的凶器吧,就是一把木柄双刃刀。” 丁潜想了想,“嗯,我记得柳菲说过,在那把刀的木柄上发现透明胶的胶质残留,不会就是这张胶纸吧。” “你果然还没被吓傻,就是这张胶纸,胶纸上残留的指纹肯定就是凶手的了。不过柳菲之后发现这些指纹并不是魏强的,也就是说,魏强并不是杀吕爱青的凶手。这个消息实在太震惊。” “那你们怎么会怀疑到张睿呢?” “因为蜡丸里面写着张睿的名字。组长怀疑这是魏强又一个暗示。毕竟魏强是被张睿开了两枪击毙的,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谁也不知道。不管张睿有没有嫌疑,总要先查一遍,我们打他手机打不通,就赶来他家了。幸亏我们来的及时,要不你就嗝屁了。但我实在想不通,张睿为什么要杀你,难不成他才是杀死吕爱青的凶手?胶纸上的指纹是他的?所以他才要杀魏强灭口?”郭蓉蓉一口气说出一通假设。 “透明胶上的指纹不是他。”丁潜说。 “不是?那是谁的?” …… …… 平江市人民医院。 丁潜和特案组一帮人站在病房门外,病房里穿着一身病号服的张欣然正坐靠在床上,女儿邓佳佳坐在床边给她削苹果,一边跟她聊天,安慰她,发生了这么多事,这个叛逆的小女孩似乎一下子变得成熟懂事,知道照顾人了。 张欣然神色憔悴,有女儿在身边陪着,还算平静。 杜志勋看了一眼病房里的情景,问丁潜,“你确定吗?” “确定。由于没能及时让她从深度催眠中苏醒,给她的意识造成了混乱,加上她本来就有严重的心疾。现在她已经彻底失忆了。” “是永久性的还是暂时的?” “这个不好说。短期的记忆逐渐会恢复,但是很久之前的记忆就难说了。” “也就是说,当年她杀死吕爱青的事她也想不起来了?” “我试探过,别说二十年前,连十年前的事情,她都记不住了。” 郭蓉蓉撇撇嘴,“大叔不是又犯了怜香惜玉的毛病吧,才故意那么说。” 丁潜白了她一眼,“我这是专业判断。” 他转头问杜志勋,“像张欣然这种情况,还会判刑吗?” 杜志勋说:“即便张欣然确实是杀害吕爱青的凶手,如果证明她是在胁迫下杀人的。再考虑当时她还未成年。法律上有可能对她进行无罪宣判,或者是缓刑。目前的证据还是对她比较有利的。” “张睿那边呢?” “他就比较麻烦了。我们已经审问了他很多遍,他始终坚称自己才是南大碎尸案的凶手。杀人和碎尸都是他一个人做的。至于指纹,他说是魏强故意陷害他女儿。” “你相信他的话?” 杜志勋叹口气,“其实我们大家都猜到了他的心思。单纯的碎尸就是重罪,如果再加上杀人,那必然就是死罪了。但他看上去已经豁出去一死了。他对案情的细节又那么了解,让我们都没办法反驳。” 说到这里,杜志勋流露出少见的迷茫,“我这些天也在想为什么会发生这种案子。我看过张睿的履历,他这些年兢兢业业,靠自己的热忱和能力一步步走到现在,为公安事业奉献了自己的全部,算得上一位优秀的人民警察。为什么这样的人却落得这样的下场?” “你是在抱怨魏强太心狠手辣吗?”丁潜反问,“他又何尝是天生的罪犯?如果你看看他的成长经历,他当初也是一个苦命的孩子。” “那到底怪谁呢,难道张睿当年应该对魏强网开一面,或是仅仅出于义愤跳过法律去惩罚杀害魏强母亲的人?还是说他不应该保护自己的女儿?” “你这些问题把我也难住了。”丁潜感慨。“有些结果的出现也许是多种因素促成的。我们能做的只是希望一切变得更好吧。” 第39章罪与罚(4) 他望着病房里的张欣然母女,“或许永远都想不起来也未必是一件坏事。就让她们像现在这样又何尝不好呢?” “……” 南大碎尸案最终以这样一种让人意想不到的方式结案了,与媒体的热烈反响成鲜明对比的是警员们近乎冷漠的平淡。 每一起凶案都是一起人间的悲剧。 有些真相令人释然,而有些却是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 吕爱青,张欣然,两个素不相识的无辜少女,在一个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方相遇,变成了被害人和凶手。这是一起世界上最没有恨意的谋杀。 而制造这场悲剧的恶人却又是另外悲剧的受害者。 …… …… 就在南大碎尸案结案的一周之后。丁潜无意中登录邮箱,忽然收到了一封电子邮件,发件人叫“黑弥撒。” 丁潜心头一凛。黑弥撒不是程飞吗?难道这封信是他发来? 他点开邮件,里面是这样写的—— “丁医生:当你看到这封信,我或许已经死了。不要害怕,这不是一封地狱来信。我提前设置了发信延时。写这封信只有一个目的——我想与你做一个交易。 我先说我的要求,希望你能替我一直保护张欣然。别问我原因,你只要照做就行了。 而我对你的报偿,是你绝对无法拒绝的。 你不是一直想问我,你的女朋友温欣在遇害那天采访我之后发生了什么吗? 我恰好知道。 我是在金莎会馆317房间接受了她的采访,我之前对你说是在楼下餐厅和她见面,其实是骗你的,317房间听说是温欣被杀害的现场,我不想惹麻烦才撒个谎。 那天采访之后我就离开了,但我们之间发生了一点儿不愉快。 温欣本来说好的只是口头采访,不录音,不录像。可是完事后我才知道,她偷偷给我录了像。但她向我保证,录像只是她的参考资料,不会向外界透露。 我离开之后,想想还是有点儿不放心,便又返回酒店,打算让她给我写个字据。当我走到317房间时,我忽然发现门口放着一个微型dv机,我一眼认出就是温欣拍摄我时用的那个。我不知道dv机怎么会掉在门口。敲门没有人回应,我到楼下用公用电话给温欣打电话,也没人接。于是我就把dv拿回家了,准备把拍摄我的那段删除后再还给她。 但是,等隔天我来到她的工作单位,听说她没有上班,再后来就听说她被人杀了,而且是碎尸,据说死得很惨,还是连环谋杀什么的。 我当时很震惊,也就没敢再露面,以免被警方怀疑,她的dv机一直都保存在我这里。 我要说的关键,想必你已经猜到了,没错,就是这个dv。 我看过录像之后发现,除了她采访我的视频之外,后面还有一段录像,拍摄的就是在我离开317房间之后发生的事情。 你肯定很有兴趣知道。 我相信警方也一定很有兴趣。 赶紧来我家吧,上次警方搜查时并没有发现dv机。我就把它放在油烟机旁边的橱柜里。 不要忘了我们的交易,虽然我可能已经不在了,但我相信你不会违约。 …… 丁潜看完邮件,几乎来不及琢磨,立刻抓起外套奔出了办公室。 他不是没怀疑过程飞,但是没想到他竟然掌握着这么关键的证据。 他斟酌了一下,得先弄到程飞家的钥匙。于是先开车到了刑事调查局,来到法医室,柳菲的助手李达正好在。 丁潜曾经救过他一命,李达对丁潜一直心怀感激。丁潜随口编了一个理由要看看程飞的遗物。李达也没多心,把程飞尸检时候收集的物证都拿出来。丁潜一眼就看见了程飞的钥匙。 他趁李达不留神,迅速拿起钥匙揣进兜里,又待了一会儿,起身告辞。 离开调查局上了车,丁潜几乎快把车开飞了,一口气赶到程飞所住的小区,直奔楼上。 但他没想到外门居然没锁,虚掩在那里。 也许是程飞离开家时匆忙,忘了锁门,早知道他就不用费劲巴力的弄钥匙了。 丁潜走进房间,直奔厨房,按照程飞在邮件里所说,他打开了油烟机旁的橱柜。却没有找到dv。 他心里一惊。 急忙找其他地方,还好,在卧室床上发现了一台dv机。丁潜恍惚有印象,这确实是温欣当初用过的。 他拿起dv,心里越发生疑。 难道是程飞记错了放dv的位置,还是他临走那天把dv拿出来放在了床上? 除此之外还有一种可能—— 有人在他来之前到过程飞家,拿出了dv。 吱呀—— 外门发出了一声响,把丁潜惊得一抖。 他跑出卧室,只看见防盗门开了一半,有风从外面刮进来。 原来是风吹的。 可是丁潜无论如何也没心情再待下去。他拿着dv匆匆离开程飞家,上了车直接返回平江。 不知为什么,他心里七上八下,总是觉得不踏实。 回到家,他迫不及待的打开dv,开头儿就是温欣采访程飞的那段视频,谈的都是关于南大碎尸案的。对于已经知道真相的丁潜来说,这些都他都不感兴趣。 他直接用“快进键”播完了这段录像,紧接着还有一段录像。 而录像画面居然是倾斜的。 说明当时dv可能被温欣随手放在了什么地方,并不是有意拍摄的。 视频开始记录的时间是2014年4月7日下午14:13分。 警方后来调查发现,从下午2点到6点之间这4个小时里,317房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始终是一个谜。 丁潜万万没想到,温欣忘关的摄像机无意中将这个经过记录了下来。 视频开始后,画面中出现的是房间客厅。 这个静止的画面保持了很长时间。 经过了沉闷得近乎凝固的半小时之后,画面外猝然传来了房门响。一个倾斜的背影毫无征兆的出现在画面里。 是个男人的背影。 这时候卧室门开了,温欣探出头,看见来人惊讶的问:“你怎么来了?” 似乎两个人认识。 那个男人一声不吭,走过去,直接把她推进了卧室。 卧室门“砰”一下关上。隐约能听见里面传出的说话声,但是听不清两人在说什么。但是说话声音却越来越高,似乎在激烈的争吵。 突然,卧室门大开。 温欣站在门口,手指外面,对屋里怒骂:“你给我滚出去!!” 接跟着她就踉跄了两步摔倒在客厅里,似乎被里面的男人粗暴的推搡到外面。 那个男人大步走出,双手抓住温欣,把她从地上拽起来,冲她怒吼:“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 那张英俊帅气的脸庞此时扭曲狰狞,仿佛要择人而噬。 谁又能想到一向帅气倜傥,温文尔雅的心理医生、大学老师会有如此恐怖阴暗的一面。 连丁潜自己也是第一次看见自己当时几近癫狂的表情,他呆呆的望着视频中的自己抓住温欣咆哮着。 视频里的温欣不禁没有害怕,反而吃吃笑了,她双手摸着丁潜的脸,充满了嘲讽的问:“难道你最爱的不是我吗,前天晚上,咱俩在床//上亲//昵,是谁对我发誓要保护我一辈子,疼我一辈子的,哈哈哈哈,你们男人可真虚伪!” 丁潜突然掐住她脖子,不让她再说下去。 温欣惊恐的使劲儿拍打丁潜,丁潜无动于衷的掐着她,双眼中只有愤怒。 视频继续播放着…… 那些不为人的真相在这空荡而狭小的房间里还原出它赤luoluo的面目。 在这里,记忆着曾经的温情密语,记忆着如今的孤独想念,也记忆着所有应该忘却的冰冷的秘密。 (本部完) 第1章女星获罪(1) 星期六,傍晚。 在初秋的纷纷细雨中,蓝京大剧院迎来了一场盛况空前的巡回演唱会。 这是当红歌手安琪的第三场巡回演唱会。 整个剧场座无虚席,热情洋溢的粉丝们用荧光棒组成偶像的名字,随着人浪缓缓摆动,还有人高举偶像的大幅签名照给舞台上的美女歌手助威加油。 丁潜现在也成了这些粉丝中的一员,而且幸运的坐在了第一排。这可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最黄金座位。可是丁潜却罕见的局促,一想到身后黑压压的有几千个荷尔蒙过度的非正常人,他心里就没有安全感,两边的粉丝更是手舞足蹈,激动万分,完全处于激素分泌紊乱状态。 他心里暗暗合计,万一这帮人躁动起来,场面失控了,他只有往舞台上跑这一条生路了。 此时,舞台上的安琪载歌载舞,光彩照人,在两个伴唱女歌手的陪衬下,仿佛一个骄傲的公主。 一身粉色露肩小短裙,既清纯又xing感,配上她的天生丽质,让人有种惊为天人之感。 但是给丁潜带来的更多是惊骇。 在他心里,蒋雨馨还是当初那个在酒吧演唱,单纯而羞涩的小姑娘。 上一次大概一年前,丁潜在北京遇见她,才刚有一家小公司签她,还是一个名不经传小歌手。丁潜当时还资助她十万块钱呢。之后这一年多,他们时有通电话,基本都是蒋雨馨打给他,也只是聊聊家常,丁潜并不知道蒋雨馨那边发生了那么大变化,当他听说蒋雨馨要在蓝京举办巡回演唱会,上网一查,吓一大跳。合着最近半年来迅速蹿红的玉女歌手安琪就是她啊。 要说安琪走红其实过程也不复杂,就靠着一首歌《罪爱》。 犹如之前的《春天里》、《老男孩》等等经典歌曲一样,《罪爱》凭着优美婉转的曲风先是在网上引起巨大反响,之后经过唱片公司刻意包装,让蒋雨馨参加了几次歌手大赛,与各路知名歌手同台演出,除了唱功之外,她靓丽出众的外形加上高超的小提琴演奏技巧。迅速勾起了无数观众的舔屏yu,粉丝犹如滚雪球一样迅速壮大。借着一首好歌,蒋雨馨的人生发生了戏剧性的转变,连名字都改成了安琪,粉丝们借鉴她的姓,亲昵的称呼她安琪酱。 蒋雨馨一曲终了,舞台下欢声雷动,大喊着“安琪,安琪,我爱你”,挥舞荧光棒,群情亢//奋。 面对上千人的盛大场面,蒋雨馨很有明星大咖的台风,向各个方向的观众们招手致意,随后给粉丝们行礼致谢,既亲和,又不拘谨。期间有粉丝代表给她献花送小礼物,她都很礼貌的拥抱一下。 士别三日刮目相待,丁潜不得不承认,这小姑娘已经完全脱胎成大明星了。这次蒋雨馨特意请他来观看自己的演唱会,恐怕更多的也是为了感谢丁潜当年的雪中送炭吧。但不管怎样,今天的蒋雨馨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懵懂生涩的小姑娘了,丁潜已经没什么能帮她的,今后还是少打交道吧。 此时,蒋雨馨正在台上对粉丝们倾吐心声,感谢大家对她的支持,同时还不忘向大家介绍身边两个女伴唱。这两个女孩也都很漂亮,一个略带点儿婴儿肥,肉嘟嘟的很可爱。还有一个纤瘦小巧,精致可人。她们不但人美,歌唱舞蹈也都毫不逊色,与蒋雨馨站在一起,三个小美女相得益彰,点燃了全场观众的high点。 蒋雨馨接下来就要为大家演唱她的成名曲《罪爱》,这也是巡回演唱会的压轴戏。 三个女孩下台换装,随后再次登台,她们的装扮已经换成了古典婉约的连衣裙,紫色中透着淡淡的忧伤。 蒋雨馨拿出擅长的小提琴,先拉奏了一段忧伤婉转的前奏,随后飘出清丽的歌声——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爱情,玩了不该玩的游戏,当我发现,已身不由己。我别无他求,只求你无私的宠爱。 对你诚实的告白我无法抗拒,如果这都有错,那么什么才是对。我愿伏首认罪,如果全心爱你是罪恶,那也是罪爱。 你说你给我一切我未曾拥有过的,哪怕这只是一场梦,我希望永远不要醒来。希望你能慢慢为我编织一个美丽的谎言。 我犯了你得罪,请你囚禁我,永远永远不要释放我。 我犯了你得罪,飞蛾扑火,在你怀中燃尽我所有。” (解释一下,这段歌词是在英国组合blue的guilty的歌词基础上改编的,跟原歌词含义完全不一样) 委婉动听的歌声在小提琴的伴奏下萦绕在每个人耳边。 偌大的剧院里鸦雀无声,不少人眼中含泪。经典的歌曲总能直入人心,牵动起生命中难以忘怀的人或情。 丁潜最靠近舞台,他能清楚的看见蒋雨馨眼中的泪光,她此刻想起了谁,她逝去的妹妹,多病的母亲,还是判处死刑的养父。 人们看惯了她的欢笑,又有几人知道这些欢笑背后隐藏的那些眼泪。 另外两个女孩也不禁潸然落泪,又有谁知道她们各自的悲伤。 丁潜恍惚中想起了温欣,想起了他们之间那些点点滴滴的往事,每一桩每一件都让他心痛,让他怀念。 猝然! 不知从哪里传来一声尖叫,把丁潜从恍惚中惊醒。 不只是他,很多人都不约而同的朝呼喊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个男人高声喊着“我爱你安琪啊——我爱你安琪啊——”,冲出人群,冲向舞台。 这意想不到的突变令所有人措手不及,连舞台前那些现场保安一时都来不及反应。 这人身材消瘦,十分灵巧,一下就翻上了舞台。 他情绪失控高喊着“安琪”的名字,贪婪的扑向了蒋雨馨。 危急时刻,蒋雨馨本能的抡起手里的小提琴,朝男人砸去。 哐—— 整个现场顿时就安静了。 粉丝们眼睁睁看着他们温柔娴静的少女偶像无比彪悍的一提琴把这个男人拍倒了。 第1章女星获罪(2) 等男人爬起来,那些回过神来的保安已经冲上来,把他拖下了舞台。 男人还拼命挣扎想要挣脱,他忽然无比狰狞的朝蒋雨馨吼叫,“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的,我发誓……” 蒋雨馨拿着打坏的破提琴,愣愣的望着那个变tai粉丝,也不知道该做什么表示。她还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台下也跟着出现了shao动,经验丰富的主持人见势不妙,急忙把蒋雨馨三个人请到后台休息。让其他跑龙套的艺人们上台救场。 休息了十几分钟,蒋雨馨重新登台,就刚才发生的事向歌迷们解释,经过了短暂调整,她已经平静多了,对那个男歌迷的疯狂行为也没有过多抱怨。好在绝大部分歌迷还是站在她这边的,不少人还高喊着,“安琪酱,我们永远支持你!”“你是最棒的!安琪酱!”“你太厉害了,安琪酱!打得好!!” 剧场又回恢复秩序,蒋雨馨继续演唱。 而那个闹事的男歌迷早已被驱离了剧场。 这个不大不小的插曲也没有干扰到什么,只不过是在演唱会之后有八卦记者在杂志上添油加醋提了一句,大家一笑置之,还有不少人赞赏蒋雨馨当时勇气可嘉。 演唱会结束之后,丁潜没打扰蒋雨馨,直接回了平江,礼节性的给蒋雨馨发了一封短信,既有祝贺也有安慰。蒋雨馨的回复也很简短。之后两个人就再也没有了联系。 谁都想不到下一次见面会在一个意想不到的地方。 …… …… 雨天之后连着几个阴天。 天空就这样不晴不雨的阴着,让人心情也跟着阴郁。 清晨,5点左右。 在蓝京郊区一个回迁小区里,一个中年妇女阴沉着脸,气呼呼的钻进3三号楼5单元楼洞,走到1号门门前,用力拍打房门。 拍了半天里面也没人应声,她便嚷嚷起来,“开门,开门,我知道你在家,马明扬。别装聋子。赶紧出来给个痛快话,我这房子你到底是租不租。上个月就没给房租,你让我宽限你一个月,我答应了,现在这个月都过去一半了,你还跟我赖着,打电话都不接了,你以为拖能拖黄了吗?你以为我这是收容站吗?赶紧开门!!” 砰—— 她面前的门没开,身后的门却开了。 一个睡眼惺忪,戴眼镜的小老头儿抻着脖子往外瞅了一眼,操着上海口音抱怨:“我说你大早晨的喊什么喊,有没有公德啊,吵得别人都没法休息好不啦!!” “他赖着我房子住,还不交房租!”中年妇女理直气壮。 “那你就报警啊,你还是房东,难道你没有钥匙?” 老头一下提醒了女人,她一拍大腿,“我都给气糊涂了。钥匙我有。我这就进去,反了他天了,这可是我家……” 老头儿摇摇头把脑袋缩回去,关上了门。 中年妇女摸出钥匙把门打开,迈大步走进去。 一进门她眼前黑咕隆咚,一头扎进了黑暗中,差点儿让戳在门口的雨伞绊倒。 她骂骂咧咧摸到墙上开关,打开灯一看,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她这房子两室一厅,现在厨房的窗户和客厅的窗户统统挡上了厚窗帘,大白天捂得跟半夜似的。 “作死啊你。”房东女人踹开一扇卧室门,房间里没人,却也挡着窗帘,空气中散发着一股油腻发馊的快餐饭盒味儿,熏得她直想吐。 她急忙拉开窗帘,打开窗户透透气,嘴里大骂:“马明扬你赶紧穿上衣服,立刻打包滚蛋!我租给要饭的也不租给你!!!” 清晨的凉风涌进窗子,恰好与对面的卧室形成了对流。 就在房东女人身后,另一个屋子紧闭的房门被风悄然推开,犹如缓缓张开的嘴,露出了同样黑咕隆咚的房间。 那就是马明扬的卧室。 房东女人忽然莫名的感到一阵寒意,激灵灵打个寒战。 反应迟钝的她还没想到回头看看,就在马明扬黑暗的房间里赫然多出了三个人。加上马明扬一共四个人。 他们完全沉默,好像漂浮在黑暗中,轻盈的身体随着吹入房间的风微微摆动。 这时候,房间里隐隐传出一首忧伤的情歌——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爱情……玩了不该玩的游戏……当我发现,已身不由己……我别无他求,只求你宠爱我……” …… …… 丁潜刚刚在大学礼堂上完一趟公开课,讲解了一些临床催眠的基本技巧,学生们十分感兴趣,尤其是那帮女生,下课了还嘁嘁喳喳围着他问东问西。 丁潜正愁没法脱身,忽然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打电话的自称蓝京市江陵区公安分局刑警队赵队长, 他在电话里语气生硬,叫丁潜立刻赶到江陵区分局,丁潜问为什么,赵队长冷冷的丢下一句,“你来了就知道了。” 丁潜脑子里瞬间闪过“电话诈骗”,转念一想,这么霸气的骗子还真不多见,难不成真是警察找他,找他做什么他就不知道了。 开车一路上他心里都在琢磨这件事,按说他跟蓝京警方也打过不少交道,大都是通过特案组的关系来委托他帮忙办案。还没有这种直接找他帮忙的,再说他跟江陵分局从来没有接触过,对这位赵队长也没有什么印象。最坏一种可能,就是对方把自己当成嫌疑犯了,但丁潜仔细想想又实在想不出自己哪里出了问题。难不成又是跟温欣当年遇害有关,可出事地点在古楼区,按道理也不该江陵区分局插手。 一直开车到了江陵公安分局,丁潜还是百思不得其解。 他让门卫通报一声,过不多时,一个民警下楼把丁潜带到问讯室。 还好,不是审讯室。 问讯室里坐着一个40岁左右男警官,体格魁梧,一张国字脸线条冷硬,目光炯炯。在他身边还坐着一个负责笔录的年轻警官。 不用问,这位相貌堂堂的中年警官就是赵队长了。 “你就是丁潜?”丁潜一进门,赵队长锐利的目光在他身上扫了一下,示意他坐到隔着一张长桌的对面椅子上,“坐吧,有几个问题问你。” 那口气好像丁潜真犯了什么事一样。 第1章女星获罪(3) 丁潜没说什么,坐在了他对面。 赵队长开门见山,“说说吧,上周末晚上,就是星期天晚上你都在哪儿,都干了些什么?” 这口气跟审问一模一样。 丁潜疑窦重生,脸上没有表现出来,回答道:“在家。” “一直在家吗,你确定?” 丁潜从赵队长的眼中窥见了一瞬光亮,就好像狐狸嗅到了兔穴。 “确定。”丁潜说,“上星期天,我下午到晚上都待在家里,没出去过。但你要我证明,我没有办法,我一个人住,对门邻居经常出差,我们平时也极少见面。” “那没有关系,我不需要你证明,只要你自己能肯定就行了。”赵队长似乎很高兴。 丁潜察言观色品出一些什么,这次警察把他找来似乎跟他本人没有关系。他试探着问:“赵警官,我想问问你找我来到底是为什么?” 赵队长瞅了瞅丁潜,露出一种值得玩味的表情,“你是不是认识一个明星?” “明星?!” “安琪。一个唱歌的。” 丁潜心头一动,“你是说蒋雨馨。” “对,她身份证上的本名确实叫蒋雨馨。” “我是认识她。她怎么了?” “我们怀疑她涉嫌一起伪造的自杀案。” “你是说她杀人了?”这可是丁潜万万没想到的。 “嗯。就在上星期天晚上,有四个年轻人同时在出租屋里上吊自杀,情况十分诡异。是房东发现并报警的。我们调查发现这起自杀案跟歌手安琪有联系,取证的时候,又有目击者曾看到过安琪晚上走进过那间房子。我们了解得知,安琪这几天恰好在蓝京举办演唱会,于是去找她核实。她一口咬定她上星期天晚上跟你在一起逛街。所以我就把你找来确定一下。” “安琪现在在哪儿?” “已经被我们拘留了。” 丁潜想了想,“如果赵警官真想听我实话,那我就说说心里话。我以前就认识安琪了,以我对她为人的了解,她不像是能干出杀人这种事的。要不要你再仔细查查,或许……” “我就是经过仔细调查才查到了安琪头上。”赵队长脸色一沉,“我不管她是不是明星,究竟有多红。只要触犯了法律那就一视同仁。而且她确实在撒谎。她口口声声说,上星期天她和你在一起,而事实上你在家,这该怎么解释,如果她心里没鬼,为什么要撒谎,这不是欲盖弥彰吗?” 让赵队长一番抢白,丁潜倒无言以对了。上周六看到蒋雨馨还在舞台上光彩夺目,怎么一转眼就成了杀人犯。 “那我现在能不能见见安琪?”丁潜问。 “不行。”赵队长直截了当拒绝了。 这下丁潜也无计可施了,但他又不能甩手离开,不闻不问。直觉上他感觉蒋雨馨这次是陷入了一个大麻烦。 “丁先生,你在后面签完字就可以走了,谢谢你的配合。”赵队长把身边警官写好的证词推到丁潜面前。 上面两页纸记录的就是丁潜刚才说过的话,如果丁潜在后面签上字,就等于拔去了蒋雨馨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他不禁犹豫了,笔拿在手里迟迟没有落下。 “还有什么问题吗丁先生,赶紧签字吧。”赵队长不耐烦的催促丁潜。 就在丁潜进退两难,忽然有个警员匆匆忙忙跑进来,“赵队不好了。” “什么事儿慌慌张张的,好好说。”赵队长瞪他一眼。 “那个,那个女明星她……她……” “她怎么了?” “她跑到了楼顶上,要跳楼自杀。” “荒唐!”赵队长呼啦一下站起来,脸色也变了,“我不是叫你们好好看着她吗?” “她毕竟是个明星,我们没给她戴手铐。她说要去厕所,还不让我们跟着,结果……结果……” “真是蠢!明星怎么了,明星不也是人,见人长得漂亮都不会动脑子了?快带我看看!”赵队长怒冲冲的走出询问室,根本顾不上丁潜了。 丁潜趁机跟在几个警察后面,顺着楼梯一起上到了公安分局的楼顶。 此时楼上已经聚集了不少警员,一个个束手无策,谁也不敢往前上。歌手安琪就站在楼顶边缘,摇摇晃晃,情绪十分激动。江陵分局有四层楼,虽然不是特别高,但万一安琪真跳下去,搞不好也会出人命。 赵刚毅分开人群,走向安琪。 “你不要过来!”安琪大声警告。 “你这样做于事无补,你以为你跳楼就能逃避罪责吗?痴心妄想!” “我没有杀人,没有杀人!” “既然你坚持自己是清白的,那就回去好好说明白。你这样做那就永远都洗不清了!” 安琪垂泪,“我说了,可是你不相信我。” “我是警察,只要你是清白的,我肯定会保护你,来,跟我回去。”赵刚毅一边劝说,一边悄悄接近安琪。准备借机把她擒住。 “别过来!”安琪猛然后退两步,后脚已经踏出了楼沿,身子栽歪了一下,把她自己吓得都直打哆嗦,泪流不止,可怜又绝望。 赵刚毅也不敢再往前了,他看出来,安琪这是豁出去了,真敢往下跳。 正在这僵持不下的时候,身后一个人对赵刚毅说:“要不然让我劝劝她吧。” 赵刚毅回头看见了丁潜,“你?!” “我和她是朋友,比你们都了解她,你在这里一味逼她,只会让她更紧张。”丁潜说。 赵刚毅虽然对丁潜充满了怀疑,但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就让他试试。 “丁医生……”安琪看见丁潜,又惊又喜又悲,哀哀的叫一声,再也说不下去,眼泪扑扑索索往下掉。 眼前的蒋雨馨不再是几天前舞台上那位光彩照人的大明星,又变回了当初那个楚楚可怜的小姑娘。 “你何必做傻事呢?”丁潜叹口气。 “我也不想这样,可是这些警察根本不相信我,非说我杀人了,还说有人亲眼看见……” 第1章女星获罪(4) 赵刚毅忍不住开口,“安琪小姐,你不要误解我们,我们并不是故意栽赃你,办案用事实说话,我们确实查出了很多对你不利的证据,这才把你找来询问情况。但是你却对我们撒谎。” “我没有撒谎,我没杀人,我不可能杀人!”蒋雨馨激动的说。 “那你上周日晚上到底干了什么呢?” “我和……”蒋雨馨瞅了丁潜一眼,“我和丁医生在一起。” “在干什么?” “逛……逛街。” “可是丁医生却说他一直一个人在家。” 赵刚毅这句话一出口,蒋雨馨的脸色立刻黯淡了。 丁潜问蒋雨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连你也不相信我吗丁医生?” 蒋雨馨的反问倒让丁潜不知如何回答,他望着哭得梨花带雨的蒋雨馨,不禁扪心自问:我真能相信她吗? 蒋雨馨曾经在他眼中只是一个努力单纯的女孩子,因为机缘巧合互相认识,他不介意力所能及的帮她一把,他也不求什么回报。可是当蒋雨馨以明星的身份再次出现在他面前,他忽然感到无比陌生,他从未想过要跟一个明星打交道。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并不了解这个女孩,就像他现在不知道应不应该相信她一样。 人和人之间有时候觉得很近,其实转眼间就会无比遥远。 “那你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冲动,这会毁了你。”丁潜说。 “我已经被毁了。”蒋雨馨凄然道,“在娱乐圈混,多少双眼睛盯着我,我努力打拼,好容易才有机遇走今天这一步。我有多么小心翼翼,生怕出一点点差错。可即便这样,一个飞来横祸就足以把我刚刚拥有的一切全部打碎,把我打回原形,永远不能翻身。” “……” “现在我被捕的消息肯定已经开始四处传扬了,一切都晚了……” “如果你是清白的,你还可以解释呢?” 蒋雨馨摇摇头,“来不及了,对于一个没有后台的公众人物,即使是一个谎言也能轻易把他毁掉。” “那你……你那天晚上到底……” “我其实回老家了。看看我和我妹妹曾经住过的房间。” “你为什么不早跟警察说?” “我是偷偷回家的,连我的助理都没告诉,我不想当年的事被媒体挖出来炒作,所以也就没有人知道那晚我去了哪儿。没有人证,我说了也白说。我一时心慌,才想到拿你当挡箭牌……” “对不起。” “没关系丁医生,我没怪你。我一直都很感激你。当初没有你,我也不可能有今天的运气,其实我……”蒋雨馨动动嘴唇,那双美丽凄婉的眸子里闪动着滚烫的光芒,但最终她还是没把那句话说出口。 “希望我们来生还能再见。”蒋雨馨努力留给丁潜一个美丽的笑容。 丁潜发现不妙,急忙冲过去,可惜晚了一步,蒋雨馨已经纵身跳下。 丁潜的心也随着坠落下去,随即感到一种撕裂般的疼痛。 在她当初最无助的时候,他能力挽狂澜的挽救她,为什么在她功成名就时却眼睁睁看着她香消玉焚而无能为力。 赵刚毅那帮警察更傻眼,把一个女明星逼得跳楼自尽,这样的责任他们谁都承担不起。嘴上说得人人平等,现实中人和人从来就没有平等过。张国荣跳楼了,有无人为他默哀怀念,如果换成张小荣,张大荣,恐怕连报纸都很难上去。 …… …… 蒋雨馨跳楼事件很快就通过网络和报纸散播出去,再加上跳楼地点是一向让公众敏感的公安局,迅速引发了海啸般的效果。媒体记者和蒋雨馨的粉丝群把江陵公安分局围得里三层外三层,要公安局给出说法,搞得警察们都不敢出门。这反而更加重了人们的猜忌,在警方逼死女明星这个问题上自由发挥,联想到了各个黑幕。至于案件本身反而没有人过问。 此时,在蓝京市中心医院的观察室里,一个昏迷了一天一夜的女孩缓缓睁开眼睛。 眼前还有点儿晕眩,等她慢慢适应了,才发现自己躺在一间白色的房间里。 她想坐起来,却感觉浑身虚弱,这时耳边传来一个声音,“你醒了。” 她转过头,才发现丁潜就坐在床边,关切的望着她。 “我这是死了吗?”蒋雨馨问。 “开玩笑,你要是死了怎么会看见我,难道我给你陪葬了不成?” 蒋雨馨也觉得问了个很笨的问题,脸颊微红。 “这里是中心医院,你福大命大,刚好落在了一棵树上,让树冠托了一下掉到了自行车棚上。医生说你没受什么伤,就是有点儿轻微脑震荡和擦伤,再加上受了巨大刺激,所以昏迷了。” “这样啊……”蒋雨馨听完并没有特别惊喜,反而沉默了。 “现在病房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你能跟我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吗?”丁潜一直心里都揣着这个疑惑。 “其实我自己也不太清楚。”蒋雨馨幽幽叹息,“星期一那天下午,几个警察忽然跑到我住的酒店,说遇到一点儿麻烦,请我去问点儿事情。我的助理问过他们什么事,他们不说。我看他们语气很客气,也没多想就跟他们一起去了公安局。没想到一进公安局,他们就开始盘问我,越问口气越不对劲儿。就是我跳楼时,站在你旁边的那个警察问的……” “他是刑警队长,叫赵刚毅。他都问你什么了?” “他一连问了我四个人名,问我都认不认识这些人。我说我不认识。他说,那他们怎么会一起听你的《罪爱》呢?” “我当时就笑了,我说我是歌手,听我歌的人很多,我不可能都认识啊。然后他就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怎么莫名其妙?” “他说,难道听你的歌就要自杀吗?” “什么意思?” “我当时也被问愣了。我问他,‘你说的那四个人都自杀了吗?’他承认了。我于是有些生气,我问他,难道那些人自杀也要我负责,就因为他们临死前听了我的歌,” “他怎么回答?” 第1章女星获罪(5) “他冲我冷笑一声,说从来没有见过那么离奇的自杀,就怕是有人在背后搞阴谋。之后他就问我上周日晚上在哪里?我随口说我去逛夜市了。他问我谁能证明。我当然没法证明,情急之下就说跟你在一起。但我看得出来,他根本就不相信我说的。然后他就问我有没有去过桥临街的向阳小区。” “那是什么地方?” “我当时也不知道。我说没去过。他反问我,‘那为什么有人上星期天下午在向阳小区里看见过你?’我当时被问懵了。他接着就问我认不认识一个叫马明扬的人。我说不认识,他拿出一张照片给我看……”说到这里蒋雨馨忽然沉默了。 丁潜发现她神色恍惚,透着惊疑,似乎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怎么了,难道那张照片有什么问题?” “照片上那个人我确实见过。”蒋雨馨忐忑不安,“你还记得在我演唱会上捣乱的那个男人吗?” “当然记得,他跳上舞台想非li你,被你一提琴给打了……照片上那个人难道是他。” “就是他,我还清楚的记得那个人的长相,还有他恐吓我时凶狠的样子……”蒋雨馨心有余悸的说,“他当时还恐吓我,说我一定会后悔。会不会就是指我现在啊?” 蒋雨馨的话着实话震动了丁潜。 演唱会发生捣乱时他就在现场,目睹了事件全过程。那个男人充其量也就是一个脑残粉,对偶像过度痴迷,一时没控制住做出了疯狂的事情。被赶走了也就算了。但是谁又能想到这个男人隔天就自杀了。难道他当时威胁蒋雨馨的话就是指通过自杀来让她身败名裂? 听起来确实很荒唐,不过现在看来他似乎做到了。如果不是蒋雨馨命大,现在已经步他后尘,给他作伴去了。 “丁医生……”蒋雨馨看丁潜看丁潜迟迟不说话,心里有点儿发慌。 丁潜想了想,“我觉得这件事确实有点儿蹊跷。赵刚毅怀疑你应该就是他发现了马明扬在演唱会上跟你发生了矛盾,他顺着这条线索往下调查,又发现有人在马明扬住的小区里看见过你,再加上你说谎,他自然而然就认为你跟马明扬的死脱离不了干系。” “可是我怎么可能因为一个粉丝捣乱,就想要杀了他啊。这逻辑也太荒谬了。” “你先别激动。不管怎么说,眼前的情况对你确实很不利,我现在急需了解这起自杀案的细节。肯定有什么地方出人意料的,要不然也不会引起刑警队怀疑。” “那我该怎么办?” 蒋雨馨刚问到这里,病房门忽然被人推开。江陵区公安分局刑警队赵刚毅带着两个警察走进来。 蒋雨馨一下紧张起来,不经意的抓住了丁潜胳膊。 赵刚毅耐人寻味的看了丁潜一眼,“丁先生果然跟安琪小姐很熟悉呀。” “我来探望病人,赵队长来做什么?”丁潜不卑不亢的反问。 “你是看病人,我是看嫌疑人,案子可还没了呢。” “难道赵队长还担心她人跑了?” “那可说不定,她都敢跳楼,还有什么不敢做的……”赵刚毅对身边一个女警察说,“你负责看着她,有了前车之鉴,可以把她一只脚铐在床上,她要上卫生间,你再给她解开,24小时看护,不能再有什么意外,否则我为你是问。” “是,队长。” 女警察掏出手铐走向蒋雨馨,蒋雨馨吓得往丁潜怀里躲。丁潜抬手制止女警,“等一下。” 他对赵刚毅说:“赵队长该不会是让那些记者和歌迷们逼得没办法才跑医院来吧。” “你胡说什么。”赵刚毅被点中了心思,有点儿恼怒,“蒋雨馨是案子的重要嫌疑人,不能因为她跳楼受伤,这件事就算了。我们警方有必要对她进行监视和进一步审讯。” “但你现在其实也只是怀疑,用不着这么兴师动众,蒋雨馨是公众人物,不会跑的。” “她万一跑了呢,你能负责吗?” “她万一跑了,那不就说明她畏罪潜逃吗,你正好向媒体和上级有个交代,也省得顶着这么大压力。所以你不但不应该派人看着她,还应该盼着她快点儿逃跑,怕就怕她不肯走。” “你这家伙……”赵刚毅一张赤面气得更红。“你立刻给我从眼前消失,不要妨碍办案。否则我马上拘留你。”后面的话明显带着威胁之意。 丁潜站起身,可是没有走,他静静的看着张刚毅,“赵队长,你忘了,我也是重要的证人啊。蒋雨馨不是告诉你,她上星期天晚上跟我一起在逛街吗?如果她没撒谎,那就是有人在嫁祸她了。” “你什么意思?我问你的时候,你明明说你在家。” “我有说过吗?” “我亲耳听见你说,还有白纸黑字,怎么,你还想抵赖?”赵刚毅怒道。 “白纸黑字?”丁潜故意回忆回忆,“白纸黑字也不是我写的,我记得我好像没签字吧。” “你敢耍我!”赵刚毅都快气炸了,大步走到丁潜面前一把揪住他。 他这两天本来就一脑门子官司,领导痛批,媒体追问,安琪的歌迷更是不依不饶,全网络的声讨他,更有甚者把他的个人资料和家庭住址全都挖出来了。百十号人堵在他家门口讨说法,搞得他连家都不敢回。老婆吓得带孩子躲到娘家去了。事情搞得这么大完全出乎他意料,实在束手无策,他想到只有从蒋雨馨身上下手,只有她认罪伏法了,才能为自己和警队正名。 该死的,正赶上倒霉又让他碰上一个文质彬彬的无赖。 他揪着丁潜,想把他直接铐起来一起审。 “赵队长,这里是医院,到处都有监控。”丁潜毫无惧色的提醒他,“如果你想把我抓起来逼着我签字。那你就是犯法了。你现在被那么多双眼睛盯着,行事千万要谨慎。一不小心,非但不能为自己洗白,还会雪上加霜。” 第2章自杀幸存者(1) 赵刚毅也并非做事没有分寸的浑人,丁潜说的话也确实句句在理,但他听了更来气,真想一巴掌拍死这家伙。 丁潜接着往下说:“赵队长,我知道这个案子让你很头痛,要不然你也不会冒着风险抓一个女明星。我听说,那是一起离奇的起自杀案,究竟是如何离奇,方便的话你能否透露我一二,也许我也能为你进一些微薄之力也说不定。” “你?!”赵刚毅上下打量丁潜几眼,嘴角撇撇,很是轻蔑,“丁先生,我不知道你究竟是干什么的,看样子不是警察,请你不要给我们捣乱就够了,现在你能给我们的唯一帮助就是赶快离开这里。” 看到赵刚毅态度如此坚决,丁潜也不再废话了,他对蒋雨馨说:“暂时先委屈委屈你,我出去一趟。” 蒋雨馨哪肯放她走,紧紧抓住他,带着乞怜的目光望着丁潜,楚楚可怜的模样连丁潜也硬不起心肠。 他拍拍蒋雨馨,“你放心吧,我很快就回来,不会丢下你不管。你也不要再做什么傻事了。” 有了丁潜的保证,蒋雨馨这才松开手,温顺的点点头。 丁潜忽然感觉当初那个温婉柔弱的蒋雨馨似乎一下子又变回来了,他心里叹息,他这是又给自己找了一个大麻烦啊。 离开医院,他掏出手机打给了郭蓉蓉。 “干啥啊?”郭蓉蓉一接电话语气就不对,好像吃了枪药。 丁潜反思一下,没发现自己哪里得罪她了,于是说:“想请你吃顿饭。” “吃饭?!哼,一连好几个月都不联系一次,突然打电话要请我吃饭,肯定别有居心。老实说,你是不是又有事儿求我帮忙啊?”郭蓉蓉鬼精鬼精的,想骗她可不那么容易。 “事儿不大,主要是想请你吃饭。” “哼,果然没猜错,不凑巧呀,大叔,我这两天正忙呢……” 丁潜不等她拒绝,急忙补充,“其实请你吃饭是一方面,我们不是也好长时间没见了吗,我算了算是两个月零3天。我怎么就有点儿想你了呢,你说怪不怪?” 电话那头一下没动静了,停顿了好几秒钟,忽然传来郭蓉蓉的大嗓门,“谁在乎一顿破饭呀,赶紧说事儿吧!” …… …… 次日早上。 睡梦中的蒋雨馨被人推醒,是看守他的女警察把她推醒的。 她一睁开眼睛就看见赵刚毅那张冷酷压抑的长脸。 “安琪小姐,我看你身上有伤,让你好好休息休息,但也别光顾着睡觉,我的问题你考虑清楚没有?”赵刚毅说。 蒋雨馨吃力的坐起来,左脚腕被铐上手铐,另一头拴在了床头,让她连床都下不了。 赵刚毅是吃定了她,昨天盘问了整整一个通宵,她实在顶不住了,昏睡过去,这才没三个小时就又被弄醒了。 “我没什么可考虑的。”蒋雨馨回答。 “你是想顽固到底吗?”赵刚毅冷笑,“别看你是明星,在法律面前人人平等。你如果认罪,还能有个坦白从宽的机会。我甚至可以考虑把你定性为自首。你的罪名就更轻了。” 蒋雨馨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我没犯罪,也用不着赵警官你费心。” “你没犯罪,为什么要撒谎?你没犯罪,为什么偷偷跑到案发现场?”赵刚毅突然爆发,声音震得门窗嗡嗡响,把一个要进门给蒋雨馨换药的女护士吓得急忙从病房里退出来。 蒋雨馨闭口不言,选择了沉默。 “你以为装哑巴就能逃避罪行?”赵刚毅顿了顿,不屑一顾的笑笑,“你不会是想等那个姓丁的回来救你吧,嘿嘿,你也太天真了,安琪小姐。你以为是在拍电影吗?我们是刑警,刑警你懂不懂?那小子早就吓得跑没影了,哪还敢回来,不怕我把他也抓起来?你就别做梦了,还是老老实实交代你的问题吧……” “赵队……”站在门口把守的女警官小声打断他。 “干什么?” “他回来了。” “谁?” “就是那个姓丁的。” “他在哪儿?”赵刚毅难以置信。 “在门外。” 赵刚毅呼一下拉开门,正看见丁潜带着礼貌的微笑站在门外。“赵队长,你还好吧。” 赵刚毅火冒三丈,“你还真敢回来,信不信我把你……” “你想把他怎样,赵队长?”从丁潜身后闪出一个身材娇小的女人。 其实她很年轻,也就20出头,看着比安琪还小,长着一张娃娃脸,眼睛又大又黑,模样娇滴滴的,可是神情举止又有种说不出来的干练,面对赵刚毅这样煞气逼人的老刑警,根本不以为然。 赵刚毅不禁奇怪,上下打量了这个女孩好几眼,穿了一身藏蓝色的修身制服,似乎是政府部门的,但又看不出是什么来头。 “这个人干扰警察办案,我有权拘留他!”赵刚毅当然不能向一个小姑娘示弱。 “都没开始立案的情况下,随便拘留人和扣留人都属于滥用职权。” “你……”张刚毅有点儿气短。这小丫头一张嘴就戳中要害,似乎是公检法内部的人,要么就是律师。 女孩这时掏出证件,“我是刑事调查局特案组的。我叫郭蓉蓉。” 赵刚毅大吃一惊。 他倒是听说过有这么一个部门,据说专门接手那些悬案疑案,虽然组员不多,但各个都是出类拔萃的精英。不久前连96年南大碎尸案都给破了,在公安界引起了巨大轰动。 可是他怎么也没想到,面前这个长得像个洋娃娃似的小姑娘会是特案组探员。 但证件在那儿摆着,不容他不信。 “郭警官,你到这做什么,难道……”赵刚毅回头瞅了一眼病床上的蒋雨馨。“这个案子也惊动了调查局?” “是啊,你们把事儿闹大了,我是上面派下来监督你们办案的。”郭蓉蓉有时候脸还挺大,心安理得的往自己脸上贴金。 赵刚毅五分怀疑,五分心惊。 说实话,他自己也不清楚特案组到底是什么警衔,都负责什么,能不能管得了他。但是看郭蓉蓉这气场,又不敢把脸撕破,他现在已经无路可退,要是再把上面的监察同志给得罪了,那他就干脆别干了。 第2章自杀幸存者(2) “那这位……”他指了指丁潜。 “他是我们特案组的外聘专家,著名的心理分析师。也是我的得力助手。” 赵刚毅咽了口唾沫,将信将疑的看了看丁潜。 “我现在需要详细了解案情,希望赵队长尽快把卷宗准备好。” 赵刚毅有点儿不情愿,但还是同意了,“卷宗都在分局,你们跟我来吧。我带你们去看。” “好。” 丁潜暗中捅捅郭蓉蓉,郭蓉蓉一下想起来,“等等。还有件事,听说你们抓住了一个嫌疑人,还是个明星。” “是有这么回事,就是她。”赵刚毅指了指病床。 郭蓉蓉往病床上瞄瞄,脸色忽然一僵,几步走到了嫌疑人床前,仔细一打量,惊讶道:“这不是蒋雨馨吗?” “你好,郭警官,是我。”蒋雨馨也认出了郭蓉蓉,还有点儿不好意思。 郭蓉蓉掐腰瞧着她,稍一琢磨,“哦,我明白了,我说丁潜怎么忽然变这么殷勤呢,还什么想我了要请我吃饭,合着搞了半天都是为了你啊……” 眼看着郭蓉蓉醋意大发,要坏事儿,丁潜急忙上来拽郭蓉蓉,低声说:“你不白帮忙,蒋雨馨现在是歌星,回头让她给你几张纪念版的签名唱片,极具收藏价值呢。” “我又不是她歌迷,要她唱片有什么用,唧唧歪歪的有什么好听的。” 丁潜发现赵刚毅那边已经面露怀疑了,便大声对郭蓉蓉说:“说什么呢你,不是上级派你下来查案吗,你忘了?请你吃饭是咱俩私事儿,肯定少不了你的。” “哼,这不是吃不吃饭的事儿,我干嘛要帮她,唔……” 丁潜把她嘴巴捂上了,小声说:“小不忍则乱大谋,你不是立志成为特案组的候补组长么,你忘了?” “那跟我就得帮她?” “蒋雨馨可今非昔比,她现在是当红歌手,影响力自不必说。现在这件事已经闹得很大了,你如果抓住机会能把案子查个水落石出,那你可就是穿开dang裤跳街舞……” “怎么讲?” “露大脸了。” “滚!” 不过郭蓉蓉想了想,丁潜说的似乎也在理,“那好吧,合作愉快。” 两个人心怀鬼胎碰碰拳头。 “那你就赶紧让赵刚毅把她放了吧。”丁潜说。 郭蓉蓉大眼珠子转悠转悠,“那我可说了不算,上级又没指示让放她呀。我只负责查案。” 看着丁潜气得翻白眼,她得意的朝他吐下舌头。 谁让她就是看蒋雨馨不顺眼呢,让这丫头多遭点儿罪吧。 …… …… 江陵公安分局。 赵刚毅把自杀案的调查材料放在郭蓉蓉和丁潜面前,两个人首先被一摞照片吸引了。 郭蓉蓉随手拿起一张照片,只看了一眼,表情就变得很不自在。 照片里是一具一丝//不//挂,悬吊在天花板的男尸。 郭蓉蓉平时办案也经常见到尸体,但是像这样的尸体倒很罕见,除了挂在脖子上的绳套,全身上下看不到其他伤痕。死者的表情也十分安详,周身干干净净,似乎临死前还特别洗过澡似的。。 丁潜手里拿的照片是一具女尸,也是luo体上吊的,死状跟男尸一样,没有其它伤痕,干干净净的吊在那里,仿佛雕塑一样。 加上另外两个死者一共是两男两女,死状一模一样。 不知为什么,郭蓉蓉看在眼里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别扭。 丁潜问她,“你发现没有?” “发现什么?” “这些人的姿势完全一样……” “当然完全一样了,全是上吊嘛。” “我不是指这个,你注意看他们脸上的表情,是不是很像,连头倾斜的角度都一样……” 确如丁潜所说,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这些死者的面部表情不但一致。而且不约而同的歪向右边,就跟事前商量好似的。难怪郭蓉蓉觉得别扭。一个漆黑的屋子里,四个人一//丝//不//挂,干干净净,整齐划一的吊死在半空中。这副情景光是想想就透着一股说不出来的诡谲。 “你们已经尸检过了吧,这些人的致命伤是哪里?”郭蓉蓉问赵刚毅。 “当然是脖子。全部都是吊死的。” “有没有发现其他外伤,譬如说捆绑,击打什么的?” “没有。” “你确定他们是被吊死的,而不是勒死后伪装的?” “这个么……”赵刚毅示意坐在旁边一个50多岁的老警官回答。 老警察接过话,“我是负责尸检的王法医。我仔细检查过这四个人脖子上的勒痕,没有模糊和移动过的痕迹。从解剖角度来解释,这四个人都属于呼吸道闭塞导致呼吸障碍致死。绳索的着力点都在舌骨与甲状软骨之间,由于身体重量导致绳索挤压舌根至咽后壁,堵塞了呼吸道,造成窒息死亡,这是典型的自缢死亡……” 王法医还要往下说,被郭蓉蓉打断,“你的意思就是说这四个人确实是上吊自杀的,而不是他杀,是么?” “嗯,也可以这么说……” 赵刚毅见状急忙抢着说:“表面上看着确实是自杀,但是这不是普通的自杀。” “不管是不是普通自杀,只要是自杀那就不存在杀人犯了。赵队长为什么还要逮捕蒋雨馨呢,我到现在都不明白你到底怀疑她什么?” “我怀疑她是通过某种方式让这些人自杀的。”赵刚毅也不隐瞒,直截了当说出心里话。 “你说什么?”郭蓉蓉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是说,安琪可能是借助某种间接的方式把这四个人杀害的。” “哈哈,赵队长,我没听错吧,你不觉得你的解释太异想天开了吗,难道这是在拍电影吗?难道蒋雨馨会心理感应,命令这些人全都自杀?难怪会有那么多歌迷闹事,这一点儿都不奇怪!” 赵刚毅被郭蓉蓉抢白的红脸膛都气紫了,怒道:“我有证据!!我跟安琪从来都不认识,根本没有理由诬陷她!!” “什么证据?” 第2章自杀幸存者(3) “都在材料里,郭警官。第一,我有证人亲眼目睹了蒋雨馨在案发当天下午出入被害人小区。第二,这四个被害人之中有一个叫马明扬的人在头一天观看蒋雨馨演唱会时,曾与蒋雨馨发生过冲突。第三,在现场一直播放着蒋雨馨的歌曲《罪爱》……” 丁潜插嘴:“所以,赵警官的逻辑就是,马明扬在蒋雨馨的演唱会上闹事shao扰她,因此蒋雨馨怀恨在心,转过天把马明扬和他三个朋友全都杀死了,就为了出这口恶气。” “这个逻辑很精辟啊。”郭蓉蓉附和。 这其实是个相当幼稚的逻辑,但也是唯一能解释蒋雨馨杀人动机的逻辑。 丁潜接着说:“如果按照这个逻辑往下想想,那可真是太可怕了。你想啊,如今渣男腐女那么多,shao扰蒋雨馨的人肯定也不只马明扬一个人。因为马明扬,她就一口气杀了四个。那其他shao扰过她的人加在一起,还得凑上他们的亲戚朋友,那不得成千上万啊。” 两个人一唱一和的挖苦赵刚毅,他脸上实在挂不住了,大声道:“郭警官,我之所以怀疑蒋雨馨还有更重要一个原因。那四个被害人中,有一个人没死。被抢救过来了。” 这个消息出乎意料! 郭蓉蓉看看丁潜,丁潜摇摇头,意思是他也才听说。 “救活的那个人是哪个?”郭蓉蓉看了看桌上的照片。 “就是马明扬。他现在就在中心医院里。是他亲口告诉我凶手是安琪的!” 赵刚毅突然抛出了杀手锏,让丁潜和郭蓉蓉猝不及防。 他们没有想到还有这样的隐情。 看似简单的案子一下就变复杂了。 “我想见见马明扬,可以吧?”郭蓉蓉问赵刚毅。 “没问题,我随时都可以带你们去见他。”张刚毅忽然变得胸有成竹。 …… …… 蓝京市中心医院。 重症监护室。 这是丁潜第二次见到马明扬。上一次在演唱会现场,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他还没来得及看清楚这个人。 现在他可以好好打量打量这个匪夷所思的自杀者了。 老实说,不考虑帮蒋雨馨,丁潜本身也对这个人兴趣浓厚。 为什么他们要自杀? 为什么赵刚毅非说蒋雨馨是元凶? 恐怕也只有这个亲历者能给出答案了。 一个穿着肥大条纹病号服的男子正安静的盘腿坐在床上,面朝窗外,一动不动的凝视着什么,似乎窗外有什么令他痴迷的东西,让他无法自拔。 丁潜和郭蓉蓉都不约而同的往窗外看,只能看见远处工厂耸立着一个正在冒烟的烟囱,云一样的白色烟雾蒸腾扩散,缓缓消融在蓝天里。 难道他看烟囱看的这么入迷? “马明扬!”赵刚毅喊了一声。 马明扬缓缓转过头。 出现在丁潜眼中的是一张病怏怏的脸。 男人长得很普通,窄额细眉,蒜鼻薄嘴,一双眼睛还算不小,却没有一点儿神彩。好像被抽掉了灵魂,冷漠的呆望着站在床前的几个人。 在他脖子靠近下巴的地方上能够清晰的看见一圈紫红色的勒痕。 “你还认得我吧。”赵刚毅说。 马明扬张张嘴,缓慢而吃力的从嗓子里挤出含糊的声音,“记……记得……” “看来伤的不轻啊。似乎脑子也受了影响呢。”郭蓉蓉说。 “能救过来就算他命大了。”赵刚毅说,“法医说,死者的死亡时间是在上星期天凌晨3点钟左右,房东开门进去的时间是5点钟。这小子足足在绳子上挂了2个小时,因为绳套没有勒对位置才没死成。不过这也够他受的,据说抢救了四个小时才把他救过来。还要幸亏房东那天去他家催房租,要是再晚去一会儿,他就跟其他三个人一样了。” “这么说,他清楚记得全过程是吗?” 假如马明扬一口咬定是蒋雨馨加害的他们,又能有根有据,那蒋雨馨的罪名还真是不容易洗脱。 “呃……”被郭蓉蓉这样一问,赵刚毅迟疑一下,解释道:“他受到的刺激不小,暂时记忆有点儿混乱,还很难完整的解释案件发生的经过,不过,他能回答一些关键问题。” 赵刚毅走到马明扬身边,当着郭蓉蓉和丁潜的面大声问他:“马明扬,上星期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你还能想起来吗?” 马明扬呆呆的瞅着赵刚毅,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吓得浑身一哆嗦,含糊不清的吐出一个词,“安琪。” “你大声一点儿!” “安琪!!安琪!!安琪!!!”马明扬忽然扯着脖子,声音嘶哑的大喊。 “安琪怎么了?” “安琪杀……安琪杀……杀……杀……”马明扬瞪大眼珠子,额头迸起根根青筋,夸张的表情让人心惊肉跳。 到底经历过什么可怕的事情才能让一个人变成这样? 这起离奇的自杀案背后难道还隐藏着惊人的秘密吗? 丁潜和郭蓉蓉愕然无语。 他们现在完全明白了赵刚毅为什么会坚持认为这是一起谋杀案。当他第一次听到马明扬说出这样的话,肯定也大吃了一惊吧。 郭蓉蓉问丁潜,“你不是会测谎吗,你看他像是在撒谎吗,会不会他是记恨蒋雨馨,借题发挥……” 丁潜望着马明扬,犹豫了一下,“他说的是真话。” “你确定?!”郭蓉蓉惊讶的望着丁潜,没想到他并没有替蒋雨馨说话,“需不需要测谎仪?” 丁潜摇摇头,带着失望的表情,“我确定,他没有一丝一毫掩饰的微表情,他说的是实话。用测谎仪也是一样的结果。” 如果马明扬说的是实话,那他不停的喊“安琪杀”是什么意思? 这个答案并不难想,但却是一个让人细思极恐的答案。 “你们还有什么想了解的,索性在这里一起说了吧。”事到如今,赵刚毅也很坦诚。 “我还是希望他能把那段经历完整的回忆起来,”丁潜说,“这个案子相当离奇,即便他说出凶手是蒋雨馨。即使有人看见蒋雨馨到过案发现场附近。但那还是不能说明她就是杀人凶手……” 第3章完全自杀手册(1) 丁潜说:“我并不是有意包庇蒋雨馨,赵队长,我现在只是推心置腹的跟你探讨这个案子。你自己好好想想,蒋雨馨的杀人证据其实并不充分。” “我何尝不知道?”赵刚毅略显无奈,“我专门调查过案发前后蒋雨馨的行程。她的助理最后看见她的时间在上周六下午3点左右,之后一直到第二天早上4点钟她才回到酒店。在这期间11个小时中,她处于失联状态,没人知道她究竟在哪里,在干什么。只有马明扬的邻居曾经在周六傍晚6点左右,看见过蒋雨馨走进楼洞。也就是说,蒋雨馨的作案时间就是从周六傍晚6点到第二天凌晨3点。9个小时看似很充足,但问题是,她一个弱女子要同时杀死四个人,还要伪装成上吊自杀,还要清理干净现场的指纹和脚印。老实说,就算是一个手法老练的连环杀人犯也很难做到这一点。我很清楚。” “所以,你想通过审讯逼迫她交代犯罪事实……” “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办法。蒋雨馨看似柔弱,其实相当狡猾,她一直都回避我的问题,不就想依靠媒体和粉丝的力量制造社会舆论,迫使警方释放她吗。我看的很清楚。但我是个警察,我绝不会轻易认输。” 赵刚毅发自肺腑的一番话深深触动了丁潜和郭蓉蓉,两个人的心态一下变得很矛盾。一边是刚直不阿的赵警官,一边是朋友蒋雨馨,究竟孰是孰非,又该相信谁呢? 丁潜看了看坐在病床上的马明扬,忽然问赵刚毅,“医生有没有跟你详细聊过他的伤情,像他这种状况究竟需要多久才能恢复?” “我问过医生,他们倒是解释过,净说些专业术语,我也没太听懂,听他们的意思是比较棘手。” “……” …… …… 医生办公室。 马明扬的主治医生是耳鼻喉科的韩主任。 他向丁潜和郭蓉蓉做了解释:“造成病人失忆的主要问题并不是心里受到了刺激,而是生理问题。因为缺氧时间过长给脑部组织带来了损伤。” “我担心的就是这个,他的损伤情况有多严重?”丁潜问。 韩主任拿出了马明扬的脑部ct照片,指着马明扬头颅前方的位置说:“他受损的地方主要集中在前额叶皮质区这个地方,这里面存在着复杂的神经结构,在有组织、有方向的活动中,有使活动服从于坚定意图和动机的作用……” “那是什么意思啊?”郭蓉蓉对这些术语一窍不通,完全听糊涂了。 丁潜解释:“马明扬脑部受伤的地方就是掌管思考和控制的中枢,就好像电脑的cpu。我们的情绪,逻辑思维能力,和定向记忆能力都归它控制。” “对。就是这样。”韩主任点点头,“我们对马明扬进行过仔细检查,看看他的前额叶皮质区到底损坏到什么程度。结果发现,他受伤的位置就是在额叶的内侧面,中央前、后回延续的部分……” “这又是什么啊?”郭蓉蓉问。 韩主任说:“那个位置叫旁中央小叶。负责思维、演算,与个体的需求和情感相关。所以出现在马明扬身上的问题就是典型的思维障碍。他现在很难进行复杂的思维和判断,语言方面就会体现出逻辑混乱,难以说出连贯而完整的话。” 马明扬的症状与韩主任的分析一般不二,这也就是最让警方头疼的地方。他不能完整的表述出事发经过,赵刚毅除了知道蒋雨馨是嫌疑人,却没办法得到更多的线索。 郭蓉蓉连忙问:“韩主任,那马明扬的记忆能力有没有受到影响?” “他脑子的其他区域倒是没有受伤,理论上说,他依然有完整的记忆。” “那太好了,这不就是说,他还是能够回忆起来案发经过吗?”郭蓉蓉兴奋的对丁潜说。 “不是那么简单。”丁潜眉头紧锁,并没有舒展,“他空有完整的记忆,但是没有思维能力,打个比方就好像坏了cpu的电脑,就算硬盘存的再满也无法调出任何信息。” “你不是会催眠吗?唤醒他的记忆不就行了?” “催眠也需要调动他本人的思维能力,才能把前意识、潜意识中的零散记忆整合起来,他都没有思维能力,或者思维能力很低级,即使催眠也无济于事。” “那岂不是没有办法了?” “看来走捷径是不行了,我无能为力,只有看你了。” “我?!” …… …… “你想去马明扬家?”赵刚毅有些猜疑的看着郭蓉蓉和丁潜。 “是啊,审查案子不去案发现场怎么行呢?”郭蓉蓉说,“只有亲自去现场体会体会,或许就能找到破案的灵感也说不定。” “随便你们吧。我现在就派人送你们去。但是也别抱太大希望,指纹、血迹、凶器什么的我们的人都仔仔细细找过了。没有任何发现。” “我知道。” 赵刚毅不太高兴,但也没有阻挠,还专门派了一个警员开车送郭蓉蓉和丁潜去案发现场。 在路上,丁潜拿着四名死者的个人资料认真观看。 1号自杀者:马明扬,男,32岁,自考本科学历,做过房产中介,卖过人寿保险,做过私企文员,一年前辞职在家,现在为自由职业者…… 2号自杀者:方云,女,22岁,师范学院在读大三学生,自杀前与马明扬同居半年…… 3号自杀者:杜文辉,男,28岁,酒吧调酒师。 4号自杀者:徐艳丽,女,26岁,淘宝店主。 这四个人除了马明扬和方云疑似男女朋友,杜文辉和徐艳丽与其他死者之间查不出任何联系。看上去就是一对情侣和两个陌生人一起死在了同一间屋子里。 单单从死者的资料上看,只有马明扬与蒋雨馨存在矛盾,其他三个死者与蒋雨馨完全没有任何联系,充其量只能算蒋雨馨的歌迷。但是蒋雨馨的演唱会上也只有马明扬一个人去了。 第3章完全自杀手册(2) 这些人与蒋雨馨之间的厉害关系都太弱了,而且四个人彼此的联系似乎也不紧密,那么到底是什么力量推动他们集体自杀的呢。 带着满心疑问,丁潜被带到了靠近城郊的一处居民区里,相比市中心,这里的环境就显得有些脏乱了。警车绕过焚烧后的大垃圾堆,开进了向阳小区正门。 丁潜和郭蓉蓉沿路往车窗外瞧,大概因为是回迁楼,建筑水平很粗糙,基本也就是六七层、四五个单元一栋楼,外表粉刷了一层粉色和白色搭配的涂料。整个小区属于半开放式,没有保安,更没有摄像头。 警车停在了小区3号楼前,附近有几个聊天的老头老太太都不聊了,好奇的扭过头,定定瞅着郭蓉蓉他们下车。 郭蓉蓉多了一个心眼儿,掏出蒋雨馨和马明扬的照片,过去向他们打听。这些人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问三不知。 案发现场在5单元1号,男警员带着郭蓉蓉和丁潜走进楼洞。 1号门的大门上已经贴上了封条。男警员撕下封条,掏出钥匙打开门。 郭蓉蓉没有马上进去,看了看正对的2号住家的铁门。她走过去敲了两下,过了一会儿门开了。一个带着眼镜,瘦了吧唧的小老头探出头,疑惑的瞅着郭蓉蓉,“姑娘你是……” 郭蓉蓉掏出警官证,说明了来意。小老头恍然:“头两天就有警察问过我这件事。怎么,凶手还没有抓到吗?” 郭蓉蓉狐疑的问他,“你怎么就能认定对面发生了凶杀案呢?” “那还不容易,我听说对面那家死了好几个,我恰好还看见了一个很可疑的人。不是杀人案是什么?” “也许那几个人只是自杀呢?”丁潜这时候凑过来,插一句嘴。 “吓,哪有那么自杀的,我活这么大岁数还从来没听说过呢。”老头神叨叨又自以为是的说。 “你这话怎么讲?” “就在上周五吧,我在门口还见过对面那小子和他对象呢,两个人都好好的,还跟我打招呼呢。怎么看都不像要自杀的样子啊。肯定是被人害死的。”老头儿很肯定的说。 “你说你见过一个很可疑的人,能详细说说他吗? “嗯,这个我记得挺清楚的,之前也有警察找我打听过。就是上周六的事儿,大概下午6点钟左右。我本来想去小卖铺买瓶酱油,刚一开门,就看见一个穿黑上衣、白裙子的姑娘走进来。我就赶紧把门关上了……” “关门干什么?”郭蓉蓉不解。 “现在城市里独门独户的楼房格局加重了人们之间的沟通障碍,不少人都有很重的戒备心理,这点儿不稀奇。”丁潜真正担心的不是这个。 他问老头儿,“你只看了一眼,确定自己看清了那个女人吗?” “当然了。” “你知道她是谁吗?” “知道哇,安琪嘛,唱歌的。”老头儿不假思索的回答。 丁潜有点儿吃惊。难道蒋雨馨已经这么有名儿了,到了老幼皆知的程度? “你是安琪的歌迷?”他问。 “那倒不是,不过我孙女是她歌迷。弄了一屋子的海报贴在家里墙上,我见多了也都认识了。乍一看我还有点儿不太相信呢,不过她的长相、发型和衣服都跟海报上看到的一样。我肯定就是她。” “她穿的难道是这身衣服?”郭蓉蓉从衣兜里掏出一张照片。 老头看了一眼很肯定的说:“就是这身衣服。我孙女有张最近她开演唱会的海报,就穿成这样。” 郭蓉蓉看了眼丁潜,丁潜脸色已经有些点儿发僵了。 这张照片就是蒋雨馨被带到公安局之后拍的,她被逼跳楼时就穿着这身衣裙,丁潜记的清清楚楚。 老头儿打开了话匣子,不用问就往下讲,“我当时心里也很奇怪,大明星怎么跑到我们这里来了。我躲在门后从门镜里往外瞧。就看见安琪走到对面门前,按了一下门铃,过了一会儿就有人来开门了,然后安琪就进屋了。” 丁潜暗暗吃惊,“你确定安琪进屋了?” “是啊,我亲眼所见,她进了屋就把门关上了,再之后屋里发生了什么我就不知道了……第二天早上,对面家的房东女人过来收房租,使劲儿敲门把我都吵醒了,我还出来说了她两句呢。再后来她掏钥匙进屋,我也回屋了。但我刚回床上没多一会儿,突然听到一声惨叫,要多瘆人有多瘆人。我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后来警察就来了,再后来,我才知道对面屋里死了人……” 郭蓉蓉问丁潜,“现在你怎么想,还觉得蒋雨馨是无辜的吗?” 丁潜没吭声。 他察言观色,没发现老头儿有说谎的迹象。像这样的普通人,只要说谎,丁潜马上就能发觉。 但如果老头儿没撒谎,那就是蒋雨馨在撒谎,可是回想起蒋雨馨楚楚可怜的样子,同样真诚无辜。 那么问题到底出在哪儿呢? “喂,大叔,还是先进去看看吧,总比在这里胡思乱想的好。”郭蓉蓉拽拽丁潜。 两个人于是一起走进了马明扬家。带他们来的警员站在门口看着。 房屋格局坐北朝南,进门是客厅,南边是厨房和厕所,两个卧室在里面。马明扬住的房间在北边。 家具虽然简陋,但是保持的干净整洁,连地面都干干净净。看起来赵刚毅他们现场勘验时最大限度的保留了原状。 郭蓉蓉四处观察了一圈,不禁咂咂嘴,“这也太整洁了吧,看不出任何厮打过的迹象,连丁点儿血迹、破损、甚至摩擦过的痕迹都看不到。蒋雨馨是怎么做到的?难不成她会什么魔法?” 丁潜心里有些郁闷,没说什么,走到马明扬的卧室,推开卧室门。 这里就是吊死四个人的房间。 映入眼帘的依然是一个干净整洁的房间。 靠窗横放一张双人床,床头相邻一个电脑桌,有台黑色的台式机。靠墙有个衣柜和一张折叠圆桌,对面墙上挂着两幅已经有点儿褪色的卷轴山水画。地中间放了四把塑料凳子,几乎形成了方形。每个凳子旁边都放了一个物证号码牌。 第3章完全自杀手册(3) 丁潜仰头望向天花板,能看见天棚上残留的四个吊钩,那里就是悬挂绳套的位置。 卷宗上记载,上周天凌晨1点钟,楼上的住户曾经听到楼下传来一阵敲打声响。应该就在往棚顶上钉吊钩发出的。四位死者的重量大约在100到140斤,只有钉得很深才能保证身体悬挂之后不会掉下来。 丁潜凝视着四个吊钩,恍惚中看见垂下了四个绳套,每个绳套里悬挂一具尸体,两男两女,一//丝//不//挂//的悬在半空,因为重量他们的脖子抻得比普通人长出一截。 他们整齐的歪着头,表情平静,并不恐怖,似乎还带着几分孩童的天真。 他们的身体也十分干净,丝毫不像有些书里描述的屎尿横流,不堪入目。 越是这种意想不到的整洁干净,就越让丁潜产生一种奇怪的感觉。似乎这些人都笼罩在一团灰雾之中,难以看得真切。 丁潜不禁伸长脖子,似乎想要距离尸体更近一些。 不知道蒋雨馨是否也曾经站在他的位置凝视过这些奇异的尸体。 他安静的端详着其中一个已经死去的女人,他不知道她是方云还是徐艳丽,他不知道那张灰暗的脸上是否能bao露出一些暗示。那双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 空洞的凝视着丁潜。 虚无缥缈的声音从青紫色的薄嘴唇中发出—— “请不要打搅我们,一切才刚刚开始……” “啪。” 丁潜肩头被拍了一下,他打个冷战,回头一看是郭蓉蓉。 “你怎么了,喊你半天都不吭声。”她顺着丁潜的目光抬头看看,只看见白花花的天花板。 “没看什么。” “你不是会来神儿吗,呃不,是共情……共情术哈,现在你都在案发现场了,没有人打扰你,你就试试呗。” “……”丁潜刚刚尝试过,没成功。他找不到合适的切入点。 这里不是他想象中的犯罪现场,赵刚毅说这是一起离奇的自杀案。在丁潜看来,不仅仅是离奇,简直有点儿不可思议。 “你有没有觉得马明扬卧室很奇怪?”丁潜问郭蓉蓉。 “当然奇怪了,这里都死了四个人了,还不奇怪?” “我不是指这个,我是说墙上,少了点儿东西吧。刚才对门的老头儿说,他孙女是蒋雨馨的歌迷,把海报贴的满墙都是。马明扬应该更狂热吧。为什么他的卧室墙上却没有一张蒋雨馨的海报和写真照片呢?” 丁潜的话提醒了郭蓉,她在房间里翻找了一遍,果然没有发现任何跟蒋雨馨有关的东西,“你还别说,这可真有点儿奇怪啊。可是他分明又是蒋雨馨的粉丝,要不然他去蒋雨馨的演唱会干什么?” 郭蓉蓉说的也在理,这难道是马明扬一气之下把蒋雨馨的海报都扔了? 这时候,丁潜走到床头的电脑桌前。 他留意到,电脑显示器的开关灯还在一闪一闪。说明显示器没关。 他想起一件事,赵刚毅说,他们赶到这里时,房里一直回荡着蒋雨馨的成名曲《罪爱》。但是房间里丁潜都看过,并没有音响,很可能是电脑播放的。 丁潜拽出键盘,敲了一下空格键。电脑立刻发出启动的嗡嗡声。 原来电脑一直都处于休眠状态。 不过登录需要密码。 丁潜想了最可能的几种组合,略加思索,输入了马明扬的名字拼音,外加生日年份。 提示密码错误。 他又输入了安琪的拼音名。 还是提示密码错误。 一连试了几个,最后他输入了“罪爱”的拼音。 终于登陆进去了。 丁潜点开常用文件夹,发现里面有十几个word文件。看看文件名字,居然都是小说的名字,什么《重生之商业巨枭》、《护花兵王》、《废柴逆天》等等。其中有三四个文件比较大。丁潜随便点开几个,里面都是小说,少的字数几万字,多得上百万字。还有一些文档里写的是提纲。 丁潜顿时恍然,原来马明扬是个网络作家,笔名叫“关山铁骑”。 他没听赵刚毅提过这个,可能他对马明扬的个人经历并不关心。但是丁潜却来了兴趣,大概是心理医生的职业病,他倒是很想深入了解了解这个人的内在世界。 他点开一个网页,把“关山铁骑”输入百度搜索,并没有查到这个人。他又把他写过的作品名字一一输入搜索栏,费了一番周折,终于在几个原创小说网找到了马明扬的作品。 丁潜对网络小说了解不多,但是从点击率和读者反馈等方面来看,马明扬算不上一个出名的作家,估计也就是勉强糊口的那种小写手。有时候还给别人当枪手。 “大叔,你怎么还有心情看网络小说?”郭蓉蓉凑过来,站在丁潜身后瞅了一会儿说。 “这是马明扬写的。他是个网络作家。” “网络作家?这还真没想到,不过看他这样儿,充其量也就是个扑街的小白文写手。” “我扫了两眼,比扑街强点儿,不过也都是一些粗糙、意yin的小段子拼凑的故事,没什么思想可言。” “有没有推理悬疑的啊,我没事儿还看看呢,像什么《尸美男,你别走》,《我当尸体那几年》看看也还行……” “……” 丁潜往文档里扫了两眼,别说,确实发现一个听起来好像悬疑小说的名字。 而且这个名字让他心头一震。 “完全自杀手册” 文件不大,只有区区30k。 他点开文件,一段出人意料的文字映入眼帘—— hanging,上吊: 痛苦指数:3 麻烦指数:2 死状指数:3 牵连指数:1 冲击指数:0 致死指数:4 …… 确实、简单、无痛苦三部曲,不分男女老少压倒性的广受喜爱,堪称为“自杀之王”。 准备工具:电线、皮带、绳子,只要能缠到脖子上,什么可以。不过,要尽量挑选柔软而能贴在脖颈上的。如百货公司包装用的塑胶带等,即使对一百多公斤的人来说也是很足够的了。如果使用钢丝等一类具有切断力的东西,可能发生割断头颈的情况。 第3章完全自杀手册(4) 致死经过:第一阶段,头脑嗡嗡发热,出现耳鸣,伴随着眼前出现闪光。同时,知觉开始模糊起来。第二阶段,全身引起痉挛。据说,手部作划水动作,脚部作走路的动作,然后双手双脚的肌肉开始抽筋后又全身挺直抽筋。这一阶段是一分到一分半钟。男性在此时xing器会bo起,并射jing。第三阶段,已经是假死状态,大小便和精ye溢出、眼球突起、呼吸停止。这期间约一分钟,所以到达这种地步只三分到三分半钟。在此阶段心脏仍在跳动,如被发现也有可能救下一命。此后,心脏会跳动约十分钟,心脏一旦停止跳动就没有获救的希望了。 注意事项:如果希望保持身体洁净,可以在上吊之前排空大小便,男性最好先zi慰,避免出现尴尬。 …… 这段平静的叙述性文字与马明扬其他小说的写作风格完全不同,纯粹的客观记述,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情绪,但却能让人从骨头里感觉到冰冷。 最不可思议的是,这个房间里恰好刚刚发生了上吊事件。 “你还真别说啊,这个现场还真干净,”郭蓉蓉在房间里寻找线索,一边絮絮叨叨的说,“连尸体下面的地上也是干干净净。我听说吊死的人都会大小便失禁呢。地上居然一点儿脏东西都没有。如果不是提前知道,打死我都不信这里吊死过四个人……” “……” 郭蓉蓉说了半天,发现丁潜一句话都不接,只是在那儿沉默的看电脑,“怎么了大叔,看小说看入迷啦。写的有那么好吗?” 郭蓉蓉又凑到丁潜身后,往屏幕的上瞅了一会儿,神色也变了。“这不是小说吧,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会不会是蒋雨馨杀完人写在上面的?” “这不是蒋雨馨写的。”丁潜说,“文件的创建时间是在一个月之前,修改时间也在10天前。蒋雨馨那个时候没来蓝京呢。” “难道只是一个巧合?” “这不是巧合,你如果仔细读这段文字就能发现,马明扬四个人上吊的整个过程完全是遵照上面的文字说明做的,所以我们才会看到如此干净、整洁的上吊,觉得万分诧异。确切点儿形容,其实这段文字更像是一篇上吊说明书。” “上吊说明书?你的意思是……这些人是自杀的?” “现在看极有可能。我猜赵刚毅肯定没有看过马明扬写的这段文字。而这些说明恰好可以解释为什么会出现如此诡异的自杀场面。能写下如此详细的自杀方式,意味着马明扬花费了很大心思。” “万一他是从什么地方摘抄下来的呢?” 丁潜愣了愣,“至少也说明他有这个动机吧,要不然莫名其妙的摘抄这个东西干什么?” “万一是写小说用呢?他不是作家吗,难道不需要写作素材吗?” “写小说?”这个丁潜还真没有想过。 郭蓉蓉这方面还知道一二,“有些网络作家什么风格的作品都会尝试,有时候风格碰对了,就能写出一两部吸引读者的书,有点儿投机取巧的意思。” 于是,丁潜把文档中的十几个word文件一一打开,一个个看,当他打开其中一个没有名字的文件,一个醒目的大标题陡然出现—— 完全自杀手册。 与刚才那个文件一样的名字。 当他往下看就发现不一样了,这不是文字说明,而是地地道道的一篇小说,大概有4万多字。 老实说,马明扬的文字水平很一般,丁潜读着就像流水账一样。不过他的写作方式比较新颖,用第一人称叙述的方式,似乎在聊家常一样把故事娓娓道来—— “我叫安然,我是一名歌手,属于半红不紫的那种。我长得还算得漂亮,歌唱的也行,但就是始终没有大红起来。我做过各种努力,花重金请著名词作家为我写歌,多多结交媒体朋友,小心翼翼的维护自己形象,除了潜//规则,我几乎尝试遍了各种各样的办法,但都收效甚微。我现在26了。仍然在二流歌手上徘徊。如果不能趁着年轻再进一步,再过几年,我就要过气了,在之后就是被淘汰。现实就是这么残酷。 后来一次偶然的机会,我同一个资深经纪人王先生一起吃饭。我把心里的苦衷告诉他了。他当时正在兴头上,神秘兮兮的对我说,其实不少明星都是靠养小鬼得势的。我问小鬼是什么东西,宠物吗? 他哈哈一笑说:“安小姐这么聪明的人,连小鬼都不知道吗,就是小孩子呀。不过不是活着的小孩子,而是堕胎婴儿的鬼魂。” 我被吓了一跳,问:“那东西也能养?” 他说当然能,而且特别灵验,不过得是有道行的法师才能办到。怎么,你想要吗,我下个月刚好要去泰国,我帮你弄来一个? 我将信将疑,随口答应了。 没想到过了一个月,他去泰国出差回来,真给我带来一个正宗的小鬼—— 一个镶了金箔的胎儿的木乃伊。 我毛骨悚然,战战兢兢的从他手里接过那个小东西,就在那一瞬间,我似乎感觉那对深陷的小眼窝里动了动…… 我吓一哆嗦,差点儿把小鬼扔地上。 王先生临走时叮嘱我,一定要好好供养,它就能让我时来运转。但同时他特别提醒,千万不能慢待它,否则…… 我正想问否则怎样,他接了一个电话。没来得及说就走了。 不久之后……我的新专辑大卖,半年的销量超过了前几张专辑的总和,主打歌更是在百度的音乐排行榜上冲进了前五位,超过了不少位当红歌手。 这惊喜来的太突然,我那段时间到处出席各种活动,忙的脚打后脑勺儿,高兴的简直有点儿忘乎所以了。 第4章坐缢(1) 难得有两三天空闲,我回公寓休息,猛然想起了那个小鬼。我把它供养在一间小屋里。一开始,我是按照要求细心供养,最近一个多月事务繁忙,就把这件事给忘了。据说养小鬼必须全心全意善待他,他就能给你带来富贵,但是如果怠慢他,他就会给供养人带来厄运。 想到这,我有点儿紧张了,急忙起身去养小鬼的屋子,进屋一瞅我立刻就吓傻了—— 供桌上居然空空荡荡。 小鬼不见了。 我找遍了所有房间,也没找到它的踪影。 我当时真是吓坏了,要知道我现在还是单身,也没处过男朋友。这个公寓里只住着我一个人,根本不可能有人把它拿走。可它就是不见了。这件事我越想心里越觉得恐怖。 就在我心慌意乱,手机忽然响了,我一看是个陌生的号码,随手接了,那边传来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喂……是安然小姐吗?” 我问:“你是哪位?” 他说:“我是谁不重要,但我对你很重要。我关系到你的未来。” 我说:“你到底在说什么,我根本不明白你什么意思?” 他说:“那就想想你现在为了什么发愁吧。” 我惊讶的差点儿跳起来,“难道……难道是你偷走的吗?” “你误会了,其实是你自己弄丢的……不过,我确实知道它在哪里……”对方的回答让我十分费解。但是听他的口气,似乎知道小鬼的下落。 我努力克制住自己,冷静的问他,“我怎样才能把我的东西拿回来?” “你来找我吧。”接着他就说出了一个地址。 我说:“我凭什么相信你?” 他说:“我并不需要你相信。我只是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 说完他就把电话挂断了。 我不知所措的坐在沙发上,脑子里一团混乱。 直觉告诉我不要相信这个人,他会给我带来意想不到的危险。可是理智又告诉我,这个人肯定知道小鬼丢失的内情。不然他不会给我打这个奇怪的电话。 反复考虑,最后我决定去他在电话里说出的那个地方。我记得很清楚——向阳小区3号楼5单元……” 看到这里,丁潜再也无法平静了。因为小说里所提到的这个地址正是现实中马明扬的住处,丁潜现在所在的地方。 这家伙居然把自己的住处写进了小说里。这倒是真挺意外的。 再往下看,丁潜心口狂跳不止。 倒不是小说本身有多么精彩,而是接下来的情节,讲述的就是眼前发生的这起诡异自杀案。 小说里的大致情节就是主人公安然赶到神秘人给出的地方,发现是一个出租屋,门没有上锁,她推门进入之后没有找到她丢失的小鬼,却意外看见了四具上吊的尸体。安然吓得魂飞魄散,跑回了自己的住处。 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报警,如果报警又不知道应该怎么解释,在惶惶不安中度过了两天,等到第三天早上,忽然响起了门铃声…… 她打开门,门外站着三个面容严肃的警察,为首一个人说:“你是安然小姐吧,请跟我们走一趟,有一件案子需要你协助调查……” 安然一下傻在那里。 这个小说就写到这里戛然终止。 谁也不知道接下来的故事会朝哪个方向发展。 尽管马明扬不是一个出色的作家,但是这本只有开头的悬疑小说却写得很有感觉,情节极具张力,又充满了悬念。连丁潜都不知不觉的被吸引住了,很想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故事。 最为离奇的是,这段只有4万字的开头居然与现实中蒋雨馨的遭遇相当吻合。 这个文件的创建日期在2个月前,最后修改日期也在3个星期前,也就是说,这是马明扬早在蒋雨馨来蓝京开演唱会之前,早就开始写的小说。但却没有写完,也不知道是烂尾了,还是什么原因中断了。 如今回头看,这部区区只有开头的小说却相当的骇人。 难道说马明扬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还是说这一切仅仅是一个巧合? 丁潜还从来没有遇到过如此诡异的案子,似乎有种超现实的力量在背后推动一切。 他觉得,他有必要跟赵刚毅好好谈谈。 …… …… “你说什么呢,不是在开玩笑吧,丁先生,哈哈哈……”赵刚毅还没等丁潜讲完经过,忽然忍不住大笑起来。 丁潜有点儿不太高兴,“我并没有开玩笑,马明扬的小说还在他的电脑里,不相信的话,你可以自己去看,这件案子就是这么离奇,不管你相信不相信。” “我会去看的,”赵刚毅顿了顿,话锋一转,“但是我更想知道,你要告诉我什么结论?” 赵刚毅看似粗暴,实则粗中有细,颇有心计。 “我希望你能重新考虑蒋雨馨的情况。” “我会的,但我暂时并不想放她。我不会因为一部异想天开的网络小说就轻易排除蒋雨馨的,除非有足够证据能洗脱她的嫌疑,证明她跟这起案子没有任何牵连。” 丁潜看得出来,赵刚毅不放人还有一层顾虑,现在外界都在给他施压,逼他释放蒋雨馨。如果他照做了,结果可能适得其反,给人落下了口实。除非他能把这起案子查个水落石出,到时候或许将功折罪,至少对上级有个交代。 丁潜说:“我倒是有个办法可以帮你查清楚这个案子。” 他一语点中赵刚毅心思,赵刚毅愣了一下,问:“什么办法?” “我们有现成的目击者,问他不是最好吗?” “你是指……” “当然是马明扬了。他目前只能说出只言片语。我们还是不能完整的了解事实真相,除非让他全部回想起来。” “这个我也知道,我什么招儿都试过了,没用。” “也许我可以试试。” “你?!” “你不相信我吗,我的催眠手段不敢说国内最好的,但比我更出色的人寥寥无几。” “可是我听你和郭警官说话的意思,你的催眠术只对正常人有效,对马明扬这种脑部有损伤的人无能为力。”赵刚毅抱有几分怀疑。 “这倒是实情,”丁潜承认,“不过那是在正常情况下。我现在忽然想到了一种非正常的手段,可以试一试。” “你真的能行?” 一直站在丁潜旁边没捞着机会说话的郭蓉蓉忍不住插嘴,“如果丁潜都不行,赵队长你就再也找不出能行的人了。你也不想这个案子就这样一直耗下去吧。” 第4章坐缢(2) 郭蓉蓉的话触动了赵刚毅,他何尝不知道,表面上看似他掌握着主动,其实随时都有可能翻盘,叫他身败名裂。 蒋雨馨是个烫手的山芋,他抓在手里扔不是,不扔也不是。 左右衡量,他同意了丁潜的要求,尽管他并不太相信丁潜。 …… …… 丁潜走进马明扬病房,来到他面前坐下。 马明扬正坐在床上发呆,眼睛依然久久凝视着窗外。 丁潜并不打搅他,也顺着他的目光望向窗外。 郭蓉蓉和赵刚毅站在门口探头瞧着。丁潜不让他们进屋,说怕他们干扰催眠效果。 赵刚毅等了半天,就看见丁潜陪着马明扬一声不吭的坐着,实在憋不住了,问郭蓉蓉,“他催眠开始了吗?” 郭蓉蓉也不比赵刚毅明白多少,又不便讲明,只好说:“这是催眠的最高境界-——神交。” “神交怎么交?” “顾名思义,就是通过彼此心灵感应来交流,全国就三个人会。丁潜是其中之一。” “真的吗?”赵刚毅听得神乎其神,也不知道该不该相信郭蓉蓉。 病房里的两个人静静的望着窗外坐了很长时间,一个人终于开口了。 说话的是马明扬。 他望着窗外幽幽道:“我回来了。走了好远。” “你去了哪儿?”丁潜几乎用相同的语调问。 “那儿。”马明扬抬起细长的胳膊,指着远处的烟囱。 “我比你远。”丁潜说。 “你去了哪儿?” “我随着烟一起飘。” 马明扬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那你是比我远。” 门外的赵刚毅正竖着耳朵听呢,扭头问郭蓉蓉,“他们在说什么呢?” “丁潜正在一步步的催眠他呢?” “有吗,我怎么感觉丁潜快变成马明扬一样了呢,但愿他还神智清醒。” “……” 丁潜并没有直接对马明扬实施催眠术,而是采用“共情”。这里的共情与丁潜自创的共情术不同。共情本来是心理治疗的一种手段。心理医生需要想办法与患者之间形成心灵上的沟通渠道,设身处地的站在患者的角度来感知外界,深入对方内心去体验他的情感和思维,通过这种方式找到患者症结所在,再对症下药。 经过短暂的接触,丁潜马明扬的状况有了更深入的了解。他并非是完全不能思考的植物人,对外界还是有感知能力的,只是由于前额叶皮质里的中央小叶受损,导致与需求相关的思维能力出现了紊乱。正如丁潜顾虑的那样,如果断然对他采用催眠,很可能得到的就是马明扬毫无逻辑的胡言乱语。尽管他的记忆没有受损,但是他不知道用何种方式把自己的记忆表达出来。 丁潜进一步试探,“你知道我去那里做什么了吗?” “做什么了?”马明扬问。 “我去自杀了。” “自杀……自杀……”马明扬反复重复这两个字,脸皮开始微微抽搐,流露出一丝害怕的神情,但又充满了迷茫。 站在门口的赵刚毅总算来了精神,焦急的嘟哝着,“赶紧问他安琪的事情啊,看看他还能想起来什么不?” 事实上,丁潜只字未提“安琪”,他说:“我是按照《完全自杀手册》上写的去自杀的。” “完全自杀手册!?”马明扬的表情明显有了变化。 他瞪大眼睛定定的瞅着丁潜,似乎努力想回忆起什么。 “我是上吊自杀的。你看那烟囱多高啊。正适合上吊……挂在上面,飘飘荡荡,再听着音乐。那种感觉有多美妙啊。” “完全自杀手册……美妙……完全自杀手册……美妙……”马明扬眼中渐渐燃起灼热的光芒,扭曲的脸显得很邪气,有种说不出来的诡异。 “那你想不想体验呢?” “体验什么?” “自杀……美妙的自杀……我可以帮你,如果你想的话……” 丁潜的声音缓慢而低沉,犹如咒语一般在马明扬耳边响起。 马明扬呆呆的望着他,没有任何表示。 沉默了几秒钟,丁潜忽然站起身,丢下马明扬走到门口,推门出来。 赵刚毅和郭蓉蓉还趴在门口聚精会神的往里瞅呢,让丁潜这一下搞懵了。 “你要做什么?”赵刚毅惊愕的问。 “不做什么,今天完事儿了。”丁潜轻松的回答。 “什么,这就完事儿了?”赵刚毅下巴差点儿掉地上。“你还什么都没问呢?” “催眠要循序渐进,不能操之过急。我刚才消耗了太多精力,有点儿倦了,我得喝杯咖啡休息一下。”丁潜一本正经的说完,扬长而去。 赵刚毅愣愣的瞅着丁潜离开,问郭蓉蓉,“他到底干什么了,你看明白了吗? “这个么……天机不可泄露,你得自己悟。”郭蓉蓉见势不妙,背着手也溜了。 她心里还琢磨:大叔装神弄鬼的瞎忽悠,到底想干什么? 凭她对丁潜的了解,他只要一有反常的举动,肯定憋着坏,想鼓捣点儿什么事儿出来。 她想找丁潜问个明白,可是这家伙一转眼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郭蓉蓉掏出手机给丁潜打电话,丁潜说他在外面,过一会儿才回去。 郭蓉蓉也没问他干什么去,就问刚才他和马明扬说的那些奇怪话是什么意思。 丁潜说:“我不是说过吗,我现在正在对他采用一种非正常手段。通过刚才的接触,我觉得他的脑部受损比较严重。直接让他回忆是不可能了,但我可以尝试着引导他。” “怎么引导?” “这个么,我需要详细跟你说说,必要情况下,还需要你们帮忙。” “我们?”郭蓉蓉听得更糊涂了。 “等我有时间再跟你详细讲讲,现在我在外面。” “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怎么也得半个小时以后吧。” “哦。”郭蓉蓉一边打电话,顺道想去看看蒋雨馨,没想到刚拐过楼梯,正看见丁潜拎着一袋肯德基全家桶,外加薯条、可乐,殷勤的走向蒋雨馨的病房。。 他没瞧见郭蓉蓉,正要推门进屋,郭蓉蓉撵上几步,一下拦在门口,“大叔,看来你刚才真是累得不轻啊,爬烟囱上吊是个体力活儿啊。” 丁潜脸上有点儿尴尬,“蒋雨馨这不是被铐着吗,下床不方便。我正巧出去半点儿事儿,顺道给她买点儿吃的。我自己也饿了……” “顺道儿买点儿哈,还不想外人打搅你俩吃东西,你想得可真周到。”郭蓉蓉朝丁潜点点头,表情耐人寻味,“我为了帮你,大老远跑过来,你怎么没顺道儿给我买点儿吃的呢。” “怎么没有呢,当然有。”丁潜心领神会的在食品袋里翻了一阵,掏出一小包薯条递给她。 “大叔……”郭蓉蓉朝丁潜勾勾手指头,似乎要说悄悄话。 “干什么?”丁潜凑近了。 “你说蒋雨馨是不是长得比我好看?” “这个么……” “说实话,我最喜欢听实话了。” “是看着比你精致那么一点儿,但主要还是气质好,当然了,她还很有才华。但你也不用气馁,谁让她是明星呢,你在普通人中还是很棒的!” “嗯,我不气馁,我气你!!” 郭蓉蓉劈手把一包薯条全塞丁潜嘴里了,一把抢过他手里全家桶和可乐,气呼呼的走了。 丁潜废了半天力气,才把嘴里的东西都掏干净,嘟哝着:“她还比你温柔呢……” 第4章坐缢(3) …… …… “你想好没有?”丁潜问马明扬。 仅仅相隔一天,马明扬又露出那种木然的神情,呆滞的望着丁潜,仿佛跟本不认识他。 站在门口的赵刚毅对郭蓉蓉说:“看来丁潜昨天的催眠没什么效果啊。” 郭蓉蓉没吭声,暗自焦急的望着丁潜。 丁潜倒是平静如常,坐在了马明扬身边,安静的待了一会儿,他说:“你不想亲自体验体验《完全自杀手册》吗?” “《完全自杀手册》?!”丁潜一提到这个名字,马明扬僵木的脸上忽然有了表情,就像昨天一样。 “完,全,自,杀,手,册。”丁潜凝视着马明扬的双眼,缓慢又清晰的重复,“相当相当不错的书。你看过吗?” “我好像看过……但是我想不起来了……” “你肯定能想起来,你知道你是谁吗?” “我是谁?” “你是安琪。” “我是安琪?!”马明扬困惑又惊愕的望着丁潜,猛然现出惊恐,“我不是安琪,我不是安琪,安琪要杀人,安琪要杀人……” “不,你就是安琪,只是你自己忘了。”丁潜十分肯定的对马明扬说。“你是一名歌手,属于半红不紫的那种。你长得还算得漂亮,歌唱的也行,但就是始终没有大红起来……” 门外的赵刚毅看得更糊涂,“丁潜到底在搞什么,一会儿说什么‘完全自杀手册’,一会儿管马明扬叫安琪的,还说他是什么歌手……我看他比马明扬还不正常……” 郭蓉蓉也暗自惊讶。丁潜刚才是在背诵马明扬所写的小说开头。 难不成他是希望利用马明扬的小说刺激他回忆起案件经过?还是他另有其他打算? “安琪。”丁潜对马明扬说,“还记得你做过什么事情吗?” “我……”马明扬眼中越发显得混乱,他残存的理智在做着最后的挣扎。“我……我……” “安琪,你不要紧张,你没有杀过人。不过,我们需要你回忆起一些东西。你自己做过的事情你肯定不会忘记,我可以帮助你想起来。” “……” …… …… 蒋雨馨的病房里始终有一个女警负责看守。 她一整天绝大部分时间都只能待在床上,除非上厕所的时候,女警才会把铐在她脚腕上的手铐打开。 “怎么样了,丁医生?马明扬说什么没有?”一看见丁潜,蒋雨馨就迫不及待的问。 丁潜现在是她唯一能信任的人,她唯一的依靠。 这几天的关押加上赵刚毅的审讯,让她变得焦躁不安,总疑神疑鬼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 “暂时还没有。”丁潜说,“马明扬的的情况不容乐观,需要时间让他一点点恢复。” “你有把握吗?” “一半一半吧。” “那我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里?” “这个么……得听医生的,如果他觉得你完全康复的话……” “丁医生就不要再安慰我了。”蒋雨馨叹口气,“其实你也没有办法是吗。只要赵刚毅认定我是凶手,他就不可能放了我的。” “这只是暂时的。我把郭蓉蓉当都叫来了,就是为了尽快查明这个案子,相信很快就会让你获得自由。” “很快有多快?是下周还是下个月?”蒋雨馨忽然变得很激动。“我一天都等不了了!我想马上离开这里!” “我知道,我能理解你的心情……” “不,你不知道!”蒋雨馨双手抓住了丁潜胳膊。 坐在门口病床上的女警扭头瞧了他们一眼,冷漠的眼神中流露出惊疑。 丁潜有点儿尴尬,想把手拽回来。没想到蒋雨馨紧紧抓着不肯松手,丁潜能感觉到她的掌心又潮又冷,神经质似的微微哆嗦,分明是被什么吓得。 他不禁问:“你怎么了?” 蒋雨馨偷眼瞧瞧坐在门口的女警,小声对丁潜说,“丁医生,我很怕,我感觉有人要害我……” “会不会是你想太多了,现在有警察陪在你身边,谁能打你的注意?” “不,请你相信我,我真的感觉到了。”蒋雨馨仰着头焦急又可怜的望着丁潜,很认真的说,“我的直觉很灵的。就像当年我妹妹失踪,我那几天都心慌意乱,我能感觉到她出事儿了。现在就是这样的感觉,肯定有什么事情要发生。我现在又跑不了,只能等死……你要救救我啊……” 她凄婉怜人的样子让人不忍拒绝,但她说的话怎么听都像是疯话。 丁潜将信将疑的望着蒋雨馨,低声问:“那你到底怀疑谁呢,你是怀疑赵警官?” “我也不知道是谁,但我总感觉着好像有一双阴冷冷的眼睛躲在暗处窥视着我,想要寻找着机会害我……” 丁潜想多问两句,给蒋雨馨挂点滴的小护士推着药品车走进病房,打断了两人谈话。 蒋雨馨在普通人眼里依然是个明星,医生护士们对她都很尊敬,还有不少人向她要过签名呢。蒋雨馨有求必应,也不摆什么架子,大家对她的印象都很不错,反而没什么人在意她的嫌疑犯身份了。 年轻的小护士一边给蒋雨馨手背上扎针头,一边还说:“安琪小姐,你的事儿我们都听说了。我们大家都相信你是无辜的,肯定是那帮糊涂警察搞错了。现在外边有好多人都在力挺你呢。你一定要坚持住,就快要解脱了。” “谢谢你,谢谢你们!”这番话让蒋雨馨很感动。 丁潜的眉头却不经意皱起,不露声色的观察小护士。 小护士并没有注意他,熟练的把输液管粘在蒋雨馨手背上,调好滴速便推着药品车离开了。 “你和这个护士熟悉吗?”丁潜问蒋雨馨。 “嗯,还行,她姓张,是个实习生,人挺单纯的。”蒋雨馨并没有意识到丁潜问话的用意。 丁潜没多说什么,借口有事离开了病房。 他走到护士站,正好看见那个小护士推着药品车回来。小张护士看见丁潜还礼貌的点点头。丁潜不说话,跟着她一起进了护士站。 小张护士问丁潜,“您有什么事儿吗?” 第4章坐缢(4) 丁潜看见还有其他护士在场,忽然把张护士推进了里屋,关上门。 张护士有点儿紧张:“你……你想干什么?” “我问你。你刚才跟安琪说话,最后一句是什么意思?” “什么最后一句,我说什么了?”张护士看起来很迷惑。 “你说,‘就快要解脱了’,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啊?就是希望安琪姐早日获得自由啊。” 丁潜摇摇头,“人往往会在无意识的状态下流露出自己的真实想法或者某些心理暗示。‘让人解脱’这种说法通常都是暗示别人要死的含义吧。正常情况下,没有人会用这种话安慰别人。” “可是我怎么可能想要安琪小姐死,我们无冤无仇的啊。她是歌星,我只是个小护士。”张护士迫不及待的辩解。 “假如你很讨厌她,这倒不那么让人怀疑,但越是你这样表面上恭维、心怀叵测的人反而叫人怀疑。说吧,你到底有什么企图?”丁潜声色俱厉,“如果你不给我一个很好的解释,我就把你交给警察去处理了。” 在丁潜咄咄逼人的质问下,张护士快被逼疯了,“这句话不是我说的。” “不是你说的?!那是谁?” “是我们护士长。他是安琪小姐的歌迷,特别喜欢听她的歌。得知安琪小姐被警察调查,她十分生气。她还信基督教呢,没事儿就在为安琪祷告。她还不止一次跟我们说,安琪小姐就要解脱了。我听多了,刚才随口就说出来了。” 张护士的表情很真诚,没有撒谎的痕迹,这倒出乎丁潜意料。他说:“你现在把护士长指出来。” 张护士走到外屋看了看,对丁潜说:“护士长不在。” “她去哪儿了?”丁潜问。 有一个护士还不明就里,插了句嘴,“她刚才拿了一瓶青霉素出去了,可能是给哪个患者输液吧。” 丁潜心里忽然生出一种不祥的念头。 他急忙跑回蒋雨馨的病房,正巧看见一个女护士用注射器往一个输液袋里添加药剂。蒋雨馨毫无提防,无聊的拿着一份杂志翻看。 丁潜冲过去,一把将输液管上调节器上的滑轮推死,掐断了输液。 女护士吃了一惊,扭过头,面露怒色,“你干什么你?” 丁潜打量她,三十左右岁,长相倒一点儿都不凶恶。他冷笑:“你是护士长孙玟?” “我是。” “你现在是在干什么?” “给安琪小姐加一些抗生素,她还有一些炎症没消。”孙玟回答流利。 “那你难道不知道安琪青霉素过敏吗。你想害死她吗?” 孙玟脸色陡变,有些气短,“青霉素过敏?我不知道。” “身为护士长,居然会不知道患者青霉素过敏,你这可是重大医疗事故啊,或者……根本你就是故意的……” “你开什么玩笑,我怎么可能是故意的。我确实不知道安琪小姐青霉素过敏,一会儿我会回去查查看。”孙玟鼻洼鬓角都冒汗了,眼珠子瞪得快要从眼眶中鼓出来,努力在丁潜面前做出强硬的姿态。 “说谎时肾上腺素上升,会觉得热并且冒虚汗。说谎者在说谎前会眼神飘移在想好说什么谎后,会眼神肯定。”丁潜一边说一边耐心的望着面前的护士长。 孙玟简直感觉自己像面对着一个怪物,那两道目光犹如锥子一样刺得她不敢直视。 “对这样的说谎者如果进行冷静的反驳,说谎者会再次出现眼神飘移。”丁潜平静的继续说道。 “我要回去了。你这个神经病!”孙玟骂了一句,几乎是落荒而逃,。 丁潜提醒守在门口的女警察,“你是不是应该把嫌疑人拦住?” 女警没动,眼睁睁看着孙玟从眼前跑了。 “你怎么放嫌疑人走了,陈警官?”丁潜质问女警。 “赵队长只命令我看守安琪小姐。”陈丽理直气壮。“如果你怀疑谁,可以疑报警,或者跟赵队长说。” “那我干脆把嫌疑人抓住送给赵队长,还省得他抓了是不是?”丁潜气乐了。 “随便你。” 丁潜实在跟她无话可说,他安抚蒋雨馨两句,离开病房,决定先去找护士长盘问清楚。这件事发生的太蹊跷,他不能百分百肯定孙玟就想谋害蒋雨馨,但是她刚才的一系列反应实在太可疑了。 孙玟并不在护士站。 丁潜问其他护士她去哪儿了,护士们都说没看见护士长。 丁潜不禁疑心更盛:难道孙玟真是畏罪逃跑了? 正在这时候,他隐隐约约听到什么地方传来了歌声。 他顺着歌声寻找,最后确定声音是从消毒室里传来的,但是消毒室的门从里面反锁着。 他找人打开门,一进屋就听到了房间里传来蒋雨馨的那首成名曲《罪爱》—— “……我犯了你得罪,请你囚禁我,永远永远不要释放我。我犯了你得罪,飞蛾扑火,在你怀中燃尽我所有……” 他顺着歌声走到里间屋。 孙玟果然躲在这里。 正坐在靠墙的椅子上,双眼毫无惧色的凝视丁潜,充满怒意。 丁潜走上前,想要说话,却猛然注意到,从她脖子后面抻出一根白色的绳子,一头绑在身后的暖气管上,另外一头…… 丁潜仗着胆子扒开孙玟竖起的衣领,看见一段白色的绳套嵌进她脖子里,那对凝视他的眼珠其实早已经凝固了。 他面对的居然是死人! 是被绳子活活勒死的!! 还保持着端坐的姿态!!! 丁潜激灵一下,后退了好几步。 他还从来没见过如此诡异的死法。就在刚才,他还同这个人说话,一转眼就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那张微微扭曲的面孔保持着一个复杂的表情,乍一看充满愤怒,又似乎包含着阴险的冷笑。 丁潜惊骇之余,发现了一个细节。 孙玟的双手几乎平放在双膝之上的,就在她右手下面露出了一截纸条。 他好奇把孙玟的手掰开一点儿,把纸条拽出来。 第4章坐缢(5) 只有巴掌大的一块纸,似乎是从记事本上裁下来的。上面用蝇头小字写着一段话—— “上吊并不是非要把绳子套在比自己身长还要高的地方才能进行。即便脚或臀部碰到地面,也是能死的。坐在病床上上吊的人并不少,这从理论上也是可能的。在说明这一理论之前,先说说勒颈的死因和吊颈的死因不同之处。前者是以气管被堵塞造成的窒息为多,后者以输往脑部的血液被堵断所造成的脑内缺氧状态而死的占大多数。向脑部供血的动脉有两种:颈动脉和在脊椎旁边被骨头保护著的椎动脉。勒脖子的方式,即使颈动脉被堵住,但被骨头保护的椎骨动脉是堵不住的。但上吊的方式,脖子被斜上方吊起形成了角度,因此内外同时堵死,向脑部的供血刹那间就停止了……” 尽管这段话没有标明出处,但是那种冷静记述的口吻让丁潜一下子就联想到在马明扬电脑上看到的《完全自杀手册》说明。他一共写了两个版本的《完全自杀手册》,一个是小说,另外一个是纯粹的文字说明。 眼前这段文字看似是衔接那段说明下来的,读起来似乎还有下文。但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孙玟吊死自己的方式与纸条上的文字说明完全一致。莫非她是按照这段文字来自杀的? 这太让丁潜震惊了。 他不是法医,但仅从眼前的情景来看,这确实很像一起纯粹的自杀行为。 只是这起自杀来得实在有些诡异,孙玟的自缢跟马明扬四个人的上吊模式十分相似。难道他们之间还有什么联系不成? 丁潜看着手里的纸条,想从那段话里多读出一些线索,但无意中发现捏着纸条背面的手指有一种凸凹不平的感觉。 他把纸条翻过来,意外看见背面密密麻麻画着一圈圈的铅笔线条,线条明显画得大过纸条,因此纸条四边都有剪断的痕迹。 丁潜稍微研究了一下这些凌乱的线条,没发现什么规律,也很难想象出完整的图案会是什么样子。看起来跟孙玟自杀没什么关系,可能是她随手从记事本上扯下的一张纸,背面刚好有一些胡乱图画的线条而已。 丁潜正在琢磨,没留神一个女护士冒冒失失的闯进来,猛然间看到吊死的护士长,停顿了两秒钟,突然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瘫坐在了地上。 丁潜见事情要麻烦,急忙把女护士拉起来,告诉她赶紧去报警,女护士方寸大乱,胡乱点点头,踉踉跄跄就往门外跑。 是非之地不可久留,丁潜也不想给自己找麻烦,把那张纸条原封不动的塞回孙玟的手掌下,紧跟着女护士跑出了消毒室。 为了避免自己被怀疑,他拽着护士来找赵刚毅和郭蓉蓉。 赵刚毅闻讯也大吃了一惊,急忙赶到了出事房间,同时联系分局招来了几名物证技术员,对现场进行勘验。 那个发现尸体的女护士受了很大惊吓,说话都语无伦次。赵刚毅便将丁潜作为主要的目击证人,详细询问了他发现尸体的经过。 丁潜没有隐瞒,把自己如何发现孙玟私自给蒋雨馨注射青霉素;如何当面拆穿她,孙玟落荒而逃;如何听见蒋雨馨的歌声找到孙玟的尸体,前后经过毫无遗漏的讲述了一遍。 他希望能引起赵刚毅的重视,对案子展开深入调查,又能为蒋雨馨洗脱嫌疑。 没想到赵刚毅听他说完,反应有些奇怪,眼神里充满了怀疑,“丁医生,你能对你说过的话负责任吗?” “当然了。” “哼哼。”赵刚毅耐人寻味的干笑两声,不置可否的走了。 即便丁潜专门研究人心,也揣摩不透赵刚毅的心思。 他莫名其妙的问郭蓉蓉,“他这是怎么了?” 郭蓉蓉的表情也有点儿奇怪,不过不是对赵刚毅而是对丁潜。“我是和赵刚毅一起进的消毒室,我们都没有听见什么歌声。” “没有听见歌声?!”丁潜吃了一惊。但他确信自己肯定不会听错。 “不但没有听见歌声,你说在孙玟手底下压着的纸条我们也没有看见。” “你们仔细检查过吗?” “江陵分局物证科三个人把整个消毒室都检查遍了,你所说的这些疑点全都没有发现。” 如果说丁潜刚才还是吃惊,现在已经无言以对了。这起离奇的自杀案正在朝向更难以预料的方向发展。 “那么赵刚毅怎么认为?”丁潜问郭蓉蓉。 “他觉得这就是一起普通的自杀案,孙玟应该是因为出了重大失误,一时想不开才自杀的。” “因为一起医疗失误就自杀,这个逻辑未免太牵强了吧,别告诉我你也这样以为的。” 郭蓉蓉犹豫了一下,“大叔,虽然我相信你,可也要有据才有理啊。你说的那些疑点现场都没有发现,根据已知的现场证据,孙玟是自杀身亡的不假,不过跟《完全自杀手册》没什么关系。也跟马明扬那四个人上吊没有任何联系。看上去这就是一起单独的自杀案……” 说到这儿,郭蓉蓉欲言又止,“大叔,你不会真是……” “是什么?” “你不会真是为了帮蒋雨馨才故意这么说吧。” 话说到这个地步,丁潜才知道原来赵刚毅对自己怀有如此深的猜忌,现在连郭蓉蓉都开始怀疑自己在为蒋雨馨撒谎,实在没有继续解释的必要。 仅仅是这些还不算什么,真正可怕的来自于未知的危险。 护士长孙玟对蒋雨馨的举动表面上看似一起医疗事故,但是在她死后,手里的纸条和房间里播放歌曲的设备全都不见了。这说明,丁潜前脚刚离开案发现场,随后就有人抢在赵刚毅赶到前,把现场清理干净了。说明他一直都在暗中监视着发生的一切。 这个人可能是护士,可能是患者,甚至可能是警察。 刹那间,丁潜发现所有人都很可疑。 这才是最让他心惊的。 似乎有一股看不见摸不着,只能隐隐感觉到的在背后推动的黑暗力量。 这股力量的影响简直无处不在。 第5章自杀现场的抽象画(1) 现在不但蒋雨馨深陷漩涡不能脱身,连丁潜自己都遇到了麻烦。 他预料不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如果他不尽快采取行动,恐怕接下来还会发生更恐怖的事情。 他现在谁都不能相信,只能相信自己。 …… …… 一个漆黑的房间里。 每一扇窗户上都挂着厚厚的窗帘,连一丝光线都透不进来。 外面是白天还是黑夜都与这里无关。 只有一台笔记本电脑发出微弱的荧光,照在一双苍白的手背上。 枯瘦细长的手指在键盘上流畅的敲打着。 屏幕上迅速跳出了一句句话—— “第5个自杀者” 姓名:孙玟 职业:护士 自杀方式:坐缢 复杂程度:中上 完成效果:较好 预计第6个自杀者:蒋雨馨?or丁潜? …… …… 丁潜一声不响的离开医院,一下午都没回去,期间,郭蓉蓉给他手机打了四通电话,他都没接。 他其实没走远,就待在中心医院后面一街之隔的酒吧里,要了一杯血腥玛丽,坐在窗边打发时间。 猩红的酒液犹如血浆,看着有些触目惊心,借着伏特加的醇厚,苦辣中带着酸甜,刺激着舌尖上的味蕾,在唇齿间回味无穷。丁潜飘飘忽忽中俨然体会到了德古拉的孤独和肆虐。 从温欣遇害到现在已经四年了。 对很多人来说,时间是消淡记忆最好的方式,对于丁潜来说,只能是永远折磨他的毒药。 最近一段时间,他迷上了酒精,比起强制大脑停摆的精神分裂药物,酒精可以用幻觉代替现实,可以改变时间的维度,可以无所不能的让温欣回到他身边。 这顿酒他没敢喝太多,他需要保持头脑清醒才能完成之后的计划。 终于等到窗外日色消褪,清白的天幕披上了一层紫纱。 他看了一眼宇舶表,6点01分。 把杯中的残酒一饮而尽,走出酒吧,正巧看见街道对面第一盏路灯亮起。 他从后门回到医院,现在应该是赵刚毅和郭蓉蓉去吃晚饭的时候,他行动必须要快。 他从楼梯上来,径直来到了蒋雨馨的病房。 一进病房,看见蒋雨馨和那个女警不知道因为什么发生了争执。 蒋雨馨坐在病床上气得浑身哆嗦,激动的朝女警喊:“我就是想下楼吃点儿东西,你不放心我,可以跟着我。难道我连这点儿自由都没有吗?” 女警陈丽抱着肩膀,漠然瞧着蒋雨馨,只是轻轻吐出两个字:“不行。” “我到底犯了什么罪,你们凭什么一天天的把我铐在这里,这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我都快疯掉了!!” 陈丽根本不为所动,“我只负责看管你。如何处理你由上面决定。” “你们这是违法的!!!我要见你们领导,我要他给我个解释!!!” 陈丽闭上了嘴,任由蒋雨馨吵闹,不再接话。 蒋雨馨就像一次次撞在沙袋上,不管用多大力,对方都毫无反应,她又愤怒又无奈,颓然坐在床上。 看到丁潜走进病房,蒋雨馨低下头,彻底不吭声了。她不想让丁潜看见她不好看的样子。 丁潜对陈丽说:“这样吧,我有一个主意。安琪小姐不就是想下楼吃顿饭吗?我可以带她去,我保证不会让她逃走,你看怎么样陈警官?” 陈丽冷漠的近乎僵硬的脸皮抽动两下,露出了冷笑,干脆的拒绝了,“不行。” “既然这样那就算了吧。”丁潜对朝蒋雨馨做出无奈的表情。“先喝杯水吧。” 他起身从床头柜上的托盘里拿起保温壶和杯子,给蒋雨馨倒了一杯水。 蒋雨馨哪有心思喝水,但丁潜递来的还是伸手接过。丁潜又给陈丽倒了一杯水递给她,“你也很辛苦,来一杯吧。” “我不渴。”陈丽生硬的拒绝。 丁潜微微一笑,手腕轻抖,少半杯水泼在了陈丽衣服上。 “喂,你……”陈丽惊怒。 “哎呀,不好意思,我不小心……我给你擦干净。你先拿着。”丁潜说着就把水杯往陈丽手里塞。 陈丽差点儿没气死。不就是一杯白开水吗,搞得跟什么似的。 她想推开,可是杯子已经递到她手边了,就在她不知接还是不接,稍一犹豫的功夫儿。丁潜“哎呀”一声,手里的杯子一歪,眼看着剩下半杯水就要扣到陈丽身上。 陈丽下意识的伸手去抓杯子,但杯子并没有掉下来。她这一下意外的抓住了丁潜的手腕。 丁潜笑眯眯的看着她,帅气的脸上隐隐透着邪气。 陈丽一下愣住了,思维出现了暂时短路。 精神能量最低点! 丁潜一步步看似不经意的设计,为的就是制造这个机会。他迅速伸手遮住陈丽双眼,同时发出指令:“闭眼。” 陈丽顿时僵住,紧闭双眼的站在原地不动了。 丁潜继续进行深度催眠,“深呼吸,放松……放松……现在开始沉睡……直到你的上级向你问话……” 坐在病床上的蒋雨馨眼睁睁的看着发生的一切,惊讶的闭不上嘴。在她这个外行看来,丁潜简直就是一个会法术的巫师。 丁潜有条不紊的施展完催眠,把陈丽拖到蒋雨馨的病床上,躺在蒋雨馨身边。 他从陈丽的口袋里摸出了手铐钥匙,把铐住蒋雨馨脚腕的手铐打开,然后把钥匙放在陈丽手里。 “现在我们可以走了。”丁潜说。 蒋雨馨心中波涛翻涌,痴情的凝望着丁潜。 一个肯为她如此嚣张的男人还有什么理由不值得她去爱。 只要他肯接受,她愿意把自己的全部都奉献给他,她甚至可以不做什么明星,不介意他心里还存在着其他女人,只要守在他身边坐一个平凡的家庭主妇,她就心满意足了。 就在她几乎要扑到丁潜怀中的时候,丁潜却转身走出了病房。嘴里还在催促她,“咱们得快点儿,要是让赵刚毅撞见,就麻烦了。” “……” 第5章自杀现场的抽象画(2) …… …… 半小时后。 丁潜的手机又响了,这次他接了。 郭蓉蓉在电话里焦急的问:“大叔,你现在在哪儿?” “我在街边地摊吃关东煮。”丁潜悠闲的回答。 “你跟我说实话,蒋雨馨是不是和你在一起?” 丁潜望着对面的蒋雨馨,回答:“是呀,她是和我在一起。” 丁潜回答的如此直接了当,郭蓉蓉都不知道往下如何问了。赵刚毅此刻就站在自己身边,像个嗤嗤喷气的高压锅,随时都能爆炸一样。这通电话就是他逼着郭蓉蓉打的。他回来一看蒋雨馨不在病房里,马上就怀疑是丁潜搞了鬼。 “是这样。你如果现在遇到了什么麻烦,可以跟我说……”郭蓉蓉尽量暗示丁潜,希望他能找出一些说得过去的理由,她也好能应付赵刚毅。 “哪有什么麻烦,我现在很好啊。” “……”郭蓉蓉现在要是能够到丁潜,肯定把一锅关东煮都扣他脑袋上。 赵刚毅看郭蓉蓉说话吞吞吐吐,急得一把将她的手机抢过来。冲话筒质问:“丁潜,安琪是不是在你那儿?” “没错。” “你好大胆子,竟敢私自释放嫌疑犯,你犯罪了知不知道!!!我限你半小时之内赶紧把人给我送回来,我可以按照自首处理你,给你从轻发落。” 赵刚毅嗓门大得隔着手机连坐在丁潜对面的蒋雨馨都能听见。 她紧张的问丁潜,“丁医生,是不是警察要来抓我了?” 丁潜压压手,让她别紧张,笑呵呵的对手机那头说:“赵队长何出此言,我怎么听不懂。” “你少装糊涂。跟警察对抗,没有你好果子吃。” “那我就更糊涂了。我只是普通老百姓,安琪小姐是不是嫌疑犯我可不知道。但我就不明白了,你们警察抓人放人都是随心所欲吗?想放就放想抓就抓?” “你这是什么话?”赵刚毅感觉丁潜话里有话。 “你难道不知道吗,是陈丽警官放的人,要不安琪如何打开的手铐,怎么她没有跟你说吗?你问问她得了。” 陈丽此刻就坐在蒋雨馨的病床上,刚刚醒过来还有点儿迷迷糊糊的。 赵刚毅刚才一进病房看见部下躺在安琪床上呼呼睡觉,气就不打一处来,还没来得及问她呢。 “安琪是你放走的吗?”他沉着脸问陈丽。 “是啊。”陈丽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话也说出来人也清醒了,看见赵刚毅怒目切齿,简直要吃人了。她吓得连忙改口,“呃,不是,蒋雨馨不是我放走的。” “不是你又是谁?” “是……”陈丽努力回忆昏睡前发生的事情,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她惊恐的发现,她居然失忆了。 看到陈丽变貌变色,赵刚毅也很吃惊,但又猜不透原因,“我问你,是不是丁潜把安琪带走的?” 陈丽急忙点头,“是,是,就是他。” 郭蓉蓉在一旁察言观色,似乎琢磨出一些名堂,她问陈丽:“那你说说丁潜是怎么把安琪带走的?” 陈丽神色一滞,“我……” “还有一个问题。安琪不是你负责看守的吗?你还把她铐在床上,手铐钥匙也在你手里。不经过你,谁又能把她带走呢?除非是……你撒谎!!放走安琪的人根本就是你!!” “我……我……”陈丽急得满头大汗,却有口难辩。 赵刚毅简直气炸了,但他怎么都无法相信陈丽会做出这么荒唐的事情。 他无意中发现郭蓉蓉脸上带着几分调/笑之意,心头一动,对着手机那头的丁潜厉声道:“我问你,是不是你搞的鬼?” “什么?” “你少装糊涂。你表面上装模作样的给马明扬治疗,帮他恢复记忆,其实都是扯淡,你根本另有打算,你是在等机会把安琪救走是不是?” “赵队长,你这话我可就听不懂了。你们警察做事情最讲证据了。那我就请问赵队长,你有什么根据说是我把安琪救走的呢?” “……”赵刚毅一时语塞。 “至于我跟安琪在一起吃饭,这本身也不犯法呀。是你们陈警官把她放了,我为安琪的朋友为她接风洗尘,不算罪过吧?” “……” “没别的事情那我就先挂了,你跟你的部下好好沟通吧……” 丁潜挂掉电话时,眼前都能浮现出赵刚毅气急败坏的嘴脸。 他见蒋雨馨闷闷不乐,指指锅里的鱼丸鱿鱼卷说:“赶紧趁热吃吧,凉了就没味儿了。” “丁医生,真的没事吗?”蒋雨馨惴惴不安,哪里吃得下。“会不会我把你也拖累了,要不然我回去自首吧。” “傻话。”丁潜拿起一个签子串好的鱿鱼卷塞进嘴里,嚼得有滋有味,“赵刚毅现在钻进了牛角尖,把自己的双眼都遮住了,已经看不清案子的真相。我如果再不出手,怕是会发生更严重的事情。他其实应该感谢我才是。” “有多严重?”蒋雨馨瞪大眼睛,有点儿呆萌的望着丁潜。 女人的好奇心还真是要命! “你说的没错。”事到如今,丁潜也不隐瞒,“医院里并不安全,孙玟差点儿给你注射青霉素这并不是疏忽,她确实心怀不轨。你怀疑有人想害你,我现在相信这是真的。” “可是我跟孙玟并不认识啊。” “她是你的歌迷。” “歌迷?!歌迷为什么要杀我?” “具体原因,我现在还没有查清楚。按理说,我应该跟赵刚毅合作,那样调查起来更容易。但我得先保证你的安全。” “你的意思是,还有人想杀我?”蒋雨馨难以置信,“为什么啊?” “不知道。但这件事相当蹊跷。我是第一个发现孙玟自杀的人,她的自杀模式跟之前马明扬那四个人十分相似。现场消毒室里也播放着你那首《罪爱》。我还在孙玟手掌下面发现了一张自杀方法说明。我当时急忙去向赵刚毅报警。可是没想到,当赵刚毅走进消毒室,却没有听见歌声,那张纸条也不见了。这就说明有人在我离开之后,进过消毒室。他的意图我还猜不透。而且消毒室附近没有监控。我根本没有办法证明这个人存在。所以说,假如他想对你下手。他在暗,你在明,赵刚毅又疏于防范。那你的处境就太危险了。把你带走是下策,也是迫不得已。” 第5章自杀现场的抽象画(3) “那今后怎么办啊,我现在已经成了逃犯,这样东躲西藏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想到前途渺茫,蒋雨馨又悲从中来。 “倒也没你想的那么糟糕,我给你留了回旋的余地。”丁潜说,“我给陈丽催眠时,在她潜意识里注入了强制服从指令。她完全想不起我把你救走的经过,甚至她会觉得是她自己把你放走的。” “还能这样?简直……简直……”蒋雨馨惊讶的闭不上嘴。 刚才在病房里,她倒是看见丁潜对陈丽嘀嘀咕咕说了半天,还让她做了很多奇怪的动作。她当时还不知道他在干什么,原来他早有计划了。 “简直像巫术一样是吧。”丁潜把蒋雨馨的心里话说出来,“其实巫术和咒语也是科学的一部分。我们的神秘感来源于我们的未知。” 丁潜顿了顿,把话锋转到眼前,“你现在有两条路可选。一是和你的经纪人离开蓝京。赵刚毅虽然怀疑你,但他证据不足,还不足以拘捕你。现在粉丝和媒体都在关注这件事,他也不敢轻举妄动。我觉得这个建议不错。” 蒋雨馨想了想,“另外一条路呢?” “那就是暂时在蓝京躲避一段时间,也可能你的存在会对破案有一定帮助。不过要冒风险。我也无法预料下一步案子会发生什么变数,我个人建议,你还是离开南京比较好。” “那你呢,你会一直留在蓝京吗?” “我既然已经牵涉到这个案子里了,还把郭蓉蓉拉进来了,我不能甩甩袖子自己走了。那样对朋友太不厚道了吧。” “既然这样,我也不走了。”蒋雨馨说。 丁潜没想到她回答的这么痛快,“要不要你再考虑一下。” “我已经考虑清楚了。”娇美的脸庞巧笑粲然,那双令无数粉丝如痴如醉的眼珠深情的望着丁潜,“你和郭警官都是为了帮我才牵扯到这个案子里来的。你既然做朋友厚道,我也不能太菜了。只要不嫌弃我累赘,我就跟着你了。” 她说话的时候恰好丁潜低下头,从汤锅里挑出好些鱼串肉串放在蒋雨馨盘子里,“既然你决定了,咱们先吃饭,再找个安身的地方。” 蒋雨馨略显失望的轻叹一声,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吃了饭,丁潜开车载着蒋雨馨一口气到开到了城郊,差一点儿就出蓝京市了。 他找了一个还算干净的小旅馆。这里没有身份证也能通融。现在是非常时刻,大家都不按规则出牌,他算计赵刚毅的同时,也防备赵刚毅利用警方的手段寻找他和蒋雨馨。 他要了两个有电视和wifi的相邻房间,这样足不出屋就能了解外界情况。蒋雨馨是名人,肯定关于她的信息铺天盖地。 果不其然,蒋雨馨的跳楼事件依然在持续发酵。许多微博和贴吧都在讨论这件事,有的人关心蒋雨馨的安危,还有的人已经开始深挖事件真相,甚至连蒋雨馨所住的医院新近发生的自杀案都挖出来了。 眼下的形势出现了对立两派,以江陵公安分局为首的警察对抗着广大媒体和网民以及蒋雨馨的众多粉丝。孰强孰弱一目了然,江陵分局现在能做的只是拖延。在这个形势下,蒋雨馨出逃还是很有利的。 丁潜的策略是以逸待劳,反正时间拖得越久对蒋雨馨越有利,但同时,他也希望郭蓉蓉和赵刚毅那边的调查能出现一些转机,把矛头对准真正的幕后势力,而不是蒋雨馨。 丁潜和蒋雨馨在旅馆里躲了三天。大部分时间就是在网上搜索各种信息,了解局势动向。蒋雨馨抽空趁丁潜睡觉的时候,还帮他洗洗衣服袜子。丁潜只好睁一眼闭一眼,假装不知道。 几天相处下来,彼此也都随便了一些,待在一起没事儿,蒋雨馨还给丁潜讲讲自己这一年多在演艺圈的经历,丁潜听起来并没有综艺节目里那么搞笑,也没有八卦新闻里那么丰富多彩,艺人们的生活核心就是竞争,很多时候甚至用残酷来形容都不为过。 第三天晚上,两个人早早叫了外卖,一边吃着一边看电视新闻。这些也是了解信息的一个渠道,虽然比不上网络。 对于蒋雨馨事件,地方新闻也有持续报道,尽管多是替警方辩护,但从侧面也能反映出一些警方动向和案件的进展情况。一连三天的新闻里只字未提蒋雨馨从医院里逃走,看来警方是想尽量封锁消息,不想再生事端。 不过在播报本地新闻的时候,意外播出了一则自杀事件。 女主持人用不带一丝情感的声音叙述了事件发生经过—— “在今天上午11时左右,位于南站附近的‘乐华商业中心”发生了一起自杀事件。死者是一位中年男性,在商场二楼的公共卫生间里被发现时,已经失去了意识。被送到医院抢救无效身亡。死者身上没有携带身份证件,望收看到本节目的知情者速与本台联系,或着通知当地派出所。” 主持人并没有细说该男子是如何自杀的,也没有讲他为何自杀。 电视屏幕右下方,贴出了死者的肖像照片。 接跟着屏幕切换到了事发现场,死者被打上了马赛克,看位置似乎是坐在马桶上自杀的。然后给了卫生间几个特写镜头。切换到最后一个镜头时,正在吃饭的丁潜忽然放下了筷子,眼睛定定的瞅着电视机。 这个画面只停留了一秒钟就切换到下面的新闻。 “你看到了吗?”丁潜问蒋雨馨。 “看什么?”蒋雨馨叼着筷子,不知所以。 “卫生间门。” “卫生间……你是说刚才那个新闻?” “嗯。” “好像是看见了,一闪就过去了。” “你看清那扇门了吗?” “什么?”蒋雨馨被丁潜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问糊涂了。“我只注意到是白色的门,谁会注意看卫生间啊。”说的她自己都有点儿吃不下去了。 “那不仅仅是白色的门,门上好像还有图案。” 第5章自杀现场的抽象画(4) “你是说涂鸦吧。那太正常了。很多人解手时闲的无聊,都会在门上写写画画的。”蒋雨馨干脆放下了筷子,想把嘴里还没来得及咽下的饭吐了。 “这不像是涂鸦。”丁潜起身去拿了一支笔和一张纸,把快餐盒推到一边,铺好纸,用笔在上面勾画起来。 蒋雨馨趁机把嘴里的饭吐了,也不吃了,歪着头看丁潜在纸上画图。 就见丁潜拿着笔飞快的在纸上几乎胡乱的勾画一通,完事儿端详了一阵,“差不多就是这个样子吧。镜头晃得太快,我只能记个大概。你要是能记住一些就好了,咱俩可以互补一下……” 蒋雨馨简直哭笑不得。 她看见的只是满纸一团乱线,别说她根本没看清,就算看清了,也记不住这么一大堆乱七八糟的图案。 她很想知道,丁潜当初的女朋友究竟是如何跟他在一起生活的,会不会经常感觉自己很白痴? “这不就是一个涂鸦吗?”蒋雨馨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名堂。 “我不知道这是什么,但我之前见过这样的画。”丁潜说。“还记得我跟你说过,在孙玟手里发现的那个纸条吗?正面写的是一段以坐姿自杀的说明,背面画的就是这种凌乱的线条。 “会有这种事?”这下蒋雨馨可不淡定了。 无论是谁遇到这么离奇的事都不可能淡定。 “这有什么含义吗?”蒋雨馨又问。 “我正想问你呢,你之前有见过类似的图案吗?” 蒋雨馨摇摇头,很肯定的说:“从来没有见过。” 丁潜拿起那张纸张,从不同角度看那团乱线,翻来覆去看了半天,摇摇头,“我也弄不懂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不过看上去,这团线图似乎和孙玟手里纸条上的线图有些区别。” “哪里有区别?”蒋雨馨好奇的问。 丁潜二话不说,把纸翻到空白的背面,在上面又画了一通。“看出来了吗?” “都是一团乱线啊。” “其实不一样。我是不假思索,随便乱画的。” “你的意思是,孙护士和这个男人自杀之前全都拿起笔乱画一通?” “是不是乱画我不能轻易下定论。在我接触过的心理患者中,倒是有人通过在纸上胡乱画图发xie心理压力的。不过,两个人都选择画相似的图案发xie压力,还要在自杀现场画。听上去实在巧合得太离奇了。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这两起案子之间有什么联系,如果有联系的话……”丁潜眼睛忽然发出了光,“按照之前发生过的两起自杀事件推想,在卫生间里肯定还会有其他东西,说不定其中就藏着能解释真相的重要线索。” “会吗,新闻说得很简单啊,看上去只是一起普通的自杀啊。”蒋雨馨有点儿怀疑。 “如果只是普通自杀,为什么还要上新闻呢。还特别公布了自杀者的相貌?你知道吗,就蓝京市而言,平均每年的自杀人数就有1500人。如果真要报道的话,每晚的地方新闻至少要报道4起自杀事件才够数。” “……” 看着蒋雨馨惊愕的表情,丁潜继续说:“所以说,电视台肯定隐瞒了一些真相,这起自杀事件绝对不会像我们看到的这么简单。因此,接到报案的警方才要急于确定自杀者的身份,他们肯定遇到了搞不明白的难题。” “那……那你想怎么做?”蒋雨馨问。 “我想亲自去自杀现场看看。” “你自己去?”蒋雨馨吓了一跳。 “是啊。我现在的情况不宜和警方的朋友联系,只能单独行动。” “那我……” “你哪里都不要去,就待在这里。你别忘了孙玟想过要害你,我现在不确定这是她的个人行为,还是有什么更大的阴谋,所以你最好先藏起来。” “可是……”蒋雨馨还要争取,丁潜摇摇手,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他看了一眼手表,“现在还不到7点钟。南站的乐华商业中心我记得好像是9点钟关门。现在赶过去应该还来得及。” 他简单收拾一下,离开旅馆,开车赶奔南站方向。 …… …… 半小时后。 丁潜把车停在乐华商业中心后门正对的一条小街道上。 下车穿过马路,从后门进入商业中心,乘滚梯上到二楼。新闻里只是说自杀事件发生在卫生间里。他估计一个楼层至多两个卫生间,应该不难找。 在沿着中庭护栏在二楼回廊绕了一大圈,果然看见了一处厕所门口放着“禁止使用”的牌子。门口还贴着好几根封条。 看来就是这里了。 丁潜谨慎的左右瞧瞧,现在快到晚上8点了,又不是周末,顾客稀稀落落并不多。 他趁着附近无人,跨过牌子,弯腰从封条下钻进了厕所。 男左女右,他拐进了左侧的男厕所,里面有4个隔间,6个小便池。天花板上的两根白炽灯坏了一根,剩下一根显得有些昏暗。 那个不知名姓的男人就是在其中一个隔间里自杀的。 丁潜打量着卫生间里的环境,忽然想到了《完全自杀手册》。他不禁好奇,很想知道这个男人是怎么弄死自己的。 他逐个隔间门拉开,等到拉开最靠墙那扇门时,那幅只有凌乱线条的抽象画映入眼帘。 当他亲眼看见这幅画,与电视里一闪而过的感觉大不一样。 这幅画是用铅笔画的,比他想象中要大不少,很多线条的位置他都记错了。当然,如果是随手涂鸦,那也无所谓对错。 可是他很快就发现,他错了。 在这些看似眼花缭乱的线条中居然有擦摸留下的痕迹,而且笔划粗细均匀。也就是说,如果这幅抽象画真的是这个自杀男人画的,他肯定是一丝不苟的完成的,有些地方边画边做了修改。最后呈现在外人眼中的就是这样一幅乱七八糟的线条集合。 这下,连丁潜都被难倒了,以他的学识居然完全无法理解这些线条含义何在。 现在时间有限,他只有掏出手机把这副抽象画拍下来,留着回去再研究。 第6章触电死(1) 拍完照,他抓紧时间观察起这个隔间。 也就三平米见方,左边和后边是瓷砖墙,右边是1米8的隔断,大理石地面,中间是一个抽水马桶。环境还算整洁干净。 他注意到抽水马桶的盖子盖上了,再想起电视新闻里打马赛克的尸体姿势。似乎确实是坐在马桶上自杀的。 上吊??? 这是丁潜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 之前发生的两起自杀事件全部都是上吊自杀,其中护士孙玟更是选择了罕见的坐吊姿势。 难道这个男人也是坐着上吊的? 丁潜抬头看看天花板,离地有4、5米高,想要挂上绳子几乎不可能,况且天花板上也没有发现吊钩之类能够固定绳子的东西。视线往下走,瓷砖墙上也没有固定点。唯一能挂绳子的地方只有隔断上的挂钩。挂钩的高度有1米7左右,如果那个男人是坐在马桶盖上自缢,高度是够了,而且也省事。但有一个问题——挂钩的位置并非在头顶正上方,所以绳子和脖子肯定会出现一个角度。在这种情况下还能不能吊死人丁潜也不能断定,他毕竟不是外科医生。 他想起了在前两个自杀现场都看见了自杀说明,便在隔间里仔细寻找,连马桶后面的水箱里都找过了,并没有发现所谓的自杀说明。 或许是被警察拿走了,或许根本没有。 不过,他在马桶的底座旁发现了一段蓝色的胶皮电线。难道是用电线把自己吊死的? 眼前不禁想象着一个男人坐在抽水马桶上把自己吊死的奇景。 这种自杀方式似乎并不那么新颖,而且难度很大。与其说是把自己吊死,倒不如说是把自己活活勒死。 这种又费力又痛苦的自杀真会有人尝试吗? 丁潜总觉得自己应该能发现更多线索,但眼下看起来,除了门上画的那幅抽象画之外,这就是一起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自杀事件。 究竟是他猜错了,还是警察把关键证据都带走了呢,丁潜一时也拿不准。 他心里正琢磨,忽听身后一个人高声道:“是丁潜在里边吧。” 这一声可把丁潜惊得不轻! 而且这声音他熟悉,分明是赵刚毅的声音。 他怎么在这里? 丁潜脑子转得再快,这次也有点儿懵了。 他急忙退出隔间,但没有看到赵刚毅,他马上意识到,赵刚毅堵在了卫生间门口。 停顿了几秒钟,赵刚毅的声音又响起,“你赶紧出来吧,丁潜,我早已经恭候多时了。” “……”丁潜没吭声,心里却想不通,这家伙这么知道自己要来? “你以为你带着安琪躲起来,我就找不到你们了吗?”赵刚毅站在卫生间门口,带着几分得意的说,“丁潜,我猜你现在一定很想问我,我是怎么知道你会来这里的。我索性告诉告诉你也无妨。其实很简单,我知道你们肯定看本地的电视新闻,我也知道你这个人喜欢自作聪明。偏巧又发生了一起自杀事件。我就想办法让电视台专门进行了报道,在新闻里播了。我其实也没有把握你肯定会来,你不是号称著名心理医生吗,说不定早就被你识破了呢,没想到你还真上套了。呵呵呵,看来心理医生也跟普通人没什么区别,在我们警察眼里全都一样……安琪小姐也一起来了吗?如果来了,你们俩就一起出来吧。卫生间里浊气太重,待久了也不好。” 丁潜暗骂自己疏忽大意,居然中了赵刚毅的圈套。但他又不愿轻易束手就擒,情急之下,也只能向郭蓉蓉求助了。 趁着赵刚毅说话的功夫儿,他掏出手机迅速给郭蓉蓉发了一条短信。 他也不知道郭蓉蓉到底能不能帮上忙,眼下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赵刚毅站在门外等了半天,丁潜也不出来,厕所里连一点儿动静都没有。他心里有点儿起疑,问身边两个警员,“你们确定看见丁潜进厕所了?” 其中一个之前见过丁潜的警员回答,“肯定是有个男人进厕所了,离得远,没看清他长什么样,就看见他穿了一套深灰色的呢子夹克,在医院里,我见过丁潜穿那身衣服。那个人的个子很高,看背影也跟丁潜差不多。我想不可能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吧。” 赵刚毅想想也是,除了丁潜,还有谁会大晚上往门口放着“禁止使用”牌子的厕所里进? 想到这,他冷笑一声,“既然丁潜你不肯出来,那我们只好进去了……我很好奇,你还有什么地方可躲呢?” 他大喇喇的推开卫生间门,带着两个警员一起走进,他多了一个心眼,派其中一个警员去女厕所检查。他自己和另外一个警员走进男厕所。 男厕所里没人。 挨个隔间都看过了还是没人。 这到有点儿出乎赵刚毅意料,他大声问女厕所里的警员,“王刚,你那边看到人没有。” “队长,我这里也没有人啊。” 这可真让赵刚毅吃惊了。 好端端的一个大活人,就算插翅膀能飞,也得从他眼皮子底下飞呀。怎么可能消失得无影无踪呢。 忽然,跟在他身后的警员往男厕所外望了一眼,惊呼,“头儿,他在门后……” 赵刚毅好悬没把鼻子气歪了。 这家伙一米八几的大个子,居然就躲在卫生间门后,跟他玩儿起了猫捉老鼠。 这简直就是小孩子玩儿的把戏,可偏偏就把他给骗了。 “追!” 赵刚毅一声怒吼,带着人冲出了卫生间,正看见一个人在前面飞奔呢。 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憋一肚子火,非抓到这家伙不可! 四个人在巨大的商场里开始了警匪追逐。 丁潜拼命跑,后面拼命追。这可没有“tomandjerry”那么好玩儿,丁潜知道,自己把赵刚毅玩儿够呛,要是落他手里准没好儿。 就在他气踹嘘嘘的跑过一个男士服装店,从身旁突然冒出一双手把他拽了进去。 不是别人,正是郭蓉蓉。 小丫头来不及说话,拽着他跑进服装店里,二话不说,当着营业员的面就扒//他衣服。 女营业员很尴尬的提醒,“换衣间就在右边。” 第6章触电死(2) …… …… “该死的,明明刚才眼看着他拐到这里了,怎么一转眼人就不见了。”一个警员喘着粗气抱怨。 “这家伙不会是从别的道儿跑了吧。”另外一个警员说。 赵刚毅略加思索,“不可能,拐过去只有一条过道,他怎么跑也得经过这儿,除非……” 他扫视过道两边的商铺,“除非他就躲在附近。” 话音刚落,一个警员惊呼,“在那儿。” 只见一道灰色的身影突然从其中一个商铺里窜出,沿着过道跑下去。 “追。”赵刚毅一声令下,带着两个警员紧追不舍。 这次丁潜变狡猾了,在商场左拐右转,跟赵刚毅三人兜起了圈子,费了好大一番周折才把他堵进了死胡同。 “丁潜,你觉得这么玩儿有意思吗?”赵刚毅也累得不轻,看见丁潜气喘吁吁的蹲在地上,走过去想把他揪起来。 等他的手也搭在了丁潜肩上,忽然感觉哪里不太对劲儿。 丁潜是个大个子,怎么现在看起来这么瘦小呢。 这时候丁潜也转回脸,朝赵刚毅调皮的一笑。 赵刚毅一下就傻眼了。这哪里是丁潜,这不是郭蓉蓉么,而且头上还戴了一个假发套。 “郭警官,你……” 郭蓉蓉把从塑料模特头上拿来的假发拽掉,甩了甩蓬松的短发,故作惊讶道:“原来是你们呀,我正在现场附近勘查环境呢。你们突然窜出来就追我,我还以为遇到匪徒了呢,原来是一场误会呀。” 误会?! 赵刚毅将信将疑的瞧着郭蓉蓉,“那郭警官有没有看见丁潜?” “没有。”郭蓉蓉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那你怎么会穿丁潜的外套?” “你开什么玩笑,这是我的衣服好不好。”郭蓉蓉理直气壮的说。还故意甩甩肥大的衣服,穿她身上都快赶上斗篷了。 赵刚毅干瞪眼,却拿她没辙。 此时的丁潜已经走出了乐华商业中心,回头看看大楼,长出一口气。幸亏郭蓉蓉。要不是她的调虎离山之计,自己这次还真不好脱身。 不过他也有点儿纳闷。自己刚给她发短信没多久,她怎么就那么快赶到了。 莫非她当时也在商场里? 刚才时间紧迫,丁潜没来得及问他,等到他穿过马路上了自己的车,给郭蓉蓉打了一个电话道谢。 “算了,大恩不言谢,你心里记着就行了。”郭蓉蓉这次倒显得很大度,“不过我得提醒你,你这次玩儿得可挺疯。别让大明星把你迷晕了,做出什么傻事。赵刚毅可是一直等着抓你的小尾巴呢。” “这我知道,你放心吧,我有分寸。蒋雨馨是无辜的,要不然,我也不会冒险帮她。” “这我也知道,那你跟她现在藏在哪儿?” “旅馆里。” 郭蓉蓉沉默了好几秒钟,“你俩不会已经……那啥那啥了吧……” “少扯淡。我向来就不是那么随便的人。” “……”郭蓉蓉心想,就怕你随便起来不是人。 “哦,对了,刚才的事我有点儿好奇。我刚给你发完短信,你怎么那么快就赶到了?” “因为我一直就在商场里啊。” “在商场里干什么?不会是因为那起自杀事件吧?” “还真让你说中了,确实是。你来这里不会也是因为这个吧?” “我刚才在新闻里看到这起自杀事件的报道了。我觉得有些可疑,就过来看看。” “哪里可疑?” “还记得我跟你和赵刚毅说过,我在孙玟尸体的手掌下面发现了一张自杀说明吧。其实,当时我在那张纸条的背面,还看见了一个奇怪的图案,是一堆凌乱的线条。” “当时你并没有提过这个。” “我当时并不确定那些线条跟孙玟自杀有什么关系,况且你们也没找到那张纸条。我说与不说都没什么用。不过在这起自杀案里……” “你是说隔间门上那堆乱七八糟的线条?”郭蓉蓉惊呼。 “就是它。跟孙玟纸条上画的线条十分相似。我想再巧合也不会这么巧吧。而且门上的线条看似杂乱无章,如果你仔细瞧就能发现,这些线条都是一笔一划小心谨慎的画上去的,这不就更可疑吗?” “那这些乱线代表什么含义?” “这个我也不知道,所以我才特意过来,想看看现场是什么样子的。可惜什么也没发现。” “你当然没发现了,所有东西都被带到警察局了。” 丁潜心里一动,看来这个案子果然有说道,“你们都找到了什么?” 郭蓉蓉没有立刻回答,反而神秘兮兮的问:“你知道这个男人是怎么死的吗,就算你有个天才大脑,也保证你想不出来。” “我在隔间里发现了一段电线,难不成他也像孙玟一样是坐着上吊的?”丁潜猜。 “那我还叫你猜个什么劲儿,接着猜。” “猜不出了,我认输,你说吧。” 这么快就认输,郭蓉蓉觉得挺没劲,“他是被电死的。” “什么?!”丁潜以为自己没听清楚,“他是怎么死的?” “触电电死的。” 原来那截电线是导线。 不过丁潜怎么也想不出来,这个男人是用什么方式把自己电死的。 整个卫生间的墙壁和地上没有任何插座和电线,唯一能接导线的地方就是天花板上的白炽灯了。不过问题是,白炽灯距离地面4米多高,又不在自杀隔间的正上方,丁潜估算一下,假如死者非要选择这种死法,那他至少要用5米长的电线才行。而且最大的麻烦还是如何够到4米高的白炽灯。 这个男人的自杀方式可比活着累多了。 见丁潜沉默了半天都不吱声,郭蓉蓉接着说:“这家伙电死自己的方法别提有多特别了。他把100节干电池串联在一起,两头接上电线。一根电线叼在嘴里,另外一根电线从pi股插进去。就这样把自己电死了。” 果然是相当特别的自杀,丁潜闻所未闻。 一个男人端坐在卫生间的马桶盖上,用这样一种离奇古怪的方式离开人世,在他临死前的最后一刻,究竟有何感想呢? 第6章触电死(3) “你们在现场只发现了这些东西吗?”丁潜问。 “当然不是了,大明星安琪的歌肯定少不了。那个男人一边用手机播放安琪的《罪爱》,一边自杀的,是不是够有品味。还有一样东西估计你也猜到了。” “自杀说明?!” “嗯。最初接到报案的110警察在男人的裤兜里发现了一张纸,上面写的的就是一段关于触电自杀的详细说明,在加上死者自杀的方式太特殊了。他们也没敢轻举妄动,向上级请示怎么办。上面把案子交给了特案组,让我们酌情处理。我知道这个讯儿,就带着赵刚毅把案子接了……” “这么说,那张自杀说明现在在你那儿?” “嗯。” “死者的身份查出来了吗?” “正在查。现在柳菲正打算给这个男人做尸检。” “柳菲也来了?”丁潜很惊讶。 “别那么激动好不好,一听说美女来了,跟打鸡血似的。”郭蓉蓉语气有点儿不高兴。“我本来还有一件事情想跟你说说。我这两天专门调查了一下那个自杀的护士孙玟,还算有些收获,也有些疑点。如果你对柳菲更感兴趣,那我也省得费口舌,你直接跟柳菲联系去吧。” “别,我还是对你更感兴趣。”丁潜赶在郭蓉蓉挂掉电话之前哄住她,“你都查到了什么?” 郭蓉蓉就坡下驴,“我先了解了一下孙玟的大致情况。她今年29岁,现在还是单身,住在医院宿舍里,有两个室友。不过,她跟室友相处的似乎不太好,在她自杀死后,室友把她宿舍里的个人物品全扔了。我就没找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相处的不好?她不是护士长吗,按理说应该有些威信吧?” “这个我倒是详细了解过。那两个护士说,孙玟曾经向她们推销过一款所谓代购的化妆品。她们碍于面子,不好不买。一套化妆品就一千多,结果买回来一看根本就是假货。两个人不好得罪护士长,只好忍气吞声,心里对孙玟十分不满。” “原来孙玟是这样一个人。” “还不仅如此。她还做过更过分的。这两个护士跟我说,孙玟私下里还打着中心医院主任专家的名义往外卖假药骗人呢。我核实过,确有此事,这要是被查出来。她肯定要被开除了。搞不好还要吃官司呢。” “怎么,她很缺钱吗?” “你这句话问到点子上了。她确实是缺钱,我打听过,她半年前交往了一个混社会的男人。那个男的长得不错,也有点儿手段,把她迷得神魂颠倒。据说那男人总跟她借钱。她一个护士哪有那么多收入,就开始想些邪门歪道了。其实我回过头来想想,你说孙玟真是单纯的因为‘青霉素事件’自杀的?会不会她早就有想死的打算了,蒋雨馨只不过是一个垫背的。坐着上吊,还有那张自杀说明,这都应该是早有准备吧。比起这件事,我倒是觉得她卖假药的原因更大。这是属于明目张胆的欺骗,一旦曝光了,她就算不被判刑,至少也会被医院开除的。这么大的压力,完全有可能导致她自杀。你觉得呢。” 郭蓉蓉的推测确实要更合理。 但是孙玟为什么会用到那么诡异的自杀方式? 又是通过什么渠道学会的这种自杀方式呢? 丁潜百思不得其解。 如果孙玟的个人用品没被室友扔掉,说不定还能找到更多的线索。 郭蓉蓉这时候又说:“除了这些,我还发现了一个你能感兴趣的疑点。” “我感兴趣?!” “我问过她的室友,孙玟最近这段时间有没有什么异常举动。她们都说,大约最近一个月,孙玟每天晚上都熬得很晚不睡觉。” “不睡觉干什么?” “看手机。” “看手机!?” “她戴着耳机,也不知道是在听音乐还是看电影,总之搞得很晚才睡。有时候,室友半夜起夜,发现孙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了。大半夜的,谁也不知道她出去干什么。这还不是最难理解的。她们还看见孙玟往纸上画画。” “画画?” “她们没看太清,好像是线条,画得乱七八糟的的线条。很不可思议的是,她画的还特别认真。那两个室友都怀疑她是不是精神不正常了,但又不敢问她。一直到自杀前,她都是这种状态……” “她们说孙玟画的那些乱线,是不是就像刚刚那个男人自杀前在厕所隔间门上画的那样?” “就是那样。我后来给那两个女护士看过照片。她们异口同声说孙玟的画跟那个很像……所以说,孙玟的自杀一下又变复杂了。现在你能明白为什么特案组都介入这个案子了。尽管孙玟和这个不知身份的男人,甚至还包括马明扬那四个人,全部都是自杀。但这三起自杀事件又分明有着相似之处。我见过连环杀人案,连环抢劫案,连环强jian案。但是像这种连环自杀案,我还是头一次遇见。可问题是,我明明知道这些事可疑,却又无处下手。调查一个没有凶手的案子,如果是大叔你,你该怎么做?” 丁潜想了想,“我会去查查是谁偷偷进过孙玟的自杀现场,偷走了那张纸条和音乐设备。” “我查过,没什么线索。消毒室门外也没有监控,能进消毒室的人太多了。” “……”丁潜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尽管他冥冥之中,已经感觉到了某种神秘力量的存在。 但是这种力量来自何处,又是通过什么方式让人们按照它的意愿自杀,他完全不得而知。 未知的恐惧才是真正的恐惧。 一想到在什么地方隐藏着一种能让人自杀的诡异力量,他不禁打了一个寒噤。这种感觉远比你知道什么地方躲着一个想要杀你的人更恐怖。 …… …… electrocuting触电: 痛苦指数:4 麻烦指数:5 死状指数:1 牵连指数:2 冲击指数:0 致死指数:3 最大的缺点是需要忍受持续数秒钟的电击与连接电线时的麻烦。 尸体状况良好,几乎无损伤。电极触及的部分会留下灼伤痕迹,但是尸体几乎没有损伤。皮肤的电阻小时,有时连灼伤痕迹也没有。就好像是处在睡眠状态,这也是非常漂亮的尸体之一。 “注意”瞄准心脏! 目标就是心脏。确实想死的话,其他部分是不行的。一定要设法使电流通过心脏。可以把电线一端贴在胸口,另一根贴在背上,如果不愿贴在胸口,贴在两支手腕上也行。或者为了避免身体挣扎时挣开电线,也可以把电极的一端含在嘴里,另一端插入gang门。为了减小电阻,便于电流穿过心脏,可以事前将全身弄湿。 这里的最大的问题是当电流通过的瞬间,人的意识是怎样的呢? 使用定时器的方式,如果按照预定计划顺利进行的话,在你入睡数小时后上百伏特的电流便会通过全身,立即引起心脏收缩,数秒钟后失去知觉,心脏血液循环停止而死亡。据某医生观察:普通状态下会产生瞬间的刺骨疼痛,所以不可避免地要经历肌肉痉挛,如大量饮酒或服用安眠药可使神志模糊不清,就像睡眠之中安然死去。这时虽丧失意识,但全身皆会抽搐著。如想用定时器在睡眠中死去的话,不要忘记牢牢固定住电线,以免在被窝中脱落,即使缠在身上,一旦在睡眠中脱落也是达不到目的。 第6章触电死(4) 不明身份男子的自杀说明现在就放在丁潜手上,一张16开的信纸上全面评估了触电自杀的利与弊,内容详尽到令人震惊。 这份自杀说明和自杀所用的电池、电线以及衣物等物品全都放在法医室的试验台上。 冷艳的柳菲不动声色的站在丁潜面前,安静的等他看完。 郭蓉蓉性子比较急,干脆给丁潜讲解起来,“这份自杀说明呢……是折叠好放在死者右边裤兜里的,你应该注意到信纸的边缘和折痕处都有磨损。我们由此推断,这个男人在自杀前曾经反复读过这份说明。而他离奇的自杀方式恰好是模仿说明上所举的例子。” 丁潜瞅着实验台上一堆电池和数根电线,还有一些好像是用来固定电池的硬纸板和透明胶纸。 他问柳菲:“你确定这种方法能杀死人吗?我的意思是,有没有可能是谋杀伪装成的自杀?” 柳菲意味深长的看了丁潜一眼,“你跟我来吧。” 她把丁潜带进了解剖间,郭蓉蓉也一起跟来。 其中一个解剖台上覆盖着白布单,显现出凹凸起伏的人型。 柳菲掀开蒙着尸体的白布,露出一个guang着身子的男性尸体,胸口上那个巨大的y字型切口相当醒目。 看上去柳菲已经结束了尸检。 “这个人就是卫生间自杀的那个男人。”柳菲说。“对他的体表进行检查,没有发现外伤,无论是捆绑伤,还是击打伤都没有。全身上下唯一的两处伤痕一处在口腔里,一处在gang门里,都是灼烧伤。他的内脏可见多发性出血,心血不凝,肺水肿,肝脏局部坏死。这些都是电击灼伤的典型特征。” “你意思是,他确实是被5号电池电死的,这玩意儿真能电死人?”丁潜张开手,掌心托着一节5号电池,是他刚才随手从试验台上拿的。 他用食指和拇指捏住电池的正负极,“照这么说,是不是电流现在也在通过我的身体,伤害我的内脏?” “电流通过你的身体不假,不过你的电阻太大,所以电流微弱到可以忽略不计。”柳菲伸手把丁潜手里的电池拿回去,“一般人体体表的电阻有2000欧姆。一节5号电池只有1.5伏特,你手拿正负极,通过身体的电流只有0.75毫安,你当然感觉不到。但如果是上百节电池串联在一起,那就不一样了。试验台上那些电池一共有300节,全都是这个男人自杀用的。他把每10节电池用纸壳和透明胶一个挨着一个作成一组。一共30组电池,之间用电线串联在一起。300节电池就能形成450伏特的电压,这是直流电电压。一般来说,交流电的伤害更大,家庭电源220伏的交流电就足以致人死亡。换成直流电,就需要至少300伏特。这些串联电池已经能够形成450伏特,超过了致死值……” “……还有一个需要考虑的因素就是电阻。真正杀人的不是人接触的电压,而是实际穿过人体的电流。相对来说,干燥的皮肤表面的电阻较大,而血液,肌肉都是良性导体。这个死者选择将全身淋湿,并在口腔和gang门接通电线,都是为了尽可能的减少电阻,增加通过身体的电流。直流电致死的主要原理就是灼烧,在强大电流下,十秒钟就能造成内脏器官大面积坏死,可以说是一种很痛苦的死亡方式。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死者喝了很多酒,我在他的血液中检测出了高浓度的酒精含量。因为酒精的麻痹,会降低电流穿过身体时的痛苦。” 柳菲的解释已经很明显了,解剖台上这个男人就是自杀身亡的。 丁潜望着这个不知身份的男尸,心中疑窦重生。 白净微胖的身体说明他保养甚好,生活很有规律。下巴刮得干干净净,头发整齐的梳在脑后,额头饱满,相貌端正,只能看出一些细微的皱纹。还有那双修长干净的一双手。这些无不显露出他优越的生活条件。 这样一个事业有成的中年男人为什么要突然选择自杀呢? 丁潜忽然拿起了男尸的右手。 郭蓉蓉疑道:“大叔你干啥?” 柳菲没吭声,也微微皱眉。 丁潜掰开死者的手指,仔细看了看。“一双手往往能显示出一个人的身份。这个人的手很细腻,指节小,指甲也修剪的很整齐。应该不是风吹日晒的工作。” 柳菲插嘴,“但是在他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指肚上、还有中指边缘都有些茧子,不知道是不是跟他的工作有关。” 丁潜也看到了那些淡淡的茧子,眼中显出惊喜,“我倒是想到了这些茧子是怎么形成的。” “怎么形成的?”柳菲忍不住问。 “粉笔……长期用粉笔写字的人倒是会经常用到这三根手指的相关部位。” “这么说死者是一个老师?”郭蓉蓉脱口而出。 “而且是一个大学老师。”丁潜说。 “难道不能是高中老师,小学老师?” “死者穿了一件高档的休闲t恤,款式新颖,着装也很随意。很可能他在上课的时候就穿这身衣服。相对来说,高中校规严格,工作压力大,男老师的穿戴拘谨得多,大学老师更开放吧。我也在大学教课,这是我个人的体会,当然我也只是猜……” “……” …… …… 丁潜果然猜中了。 郭蓉蓉拿着死者的肖像照片挨个大学探访,两天后当他打听到蓝京工程学院时终于有了眉目。 死者名叫曾良杰,45岁,电子信息工程专业教授。与妻子感情和睦,有一个儿子在私立学校念初中。 曾良杰在师生中的口碑都不错,是那种能力出众,待人随和的老师,平时也没有什么不良嗜好。 对于丈夫的自杀,妻子徐英更是无法接受。她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自己的丈夫会走上这条路。 她坚信一定是有人谋害了她丈夫。 “你有什么证据吗,比如说,你的丈夫与什么人结过怨?”郭蓉蓉诱导她。 第7章无法理解的怪癖(1) 徐英仔细回忆了一会儿,摇摇头。 “那你为什么这么确定你丈夫是被人谋杀的?”郭蓉蓉问。 “他要真是自杀的话,总该有些征兆吧。我听说要自杀的人都会经过一段的情绪低潮,脾气喜怒无常什么的。不可能说死就死啊。他还有我,还有孩子呢,怎么会不明不白的说走就走呢,我不相信……”徐英说到动情处,眼泪止不住落下。 “没有征兆?”郭蓉蓉不禁起疑。 原指望徐英能提供一些线索,可是她的回答却更令人难以理解。 一个人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就自杀了,假如真是这样,那是不是太诡异了? “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你。”郭蓉蓉终于把这次调查中最大的疑点抛出来,“从你丈夫自杀到今天有已经过去四天了。为什么他失踪这么长时间,你都没有报警,就算你不相信曾良杰会自杀,你难道就不怕他遇到了别的意外?” 徐英止住悲声,几乎不假思索的回答:“他跟我说他要出差几天,所以我就没往别处想。” 郭蓉蓉皱眉,“什么时候说的?” “上周的事情,算起来跟他自杀相差了2天。” “他离家之后有跟你联系过吗?” “没有。”徐英说。 郭蓉蓉询问时,丁潜也坐在旁边,只不过他不插话,只是观察。 询问结束后,郭蓉蓉问他,“怎么样,你觉得徐英这个人?” “有修养,听说她也是个老师。” “我之前了解过大学方面,他们说,曾良杰四天前曾跟校方请假,说要陪妻子回老家探亲。 “所以你怀疑徐英说谎?这其实也不矛盾,也可能是曾良杰说谎。” “我不是就因为这个原因,我总觉得这个女人把自己摘得也太干净了。对自己丈夫自杀居然毫无觉察,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怎么样,你能看出她在撒谎吗?” “她在回答你的问题时,说话节奏慢,情绪很悲伤,说话时有意在克制情绪,显示粗良好的教养……” “你就直接说她有没有撒谎吧。” “没有。至少我没有看出来。” “没有?!”按理说,郭蓉蓉一般都比较信任丁潜,但是这一次情况实在特殊。“你的意思是,曾良杰就是毫无征兆的离奇自杀的?他活得好好的,单位同事和睦,家里子孝妻贤,日子过得好好的,突然有一天,他脑子里灵光一现冒出一个念头——我不想活了,我想自杀。于是他就自杀了。是这样吗?” “你现在问我,我也说不好。但你别忘了,曾良杰的自杀方式本身就很离奇。有谁会拿着一份自杀说明自杀的?还会在现场画上让人无法理解的抽象图案。到目前为止,发生了三起有关联的自杀事件,除了第二起孙玟自杀你查到了相对合理的自杀原因。第一起马明扬四个人自杀你不是也没有查到原因吗?” 郭蓉蓉动动嘴唇,想争辩,但一下还真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第一起自杀事件当然也有原因,嫌疑人蒋雨馨就出现在了案发现场,现在她还畏罪潜逃呢……” 一个洪亮的声音忽然从门外传来。 说话的功夫儿,人已经大步走进询问室。 丁潜一看见这个人,脑袋就开始疼了。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江陵区公安分局的刑警支队长赵刚毅。 这小子这两天正到处找他呢,没想到在刑事调查局冤家聚头了。 赵刚毅看看郭蓉蓉又看看丁潜,耐人寻味的点点头,“我没看错吧,郭警官居然跟嫌疑人在一起聊天……” 郭蓉蓉也没想到这家伙突然跑到刑事调查局来了,一下也有点儿不知如何是好,她悄悄征求丁潜意见:“要不我暂时假装把你抓起来吧,先洗清我,找机会再放你……” 丁潜一脑门子黑线,“做人不能这么没有底线啊。” “那我总不能包庇嫌疑人吧。” “谁是嫌疑人了,瞎说八道。” “就你,就你,现在把我都连累了。” 赵刚毅冷眼瞧着俩人热烈咬耳朵,倒想瞧瞧他俩这次还能玩出什么花样,忽然看见丁潜一脸惊奇的扭头看向他,他就知道这家伙要整事儿了。 丁潜就像刚刚才认出他来,“原来是赵警官啊,我我说这么这么眼熟呢,你瞧我这记性。” 赵刚毅哼了一声,“昨天晚上是谁见了我就跑,还跟我玩儿金蝉脱壳,现在居然把我忘了。” “我怎么听不明白赵警官的意思,什么金蝉脱壳,谁见了你就跑。” 赵刚毅气得啧啧冷笑,“丁潜,你这明知故问,装的是不是有点儿太假了。我就干脆问你,你把蒋雨馨藏在哪儿了,把她叫出来,我可以考虑对你网开一面。” “我藏蒋雨馨干什么,赵警官你真会开玩笑,哈哈……我完全不知道她的事情。再说了,你不是专门派人看着她吗,你问问那个人不就得了?” 一提到陈丽,赵刚毅现在还来气。她直到现在都想不起来蒋雨馨究竟是如何从病房里失踪的。赵刚毅几乎能确定是丁潜捣得鬼,可是这家伙居然死不认账。现在在刑事调查局,不是他的一亩三分地,赵刚毅也不好强行逮捕丁潜。 他暗中盘算,要不要通知刑警队,叫人来埋伏在刑事调查局外面,只要丁潜出来就把他拿下,逼问出蒋雨馨的下落。 丁潜狡猾跟老狐狸一样,一眼就看出了赵刚毅的心思,“我觉得赵警官与其一心一意抓蒋雨馨,到不如踏踏实实调查案子得好。你和蒋雨馨之间的纠葛我大致了解,明知道证据不足,还要冒险抓人是莽夫。现在已经发生了三起自杀事件。你不会认为蒋雨馨有那个能力神不知鬼不觉的让人自杀吧,即便你抓到了她,如果自杀事件继续发生你怎么办,做人做事总要给自己留一线退路才好。” 丁潜的话一下点中了赵刚毅的心结,他有点儿犹豫了。 郭蓉蓉见机插话,“我现在正要去曾良杰家,再好好查查,怎么样,一起去看看?” 事到如今,赵刚毅也不好再反对,他不阴不阳的看着丁潜,“希望蒋雨馨不是凶手。” “……” …… …… 半小时后。 一辆警车悄然开进蓝京工程学院教职工住宿小区——梧桐园。 曾良杰家四室一厅,三间卧室一个书房,家具典雅而不失名贵,算是生活比较优越的。 徐英似乎并不知道警察怀疑她,举止很平静,挨个房间带着郭蓉蓉、丁潜和赵刚毅看,丝毫没有隐瞒的意思。 曾良杰夫妇住一间卧室,他们的孩子住一间卧室,还有一间卧室是客房。 在他们逐个卧室检查时,曾良杰念初中的儿子回家了。看了他们一眼,阴沉着脸走进自己房间关上门。 第7章无法理解的怪癖(2) “自从知道了他爸出事,他就再没说过话。他从小到大都为他爸爸自豪,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给他打击很大。良杰可是我们家的顶梁柱啊。”徐英黯然说道。 郭蓉蓉看了一眼床上,忽然问徐英,“你跟你丈夫现在是分居吗,要不然怎么会有一个枕头?” 床上确实只有一个枕头。 徐英有些尴尬,“我们不是分居,良杰有时候工作忙,一直在书房里干通宵。他怕打搅我休息,有时候就睡在书房了。” 除此之外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曾良杰夫妇的卧室陈设简洁,雅致,墙上挂着两个人当年的结婚照。擦拭的一尘不染,看上去夫妻感情确定还不错。 郭蓉蓉心中对徐英的怀疑不禁发生了动摇。似乎她真对丈夫的死毫不知情。 出了卧室,来到书房。 曾良杰的书房很符合大学教授的气质,至少有20平米,绕墙四周都是超过一人高的书架,中间是办公桌,案头上放着专业性的论文和书籍。办公桌后面有一张躺椅,上面放着卧室的枕头。 郭蓉蓉的目光一下落在了桌上的苹果电脑上。 她启动电脑,发现有登录密码,便问徐英密码是多少。 徐英说:“我从来不动我丈夫的东西,我也不知道密码。” “在自己家还用得着设密码吗?”郭蓉蓉自言自语。 她让徐英帮忙一起想了好几种可能的密码组合,什么夫妻结婚纪念日。妻子的生日,曾良杰的生日,儿子的生日,家人的名字等等,结果全都对不上号。 郭蓉蓉对徐英说:“你再好好想想,有没有你和他之间值得纪念的日子,或者你们之前用过的银行卡密码什么的。” “我想到的都告诉你了,会不会是我丈夫有些机密文件必须要特殊密码啊,连国家的大企业都经常找他参与项目,肯定会有一些机密文件的。”徐英边说边用力点头,像是要确认自己的想法。 “你以为你真了解我爸吗?”曾良杰的儿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出房间,出现在了书房门口,冷淡的看着母亲,皮笑肉不笑的说。 徐英脸一下涨红了,“小涛,你怎么这么说你妈妈,赶快回屋复习功课去。” “我有说错吗,你心目中的丈夫只不过是一个你崇拜的偶像,一个知识分子,大学教授。从小就让我像爸爸一样,像爸爸一样,像他一样又能怎样?你以为他睡在书房真是在加班?他根本就是讨厌你了,压根不想跟你在一起” “不许你胡说八道。赶紧回屋去!” 徐英气得直哆嗦,揪住儿子使劲儿往门外推,小涛倔强的倚在门口不肯动,母子俩就这样推来搡去僵持着。 “这里有东西。”丁潜忽然说道。他正从办公桌下面的纸篓里拿出一张揉成团的废纸,展开来看。 他把纸放在桌上,郭蓉蓉拿起皱皱巴巴的纸一看,上面画满了乱线,与自杀现场隔间门上的抽象画十分相似。 纸篓里还有许多纸团,他们索性把这些纸团全倒在桌上,一一展开,众人全都惊呆了。 一桌子的废纸上居然全部都画着一团团密密麻麻的线条。 “也许别的地方还有。”丁潜说。 郭蓉蓉和赵刚毅帮着他一起找,果然在书架上又陆陆续续发现了几十张类似的乱线画。 所有抽象画放在一起足有上百张,一张桌子都放不下。 “他翻来覆去画同一张画干什么?”赵刚毅之前倒是也在曾良杰的自杀现场见过这种抽象画,但并没有特别在意。 “他不是在画同一张画。”丁潜说,“如果仔细对比每一张画,就会发现,所有画上的线条都与其他画完全不一样。” “全不一样?”赵刚毅半信半疑的拿起几张抽象画看,果然像丁潜所说那样,每一幅画的线条几乎连相似之处都没有,确确实实都是独立的画。“也许是他随便画着玩儿的呢?”他猜。 “一个大学教授会闲的没事在自己书房里画上百张这种东西?”郭蓉蓉反问。 “……”赵刚毅被问住了。连他自己说完,也觉得不太可能。 他想了想忍不住说:“你们该不会认为这些画跟他自杀有关吧?” “‘有关’是肯定的。”丁潜插嘴,“我在孙玟尸体的手心里也发现了画着类似抽象画的纸条,我不相信这只是一种巧合。” 赵刚毅始终不太相信丁潜,他疑惑的看了看郭蓉蓉。 “丁潜说的没错,我也核实过孙玟的室友,她们也都看见过孙玟在自杀前曾经画过很多类似的抽象画。”郭蓉蓉说。“现在唯一的问题是,这些抽象画究竟如何与自杀事件联系在一起的。” 第7章无法理解的怪癖(3) 郭蓉蓉的话让赵刚毅很吃惊,他没想到案子会出现这种离奇的情况,认真想了想说:“会不会这两个人都受到了什么刺激,通过乱画来发xie自己?” “这种假设我之前和丁潜聊过,可能性并不大。”郭蓉蓉说,“他是专门研究心理的,接触过的患者中,有这种古怪行为的人十分罕见。” “而且。”丁潜接过话,他正在仔细研究桌上数十张抽象画,“最重要的一件事。这些画并不是乱画。而是很认真的画完的。线条粗细均匀,有些线出现交叉,有些线刻意被另外一条线切断,所有线条画的都清晰仔细,一丝不苟。看似杂乱无章,细看又很有条理。这不是盲目的发xie行为。如果用我们心理学的专业知识来评价,这更应该称之为癖好。癖好是一种对某种事物或行为有特殊爱好的习惯。因为十分爱好,所以才会细心完成。” “癖好?!”郭蓉蓉咂舌。 她和赵刚毅望着那一张张让人看着就头晕眼花的乱线,实在想不出画这种东西有什么好玩儿的。 丁潜进一步解释,“癖好的成因,目前的研究倾向于人在幼年时期,由于某种原始yu望和需求无法满足,日后演变成了特殊行为。从生理上说,各种怪癖主要是由大脑前额皮质分泌的一种叫多巴胺的化学物质影响产生的,这种物质能控制我们渴望、兴奋和期待这类美好的情绪感受,某种在其他人看来无聊又不可思议的行为可能对于某个人来说,曾经给他带来了快//感,并引发了连锁反应。这就容易形成怪癖……” “你的意思是,孙玟和曾良杰都有画这种古怪抽象画的爱好?这个几率并不大吧。”郭蓉蓉说。 “癖好一定会反复做,喜欢做才叫癖好。孙玟究竟画过多少这样的画,我并不确定,她手里拿的那张纸条现在也不见了。我暂且不谈她。只考虑曾良杰的话,他的行为确实很像某种怪癖,这种癖好应该早就形成了,也许是当他感受到精神压力过大时就会通过这种办法分散注意力,缓解压力……” 郭蓉蓉问徐英,“你丈夫有这种习惯,你怎么从来没有提过?” 徐英一脸的莫名其妙,“我不知道呀。我从来没见过他画这种东西。” “你之前也没见过?” “没见过。” “你确定?” “当然,我怎么说都是他爱人,他如果有这样的爱好,我肯定第一个知道。”徐英还在为儿子刚才的话耿耿于怀,马上急切的证明自己。 “你肯定不知道。”儿子小涛又用那种冷嘲热讽的口气说,“他把自己关书房里,好像是在工作,其实就是在画这些东西。我不止一次见过了,他当我的面还有些遮遮掩掩呢。” 徐英脸色微变,“你怎么不早跟我说?” “我怎么没说,我早跟你说过我爸最近不太正常。你根本就不听我说,还说我青春期胡猜瞎想。你要是早点儿听我的,他也不至于自杀!!” 徐英被儿子抢白的面无血色,流露出乞怜的神色,盼望着儿子不要再往下说了。 小涛还不解气,大声对母亲喊:“你就知道盲目的崇拜他,在你心中,他就是天底下最完美的男人,没有一点儿缺点!其实你又知道什么,他不但不是一个好丈夫,也不是一个好父亲!” 啪—— 徐英失手打了儿子一个嘴巴,打完之后,她也呆住了。 小涛怒视着她,倔强的眼神里充满了愤怒和委屈。 母子的争吵却引起了郭蓉蓉的注意,她过来拉开徐英,心平气和的安慰小涛两句,然后问他:“小弟弟,你刚才为什么要那么说你爸爸,是不是你有什么误会了?” “我能有什么误会?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我亲眼所见!”小涛理直气壮的说。 “你看见了什么?” “我不止一次大半夜的看见我爸出去!我那时候在复习功课,我妈妈都早早睡了,她什么都不知道!” 郭蓉蓉忙问:“你爸爸半夜离家……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在最近这个月。” 郭蓉蓉看了看丁潜,两个人不约而同的想到了一处。第二起自杀事件的主人公孙玟就是夜班三更偷偷溜出了员工宿舍,不知道要去哪里。曾良杰怎么会这么巧合? “就算你爸爸半夜出去了,这也证明不了什么呀。或许他只是到楼下散散心,歇歇大脑。”郭蓉蓉继续诱导他。 “怎么证明不了?有一次,我悄悄跟踪他下楼,想看看他到底在干什么?结果你猜怎么着?”小涛顿了顿,“我眼看着他跟一个女人幽会。” 第8章“教死”老师(1) 这个情况很出人意料。 原本就悲伤的徐英像突然遭到了雷击,浑身都缩小了一圈。 她颤抖着质问儿子,“你怎么能这么侮//辱你爸爸,他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他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大半夜的特意跑出去见一个女人,难道还会是什么正当关系吗?”小涛怒气冲冲的说。 原来他对自己的父亲早已心怀不满,只是一直没有说出来。对于一个一直把父亲当做偶像崇拜的青春期男孩,这种信念崩塌的打击已经给他带来了深深的伤害。 丁潜来到小涛面前,温和的问他,“你能说说那晚上的事情吗?” “有什么好说的,哼……” “那女人……有跟你父亲做过什么亲热的举动吗?” 小涛左脸揪起,显出了不耐烦,但还是想了一下,“没有。” “他们有说过什么话吗?” “好像是说了,但距离太远了我没听到。” “后来你有问过你父亲这件事情吗?” “没问。他也没提过。” “既然是这样,你怎么就能肯定你爸爸有外遇呢?” 小涛抿了抿嘴唇似乎想反驳,丁潜说:“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父亲看起来确实隐瞒了这件事。不过,这也并不能证明他跟那个女人有染,毕竟你也没有主动跟他提过这件事。你得知道,成人的人际关系远比学校复杂的多。不是说男女单独见面就一定有那方面问题,你爸爸真要出轨,怎么着也不会在自己家门口跟情人见面吧。难道他就不怕被你和你妈妈或者邻居们看见?或许是其他方面的矛盾也说不定,你这样下结论太武断了……” 丁潜一番话明显触动了小涛,他沉默了一会儿说:“那天晚上,我爸好像在跟那个女人争吵?” “争吵?” “嗯,我当时躲在楼门后面,他俩站在路对面的花池边。我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感觉那个女人说话很急,声音也很尖。我爸偶尔接一句话,声音低沉,好像也有些生气……” “后来呢?” “他俩聊了几分种就分手了。我看见那个女人快步往小区外面走,似乎很生气。我还以为我爸会去追她,但他……只是站了一会儿,然后就转身回楼了。我赶在他前面上楼回了家,他没有看到我。” “之后,你父亲也从来没跟你和你妈妈提过什么女人?” “没有。”小涛摇摇头。 徐英也跟着摇头。 “说句实话,我丝毫看不出这个女人跟你父亲有什么暧昧,但是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倒确实挺让人怀疑的。” 郭蓉蓉插嘴:“孙玟在自杀前就曾经不止一次深更半夜离开宿舍,不知所踪。这一点似乎也跟曾良杰很相似。” 画抽象画,半夜外出……两个人素不相识的人在自杀前居然有如此多相同的怪癖,这简直是闻所未闻的奇事。 “这个暗地之中与曾良杰见面的女人会不会跟他自杀有关系呢?”赵刚毅突然冒出一句。 所有人心头微震。 “小伙子,你告诉我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赵刚毅迫不及待的问小涛。 “半个月前,那天是星期一。” 赵刚毅紧接拿出蒋雨馨的照片伸到小涛面前,“你那天晚上看到的是不是这个女人?” 小涛仔细看了看,不确定的说,“我没太看清楚那个女人,只模模糊糊看见她的侧影,年纪不是很大,好像20多岁,跟照片上这个女人差不多。” “半个月前,她刚到蓝京,演唱会还没有开始,也没有人怀疑她,完全具备作案时间……”赵刚毅仔细计算,就像嗅到了猎物的气味,双眼冒出绿火苗。 “先不要马上下结论。”丁潜一眼看出他的心思,“刚才经过小区楼下,我注意到很多地方都有电子监控,不如去查查再说。” 赵刚毅盯着瞅他一眼,没说什么,径直走出书房,离开曾良杰家。 他现在迫不及待要查出这个女人。 其他几个人随后也来到楼下,与赵刚毅一起寻找电子眼。 小涛指着楼门斜对面的花池旁,“当时他们俩就站在那棵丁香树前面。” 那个位置并不算很隐蔽,恰好不远处就有一个监控摄像头。按照小涛所描述的两个人当时站立的位置,摄像头正好能拍到那个女人的正脸。 赵刚毅尤其兴奋,马上去找社区保安调监控录像。 “两星期前的星期一,凌晨1点钟”,这个时间范围还是很容易确定。 狭窄的监控室里,赵刚毅,郭蓉蓉和丁潜三个人聚精会神的盯着屏幕上略显昏暗的图像。 赵刚毅精力格外旺盛,亲自操控监视器旋钮,时不时的快进录像,后退录像……眼睛紧盯着屏幕,生怕漏掉了一点儿东西。 丁潜和郭蓉蓉虽然没他这么夸张,心里也都悬着。 到目前为止发生了三起诡异的连环自杀事件,丁潜怀疑这背后隐藏着某种神秘力量,郭蓉蓉现在也开始感觉到了。而唯一的嫌疑人蒋雨馨根本不具备作案能力。 就在没有头绪的时候,曾良杰的儿子提供了这个重要线索。 丁潜和郭蓉蓉都觉得这个神秘女人很可能跟这几起自杀事件有关,但究竟是什么关系,那就很难猜测了。 “找到了。”赵刚毅兴奋的脱口而出,熟练的转动旋钮,把视频定格在一个画面上。 他指着屏幕中一栋楼的楼门,对丁潜和郭蓉蓉说:“看到没有,这个人就是曾良杰。” 视频时间显示在凌晨1点13分。 曾良杰刚走出住宅楼。 赵刚毅按下播放键,众人的目光随着曾良杰一起走过门前的小马路,来到对面花池前站下,背对着摄像头……时间逆流,瞬间回到了那一夜…… 曾良杰站在花圃旁,翘首望着前方,双脚不停的在原地搓动,似乎有些焦躁不安。 右上角的时间数字飞快的流走……过了大约两分钟,远处黑魆魆的马路上隐隐冒出一个白色的身影,乍一看有点儿瘆的慌。 白影子悄然接近,直奔曾良杰的方向走来。 曾良杰向前迎了几步,站在了一棵丁香树下停住了。 那个白色的身影径直走到他面前。 “啪!”赵刚毅手疾眼快按下暂停键。 白色身影顿时被定格了。 细看,是一个穿一身白色连衣裙的女人。 第8章“教死”老师(2) 女人正好面朝着监控摄像头,由于距离远,长相看得不是特别清楚。 赵刚毅又掏出了蒋雨馨的照片,仔细与屏幕上的女人对比,还回头对郭蓉蓉和丁潜说:“你们看看,是不是有点儿像?” 丁潜说:“先入为主的意识可以提高办事效率,但也经常造成判断失误。” 赵刚毅白楞丁潜一眼,脸气得都鼓起一块。 郭蓉蓉不能眼看两个人打起来,“这个不是问题,我一会儿找个技术人员过来,把清晰度调高就能看清楚这个女人的长相了。还是先看录像吧,看看这两个人见面要干什么?” 赵刚毅懒得跟丁潜计较,继续播放监控录像。 白衣女人与曾良杰在一起待了能有十分钟,整个过程两个人都在说话,女人不时地比比划划,曾良杰背对摄像头站在那里,完全看不到他的脸。他们聊着聊着,突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白衣女人拂袖而去,似乎很十分生气。 曾良杰站在原地,凝视着女人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不知道心里想些什么。 “要是能知道他俩说什么就好了,说不定能帮咱们找到曾良杰自杀的原因呢。”郭蓉蓉很不甘心的说。 可惜这种监控只能记录图像。 “应该是这个白衣女人有急事找曾良杰。”丁潜说。 “你怎么知道?难道就不能是曾良杰主动找她的?把她打电话约来,然后先下楼等她。” “这个女人在刚跟曾良杰见面时候,上身前倾,左脚向前半步,保持着前进的姿态,这表明她心情迫切,有重要的事情找曾良杰。” “大半夜的能有什么事情找他?” “看起来这个女人很无助。她一开始说话的姿态下巴内收,抬起眼睛向上看着曾良杰,露出纤细的脖子。两只手臂也不自觉的紧贴着身体。眼睛的表情显示粗渴望被同情与关注,身体紧缩表现出紧张不安,渴望保护。不过……曾良杰反应倒是很冷淡。” “何以见得,视频里连他的正脸都没拍到……”赵刚毅忍不住插话。 “看不见正脸,但从背影也能大致看出他的姿势——身体僵硬的站立,双手叉腰。这是对对方表示不赞成和争论的态度。我猜曾良杰对这个女人的到来很不欢迎。他俩的交谈事实上也确实出现了争论。所以,女人的手势挥舞的频率越来越快,头也随着手臂在微微摆动,由最初的无助发展成愤怒的争吵,到最后拂袖而去,说明他们的谈话完全破裂。” 赵刚毅简直不能相信,仅从10分钟的录像里就能看出这么多信息。而丁潜还说的有理有据,让他无从反驳。 “难道蒋雨馨跟曾良杰之间还有什么瓜葛吗?”他冷不防冒出一句。似乎自言自语,又似乎在问丁潜。 “……” 在没有看清楚监控中那个女人的长相之前,丁潜不想跟他做无谓的口舌之争。 …… …… 钟开新接到郭蓉蓉电话,不久之后就赶到了梧桐园小区。 他把监控视频导入随身携带的笔记本电脑,调试了一会儿,“好了。” 所有人都凑到电脑前,钟开新用鼠标拖动软件里的工具条,把白衣女子的远景拉成近景,人脸也逐渐清晰…… 当屏幕上清楚的呈现出白衣女人的五官相貌时,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这个女人是谁,长得还不错啊。”钟开新随口问。 丁潜揶揄的瞧着赵刚毅,“赵队长要不要再把照片拿出来比比啊。” 哪里还用比,除了瞎子都能看出来,视频里这个女人跟蒋雨馨完全是两个人,只是年纪上相仿。 赵刚毅红脸膛窘的跟紫茄子一样,绷着脸不吭声。 郭蓉蓉仔细端详着屏幕里这个白衣女人,她五官细致,眉眼生动,长相还算不错。只是这个女人的神情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怪,眼睛瞪得浑圆,目光古怪,眼神里似乎隐藏着什么东西,让人看着有种说不出来的别扭。 她抬头看了看丁潜,发现他也在研究女人的表情。 “你能看出她在想什么?”郭蓉蓉问。 “我又没有超能力。”丁潜耸耸肩膀,“如果我能看见曾良杰的表情,或许还能对比猜猜……不过好像这两个人之间存在着某种不为人知的秘密。这个女人很紧张,也很焦急,明显是知道一些事情,但不知道是不是跟曾良杰自杀有关。” 钟开新冒出一句,“你们不是说曾良杰还有一个电脑有密码打不开吗,电脑在哪儿,我去看看,没准儿还能发现一些东西呢……” …… …… 登录密码这种东西在钟开新眼里是小case。 没用五分钟就,他就打开了曾良杰书房里的苹果电脑,里面的东西装得可真不少,不过清一色的都是学术论文和参考书籍,还有他与企业合作的项目研究,都被分门别类,有条理的归纳起来。 唯一的娱乐就是f盘里的十几部电影,都是一些名字古怪,情节晦涩的电影。还有几十部国际象棋的比赛实况讲解和fifa世界杯决赛实况录像。 一台个人电脑就是一个人扩展的大脑。 大致能反映出一个人的性格。 曾良杰明显就是那种高层次高智商的学者风范,无论是境界和人生目标都在常人之上,普通人不太容易理解。 “真难想象,这样的人会自杀。”郭蓉蓉说,“换成是我,光是他电脑里这些书就够我研究好几辈子了,哪还有功夫想自杀?” “像这种思维缜密,形式有条理的人通常确实不太容易自杀。”丁潜承认,“不过他总该在什么地方留下点儿痕迹才对……” 他们正在聊天,钟开新随手敲开一个名字为“无题”的mp4文件。 打开视频,开头是一段冗长的黑幕。 仿佛由远至近传来一阵越走越近的脚步声,鞋跟清脆,似乎是高跟鞋。脚步声响了很久,却迟迟不见人出来。 “这都是什么电影啊。知识分子的口味都这么古怪吗,简直比动作片还重//口……”钟开新等得不耐烦,随手要关掉。 “再等等……”丁潜拦住他。 第8章“教死”老师(3) 话音刚落,一个身穿白色连衣裙,长发披肩的女人从黑色的背景中出现,缓缓走到屏幕前方。 她的脸上戴着令人生畏的鸟喙面具,只能从头发的颜色看出她是东方人。 “这是新出的恐怖电影吗,怎么连我这个电影迷都没看过,你们看过吗?”钟开新问其他人。 没人看过。 甚至连这么古怪的开场方式大家都闻所未闻,更无从想象这个电影到底要讲什么故事。 就在大家错愕的表情中,面具女人面对镜头深深鞠了一躬,用温柔的声音开始讲话。 她说的话没人能听懂,但是发音大家都耳熟——她说的是日语。 在她说话的同时,屏幕下方出现了翻译字幕: “大家好,初次见面,我是“教杀”老师,请多多指教……” “教杀老师?这是什么破名字?翻译错了吧?”郭蓉蓉说,可是接着往下看,她就有点儿笑不出了。 教杀老师继续用温柔悦耳的语调说道:“现在的生活让我们每个人都充满了无力感,存在与不存在都无所谓。三岛由纪夫曾说:‘“日常生活”比战争还要恐怖。我们总是一忍再忍这种“令人颤抖的恐怖日常生活”。为的是能带来莫名其妙的“安定未来”。一路上步步为营,小心翼翼的避免方向有所偏差。’这是无力感产生的根源。抱着这种无力感,步调缓慢的反复做相同事情的我们,一点一点忘掉‘真正活着的真实感’。已经渐渐忘记了自己活着还是死了。你有感觉自己是‘活着’吗?现在,生与死之间,只不过被一个细得几乎看不见的界限隔开而已……因此,‘生命很重要,所以不可以自杀’、‘只要还活着,一切总会有转机’这类话早已经不再有任何说服力……” “……是的,要死也可以。如果上班或上学,活着很不舒服的话,很无趣的话甚至还很痛苦的话,是可以跨越细的快看不见的界限去寻求死亡,任谁都无法阻止。反正活着,一切也不会有所改变。因为你闭着眼睛就能想到,自己一辈子会发生什么事……你的人生大致是在出生地念小学和中学,上补习班,为考试读书。然后进入一所大学浑浑噩噩玩了四年后进入某家公司上班。男性的话二三十岁结婚,生子。可能换几次工作,最高爬到经理或局长的位置。六十岁退休,之后的十年或二十年过着享受自己乐趣的生活,最后死亡。顶多就是这样。而且令人绝望的,这竟然是最能让人安心的理想人生了……” “……在这样的状况下,平凡活着已经没有什么重大意义了。自杀反而是相当积极的行为……” 如果把最后一句话作为第一句,恐怕所有人都会认为荒唐透顶。然而,当这个带着鸟喙面具,自称教杀老师的女人一番话说完,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简短的一番话,竟如同锋利的匕首刺中了每个人的要害。 如今的世界,如今的人生,又何尝不是她所说的那般无聊空虚?愚蠢的生,愚蠢的死,就像一条条围着瓶子不停转圈的虫子,生命的意义就是永远爬一个没有任何意义的圆圈。 所有人都在瞬间产生了迷失。 教杀老师身后的黑色背景突然消失了,切换到了一个普普通通的房间里,只有一张桌子和一把靠背椅子。椅子上端坐着一个拿着杯子微微发呆的男人。 就在众人暗自猜测这间房子是在中国还是日本,或者是其他什么地方,教杀老师又说话了—— “如果能成功的话,吃药是最佳的自杀手段。不过自杀未遂的情况很多,及准备时间过度费时是一大问题,痛苦的程度因药物不同而异。不论什么药物,基本上都有‘会产生作用的量’和‘中毒量’及‘致死量’。值得注意的是,最应该避免的是将服下的药物吐出来。由于大幅地超量服用,呕吐出来也是很自然的事。所以,掌握适量是非常困难的。阻止呕吐当然也有方法,只是加强消化器官的吸收,就像对症疗法那样。对因生理的拒绝反应而呕吐出来的,则无方法对应。总之,只有朝‘致死量’努力服用,哪怕只是再多吃一片……” “……为防止呕吐,最简单有效的药物自杀方式是静脉注射。将药物放在铝类的东西上用火烘烤使其融化,或用热水溶解变成水溶液,然後用针筒向静脉注射。这样的话,当然不会呕吐,而比肠胃吸收的作用更大, 药量也少得多。如果针筒内混入空气,脑血管也会发生空气栓塞而死亡……” “……不想注射而想服用药物去死的人,就有必要事先调整一下胃的状态了。为了更快地吸收药物,有效地引起急性中毒,胃里就不应留有食物。但如果过于空腹,会产生反应过敏而呕吐,掌握它的分寸是很难的。在决定自杀前的一小时左右应该喝杯红茶,吃一点干奶酪,然后将药物混在布丁或奶里,加些蜂蜜,可有助于吞服……同时喝点酒也是必要的。据说,酒对中枢神经产生作用的药物具有相辅相乘的效果,对任何药物都可加速溶解速度,并用时的效果可提高百分之五十……” 就在教杀老师讲述的同时,身后坐在椅子上的男子,伸手拿起放在桌上的几粒好像冰糖似的东西放在杯子里,加了半盒牛奶,一勺蜂蜜,仰脖喝下。 几秒钟之后,男人的身体忽然开始剧烈抽搐,从椅子上跌到地上,身子仍在不停抖动,很快口歪眼斜,嘴里吐出了白沫。 教杀老师无动于衷的站在那里,都没有回头看一眼,那个男人就死在了她脚边,两个凸瞪眼珠子一动不动的凝视着她的高跟鞋。 教杀老师最后作总结,举起了白板,上面写着—— takingmedicine 药 物: 痛苦指数:4 麻烦指数:4 死状指数:3 牵连指数:2 冲击指数:0 致死指数:3 …… 第8章“教死”老师(4) 钟开新实在有点儿看不下去了,“这是电影吗,怎么拍的跟真事儿似的,那个男真死了吗,我看得都有点儿反胃了……” “我和丁潜好像见过这个。”郭蓉蓉若有所思的望着屏幕。 “这是刚流行的电影吗?” “这好像不是电影。我们是在发生第一起自杀事件的房间里见过类似的东西。” 赵刚毅禁不住插嘴,“你是说在马明扬家里?我怎么没见过?” “怎么,难道赵队长还没有看过马明扬的电脑吗?如果你看过了,就不会这么惊奇了。” 赵刚毅面露尴尬,硬着头皮问:“马明扬的电脑里也有这个视频吗?” “他电脑里的不是视频,是文字说明,专门介绍如何上吊的。还有第二起自杀事件里的孙玟,以及眼前的曾良杰,他们在自杀时,身上都带着类似的文字说明……对,就是这个,开心,往回倒倒……”郭蓉蓉说着说着一指屏幕,提醒钟开新,不知道看见了什么。 众人看向电脑,此时的画面已经切换到另外一个场景,看起来是一个废弃的空旷仓库。 带着鸟喙面具的教死老师依然温柔娴静的站在屏幕前。 在她身后有四个人在仓库里来来回回的忙碌。 他们是两男两女,正在往仓库中央的空地搬凳子,似乎要做什么,一边还嘀嘀咕咕有说有笑。教杀老师悦耳的声音这时候又响起—— “接下来给您介绍一种更能安然地、可靠地而且简便地自杀方法——就是hanging,上吊。它是确实、简单、无痛苦三部曲,不分男女老少压倒性的广受喜爱,堪称为‘自杀之王’……” “对,就是这个。”郭蓉蓉兴奋的说,“在赵刚毅电脑里有一个叫‘完全自杀手册’的说明,里面写的话就是这个女人刚刚说过的。” 众人聚精会神的继续听教杀老师往下说:“……准备工具:电线、皮带、绳子,只要能缠到脖子上,什么可以。不过,要尽量挑选柔软而能贴在脖颈上的。如百货公司包装用的塑胶带等,即使对一百多公斤的人来说也是很足够的了。如果使用钢丝等一类具有切断力的东西,可能发生割断头颈的情况……接下来,为了打消您对上吊自杀的顾虑,我要详细解释一下上吊致死的经过……第一阶段,头脑嗡嗡发热,出现耳鸣,伴随着眼前出现闪光。同时,知觉开始模糊起来……” “完全一样。”丁潜说,“我想,马明扬电脑里发现的那段上吊自杀说明,很有可能就是从这段视频里摘抄下来的。不仅是他。孙玟和曾良杰的自杀说明应该也是从这里摘抄的,连叙述的风格都一模一样……” 就在丁潜说话的同时,视频里又发生了令人瞠目结舌的情景—— 教死老师身后那四个人已经开始tuo衣服了,他们从外到内一件件tuo下所有衣服,面对着镜头,脸上看不到丝毫羞耻。 他们把tuo下的衣服整齐叠放好,放在凳子旁边,面带微笑的彼此看看,好像在做一件多么有趣的事情,然后一起爬上凳子,站在上面。在仓库棚顶的钢梁上,事前已经挂好了四条绳套。四个人一起把头伸进了绳套里,几乎同一时间蹬开了脚下的凳子…… 郭蓉蓉急忙别过脸,不忍往下看。 而其他人却眼睁睁的看着这最骇人的一幕发生在眼前。 刚刚还有说有笑的四个人眨眼之间就悬吊在半空,无助的扭动身体,鱼一样濒死挣扎着…… “第二阶段,全身引起痉挛。据说,手部作划水动作,脚部作走路的动作,”教杀老师平静自然的继续讲解着,“然后双手双脚的肌肉开始抽筋后又全身挺直抽筋。这一阶段是一分到一分半钟。男性在此时xing器会bo起,并射jing。第三阶段,已经是假死状态,大小便和精ye溢出、眼球突起、呼吸停止。这期间约一分钟,所以到达这种地步只三分到三分半钟。在此阶段心脏仍在跳动,如被发现也有可能救下一命。此后,心脏会跳动约十分钟,心脏一旦停止跳动就没有获救的希望了……” 伴随着她的讲述,那四个悬挂在绳套上的人做着惊人相似的反应,直到他们彻底静止不动了,刚好三分钟。其中两个男人还出现了bo起现象…… 丁潜和赵刚毅这帮人平时也没少见各种凶案中横死的尸体,但都远远不及眼前发生的震撼。 这是眼睁睁的看着一个鲜活的生命被揉碎的全过程。 无论讲解者还是自杀者,对于生命的蔑视更加令人心寒。 “第一起自杀事件那四个人就是完全模仿这个视频自杀的吧,”丁潜说。“我看总时长将近2个小时,应该全部都是介绍各种自杀方式的。我看这个视频倒是应该称作完‘全自杀手册’更恰如其分。” “这个‘教死老师’的意思就是教人如何弄死自己呗?居然还有这么冷血变tai的女人!!”郭蓉蓉义愤填膺,“我一定要抓住她。我管她是日本人还是什么人……” “万一这份视频是从日本流入我们国家的,那是日本警方的事情,你纯属多余操心。” “我看这个女人倒不像是日本人,”赵刚毅盯着视频里戴着鸟喙面具的女人,突然语出惊人。 丁潜看了看他,“赵警官,你不会又觉得这个戴面具的女人是蒋雨馨吧。我可以向你肯定,她从来没有学过日语。即便我们听到的解说不是本人直播,是后加上去的。蒋雨馨也不可能把口型对得这么好,这个教杀老师的日语水平绝对不差。” 赵刚毅面色阴沉的盯着丁潜看了一会儿。 在蒋雨馨的问题上,两个人明争暗斗,屡次冲突。 “别太自以为是了,丁潜,“赵刚毅说,“你以为你是心理医生,就一定能看出我的想法吗?你错了。我现在根本就没怀疑蒋雨馨。”他忽然伸手按下空格键,暂停了视频。 画面停留的位置刚好是教杀老师的特写。 第8章“教死”老师(5) 赵刚毅指着屏幕上的教杀老师说:“我注意到了这个女人穿戴上的细节。她戴着鸟一样的面具,把自己打扮的造型古怪,所以你们都没注意到其他。” “你是指……” “当然不是面具了,那玩意儿把脸挡的死死的,根本看不到她长什么样。我指的是她身上穿的连衣裙,难道你们都没发现这条裙子很眼熟吗?” “眼熟?!”丁潜稍微想想,“你是说她穿的裙子和曾良杰私下里见面的那个女人穿着连衣裙有些像?” “不是有些像,而是一模一样的连衣裙。” “有吗?我记得监控里那个女人穿的是白色连衣裙,而这个教死老师穿的是米色的裙子,两种颜色吧。” 郭蓉蓉和钟开新的看法也跟丁潜差不多,这两个人的裙子样式虽然相近,不过颜色上感觉不太一样。 “那只是你的错觉,我爱人在交通队工作,整天净看监控录像了,久而久之,我对这东西也都熟悉了。你们看到的监控录像只有黑白两个颜色,不同的颜色只能靠颜色深浅来代表,但是像米色和白色这种接近的颜色,监控是分不清的。你们只是出现了错觉,以为那是白色,其实不是。刚才在物业保安那儿看监控录像时,我有仔细辨认过那个女人的衣服样式,针脚与教死老师的连衣裙完全一样。当了这么多年刑警,我这点儿眼力还是有的。” 赵刚毅一番解释让大家豁然开朗,其实也不是多复杂的难题,但丁潜他们确实疏忽了。反而让平庸却踏实认真的赵刚毅发现了一个重要线索。 “我觉得这个戴面具的教杀老师极有可能就是与曾良杰见面的那个白裙子女人,这样就好解释她和曾良杰之间的关系了,而且就在她找曾良杰之后不久,曾良杰便自杀了。这些事情全都能串联在一起。” 赵刚毅的推测相当大胆,但也顺理成章。 “我们必须马上找到这个女人!这就是破案的关键!”赵刚毅信誓旦旦的说。 其他人也都没有异议,不管是谁主导侦破,只要能及早破案就好。 郭蓉蓉马上把曾良杰的妻子徐英叫进书房,让钟开新从笔记本里调出曾良杰和白衣女人见面的视频,让她认认这个女人。 徐英端详着那个女人瞧了半天,摇摇头,“我不认识她,也从来没见过她。” 明知道这个女人的长相,却查不出身份可有点儿麻烦。 郭蓉蓉说:“那就查所有小区监控,我就不相信她大半夜跟个鬼魂似的穿一身白衣服,只有一个摄像头拍到了她。” 有钟开新在,查监控这种事要容易得多,他根据已有的监控录像,推测了那个女人进出小区最可能行走的路线,把沿路的监控录像都检查了一遍。果然发现了白裙女人的踪迹。 监控录像显示,她进出小区时十分得谨慎,一边走一边不停的往四处张望,生怕被人发现似的。 单单是这些还不够,郭蓉蓉他们需要的是能继续往下调查的线索。 “有了。”一直盯着监控视频的钟开新忽然兴奋的说道。“她是打出租车离开的。” 小区大门上的监控摄像头正好拍到了这个女人上车的情景,由于她身穿白色连衣裙,又是在半夜,所以十分显眼。 “能看见车牌号吗?”郭蓉蓉忙问。 “没问题。”钟开新找好角度,把出租车图像放大,“x……a……21871。” 锁定了出租车,调查稳步推进,警方顺藤摸瓜,很快找到了出租车车主,是一位姓王的师傅。 王师傅对两周前拉的那位女乘客还记忆犹新,“她是在五马路信号灯那儿拦的车,让我把她拉到梧桐园,又让我在小区外等她半个小时,她是答应多给我50块钱酬谢,我才勉强同意的。要不然,我可不想等她。” 郭蓉蓉感觉他话里有话,“这个女人有什么问题吗?” “我也说不好,她本来就穿一身白衣服,上了车便一言不发的坐在车后座上。我偶尔从后视镜看她一眼,发现她就像有点儿神经质似的,自己在那儿嘟嘟哝哝,不知道在说什么,看着还真有点儿让人发毛。我试着跟她搭话,她就像没听到一样,根本不搭理我。” “那她离开梧桐园之后,你把她送到什么地方了?”郭蓉蓉问。 “蓝京工程学院。” “工程学院!?” 这个消息可是始料未及的。好像转了一圈又转回来似的。 这个神秘的白裙子女人居然会在工程学院下车。莫非她和曾良杰在同一所大学? 那她究竟是老师,还是学生呢? 第9章最漂亮的死法(1) …… …… 被窗帘完全遮挡住光线的黑暗房间里。 一双手在笔记本键盘上飞快打字—— “第6个自杀者” 姓名:曾良杰 职业:大学老师 自杀方式:触电 复杂程度:极难 完成效果:完美 预计第7个自杀者…… 写到这里,那双消瘦的手停住了。 坐在黑暗中的黑影喃喃自语:“第7个……第7个……选谁好呢?” “竖锯。”仿佛有个声音在耳边低低响起。 那双幽暗的眼睛闪烁出鬼魅的光亮,“对,就是他!” …… …… 坐在郭蓉蓉对面的瘦男人盯着笔记本屏幕上的放大图片瞅了半天,标准的鞋拔子脸都快拧成了麻花,迟迟不发表看法。 “怎么样,吕院长,能不能想办法把这个人找出来?”郭蓉蓉问。 吕院长为难的直咂巴嘴,“不是我不想配合你们警方。你要知道,蓝京工程学院师生有上万人,你们又不知道名字,光靠一张照片,让我如何找?” “这个不是问题,我们可以多复印一些照片,你发到每个系的老师学生手里,只要视频里这个女人是这所学校的,我相信肯定有人能认出来。看年纪她不是很大,要么是刚毕业的新老师,要么就是你们的学生。” “这个啊……”吕院长更显为难,“如果她是我们学校的还好说,如果不是的话,风言风语传出去了,那影响就太不好了。” 丁潜插了一句:“你们学校都已经自杀了一个教授了,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吕院长脸色变得十分难看,语气也有些恼怒,“那是他个人的事情,跟我们学院毫无关系。再说你们提到的那个女人,我觉得也未必就是我们学校的,她只是让出租司机把她拉到学校门口,又没说进校园,也可能她家住附近呢。我觉得几位警察同志最好先调查清楚了,再下结论……” 吕院长摆出一副不合作的态度,让郭蓉蓉很为难。他的怀疑未必全无道理,如果强行调查,撕破脸双方都不好下台。 正在左右为难,出事儿了。 一个四十多岁的女老师急匆匆的走进院长办公室,就像没看见郭蓉蓉他们一样,迫不及待对张院长说:“院长,有件事儿我不得不跟你说,我们系有个女生刚才来我办公室找我,说有人要杀她。” “什么,你再说一遍,孙主任?”张院长简直有点儿不相信自己耳朵。这怎么倒霉的事儿一件挨一件? “有个女生说有人要杀她!她现在就躲在我办公室里,不敢出屋了,” 吕院长有点儿尴尬的瞥了眼郭蓉蓉他们,对孙主任说:“你搞清楚状况了吗,会不会是男女学生感情纠纷,言语上吓唬吓唬啊。这种事儿没必要大惊小怪!” “不是那么简单的,您还是亲自过来看看吧,我怕出大事儿。” 孙主任急得满脸是汗,看样子情况确实很严重,吕院长也不敢怠慢,跟她一起赶去了自动化系。 郭蓉蓉和丁潜、赵刚毅也都有点儿好奇,尾随跟来。 一走进系主任办公室,就看见一个女学生蜷缩在办公桌旁的椅子上,脸色惨白,身子还微微发着抖,明显是被吓得。 郭蓉蓉还留意打量一眼面前这个女生,要是能碰运气正巧碰上他们要找的那个女人就最好了。但她实在是想多了,一打眼就能瞧出这个女孩长得跟视频里那个白裙子女人相去甚远。 “王芳,你把事情原原本本再跟吕校长说一遍。”孙主任对女生说。 王芳抬头看了看眼前几个人,吞咽一口唾沫,“是贾羽珺要杀我。” “贾羽珺是谁?”吕院长揪着眉心问。 “我同学,本来是我闺蜜……” “你是说贾羽珺是个女学生?” “嗯。” 吕院长感到很意外,“她为什么要杀你?不会是因为男生吧?” “不是的,贾羽珺……贾羽珺她……她疯了。” “疯了?!”蓝京工程学院怎么说也是个二本,考到这里来的学生还能说疯就疯?吕院长感觉面前这个女生看起来倒有点儿不正常,“我说王芳同学,如果和其他同学有什么矛盾只要多沟通就能解决,实在不行还可以找导员帮助调节。同学之间要和睦相处,互相尊重……” “不是的,院长,贾羽珺真是疯了。她整天净逼着我给她画乱七八糟的东西。刚一开始我以为她想捉弄谁,就答应帮她画几幅。可是,一画起来就没完没了,画不好,她还跟我起急。到后来,她干脆都不让我上课,天天逼着我给她画。我今天早上跟她说我不画了。她掏出水果刀威胁要杀我,我吓的赶紧逃出寝室。她的样子太可怕了,一点儿都不像个正常人……” 吕院长完全听糊涂了,这件事听上去也太荒诞了。可是王芳的表情又十分认真。究竟是那个贾羽珺疯了,还是眼前的王芳疯了。 “我问你。”丁潜忽然插嘴问王芳,“你说贾羽珺让你帮她画画,都画得什么?” “我也叫不出来是什么,反正就是在纸上胡乱画一堆线条。越复杂越好。” 丁潜从报刊架上随便抽出一份报纸,从办公桌的笔筒里拿出一支笔递给王芳,“请你把贾羽珺让你画的画画在这上面。” “那我可记不住,太复杂了。” “那就凭大致印象随便画画。” 王芳有十分费解,也不清楚丁潜是干什么的,怎么突然让自己画画。 她拿着笔想了想,开始在报纸上勾勒起来。在外人看来,根本就是在纸上毫无章法胡乱的一圈圈画线,一条,两条,三条,四条……很快,报纸中间的区域出现了一堆乱线团。 丁潜看了看郭蓉蓉,郭蓉蓉看了看赵刚毅。 毫无疑问,曾良杰书房里发现的上百张抽象画无疑跟眼前这张画惊人相似。 郭蓉蓉急忙说:“贾羽珺现在人在哪儿,我要马上见她!!” 系主任把贾羽珺的班级导员叫到了办公室,让他马上把贾羽珺找来,导员出去找了一圈,回来说,贾羽珺今天没上课,也不在寝室。 她莫名其妙失踪了。 第9章最漂亮的死法(2) …… …… 王芳把郭蓉蓉他们带到了女生宿舍楼。 她们寝室里本来住着三个女生,其中一人因为生病办了休学,实际上现在只有王芳和贾羽珺两个女孩子住。 有了警察壮胆,王芳才敢回来。可是寝室里并没有人。贾羽珺根本没回来。 贾羽珺住在下铺,床单平整,书桌收拾的干净整洁,桌上还摆着一个卡通相框,里面是一个漂亮女孩嘟嘟嘴的萌照。 郭蓉蓉拿起相框只看了一眼,立刻就认出照片上的女孩正是和曾良杰私下见面的那个白衣女人。 她异常兴奋。只要能找到贾羽珺,就能查出曾良杰自杀的原因。 她还想到了另外一件事,回头问王芳,“贾羽珺会日语吗?” “她副专业学的就是日语。”王芳回答。 全对上号了。 看来那段自杀视频里戴鸟喙面具的“教死”老师十有八九也是这个贾羽珺。 只不过那段视频录制精良,拍摄手法相当专业,贾羽珺一个女大学生如何能有这么大的背景,现在还是一个谜。 目前的当务之急是尽快抓住她,这起离奇的连环自杀事件说不定就能水落石出了。 郭蓉蓉对赵刚毅和钟开新说:“我现在分头去找贾羽珺,绝对不能让她跑了。” 两个人表示同意, 丁潜问:“那我呢?” “你留在这里保护王芳吧,顺便查查贾羽珺的东西,看看能发现什么不。万一贾羽珺回来了,千万要留住她,实在不行就抓她。你这么大块头,对付一个小女生应该绰绰有余。” 她还真会安排,快赶上杜志勋了。丁潜也不好说什么。 不过说心里话,比起跟着郭蓉蓉他们茫无头绪的到处瞎跑,丁潜还是喜欢坐在这里等他们。 看郭蓉蓉他们离开寝室,王芳心里有点儿没底,问丁潜:“警察哥哥,你说贾羽珺还会不会回来?” “我估摸着应该是不能,那不是自投罗网吗,贾羽珺不会这么傻。” “可是,万一她精神不正常……” 丁潜瞅着忐忑不安的女孩,忽然被勾起了兴趣,问道:“你一直说她精神不正常,可我听你话里的意思,你俩之前还挺要好的。” “一开始我俩关系是不错。贾羽珺性格开朗,很会体贴人,我俩一直都是无话不谈的好姐妹呢。只是……只是后来……”王芳说着说着,变得有些吞吞吐吐。 “后来怎样了?” “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我也不知道,她变成现在这样是不是跟那事有关。” “什么事?” “她……她爱上了我们学校一个老师。”王芳说完,往门外瞅瞅,生怕门外有人偷听似的。 丁潜心跳微微加快,“那个老师叫什么名字?” 女孩轻轻咬着嘴唇,犹豫着要不要说。 “是不是叫曾良杰?” “……”女孩面露惊讶,没回答,但是肩头明显抖了一下。 丁潜了然,“是谁先主动的?” “是贾羽珺,她说那个男老师风趣幽默,有内涵,有男人味。” “曾良杰答应她了吗?” “一开始没答应,曾老师看着也不像那种随随便便的人,平时都跟我们女生保持距离呢,也不乱开玩笑。我想,他的拒绝让贾羽珺很不爽吧,她平时性格就很骄傲,长得又好看,通常都是她拒绝别人,还头一回被人拒绝了呢。她当然不肯罢休了,就一而再再而三的追求曾良杰。” “所以,曾良杰最终还是缴械投降了。” 王芳点下头。 丁潜全明白了。 在这件事上,他从一开始就猜错了。看来曾良杰的儿子怀疑的并没有错,他父亲确实出轨了,而且出轨对象还是自己的学生。 “这件事有多少人知道?”丁潜问。 “就我所知,只有我一个人知道。这种事情声张出去总不太好,贾羽珺还特别要我发誓为她保守秘密呢。” “他们是什么时候开始交往的?” “大概有半年多吧。他们都很小心,具体发展到什么程度,我也不是太清楚。贾羽珺从来也不跟我聊他们的事情。只是……”女孩似乎又想起了什么。 “只是什么?” “就在最近一个月左右,她忽然变得很不正常。刚开始,她神情恍惚,好几天都不上课,就是坐在床上发呆。我问她出什么事儿了,她也不吱声。我猜她可能是与曾老师分手了才这样,当时以为过两天就能好。后来突然有一天,她就开始在纸上乱画,画一团团的线,就像我刚才画给你们的那种画。就好像她脑子突然打错了一根筋,你根本不知道她到底想干什么,就是没完没了的画,问她也不告诉我……” 丁潜很震惊,“你是说贾羽珺自己也画了很多那种抽象画?” “是啊,画了很多呢。” “那些画现在还在吗?” “在啊,都在她柜子里。那里面还有我画的一些。” 打开贾羽珺的个人柜子,里面乱得一塌糊涂,裤/头、卫/生巾、旅游鞋,胡乱扔在一起,跟她整洁的外表截然相反。如果这能代表她的内心,那她现在一定处于一个相当混乱的状态。 丁潜随便一翻,就看见了许多张抽象画,画风与曾良杰完全一样,数一数足有好几百张之多。 丁潜发现这些画大致分成两堆,一堆胡乱的扔在一个一次性大塑料袋里,另外一堆则相对整齐的放在整理箱里。他每一堆画都抽出几张比较,并没有发现什么不一样。 “这些画为什么要分成两堆,你知道吗?”丁潜问王芳。 “哦,塑料袋里那些画都是作废了的。” “作废?!”丁潜费解,“我看这两堆画画得都差不多,难道还有好坏之分吗,贾羽珺是通过什么来判断的?” “这个我也不知道。”王芳说。 “她不是让你给她画过这种画吗?没说过什么要求吗?” “她倒也没有特别说过。她就让我把线条画得越复杂越好。”王芳伸手从废纸袋里拿出一张画,“这张画是她早先画的,线条还比较简单。她越往后画越复杂,一张纸上密密麻麻的全是线条,一张画能画半天。” 第9章最漂亮的死法(3) 王芳的话倒是提醒了丁潜,他回忆一下曾良杰画的那些抽象画,大致也是如此,虽然画的全是乱线,但有些画线条简单,而有些画线条特别繁复,能把人看得头昏眼花。 丁潜拿着贾羽珺的画陷入了沉思。 这些天,他已经无数次看到这些怪诞抽象的线条了,说实话,他丝毫不觉得这些画有什么艺术价值,但为什么这些自杀者都要在临死前拼命的画它呢,而且是由简单到复杂,画到最后,突然选择了自杀,仿佛这些画中蕴含着某种神秘能量,能把绘画人的灵魂从笔端抽走一般。 丁潜忽然心生一个古怪的念头——如果他也画这些线条,会不会最后也会自杀呢。 他不禁想起了曾良杰在自杀前,画在卫生间门上的那一大片乱线。此刻,他忽然能深切的体会到这个男人在在自杀前所饱尝的压抑和绝望。 “哦,对了。我忽然想起来贾羽珺让我帮她画画时,还告诉我一些事。”王芳看丁潜盯着画发呆,拍拍自己脑袋。“那些线条倒也不全是乱画的,是有些规律……” “什么规律?”丁潜心中一动。 王芳用手指着丁潜手里的画,“你仔细看,其实画上有些线条是交叉的,而有些线条是断开的。” “这我知道。我看出来了。” “还有就是任何两条线不能有两个以上的交叉点。这个你知道吗?” “……” “任何单独一条线不能有三个以上交叉点。” “……” “还有最后一条规定,线段要从中心开始画。” 丁潜指着手里的画问王芳,“那你说说,这幅画的中心在哪儿?” 王芳看了一会儿,用手指指,“看到了吗,有个像旋儿似的东西。这个就是中心。” 丁潜仔细辨认,这才注意到,在杂乱的线团中间有个地方有好几个线头,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他又拿起其他的画,按照这个方法寻找,果然都能找到所谓中心的位置,这也是每张抽象画的起始点。 丁潜问王芳,“这个画画的规则是贾羽珺定的?” “嗯。” “她没解释为什么吗?” “没有。她只是让我按照这些要求画,我问她多余的,她也不告诉我。” 王芳的话证实了丁潜之前的猜测是正确的。这些抽象画果然不是因为自杀者精神崩溃乱勾乱画的。他们直到临死前,精神状态都保持着清醒,他们完全清楚自己在干什么。 听起来难以置信,但这就是事实。 如今,丁潜发现了画这些抽象画的规则,思路受到了一些启发——所有被制定规则的事物都一定具有目的性。换句话说,这些自杀者并非平白无故的画这些东西,肯定有所图。 想到这,他不禁有些疑惑的看着王芳,“你确定贾羽珺让你画画时,没有告诉你为什么?” “当然啊,她只是让我帮她画。”女孩一脸懵懂。 她神情平静,微表情中没有透露出说谎的痕迹。 这就让丁潜更奇怪了,假如贾羽珺真是自杀视频里那个教杀老师,她让王芳画画肯定不怀好意,但为什么只是让她随便画呢。在丁潜看来,这些画画的规则还不足以诱人去自杀。而且看王芳的样子,也不像是想自杀的人。 为了以防万一,丁潜还是试探了王芳一下,“贾羽珺除了让你为她画画,还给你看过什么东西没有?” “我不太明白。” “比如说,让你看些恐怖的视频,或者告诉你一些关于自杀方面的知识?” “自杀知识?”王芳嘴巴张老大。 “嗯,就算不是视频,文字类的东西也算。” 王芳愣了几秒钟,恍然又想起来什么,“我好像见过过你说的那种东西,你等下……” 她在寝室里走了一圈,东张西望,忽然蹲到贾羽珺床前,弯腰往床底下瞅瞅,从床底下拽出一个绿色的小整理箱。 箱盖打开,里面放的都是一些书本,王芳翻了一会儿,拿出一个硬皮记事本递给丁潜,“这上面写的就挺吓人,不知道是不是你说的……” 丁潜接过来翻开一看,第一页的一段话牢牢的吸住了他的目光。 “如果能成功的话,吃药是最佳的自杀手段。不过自杀未遂的情况很多,及准备时间过度费时是一大问题,痛苦的程度因药物不同而异。不论什么药物,基本上都有‘会产生作用的量’和‘中毒量’及‘致死量’……” 这段话他并不陌生,教杀老师的自杀录像里,第一段讲解药物自杀的视频字幕就出现过完全一样的话。 “这是讲药物自杀的,她让你看过这段话?”丁潜问王芳。 “没有,是我看她偷偷往本子上记,趁她去厕所的功夫翻看了一眼,她发现以后还对哦发脾气了呢。” “她没主动让你看?” “没有,这么吓人的东西,她就算让我看,我也不会看的。这后面还有不少呢。” 丁潜往后翻,果不其然。后面还记录了好几种自杀方式。那段自杀录像他并没有看完,不过就他看到的那几段自杀视频已经能够和记事本上对上号了。其中至少有三种自杀笔录都是摘抄视频中的字幕。 不过有个疑问。 既然贾羽珺就是教杀老师,她又何必从自己的录像里摘抄自杀说明呢? 除非…… 丁潜掏出手机给打电话给郭蓉蓉,“怎么样,你现在找到贾羽珺没有?” “还没有,不过快了。我刚得到一个消息,说贾羽珺今天早上跑到留学生宿舍去了,从一个赞比亚学生那儿借来宿舍用。我正要赶过去看看消息属不属实。不知道这女人又想打什么鬼主意。” “我觉得你必须马上找到她,她可能随时都有危险。” “你什么意思?” “我们可能搞错了,她并不是自杀录像里那个教杀老师。她只是又一个自杀者。她现在在设计自己的自杀方案。” 手机那头的郭蓉蓉惊呼一声,“你不是跟我说笑呢吧,大叔,不带这么开玩笑的。” “我说的是真的,具体原因没时间解释了。你得尽快找到她!!” 第9章最漂亮的死法(4) “我知道,我知道。”尽管郭蓉蓉满心疑问,现在也顾不上问了。丁潜特意给她打电话,肯定有所发现。 她加快脚步,几乎一口气跑到了留学生公寓。 赵刚毅和钟开新不明就里,也跟着她一起跑来。 “什么情况?”赵刚毅喘口气问。 “贾羽珺可能是下一个自杀者,必须马上找到她。”郭蓉蓉说。 赵刚毅和钟开新都有点儿发懵,脑筋一时间还有点儿转不过来。 这个案子充满了各种不确定性,嫌疑人和被害人界限模糊,搞得郭蓉蓉他们就像没头苍蝇一样东一头西一头的乱撞。 留学生公寓与普通学生宿舍不挨着,是一栋独立的七层楼,里面是一个个公寓式的宿舍。有三人间和双人间,有独立厨房和卫生间,留学生可以在公寓里自己做饭。贾羽珺借用的房间是顶楼的一个双人间,平时住着两个赞比亚的黑人学生。 楼里有两台相邻的电梯和一个备用楼梯。 赵刚毅提议三个人分头行动,一个人走楼梯,另两个走电梯,把贾羽珺的逃路都堵上。郭蓉蓉和钟开新都同意了。 在没有真正见到贾羽珺之前,任何对她的断言都不过猜测。郭蓉蓉他们不得不多做一手打算。 郭蓉蓉用耳机跟丁潜保持通话,便于应对突发情况。 她乘的电梯最早到达7楼。 根据得到的消息,贾羽珺借的是707公寓。房门锁着。 郭蓉蓉从宿管那儿拿来了钥匙,她把钥匙插进锁眼,轻轻转动,打开了房门。 进门是一个正方形的小客厅,通往阳台的拉门拉着窗帘,两个卧室门都关着。把客厅围成了一个昏暗的黑匣子,显得十分压抑。靠墙有长沙发和茶几,墙上挂着一些古里古怪的非洲雕饰。 郭蓉蓉一进客厅就闻到一股说不出来是香还是臭的味道。 相对亚洲人,非洲人的体味较重,喜欢用些刺激性的香料掩盖,对于郭蓉蓉来说还有点儿不习惯。 客厅里没有人。 郭蓉蓉来到左边卧室,轻轻推开门,看见了衣柜、书桌和床,但是没有人。 她不禁疑窦重生。 眼前的情形让她也没法判断,贾羽珺究竟是有危险,还是憋着什么阴谋。 “你呼吸有些急促。什么情况?”耳机那头的丁潜很不合时宜的问她。 “我也不知道,我进公寓了,但还没有见到贾羽珺呢,说不定她根本不在这里……” 正说着,郭蓉蓉忽然倒吸一口冷气,止声了。 “怎么了?”丁潜忍不住问。 “我好像……听到有人在哭……” “有人哭?!” “你别干扰我。”郭蓉蓉竖起耳朵,仔细听。 果然是有人在哭,断断续续的传入耳中,听得有点儿让人起鸡皮疙瘩。 奶奶的,究竟是教人自杀的恶魔,还是无辜的自杀者? 郭蓉蓉从腰里拔出手枪,寻着哭声传来的方向找。找来找去,她发现哭声竟是从客厅的窗帘后传出的。 窗帘后是阳台,郭蓉蓉吸口气,一把拉开了窗帘,手枪顺势指向阳台,“不许动,我……” 后半截话没说出来。 她看见一个穿白裙子的女人正坐在阳台栏杆上哭。她瘦弱的身体微微摇晃,似乎随时都可能栽下去,情况十分危险。 “贾羽珺……”郭蓉蓉试着轻声呼唤。 女人缓缓走过头来,一张泪流满面的脸呆呆的望着郭蓉蓉。 郭蓉蓉瞪大了眼睛。暗暗心惊。 这个女人正是照片里见到的贾羽珺,但又不是她希望见到的那个女人。 她形销骨立,面露青筋,原本清秀的一张脸瘦的几乎只剩下一对眼珠子,直叫人害怕。 她与曾良杰偷偷会面才不到一个月,监控里的她还青春靓丽。短短两三周就变得了这样,在这个女人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你不要紧张,我是警察。”郭蓉蓉自报身份,先稳住贾羽珺。 贾羽珺止住哭声,神情漠然,没有任何反应。 “我问你一个人,想必你应该认识他。” “……” “曾良杰这个人你熟悉吧。” 贾羽珺瞪着那对凸鼓的眼珠,依然没有反应,就在郭蓉蓉怀疑她是不是脑子已经坏掉了,从她薄如纸片的嘴唇间发出低沉的声音,“他已经死了。” 那声音仿佛来自深渊,让郭蓉蓉感到一丝砭骨的寒意。 “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郭蓉蓉问。 “……” “他把自己活活电死了。” 贾羽珺无动于衷,塌了腮的嘴微微抽动,浮现出似是而非的冷笑,“他死的可真蠢。” 怎么说也是跟她谈过恋爱的对象,对方尸骨未寒,就如此冷漠,这个女人是冷血动物吗? 郭蓉蓉心里燃起一团火,也不再顾忌许多了,直截了当问女人,“我还向你打听一个人,你知不知道‘教死老师’?” 贾羽珺凸鼓的眼珠转向郭蓉蓉,“你也看过‘完全自杀手册’吗?” 郭蓉蓉心想:她说的“完全自杀手册”就是那个自杀录像的名字吧。 她继续问:“我问你,贾羽珺,你两周前是不是半夜去曾良杰家与他见过面?” 贾羽珺没回答,就像没听到郭蓉蓉的问题似的,重复自己刚才的话,“你也看过‘完全自杀手册’吗?” “你那天晚上都跟曾良杰说什么了,是不是跟他之后自杀有关?” “你也看过‘完全自杀手册’吗?” 贾羽珺重复到第三遍,郭蓉蓉实在忍无可忍,“你就是自杀录像里的教死老师对不对?曾良杰就是你害死的对不对?” “我是教死老师?!我是教死老师?!呵呵呵呵……”贾羽珺发出神经质般的干笑,笑着笑着,忽然收敛了笑容,问郭蓉蓉,“你也看过‘完全自杀手册’吗?” 郭蓉蓉都快被她折磨疯了,“我看过又怎样?所以我怀疑你就是教死老师!诱人自杀同样是犯罪!” 贾羽珺枯槁的脸上竟然流露出同情,她认真的对郭蓉蓉说:“你就要死了。” 第9章最漂亮的死法(5) 郭蓉蓉好悬气乐了,“我死不了,你放心吧,倒是你坐在那里很容易掉下去,你还是救救你自己吧。” 贾羽珺忧伤的说:“我救不了我自己。” 她说话东一句西一句的,毫无逻辑,看着确实不太正常。郭蓉蓉低声对耳机说:“我看这女的真疯了。” 那头儿的丁潜说:“你对她说,你是来救她的。” 郭蓉蓉按照丁潜的话,对贾羽珺说:“放心吧,我是来救你的。” 贾羽珺凝视了郭蓉蓉三秒钟,发出溺水似的shen吟,“你救不了我,没人能救我。” “我是警察,只有我才能救你,说说我到底怎么才能帮你?” 贾羽珺忽然从腿下拽出一个东西。原来她坐在阳台栏杆上,屁股底下还压着一个东西。 郭蓉蓉还没来得及看清楚是什么,贾羽珺就把那东西抛向她,郭蓉蓉本能的往旁边一躲,东西轻飘飘落在脚边,捡起来一看,是一张叠了两叠的白纸,里面夹着一支铅笔。 郭蓉蓉疑惑的把叠纸展开,目光落在纸上,不由得愣了愣。 纸上勾画着十几条弯弯曲曲、长短不一的线条,明显就是之前见到的那种抽象画,但是线条少了很多,似乎一幅画还没有完成…… “你画一个方格裙子。”贾羽珺说。 “什么?” “你不是要救我吗?”贾羽珺幽幽道,“那就用我留下的线画一条方格裙子。要求是,任何两条线不能有两个以上的交叉点。任何单独一条线不能有三个以上交叉点。还要像我那样从中心开始画……” 这是什么鬼? 郭蓉蓉差点儿叫出来,可是看贾羽珺满脸严肃,又不像在戏耍她。 “你能画出来吗?”贾羽珺问。 “我画不出来。就算我能画出来,画这么无聊的东西干什么?” “困住。” “你说什么?” “困住……我就得救了。” “困住什么?” 贾羽珺流露出失望的表情,不再回答,很突兀的问郭蓉蓉:“你知道最漂亮的死法是什么吗?” 郭蓉蓉实在气得不行,“你少胡扯了,贾羽珺,你扮成教死老师到处传播自杀录像,那些人都是因为受你蛊惑才自杀的。你当着警察的面胡言乱语,还想装神弄鬼的逃脱嫌疑吗,痴心妄想!” 面对郭蓉蓉发难,贾羽珺根本无动于衷。她往阳台下瞅了瞅,上身微微倾斜,那单薄的身子似乎随时都能坠下去。 “我感觉她要来真的。”钟开新不知什么时候也上来了,站在郭蓉蓉身后小声提醒她。 “我看到未必。”郭蓉蓉低声回他,“你仔细观察她,发没发现她一直都在打哆嗦。其实她很怕死,她不敢往下跳的,只是做做样子吓唬我们。” 钟开新仔细一看还真是这样,不过他还是有点儿顾虑,“她现在走投无路了,我们要是就这样冒冒失失的上去抓她,保不齐她就真往下跳了。” “那你说怎么办?” “我想到了一个主意。我现在下到楼下,从下面的阳台悄悄上来,你稳住她,分散她的注意力,我出其不意把她推进阳台,你上去按住她……” 这倒是个好主意。郭蓉蓉同意了。 钟开新悄悄溜出了房间,并没有引起贾羽珺注意。 那边跟郭蓉蓉耳机对话的丁潜还在贾羽珺宿舍里,只能从郭蓉蓉说话里猜测现场状况,他趁着郭蓉蓉不说话问她,“那边怎样了,贾羽珺搞定没有?” “还没有呢。”郭蓉蓉故意提高嗓音也让贾羽珺听见,“我们这位教死老师想要选择一种最漂亮的死法。” “最漂亮的死法?!”丁潜听着新鲜。难道这也是自杀录像里提到的?会不会在贾羽珺的记事本里就有这样的记录? 贾羽珺的记事本就在他手里,这样想着,他飞速翻看。 郭蓉蓉那边即兴发挥的对丁潜说,“她打算从7楼阳台跳下去。我想,当她在空中下落的过程中,肯定姿态十分优美,就像在飞翔一样,确实是挺漂亮,只不过么……这仅限于落地之前。等到她大头朝下掉在地上,脑袋和水泥碰在一起,那场面肯定相当壮观。你看见扔西瓜没有,我估计着就是那样,脑壳摔得四分五裂,飞出老远,脑浆子溅得到处都是……” 郭蓉蓉这是突发奇想,能说多恶心就说多恶心,把她自己说的都直反胃。贾羽珺更是吓得脸色惨白,双手死死扒住阳台栏杆,生怕自己掉下去。 郭蓉蓉瞧她那样子,心里有了底,开始慢慢朝她靠近。 关键时刻,丁潜却在耳机里打岔,“郭蓉蓉,我刚刚发现一个重要问题,你现在最好离开贾羽珺的宿舍,我正赶过来,咱俩商量一下在行动……” 都到了关键时刻,郭蓉蓉怎么可能放弃,再说,贾羽珺现在的样子自身都难保,还能有什么危害? 郭蓉蓉不能分心,索性拽掉耳机,继续劝贾羽珺,“贾羽珺,你要明白一件事,其实你的命只能掌握在你自己手里,没有什么能困住你,只要你想活着,你就能好好活下去,你连把自己摔得粉身碎骨都不怕,现实中又有什么难题能困扰你,也许一切还有转机……” “真的还有转机吗?”贾羽珺看似被郭蓉蓉说动心了,语气有些动摇。 “当然还有转机,即使你真是教死老师,那也不是没有转机,也许你还有立功赎罪的机会,你可以告诉我们还有多少人看过完全自杀手册,想要自杀的?” 贾羽珺有些摇摆不定了,郭蓉蓉趁这个机会,继续向她靠近。差不多已经到了一扑就能够到她的程度。 她已经准备就绪了,不知道钟开新那边准备的怎么样了。 她全神贯注的盯着贾羽珺,看着阳台栏杆上那个岌岌可危的瘦弱身影,她甚至觉得自己扑过去也能把她拽下来。 此时的贾羽珺似乎还未察觉她的意图,依然在做着剧烈的心理斗争。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的注意力突然转向了外面,目光凝滞在某个方向上,好像有什么东西牢牢的吸引住了她。 机会来了! 郭蓉蓉自信,以她的敏捷,完全用不着钟开新,自己就能把贾羽珺拽下来按住。 就在她马上要起动时,意外发生了! “啊——” 贾羽珺受惊似的大叫一声。 第9章最漂亮的死法(6) “你怎么了?”郭蓉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收住脚步。 贾羽珺闻声转回头,看到她的脸,把郭蓉蓉惊得不轻。 那张原本就瘦出颧骨的脸已经完全变形,眼白突然间扩大了几倍,目光里充满了恐惧,嘴巴大张,发出溺水般的喘息…… 她怎么会突然被吓成这样?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郭蓉蓉大声问。 贾羽珺嘴唇抽搐,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竖……竖锯……”她拼尽全力,吐出这两个字。 “你说什么?” “竖锯。” “什么意思,你能不能说明白点儿?” “啊——啊——”贾羽珺又开始大声尖叫,疯狂的抓扯头发。 她从阳台上滚下来,惊慌失措的往屋里冲,郭蓉蓉想拦没拦住,被贾羽珺撞了一个趔趄。贾羽珺摔个跟头,爬起来在客厅和卧室里东一头西一头的乱跑,一阵哭一阵笑。 “喂,你站住!” 郭蓉蓉拉住贾羽珺,想控制住她,被她奋力甩开,发狂的贾羽珺一头撞开了厨房门。 郭蓉蓉还要追,忽然被人从身后拦腰抱住。 她回头一看,抱她的人竟然是丁潜。 “你干什么,大叔?”她惊异不已,心跳提速。 “赶紧跟我出去!”丁潜一脸紧张。看不到浪漫,甚至还有点儿惊慌。 “放心,我马上就要抓住她了。”郭蓉蓉误解了丁潜的意思。 贾羽珺突然又从厨房里伸出脑袋,神经病似的朝郭蓉蓉大笑,“哈哈哈哈……” 笑声听起来更像哭。 她就像在故意气郭蓉蓉似的,郭蓉蓉心头光火,非要抓住她不可,却被丁潜拽着往外拖。“干什么你!” “别管她,有危险!!你没发现吗!!”丁潜朝郭蓉蓉喊。 话音刚落,厨房里突然爆炸!!! 火光瞬间把贾羽珺吞没! 巨大的气浪把客厅里的一切,连同丁潜和郭蓉蓉一起震飞! 丁潜清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地上,满屋子浓烟,到处都是肆虐的火舌。 郭蓉蓉就躺在他怀里,他用力摇晃她,郭蓉蓉咳嗽两声,也醒过来。 “快起来,咱们得赶紧跑!”丁潜大声喊她。 “脚,脚……”郭蓉蓉痛苦的呻吟着,似乎受伤了。 烟尘遮眼,丁潜看不清她伤势,感觉自己还好。于是急忙tuo下外套,把两人的头脸罩住,抱起郭蓉蓉往外跑。 郭蓉蓉人看着长得不大,身上还挺有料,抱着沉甸甸的。 至于贾羽珺,丁潜就无能为力了。也许她在爆炸时就已经丧命了,也许她正奄奄一息的躺在烈焰腾腾的厨房里……这些都不是丁潜有时间想的。 他能想的就是赶紧逃出火海。 他不能死在这里。他还有未做完的事情。 他要为了温欣活下去! 浓烟中,他看不清房门在哪儿,只能凭着脑海中记住的建筑格局往外冲,他不敢停步,一直往外跑,朝着有空气的地方跑……跑……跑……直到他看见很多人,有许多陌生的面孔,其中还有他认识的人,钟开新,赵刚毅…… 众人冲上来,拍打他和郭蓉蓉身上的火苗,场面乱作一团,丁潜心中却异常平静…… …… …… “疼……疼……轻……轻点儿……啊……” 郭蓉蓉一声惨叫之后,给她按脚的医生松口气,“好了,郭警官,只是脚腕脱臼,我定时给你敷些药膏,养些日子就没事儿了。” “你确定没事吗,我的脚怎么肿得跟猪蹄子一样啊,不会瘸吧。”郭蓉蓉心有余悸。 站在一旁的丁潜白楞她一眼,“你就知足吧,死里逃生,没受什么伤,就崴了脚而已。” 钟开新一旁帮腔,“是呀是呀,就算是真留下什么后遗症,你也是赚了。一瘸一拐也不耽误你是美女。” “滚犊子。老娘遇到危险时,你居然都不敢往火里冲,一点儿义气都没有。关键时刻,还不如大叔呢。” 郭蓉蓉满怀感激的望着丁潜,真情流露,目光盈盈,“大叔,我真不知道原来你这么在乎我,要我怎么报答你都行,你说!” “我没啥可说的,用不着。” “那怎么行,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何况你救我一命呢。就算我真瘸了一条腿,我也能为你做很多事情啊!” “那更不用了,我怕你拖累我。”丁潜捂着脑门要跑。 “丁潜!回来聊聊案子吧!”郭蓉蓉气鼓鼓的喊住他。难道我长得就像那种只能谈公事的女人吗? “你想聊什么?”这次丁潜倒是没拒绝。 “你当时怎么会赶过来,你知道贾羽珺要害我?”郭蓉蓉压着火问他。她确实也有一肚子疑问。 “那倒不是,我并不知道贾羽珺到底是不是要害你,但是我在贾羽珺宿舍里意外发现了一个疑点,本来想跟你商量,你却把电话挂了。” “你发现了什么?” “我觉得你们搞错了,贾羽珺根本不想跳楼自杀。” “怎么会不想,她当时就坐在阳台上,情况特别危险,随时都可能掉下去,开心也看到了。” “对,我也亲眼所见,如果不采取措施,后果不堪设想。”钟开新附和。 “一个人的精神处于巨大压力下,确实会表现的很极端,很反常。我不否认,贾羽珺有过自杀的打算,但不意味着她要选择跳楼。她不是说她要‘最漂亮的死法’吗?” “难道不是跳楼?”郭蓉蓉惊讶道。 丁潜从兜里掏出一个记事本,翻到其中一页,递给郭蓉蓉,“这是贾羽珺写的自杀笔录,介绍了好几种死法……” 郭蓉蓉结果记事本一看。丁潜翻到的那一页上写着—— “在所有自杀尸体中,要数煤气自杀的尸体是“最漂亮的”。由于含有一氧化碳血色素的血液使皮肤呈现粉红色,你的尸体将以被染成粉红色的状态被发现。出现痉挛现象时衣服可能会紊乱,但没有关系。不过,常常会发生失禁情况。有一个在浴室以一氧化碳中毒死亡的男性家中,在厨房和床上都有粪便。因为死者的直肠没有粪便,所以知道是他的。当时因空烧洗澡水而产生一氧化碳,在厨房和床上都憋不住而排粪后,再到浴室之后死亡的。一般而言,即使是神志清醒也会出现失禁。要给人看到干净尸体的人,事前去趟厕所绝不可少……” 第10章恐怖片里的恶魔(1) 丁潜说:“现在可以理解贾羽珺为什么突然要到留学生公寓借房间了,因为留学生公寓跟普通学生宿舍不一样,不但有独立的房间,还允许学生用液化气罐做饭。对于一个想要煤气中毒自杀的人来说,这是最理想不过的地方。我跟你通话时,发现她行为很矛盾,才想过来跟你确认一下,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照你这么说,房间里应该充满了煤气才对。我怎么没有中毒呢?” “你过去时,应该她才刚刚开始准备,煤气浓度还不足以让人中毒。你又开着门,还在阳台上跟她说话,所以一时半会儿你还没有反应,等我赶到的时候,已经能够闻到煤气味了,你当时精力都在贾羽珺身上,根本没注意到其他的……” 郭蓉蓉想想确实是这么回事。再说房间有浓烈的非洲香料味,无疑掩盖了煤气的臭气,否则她也不会觉察不到。现在回想起来,确实好险,假如丁潜没有及时赶到拉住她,她肯定冲进厨房去抓贾羽珺了,如果那个时候贾羽珺点燃煤气罐发生爆炸,她的下场就跟贾羽珺一样了…… 想到这,她问丁潜,“贾羽珺怎么样了?” “当时就死了。听说在大火扑灭之后,在厨房里发现了她烧焦的尸体。现在全由柳菲处理了。” 郭蓉蓉不胜感慨,“这位教死老师本想为自己选一种最漂亮的自杀方式,到头来,却是死得最惨的一位。” 一直站在旁边没机会插话的赵刚毅迫不及待的问郭蓉蓉,“郭警官,你有多大把握确认这个女人就是自杀录像里的教死老师?她有亲口对你承认过?” “虽然没有亲口承认,但她也没有否认,她还知道很多关于这起连环自杀案的内幕。那段自杀录像的名字就叫《完全自杀手册》,是她亲口对我说的。再加上种种证据,我相信她就是教死老师。当然啦,还有很多疑点有待解释,那是我们之后要做的事情……” 说到这儿,郭蓉蓉注意到丁潜神情异样,忍不住问:“怎么啦,大叔,你又有什么不同想法啊?” “我觉得贾羽珺不是教死老师。” “你又没在现场你怎么能确定?”郭蓉蓉小脸儿又绷起来。感激丁潜是一方面,可是这个自以为是的家伙总喜欢让别人怀疑自己的智商。 “我没在现场,但我一直在她寝室里。发现了一些线索,她几乎是跟曾良杰一样,在最近一两个月里画了许许多多相似的抽象画。当她自己画不过来时,才让王芳帮她画。而且,她最近也经常在半夜离开宿舍不知所踪。这些都跟之前的自杀者很相似……” “可是在贾羽珺的自杀现场我并没有听到蒋雨馨那首《罪爱》呢,这跟其他的自杀者又不一样了。” “不过是一首歌,也许贾羽珺忘了播放呢。”钟开新插嘴。 “她没忘,只是没来得及播。”丁潜说。“柳菲在其中一间卧室里发现了贾羽珺的手机,上面就有《罪爱》这首歌。不但有这首歌,还有那个《完全自杀手册》的录像。给我的感觉,她不像是教人自杀,倒更像是被教自杀。” 郭蓉蓉没想到还有这个发现,一时无语,倒是赵刚毅首先沉不住气了,对丁潜说:“丁医生,我之前抓了蒋雨馨,你想方设法为她开脱罪责。我们现在好容易找到了贾羽珺,你随便凭感觉,就说她没有嫌疑。你不是警察,就这么所心所欲的随便猜?” “赵队长这么胸有成竹,想必心里已经有了想法?”丁潜反问。 “不错,我有两个根据,第一,贾羽珺穿过跟教死老师相同的白裙子,这你怎么解释?” “也许只是一个巧合。” “一个巧合?”丁潜这个回答差点儿没把赵刚毅鼻子气歪。 “也许只是贾羽珺看了那段自杀录像之后,刻意买了一条一模一样的裙子呢?或者换个角度想想,教死老师既然戴着面具,说明她不想以真面目示人。既然是这样,她又怎么可能留下这么张扬的线索呢,如果她根本不在意,又何必戴面具?” 赵刚毅一下不知道如何反驳了。没想到丁潜跟他玩起了逻辑辩论。还别说,除了“巧合”这种可能,还真是没法解释这个矛盾。 他不想跟丁潜继续纠缠,抛开这个问题,“我还有第二个根据。我们一直认为自杀者临死前莫名其妙的半夜外出是跟他们自杀有关。这点你没有异议吧。” “没有。” “那么,好。我告诉你,到目前为止,我已经派人详细调查过全部自杀者在临死前的夜晚活动,尤其是半夜时分的行踪,很可惜,一无所获。只发现了一个人的行踪,就是曾良杰,那段监控录像你也看过。曾良杰偷偷摸摸离开家,其实是去和人见面,这个人就是贾羽珺。由此可以推想,其他被害人也同样是在相同的时间和这个女人见面,她通过某种特殊手段控制他们,引you他们自杀,就像在自杀录像里看到的那样。而贾羽珺在大学学的副专业就是日语。这种种迹象充分证明,她就是这起连环自杀案的幕后主谋——教死老师。”赵刚毅一口气说完,倒要看看丁潜还能如何辩解。 “你的推理听着确实很有道理。”丁潜承认,“不过……你刚才有见过亲眼见过贾羽珺吗?” 赵刚毅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这么问,“没有。我只负责看管走廊和楼梯,防止她逃走。” 第10章恐怖片里的恶魔(2) “如果你刚才亲眼目睹她的样子,或许就不会那么说了。” “她怎么了?” “她的精神完全处于崩溃状态,甚至都远远比不上之前的几个自杀者。我想象中的教死老师不应该是这样的。” 赵刚毅看看郭蓉蓉,想要确认丁潜的话是否属实。 郭蓉蓉承认,“这个贾羽珺当时确实是很不正常,给我感觉疯疯癫癫的。王芳说贾羽珺要杀她,我一开始还觉得她有点儿夸张,现在我相信了。” 是啊,贾羽珺刚刚差一点儿就和郭蓉蓉同归于尽了。 “怎么会这样?”赵刚毅很不解。 “吓得。”丁潜说。 “吓得?!” “一个人承受惊吓的程度是有限的,如果超过了这个人所能承受的最高限度,就会出现两种非常极端的反应——直接崩溃和失去恐怖害怕的情绪。精神崩溃是最初的阶段。贾羽珺的室友王芳觉得贾羽珺发疯了,还威胁要杀她,这就间接说明早在那个时候,贾羽珺就已经处于极度的恐惧状态里了。由精神上的逐步崩溃,演变到最后忘乎所以的疯狂行为。应该说,她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每时每刻都处于恐惧中,承受力越来越弱,到最后连正常的理智都无法保持。我想这或许跟曾良杰自杀有关。” “你是说曾良杰自杀刺激了她?” “我觉得很有可能。贾羽珺和曾良杰保持着地下恋情,曾良杰的突然自杀对贾羽珺来说,不可能一点儿触动都没有。而且我最怀疑的是……”丁潜停顿了一下,“贾羽珺可能和曾良杰遇到了相同的麻烦。所以才先后选择了自杀。” “你这么说又是因为你觉得,还是有什么根据?”赵刚毅追问。 “算是有根据。” “在哪儿?” “贾羽珺和曾良杰私下见面的那段监控录像。” 丁潜忽然提到了那段录像,让赵刚毅微微一凝。 正是这段监控录像让警方锁定了贾羽珺,但碍于没有录音,警方一直对两个人交谈的内容充满好奇。 “赵警官把那段录像作为贾羽珺是教死老师的证据,我刚好相反,我现在更觉得,那天晚上,贾羽珺找曾良杰的目的并不是给他下圈套引you他自杀,可能只是一个最简单的原因——求救。” “求救?!” 不仅仅赵刚毅吃惊,郭蓉蓉和钟开新也都想不到丁潜会做出这样的推断。 “我重新回想那段监控,从贾羽珺当时的行为举止上看,她其实是十分紧张。根据王芳提供的线索,那个时候,贾羽珺已经开始画抽象画了。假设她与曾良杰遇到了相同的麻烦,在走投无路的时候,她会想到向别人求助,她求助的对象肯定是她最崇拜信任的人,那个人我想只能是曾良杰。进一步来说,或许贾羽珺认为以曾良杰的学识和能力,肯定能帮助她度过难关,她亲自来找曾良杰求助,但她没想到曾良杰自顾不暇,更不希望她擅自跑到自己家来,自然对她十分冷淡。两个人因此发生了争吵。贾羽珺失望之下负气离开。我想这样的解释相对更合理一些。” 丁潜另辟蹊径的假设把大家之前的推断完全推翻,但听起来又合情合理,与监控录像中所见的情景十分契合。 “照你这么说,贾羽珺和曾良杰一样,只不过是又一个自杀者对吗?”赵刚毅显得十分沮丧。 “可以这么说吧,总之,我觉得教死老师应该另有其人,也不会这么不明不白的让自己轻易死掉……” “其实我倒觉得,贾羽珺未必真想自杀。”郭蓉蓉忽然冒出一句,若有所思的回忆着刚才的情形。 郭蓉蓉说话一贯雷人,一句话就把丁潜他们都惊得没声了。 贾羽珺差点儿一间房子给炸没了,郭蓉蓉连命好悬没搭上,她居然这么说,感觉脑子好像轰坏了。 丁潜问她,“我知道你跟贾羽珺交谈了很长时间,我在耳机里听得一知半解。莫非她跟你说过什么?” “她当时坐在阳台栏杆上,我以为她要跳楼呢,就一直在劝她。在我俩交谈的时候,她说了很多奇怪的话。我还记得她很认真的对我说‘你救不了我,没人能救我。’我当时坚持要帮她,于是,她就从屁股下面拿出一张纸丢给我。我拿起来一看,像是一副还未完成的抽象画,只画了不多的线条。贾羽珺向我提出了一个十分奇怪的要求——要想救她,就帮她把画完成,还要用她留下的线条,画出一个方格裙子的图案。” “方格裙子?!” “是啊。我现在就在想,你说咱们之前看到的那些抽象画,有的像足球,有的想蜘蛛网什么的,会不会就是这些自杀者故意这样画的,因为是用线条画的,所以看上去似是而非。” 钟开新插嘴:“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些抽象画还真挺不好画的呢。” “当然啦,还有规则呢,不是随便画。” 丁潜接过话,“任何两条线不能有两个以上的交叉点。任何单独一条线不能有三个以上交叉点。还要像我那样从中心开始画,每一幅画都有中心……” “你怎么知道的?”郭蓉蓉惊讶道。 第10章恐怖片里的恶魔(3) “当然是王芳告诉我的,你忘了她帮贾羽珺画过画。” “那她有没有跟你详细说说画这幅画到底要干什么啊?”郭蓉蓉问。 “贾羽珺只是告诉她规则,并没有说用途。我想这个女人骨子里倒不算坏,她是不想好朋友也牵涉进来,不想把自己的麻烦带给她。” 对于丁潜夸奖一个差点儿把他俩炸死的女人,郭蓉蓉心里实在有点儿别扭。即便她承认贾羽珺不是教死老师,她也不觉得她是什么好女人。 “我现在越发觉得这些抽象画跟这起连环自杀事件之间有着超乎想象的联系,听上去确实是很不可思议。”郭蓉蓉回忆起当时的情景说,“你们都不知道,贾羽珺对这些古怪的抽象画有多重视,简直像着了魔一样。那口气就好像只有画画才能救她活命一样。所以,她临死前还要绞尽脑汁的画,如果她真准备好了去死,又何必这么执着呢。” 丁潜琢磨郭蓉蓉的话倒是挺在理,“她让你画,你画了吗?” “没有,我说我不会画,就算会,也不会画这么无聊的东西。” “她听了一定很失望。” “何止是失望,简直是绝望。你猜她对我说什么了?” “说什么了?” “就说了两个字——‘困住’。” “‘困住’?!什么意思?” “她说,‘困住……她就得救了。’” “这又是什么意思?” “我哪知道,我要是知道,还用得着问你吗?怎么样大叔,开动你高智商的脑子,好好想想到底是什么意思?” “想不出来。”丁潜摇头。 “这么轻易就放弃了,太逊了吧大叔,真是高估你了,看来咱俩脑子也差不多。” “还是有点儿差距,如果我是你,我肯定刨根问底儿也要让她解释明白,省得现在再费脑子想。” “我踢死你得了。”郭蓉蓉坐在床上伸腿踹丁潜,结果腿不够长,差一截。 丁潜比较有涵养,不跟她一般见识,继续聊正经事儿,“听你的意思,贾羽珺坐在阳台上跟你交谈时,情绪还算是稳定,她怎么会突然发疯呢,你跟她说什么话刺激到她了吗?” “我没说什么啊。当时我的目的就是吸引住她的注意力,钟开新从阳台下爬上来把贾羽珺推进阳台,我上去制服她,就这样。但是没想到,贾羽珺突然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眨眼就疯了。” 丁潜疑惑,“那不可能啊,总要有一个刺激,她才会变成那样。要么是语言,要么发生了什么意外情况,你再好好想想。” “确实没发生什么意外。”郭蓉蓉想了想,“不过她当时的举动倒是有点儿可疑。” “什么举动?” “本来我俩正在交谈,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的注意力转向了楼外面,好像在盯着瞅什么似的,然后突然之间,她就开始发疯尖叫。她当时的脸色特别吓人,五官都扭曲了……” “她被什么吓到了吗?” “我不知道,她当时看着确实是挺害怕的,都从阳台上滚到了地上,拼命往屋里跑,好像要躲开什么似的,可是她当时在7楼啊,根本不可能有什么能伤害到她,她有什么好怕的,真是想不明白。” “但不管怎样,她当时确实是受到了巨大的刺激。本来她是在犹豫要不要选择煤气中毒这种柔和的自杀方式,可是因为这个变故,她在狂乱之中点燃了煤气罐……” “哦,对了,我差点儿忘了。她在吓得尖叫时,我曾问她出什么事儿了,结果她对我说了一个奇怪的词。” “什么词?” “数据。” “数据!?”丁潜愣了愣,这还真是出乎意料。 钟开新说:“我想是不是贾羽珺在丧失理智前,想给郭蓉蓉留下什么破案线索啊。数据,顾名思义,应该就是保存在什么地方的信息数据。可能是记录在书本上,也可能是记录在电脑、手机上。” 郭蓉蓉不以为然,“我觉得这种假设的可能性不大,贾羽珺如果真想举报什么,那她直接对我说好了,何必拐弯抹角呢,当时又没有其他人在场。她不可能有顾虑。” 赵刚毅说:“也许贾羽珺所说的shu,ju并不是指信息数据,而是含义不同的同音词。我想到了木匠用的竖锯。或许贾羽珺指的是这个东西。” 钟开新笑道:“合着照你这么说,贾羽珺是无意中看到了一把锯子,把自己吓疯的喽。姑且不说她胆子是不是小到了这种程度。就算真有这么一把锯,你说她当时人在七楼,眼睛往外瞅,这把锯应该挂哪儿才能吓到她?” 赵刚毅脸色涨红,有点儿愠怒。 眼看着这两位又争执起来,郭蓉蓉打岔,问丁潜,“你觉得呢?” 丁潜也在琢磨,说道:“从发音上来看,叫shu,ju的也只有这两个词了。我个人更倾向赵队长的说法。不过,我想贾羽珺所指的应该不是干木匠活儿用的竖锯。‘竖锯’本身还有一个指代,指的是个人。” 还有叫“竖锯”的人? 郭蓉蓉和赵刚毅都疑惑的望着丁潜,钟开新却恍然,“丁潜你说的那个人不会是那个得了绝症的老头儿吧。” “哪里来的得绝症老头儿?”郭蓉蓉越听越糊涂。 丁潜解释:“我说的‘竖锯’是指美国系列惊悚电影《电锯惊魂》里的第一主角和第一反面人物。是个身患绝症的老头儿,也是个恐怖的连环罪犯。他作案时都要戴着比利娃娃的面具,擅长设计各种恐怖的关卡,逼迫被他绑架的人通关,通不过去就要付出生命的代价……虽然‘竖锯’是个虚构的人物。不过相比而言,这个假设应该更贴切一切吧。” “可这不是电影里的人物吗,现实中根本不存在呀。如何能把贾羽珺吓成那样?” 丁潜耸耸肩,“这就要问贾羽珺自己了。也许她在自杀前刚刚看过这部电影呢,所以印象特别深刻?” 贾羽珺现在已经烧成了一具炭尸。对于丁潜这种近似开玩笑的假设,永远无法给与评价了。 第11章现实不存在的凶手(1) 丁潜正说着,忽然发现那三个人都不约而同的往自己身后看,特别是钟开新,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连赵刚毅也有点儿发苶。 他回头看了一眼,却意外看见了柳菲,她正走进病房。 白衬衫、黑短裙、长腿、黑高跟,柳菲的衣着永远都是简洁、鲜明。但任何一款哪怕最普通的衣服穿在她身上,都让人觉得恰到好处,艳丽无双,就像她长发下那张冷玉雕琢的瓜子脸,永远拒人千里,又摄人心魄。 按说她跟丁潜也算老熟人了,也只是淡然的朝他点下头,至于钟开新,连看都没看一眼,就走到郭蓉蓉病床前。她怀里捧着一束粉色的康乃馨,顺势放在郭蓉蓉手里。 “听说你受伤了,我过来看看,你还好吗?”她声音里也不带什么感情,也许是做法医久了有了职业习惯。 “小菲姐,我太感动了。你居然能给我送花。看来我人缘儿还不算差啊。” 郭蓉蓉感动的要给柳菲一个大大的拥抱。柳菲连忙往后避开,说:“贾羽珺的尸检我刚刚完成,你们如果感兴趣的话可以跟我去法医室看看结果。” “有什么发现吗?”丁潜问。 “你来了就知道了。” 郭蓉蓉忽然意识到什么,捧着花上下闻闻,“哎,小菲姐,你这是在医院门口买的花吗?” “不是。在调查局旁边。” “你不会是买完花,又回法医室做尸检了吧?” “是啊,解剖室里温度低,花不容易蔫。” 郭蓉蓉流下一滴冷汗。 难怪她闻着这束花有股怪味呢。 …… …… 刑事调查局,法医室,解剖间。 冷冷清清的房间里一下子人又多了。 丁潜、赵刚毅和钟开新都来了,连郭蓉蓉也耐不住寂寞,拄着拐瘸着脚赶过来。 这个案子杜志勋没有参与,他带着年小光去外市处理其他案子了,因此郭蓉蓉俨然就成了特案组的临时负责人,协助赵刚毅调查这起离奇的系列自杀事件。 解剖台上只有一具尸体。 一具烧焦的尸体。 与那些伤口大开、浑身是血、死不瞑目的尸体不同,这具尸体带给人别样的震撼。 它外表都被烧焦了,脸部更是面目全非,几乎露出了骷髅,身形佝偻,手脚举到半空,仿佛仍在拼命挣扎。 “她是被活活烧的吗?”郭蓉蓉想到那场大火还心有余悸。虽说这个女人也想烧死她,可她死的实在太惨了点儿。 贾羽珺生前也算一个漂亮女孩,这样的死法,对她来说实在过于残忍。 “准确说,她是窒息而死。”柳菲看出了郭蓉蓉的困惑,捎带为她解释一下,“现场有两个煤气罐被点燃,爆炸造成了死者硬脑膜外血肿和骨裂,让她出现了瞬间失去了知觉。剧烈的火势形成空气高温以及缺氧,死者出现了呼吸道热综合症,恐怕还未等她完全清醒过来就已经丧命了。应该说,她没有遭受到太多痛苦。弓起的四肢跟挣扎无关,这是由于肌肉在高温下收缩形成的‘斗拳姿势’,是炭化程度死者的典型状态。” “原来是这样啊。”郭蓉蓉稍稍心安一点儿。 柳菲继续往下说,“除了爆炸伤和烧伤,死者身体没有其它外伤,死前也没有服过什么药物的迹象,只是在她胃里只发现了酒精残留,没有其它食物。有个很可疑的地方……” 柳菲带着乳胶手套的手随意摸摸死者烧的干瘪的腹部,毫无不适,“她的大肠里相当干净,几乎没有发现粪便残留,正常排xie很难做到这么干净。我在着火现场卫生间的淋浴喷头下面,发现了一些粪便残渣。我想死者是利用活动的淋浴管给自己清肠的。不知道她这么做是习惯,还是有什么特殊用意。” 钟开新不想放过这个表现机会,“以我的分析来看,这个女人很可能跟住在宿舍里的留学生有一腿,她能跟老师偷情,也一样能跟其他人调//情,说不定就想玩儿些重//口味的花样呢?在动作片里,guan肠可算一大门类呢。她是打算自杀前再搞//一次疯狂吧。” 郭蓉蓉说:“我看你才最重//口,那两个留学生是女的。” “啊,是,是吗?” 柳菲弯眉微蹙,看向丁潜。 丁潜说:“贾羽珺原本是打算利用煤气中毒来自杀,这在《完全自杀手册》的视频里被称作‘最漂亮的死法’。但是有一个问题,自杀手册里提到,一氧化碳中毒的人会发生失禁现象。我想贾羽珺更可能是为了避免死后出现尴尬才提前做了准备。” 柳菲点点头,“这个解释倒还合理。吸入煤气过多,或在短时间内吸入高浓度的一氧化碳,血液碳氧血红蛋白浓度一旦超过50%以上,中毒者会出现深度昏迷症状,中枢神经在受损后,各种神经反射消失,就会出现大小便失禁现象。不过……” 柳菲说到这里顿了顿,显出深思的表情,问丁潜,“你确定贾羽珺是准备利用煤气中毒来自杀吗?难道不会是一开始就准备点火自焚?” “她曾经亲口对郭蓉蓉说过要用‘最漂亮的死法’,就是煤气中毒。她还把这种自杀方法专门抄写在记事本里。之前几位自杀者也都用过类似的手段。至于点火自焚这种办法,我觉得若非自杀者想要表达某种强烈的意愿,通常不会有人选择这么极端的方式,何况自杀者还是女人。女人通常都比男人更看重自己的形象吧,即便是死了也不例外。” 柳菲没再多说什么,走到试验台,拿起一个物证袋回来。众人一打眼,都没看出袋子里装的是什么,只见一团形状怪异、颜色发绿的东西,好像是什么东西融化后又重新凝固而成的。 “这是我在厨房里发现的,一次性打火机的残骸。”柳菲说。“本来我想,这个打火机有可能是贾羽珺事前准备好用来自杀的。但既然她的自杀方式不是自焚,那么这只打火机就只能是别人的。郭蓉蓉刚才说,那间公寓里住着两个女留学生。她们抽不抽烟,我不知道。但假如打火机也不是她们的,我就有理由怀疑,这不是一起自杀,而是谋杀了。” 第11章杀人的比利娃娃(2) 柳菲言简意赅,语出惊人。 一番话说完,众人沉默了半晌,郭蓉蓉猛的惊醒,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往外跑,“还等什么,赶紧去找那两个留学生啊。” 这次连柳菲都出马了,众人乘车直奔蓝京工程学院。 留学生公寓已经恢复了正常使用,楼体外墙还残留着消防车高压水龙头留下的水渍,顶楼那个发生火灾的房间距离很远都一目了然,黑魆魆的窗口凶相毕露的朝向每一个仰视它的人,发出着无声的狞笑。 那两个赞比亚来的黑人女学生吓得惊魂未定,郭蓉蓉见到她们时候,有一个女学生还在哭。 两个人的汉语水平都可以,除了有点儿口音,正常交流没有问题。 郭蓉蓉仔细询问了贾羽珺向她们借用公寓的经过,两个人一五一十的做了回答。 贾羽珺是学生会的,之前跟两位女学生有过交往,两人对贾羽珺的印象都很不错,贾羽珺这次是以学生会的名义向她们借用宿舍,她们也没多想就答应了。 郭蓉蓉问她们平时抽不抽烟,两个女生显得很不解,都说不会抽。 郭蓉蓉又问她们最近有没有男性来过她们宿舍抽烟,两个人也都否认了。 而贾羽珺也从来不会抽烟。 所有能排除的可能都排除之后,就只剩下一种可能——贾羽珺是被谋杀的。 柳菲惊人的假设成真了。 一个本来精心计划自杀的女孩到头来居然是被谋杀的,听起来实在让人感到费解。 摆在眼前的还有一个更待解决的问题——凶手究竟是如何杀死贾羽珺的? “我要再去现场看看。”柳菲说。 于是大家跟着她上到留学生公寓7楼,来到火灾现场。 站在门口就能看见房里烧得一片狼藉,炸翻的座椅散落四处。柳菲穿上鞋套走进火场。过了大约一刻钟时间,她面无表情的退出来。 “怎么样,找到什么线索没有?”郭蓉蓉急不可待的问。 其他人也都目不转睛的望着柳菲。 “我重新检查了厨房。没有发现任何能点火的装置,因此我怀疑是有人点燃打火机纵的火。” “这不可能啊,当时房间里只有我、丁潜和贾羽珺,再没有第四个人了。”郭蓉蓉首先表示异议,“就算有人,也只能躲在厨房里,他如果点火,不是把自己也炸死了吗?现场你并没有发现尸体啊?” “也不一定非得是这种方法才能点火。”柳菲瞅了瞅防盗门,“当时你们进屋后没有关门吧?” “你是说有人趁我们不注意溜进了房间?那我们不可能没发现。” “用不着进房间,还有更简单的办法。”柳菲朝钟开新勾勾手,“带打火机了么?” “带了。”钟开新马上掏出打火机双手奉上。 柳菲拿着打火机,站在门外看看屋里,移动到门口左侧时恰好能看见厨房门,她点燃打火机,“只要随便用塑料袋,绳子什么的把按钮固定住,保持点火状态,看准了往里一扔,你们当时有注意到这个吗?” 说话间,柳菲手里的打火机已经抛进屋里,划过一道弧线,穿过客厅,落进厨房。 郭蓉蓉和丁潜都愕然无语。 当时贾羽珺受刺激发疯,他俩注意力全在她身上,哪里会注意一个小小的打火机。 这个偷袭他们的人妄图制造一起意外同时消灭三个人,烈焰中一次性打火机很容易融化,连证据都能销毁。他不但心肠歹毒,而且手段高明。 “这个胆大包天的家伙,居然敢钻到警察眼皮子底下作案,我飞抓到他不可。”郭蓉蓉愤愤不已,“当时,我们把上下楼的电梯和楼梯全堵住了。我就不信他再狡猾,还能插翅膀飞了。” 丁潜接过话,“我觉得凶手不太可能乘电梯上来,原因大家都知道,电梯里有监控,这是人人皆知的事情。他既然狡猾,就不会犯这种低级失误。所以,我觉得凶手最可能是从楼梯上来的。本来走楼梯的人就少,又没有监控……不知道楼梯是谁把守的。” “我。”赵刚毅沉着脸说。 “你一直都待在楼梯上吗,有没有中途离开过?” “没有。” “那你有没有看见有谁经过这扇门前了?” “我一直都待在楼梯井里,没上来过。” “这就怪了,那凶手是怎么上来的呢?总不可能会隐身术吧?” “你什么意思丁潜,你在挖苦我吗?”赵刚毅怒道,“我告诉你,我一直都守在楼梯上,我敢保证绝对没有可疑的人从我眼前漏过。我当了这么多年刑警,这点儿眼力还是有的。” 赵刚毅这么肯定,大家也不好说什么。 郭蓉蓉想了想说:“那就只剩两种可能了,第一种,凶手当时就藏在7楼某个公寓里,也许是其他留学生。第二种,凶手确实犯了低级失误,乘了不该乘的电梯,至于是哪种,就得查查看了。” …… …… 实际排查起来并不容易。 7楼有20个学生公寓,留学生41人,光是挨个询问就花了一下午时间。没有什么收获。 到了晚上,郭蓉蓉又和钟开新、赵刚毅去监控室查电梯里的监控录像。 丁潜却借口离开了。 他一向不喜欢参与那种机械乏味的工作,有那时间,他宁愿散散步,喝杯茶,哪怕坐马桶玩儿手机也行。 他在工程学院校园里走了一圈儿,又转回了留学生公寓楼。 他站在楼下,借着清冷的月光,抬头望向着火公寓的阳台,朦朦胧胧的,不像白天看上去那么触目惊心。夜色掩盖了狰狞的惨象,也增添了更多的神秘。 郭蓉蓉和贾羽珺对峙的时候,他并不在现场,只能从郭蓉蓉的描述中想象当时的情景。 有一件事,他一直很好奇——贾羽珺为什么会突然发疯? 郭蓉蓉提到了一个疑点,说她当时坐在阳台栏杆上,似乎注意力被什么吸引之后,才忽然发作的,好像是被什么吓到了似的。 一个准备自杀的人坐在7楼阳台上,能被什么吓得精神失常呢? 丁潜走到那个阳台的正下方,想象着以贾羽珺的视角,观察着对面的景象,目光由远及近—— 天空、篮球场、教学楼、桦树列、体育馆…… 丁潜的目光最后落在了体育馆二楼的窗户上。 没有别的原因,体育馆正对留学生公寓这一侧,只有二楼的大窗户是完全打开的,那种老式的折页窗像翅膀一样朝两边张开,露出黑魆魆的胸口,深不可测。 第11章会杀人的比利娃娃(3) 丁潜注视着漆黑巨大的窗口,不知道那间房是做什么用的,也不知道白天那扇窗是开还是关的。 他不由自主的的迈开脚步,朝窗户的方向走过去。 他先绕到了体育馆正门,门上挂着链子锁,从脏兮兮的门玻璃能看见里面的运动场,是篮球和排球的混用场地。他摸了一下门把手,上面全是灰,似乎这扇门平时不经常开。 他绕着体育馆一侧走,在靠近一排桦树的地方,看见了一个角门,因为有树挡着,不太容易看到,铁门门锁已经烂的不能用,形同虚设的半开半关着。 丁潜拉开铁门,生锈的门轴发出沙哑的吱呀声。 进门是一条漆黑的走廊,旁边有一节向上的楼梯。 他拾阶而上,二楼是一个狭窄的走廊,对着排球场的一面是墙壁,透过窗户能看到阶梯看台,另外一面有两个房间,左边那个房间应该就是丁潜在楼下看到的敞开两扇窗的那间。 房门未锁,一推门就开了。 眼前出现了一个巨大而空旷的房间,两边墙上有长方形镜子,镜子下面装着栏杆。看起来是一间体操房。 正对房门的远处墙上有两个窗户,其中一个窗户两扇窗完全敞开。银灰色的月光照在地板上,在混沌的黑暗中微微发亮。 丁潜缓步走进房间,来到敞开的窗前站下。从这里望向对面的留学生公寓,7楼失火的阳台赫然映入眼帘。 要是贾羽珺现在还坐在7楼阳台上,一定也能看见他。 丁潜暗自猜疑:会不会贾羽珺当时看见了什么东西藏在这扇窗后,惊吓过度才突然发疯的? 到底是什么吓人的东西呢? 丁潜环顾左右——光滑老旧的地板,挂蛛网的墙壁,蒙着厚厚灰尘的镜子,一切都普通的不能再…… 右侧镜子里毫无征兆的映出一张人脸。 那个人就躲藏在门旁黑暗的墙角,只露出惨白惨白的脸。 蓬乱的分头下一双圆睁的双眼凝视着丁潜后背,两边鼓起的双颊涂着红色的胭脂,血红色的嘴唇带着邪恶的微笑,就这样一声不响的看着丁潜走进房间,走到陷阱的深处。 丁潜胆子再大,也被吓的浑身栗抖。 他怎么也想不到,夜班三更的房间里会藏着如此恐怖的一个人。 他是什么来头? 他想干什么? 丁潜吓得不轻,却没有轻举妄动。他用强大的精神力量压制住内心恐惧。越是这种非常时刻,越要冷静,任何微小的失误,都可能让他丧命。 他没有动,装作没发现似的继续站在窗前,背对着黑暗中那个怪人。 他要暂时稳住他,想办法通知郭蓉蓉他们过来救他。 他把手悄悄伸进衣兜,想偷偷摸摸给郭蓉蓉发个短信,可就在他刚把手伸进衣兜,手机忽然自己响了…… 音乐铃声正是蒋雨馨那首《罪爱》。 这首已经唱遍大街小巷的悲伤情歌,此刻在巨大而死寂的房间里听的人毛骨悚然。 丁潜也是最近刚用这首歌当铃声,仅仅因为这一起起离奇的自杀引起了他的好奇。但他丝毫未曾想过这首歌本身是不是预示着某些不详的征兆。看眼前的气氛,要是他今天晚上命丧这里,这首歌倒是播得恰如其分。 难道我也要自杀了? 这个古怪的念头忽然从心底冒出来,让丁潜说不出是该感到恐怖还是惊奇。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自杀,即便温欣死了这么多年,即便他至今还背负着杀人犯的嫌疑,他也想好好活下去。 然而,现在,眼下,难道他就要不明白,稀里糊涂的死了? 他慢慢转回身,盯着藏身角落里那个怪人,慢慢掏出手机。 是蒋雨馨打来的电话。 他接听电话,那边传来蒋雨馨楚楚可怜的声音,“你在哪儿,丁医生,这些天都看不到你……” “我在处理案子,你那边怎么样?” “我还好,就是有点儿闷。” “那么没什么,再忍忍,很快就没事儿了。”丁潜一边安慰蒋雨馨,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个黑暗中和他对峙的家伙。 说不定他什么时候就会突然扑上来。 “我有件事憋在心里,想找时间跟你说说,你现在……” 是那方面的事情吗? “哦,现在不太方便,改天好吧。” 不知有多少男人做梦都不敢奢望能得到安琪的告白,丁潜相当幸运,又相当苦恼。如果他在温欣之前认识了蒋雨馨,这样一个聪慧温婉,善解人意的女孩或许会打动他,但现实没有如果,爱情就是某个人走过你的生命,留下一串足迹,永远无法抹去。 “哦,那好吧,你忙吧,注意安全,我改天再给你打电话,bye。”蒋雨馨略显失望,但并不强求。 “好的,bye。”丁潜百感交集的放下手机,苦笑了一下。或许这一次真是彻底byebye了。 此刻,那个怪人依然没有冲上来的意思。 他想干什么,想逼疯自己? 还是说他也没有把握? “你是谁?”丁潜陡然喝问。“是你杀了贾羽珺吗?” 喊喝在黑暗中炸开,对方毫无准备。 出人意料,那个怪人居然丝毫没有反应。 只是仰着那张带着诡笑的惨白的脸静静的瞅着丁潜。 丁潜发现问题了。 刚才一直望着相对明亮的窗外,冷不丁看见黑暗中这个白脸怪人,眼睛还有点儿不适应。现在逐渐习惯了黑暗,他怎么看怎么觉得这张脸不是一个活人的脸,五官有些夸张不说,连一点儿表情都没有。而且丁潜似乎没有看到这个人的身体。 如果真是一具尸骸,那丁潜反倒不那么紧张了。 再恐怖的死人也只不过是一个死人。 这个世界上最恐怖的莫过于人自己。 丁潜大起胆子,开始向那个白脸人走进,等他距离那张脸不过五六米时,终于看清楚了真相…… 那根本不是什么怪人,也不是什么尸体。 只是一张贴在墙上的面具。 高度与正常人差不多,难怪把丁潜唬住了。 只不过这张面具十分逼真,看着够吓人的。面具是一个梳着分头的老头儿造型,两颗圆溜溜的红眼珠,大鹰钩鼻子,左右两块异常饱满的脸颊上居然各画着一圈胭脂似的螺旋,再配上那张带着笑意的红嘴巴,透着一股邪恶的喜感。 丁潜伸手把那张面具从墙上取下来,好像是用胶粘在墙上的。 他捧着面具仔细端详,竟好像在哪里见过。 凝思片刻,他恍然想起这不就是恐怖电影《电锯惊魂》里那个经典的恐怖形象吗? 它还有一个充满童趣的名字—— 比利娃娃。 第12章自杀迷宫(1) 在电影《电锯惊魂》中,每当这个丑陋的比利娃娃骑红色的童车出现,就意味着一场新的死亡游戏开始了。 而躲在幕后操控这个比利娃娃的魔头是一个叫“竖锯”的老头儿。 竖锯! 这两个字像闪电一样划过丁潜脑海。 贾羽珺发疯时,对郭蓉蓉说出的就是这两个字。 丁潜拿着面具快步来到窗前,望着对面楼失火的7楼阳台,把面具缓缓戴在自己脸上。 他转头看向身旁的镜子,昏暗的镜子里出现了一张古怪而巨大的白脸,一对阴邪的眼珠一眨不眨的瞪视着他。 这副形象把丁潜自己都看得后背阵阵发寒。 当时坐在阳台上的贾羽珺就是因为看见了这张脸才被刺激发疯了吗? 把前后发生的事情串联起来,这是最合逻辑的可能,不过有个问题让丁潜感到疑惑,仅仅一张恐怖的面具就能把贾羽珺吓得精神失常吗,何况事发时还是在白天。 丁潜凝视着贾羽珺坐过的7楼阳台,脑海中想象着当时的情景,深呼吸,排除一切杂念,5……4……3……2……1……共情术把他带回到发生煤气爆炸之前…… 他带着比利娃娃的丑陋面具站在窗前,看着对面顶楼坐在阳台栏杆的那个女学生。 她本来正在与郭蓉蓉说话,无意中突然发现了躲在窗后的他,她呆滞的望着他脸上的面具,仿佛一股神秘的力量将她牢牢吸住,让她无法挣扎。她就像一只被毒蛇咬中的鸟雀,一点点儿在他眼中崩溃…… 她开始歇斯底里的尖叫,滚下阳台,撕扯着自己,逃进屋里发疯的乱跑乱叫。 “这个愚蠢懦弱的女人,居然把一场完美的自杀搞砸了。”他在心底叹息。“《完全自杀手册》就是最完美的死亡指南啊,实在不应该出现这样的瑕疵,太不完美了。我只好帮你一把了……” 只要一个打火机。 一道完美的抛物线。 “砰”的一声。 一切全都解决了。 他看着肆虐的大火把贾羽珺团团包围,扯碎她的衣服,啃咬她的皮肉,这个向老师卖弄//风情的蠢女人,到头来居然得到了这样的下场。可怜吗,可悲吗? 呼—— 丁潜从催眠中惊醒。 窗外涌进的夜风鼓荡衣襟,他感觉后背一阵阵发凉,早已经被冷汗浸透。 他摸摸自己的脸,他还戴着比利娃娃的面具。 他代表着一股神秘的力量,贾羽珺真正害怕的就是这种力量。 一个战战兢兢,想自杀又畏缩的女学生,即使面对伸出援手的警察,都不愿意接受。这很不正常,只有一个解释——她没有安全感,甚至不相信警察能救她。因为一个足够强大的逼迫她自杀的力量正包围着她。 之前那几个自杀者是不是也遇到了同样的神秘力量? 听上去如此不可思议,一个人的生存意志居然能受外力控制,引诱他们心甘情愿的选择自己的自杀方式,这简直是闻所未闻的奇谈。 但是它就发生在眼前。除了贾羽珺出现了犹豫,其他人全都义无反顾的结束了自己的生命,还特意挑选了自己喜爱的自杀方式。 单纯凭一张面具,丁潜无法了解这股力量来自于何处,也许是一个人,也许是一个组织,甚至可能是某种超出认知的神秘力量。丁潜不是无神论者,他把所有可能都考虑在内,他相信逻辑,不管是什么力量,它总要通过某种方式来引导这些人自杀。 前几个自杀者都完美的完成了自杀过程,没有留下太多线索。只有贾羽珺的引导失败了,她也因此留下了更多线索,虽然看起来依然匪夷所思。 贾羽珺曾告诉郭蓉蓉只有一种办法能救她——帮她完成一副只画了一半的抽象画。 而这只是她画的上百张画中的其中一副画。 到目前为止,包括贾羽珺在内,丁潜至少发现三个自杀者在临死前不停的画这种画。 莫非他们和贾羽珺一样,都在寻找拯救自己的办法? 孙玟尸体手里的抽象画,曾良杰自杀现场门上的抽象画,贾羽珺完成一半的抽象画…… 抽象画!!! 丁潜心头一震,难道是通过画画的方式引导他们自杀吗? 琢磨琢磨似乎有点儿心理学方面的意味,但即便是身为心理专家的丁潜也从未遇到过这么诡异的情况。 假设可以做的话,又是如何具体操作呢? 他索性在房间了找了一圈,还好发现一个靠墙的小黑板,黑板槽里还有几个粉笔。他找了一根摸着还没怎么受潮的粉笔回到窗前。冥想了一会儿,借着月光开始在地板上飞快的涂画起线条来。 第12章自杀迷宫(2) 一开始,地板上只出现了零零散散、形状各异的几个线段,很快,线段越聚越多,越来越复杂,最后形成了一大团纷乱又复杂的整体,在月光下铺满地面,犹如无数条纠缠扭动的白蛇。 这幅抽象画正是在曾良杰自杀的卫生间里,画在隔间门上的那幅画。 那是曾良杰自杀之前的遗作,丁潜看了不知多少遍,以他过人的记忆力早已熟记于胸。 他一气呵成,把一张放大版的抽象画临摹在地上。 他以刚刚得知的绘画规则重新研究眼前这幅画……绘画从中心开始,任何两条线不能有两个以上的交叉点。任何单独一条线不能有三个以上交叉点…… 他一条线一条线的对比,发现曾良杰果然也是按照这个规则作画的。不管画面整体看起来有多复杂,起笔全是在画面的中心,线条与线条之间完全没有违反规则之处。 一个人决定自杀之前依然如此严谨的作画,足以见得这幅画对他的影响之大。 丁潜还了解到这种抽象画有一个隐秘的特点——似乎每幅画里都暗藏了一个图案。 贾羽珺未完成的画里本来准备要画上一条方格裙子。之前,丁潜在曾良杰家和在贾羽珺宿舍里发现的那些画,仔细看似乎也都能在里面看出一些似是而非的图案——蜘蛛网、足球、树叶、高跟鞋……内容十分广泛。 但即便如此,丁潜也还是没有搞明白,这种画究竟是如何引导人自杀的,除了让人看起来心烦意乱,似乎也没有其它作用了。 丁潜本身擅长催眠术,他也怀疑过是不是这些画面里隐藏着某些能催眠人的伎俩,但仔细观察后依然没有发现丝毫可疑的东西。 哒—— 正在他全神贯注研究地上的抽象画,身后传来一声轻响。 是鞋底落在地上的声音。 还未等丁潜完全反应过来,一个冷硬的物件顶在了他后脑上。 “别动!”身后传来低沉的威胁。“只要你动一丝反抗的念头,下一刻,你脑袋就会开花!” 丁潜没动。 他从来没被枪指过头,也不确定顶在脑袋上的会不会就是一根铁棍,但理智告诉他,最好不要试。 身后那个人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黑暗中打量他,然后笑了,“你还真厉害。画了这么大一幅画。” 他指的当然是地上的抽象画了。 “过奖。” 那人端详了一下,“这是你想出来的?” “不是我,是曾良杰自杀前画的。我正在研究。” “呵呵,那你想到了如何走出来吗?” “什么?”丁潜一惊。这个人似乎知道抽象画的秘密。“你说走出来是什么意思?跟这幅画有什么关系?” “你死到临头了还装傻吗?”那人冷笑。 当他抬高嗓门,丁潜忽然感觉这个声音有些耳熟,不禁转过头。 借着窗外的月光,他看见身后站着一个魁梧的黑影,拿着一把黑色的手枪正对准他。 那张线条刚硬的国字脸在月光下黑白分明,两只眸子像锁定猎物的野兽般烁烁发光。 这个人丁潜居然认识,刚才还见过面呢。尽管两人关系不太好,但也好过在这里碰到《电锯惊魂》里那个无所不能的大魔头“竖锯”。 “是我,赵警官。我是丁潜。”丁潜站起来向他解释。 “你是丁潜?!”赵刚毅迟疑了一下,眼眉再次立起来,手枪依然指着他。“那你戴着面具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查案子。你不也来了吗,你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是我在问你,不是你在问我!”赵刚毅厉声道,双手握枪牢牢地瞄准丁潜,显得十分紧张。 看这架势,他依然对丁潜充满了怀疑。 丁潜透过墙上的镜子,看见了自己现在的鬼样子——瘦瘦高高的个子,戴着一副吓人的大假脸,跟活鬼一样。难怪赵刚毅这么紧张,没被吓跑就算他胆子大。 丁潜伸手把脸上的面具拽下,对赵刚毅说:“今天发生的事情有点儿蹊跷,本来郭蓉蓉已经把贾羽珺的情绪稳定住了。但是她却好像突然之间受到了什么刺激,突然就发起了疯。我怀疑肯定是当时她看到了什么东西惊吓所致,就过来找找看,转来转去找到了这里,发现了这个。”他晃晃手里的面具。 “你在哪儿找到的面具?”赵刚毅问。 “门口墙上。面具被黏在了上面。” “地上的画呢?” “是我画的。” “你怎么会画?” “我不会画,我只是看了好些遍,记住了。” “继续说……” “你还要我说什么,我们又不是第一天认识,难道你还不了解我吗?”丁潜很无奈。 赵刚毅摇晃头。“现在是非常时刻,我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在我们这些人里,只有你不是警察,而且你还是放走嫌疑人的帮凶。你本身就让人怀疑。” “好吧,好吧,那我就给你个信服的解释。”丁潜其实想说,这事儿都过去多少天了,你们警察都这么记仇吗,“贾羽珺受到惊吓时,我正从她的宿舍往现场赶,有很多人可以证明。贾羽珺的宿舍与体育馆这里恰好是相反两个方位,相距这么远,我可没有时间先跑这里一趟,再折到现场。除非我是博尔特……” 赵刚想了想,终于把枪放下了。 “现在该我问你了。你到这里来干什么?”丁潜问赵刚毅。 “跟你一样。你以为只有你注意到贾羽珺突然发疯的细节吗?”赵刚毅把手枪插回腰间枪套。“我也猜到她应该是被什么惊吓着了。我特意在附近检查了一圈,发现只有体育馆这里最适合藏人了。” 丁潜之前还真有点儿低估了这家伙。“你觉得惊吓贾羽珺的是个人?” “不是人还能是什么,难道你还以为是鬼魂?” “我只发现了一个面具。所以我没法作更多的推测。” “难道你会觉得窗台上挂一个面具就能把贾羽珺吓得精神失常?” “那倒不是……”丁潜说到这里不说了,转而打量赵刚毅,“赵队长,我忽然发现你对这个案子了解得很深呀,似乎有好些东西都是我和郭蓉蓉不知道的。” 赵刚毅微微一滞,鼻子里发出冷哼,“你以为把你们特案组请来,我就得完全依靠你们吗?” “如果赵队长有能力自己查,那是最好不过。”丁潜笑笑,“我正好有个头疼的问题想请教。” 第12章自杀迷宫(3) “你要问什么?” “这幅画。”丁潜瞅瞅地板上那副巨大的粉笔抽象画,“你刚才对我说,‘想到了如何走出来吗?’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你已经知道了这种画隐藏的什么玄机?” 赵刚毅耐人寻味的看着丁潜,“你对这幅画了解多少?” “我只知道一些基本的绘画规则。但不知道这幅画有什么用?感觉像一幅画,但又有点儿不像。” “你知道这幅画的中心点在哪儿吗?”赵刚毅问。 “我知道。”丁潜蹲下身指着线团中的一处地方。 “对,就是那儿。那是起点。” “绘画开始的起点,这我知道。” “你只知其一,那里还是你开始出发的起点,有几个线头你就有几个出发点,你要找到终点。” “终点在哪儿?” “你能走出来,哪里都是终点。” 丁潜豁然开朗,“你是说这幅画其实是一个迷宫?” “这么说更形象一点儿。只不过这个迷宫的形式与我们以往见到的有很大区别,也复杂得多。你能走出来吗,这才是最困难的。” 赵刚毅这么一说,丁潜留意观察起地上的抽象画。 他这才弄清楚,那些纠缠纷乱的线其实都是一条条通道。绘画的规则也是迷宫的规则——任何两条线不能有两个以上的交叉点,任何单独一条线不能有三个以上交叉点,截断的线意味着此路不通。从中心起点出发,只能遵照这个规则,寻找可能的通路。 实际走起来比丁潜想象中要难得多。寻常看到的迷宫图案基本上都是平面图,偶尔有相对复杂点儿的立体迷宫,在画面上也都显示得比较清晰。而眼前的迷宫结构就完全不同,由于构图过于简单,规则又很开放,反而造成了极其复杂的画面感,具有很强的迷惑性,稍一走神,就会陷入迷茫。 丁潜刚开始不够专注,一分心就忘了自己走的哪条线路,只好从头再来。 他收住心神,目光紧盯着线条,一边用手指在走过的线路上做记号,脑海中一边思索着规则,步步为营的往前推进。终于走出了一条通路。用同样的办法,依次把其他几条通路也找到了。 赵刚毅有些惊奇,“你果然是有两下子,这么复杂的迷宫,这么快就走出来了。” “如果我走不出来,是不是到最后就会自杀啊,就像曾良杰一样……”丁潜忽然冒出一句。 “这我不知道,我也只是怀疑,还没有查到那一步,不过这个问题想想倒是很有意思,你说会不会是一帮人因为玩儿这种迷宫游戏最后全自杀了?我当了这么多年警察,还从来没遇到过这么离奇的事情。” “作为心理医生,我也是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现实中我倒是见过沉迷网络游戏不能自拔的,但是那种情况首先有患者自身的原因,单调压抑的生活方式,缺乏生存动力和与人沟通的能力,等等这些才是真正的症结所在。网络游戏本身不会害人,只是有些人需要寻找一种逃离现实的方式,恰好选择了网络游戏而已,就算水喝多了也会中毒,问题还是出在自身……但我们遇到的情况不太一样,这些自杀者普遍心智成熟,尤其是曾良杰和贾羽珺,都受过高等教育,生活压力看起来也并不那么大,两个人同时选择自杀实在有点儿说不通,即便是玩这种走迷宫的游戏,至多会觉得很烦躁,还不至于自杀,至少我是这样认为。” “我觉得你搞错了一件事,丁医生。”赵刚毅说。 “我哪里搞错了?” “这些自杀者只是负责画迷宫,而不是走迷宫。” “只负责画?”丁潜稍一错愕,猛然想起贾羽珺那副只完整一半的抽象画,她还问郭蓉蓉能不能帮她画完。在那之前,她也让室友王芳帮她画了不少张。制造迷宫的人,又怎么可能为了走迷宫发愁呢,丁潜一不留神,思路居然自相矛盾了。 “那谁来走迷宫?”丁潜脱口而出。 赵刚毅指指他身旁,丁潜低头看见了地上那张比利娃娃的面具。 一道亮光从丁潜眼前闪过。 “你能画出来吗?”贾羽珺问郭蓉蓉。 “我画不出来。就算我能画出来,画这么无聊的东西干什么?” “困住。” “你说什么?” “困住……我就得救了。” 难道贾羽珺所说的困住就是把“竖锯”困在迷宫里? 难道曾良杰自杀前画在卫生间门上的迷宫也是为了困住“竖锯”? 难那上百张的迷宫画都是自杀者绞尽脑汁为了困住“竖锯”想出来的? 只有困住“竖锯”,他们才能获救,这是竖锯设定的自杀游戏吗,看起来,这些人全都失败了。 这实在是脑洞大开、匪夷所思的逻辑。 丁潜钦佩的对赵刚毅说:“没想到,你不显山不露水的居然都查到这种程度了,远远把特案组甩在了后面。我有什么疑问,正好问你就得了,何必浪费脑细胞去想。” “你还想了解什么?” “手段。竖锯控制人的手段。我虽然不知道竖锯究竟代表的是个人还是组织,不管是哪一种,他跟自杀者接触肯定需要某种手段。最大的问题是这些人根本不想自杀,他们也就不会强迫自己参加他的游戏,那他是通过什么手段让他们参与的?其次,这些人就算没有用迷宫困住竖锯,为什么就要非死不可呢?这些问题你搞清楚了吗?” 赵刚毅沉默了一阵,略显失望的看着丁潜,“这个问题本来是我想问你的。你不是专门研究人心理的吗?你难道想不出,这家伙究竟是通过什么控制人心的?” “我基本上只研究正常心理,非正常心理不在范畴之中。” “那么催眠术呢?催眠术可能迫使人自杀吗?” “……”潜很是吃惊。他一直以为赵刚毅不怎么了解他呢。 第12章自杀迷宫(4) “一开始郭警官大肆夸奖你我还不太相信,私下里调查过你,没想到你在心理学界还挺出名的。最擅长催眠术。还曾经利用催眠术帮助警察破案。我这才对你刮目相看。”赵刚毅冷静的说。“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你也不要瞒我,我只想听你一句实话。催眠术到底能不能杀人?” 丁潜看了看他,“如果我说做不到,显得我不太厚道,也显得我能力不高。确实,如果是我这种级别的催眠师,可以利用催眠术杀人。不过你不要误会,我并不是说,我可以像施展魔法那样随心所欲的控制人杀人,我得需要利用环境,时间,甚至受施者的日常习惯,再加上一点儿技巧,才能间接的置人于死地。” “如果你是竖锯的话,仅仅利用迷宫这样的道具,你能催眠杀人吗?”赵刚毅问。 “我做不到。” “连你都做不到?那比你更高明的催眠师呢?” “那我就不知道了。但假如这个竖锯是某个人的话,那他绝对是个聪明绝顶的家伙,能力在我之上,因为我直到现在都想不出他究竟是利用什么办法让这些人自杀的。” 赵刚毅琢磨着丁潜的话,耐人寻味的瞅了他一会儿,冷不防道:“也许是你想到了,不愿意告诉我吧。” 他的话似乎暗指什么,却又没说明。 “我不明白你什么意思?”丁潜感觉赵刚毅的话味儿不太对。 “那么我换一种问法。你现在认为贾羽珺到底是不是教死老师,或者说,她是不是戴面具的竖锯呢?” “原来你还在纠结这个问题,我相信贾羽珺绝对不是《完全自杀手册》录像里那个教死老师,她只不过是又一个自杀者而已。至于教死老师和竖锯是不是一个人,那我就不知道了,也许是,也许不是。也许这起系列自杀是一个天才罪犯在幕后操纵,也许是某个神秘的组织暗中推动。但不管是哪一种,都跟贾羽珺没有关系。” “好,既然你这么确定,我请你回答我第二个问题。”赵刚毅忽然有种审讯的架势,目光也凌厉起来,“蒋雨馨现在在哪儿?” 在这种时候突然问这种老掉牙的问题,还真让丁潜有点儿不知所措。 丁潜带着蒋雨馨从医院逃走已经有些日子了,赵刚毅虽然不满,也已然默许。蒋雨馨是块烫手的山芋,一直软禁蒋雨馨对他并不利,丁潜施计把蒋雨馨救走,间接的也是帮了赵刚毅一个忙,只是让他有点儿没面子而已。这家伙不傻,不应该不明白这个道理,怎么今晚突然如此反常? 面对气势汹汹的赵刚毅,丁潜十分镇静,不卑不亢的看着他。 “我问蒋雨馨在哪儿,你没听明白吗?”丁潜的镇静反而让赵刚毅越发暴躁。 “你找她做什么,我要知道原因。” “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还是你在装蒜!” “……” 赵刚毅盯着丁潜看了半天,丁潜稳稳地站在他面前,不露锋芒,却深不可测。 “好,我就让你明白明白。”赵刚毅说着,从衣兜里掏出手机,调出一段视频,举在丁潜眼前。 视频里似乎在一个商场,一个女人走到一家墙上有装饰画的店铺门前,她并没有进店,而是在店铺两边东张西望,最后从墙上一棵大树的图案上撕下来什么东西,脚步匆匆的离开了。 丁潜一开始还没太看明白,但是他仔细观察那个女人,忽然觉得她看着有点儿像蒋雨馨,连身上穿的衣裙都有点儿眼熟。 赵刚毅瞧在眼里,“你猜的没错,这个女人就是蒋雨馨。你知道视频里拍的是什么地方吗?” “……” “乐华商业中心……这是商场监控拍到的……你应该想起来了吧,没错,就是曾良杰自杀的那个商场。你知道拍摄时间是在什么时候吗?” “……” “就是在曾良杰自杀之后的第三天上午,前一天晚上,我在商场设套堵你,让你和郭警官一起做局溜了,第二天上午你在哪儿,没跟蒋雨馨在一起吧。我记得是我们几个一起去曾良杰家做调查了。那个时候,你是不是以为那个娇滴滴的小明星正躲在你为她安排好的地方,担惊受怕的等着你回去保护她呢?” “……” “顺便我再说说视频里这家店,假如你经常去那家商场就会知道,二楼有一家“80后”玩具店。在它对面就是曾良杰自杀的那个公共卫生间。你不是喜欢说‘巧合’吗?这一次应该说太巧了,是不是?” “……” “再给你看样东西。你一定会更感兴趣。” 赵刚毅从手机里翻出了一张照片,“我特意让人把墙上那颗装饰树的图案放大,我想看看蒋雨馨究竟从墙上拽下什么东西带走了,结果意外的发现了这个……” 他把手机再次送到丁潜眼前,屏幕上是那棵树图案的局部放大,有一个人脸样的东西清楚的映入丁潜眼中—— 那是一个梳着分头的老头儿脸谱,圆溜溜的红眼珠,大鹰钩鼻子,左右两块异常饱满的脸颊上各画着一圈胭脂似的螺旋,猩红的大嘴巴带着令人作呕的邪恶笑意。 不用多看第二眼丁潜就能断定,照片里那张脸谱与地上那张面具完全一样——邪恶的比利娃娃。 他心乱如麻,脑子也一团浆糊,他还从来没有如此震惊过。 他无力的问赵刚毅,“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今天中午。我说过,我不会完全依靠你们来调查。在我们一起查案的同时,我也没让我的手下闲着。能做的排查,全让他们做了。功夫不负有心人,果然让我挖出了重要线索。” 丁潜无话可说,他看上去很茫然。 一向处乱不惊的他,怎么也想不到会遇到这种情况,他该如何抉择? “现在你可以告诉我蒋雨馨在什么地方了吧。你如果再隐藏她,那可就真是帮凶了。你可要考虑清楚,丁医生。”赵刚毅胜券在握的说。 第12章自杀迷宫(5) “……”丁潜默然不语。 “我说的已经够明白了,难道你还听不懂吗?” “……” 赵刚毅迫不及待的等丁潜回答,可是丁潜却迟迟不做声。他突然一把揪住丁潜胸口衣服,像暴怒的狮子,“蒋雨馨到底在哪儿,说!你再不说,我就逮捕你!!” 尽管丁潜比他高大,但被暴怒的赵刚毅推来搡去,成了虎豹抓下的竹竿,随时都能折断似的。 “丁医生!” 正在两个人撕扯的时候,黑暗的房间里忽然响起女人柔婉的声音。 把丁潜和赵刚毅全都惊呆了。 他们同时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只见门口隐约有一个窈窕的人影微微晃动。 “你是谁?”赵刚毅喝问。即便他是刑警出身,大半夜的冷不防看见这样的情景,也有点儿紧张。 那个人影走进房间,慢慢走到两个人近前,月光照在她身上,现出了秀美绝伦的容颜,犹如月下仙子令人窒息。 看到她,赵刚毅吃惊,丁潜更吃惊。 眼前这个美少女正是蒋雨馨! 说曹操曹操到,可是这到的也太诡异了。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丁潜也只能问出这句话了。 “我……我……”蒋雨馨神色有些慌张,可能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丁潜和赵刚毅。 赵刚毅抛开丁潜伸手攥住蒋雨馨胳膊,“哈哈,这次你还有什么说的。被我抓个正着!我就知道你会来这里!!” “你胡说什么,快放开我!!”蒋雨馨拼命甩动胳膊,想从赵刚毅手里挣脱出来。 “你俩先住手,”丁潜喊住他们,“到底是怎么回事,就在这里说清楚。” 赵刚毅松开蒋雨馨,可是目光依然紧盯着她,不给她耍花招的机会,“还用得着说吗,证据确凿,嫌疑犯都跑到行凶现场来了!这次不用我抓她,她倒是自己送上门了。” 丁潜不置可否,看向蒋雨馨。 “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什么行凶现场?”蒋雨馨一脸无辜的望着丁潜。 “我发现比起唱歌,你倒更适合拍戏,安琪小姐,就靠装可怜都能把心理医生耍的团团转。”赵刚毅不住冷笑,“可你别想骗过我!你那点儿伎俩,在我眼里统统都白费。” “你到底在胡说什么赵队长,我谁都没有骗,我也不知道这里是行凶现场。” “那你深更半夜别的地方不去来这里干什么,是不是为了这个……”赵刚毅说着从地上捡起一个东西塞到蒋雨馨怀里。 蒋雨馨拿起来,仔细一看,赫然是一张丑陋的比利娃娃面具。 当她看到这张面具,脸色忽然变得十分怪异。“这东西……你们是从哪儿拿到的?” “粘在墙上的。”赵刚毅说。 “粘在墙上!?”蒋雨馨尽管极力控制,仍然难掩震惊,“你刚才说这里是行凶现场,这里发生了什么吗?” 赵刚毅指着窗外,“对面楼今天中午发生了一起瓦斯爆炸。经过我们调查,是有人故意行凶。凶手曾经在这个房间里待过。他当时就戴着你手里这张面具站在窗前,监视着被害人房间里发生的一切。我想,他的本意是想亲眼看着贾羽珺如何自杀,就像对待之前几个自杀者一样。这个聪明阴险的家伙有一个很变tai的嗜好——特别喜欢跑到那些受害者的自杀现场去,装作路人随便转转。我猜,这样做可能特别有成就感,又很刺激……”赵刚毅逼近一步。 蒋雨馨后退一步。 赵刚毅继续说:“就我所知,这家伙去过马明扬的自杀现场,去过曾良杰的自杀现场,这次又跑到了贾羽珺的自杀现场,他就站在窗前,看电影一样欣赏一起完美的煤气中毒自杀。只可惜……这次自杀进行得很不顺利。半路跑来了几个警察搅局。眼看着贾羽珺自杀不成了,这个想看戏的家伙很郁闷,他偷偷溜进对面楼里,往贾宇翔的房间里丢进一个打火机,于是,最漂亮的死亡变成了最暴力的死亡。贾羽珺在瓦斯爆炸中被活活烧死,而就连帮过凶手的丁潜也几乎丧命在大火中。在这家伙眼中所有人都只是利用的工具,当觉得他们没有利用价值了,就随意舍弃……我说的对不对安琪小姐?” “你……你……”蒋雨馨结结巴巴,“你说我是杀人凶手?” “这里只有三个人,你觉得我还能说谁?” “你胡说,我没杀人!!你为什么总是跟我过不去!!!”蒋雨馨几乎要疯了,她求助似的对丁潜说,“我真的没杀过人,我也没引诱过谁自杀,你相信我,丁医生。” “……”丁潜意外的保持沉默,旁观两个人对峙。 ”证据确凿,你还想抵赖?”赵刚毅声色俱厉的看着蒋雨馨,随时都能把她生吞活剥一般。“你以为我光抓住你一次吗?马明扬自杀前,你去他家我暂且不说。9月14日那天,你是不是背着丁潜去过‘乐华商业中心’,你去那儿干什么了你自己清楚?” 蒋雨馨原本激动的表情瞬间凝固了。 “看到了吧,安琪小姐,我比你想象的知道的更多……当时,在曾良杰的自杀现场对面的墙壁上,也一样粘着一张面具,跟你手里的这张面具一模一样。你偷偷摸摸取下来,却没有告诉丁潜,这一次,你深更半夜跑到这里来,也一样是为了拿面具吧。我倒是没想明白,你这玩儿的又是什么把戏?” 话已经说到这种程度,蒋雨馨完全被赵刚毅逼到了绝路,连丁潜都帮不了她。 那张娇美的粉面由于惊吓完全失去了血色,看着有点儿像聂小倩,可神情似乎比之前镇定了一些。她说:“这件事我是瞒了丁医生,但事情发生的太离奇,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对他说……早在一周前,有天早上,我接到了一个电话。打电话的人说话声音很奇怪,根本听不出是男是女。他对我说,现在马上赶去“乐华商业中心”二楼的‘80后’玩具店,说他在门口给我留了一个特别的礼物。假如我想知道我为什么会遇到现在的麻烦,就不要失约,否则,更大的麻烦等着我。然后电话就挂断了。当时丁医生不在我身边。我也没有人商量,思前想后,我就去了乐华商业中心,找到了‘80后’那家店。我本来以为会有人跟我见面,可是根本没有人……” 第13章爆头死(1) “……我于是在店铺门口四处找电话里提到的那个礼物,找来找去,我发现墙上贴着一个样子很奇特的面具,看着挺吓人的,跟周围的装饰一点儿都不搭调。就像我手里这个。我试着轻轻一揭就把那个面具拿下来了,我感觉那个人说的礼物应该就是指这个。但是面具上什么也没写,连个提示都没有。我不知道那个人给我这个面具究竟是什么意思,这跟我遇到的麻烦看着也没有什么关系啊。也许只是个恶作剧。反正我自己都没有搞明白情况呢,就没跟丁医生提过这件事。我本来麻烦就够多了,实在不想再给自己找麻烦。” “那这一次又是怎么回事?”赵刚毅斜睨着蒋雨馨。 “我又接到了一个神秘电话,就在傍晚7点多钟。还是那个奇怪的声音,他告诉我到蓝京工程学院体育馆体操室,他在那里给我留了礼物,说我一定会感兴趣。之后说的还是上次那些话,我想多问两句,他就把电话挂断了。” “然后你就大半夜的找到这里了是吗。你胆子还真够大的,你就不怕是个圈套吗?” “我也犹豫过。我还给丁医生打过电话呢,想把这件事告诉他。当时他有事,我就没来得及说。” 丁潜承认,“蒋雨馨刚才确实给我打过电话,我那个时候刚到这里。” 蒋雨馨接着说:“我手机里还有那个人的电话记录,不信的话,赵队长可以随时看。” 她掏出自己的手机,把那个电话号码找出来,要给赵刚毅看。 赵刚毅不阴不阳的瞧了她一阵,猛然咆哮,“就凭你这套小伎俩就想骗我?做梦!!!” “……” “伪造一个匿名电话太容易不过了。好端端的,怎么可能会有人莫名其妙的给你送面具,不管这个人是不是凶手都完全不合逻辑。只有一种解释——这分明就是你临时编造的谎言。你偷偷摸摸跑来这里,意外的碰到了我们。匆忙之下编造的谎话自然漏洞百出。事到如今你就不用再狡辩了。在这起系列自杀案中,你有多重身份,你不但是《完全自杀手册》视频里的教死老师,还是用迷宫图案引导别人自杀的面具人。这一次,你别再想从我眼皮子底下逃脱。我向你保证,一定把你这个蛇蝎女人送上刑场。你跑不掉的!” “不,不,不……我不想死,我什么都没做。”面对步步紧逼的赵刚毅,蒋雨馨吓得连连后退。 “你现在是不是还想逃走啊,还是想杀我灭口?”赵刚毅双眼燃烧着火光,嘴角带着狞恶的嘲笑,右手不自觉的伸向腰间手枪。“我倒要看看,你还有什么手段,你……” 赵刚毅脸色陡变。 他手摸了个空,插在枪套里的手枪竟然不翼而飞。 他扭脸一看,激灵灵打个冷战。 丁潜正站在他身后,手里举着他的手枪,黑洞洞的枪口指向他。 “你疯了吗,丁潜?你在干什么?”赵刚毅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发生这种事,气得暴跳如雷。 “你最好还是不要乱动,赵队长。我枪法不太好,万一走火了,不敢保证打到哪儿。”丁潜平静的说。 “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抢夺警枪,威胁警察,你现在的行为就是同案犯,你这是自寻死路,知道吗你,你可真是疯了。” “不,我很清醒,赵队长。如果我不拿走你的枪,我担心你接下来就会开枪把蒋雨馨打死。” “你胡说什么,我就是想逮捕她!”赵刚毅暴怒难抑,双拳紧攥。 丁潜注视着他,一字一顿,“我在你眼里看见了杀机!” “你……”四目相对,那双并不凌厉却深沉悠远的目光静静的迎着狂怒无比的赵刚毅,似乎能洞彻他的心底,赵刚毅就感觉心口一坠,再也说不出话。 “我尊重法律,但不代表我要无条件的服从你。你只是法律的执行者,本质上来说,你也是普通的人,是人就会犯错。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吧,赵队长。”丁潜依然举着枪。 “我不明白。” “你刚才说过的话里出现了一些小漏洞,可能你自己都没有注意到。” “什么漏洞?” “你十分肯定蒋雨馨是炸死贾羽珺的凶手。那就必须考虑两个条件。第一,她是如何搞到的打火机?就算她是引导贾羽珺自杀的幕后黑手,她的计划只是让贾羽珺选择煤气中毒自杀。贾羽珺的突然发疯是她之前不可能想到的。蒋雨馨本人并没有抽烟的习惯,这附近又没有超市,她根本没有时间去弄打火机。第二,她的进楼路线。我们检查电梯监控时并没有发现蒋雨馨。假如她是凶手,那就只有一条路可以走——楼梯。而看守楼梯的人恰好是你赵队长。你还记得你之前对我和郭蓉蓉信誓旦旦说,你把守的楼梯绝对安全,不可能有嫌疑人从你眼皮底下溜过。可是现在,你却一口咬定蒋雨馨是偷偷溜进楼里的,以你赵队长的谨慎,怎么会说出如此前后矛盾的话?甚至迫不及待的利用这个根本就不成立的推理急于定蒋雨馨的罪。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 “事实上,对于上午那起爆炸案我到有一个更简单的假设。假如往房间里扔打火机的人就是你赵队长,是不是所有问题就迎刃而解了。你有充分的作案时间,作案条件,又最具隐蔽性。而且很难有人能怀疑到你头上。” “你在开什么玩笑,简直一派胡言,我怎么可能会杀贾羽珺!”赵刚毅咬牙道。 “赵队长,我记得你抽烟,你现在能把打火机拿出来让我看看吗?” 赵刚毅就像瞬间遭受电击一样僵住了,但他很快解释道:“我打火机扔在办公室了。” “好吧。那我再说说我其他的怀疑,赵队长。我一直都很纳闷,你怎么会突然对那些抽象画这么了解,在我们之前的调查中,你丝毫没有流露出来过,这实在不太符合你张扬的个性。不但这样,你还能准确的找到这里,就好像你在故意等蒋雨馨来一样。” “你什么意思?” “把前后这些漏洞,或者说是疑点放在一起,我想我有理由怀疑你才是自杀事件的幕后黑手。你也是那个给蒋雨馨打电话的人吧,是你故意设计好要嫁祸她。我没说错吧。” 第13章爆头死(2) “哼哼,你说的这些也不过都是你的猜测而已,你有什么根据?”赵刚毅满脸不屑。 “我有没有根据无关紧要,只要告诉郭蓉蓉他们好好查查你,你有没有问题自然一目了然。” “好吧,随你便,那她怎么办?”赵刚毅一指蒋雨馨。“你现在也没有根据断定,我的猜测就是错的。” 丁潜看了蒋雨馨一眼,这到有点儿麻烦。 就在他分心的那一刻,赵刚毅纵身扑到丁潜身上,抢夺他的手枪。 丁潜反应稍微慢点儿,但还是拼命护住手枪。两个男人同时摔倒在地,翻滚着,扭打着,拼命要把枪掌握在自己手里,谁拿到枪,谁就能活命,谁就是最后的胜利者。 蒋雨馨傻傻的站在一旁,眼看着两个衣冠楚楚的男人野兽一样肉搏成一团,吓得不知如何是好。 刑警出身的赵刚毅力量上明显胜过丁潜,很快就占了上风,只是丁潜死死攥住手枪,他不敢大意,才纠缠了这么半天。 “快跑!!报警去!!”丁潜被赵刚毅压下身下,大声朝蒋雨馨喊。 此时四只手都攥在手枪上,两个男人做着最后角力。 蒋雨馨被这一声喊惊醒,转身往外跑。 “吼——吼——”赵刚毅更加狂躁,月光照在他坚硬的脸膛上,此刻已变得无比狰狞可怖。 丁潜突然后脖颈遭到重重一击,眼前顿时一片漆黑。 …… 等他恢复了意识,发现自己躺在冰冷的地板上,鼻子里还能闻到那股陈旧木头散发出来的霉味。 他不知道自己昏过去了多久,也不知道周围又发生了什么情况。 他想坐起来,感到脖子后面又酸又麻。 他挣扎着慢慢撑起身子,对面黑暗中传来冰冷的声音—— “如果我是你,最好躺在地上装死。” 丁潜顺声音看去,只见赵刚毅坐靠在墙角,右手提着手枪撂在膝盖上,浓重的身影杀气腾腾。 丁潜倒吸口冷气,这家伙随时都可能开枪杀了自己。 他忽然想起蒋雨馨,急忙四下查看。 “那小妞已经跑了。你少操心吧。” 丁潜收回目光,有些疑惑的看着赵刚毅。“你为什么不跑?” “你让我往哪里跑呢?你不知道中国警察抓逃犯的本领世界第一吗?我还有老婆有孩子,我跑了,把他们扔下不管吗?” “……”丁潜没接话。赵刚毅说的倒也是实话,还算有点儿人情味。 赵刚毅沉默了一阵,长叹一声,“我如果不杀贾羽珺,就不会落得这步田地。我这么冷静的人,没想到也会犯这样低级的错误。” “的确,如果你不杀贾羽珺,说不定还不会这么早露出马脚。但是诱人自杀的手法确实是不可思议,你是怎么想到利用画迷宫来杀人的,老实说我还有很多地方不太明白。” “你都死到临头了,还有这该死的好奇心?”赵刚毅扬起手腕,枪口斜斜的指向丁潜,就像在瞄准一只毫不起眼的动物。 “你真的要杀我?” “为什么不,你不知道我有多讨厌你!” “那你刚才就应该把我杀了,而且你现在拖延的时间越久,杀我的可能就越小,我想蒋雨馨应该很快就要带着警察赶回来了。” “你是在提醒我快点儿杀了你吗?”赵刚毅动动了身子,枪口似乎抬高了一点儿。 丁潜不打算跟一个拿枪的人抬杠,“我只想知道你不杀我的原因,因为我不符合你的目标标准?还是说你的诱导自杀方式对我无效?” “你知道什么?”赵刚毅莫名的火了,“你以为我给你随便说两句,你就什么都懂了吗?我告诉你,没人能幸免,如果选中你,你也必死无疑。迷宫算什么,其实真正可怕的还不是迷宫。” “那是什么?” “《完全自杀手册》” “你是说那个自杀录像?” “认真看过《完全自杀手册》的人,总会在里面找到一种属于自己的自杀方法。” “……” 让人不停的画迷宫能导致自杀,这种说法本身就很不可思议。如果不是丁潜亲眼所见,连他这个心理医生都很难相信。可相较而言,赵刚毅刚刚说的话简直更荒谬。在丁潜看来,除非是想自杀的人,或许会从自杀视频里得到一些经验,假如是普通人看的话,只不过是为了猎奇而已,至多会感觉不舒服,怎么也不可能会去模仿自杀。 赵刚毅似乎猜到丁潜根本不信,也不过多解释,脸上浮现出近似嘲弄的神秘微笑。“其实我不杀你,确实是有原因。” 他说着伸手在里怀翻弄了一阵,掏出一张卡片,丢给丁潜。丁潜接住一看,是一张银行卡,不禁纳闷,“这是……” “这张卡里有7万块钱。是我全部的私房钱,帮我把它交给一个叫张晓楠的孩子,她是靖江路小学四年二班的学生,你一打听就知道了。” “她是谁?你的亲戚?还是你朋友的孩子?” “这个你用不着多问,照我说的做就行了……” 丁潜还有很多疑问,这时隐隐听到窗传来了杂沓的脚步声,紧接着几道强光手电的光柱从窗外射进房间,在天花板和墙壁上印着几个晃动的光圈。 “警察终于来了,可真够慢的,安琪找来的是110巡警,不是刑警吧。”赵刚毅依然靠墙坐着,手枪压在膝盖上,连姿势都未变。 丁潜把银行卡揣起来,越发对赵刚毅感到不解。他这架势难不成还想跟警察火拼,似乎又不像。 赵刚毅忽然露出了诡异的笑容,在丁潜惊讶的目光中,他把手枪枪口伸进了自己嘴里。 “我现在给你介绍一种《完全自杀手册》上没有的方法。”他咬着枪管含糊不清说。“这不是最漂亮的死法,但绝对是最最快,最痛快的死法……3……2……1……” 第13章爆头死(3) 轰—— 丁潜眼睁睁看着赵刚毅的半边脸在眼前炸裂,飞溅的碎块和脑浆落得到处都是。 此刻,接到报警的110警察刚刚赶到门外。 …… …… 郭蓉蓉强忍着没让自己吐出来。 她已经没办法从死者的长相辨认他是不是赵刚毅。 这个只剩下半个头的男人大喇喇的靠墙坐着,手枪垂在身边,墙上、地板上沾满了他的碎肉和血迹,甚至还有一些挂在天花板上。他那副恐怖却又傲慢的姿态仿佛充满了嘲弄,满不在乎的朝着面前那些惊愕的警察们。 丁潜在一旁把事情发生的经过详细的讲给郭蓉蓉,听得她目瞪口呆。 从插手调查这桩离奇案子开始,他们就怀疑所有自杀事件之后隐藏着一股神秘力量,顺藤摸瓜一路查到现在,突然之间曝出的真相让人毫无提防。谁都想不到这个幕后黑手竟然就隐藏在身边,甚至还是负责侦办这起案子的负责警官。 现实有时比幻象更离奇,都是在没有丝毫预兆的情况下突然呈现于眼前,让人措手不及,又不得不接受。 “就这样结束了吗?”郭蓉蓉强忍着看了一眼赵刚毅残缺的尸体,喃喃自语,也不知道是在问赵刚毅,还是她自己。 案子查到现在刚刚有点儿眉目,元凶就死了,真相就来了,倒让郭蓉蓉感到有些茫然。 丁潜说:“我看赵刚毅只能算是主凶,《完全自杀手册》里那个戴面具的教死老师,不可能是赵刚毅假扮的,明显是个女人。她就算没有直接引诱人自杀,也算从犯吧。你下一步至少得想办法把她抓住。他们引诱人自杀的动机我们还不知道呢。赵刚毅死了,真正了解详情的只有自杀录像里这个女人了。他们究竟是为了发xie、报复社会、还是有某种邪教信仰呢,我现在完全没有头绪。” “你说的对,”郭蓉蓉冷静下来说,“这里就交给柳菲吧。我现在让钟开新帮忙去查那段自杀录像的来源,能制作这么精良,应该是专业团队。或许除了赵刚毅和教死老师之外还有其他成员。看录像里的意思,实际自杀的人比我们目前掌握的要多得多,我在专门查查近期附近省市有没有发生类似的自杀事件。怎么样,你跟我一起去吗?” 说到这,郭蓉蓉顿了顿,瞥了一眼门外,“还是说,你先安置蒋雨馨?” “我先把蒋雨馨送回去吧,昨晚上她也受了不小的惊吓。” “随便你。”郭蓉蓉装得不以为然。眼神里有点儿小小的不高兴。“你也回去好好歇歇,我知道什么消息再给你打电话。” “ok。” 实际上,丁潜刚把蒋雨馨送回旅馆,屁股还没坐稳当呢,郭蓉蓉电话就打过来了,催他他赶紧过来,有紧急情况。 丁潜没办法,只好安慰了蒋雨馨几句,又匆匆离开旅馆。 说心里话,他并不觉得郭蓉蓉真有什么急事。她就是不想看自己和蒋雨馨独处太长时间,小丫头那点儿朦朦胧胧的态度他也不是一点儿都没有觉察。别看她表面上大大咧咧,在感情方面还挺抹不开的,甚至都没有蒋雨馨大胆。但她醋劲儿比谁都大,毫不犹豫就把蒋雨馨当成了敌人。 不知不觉,丁潜忽然发现自己卷进了一场宫斗戏里,他对这方面还真没什么经验。如果温欣在,他或许会向她请教一二。温欣对这种事向来乐此不疲。 等他来到刑事调查局,感觉气氛有点儿不对。 郭蓉蓉,钟开新,还有法医柳菲和李达全在,特案组能来的人全来了。 郭蓉蓉看见丁潜马上说:“你来的正好,大叔,《完全自杀手册》那个录像的来源我们已经查到了。” 丁潜心想,感情还是自己猜错了,郭蓉蓉是真有紧急情况。“你们怎么这么快就查出来了?” “说出来你都不相信。教死老师不都是用日语说话嘛,钟开新突发奇想进了日本网站,用日语输入了‘完全自杀手册’几个字,结果你猜怎么着?居然出现了影视出版公司的名字。我们于是联系对外办事处,找个会日语的人跟那家公司的负责人取得了联系。那家公司的负责人很肯定的说,这段自杀录像是他们公司五年前制作发行的。后来因为内容过于极端,被广播审核部门bpo限制发行,现在只有少部分流入社会。我们看到的这份《完全自杀手册》有可能是通过民间渠道流入中国的。” “视频里那些自杀事件是怎么拍的?”丁潜马上问。 “当然都是雇演员拍的,没有真正的自杀,只是他们为了达到写实效果,故意拍的很逼真。” “这么说,教死老师也是演员喽?” “是啊,地地道道的日本女演员。不过不是太有名。她一直都待在日本,从来都没来过中国。” 听完郭蓉蓉这番话,丁潜彻底无语了。 郭蓉蓉说:“这么看来,这起系列自杀案完全就是赵刚毅的个人行为了,他借用日本流入我们这里的《完全自杀手册》和自杀迷宫画来诱人自杀。接下来,我们的调查目标反而更清晰了,赵刚毅虽然畏罪自杀,但我们依然可以对他进行专门调查。他的杀人动机,具体如何实施的杀人手段,包括如何选择犯罪目标,就是我们下一步的调查方向。” 郭蓉蓉认真起来,确有些英姿飒爽的范儿,归纳的头头是道。丁潜倒有点儿刮目相看了。 …… …… 赵刚毅的家距离他的工作单位不远。 一个普通小区的普通两居室。而他犯下的案子却足以轰动一时。 赵刚毅有一对妻女。老婆韩亚珍是一名国企的会计,女儿赵子琪刚上初中。 赵刚毅的畏罪自杀给这个家庭带来了毁灭性的打击,见到韩亚珍时,她无比憔悴,神情呆滞,显然还没有从打击中恢复过来。 郭蓉蓉于心不忍,但又不能不查。假如赵刚毅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秘密的话,没有人比他的妻子更了解他。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的妻子或许还有知情不报的嫌疑。 第14章惊悚面具屋(1) 韩亚珍把郭蓉蓉他们让进客厅,自己坐在了已经有些凹陷的单人沙发里,泥偶般的一动不动了,想必她已经坐在那里很久了。直到郭蓉蓉他们敲门,才动一动。 “韩女士,我们是为你丈夫的事情来的,你应该已经听说了……”郭蓉蓉坐在她旁边的多人沙发上,语气客气,但是问话很直接。 韩亚珍僵木的脸皮微微抽动,漠然回答:“我知道,他杀人了。” 郭蓉蓉暗暗吃惊。她没想到韩亚珍反应如此平淡,看上去丝毫没有替丈夫辩白的意思,难道她早就知道什么? “你丈夫赵刚毅涉嫌引诱多人自杀,还包括亲自谋杀,目前就我们掌握的情况,他至少已经造成了7名被害人身亡。6个人是自杀,还有一个人自杀未遂,被赵刚毅活活烧死。他本人在暴露身份后畏罪自杀了。我们本来都是一个专案组的,这件事也给我们带来了很大冲击。今天特意来找你,希望你配合我们,给我们提供一些线索。” “我明白。每当警察查到了嫌疑犯,总会去找他的家人和朋友。既能深入了解凶手,也能顺便查查他还有没有同伙什么的。老赵办案向来都是这一套,我嫁给警察这么多年,也都快成了半个警察了。”韩亚珍轻易不说话,忽然模棱两可的抛出这么一句,还真让人有点儿摸不透她什么意思。 看起来这个女人内里并不像外表看上去那么脆弱。 “你能理解就好,韩女士。我最想知道,最近这段时期,赵刚毅有什么反常行为没有,哪方面都算……” “有。”韩亚珍不假思索的回答。“但不是最近,他这一年多来,情绪就一直很不稳定。” 郭蓉蓉看了看丁潜,接着问:“具体表现在什么地方?” “他平时本来就回家很晚,回家以后也不对我和孩子说句话。一个人搬把椅子坐在窗前抽烟,不知道在想什么。我有时候半夜起夜,经常看见他一直坐在那里,一直能坐到第二天天亮。我早上起来,他就不声不响的去上班了。” “你没问过他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问了。他根本不吱声,用那种很奇怪的眼神盯着我,就好像在审视犯人一样。我开始一直忍着,寻思他可能是工作压力大,或者碰上什么棘手的案子了,心情不好,谁让他干刑警呢,这我能理解。可是,我后来无意中遇到了他同事,顺便打听老赵才知道,原来他在单位表现的很正常,甚至还经常跟同事一起下班去喝酒,打牌。我当时很生气,不知道他这是不是故意对我不满,我还发现他偷偷的挪用家里的钱,这一年多,偷拿出去不下十万块。我一度怀疑他是在外面有女人了。跟他吵了好多次。结果他把我赶到了女儿房间。不让我进屋了。我一气之下就跟他离婚了。” “你们离婚了?!”郭蓉蓉很惊讶。 “嗯,四个月前就离了,是背着女儿离的,也没敢告诉她,怕影响她学习,想等她大一点儿再说。” “那你确定赵刚毅出轨了吗?” “本来一开始我是那样想的,但是后来有一次……”韩亚珍说到关键的地方停住了,眼睛里透露出疑惑的神色。 “发生了什么事情?”郭蓉蓉追问。 “是四个月前事,有个周末,老赵周五晚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了,周六一整天都没回家,周日早上突然回来钻进屋子里就不出来了。在屋里待了一整天,傍晚的时候他忽然又离开了。那时候,我们都离婚了,平时几乎不说话。我也没法问他这两天都在干什么,但是我特别心烦意乱,七上八下的总不踏实,我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于是我趁着他不在,进了他房间,没想到……”韩亚珍吃力的吞咽一口唾沫,“我看见墙上贴了一张很大的白纸,上面贴着好几张照片,有男的有女的。纸上还写写画画的。我扫了一眼,写的最多的字就是‘迷宫’,‘《完全自杀手册》’,还有‘崩溃’,‘折磨’这些词,光这些词语看着就很吓人……” “你稍等一下。”郭蓉蓉从随身带的文件夹里拿出那6个自杀者以及贾羽珺的照片平铺在茶几上。“你看看这些照片里的人,是不是跟赵刚毅贴在墙上的照片一样。” 韩亚珍探过身子,逐一瞧了半天,“贴在墙上的那几张照片有些模糊。我不是很确定,不过感觉上,这个……这个……还有这个我都见过……”韩亚珍一边说着一边用手点指茶几上的照片。 一共只点了三个人——孙玟,曾良杰和贾羽珺。 “你这里其余的人,墙上都没有贴。”韩亚珍说。 “那你知道,赵刚毅往墙上贴这些照片是做什么用吗?” “我当时以为他是又遇到什么新案子了,本来想仔细看看纸上写的都是什么?没想到赵刚毅突然这时候回来了,我都没听到他什么时候进的屋,突然出现在我身后,把我吓了一跳。我转过身,就看见他阴沉着脸,那双眼睛盯盯的瞅着我,要杀人一样。他问我,‘你偷偷来我房间想干什么?’我故作强硬的说,‘这也是我家,我有什么不能进来的?咱俩就算分家产,这个房间也有我一半。’他就用那双像要吃人的眼睛瞅着我,用威胁的口气对我说,‘不该你知道的少打听,少给自己惹麻烦’。之后就把我推出屋了。我当时就有种很不好的预感,我感觉赵刚毅在干一件很危险的事情。但我还是在安慰自己,我告诉自己他是在查案子,他不会干坏事……我就这样担惊受怕过了四个月,直到今天早上,他的单位同事给我打电话,告诉我,他杀了人,昨天晚上畏罪自杀了……” 郭蓉蓉说:“你认出的这三张照片里的人,都是在最近一个月之内死的。两个自杀,一个被赵刚毅亲手杀害。所以说,四个月之前,你在墙上看到的那些字以及照片,其实不是赵刚毅在查案,而是他在计划作案。” 第14章惊悚面具屋(2) 韩亚珍双手拢住嘴,泪水滂沱,她极力的把哭声压住,低声哽咽:“我从来都不愿意相信自己丈夫会是这样一个人。他就算不为我想,也应该为了孩子想想。他做出这样的事情,让女儿一辈子都要在他的阴影下度过啊!” 她如此悲痛,丝毫不像在演戏。 郭蓉蓉只好等她情绪平复了一些,才继续问:“韩女士,我还有一个很重要的疑问。你丈夫究竟为什么要加害这些人。你有什么想法吗?” 韩亚珍用手抹去眼泪,望着茶几上那几张照片,缓慢的摇摇头。 “照片上这些人你见过吗?或是你之前见过的那几张照片,里面的人你有认识的吗?” “没有,我从来没见过他们,照片里的人我一个都不认识。”韩亚珍很肯定的说。 不认识就意味着没有联系,如果没有联系,赵刚毅的作案动机又从哪儿来? “赵刚毅有没有在生气的时候跟你提到过什么人?或者,他跟什么人发生过矛盾,你好好想想。” “其实不用想,我们俩都好长时间没正经说过话了。这一年里说的话加在一起也就那么几句,数都能数出来。要是按你说的,他最应该杀的人是我。”韩亚珍苦笑。 丁潜插了一句,“也不是没有可能,有些连环杀人犯就把家庭的矛盾放大到社会上,寻找无辜的人来发xie愤怒。我们以前就遇到过这种案子。” 韩亚珍脸色发白。 郭蓉蓉接过话,“那只是特殊情况。一般来说,凶手和被害人之间肯定会出现某种联系,报复,妒忌,利益纠纷,都能引起杀机。你毕竟是赵刚毅的妻子,没有人比你更了解他。你们虽然最近发生了一些矛盾,在那之前呢,一起聊天的时候,他有没有跟你提到过一些人、一些事比较让他气愤的?” 韩亚珍低头思索了一阵,“他这个人脾气属实挺大的,这大概跟他的工作有关系,见多了阴暗暴力的东西,难免会感到很压抑。有时候他气极了会说,如果警察//杀人不犯法,他恨不能把那些犯了罪的人渣全都抓起来统统枪毙,何必还要判刑,省得他们出来,还要危害社会。” “他说的这样的话?” “不止一次。我当时觉得他只是嫉恶如仇……” “好吧,谢谢你,我们想到赵刚毅房间去看看。如果想到什么再问你。” 韩亚珍点点头,起身把他们带到一间房门紧闭的卧室门前。“这就是我和我丈夫之前住的房间。” 郭蓉蓉一拧门把手,发现门锁着。 韩亚珍说:“赵刚毅有时候离开房间会锁门,好像提防我似的。我也懒得搭理他,再也没进过这个房间。我去给你们找门钥匙。”说着就离开了。 郭蓉蓉正好借这个机会和丁潜聊聊,“刚才她的话你觉得呢?假如赵刚毅是因为工作压力过大,日久天长出现了心理异常,所以想到通过杀人的方式来发xie情绪,把自己化身成审判者的形象,逻辑上也说得通。” “真是这样的话,那他杀的这些人应该都有罪在身吧。但好像他们没有一个是摊过官司的。非要说起来,只有孙玟可能涉嫌利用医院的名义兜售假药犯了罪,或许还不到刑事犯罪的程度呢。” “话是这么说。可是除此之外。你如何把这7个被害人联系起来?我们可是专门调查过,这7个人可以分成三组,马明扬那四个人、孙玟、还有曾良杰和贾羽珺。这三组人之间工作不同,住处不同,之间也互不认识,也没有参加过相同的社团。我觉得,他们至少与赵刚毅之间不存在直接的利益冲突或是矛盾冲突。韩亚珍刚才也说,她连这些人的面从来都没见过,我都怀疑赵刚毅是否对这些人很了解。说不定,他只是随机选择的目标呢,比如说,他自己制定一个犯罪标准,跑到一个十字路口待十分钟,把闯红灯的人定义成罪犯。” 钟开新插嘴,“这个杀人逻辑也太扯淡了吧?因为闯个红灯就被杀,那全国得有一半人该死。” “我是打个比方。”郭蓉蓉朝他翻了个白眼,“赵刚毅的杀人手段难道不荒唐?他刑警出身,会擒拿格斗,反侦察能力还强,如果搞暗杀,肯定比诱人自杀简单的多吧?” 丁潜在一旁琢磨了一阵,说:“像郭蓉蓉假设的那样,赵刚毅的犯罪目的是要把自己化身成审判者来惩罚那些有罪的人,我觉得,他的作案应该更有逻辑性。他不会乱杀无辜,随机杀人的可能性更小,警察的身份还是会潜移默化的影响他。如果要杀那些罪大恶极又逃脱法律制裁的人,对他来说一定更有成就感。而对于一个刑警队长来说,想找这类人太容易不过了。其实我们知道的这7个受害者不过就是普通人,谈不上什么罪大恶极。顶多是骚扰一下女明星,出出轨,卖点儿不好使的假药。现实中,比他们该死的人有得是。赵刚毅偏偏选择他们,或许另有原因……” 他们正聊着,韩亚珍两手空空的回来了,“我怎么找都没找到屋里门的钥匙,唉,也不知道是丢了还是被赵刚毅拿走了。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就那么怕我看到吗?” 郭蓉蓉问韩亚珍,“你这一扇门当初买的时候多少钱?” “700多块钱,怎么了?” 郭蓉蓉掏出自己的银行卡放在韩亚珍手里,“我这里有三千,够你换一套新门。” “啊?” 还没等韩亚珍回过味来,郭蓉蓉飞起一脚直接把门踹开了。 钟开新摇头惋惜,“你还不如把钱给我,我拿出100请个开锁的来多好。” 郭蓉蓉迫不及待的第一个走进房间,大白天的房间里也挡着厚厚的窗帘,把屋里遮得一片昏暗,只能模模糊糊看个大概。似乎也没发现有什么特别。 郭蓉蓉抬手打开了门口墙上的电灯开关,天花板上的吸顶灯亮了。 郭蓉蓉四下里扫了一眼,猛地惊叫一声。 第14章惊悚面具屋(3) 还未进屋的丁潜和钟开新都不知道郭蓉蓉看见了什么。 “怎么了?”丁潜随后也进了房间。 “你看那里。”郭蓉蓉用手指着门后那面墙。 丁潜闪目看去,也不由得暗吃一惊。 在那面墙上整齐的挂着各式各样造型诡异狰狞的面具。透过那一个个空洞洞的眼窝,也能感受到面具之后所有隐藏的邪恶气息。 事实上,不只这面墙,在这个房间里有很多角落,窗帘上,枕头旁,梳妆台,甚至就在郭蓉蓉脚下还踩着一副张嘴尖叫样子的鬼脸面具。 郭蓉蓉吓得急忙跳开,一不小心坐在床上,屁股又被什么硌到了,拽出来一看是一张阴森的野猪脸,居然还长着一头假发。 整个房间被这些千奇百怪的恐怖面具渲染上了奇诡的气氛,在屋子里待得时间长一点儿都能产生幻觉,似乎有无数道目光从那些面具上看过来,它们不怀好意,寂静无声。 “赵刚毅真是已经疯了。天天睡在这些鬼东西中间,他都不感到害怕吗?他都是从哪里淘来的这东西?”郭蓉蓉连连吸着冷气。 丁潜弯腰从地上捡起郭蓉蓉刚才踩过的那张面具,“这个是ghostface。” “那是什么?” “恐怖电影《惊声尖叫》里的杀人狂魔,每次出场杀人时都要戴着这张经典的‘鬼面’,身上披着黑袍,手持尖刀疯狂杀人。面具鬼脸的形象成功借鉴了挪威画家爱德华?蒙克的《呐喊》。是最经典最有寓意的恐怖形象。” “那这个呢?”郭蓉蓉拿起刚才被自己坐在屁股底下的那个野猪脸。 “这是《电锯惊魂》里头号恶魔‘竖锯’的助手猪头人戴的面具。”丁潜的目光转向墙上,“墙上那些面具也全部是来自于恐怖电影里的各种杀人狂魔。” “这些我也见过。”电影迷钟开新依次指着墙上的面具说,“这个圆圆的全是窟窿的是《黑色星期五》里杰森戴的……这个黑发小白脸的是《月光光心慌慌》里迈克尔?迈尔斯戴的……这个像干瘪人脸的是《德州电锯杀人狂》里丑陋弱智的疯子的……这个只能遮住下半张脸的是《沉默的羔羊》里汉尼拔的……这个破布袋上剪三个洞的是《猛鬼夜惊魂》里稻草人杀手的……” 钟开新一口气把墙上那些面具的出处全说了一遍。 丁潜听着听着眉头去却锁起来。 “怎么,难道我说的不对?”钟开新很自信的对丁潜说,“放心吧我绝对不会记错,170的智商连这东西都记不住那我别在特案组混,摆地摊去得了。” “我不是说这个。”丁潜说,“这满屋子这么多面具,你们没发现少了一张吗?” “少了哪张?” “比利娃娃。” “你是指赵刚毅故意留在案发现场的那张面具?” “他先后害死了曾良杰和贾羽珺,每个现场各留一张比利娃娃面具。我想那张面具原本也应该挂在墙上或是什么地方吧……” 郭蓉蓉接过话,“你是说赵刚毅在作案时,随便从这里挑选了两张面具给了蒋雨馨是吗?这有什么意义啊?” “我也不知道。虽然我现在对诱导自杀的具体步骤还不了解,但能够想到它一定有极大的实施难度,需要每个细节都考虑仔细,稍不留神就会出差错。在这种前提下,单枪匹马的赵刚毅不可能再有额外精力去做一些无聊的事情。我现在搞不懂他收集这些面具有什么意义,为什么还要特意拿出两张给蒋雨馨……” 丁潜停顿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掏出手机给蒋雨馨打电话,蒋雨馨很快就接了。 “我有件事还得问问你。你到现在为止,一共接到几次那种让你去什么地方的奇怪电话?” “两次。我昨天都跟你说过的。”蒋雨馨在电话那头回答。 “那你之前还有见到过那种比利娃娃面具吗?” “比利娃娃面具?”蒋雨馨有点儿摸不着头脑,想了想,“没见过。唉,不过……” 她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在我住院的时候,倒是见到了几个面具。” “是吗,在哪儿见到的?” “在我病床下。我当时还是嫌疑犯呢,被铐在病床上哪儿也去不了,还有个叫陈丽的女警天天看着我。我当时把这件事情跟她提了一句,她也没太当回事儿。我也想,说不定是之前住院的人收到的礼物呢,没什么大惊小怪的。不过那些面具看着太吓人,我就让她给扔了。不过,那些面具里可都不是比利娃娃。” “不是比利娃娃是什么?”丁潜稍有些惊疑。 “一个是癞癞疤疤,全身窟窿的人脸面具,我有密集恐惧症,最看不了这个。还四个一模一样的面具,这个我知道,是电影《歌剧魅影》里“魅影”戴的面具。” “那你记不记,你发现面具是在孙玟自杀前还是自杀后?” “自杀后。隔天你就带着我逃出了医院,所以我记得很清楚。” “我明白了。好的,你好好休息吧。” 丁潜放下手机对郭蓉蓉说:“我想,我现在至少弄明白一件事。” “什么事?” “这些面具,每一个面具至少代表着一个目标。” “你说什么?”郭蓉蓉吓了一跳,“你说这满屋子的面具代表着赵刚毅要杀的人?” “差不多可以这样说。比利娃娃并不是蒋雨馨最早收到的面具,在那之前,她收到过五张面具。1个是《猛鬼街》里梦中杀人魔弗莱迪的面具,还有4个是《歌剧魅影》里的面具。那4张相同的面具应该代表着一起上吊的马明扬四个人。而《猛鬼街》面具则代表着坐缢自杀的护士孙玟。因为蒋雨馨当时被锁在病床上,没有活动能力,所以,赵刚毅直接把面具放在她床下。”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是不可思议,但这是最合理的解释。” 郭蓉蓉望着满墙的面具,感叹:“如果不是赵刚毅露了马脚,这家伙到底想害死多少人啊?” 第15章自杀设计者(1) “我突然发现,你们可能都想错了。”钟开新忽然莫名其妙的一句话,打断了两个人谈话。 就在丁潜和郭蓉蓉分析墙上的那些面具,钟开新在房间里四处寻找新的线索,当他打开靠墙的办公桌柜子,有了意想不到的发现。 “你的意思是,这些面具并不是赵刚毅用来指代被害人的?”郭蓉蓉说。 “不,”钟开新眼神有些奇怪,“我是说丁潜从一开始对赵刚毅的判断就完全错了。” 他说着从柜子里捧出厚厚一大摞胡乱堆放在一起的纸张,扔在床上,随着他一张张摊开,郭蓉蓉和丁潜脸上的神情开始发生戏剧性的变化,由疑惑到深思,到惊愕,到失神…… 反应最明显的就是丁潜,他望着摊满一床都放不下的纸张,震惊的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每一张纸上都有一副完全由线条绘成的抽象画,这些画丁潜再熟悉不过。所有自杀者的遗物里都发现过这种画,少则几十张,多则上百张。丁潜习惯把它们称作“自杀迷宫”。因为所有自杀者在临死前都在玩这个自杀游戏。他们都会拼命的画这幅画。他们只有一个目的,用迷宫困住那个戴面具的家伙,他可能叫‘竖锯’,可能叫‘汉尼拔’,可能叫‘弗莱迪’,可能叫‘鬼面’……,只有困住这个极端聪明的家伙,他们才能获救,这是他们唯一的机会。 他们如何参加的自杀游戏,不知道。 他们为什么要参加自杀游戏,不知道。 他们为什么游戏中途不能退出,不知道。 丁潜只知道一件事,自杀游戏的设计者是赵刚毅。 因此,他和郭蓉蓉的调查和推理也将按照这个方向来进行。 然而万万没想到,钟开新的意外发现一下子就彻底颠覆了他之前的结论。 刚开始,丁潜甚至认为这些抽象画是赵刚毅从那些自杀者手里收集来的。这些人画迷宫让他走,他当然要把这些迷宫画带回来好好研究。但随即这种想法就被丁潜推翻了。因为这些迷宫画的笔锋十分统一,全都是用深色铅笔画的,在办公桌上的笔筒里恰好就有七八支磨秃的铅笔。而且所有这些画上的迷宫根本连走过的标记都没有,一张都没有。 “赵刚毅其实根本就不是什么幕后的黑手,但我们也没找错人,只不过,他是第8个自杀者。”钟开新说。 没有人接话,房间里刹那间陷入完全的寂静中。 赵刚毅的妻子韩亚珍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来到了门口,她紧紧捂着嘴,生怕打破了这份寂静似的,聚满泪水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不知是因为这个消息太震惊,还是让她觉得愧对自己死去的丈夫。 最终郭蓉蓉打破了沉默,她深思熟虑一番,说:“但是这个赵刚毅依然很有嫌疑啊。如果他不是真凶,他之前为什么要提前收集其他被害人的照片呢,这怎么看都有预谋的嫌疑吧。还有贾羽珺被炸死是怎么回事,电梯监控我们都检查过了,没有任何问题。凶手只能是从楼梯上去的,看守楼梯的就是赵刚毅。如果是因为他当时擅自离岗,让凶手钻了空子,他完全可以跟我们讲明,没必要自杀吧?” “好吧,就算如此,这些自杀迷宫的画你怎么解释?我看没有一千张也差不多了,他画这么多画干什么?如果他是真凶,他的作用只是引诱别人参与画迷宫不就够了吗?何必自己来画?” 钟开新的反问倒让郭蓉蓉没法反驳了。 “我还要给你们看样东西。”钟开新又走到办公桌柜子那儿,弯腰从柜里拽出一个东西。 郭蓉蓉一看,原来是一个平板电脑。 “我还没来得及打开看,不过我猜,这里面肯定有《完全自杀手册》。”钟开新很有信心的说。 事实确实如此,电脑里没有什么资料,桌面上最醒目的位置就有一个视频文件,点开正是《完全自杀手册》。另外还有一个音频文件——蒋雨馨的《罪爱》。 一个自杀者该具备的条件,赵刚毅全具备了。 而现在他也确实自杀了。 郭蓉蓉疑惑的问丁潜,“大叔,你也这么觉得吗?” 默然良久的丁潜缓缓答道:“是,我现在相信,他就是第8个自杀者。按照他妻子的说法,早在四个月之前,他就自己单独住在这间屋子里,很可能在那时候,甚至更早,他就开始参加游戏了。” “照这么说,他应该比马明扬、曾良杰他们更早自杀啊,怎么会最后才自杀?”郭蓉蓉不解。 “你忘了他是什么身份。刑警队长。意志力远远强过普通人。同样的自杀引诱对于他所产什么效果要比寻常人弱的多,所以,他才能坚持到现在。” “这一点我也赞同。”钟开新说。 “不过,我并没有说赵刚毅是无辜的。他的第二个身份就是杀人凶手。他本人也向我亲口承认过,炸死贾羽珺的人就是他。” “他为什么要炸死贾羽珺,贾羽珺不是跟他一样,都是自杀游戏的参与者吗,他完全没有杀她的动机啊,难道他们之间有私仇?” “这就涉及到他的第三个身份,我也是刚刚才想到的,赵刚毅其实是最早开始调查这个案子的人。” “这我们都知道啊,我们这次来不就是协助他吗?” “不,我说的比那还要早。我不知道赵刚毅是不是最早参与自杀游戏的人,但至少应该远远早过我们目前知道的其余几个自杀者。他为什么要参与这个游戏,我不知道。但我想,他很早之前就已经开始怀疑这个游戏背后隐藏着阴谋了。我暂时把这一系列自杀事件的幕后黑手用形象点儿的词称作‘自杀设计者’。那么赵刚毅就是最早开始调查‘自杀设计者’的人。但他并没有以警察的身份,而是以私人身份进行调查的。加上他本身又是自杀游戏的参与者,他才对这些自杀事件有着相当深入的了解。远远超过我们所有人。” 第15章自杀设计者(2) 昨夜在体育馆暗室里与赵刚毅那番谈话犹在耳边,如今丁潜回想起来,发现这里面隐藏着如此多的深意。 他继续往下分析,“韩亚珍提到赵刚毅曾搜集了一些其他自杀者的照片。我想,可能是赵刚毅在调查过程中觉察到了‘自杀设计者’的未来打算,他的目标可不仅仅是赵刚毅一个人。知道这个真相让他很震惊吧。此时,他所面临的最大难题和我们一样,就是如何锁定‘自杀设计者’。尽管他自己已经参与了‘自杀游戏’,但好像仍然难以与这个戴面具的家伙有直接接触。于是,他想到通过调查其他被‘自杀设计者’锁定的人来找到线索。在这个时候,一起起自杀事件也陆陆续续发生了,不知是不是偶然,第一起自杀事件恰好就发生在赵刚毅所管辖的地区,成了他的案子,这给他的心灵带了很大打击。他意识到,如果他不能尽快找到自杀设计者,他有可能也会和其他自杀者走同样一条路。” “难怪他当时一意孤行,在证据不足的情况下连歌星都敢扣押。”郭蓉蓉恍然。 “巨大的精神压力和挫败感让他越来越剑走偏锋,他对‘自杀设计者’的渴望让他进入到病态的癫狂。当他发现教死老师可能就是贾羽珺时,比我们任何人都想要抓住她,不,应该是铲除她。” “铲除她?!你是说,赵刚毅调查这个案子的最终目的就是杀死‘自杀设计者’?” “嗯。所以,他才会趁着你和贾羽珺对峙的时候偷袭你们。我猜他当时并没有看守楼梯,而是就躲在门外,偷听你和贾羽珺谈话。在他心目中,贾羽珺是最接近‘自杀设计者’的人。所以,当你阻止贾羽珺自杀时,他随机应变掏出了随身打火机扔进厨房。当时我俩都在现场,他并不在乎我们死活,他的目的只有一个——消灭‘自杀设计者’。” 想到自己死里逃生,郭蓉蓉心有余悸,但感觉着有点儿不对劲儿,“就算贾羽珺是‘自杀设计者’,他也没有必要用这么极端的方式吧。我们救下她也不会轻易把她放了,至少还会审问审问呢。赵刚毅完全还有机会揭露真相呢。” “我说过,赵刚毅的目的是消灭‘自杀设计者’,而不单单是抓他。我想,他一直私下行动,不愿与我们分享秘密,大概也是因为这方面因素。他只是想利用我们帮他查出‘设计者’,之后,他会抛开我们把暗中把设计者做掉。这就是他的计划。” “为什么赵刚毅一定要除掉‘自杀设计者’呢,冒这么大风险值得吗?” “我想来想去,只想到了一种答案——赵刚毅想退出自己的‘自杀游戏’。但他发现,单纯抓住‘设计者’还不够,必须除掉他,才能终止游戏。” 钟开新在一旁表示怀疑,“这个游戏能有这么大魔力,参加了就不能中途退出?我可是玩游戏的高手,虽说好玩的游戏确实让人着迷,但是像这种自杀游戏,最多能让参加者感到一些刺激,当他们感到恐惧和厌倦的时候,自然就会退出的。自杀设计者也奈何不了他们吧。况且,我真怀疑画迷宫能把人画到想自杀,想想都觉得离谱。” “肯定还有我们不了解的地方,赵刚毅对我有所保留,并没有把全部都告诉我。但我能感受到当他发现贾羽珺并不是‘自杀设计者’时,心中的那种绝望和崩溃。最终连他这样意志强大的人也没有逃出自杀的宿命。” “可是他并不没有模仿《完全自杀手册》啊。”钟开新说,“整个录像我都看过了,没有提到吞枪自杀的。” “他自杀前也曾特意告诉过我这个。我想这是他最后的抗争吧。他无法不选择死,但是他不想按照‘自杀设计者’指定的方式去死。” “听你这么说还挺瘆人的,还有这么恐怖的游戏,咱们现在算不算也参与游戏了啊,不会也……” “闭上你乌鸦嘴。”郭蓉蓉及时喊住钟开新。 她问丁潜,“大叔,你专门研究心理的,你觉得真有游戏能控制人的心灵,让他自杀就自杀吗?” 丁潜想了想,“如果之前你问我,我肯定会告诉你没有,除非这个参与者本身就有厌世倾向,一些特殊的游戏或者任务都会加重他的症状,而且青少年通常会更容易受到蛊惑。不过,这个跟我们眼前遇到的情况完全不同。一款无聊的迷宫游戏,一群心智成熟的成年人,还包括大学老师和警察。能让这些人自杀的游戏已经超出我的认识领域,但它确实存在。我们现在才仅仅是摸到了自杀游戏的轮廓。它究竟是如何运作的,设计者的意图何在,以及自杀者的选择方式等等,我都还一无所知。” 郭蓉蓉说:“既然这样,我们就把这个房间再好好检查一遍,看看赵刚毅有没有留下更多线索。” 这是目前唯一的办法。 三个人仔仔细细把赵刚毅的房间搜索了一遍,连床底和衣柜下面都没放过,倒还真找到了一些新东西。 赵刚毅妻子提到的那几张照片在衣柜里翻出来了,人脸看着都比较模糊,不像是正常拍下来的。除此之外,还有些一零零散散只写了几个字的信纸,写的大都也都是《完全自杀手册》、各种面具的名词之类的。而那张疑似写着调查记录的大白纸却没有找到。 “奇怪了,难道是赵刚毅知道被妻子发现了,故意销毁了吗,他也太过小心吧。连自己的妻子都怀疑,也不知道那张纸上都写了什么,如果能找到说不定能帮大忙呢……”郭蓉蓉空发感慨。 丁潜在一旁打量着那些信纸,伸手从中间抽出字写的最满的一张。其实通篇都写着一个字—— 原罪。 …… …… 深夜。 丁潜独自一人待在城市边缘的小旅馆里。 蒋雨馨已经回到经纪公司安排的酒店了。 窗外下着雨,淅淅沥沥没有停歇的意思,偶尔能听见楼下马路上飞驰而过的车辆溅起积水的响声。还有夜风鼓动窗帘发出的呜咽。某一刻,当所有声音骤然停歇,心中的孤独油然而生。 他放下手里的铅笔,活动活动酸胀的手指,桌上已经完成了三张“自杀迷宫”。 第15章无法退出的自杀游戏(3) 他从傍晚6点就坐在这里开始画,一直画到半夜11点,在这段时间里,他尽量保持全神贯注,努力画出最复杂的迷宫图案,还不忘在每一张画里隐藏一个图形。 他完全遵照那些自杀者的方式作画,一口气画完三幅画之后,他感觉有些头昏眼花,心情十分烦躁。尽管如此,仍然远远达不到他想要的程度。 作为心理医生,他打交道最多的就是抑郁症患者,从情绪低落、食欲不振的轻度抑郁到反应迟钝、疏远社会的中度抑郁,再到精神崩溃、厌世绝望的重度抑郁。每一个阶段他都了如指掌。如果用他的临床经验去分析自杀者疯狂的绘画行为,他认为基本上也只停留在轻度抑郁阶段,至多达到中度抑郁,还远未达到自杀的程度。 也就是说,肯定还有其他的因素影响这些自杀者。 “我告诉你,没人能幸免,如果选中你,你也必死无疑。”赵刚毅吞枪前的话充满了诅咒意味。 那张刚毅冷酷的面孔幽灵般悄然浮现在丁潜眼前。 在他嘴角带着一抹叵测的冷笑,仿佛在问:“你还没死吗,我等着你呢。” 丁潜凝视着他,耳边又响起赵刚毅的话—— “迷宫算什么,其实真正可怕的还不是迷宫。” “那是什么?” “《完全自杀手册》” “你是说那个自杀录像?” “认真看过《完全自杀手册》的人,总会在里面找到一种属于自己的自杀方法。” 赵刚毅的平板电脑此刻就放在丁潜面前。 他点开《完全自杀手册》视频。 开头照旧是那段冗长的黑幕。 然后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高跟鞋声……身穿长裙、头戴鸟喙面具的教死老师姗姗走出,深深鞠躬,用温柔的声音说出那句诡异的开场白——“大家好,初次见面,我是‘教死’老师,请多多指教……” 丁潜现在知道,这其实不过是一部重/口味的日本商业片,里面那些残忍的自杀场面不过都是在演戏而已。经常脑洞大开的日本导演这一次等于是用纪录片的方式拍了一部创意感十足的恐怖片。不明真相的人肯定会被吓得毛骨悚然。即使丁潜第二次看,也依然能从教死老师温柔而冷漠的讲解中,从自杀者逼真写实的表演中感受到阵阵寒意。 但毕竟已经知道全都是假的,那一幕幕的自杀场景,看起来也就不那么震撼心灵了。 丁潜认认真真从头看到尾,一共分九个段落,包括“taking-medicine药物,hanging上吊,leaping跳楼,cutting-the-wrist-and-carotid割腕/刎颈,jumping撞车,gas-poisoning瓦斯中毒,electrocuting触电,drowning投水,freezing冻死,以及special-cases其他自杀手段。” 一个自杀段落时常大约10至15分钟,一个段落结束后,闪过一个极短暂的黑幕转场,镜头切换到下一个自杀段落,整个视频时常1小时30分左右。相当于一部普通电影的长度。 每一个段落,教死老师都会生动详细的讲解一种流行的自杀方法,基本会从“痛苦情况、麻烦程度、死状是否难看、牵连程度、冲击状况和致死度”6个方面进行分析。在她讲解的同时,身后会出现相应的场景,一个人或者多个人以举例的方式再现该种自杀的全过程。最后屏幕上还会出现相应的指数评分。 看完之后,丁潜陷入了沉思。 从创意上来说,这部影片堪称佳作,画面简洁震撼,节奏把握到位,解说清晰详尽,特别是知识量丰富,对于想自杀的人来说,实用性很强。 不过丁潜倒是没看出来,这部片子有赵刚毅说得那么可怕。平心而论,单以视觉和情节刺激来评价,《贞子》、《咒怨》、《鬼娃娃花子》这些经典日片都远比这部影片恐怖,也曾经出现过观众被吓死的事件。 但丁潜知道,赵刚毅所说的可怕绝对不是指表面上的恐怖,他是指深层次的某种东西。 到底是什么呢? 丁潜又把《完全自杀手册》从头至尾看了一遍,依然没有发现所谓“可怕”的东西。 他不清楚那些自杀者当初是不是也像自己这样翻来覆去的画迷宫,看自杀视频,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否已经开始“中招”了,至少眼下,他任何不适的感觉都没有。 但是他意识到一个问题。 自杀者意图画迷宫是为了困住戴面具的“设计者”,不管行为本身有多荒诞,但至少有操作性和目的性。可是《完全自杀手册》呢,它的操作性和目的性在哪里。也像自杀迷宫一样,需要自杀者不停的观看吗?这样他们才能有意无意的学会很多自杀手段? 可问题是,那些自杀者的本意并不想死,他们最初或许会因为好奇看看自杀录像,但他们不可能不厌其烦的反复看下去,除非是被强迫的。 那么如何强迫呢? 丁潜一边思索,一边揉着眼睛休息。 一阵潮湿的凉风裹挟着夜雨吹进房间,在他脑海中浮现出了瘦弱的贾羽珺坐在阳台栏杆上摇摇欲坠的身影。 “你画一个方格裙子。”贾羽珺说。 “什么?”郭蓉蓉诧异的问。 “你不是要救我吗?”贾羽珺幽幽道,“那就用我留下的线画一条方格裙子。要求是,任何两条线不能有两个以上的交叉点。任何单独一条线不能有三个以上交叉点。还要像我那样从中心开始画……” 第15章无法退出的自杀游戏(4) 方格裙子! 丁潜眼前一闪。 一个模糊的印象出现在脑海中。 他转身快步回到桌前坐下,再次点开平板电脑上的《完全自杀手册》,快进到gas-poisoning瓦斯中毒那个段落。目不转睛的开始观看。 鸟喙面具下的教死老师只能看见她那弯成月牙形的红嘴唇,她用一贯温柔的声音介绍着,“……瓦斯中毒堪称最漂亮的死亡方式。在房间里自杀时,首先要确认所使用的气体是否含有一氧化碳,同时也要查看一下有无安全装置……” 在她身后是一个类似公寓卧室的房间,床头灯的暖光中,双人床上坐着一位身穿白色睡衣的年轻女人,在教死老师讲解的同时,她从容不迫的从旁边的移动餐桌上拿起酒瓶倒了一杯酒喝下去,然后起身走出卧室,摄像头一直跟随她来到厨房。她伸手打开煤气阀门。地上盘着一卷胶皮软管,一端连接在煤气阀上。她把软管拽开,一直拖到了卧室里。 此时教死老师已经走出卧室,继续讲解操作步骤。女人完全是在按照她的话做,把房间的门窗全都用胶带封死,只留下一截软管从门缝里伸进房间。 教死老师善意的提醒,“……还应当小心,在房间灌满气体时,特别要注意的就是爆炸。即使日光灯点光器的闪动,也会引起爆炸。如果造成大爆炸,会背上巨额赔偿金的,而往往这种处身在气体包围中却未死的情况较多。就像有的人先贴上纸条‘关紧煤气开关,打开门窗排出气体,因有爆炸危险不要使用电气开关和火柴’以提醒他人注意,再进行煤气自杀的那样,对爆炸要有足够的注意。在公寓中用一氧化碳中毒自杀的方式,也要留意住在楼上的人。1976年,二十岁的女子在公寓家中用煤气自杀,结果本人未死,而在楼上睡觉的二十一岁女子却因一氧化碳中毒死亡了。这是由于一氧化碳比重轻的原因……” 镜头忽然切换到房间里。 此时,女人把剩下半瓶酒全都喝下肚子,异常平静的躺在床上,等待情人一样等待着死亡来临。 情景如此写实逼真,简直令人有点儿怀疑真到底是不是电影。 丁潜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屏幕,每一个场景中的每一个细节他都没有忽视。他尽力寻找着记忆中那模糊的印象。 突然! 他睁大了眼睛。飞快的点了暂停。 屏幕里依然是那个女人安静的躺在床上,她一动不动,不知道是否还有意识。 房间里的一切都处于完全静止状态,死亡的恐惧被隐藏在一种莫名的安逸中。 丁潜此时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衣橱上。 衣橱门半开着,没有拉严,里面整齐的悬挂着西装和衣裙。其中一条蓝色的连衣裙上有着鲜明的白色方格图案,只是挂在了阴暗的角落里,不太容易被注意到。丁潜连续看了两遍录像,也只是留下一个模模糊糊的印象,差一点儿就漏过去了。 他似乎一下抓住了什么,脑子飞速思考。 贾羽珺提到的方格裙子会不会就是指这一条。更巧的是,出现方格裙子的段落恰好是她选择的自杀方式。 一个意想不到的假设出现在脑子里。 他起身穿上外套,匆匆离开房间下楼了。 一楼前台值夜班的老头儿听到脚步声,迷迷糊糊睁眼看了看丁潜,又瞧瞧墙上的电子钟,现在已经凌晨2点了。他困惑的看着丁潜的背影匆匆消失在门外的夜色中…… …… …… 丁潜开车直接赶到刑事调查局。 此时的调查局大楼一片漆黑,绝大多数部门都下班了。 他下了车,走进大门时,门卫民警问:“干什么的?” 丁潜掏出特案组专门的警官证晃了晃,直接走进楼里。 特案组依然在工作。 郭蓉蓉和钟开新面前都摊着一桌子的卷宗资料,钟开新正在看《完全自杀手册》,郭蓉蓉是困极了,双脚搭着桌子,仰在靠背椅上打盹儿。 钟开新看见丁潜进来,有点儿惊讶,“你怎么来了丁医生,你不是回旅馆休息了吗?” “先不解释,曾良杰、贾羽珺还有赵刚毅画的那些迷宫画是不是都在这儿?” “是啊,你要找什么画?” “我全都要。” “……”钟开新一脸担心丁潜中邪的表情。 三个人的迷宫画加起来超过了2000张,钟开新和丁潜一起从物证科搬来,大大小小的画纸把桌面抬高了几寸。 “把《完全自杀手册》录像给我找出来。” “你们在干什么?”让他俩这一折腾,郭蓉蓉也醒了,打着呵气,耷拉着眼皮走过来问。 “假如我没猜错的话,很快你就知道了。再给我拿一支笔。” 丁潜首先从曾良杰的画开始,每一摞画纸抽取3张,一共抽了21张。他对郭蓉蓉和钟开新说:“我们现在把每张画上能看出的图案都标记出来。” 两个人虽然不知道丁潜究竟要干什么,但已经觉察到他发现了什么重要线索,便跟着丁潜一张张画看起来。 第一张迷宫画里依稀是朵瓶花,第二张迷宫画里是自行车车轮,第三张画是茶杯,第四张画是拖鞋,还有星星,带花纹的纽扣,酒盅,商标等等……五花八门,千奇百怪。 丁潜将画纸上标记出来的那些图案全都记在心里,然后点开了电脑上的《完全自杀手册》,从开头一点点往后观看。 这一次,第一个段落“taking-medicine药物”只看到一半,丁潜突然敲下空格键,暂停了播放。 “看到没有,这里。”丁潜指着屏幕上准备服药自杀的男子。 他已经把氰化钾药丸放进了水杯里,正在听从教死老师的建议往杯子里添牛奶。 第16章无助理论(1) 丁潜所指的位置正是男子手里的牛奶盒,是一个英文牌子,但是图案上却有一个清晰的五角星。 “你是说,曾良杰画里的星星就是指这个?”郭蓉蓉随手把那副迷宫画拿过来看了看,“可是不对啊,他画了两颗星星呢?” “还有一个在墙上。” 郭蓉蓉和钟开新还真没有注意后面的墙,让丁潜这么一说,两个人仔细观察,才发现墙上的装饰画里确实有一个银色的五角星。 丁潜敲下空格键,视频继续。当播放到“hanging上吊”段落时,他又暂停了。 郭蓉蓉和钟开新看到的画面是四个人在仓库里刚刚上吊的情景,明知道是演戏,他们痛苦挣扎的神态简直逼真的看不出丝毫破绽。 “这次你又找到了什么?”郭蓉蓉看见这么大一个仓库,心理上就放弃了。 “拖鞋。”丁潜说。“四个人中有一男一女都穿了拖鞋,曾良杰画面上的拖鞋样式跟那个穿t恤的女孩一样。” “我也找到了。”钟开新欣喜道,“墙角油漆桶旁边有辆只剩一个轮子的废弃自行车,有幅画上画的就是车轮。” “不错,”丁潜赞许,“还有……” “还有?!”郭蓉蓉脑袋都大了。这简直就是一个超级连连看嘛。 “房梁上的蜘蛛网。画中也有出现过。”丁潜说,“目前这里找到了三处。继续……” 丁潜一口气把挑出的21张画中的15张画里的图案在视频中都找到相应的器物,钟开新也帮着对上了三张画。 郭蓉蓉实在看不下去,挡住电脑屏幕,“行了,行了,我说你们两个,玩起来没够了。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丁潜也感觉找的差不多了,其余的画也应该大同小异,便说:“你其实也看到了。我们找到了《完全自杀手册》和迷宫画之间的联系。这些自杀者并不是单纯的随心所欲的画迷宫,他们首先要像我们这样,先从自杀视频中找出迷宫画里要画的东西,然后才能开始画。我想这应该也是自杀设计者的规定。你现在能感受到了吧,即使是最初找东西这一步就不容易做到,这个自杀视频里任何出现过的细微东西都可能被要求画在迷宫画里……想不到这个日本的恐怖电影居然被如此有创意的应用到自杀游戏当中。这款游戏比我之前预想的还要难得多。” “这样做就能让人自杀?!” 丁潜认真思索了一会儿,“这款游戏的每一个步骤看似不可思议,但仔细想想,却都有深意。首先,这这款自杀游戏具有明确的目的性和挑战性,它的巧妙之处在于绕过了自杀概念,我现在甚至有点儿怀疑这些参与者是不是真的明白自己参与的究竟是一种什么游戏。他们画迷宫的目的就是为了困住‘设计者’,或者在他们看来就是一个戴着恐怖面具的神秘家伙。我根据目前掌握的线索,假想了一下这款游戏的具体操作……” “……每个参与者应该是与恐怖面具人一对一接触。这样便于引导。恐怖面具人告诉参与者画迷宫的规则,并提供《完全自杀手册》的录像然后,游戏开始。首先由恐怖面具人出题,他会指出一个《完全自杀手册》里出现的任何事物,让参与者画在迷宫里,然后参与者自行去视频中寻找,找到之后把这个事物绘画在迷宫画里,再与恐怖面具人对峙。如果对方走出了迷宫,参与者这次就算失败。接下来,再由面具人出题。如此循环,直到参与者用迷宫困住面具人,游戏才算正式结束。我想这里面可能还会有时间限制,或者其他条件制约,来保证游戏的紧张性……” 郭蓉蓉忽然一拍脑门,脱口而出,“我想明白了一个疑点。那些自杀者经常半夜离家不知所踪,会不会是把完成的迷宫画交给这个恐怖面具人啊。” “很可能。”丁潜说。 他继续往下讲:“我刚才说完了游戏的具体操作,我现在从心理医生的角度谈谈我对它的理解。我不知道这些自杀者是如何被选中参与这款游戏的,暂且先不考虑这个问题。我就假设这群人已经参与了这个游戏。我说过,游戏最巧妙之处在于回避了‘自杀概念’,否则这些人可能从一开始就心存警惕,这或许并不是设计者希望看到的。因此他采用迂回的方式把自杀概念灌输给这些参与者——就是要求他们在迷宫画里加入视频里出现的事物。参与者必须很认真很仔细的的在视频中寻找才能找到要求他们画的图案,尽管他们不是主动观看《完全自杀手册》,但也会通过一次又一次的被动观看,了解各种自杀方法,甚至会潜移默化的受到视频的影响。与此同时,他们还要绞尽脑汁,耗尽心力的构思迷宫,单纯画一个迷宫或许影响不大,但如果周而复始重复一件复杂而压抑的工作,日积月累,就会对人的心理造成难以想象的负面影响。这倒让我想到了著名的‘learned-helplessness’理论。” “什么意思?”郭蓉蓉问。 “习得性无助。” “好奇怪的名称啊,怎么讲?” “‘习得性无助”也称为‘无助理论’,就是指人或动物由于重复的失败或惩罚而造成的听任摆布的行为。美国心理学家塞利格曼曾经利用狗做过一个著名的试验。他把狗关在笼子里,只要蜂音器一响,就给狗施加难以忍受的电击。狗关在笼子里无法逃避电击,于是在笼子里上蹿下跳,狂奔狂吠。经过几次反复实验后,当蜂音器一响,狗不再躁动,只是趴在地上,惊恐哀叫。再经过几次电击试验后,当实验者在电击前把笼门打开,此时的狗不但不逃,甚至不等电击出现,就倒地呻吟和颤抖。它本来可以主动逃避,却绝望地等待痛苦的来临,这就是习得性无助。不仅仅是动物,我们人也一样,当我们屡次失败,就会破罐子破摔,自暴自弃。在这个自杀游戏里,充分的利用了这种方法……” 第16章无助理论(2) “……我认为所谓的自杀迷宫画,其实是一个陷阱。表面上看,参与者与面具人之间处于平等互动。迷宫固然难画,但想走出迷宫也不容易,这个我尝试过。不知道面具人采用了什么办法,或者迷宫规则本身是不是存在什么bug,看起来这些复杂迷宫都没能困住他。参与者一次次耗费心血的努力最后都以失败告终,重复不断的挫折导致这些人在情感、认知和行为上表现出了消极的心理状态,随着迷宫的难度加大,他们的心理负担愈加沉重,就像试验中被困住的狗一样无助绝望。这个迷宫与其说是为了困住面具人,倒不如说是为了困住这些参与者。他们参与游戏的过程就是在给自己搭建一个越来越走不出去的迷宫,而这,也只是游戏的一部分。还有与迷宫画紧密相连的《完全自杀手册》。单纯的自杀视频对人的影响很有限,但是被捆绑在画迷宫的任务上,就会给自杀者带来潜移默化的心理暗示。这里面又涉及到了‘巴甫洛夫条件反射’理论,是指在一定条件下,外界刺激与有机体反应之间建立起来的暂时神经联系。再拿狗举个简单的例子,给狗喂食前摇铃铛,久而久之,当狗听到铃铛声就会流口水。在这里,铃铛是条件刺激,狗流口水是刺激反应……” “……在自杀游戏中,《完全自杀手册》相当于条件刺激,深陷迷宫中的茫然失落相当于刺激反应。设计者很巧妙的在《完全自杀手册》和迷宫画之间建立了连接。久而久之,参与者在观看自杀视频时,就会本能的感受到迷宫带给他们的迷惘和精神压力,视频中的各种自杀情景和自杀知识便会趁虚而入,在他们的潜意识中形成消极暗示。至于达到什么程度会造成他们自杀我没法预测。但我可以断定一点,这个‘自杀游戏’的设计者是个精通应用心理学的专家。他把‘习得性无助’和‘条件反射’两项应用理论结合起来,设计出了一个心理控制模型。那些参与者,就像是实验室里的动物,在他的心理控制模型影响下,性情和人格都在无意识中发生了逆转,被一步步引向了自杀。” 丁潜解释完,有些疲倦的看着郭蓉蓉和钟开新,两个人惊得好半天没说出话。 “这也太,太难夸张了,你对这种假设有多大把握?”钟开新问。 “我只是根据实际情况做分析的,到底这种自杀模型有多大作用我也没有尝试过。” “但我还是有个地方搞不懂。”郭蓉蓉插嘴,“这个游戏听上去一点儿都不好玩,经历一次又一次的失败和压力有什么意思?这些人何必要逼迫自己玩下去呢,如果是我,觉得心里不爽的时候,我肯定就退出了,为什么这些人还要坚持到最后?” 郭蓉蓉跳出了游戏本身,问了一个最简单直接的问题。 钟开新也说:“按照丁医生的解释,如果能让这些参与者坚持玩这种游戏,可能会产生效果。但是无助理论试验和条件反射试验的对象全是动物,它们本身就是被人约束和控制的,这是有前提的。但人就不一样,他们有自由选择的意志。设计者或许可以设计出一个精妙的自杀模型,但是他没办法强迫这些人必须玩他的游戏啊……” 两个人的话让丁潜陷入深思。他们说到了点子上。 世界上有两件事最难,一、用你的舌头舔你的胳膊肘,二,把你的想法装到别的脑袋里。 设计师似乎两件事全部都能做到。 这时候丁潜手机响了,他以为是蒋雨馨打来的,掏出来一看,是个陌生号码,接听后,听筒里里传来了一个十分严肃的男人声音——“我这里是平江公安局,我们正在调查一起刑事案件,怀疑你现在涉嫌非法洗钱活动,请你配合我们调查……” 丁潜直接把电话挂了。 这个点儿平江公安局哪还有上班的,刑警队长孙建洲只要手里没案子,肯定趴被窝里打呼噜呢。要说还是现在体制外的工作压力太大,连五险一金都难以保障,难怪连骗子都得加班。 他把手机揣回衣兜,无意中碰到了一个东西,猛地想起来,赵刚毅自杀前曾经交给自己一张银行卡。 他随手把卡掏出来,打量着,想起了更多的事情。 赵刚毅老婆韩亚珍在和郭蓉蓉交谈时曾提过一句,说赵刚毅这一年多一直暗地里挪用家里的钱,总额将近10万。再加上丁潜手里的卡上还有7万块钱。这个数额可不算小了。 而赵刚毅在自杀前还向丁潜提出了一个奇怪的要求,让他把银行卡交给一个叫张晓楠的孩子。 丁潜心里一动,对郭蓉蓉说:“我想你帮我查一个人,她是靖江路小学四年二班的学生,叫张晓楠。” 案子正聊到gao潮,没想到丁潜莫名其妙问了个毫不相干的问题。郭蓉蓉脑子还没回过弯,“张晓楠是谁呀?” “我也不太清楚。你帮我查查就好。她的家庭背景和个人信息什么的。” 郭蓉蓉狐疑的打量着丁潜,迅速整理思路,“你刚刚了一个电话,这么晚了,除了蒋雨馨没有别人吧。紧跟着你就让我查一个从未听过的小女孩,明显还遮遮掩掩,更加可疑……” “你这不是推理是臆想。这两者根本就没联系。”丁潜随手拿起郭蓉蓉办公桌上放的一瓶果粒橙,打开就喝。 “你这又是掩饰。我最近也在钻研微表情呢。你现在样子出卖了你。” “好,那你说说我到底在想什么。”丁潜喝了一口饮料。 “你在想,张晓楠究竟是不是你和蒋雨馨生的……“ 嗤—— 丁潜一口饮料喷出来,好悬没呛死,“你……咳咳咳……你不要这么雷人好不好。” “露馅了吧,还不承认,知道你为什么呛水吗?当我说出你心中的秘密,你万分紧张,下意识的需要深呼吸来镇定情绪,结果就把饮料吸气管里了……” 第16章自杀模型(3) 丁潜气得跳起来,左右扯住郭蓉蓉腮帮子,“我现在万分紧张你这张大嘴巴了,无聊!!!” 说完气呼呼的走了。 郭蓉蓉揉着腮帮子,还得理不饶人,“看,让我说中了吧。逃避就是心虚的表现。” …… …… 第二天中午,丁潜在旅馆补觉的时候接到了郭蓉蓉打来的电话。 郭蓉蓉第一句话就说:“我仔细看了看这孩子的照片,不太像你,也不怎么像蒋雨馨。也许真不是你俩的……” “那还用说,她本来就不是!” “那谁才是?” “……”一直大乌鸦欢快的从丁潜脑袋上飞过。 “说正经的,你都查到什么了?”丁潜从床上坐起来,没好气的问。 “这女孩是单亲家庭,父亲去世了,跟母亲一起生活。她妈妈在水果超市当服务员。生活的比较拮据。” “那张晓楠和赵刚毅是什么关系?” “没什么关系,我把她家祖孙三辈都查了个遍,跟赵刚毅没有一点儿亲属关系。我还问过韩亚珍,她根本都不认识这家人,两家连朋友都算不上。” “那张晓楠的父亲呢,他是什么时候去世的?” “去年年初。” “他跟赵刚毅认识吗?” “这个么还真让你问着了,不过他俩不认识。但是张晓楠父亲的意外身亡多少跟赵刚毅有点儿关系。” “她父亲犯法了?” “那倒不是。张晓楠的父亲叫张思明。之前是个送快递的。去年年初1月份快过年的时候,在江陵区解放路储蓄所发生了一起抢劫案。赵刚毅接到报警后带人火速赶到现场,在抓捕劫匪的过程中双方发生搏斗,一共两名劫匪,一名被捕,另外一名劫匪情急开枪,慌乱中击中了恰巧开电动车经过的张思明,这名劫匪随后被警方击毙。但张思明送往医院后抢救无效丧命了。” “原来还有这种事情。” “我还没说完呢。我查到张思明的时候,还发现一件意外情况——对于张思明的死因出现了一点儿争议。” “怎么说?” “抢劫储蓄所的一共有两个劫匪,一个在抓捕时被警方击毙,另外一人被捕后曾在看守所里向检方举报赵刚毅,说开枪打死张思明的不是他同伙,而是赵刚毅。” “有这样的事?”丁潜很吃惊,“之后怎么处理了?” “检方经过一番取证调查,驳回了这名劫匪的举报。最主要的证据就是,击中张思明的子弹经过鉴定是从劫匪手枪里射出的,因此排除了赵刚毅的嫌疑,认定举报的劫匪存心诬告,这件事就被压下去,不了了之了,对赵刚毅倒是没有什么影响。不过么……” “不过什么?” “我在索取张思明死因的相关资料时,遇到了不小的阻力。各个方面都很敏感,似乎不愿这件事再被翻出来。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你认为这里面有问题?” “我只是怀疑。有个词叫欲盖弥彰。本来就是普通询问,对方越是遮掩反而越让人生疑。当然我也没有刨根问底,这毕竟也不是我们要查的案子。我只是稍微想象了一下当时可能出现的一个情景——劫匪被警察追的无路可逃,拔出手枪负隅顽抗。当时赵刚毅在干什么。他是拔出自己的手枪还击,还是扑上去把劫匪的手枪抢下来?如果两个人在搏斗夺枪的时候,发生了走火,击中了路过的张思明。谁又能断定究竟是谁开的枪呢?当然我只是随便想想。张思明和赵刚毅都已经不在了,揪这件事也没有意义。” 丁潜拿着手机,默然良久。 很显然,这件事虽然了结了,但是赵刚毅却没有忘记张思明。他陆陆续续的给张思明家送钱,临死前还拜托丁潜将他剩余的钱交给张思明的女儿。他该怎么理解这个人? 是处于他的内心善良,还是愧疚呢? “原罪。” 一个声音不经意的传入耳中。 仿佛一声叹息。 仿佛来自遥远的地方。 竟有几分相似赵刚毅的声音。 许多信息的碎片悄然拼接在了一起—— 赵刚毅与妻子的冷战几乎就开始于一年前,那个时候正是他因为张思明之死惹上麻烦的时候。赵刚毅所说的原罪,难道就是指这个吗? 在那之后,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他参加了“自杀游戏”。 一个念头突然从脑海中掠过,这一次被丁潜牢牢抓住了。 “原罪。”他脱口而出。 “什么?!”原来手机那头的郭蓉蓉还没挂电话。 “我想,我可能知道了“自杀设计者”是如何约束那些参与者了。” “真的吗?” “原罪。” “原罪?!” “原罪是基督教提出的,认为人类的始祖亚当夏娃犯下的罪,被他们的后代一辈辈遗传下来,成为了我们的罪性与恶根。我在赵刚毅用过的信纸上看到过这个词。他所说的原罪未必是单指《圣经》里的本意,或许还引申为张思明那件事。” “难不成他……” “不只是他。你再想想孙玟,她以医院的名义贩卖假药,又何尝不是‘罪’,还有曾良杰和贾羽珺。他们两人私通,依然是一种‘罪’。除了马明扬那四个人不是我们调查的,目前我们着重调查的这几起自杀案,从广义角度来说,每一个自杀者都有不可告人的‘罪’。” “你的意思是‘自杀设计者’利用这些人的弱点来强迫他们参加游戏?”郭蓉蓉思路敏捷,马上就明白了丁潜的意思。 “嗯,这些‘罪’也许不是我们狭义上的法律定罪,但在现实中,它们一旦被曝光,就足以让一个人身败名裂。我假设,设计者可能是掌握了这些人的把柄,强迫他们参加他的游戏。如果他们能赢得游戏,那么设计者会向他们履行承诺,销毁这些把柄……所以,这些人被迫参与这项游戏,游戏本身看着并不那么危险,所以这些人答应了,可一旦参加,就无法退出了。他们不知道,自己等于是变成了实验室里的动物,在设计者的暗中操控下一步步心理崩溃,直至自杀……” 第17章“我想死”(1) 丁潜对自己目前的分析还是比较满意的,正说着,郭蓉蓉冷不防插了一句嘴,“大叔,那你想过没有,这些自杀者是如何被选中的?他们之间完全没有共同点,设计者究竟是看中了他们什么呢?” “这确实是个很头疼的问题,我也一直没有想明白。” “我一开始想过从他们的日常联系上入手,或许凶手是通过网络找上他们的,奇怪的是,这些自杀者的手机、qq,微信、书信等等常用的联系方式都很正常,没有发现他们与任何可疑的人有联系,包括赵刚毅在内也一样。这很不正常是不是?按照大叔推测出的自杀游戏模型,自杀设计者肯定要与这些人频繁接触才行,否则很难跟他们保持互动。” 丁潜想了想,“秘密保持互动倒也不是特别难做到,设计者如果采用一种比较隐秘的联系方式。或者是提前与这些参与者约定好见面时间……” “好吧,那先不谈这个,还是谈谈刚才的问题,这些自杀者是如何被选中的?” “……”丁潜的回答只有沉默。 “你说会不会是像恐怖电影里那样。”郭蓉蓉突然说。 “恐怖电影里?!” “恐怖片里常见这种桥段,某个人无意中从网络下载一段诡异的视频,或者在家门口捡到一个没有名字的光盘什么的。因为好奇心,回到家用电脑打开看了一眼,无意中就沾上这东西了。” “怎么听你说的好像灵异片情节一样,如果这个案子也是这样的话了,那咱们就碰不了了。只是……我怎么觉得你今天说话的口气很奇怪呀……” 电话那头的郭蓉蓉沉默了两秒钟,“大叔,我确实想跟你说一件怪事。” “什么怪事?” “我昨天晚上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也参加了自杀游戏,在游戏里我画了不少的迷宫画,满屋子都是。” “哦。这个其实很正常啊。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们最近一直都在调查自杀案,你肯定会有触动,梦到这些不奇怪。” “我不仅仅是梦到了这些。我被鬼压床了。” “你是说梦魇……” “是吧。我当时感觉自己好像是醒了。可是身体完全动不了。眼皮也睁不开,我想喊人,连一点儿声音都发不出,嘴唇和舌头都是僵硬的,完全不能动。那种感觉实在太吓人了。就好像躺在棺材里一样,你能想象到那种感觉吗?” “……” “我当时简直都抓狂了,就在那时,我听到了一个声音,就像有人附在我耳边说话,又好像是从我心里发出来的,那个声音说——‘我想死。’然后,那个声就不停的在我耳边重复这三个字。你知道那有多可怕吗?后来多亏是钟开新把我拽醒了。” 丁潜安慰郭蓉蓉,“梦魇的经历说起来有点儿吓人,其实跟鬼也没什么关系。睡觉的时候,大脑在深睡眠和浅睡眠之间不停交替。当大脑浅睡眠时,人就会做梦,深睡眠的时候,就完全没有意识。正常情况下人都是从浅睡眠中醒来,但偶然从深睡眠中醒过来,大脑中负责接收信息的中枢苏醒了,而负责运动的中枢仍然在睡眠中,这时候你就只能眨眼,出气,但是却动不了,甚至连想咬自己的舌头弄醒自己都办不到。” “你说的这些道理我也大致听说过,可是,我跟钟开新聊这件事,他竟然跟我说,他这两天也有过类似的梦魇经历,也有个声音在他心里不停的说——‘我想死,我想死。’你说这是不是一件怪事?哪会有那么巧合,两个人全都梦魇,又全都听到同样的声音?你擅长心理分析,这个你能解释吗?” “……”丁潜解释不了。这已经有悖常理了。 “大叔,你说,这会不会是因为,我俩在查案的时候无意中接触过什么有问题的东西……” “你指什么?” “迷宫画我俩都没画过。我们只看了《完全自杀手册》,问题会不会出在它上面,你说那些自杀的人真的只是演员演戏吗?你说那些自杀镜头拍得怎么都那么逼真,简直就像真的一样。你说那家出品这个视频的日本公司会不会有什么问题啊,要不然怎么会被禁止销售这个影碟,是不是之前出过什么怪事,才被迫封杀的?” 郭蓉蓉一向不信这些灵异的东西,眼下竟然患得患失,神经兮兮的,看来她也确实是被吓到了。 丁潜罕见的无能为力,他丰富的学识在这个时候一点儿都派不上用场。 赵刚毅的声音毫无征兆的在他耳边响起,“其实真正可怕的不是迷宫,是《完全自杀手册》。” 赵刚毅口中的“真正可怕”是什么意思? 难道自杀游戏里还隐藏着什么他不知道的神秘东西? 丁潜起身走到桌前,打开赵刚毅的平板电脑,点开《完全自杀手册》的视频。 他从头至尾,认认真真的又看了一遍。 这几天他也翻来覆去的看这段录像,里面的自杀镜头和自杀知识,他几乎都能背下来了。 依然是那个喋喋不休的教死老师,依然是一幕幕逼真的自杀镜头,虚虚实实,难辨真伪, 他一边看视频一边琢磨赵刚毅口中的“真正可怕”究竟是什么含义。 他刚开始以为,赵刚毅的意思是,被迫的反复看这些自杀视频,让自己感到很压抑,很痛苦。“可怕”不过是一个形容词。通过他对自杀游戏的科学分析,已经得到了足够的解释。 但丁潜怎么也没想到,郭蓉蓉和钟开新会同时出现如此离奇的梦魇症状,似乎给“可怕”这个抽象的形容词赋予了有形的含义。无论听上去有多诡谲,多不可思,这件怪事真真切切就发生在眼前。 现在回想起赵刚毅吞枪前说的那些奇怪的话,丁潜忽然有种不寒而栗。 第17章“我想死”(2) 1小时30分,丁潜从头至尾又看了一遍。 药物,上吊,跳楼,割腕/刎颈,撞车,瓦斯中毒,触电,投水,冻死……九个段落,他每一种自杀方式又都详细的观看一遍,包括教死老师的每一句台词、自杀现场的每一个细节他都没有放过。 依然没有发现问题。 郭蓉蓉怀疑这个录像不干净,丁潜不以为然,他倒并非是无神论者,也知道这个世界存在着许多超自然现象。但眼前发生的这起系列自杀事件,在他看来更像是一个巨大的阴谋,而不是幽灵诅咒。 实在看得心烦,他把视频关掉,决定出去散散心,顺便了一桩心事。 离开旅馆上了车,打开gps导航。按照导航的提示,找到了靖江路小学。 看看表,正好是午休时间。 他来到门卫处,经过好一番交涉,后来掏出了临时警官证,门卫才放他进校园。 现在涉及儿童的暴力事件频发,也难怪校方处处提防。 孩子是一个家族一个民族的希望,如果连孩子都不能拥有一个干净、安宁的生活,我们所有成年人都该为此感到惭愧。 在四年二班的教室门口,丁潜见到了张晓楠。 小女孩10岁左右,长得很单薄,瘦瘦高高的个子,眼神里带着一种本能的防御。丁潜不知道这是她与生俱来的性格,还是后天形成的。 小女孩四周看了一圈,只看见丁潜一个人,她用警惕的目光打量着丁潜。“是你找我吗?” “是我,你好。” “我不认识你。” “是,我们是第一次见面。” 女孩充满怀疑的问:“你找我干什么?” “我向你打听一个人,你认不认识一个叫赵刚毅的叔叔?” 女孩摇头,停顿了一下说:“我认识一个警察叔叔。他每隔一两个月就来看我。但他总不告诉他叫什么。” “他给了你很多钱是吗?” 女孩没回答,忽闪着着眼睛看着丁潜。 丁潜从兜里掏出一张银行卡,交给女孩,“这是那位警察叔叔让我转交给你的。银行卡密码你应该知道吧。” 张晓楠接过银行卡,忽然问丁潜:“他为什么要你转交,为什么他自己不来?” “他有点儿情况,以后都不会来了。这笔钱你拿回家给你妈妈,好好收着。” 丁潜拍拍女孩的头,转身离开。 女孩忽然喊他,“你等等。” “怎么了?” 丁潜转回身,女孩已经跑回教室了。过了一会儿她又出来,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的公文包,递给了丁潜。 “这是……”丁潜一下被弄愣了。 他接过公文包打开,发现里面放了两叠纸,一叠很厚,另外一叠很薄。似乎是一大一小两张纸。 “这是什么?”丁潜问张晓楠。 “那个警察叔叔上次来的时候跟我说,假如将来有个人替他告诉我,他不来了。就让我把这个东西交给他。” 丁潜没想到,赵刚毅还留了这么一手。不知道是什么用意。 张晓楠停顿了一下,又说:“我偷偷打开看了一眼,里面的东西很吓人。” 女孩的话提醒了丁潜,他伸进公文包里又摸了摸,感觉还有个鼓鼓囊囊的夹层,他在夹层里摸到了两个东西,拽出来一看,暗自吃惊。 居然是两张狰狞的鬼脸面具。 一个是圆鼓鼓的洋娃娃脸,上面密布疤痕,好像破碎后又重新缝合起来的样子。顽劣嬉笑的表情中透着一股邪气。 另外一个就是大名鼎鼎的伽椰子了,永远都瞪着那对充满无尽忿怨的眼珠子,无论有没有仇,碰上她的人一律不得好死。 两张纸,两张面具,这是赵刚毅故意留给自己吗? 他到底在打什么注意? …… …… 傍晚。 旅馆。 丁潜回来已经两个小时了。 这两个小时里他几乎一直靠床坐着。身旁放在那两张灵异面具,手里拿着那两张纸。 洋娃娃面具是《鬼娃回魂》里怎么也杀不死的小恶魔安迪。样式跟在赵刚毅卧室里看到的满墙恐怖面具大同小异,除了形象不一样,看不出还有什么特别。赵刚毅为什么要特意挑选这两张面具呢? 最不可思议的还是那两叠纸。 那张大纸展开差不多有4开大小,皱皱巴巴,还有撕破粘补上的痕迹。整张纸上全是图案,不是一个巨大的整体,而是一个个邮票大小的头像一行行整整齐齐的排列在一起。 每一个头像都是一个恐怖的脸谱。有些丁潜能认出来,全都来自于恐怖电影。还有些丁潜认不出来。不过他能确定,赵刚毅卧室里发现的那些恐怖面具,完全能与这幅画里的脸谱对上号。只是画上的脸谱要多出将近一倍。 丁潜查了查,一共有大约200多个脸谱,没有雷同的。感觉像是先从网上下载后打印在纸上的。 丁潜冷不防想到一个心悸的可能—— 如果每一张面具都代表一个要自杀的人,想想是不想太恐怖了点儿。 他又展开另外一张小点儿的纸。 这张纸摸着很有质感,似乎是从什么地方剪切下来的。纸上是一张大照片,看着像是一个剧场的观众席。席上坐满了人,足有几百人之多。照片本身十分普通,看不出有什么问题,就是有点儿皱巴,边角也有撕破的痕迹。 丁潜有些纳闷,他搞不懂赵刚毅为什么要把这样两张毫无关联的纸,外加两幅面具交给一个小女孩保存。但凭着他对赵刚毅的了解,这个男警官做事慎重,颇有心计。他绝不会在生死攸关的时候,做无聊的事情。 丁潜的目光落在床前一把空荡的椅子上。 想象着假如赵刚毅就坐在自己对面,会对自己说什么。 共情能力也称为移情能力,分两个层次,第一个层次是分辨他人的情绪,通过觉察来判别他人的喜怒哀乐。第二个层次是共情者需要抛开自己的内部参考体系,进入另一个人的世界里,揣测对方的感受与想法。 这是一个出色的心理医生必须具备的技能。 丁潜起身走进卫生间,鼓捣了一会儿,把洗手盆上的洗漱镜给卸了下来。 回来把镜子戳在椅子上,重新坐回床上。 他望着镜子里的自己,露齿微笑,做了一个善意的表情。 “你好赵警官。”他对镜子说。 镜子里的心理医生摆摆姿势,装出赵刚毅一贯拉着脸,不苟言笑的表情。 第17章“我想死”(3) (上一章作了修改,7.23) “你给张晓楠的是什么?”丁潜问。 “我给自己留下的一条后路。”镜子里扮演赵刚毅的丁潜说,“当我决定冒险处死那个幕后的家伙,就必须为自己留一条后路。如果你们没有把我揪出来。我会自己接着往下查,直到我把那个家伙找出来干掉为止。但是,万一你们把我抓住了,我不能让我的调查中断了,我希望有人沿着我的路继续查下去,到目前为止,我是距离他最近的人……” “你为什么不直接说出来?非要这样拐弯抹角?” 赵刚毅沉默了。 “是因为‘自杀设计者’掌握了你的把柄,你怕万一把他揪出来,引火烧身对不对。所以你只能靠自己。” “……” “好吧,我也不期望你能回答我,就说说你给我的暗示吧。它很重要是不是,甚至能暗示出设计者的身份?” “……” “那你为什么要把它交给张晓楠保存?” “因为那家伙想不到。” “不错,”丁潜赞许,“设计者在暗处,你在明处,你必须把重要的东西妥善保管,才能避免他下手抢夺。他认为你是一个十分谨慎稳重的人,绝对不可能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一个10岁的小女孩保管……不过,”丁潜忽然注意到一个细节,“设计者怎么会知道你有这么重要的资料?” “因为他一直都知道……我跟他接触过……” 丁潜手里摩挲着皱皱巴巴的两张纸,豁然明了,“我知道了。这些东西是不是你从设计者手里抢来的。自杀游戏需要设计者与参与者互动,你原本想利用这个机会抓住他,结果让他逃了。但是你抢到了他的东西。你一直都在根据这些东西进行调查。” “如果我不是操之过急,再有些耐心的话,或许我就成功了。” “解释解释你留给我的东西吧。这都是什么意思?” “如果我清楚的话,又何必留给你?” “好吧,那我们来一起分析,设计者带这些东西做什么用。两张面具……我猜,设计者并不是一次只对付一个人。他可能同时应付2、3个,甚至更多。这家伙智力超群,但也不排除是一个组织所为。在与不同的参与者碰面就会用到不同的面具。因为你们每个人都有把柄在他手里,所以他对你们有恃无恐。但设计者明显低估了你的身份,没想到你居然想要偷袭他,差一点儿就得手了,估计你也把他吓得不轻吧。你有见过设计者的真面目吗?” “……” “好吧,当我没问……再来说说另外两件东西,看上去很奇怪。一张纸印满了各种恐怖头像。而另外一张纸上面只有一张不知从哪里弄来的照片。这两张纸代表什么意思?” “……” “我在你卧室里看见上百个这样的面具,看来你也一直在研究这些东西吧,有什么眉目了吗?” “……” “那我猜猜,应该是没有,否则,你也不会见一个人怀疑一个人。不过,我倒是挺好奇。蒋雨馨接到的那几个匿名电话,究竟是不是你打给她的,还有案发现场的附近出现的面具,是你在给她设套吗?” “……” 丁潜一连几个问题,镜子里的“赵丁潜”都绷着脸,闭口不言。 “老实说,你其实挺招人烦的。”丁潜耸耸肩。 “你为什么不数一数。”镜子里的丁潜忽然开口了。 丁潜被点了一下,急忙拿起那张印满脸谱的大纸,飞速的浏览了一遍。“247个。” 他瞥了一眼另外那张照片,几秒钟后发出低呼:“也是247。” 镜子里的丁潜又说:“你有注意过照片里那些人吗?” “照片不太清楚,有些人我能看清,有些……” “那是因为你没有认真看。” 丁潜低头,目光重新落在照片上,当他全神贯注的时候,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照片竟然慢慢开始腿色,上面的人像通通变得模糊起来,最后只剩下一团猩红的染料,看着又有点儿像血。 他惊讶不已,稍一恍惚,那血似的染料又开始发生变化,渐渐的汇成了一个轮廓……轮廓越来越清晰……现出一张猩红色的面孔。 那张脸像极了温欣。 她微笑的看着丁潜。 丁潜感觉手掌发潮,猛地惊觉,那红色的血似的液体竟然从照片里不停的往外渗,沾了他满手。 他想把照片甩掉,可是照片就像黏在他手上,怎么甩都无济于事。 温欣的悦耳的声音忽然响起。“亲爱的,你怎么了?难道你怕我吗?” 这声音就在房间里。 “你……你……”丁潜惊惶四顾,却没看到任何人。 咯咯咯咯咯—— 从卫生间里传出一阵古怪的声音。 似乎笑声,又似乎其他什么东西发出的声音。 丁潜眼看着卫生间的毛玻璃门被慢慢推开,在门的边缘露出半张沾满鲜血的手。 他呆坐在床上,一动不能动。 “亲爱的,我想你了!”温欣的声音再次响起。 声音就在丁潜耳畔。 丁潜的目光不由得落在面前那张镜子上。 镜子里的他脸色惨白,毫无血色。 在他身后,映出了一张满脸是血的女人脸…… 丁潜剧烈的哆嗦了一下,眼前的景物全都不见了,只有一大团墨黑的深夜。 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竟然睡着了,也不知道睡了有多久。 这个梦是够可怕的,他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梦到温欣了。 他想从床上爬起来,洗把脸,可是突然意识到自己完全动弹不得。从头到脚,连眼皮都不能眨,连一根手指都不能动。 他问自己:“难道我还在噩梦中吗?” 第17章“我想死”(4) 然而他的思维和感知都异常敏锐,他能听见偶尔吹进房间的风声,能感觉到自己身体压在床上的重量。甚至能清晰的回想起自己今天都做了什么。 可他就是不能动一下。哪怕最微弱的一下。 这感觉太惊骇了。 他成了一个能思考的木乃伊,被坚硬的麻布一圈圈缠绕在干瘪发霉的躯壳里,用依然鲜活的生命忍受着时光无休止的折磨。 这种感觉简直比死亡还要恐怖万分。 一个声音忽然清晰的传入脑子里,“我……想……死……” 丁潜打了个寒噤。 有点儿搞不懂这是自己的想法,还是耳朵出了毛病。 稍一迟疑,那耳语般的声音再次响起,“我……想……死……” 这次他听清了,每一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 再一停顿,“我想死……我想死……我想死……我想死……我想死……” 这声音不疾不徐,仿若喃喃低语,无休无止的在丁潜脑海中回荡,“我想死……我想死……我想死……我想死……” 这咒语般的声音前后叠加,像潮水一波波淹没他,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无助,这样脆弱过,他像一个溺水的游魂,在黑暗的漩涡中随波逐流,沉入永无天日的深渊…… 咔哒——咔哒—— 清脆的门锁声分散了丁潜的注意力,那无休无止的耳语似乎减弱了一些。 紧接着,他似乎听到了房门被轻轻拉开。 这么晚了,怎么会有人来他的房间? 他想抬头看一眼却做不到,他只是听到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似乎有个人正悄悄走进房间,向着床前慢慢靠近,突然,消失了…… 然后,他听见了细微的呼吸声,他感觉一个人正蹲在床前,一声不响的注视他。 他想睁开眼睛,眼皮却依然沉重的遮挡在眼前。 一只手轻轻搭在他脖子上,他浑身战栗,每一根神经都绷到极限。 这个人是谁? 他想要干什么? 那只手在他的脸庞和脖子上游弋,与他的喉结和颈动脉差之毫厘,似乎在寻找着合适的下手位置。 丁潜不能看,不能动,连嘴唇都张不开,只能这样任人摆布,他被折磨的几乎发狂了。 忽然,一双手紧紧抓住他。 不过不是脖子,是胳膊。 那双手使劲儿摇晃,伴着焦急的呼唤,“丁医生,你醒醒,丁医生……” 丁潜猛然从床上坐起,睁开眼睛,呼呼喘着粗气,身上大汗淋漓。 他瞪着蹲在床前的人,居然是蒋雨馨。 蒋雨馨似乎也被他吓到了,迟疑着问:“你怎么了丁医生,哪里不舒服吗,我去给你叫医生。” 说着就要掏手机。 “等下。”丁潜一把拉住她。 他很用力,蒋雨馨的手腕都有点儿痛,脸颊浮上一层红霞。 丁潜瞥了一眼窗外,才发现天色刚擦黑,他睡着的时间似乎不像感觉那么漫长。 他活动活动手脚,都还算灵活,仔细听听周围的动静,那阴沉诡异的耳语声也消失了。 可是那段梦魇的经历却依然刺骨般冰冷。 这就是赵刚毅所说的“真正可怕”的含义吗? 所有观看过《完全自杀手册》的人都不约而同的出现了相同的梦魇。 那些自杀者是这样,连参与调查的警察甚至心理医生也不例外。 迷宫画也许可以消磨人的心智,《完全自杀手册》却能把人彻底逼疯。 丁潜从来没遇到过如此诡异,如此超出常理的事情。 “你还好吧,丁医生?”蒋雨馨看丁潜神情反常,惴惴不安的问。 “没事。”丁潜装作平静,故意掩饰内心的不安。 他看见蒋雨馨粉面含羞,才意识到自己还紧紧抓着她的手呢。 他松开手,问蒋雨馨,“你怎么回来了?” “我今天的事都忙完了……想回来看看……”蒋雨馨有点儿忸怩的说。 “我刚才怎么了?” “我不知道啊,一进屋看见你靠在床上睡觉呢。我本来想等你睡醒了,咱们出去吃点儿东西。可是看你不太对劲儿。脸色铁青,满头大汗,眼珠飞快的动,看着都吓人。我以为你发病了呢,碰你你也不醒,一着急就把你拽醒了。” “哦,是这样啊。”丁潜捂着头,感觉还有点儿头晕。 蒋雨馨看了一眼戳在椅子上的镜子,脸色稍稍露出一点儿不解。倒也没多问。走进洗手间,把手巾用冷水浸湿了拧干,拿给丁潜。 丁潜接过冷手巾擦擦脸,感觉好受了一些。“我刚才鬼压床了。” “鬼……鬼压床?”蒋雨馨略显惊讶。目光瞥见了床上的面具和纸张,伸手把面具拿起来看了看,关切的对丁潜说,“会不会是你调查案子太投入了,把自己累得。这个案子本来就够古怪的,你也要保护好自己,不能太拼了……我可不想你像赵刚毅那样……我宁愿这件事到此为止,只要你平平安安就好……” 蒋雨馨目光盈动,深情款款让丁潜有些不知所措。 他岔开话题,问蒋雨馨:“你相信超现实的东西吗?” 蒋雨馨很困惑,“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我是说,存在某种超自然的力量,借用某种媒介,可以干扰的人的心智和精神……” “那……然后呢?” “然后这个人就自杀了。” 蒋雨馨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低头看看手里的面具,吓得赶紧扔到一边,捂住了嘴,“你不是在说现在的自杀事件吧,让你说的我都有点儿怕了……” “你还没回答我呢,你相信吗?” “我……”蒋雨馨想了想,摇摇头,“现实中哪有那么多鬼鬼神神的东西。就算真有鬼,也恶不过人吧,我倒觉得有时候人心比鬼更阴暗。” “你说的也对。”丁潜若有所思,“我其实也不太相信灵异的东西,但是……” 他起身把床上的面具和材料都收拾好,放回公文包,一边穿上外套皮鞋。 “但是什么?”蒋雨馨那边还问呢。 “但是现在我不信也不行了,我得赶紧去调查局跟郭蓉蓉他们商量下一步怎么办。既然你不怕鬼,那就最好了。你好好歇着吧。我先走了。” 第17章“我想死”(5) 丁潜前脚刚一出门,蒋雨馨急忙跟出来,“我觉得你说话也挺有道理的,我还是跟你一起去吧。” “……” …… …… 深夜。 刑事调查局。 特案组。 郭蓉蓉,钟开新,丁潜,柳菲,四个人围坐在一起,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他们保持这个姿势已经一个多小时了。 终于,有人沉不住气了,说话的不是郭蓉蓉,是钟开新,他几乎是带着哭腔说:“这可怎么办呀,你们到是说句话啊,郭蓉蓉,你不是一直想接杜组长的班吗,关键时刻,你说说咱们怎么办?” 郭蓉蓉无奈的摊开手,叹了口气,语气很消沉,“我能有什么办法,这又不是推理破案,这是做梦。咱们就算有天大的本事,还能管得住自己不做噩梦吗?” “这不是简单的做恶梦,这是鬼压床。我接连三个晚上都听到那个声音了。这样太邪门儿了吧。”钟开新很惶恐的说。 “那你就问问丁潜,他正好是心理医生,他会给你一个很专业的解释。” “屁,现在连他也开始听到那个鬼声音了,自身都难保呢,他还能有什么办法?” 丁潜苦笑。 “那我们这里也就剩下一个人能帮你了。” 钟开新仿佛一下开了窍,目光灼灼的望向柳菲,“小菲姐,现在也只有你能救我了。你一定要不懈余力的帮帮我。我才27岁啊,家里有房有车,单身至今,人生大好年华才刚刚开始,不能就这么凋零了啊。” 柳菲说:“我也没看过《完全自杀手册》,根本想不出自杀视频为什么会让你梦魇,你说你总听到一个声音说“我想死。”这就更不合乎逻辑了。除非是你自己有过那方面的念头。” “绝对没有。我活得好好的,心理健康着呢,从来没有过想死的念头。” “那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如果你不想死,难道还会有人逼着你死?” “就怕逼我去死的不是人。”钟开新满怀苦情的对柳菲说,“不论怎样你都要想想办法啊,小菲姐,我现在的命就交给你了,我只相信你,小菲姐,只有你能救我。咱俩还要展望未来的美好人生呢,你难道不向往吗?” 柳菲揉着额头,自言自语,“幸亏我不知道怎么救你。” …… 尽管郭蓉蓉也为这件怪事惶恐不安,面对压力还是比钟开新冷静一些,她把目光转向了丁潜,“大叔,你大晚上的跑到我们这里来,不是特意为了告诉我们你也听到那该死的声音了吧?” 丁潜望着脸色惨白,摇摇欲坠的钟开新,故意说:“老实说,我也不想稀里糊涂的死掉。这次来就是想找你们做个见证,万一我哪一天莫名其妙的自杀了,那肯定不是我的本意。” 钟开新差点儿没瘫倒在柳菲怀里,幸亏柳菲手疾眼快,长腿一蹬他屁股底下的转椅,钟开新直接坐着椅子轱轳到门外去了。 “说正经的,你真没有什么办法吗?”郭蓉蓉不甘心的问丁潜。以她对大叔的了解,这家伙一贯不安常理出牌,经常有一些意外之举。 “我确实没有什么办法。连我自己都很震惊。”丁潜说,“正常人压力过大的时候出现梦魇倒也算正常情况。但是那个声音的来源,我就找不到了。” 柳菲插话道:“会不会是你们最近接触的自杀事件太多,心理受了影响?” “这种解释我也想过,一个人出现这种状况还好说,但是我们三个人全都听到一模一样的声音,这个就不好解释了。尤其是我,因为我职业的缘故,我的心理调解能力要比一般人强很多。我也出现同样的症状实在很难理解。如果非要用科学的办法来解释,那我们可以一步步来分析一下……” 丁潜沉吟片刻,“首先,我要明确一点,我们听到的那个声音,我认为是来自我们自身,而不太可能是从外界传入耳朵的。原因很简单,我听到那个声音是在旅馆房间里,当时房间锁着门,屋里只有我一个人。还有你和钟开新,你俩在调查局办公室里,这就更不可能有人动手脚了。所以,声音只能是来自我们脑海中,因为我们处于梦魇的状态中,感知能力跟正常醒着有区别,也就分辨不出声音的来源了。确定这一点之后,我就可以把这个声音确定为一种外来的信息。而且肯定是通过自杀游戏传播给我们的,虽然我们没有正式参与这个游戏,也不受设计者的胁迫,但是我们毕竟是接触过游戏里的所有用具了,只有三种——面具,迷宫画和《完全自杀手册》录像……” “……我们人类接收外界信息的渠道基本上有视觉、听觉、嗅觉、触觉和味觉。人的视觉所获取的信息量占信息总量的70%,听觉占20%,其他感觉器官的仅占10%。自杀游戏所需要的三个用具,面具和迷宫画只能用到视觉和触觉,没有存在‘我想死’这个信息的可能。所以信息来源只能是《完全自杀手册》,它同时利用到视觉和听觉。我想这个信息应该就是在我们观看视频的时候,无意中接收到的。” “可是我对这三个字根本没有任何印象啊,”郭蓉蓉插嘴道,“无论是视频画面里,还是教死老师说的话,好像都没有这个词吧。” “我也没有发现。但至少我们确定这个诡异的信息就是从录像里传递给我们的。想要找到原因或许需要我们更仔细的重新看那个录像……” 丁潜话音刚落,钟开新推着椅子又从门外进来了,第一个表示反对,“反正我是打死都不会看了。要看你们去看吧。” 郭蓉蓉朝他翻了个白眼,“自杀视频你都已经看过多少遍了。如果真是中邪了,那你或早或晚都得去自杀,躲是躲不过了。除非赶在你要自杀之前,想到解决办法。” 第18章247张面具(1) 钟开新也知道郭蓉蓉说的在理,硬着头皮问:“看录像还不管用怎么办?我们就等死了吗?要不我给组长打个电话,让他快点儿回来想想办法吧。” 郭蓉蓉说:“那你怎么跟杜志勋说呢,说你中邪了,要自杀?你知道他最不相信这些东西,肯定先把你送精神病院用休克疗法电击一下。” “那我就让他亲自看看《自杀手册》录像,等他也听到同样的声音了,肯定就相信了。 “那他会先想着把你杀了。” “那该怎么办啊,就这样坐以待毙?”钟开新哭丧着脸问。 丁潜说:“至少现在我们三个不是还没有谁想要自杀吗?倒不如趁现在的功夫继续深入调查,说不定就能找到破解的办法。” 郭蓉蓉说:“我们现在手头的线索都查过了,已经大致了解了设计者的作案模式,但想继续往下推测还有很大难度,除非还有什么新线索才行。” 丁潜打开随身的公文包,从里面拿出两张面具和两叠纸放在桌上。 “这是……” “赵刚毅留给我们的。他的调查其实已经远远走在了我们前面。但他被设计者抓住了把柄,心有顾忌,才一直都没有向我们吐露全部。不过他也并没有屈服,他做了最坏的打算,一旦他暴露了,就会把重要的线索告诉我们。” 郭蓉蓉先拿起面具看看,又翻开那两张纸瞧了一眼。特别是看到满满一张纸上几百个恐怖脸谱,心有触动,凝视了一会儿,又拿起那张照片。“这些东西很重要吗,赵刚毅是想暗示我们什么?” “这些东西是赵刚毅最为看重的。我猜很可能是他从设计者手里抢过来的。” 这句话够震撼,郭蓉蓉和钟开新全都瞪大眼睛,连一向对什么都无动于衷的柳菲也露出了惊讶。 “他差一点儿就抓住了与他接触的面具人,可惜功亏一篑。”丁潜说。 “现在谁又知道那是不是个人?”钟开新撇撇嘴。 “随便他是什么,人,组织,还是什么东西,不要让这个干扰我们的思路,”丁潜认真的说,“我相信赵刚毅差一点儿就抓住真相了。” “你是说赵刚毅看到过设计者的真面目?”郭蓉蓉问。 “那倒未必,如果他知道设计者是谁,就不会冒冒失失的抓蒋雨馨,炸死贾羽珺了。我想当时他跟设计者的明争暗斗已经到了白热化。他担心设计者把他的秘密公之于众,设计者不想让自己的东西落进警方手里,想方设法逼迫他。在这种情况下,赵刚毅变得越发固执,行为经常剑走偏锋。” 郭蓉蓉点点头,“是啊,一开始接手案子,就感觉这个人有点儿狂躁似的,倒是没想到这方面因素。” “但不管怎样,现在这些东西落在了我们手里,这可能是我唯一找出真相的机会了。” 郭蓉蓉重新打量那3样东西,“这么说,大叔你已经找出了一些线索?” “我是站在自杀设计者的角度考虑这3样东西的用处。他既然随身携带,肯定有他的用处。他可能同时控制几个参与者参加自杀游戏。每面对一个参与者,他就会选择对应的一张面具。所以赵刚毅一下能抢到两张面具。加上他当时面对赵刚毅戴的面具,至少他当时控制了三个人。” “那这个呢?”郭蓉蓉晃晃那张印满脸谱的大纸。“他搞这么多脸谱干什么,不会是上面出现的每一张脸谱,他都有对应的面具吧,这可是有好几百张呢。他搞这些东西干什么?” “你应该把面具和那些张照片联系在一起看。脸谱是247个,照片上的人数也恰好是247。” “你说真的!?”郭蓉蓉拿起照片,惊讶的瞧着。 “你顺便再看看第5排从左数第11个人……有点儿眼熟吗?” “这个女人看着好像是……孙玟!?”郭蓉蓉惊呼一声。 “第5排右数第3个。” “这个是……” “看不太清,不过是不是看着有点儿像马明扬?还有第8排从左数7、8两个座位。” “好像是曾良杰和贾羽珺!”郭蓉蓉脱口而出。 “还有第11排左边第1个。这个人你看清楚是谁了吗?” “高刚毅!!”郭蓉蓉惊讶的简直闭不上嘴,这张不甚清晰的照片里居然还隐藏着这么多重要线索,“你是说这些脸谱和照片上的人是一一对应的,那也就是说……” 她忽然感到不寒而栗,“设计者要让照片这些人全都参加他的自杀游戏?” “看起来确实是这样,已经开始有人陆陆续续自杀了。我们现在不确定除了我们已知的这几个自杀者,是不是还有更多人。不用怀疑自杀游戏的效果,连我们警察自己都中招了,就足以说明只要设计者想,照片上出现的这些人全都有危险。” “疯子!简直就是个疯子!!”钟开新又惊又怒,“把这么多人拖进自杀游戏里很好玩儿吗?还要搞一堆恐怖面具来吓唬人。他以为他可以随心所欲控制人生死?他以为他是什么?”钟开新说到这,一下闭上了嘴。 他冷不防想到了自己最害怕的可能。 其他人也都没有马上接话,办公室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谁都没见过设计者的庐山真面目,谁又能保证他跟我们一样长着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 我们对这个世界的认知来源于科学,科学只是前人总结的经验,人类永远都是在不断修正前人错误的过程中进步的。 丁潜说:“不管他是什么,在我们现在看来他肯定是一个疯子。我到很有兴趣能亲眼见到这个疯子,或者是这群疯子,好好研究一下他们。不过……就自杀游戏本身来说,里面却是用到了各种专业严谨的科学手段。迷宫画和《完全自杀手册》组成了自杀模型就是最好的证明。其实那些恐怖面具也不例外。我一开始对这些面具的认识也不够充分。不过当我看到设计者留下的这两张纸,倒让我忽然想起了另外一个科学技术。” 第18章247张面具(2) “你说这些面具是科学技术?”郭蓉蓉很诧异。 “嗯。准确来说跟速记法有关。这是一种流传于西方中世纪的秘术,那个年代还没有发明印刷术,书籍数量有限,信息知识想要保存和传播十分困难,只能用头脑来记忆,于是一种被称作‘记忆之宫’的记忆方法应运而生。在当时一度被视为魔鬼带来的妖术,掌握这种技能的人要被处以火刑。从侧面也能证明,这种记忆方法非常之强大……首先要在大脑中虚构一座雄伟庞大的宫殿,将需要记忆的信息,通过联想的方式,分门别类的保存在宫殿的每个房间。据说,最早将这种记忆方法传入中国的就是传教士利玛窦。他也是通过‘记忆之宫’的学习方法才拥有了横跨中西、纵贯古今的广博学问……” “你说的这些跟面具有什么关系?” “记忆之宫强调形象和联想记忆,你首先用自己熟悉的东西构建宫殿,之后再把想要记住的信息用宫殿里的事物有规律的替换。在这种速记方法中,有一种最鲜明有效的速记手段,那就是用恐怖的形象来替换记忆信息。换句话说,越恐怖的的形象,越有助于记忆。譬如这张照片里有247个人,如果一下想把这些人全部记在脑子里,正常情况下几乎很难做到,但是用恐怖面具一一替换,就可以把每个人都牢牢的记在心里。对于自杀设计者来说,同样可以轻而易举的同时应付几个参与者进行游戏。这倒让我忽然想到你们在之前查案时遇到的另一件怪事。我们知道,自杀游戏需要参与者与设计者互动,已知的8个自杀者都不止一次的在半夜离家外出,可是你们却查不到他们的行踪,连他们住处附近的电子眼也拍不到任何可疑的情况。听上去确实很诡异。不过如今,我想到了一种解释。” “你是说设计者利用‘记忆之宫’做到的?” “可以这么说。自杀设计者拥有我们不可思议的强大记忆力。这不仅仅应用在记上百张人脸,他还可以利用‘记忆之宫’做很多事情。他选择一个参与者之后,肯定提前把他的日常起居了解的一清二楚。这些人居住的小区,在他看来就是一个个简单而形象的‘记忆宫殿’,要知道,那些看似完善的电子眼和保安系统,其实都是有死角的。只不过我们一般人根本利用不上。但在一个能把整个小区的平面图记在脑子里的人看来,这些漏洞全部一目了然。他只要提前告知这些参与者进出家门的路径就够了。利用我们常人的认识误区钻了个空子。” “听你说的,这家伙简直就不是个人。”钟开新郁闷的插了一句嘴。 “我本来也没有肯定他是个人。我只是分析他的作案手法,要是你们有幸能亲眼看见这家伙的样子,再做评价也不迟。话说,咱们现在没准儿已经被选为了自杀游戏的参与者,相信不久之后,我们就能见到他了。” 钟开新脸色发白,嘴唇发紫。 丁潜看他有意思,就笑了笑。。 “这种时候你居然还有心情笑!说不定他会先找你呢!”钟开新无比激动。 “行了,事到临头,还是赶紧想办法吧。”郭蓉蓉说。 柳菲这时候伸出纤细素白的手,从桌上拾起那张照片,看了看,“我觉得最好先从这上面入手。上面有247个人呢,我想设计者再厉害,也不大可能这么快就把这些人统统逼自杀了吧。即使他很强大,也还是有失误的时候。贾羽珺就不是特别想自杀,犹犹豫豫,几乎就让郭蓉蓉救下来了。赵刚毅更是这样,我倒觉得他的自杀不完全是受到游戏控制,也许张思明枪杀案给他带来了太大压力,让他早有自杀的念头。而他的自杀手段选择了吞枪,完全没有模仿《完全自杀手册》,这也是为了证明他没有屈服。我们现在只是知道了这些人中的8个,其余200多个人的情况我们一无所知。如果我们能找到这些人的下落,就能继续展开调查,说不定就能找到破解的办法,还能阻止更多的自杀事件发生……” 柳菲清晰冷静的一番话让大家清醒了不少。 钟开新重新燃起了生机,内心感动不已,“小菲,我就知道你外冷内热,根本不忍心看我白白送死。我就算卖身都不足以为报,我……” “给。”柳菲把伽椰子的面具放在钟开新手里。 “干什么?”钟开新一脸天真。 “玩儿去!”柳菲一伸腿又把他蹬到门外去了。 剩下三个人聊正事,郭蓉蓉端详着照片说:“照片里的背景应该是一个礼堂或者小剧院吧,不知道这些人是不是在看电影。我倒是可以想办法查查蓝京市里的影剧院,看看能不能找出照片里这个地方,实在不行再扩大搜索范围。还是有机会找到的。” 柳菲说:“这张纸不是照相纸,也不是普通的打印纸,摸着手感很像是胶版纸。一般只有杂志才会用到这种纸。” “你意思是,这张照片是从杂志上剪下来的?”郭蓉蓉问。 “这张纸后面还糊了一层别的纸,我不能肯定。可以检测一下。” 郭蓉蓉这时发现丁潜目不转睛的盯着大纸上那些恐怖脸谱出神,“你在想什么,大叔?” “我在想这些面具究竟是如何与照片上那些人配对的,看看能不能找出一些线索出来。” 这倒是引起了郭蓉蓉的好奇,她瞟了几眼,“按照顺序吗?” “不是。”丁潜说,“我试过,从左到右,从前到后都不行。我们至少眼下知道曾良杰和贾羽珺对应的面具都是比利娃娃。在纸上那些脸谱中,正好出现了两张挨着的一模一样的比利娃娃。也是唯一重复的脸谱。但无论从哪个顺序数,照片里曾良杰和贾羽珺出现的位置与脸谱序列里的比利娃娃都不可能重叠……” 第18章247张面具(3) “……也就是说,设计者并不是按照顺序来匹配脸谱的。事实上,这个也很正常,每个人的记忆习惯不同,即使是学习同样的‘记忆之宫’,个人具体的记忆方式也还是有区别的。” “那设计者是什么记忆习惯?”郭蓉蓉问。 “其实想记住一个人的模样,最直接的方法就是抓住这个人的长相特点。我研究了一下照片和那些脸谱,设计者应该是根据照片上每个人的长相特征,选择与之相配的恐怖面具,通过面具夸张的造型来记住这些人的长相。” 郭蓉蓉看了看照片,又看了看那些恐怖脸谱,“你开玩笑呢吧,大叔,这200多个人里就算有长得丑的,也不至于像恐怖片一样吓人吧,再说我看有些人长得还挺漂亮的,跟这些脸谱完全对不上号啊。” “我是说特征匹配,不是说长得相似。你看过明星漫画吧。有些漫画画得很夸张,甚至故意丑化,但你还是很容易辨别出来画的人是谁。用恐怖脸谱替代人脸其实是一个道理,只是把脸上的特征更突出了。” “是吗。”郭蓉蓉重新拿起照片看看,“我就能看出胖瘦美丑,谁黑谁白,谁的脸大谁的脸小……” “如果用专业手段区分人的长相,通常使用分类观察的办法。对于学过绘画的人来说很容易理解。譬如,人的头部可分成头型、头发、前额、眉毛、睫毛、眼睛、鼻子、颧骨、耳朵、嘴唇、下巴、皮肤等几大类。每一个分类里面又可以细分出各个特征,拿头型来说,首先可以分为大、中、小三类。每一类又可以细分为长方型、方型、圆型、椭圆型、尖头顶的三角型、尖下巴的三角型、宽型、窄型、骨骼粗大型、骨骼纤细型。其余的器官也同样如此划分。因此,真正细分起来,每个人相貌之间都有很大得区别。设计者就是抓住了这些人相貌中最鲜明的几个特征,用同样特征的面具来替代。说到面具,如果你仔细观察这些恐怖脸谱就能发现,它们要么保持着人脸的基本特征,要么具有部分特征,这样才能恰如其分的反应出电影里的气氛,真正起到恐怖的效果。因为但凡恐怖电影,都是在反应人性弱点的。” 郭蓉蓉问柳菲,“你听明白了吗吗,小菲姐?” “理论上明白了,但是让我用这种办法,我是记不住。”柳菲说。 丁潜说:“你们看看曾良杰和贾羽珺就知道了,为什么这么多人,设计者只把他们两个人用同样的面具替代。” “难道设计者觉得他俩长得像?”郭蓉蓉说。 “你还真说对了。虽然曾良杰比贾羽珺大了20岁,但他们两个的脸型都有着最鲜明的特点。你仔细看看比利娃娃的的特点,再看看她们。前额都比较高,眼窝深,下巴微长,尤其是两个人都有凸出的苹果肌,就凭这些特点。设计者足够记住他们的长相了。” 郭蓉蓉仔细比较着照片上的两个人,终于有点儿开窍了,“照这么解释,他俩倒是长得有点儿像啊。那其他人都是哪个面具啊,我最想知道的是赵刚毅。他整天撸撸着脸,我看最像那个‘黑无常’,你说呢?” “这样让我一个个配对,我做不到。需要经过训练才能准确抓住人脸特征。不过,我倒是想到了其他办法。” “什么办法?” 丁潜朝门外喊一声:钟开新。” “干什么?”钟开新不情愿的拖着椅子又回来了。 “你能不能利用电脑技术,通过相似程度对照片上的人和面具进行配对?”丁潜问。 “不会。”钟开新回答的很干脆。 柳菲眼眸流转,瞥了他一眼。 “我试试看。”钟开新改口。 …… …… 次日。 临时特案组各有分工,开始了紧张的调查。 柳菲负责检测照片纸张的材质。 钟开新负责247张人脸与247个恐怖脸谱的匹配。 郭蓉蓉和丁潜则带着照片满蓝京市转悠,排查大大小小的影剧院和传媒体机构。 头一天晚上,看过《完全自杀手册》的三个人硬撑到凌晨,困乏了打个盹,又不约而同的出现了相同的梦魇,以及不断重复的耳语,“我想死……我想死……我想死……我想死……我想死……我想死……我想死……” 郭蓉蓉和丁潜一天查了11家电影院,连省电视台和蓝京市电视台都去过,结果一无所获。没有一个放映厅与照片里的背景相似的。而且单凭一张皱皱巴巴的照片,对方单位也不太重视,基本都是看着警察的面子敷衍了事。 郭蓉蓉有些气馁,对丁潜说:“我其实最担心的是这张照片根本就不是在蓝京拍的,就算在周边城市还好说,万一是在北京、上海、广州、深圳怎么办?我们也查不过来呀?” “至少我们现在知道其中有8个人来自蓝京,在附近找到的几率还是蛮大的。”丁潜也只能这样安慰她,也是安慰自己。 傍晚的时候,钟开新那边最先有了进展,其他人暂时中止了手里的任务,回到特案组。 钟开新得意洋洋当着大家面解释他的调查成果,“我把这张照片上的247张人脸图像利用我研发的软件全部采集下来,调高了清晰度之后,再用公安系统的人脸识别检索引擎,把这些人全都找出来了。” “你是说,这247个人的身份你现在都搞到手了?”郭蓉蓉又惊又喜。 “那是当然,要不然我敢把大家找来吗。”钟开新潇洒的抹了一下飘逸的乱发,“查出身份只是捎带脚的事儿,接下来还有更重要的。说术语你们可能不懂,简单来说,我使用sift特征算法,从这些人的身份证照片上提取了他们的基本面部特征数据,再分别给那些恐怖脸谱做了同样的特征数据提取。放到程序里进行对比。把比率最高的人脸和面具设为一对。然后就ok了。” 第19章梦可访谈(1) 他说着把打印好的一份“人脸与面具配对”材料放在桌上,邀功似的看着柳菲。 材料做的相当不错,每一张证件照旁边对应一张面具脸谱,一目了然,看得出钟开新着实费了一番心血。 柳菲瞥了一眼,淡然道:“还不错。” 钟开新受宠若惊,用力点点头,“我会加倍努力。” 郭蓉蓉和丁潜全都汗然。这就是传说中的贱客吗。 丁潜昧着良心朝钟开新竖起大拇指,“你让我们看到获救的希望了。再接再砺啊,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你再好好查查照片里那些人的情况,看看还有多少人活着。你能拯救更多人呢。伟大的英雄是不会被平凡的外表所掩盖的。” “放心吧,有我在你们不用怕。”高iq低eq的钟开新同学暂时忘记了被自杀录像诅咒的担惊受怕,陶醉在自我感动的美好氛围里。 对待这样的仰慕者,柳菲选择视而不见,她对还算清醒的丁潜和郭蓉蓉说:“照片纸的纸质我已经查过了。是一种高档的胶版纸。” “胶版纸是什么纸?”郭蓉蓉问。 “一种比较高级的彩色印刷品,像彩色画报、画册、宣传画、书籍封面,插图什么的,都是这种纸。我觉得,这张照片很像是从杂志上剪切下来的。” “杂志啊。”郭蓉蓉拿着皱皱巴巴的照片看着,“难不成设计者随心所欲,看一本杂志的时候忽然动了念头,拿起剪刀剪下一张照片就开始他的自杀游戏了?” 丁潜若有所思,“要是能查出是什么杂志就好了。” “我查过。”柳菲接过话,“胶版纸也分很多种,有不同型号,单层版和双层版之分,还有超级压光与普通压光两个等级。这张照相纸属于特号,单层版,超级亚光的材料。可以说,是一种成本很高的纸。如果是做杂志的话,这份杂志的售价一定不低。刚好蓝京有几家大的杂志社。门口报亭里就有卖的,我挨家杂志买了一本回来化验。恰好有一本杂志的纸质完全一样。” “是什么杂志?” “《明星休闲周刊》。” 郭蓉蓉说:“原来是这本杂志啊,很出名呢。全国都有销售呢。” “讲什么的?”丁潜问。 “明星休闲嘛,顾名思义,都是关于明星的各种新闻啦,娱乐圈的大事件啦什么的。” “你也看吗?” “偶尔,我一般经过报摊,先翻翻看,有没有关于我偶像的,有,我就买一本看看。” “没想到你还这么八卦。” “我那不是八卦,我那是时尚好不好。” “你偶像是谁?” “那得看你问国内还是国外,国外哪个国家的。你想知道?” “不想。你就用你时尚的脑袋想想,如今杂志里出现这么一张照片,通常会是什么情况?” “一般来说,像上映新电影,新影城开业啦,或者是访谈类节目报道什么的。不过像这样的照片也不多见,我也说不好。依我看,既然找到了杂志社,那就直接去问问他们了,找到这本杂志应该不难。杂志社的编辑肯定知道这张照片是哪里拍的。” 郭蓉蓉的思路是对的。大家都没有异议,现在必须争分夺秒,用最直接的方式查找真相。 不仅仅是为了拯救照片里的几百人,也是为了拯救他们自己。 想象一下,上百人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经历着相同的梦魇,听着自己内心不停的说“我想死”。这是不是够惊悚。 你可以醒来之后装作正常人一样上学上班,与家人道别,与朋友约会,但你无法预料会在哪一天,你离开家就不再回来,你的约会也意外爽约。就在一个其他人都很平常的一天,你,正在某个孤独的角落里欣然结束自己的生命。 世界上最恐怖的死就是杀死自己。 没有人能比你更能体会临死前的绝望。 …… …… “明星休闲”杂志社依托欧洲著名传媒集团,实力雄厚。出版杂志包装精美,设计时尚,内容面向当代中国娱乐圈,紧紧围绕当红明星和热点娱乐话题,第一时间呈现新鲜热辣的娱乐人物以及娱乐事件。 杂志社地址在市中心黄金地带的中鼎商业大厦14楼。占据整层写字楼。 郭蓉蓉和丁潜带着照片来到杂志社,直接面见主编,说明来意,想要找出这张照片来自哪期杂志。 主编张瑞东接过照片看了几眼,似乎有点儿印象,但也想不起具体是哪一期。于是叫人把最近两年里发行的期刊全都找出来。一共一百多本杂志。 考虑到自杀事件发生的跨度,郭蓉蓉和丁潜从早期的期刊开始找。 “找到了!”郭蓉蓉翻着翻着,忽然兴奋的叫起来。 她翻开的那一页杂志上赫然有着一模一样的照片。 这期杂志是大约一年前发行的。照片出现在杂志的第二条新闻版面,旁边陪着醒目的标题“蓝京女歌手畅谈心酸历程,动情处难抑飙泪——梦可访谈” 标题下还配上一张女主持人采访嘉宾的小照片。 郭蓉蓉打量着那张照片,端详了两眼,“咦”道:“这个女嘉宾看着这么眼熟呢?” 她往文章开头的人物介绍一瞅,“著名访谈主持人何梦可专访新生代女歌手安琪……安琪?!这不是蒋雨馨的艺名吗,我说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呢!” 丁潜也很意外。 他仔细打量那个女歌手,尽管照相角度偏,她也化了妆,但分明就是蒋雨馨无疑。 怎么也没想到那张重要照片的出处居然是蒋雨馨参加的一挡访谈节目。 调查了半天,绕了一个大圈。 文章并不算长,开头简单介绍了安琪的成长经历,与蒋雨馨完全吻合。不过内容里并没怎么写“辛酸经历”,措辞也十分模糊,只是用“不堪回首”、“一言难尽”这样的词语一语概括。明显有标题党之嫌。 第19章梦可访谈(2) 郭蓉蓉一锤桌子,对丁潜说:“你这个朋友看着老实巴交,文文弱弱的,还真是能装模作样啊!” “……”丁潜缄默无语。 …… …… 刑事调查局。 特案组。 “蒋雨馨,知道为什么把你找来吗?”蒋雨馨一进门,没等明白怎么回事,郭蓉蓉就劈头盖脸问道。 “难道不是丁医生找我吗?”蒋雨馨左右看看,寻找丁潜。 “哼,这次不是丁医生找你,是我找你!!” “你找我?”蒋雨馨不解。 “有什么好吃惊的,难道除了丁潜和你的粉丝之外,我就不能找你吗?”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郭警官?” 郭蓉蓉掏出那张皱皱巴巴的照片,“你好好看看这张照片,还记得吧。” 蒋雨馨仔细看了看,摇摇头,“这是什么照片,我从来没见过?” “你从来没见过……”郭蓉蓉咄咄逼人的看着她,把蒋雨馨逼得倒退好几步,“蒋小姐,我们特案组插手这个案子就是因为你,从一开始你被赵刚毅怀疑,逼得你跳楼自杀。丁潜为了救你,才把我们请出来对抗赵刚毅。你是丁潜的朋友,我们自然也尽心竭力的帮助你,替你洗刷嫌疑。但我怎么也没想到,你居然一直都跟我藏一个心眼,表面上却装得一副无辜可怜的样子。你还真是好演技啊,安琪小姐,前途不可限量啊。”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我没有藏什么心思啊。你要是说这张照片,我真的没见过。” “是吗。那好,你再好好看看这个。”郭蓉蓉转身从桌上拿起一份《明星休闲周刊》,翻到其中一页,举到蒋雨馨面前。 占据了多半页的照片与蒋雨馨刚刚看到的照片完全一样,在旁边那页,大标题上清晰的写着“蓝京女歌手畅谈心酸历程,动情处难抑飙泪——梦可访谈。” 在题目下边还配上了主持人采访女嘉宾的照片。 蒋雨馨看到这里秀面已然血色全无。 “现在你无话可说了吧。你知道这张破照片是从哪儿来的吗?是设计这起系列自杀案的幕后黑手作案用的。他是要把这张照片上的247个人全部害死,到目前为止,就我们所知,加上你认识的马明扬、孙玟和赵刚毅一共有8个人已经自杀身亡了。你别跟我说,你什么都不知道。好端端的为什么会挑选你的访谈节目观众下手。你敢说这跟您没有干系?” “你一定是搞错了,这不可能跟我有关系。我去年是在蓝京市电视台录过一档节目,也只是一档节目而已,我和那些观众根本全不认识啊。” “你的意思就是说,这些人自杀也和你没有关系是吗?” “当然没有关系啊。听起来不是太荒诞了吗?” “那你怎么解释,有人给你打电话让你去自杀现场,还给你留了面具?” “……” “我们一度怀疑那是赵刚毅故意给你设下的圈套,想要嫁祸你,但是现在发现其实是另有其人。这个人是谁?”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蒋雨馨捂着头,痛苦的甩着长发,看情形已经要被逼疯了。 “喂,你不要再装了。你以为这样就能逃避吗,老老实实回答问题!”郭蓉蓉跟一只愤怒的小狮子。蒋雨馨越显得楚楚可怜,她看着越来气。 丁潜这时候走进房间,对郭蓉蓉说:“要不让我问两句吧。” “你不会是心软了吧?”郭蓉蓉不满的瞪他一眼。 “放心吧,我有分寸。” 丁潜拉来一把椅子,让蒋雨馨先坐下,也给自己拉来一把椅子坐下,看着蒋雨馨梨花带雨哭得很委屈。 “我……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你相信我……”蒋雨馨抽抽哽哽的对丁潜说。 “我知道。”丁潜说,“那张照片我确实也从来没给你看过。如果早给你看或许你还能想起一些东西。” 郭蓉蓉在一旁用怀疑的眼神瞅着蒋雨馨,“她净跟着你在一起。我就不相信她对这个案子一点儿都没关注过。之前她还背着我们偷偷跑去案发现场拿面具呢。” 蒋雨馨苦着脸,不知该如何解释。 丁潜瞪了郭蓉蓉一眼,示意她不要插嘴,郭蓉蓉撅着嘴坐到了远处。 丁潜心平气和的对蒋雨馨说:“‘梦可访谈’是挺有名的一档节目,我也看过几期,采访的都是一些知名的歌手和演员吧。” “嗯。”跟丁潜说话,蒋雨馨情绪也平静了一些,“我那时候其实还没什么大名气呢,公司那边正在努力给我包装,有一次我随团来蓝京演出,蓝京电视台那边知道了,主动邀请我参加‘梦可访谈’,要知道这个节目在国内也算很知名。对我当时那样刚出道的新人来说,这个机会实在太难得了,一般它邀请的都是成了名的大咖。请我这样的新人,我想大概因为我是本地人的缘故吧,受到一点儿特殊优待。我就欣然答应了。” “我跟你说话也不绕弯子,我就想知道,你参加那档节目,期间发生过什么意外状况吗?” “没有。”蒋雨馨不假思索的回答。 “那为什么那一期的《明星休闲》会用这样的标题?”丁潜从桌上拿过杂志,翻到了那一页。 蒋雨馨的目光轻轻落在纸面上,蜻蜓点水,稍一接触就飘开了。 就在那一瞬间,丁潜发现她的眼眸抖动了一下。 “蓝京女歌手畅谈心酸历程,动情处难抑飙泪”。 这么醒目的标题,丁潜不相信对蒋雨馨没有触动。 “文章里说得含糊其辞,我不知道你在访谈中都说了什么……” “你就不要再问了丁医生,这跟案子没有关系。”蒋雨馨面带苦涩。 “你不会是谈到了你的家人吧……”丁潜比谁都了解蒋雨馨。 妹妹蒋雨涵遇害是她永远的心痛,再加上养父被判死刑,这些消息要是在采访现场被主持人意外扒出来,对于蒋雨馨来说简直是难以想象的打击。 第19章梦可访谈(3) 蒋雨馨呻yin一声,捂住了脸,消瘦的肩膀微微颤抖,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振作一点儿,擦干眼泪,对丁潜说:“我不想再说了,这件事就让它永远过去吧。你就算是在帮我一次吧。” 她把冰凉的小手放在丁潜手里,用力按了按,丁潜只感觉她潮湿的掌心全是眼泪,一时也不知说什么是好。 蒋雨馨一言不发,起身离开了房间。 “哎,这就让她走了?”郭蓉蓉心有不甘的问丁潜。 “你还能怎样?”丁潜反问郭蓉蓉。“你也知道两年前她都经历过什么,现在的明星都在拼命洗白自己,像蒋雨馨这样的遭遇一旦被挖出来,会给她带来很大的负面影响。” “她的身世是挺可怜的,我也同情她,只是……” “你就算继续审问她,还有问出什么结果?难道你能让她承认自己就是那个自杀设计者吗?” “……” “如果我们刚接触这个案子,你怀疑她或许还有情可原,可是现在,我们也大致了解设计者的一些情况了。至少,他得具备两个条件,第一,精通心理学知识。第二,具备超强的记忆能力。这两点蒋雨馨都远远达不到,这你也清楚。况且,以自杀设计者的作风,谁又能保证他不是随便翻看杂志,看到蒋雨馨的新闻,灵光一现呢?” 郭蓉蓉憋闷了半天,“反正,我觉得你就是有点儿偏袒她。” “我不是偏袒,我是了解她。”丁潜说到这里,语气有些动容,“我能理解像她那样的孩子,为了遥远的梦想,坚持不懈,一往无前的努力,她的付出是我们常人难以想象的。就像她当年凭着一己之力寻找失踪的妹妹一样。当年那是个悲剧,我不希望今天依然是悲剧。这个残酷的世界总该给单纯善良的人留一寸阳光。” 郭蓉蓉默然无语。 …… …… 蓝京市电视台。 梦可访谈节目组。 知性美女主持人何梦可是蓝京电视台的台柱之一。由她主持的“梦可访谈”开播4年来在全省的综艺类节目中始终保持在收视率前三位。每一年的地方台春晚,她都是必不可少的主持人之一。 她的特点十分鲜明。 首先自然是姿色出众,不比当红明星逊色多少。其次少不了机智活泼,总能调动起观众的兴趣。最后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她拥有着广泛的人脉网。能通过各种渠道,与内陆和港台明星们保持着良好关系,所以,她也总能请来一些本身就具有高收视率的大咖们参加她的节目。 丁潜和郭蓉蓉走进节目组,人都不在,只有两个负责后期制作的工作人员在那儿剪样片,一打听才知道,何梦可去录节目去了。 为了增加可看度,电视上大部分综艺节目都不是实况直播,往往要经过后期剪切和审片过程,最后包装出来的才能放到电视节目里播出。因此说,虚假的东西也不完全是不好的,至少往往看上去很好。 丁潜和郭蓉蓉一路打听,出了a区办公楼,相邻的b区是一座扁长型的矮楼,蓝京电视台演播厅就在这里,分大中小三个演播厅,大的能容纳1000人,小的能容纳300百人。 两人走进正门,找到小演播厅,里面正在录制下周要播出的《梦可访谈》。 两人扒着门缝往里瞧,观众几乎座无虚席。 郭蓉蓉说:“这环境跟杂志照片上差不多,蒋雨馨就是在这里接受采访的。没错。” 她又把目光转移到舞台上,主持人何梦可正跟男嘉宾聊得很high呢,不时妙语连珠,引得台下观众笑声一片。 等郭蓉蓉看清了男嘉宾模样,忽然兴奋的叫起来,“这不是我的男神吴……” 丁潜急忙把她嘴捂上,可是已经晚了,不少人都听到了,纷纷往这边看。连男嘉宾都走神儿了。 梳着大背头的现场编导扭头看见门口大眼瞪小眼的郭蓉蓉和丁潜都快炸毛了。 就在这个时候,何梦可顽皮的冲男嘉宾笑笑说:“你看看吴哥,还敢说自己是实力派,我看你明明是偶像派嘛。我们台下的女嘉宾都兴奋难抑了,哈哈哈……” 男嘉宾也很机智的双手合十,“我今天才知道,原来我是期货啊。” “来吧,其实我也兴奋难抑呢,我一直绷着,你看不出来吗?”何梦可起身离座摆个pose。 “你干什么?”男嘉宾故作紧张。 “跳一个吧,听说吴哥恰恰舞最拿手,来到我这里怎么能让你兴奋的粉丝们失望呢。” 男嘉宾却之不恭,欣然起身。 两个人就在现场即兴表演了一段激情四射的恰恰舞。 一次意外就这样被何梦可轻描淡写的化解了,还顺水推舟把气氛带到了gao潮。 郭蓉蓉还在那儿犯花痴呢,“真没想到,连跳舞都这么有魅力呢。” 丁潜一边研究着他们的舞步一边点头,“是啊,何梦可果然不一般,秀外慧中,多才多艺。” 郭蓉蓉白楞他一眼,“低级。” “彼此彼此。” “我那是仰慕。” “我是欣赏。” “哼。” “嘻。” 好容易等到访谈结束,观众离场,何梦可正陪着男嘉宾有说有笑,丁潜和郭蓉蓉进来了。 何梦可还以为他俩是粉丝呢,马上撂下脸,对其他其他工作人员说:“谁让他们两个进来的,刚才就在那儿捣乱……” 马上有人过来要撵,郭蓉蓉对丁潜说:“你欣赏的这位除了秀外慧中,脾气还不小呢。” 说着掏出警官证,毫不客气的对何梦可说:“何小姐,我是刑事调查局的,有件案子需要你协助调查。” 所有人顿时全都静止在那里,连何梦可也很意外。 但她很快恢复了镇定,脸色也随即换上了笑面,柳眉弯弯,秀目讨喜,亲切又不失矜持。 “行啊,有什么事儿?”她一边说着一边走下舞台,带着郭蓉蓉和丁潜走出演播室。 来到一间无人的休息室,何梦可指了指靠墙几把椅子,“两位随便坐,有什么事就在这里说吧。” 第19章梦可访谈(4) 她的态度倒还算客气,但是神情里明显带着戒备。 像这样的名人自我保护意识极强,与人交往都处处小心。 “我们向你打听一个人。”郭蓉蓉说。 “打听谁?” “蒋雨馨。” “我没听过这个人。你们是不是搞错了。” “那么歌手安琪你肯定不陌生吧。” “歌手安琪,似乎……”何梦可做出思索的样子。 “何小姐真是贵人多忘事。”郭蓉蓉从随身挎包里掏出一份杂志递给她,“第七页。” 何梦可接过杂志一看是《明星休闲周刊》,翻到第7页,标题和照片赫然映在眼中。 “现在想起来了吧。” “哦,是有这么回事,已经过去一年多了。是个刚出道的小歌手,难怪我不记得。”何梦可语气中隐含着些许轻蔑。“我跟这个女孩一点儿都不熟,也没什么交往,当时的采访只是上面派给的任务而已。” “不过人家现在已经今非昔比了。” “那又怎么样?无非是昙花一现。像这样靠运气蹿红的小明星,往往缺少根基,又不能拿出新东西,很快就会被新人取代的。娱乐圈这样的例子举不胜举。我见太多了。” “娱乐圈的事情我们不懂,我们今天来是想了解你那天的采访情况。” 何梦可那双妩媚的眼睛眯起来有点儿像狐狸,反倒打量起郭蓉蓉和丁潜,“两位警官今天就是为了这件事来找我?不过就是一次采访而已,怎么会劳动您二位出马呢?” “这牵涉到一起刑事案,具体细节我不方便透露。” “好吧,你不说我也不多问。不过,我最近倒是听说安琪惹上了不小的麻烦,头一阵子听说她都被警察逼得跳楼了。不知道这件事是真是假,跟你们今天来有关系吗?” 何梦可果然不是省油灯。先前摸不透郭蓉蓉和丁潜的来意,无论问什么先推得一干二净,等她套过郭蓉蓉话,发现跟自己没关系,口风也便开始放肆起来。 “这件事闹得很大,估计你们这个圈子里也没有几个人不知道。”郭蓉蓉不置可否,“不过,我们今天来不是为了这件事。我们就想了解了解,一年前安琪参加你的节目时,发生过什么意外情况吗?” “什么叫意外情况,不过就是普普通通的一次节目。我每一年请的明星多去了,她还算是不出名的……” 郭蓉蓉看了看丁潜,两个人目光交流。 如果真像何梦可说的,只是一期很平常的节目,那就只能说明自杀设计者是随机选择的照片。这条线索再往下查就没什么意义了。 郭蓉蓉还是不肯轻易放弃,追问:“那么为什么会用这个标题呢——“蓝京女歌手畅谈心酸历程,动情处难抑飙泪”。她在节目里都说了什么?” “这个标题是杂志社用的,为了吸引眼球,故意用词夸张。其实无非就是安琪讲讲自己的成长经历嘛,现在流行苦情,新人都喜欢把自己的身世说的很惨,博大家的同情而已。” “文章里却并没有讲述是什么经历,却用‘心酸历程’和‘不堪回首’这样的形容词。让人觉得有点儿奇怪。什么叫不堪回首?就算蒋雨馨为了捧红自己,也没必要把自己说的太惨吧?” 何梦可忽然很ai昧的笑了一下。“怎么说呢,其实这孩子的遭遇确实有点儿让人同情。本来嘛,一个没什么名气的年轻歌手能靠一首歌红起来实在是幸运,不过最好还是不要有什么负面新闻。偶像是就是给大家意yin的假象,如果假象被戳破了。那可就很不好了。” 丁潜忽然问:“你在采访安琪的时候,她有说过什么不该说的话吗?” 何梦可狡黠的瞧了瞧丁潜,眼眉笑得弯弯的,“这位警察同志似乎很关心安琪小姐呢。你是她的粉丝,还是朋友?” “……”丁潜微感诧异。这个女人善于察言观色,果然不简单。 “嗯……我猜,她应该很喜欢你这种型男。成熟稳重,内心强大,外形又这么出众,对于她那种很渴望保护的小女生来说,你是很完美的选择。如果你对她也有意的话,趁着她现在处于低谷的时候接近她,你的成功率很大哦。”何梦可半真半假半调侃的分析。 郭蓉蓉凶巴巴的打断,“何小姐,请不要拿我们警察开玩笑。我们在办公事。” “对不起,呵呵。” “你刚才为什么那么说,什么叫‘不要有什么负面新闻’?你说的负面新闻是指什么?” “怎么,你们还不知道吗?”何梦可似有深意的瞧着郭蓉蓉和丁潜。 “你是指她妹妹遇害那件事吗?”丁潜试探着问。 “是啊,那件事是给她打击不小……”何梦可说着掏出手机,上网搜了一下,忽然传出了优美凄婉的歌声。 这歌声丁潜和郭蓉蓉都再熟悉不过,正是蒋雨馨的成名曲《罪爱》。 何梦可拿着手机,微笑着看着丁潜和郭蓉蓉,笑容有点儿耐人寻味。 丁潜和郭蓉蓉都不解,这女人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故意放蒋雨馨的《罪爱》?看不出她要搞什么名堂。 这时候,有人推门往房间里望了一眼,看见何梦可,说:“我们到处找你呢何姐。要给吴xx新片投资的那个公司老板已经到台里了,正跟吴哥在二楼会议室里,台长他们都在,就等你了。” “我知道,你先去吧。”何梦可打发走了那个人,回头对郭蓉蓉和丁潜说,“两位警察同志,你们也看到了,这样的应酬我不能不去。还有什么不懂的,你们再打电话给我。” 说着她掏出一张名片递给郭蓉蓉,礼节性的表示一下歉意,转身要走,丁潜忽然冒出一句,“何小姐,你最近有遇到过什么怪事吗?” “什么?”何梦可脚步一滞。 “有没有人邀请你参加一个奇怪的游戏?” 何梦可抚//弄一下顺滑的长发,朝丁潜露齿一笑,“你可真会开玩笑。如果你邀请我,我会考虑的。” 说完飘然而去。 丁潜若有所思。 “你还在想她?”郭蓉蓉问。 “我在想,她包不包括在那247个人中间呢?” “当然不包括了,照片只拍了247个观众,根本没拍主持人。” 第20章伽椰子的猎物(1) “那你说,设计者既然已经看见了247个观众的照片,也一样能看见主持人和嘉宾的照片吧。” “那倒是。” “也许,他还随便读了一下那篇文章,找到蒋雨馨的《罪爱》听了一遍,恰巧被刺激到了某个神经点,所以,他让每一个自杀者在临死前,都听着蒋雨馨的《罪爱》自杀。每当有一个人被他逼迫自杀,他都给蒋雨馨打电话,引诱她去自杀现场附近,在那里给她留下面具……这样解释,我们所有的线索就都没有漏洞了。” 丁潜的推测让郭蓉蓉震惊不已,“为什么要这样做,完全无法理解设计者的动机啊。” “我也无法理解。但是我发现自杀设计者对待蒋雨馨的做法跟其他游戏参与者截然不同。我现在不敢肯定,他是不是对蒋雨馨产生了某种特殊的兴趣,但只要他注意到了蒋雨馨,就不会忽略坐在她旁边的另外一个光彩照人的美女。” “你怀疑设计者也会对何梦可下手?”郭蓉蓉想了想,“可是看何梦可的样子,完全不像受到过惊吓啊。” “247张面具对应247个观众,却唯独没有蒋雨馨和何梦可的。我怀疑,设计者不是把她们忘了,而是采取了不同的办法。” “那何梦可一点儿都没有觉察吗?” “谁知道呢,或许,她还没有受到威胁吧。何况这个女人八面玲珑,很会掩饰。我本来想多问她一点儿情况,她却趁机会溜了。” “是啊,跟这样的人说话太累,总是拐弯抹角,藏头露尾的。”郭蓉蓉对何梦可没有好印象。 “嗯,是挺含蓄。” “那不是含蓄,那是虚伪。不过话说回来……她对你印象到不错呢。” “我一向都不招遭女人烦。” 郭蓉蓉用眼角瞥瞥他,“我觉得你现在美滋滋的样子最招人烦。” …… …… 刑事调查局。 特案组。 钟开新经过了一天半的调查,基本上把照片里247个观众的近况都打听清楚了。 他对柳菲、郭蓉蓉和丁潜说:“这247个人大部分都是蓝京市的,少数是蓝京市周边城市的,目前为止,我已经同其中的212个人取得了联系。包括我们已知的8个自杀者,我又查到有7个人已经自杀,还有5个人处于失联状态。但哪怕是最早一起自杀案,也都是在最近8个月内发生的,这么说的话,自杀设计者至少在这8个月里引诱15到20人自杀了,这还没把现在的游戏参与者算在内。这个幕后黑手的力量实在是太恐怖了。我现在绝对相信,他完全有能力把照片上的247个人全部置于死地。我都怀疑他到底是不是一个人,就算是咱们警察……”钟开新说着说着谈到自己身上,忐忑的说不下去了。 其他人心知肚明,除了没看过《完全自杀手册》的柳菲之外,丁潜和郭蓉蓉昨晚同样又出现了梦魇症状,依旧听到那个“我想死”的诅咒。 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不管多危险,至少还能想办法对付,怕就怕这种防不胜防,杀人于无形的东西,连丁潜这样的心理专家都意外中招,束手无策,更何况其他人。 “别经说没用的。咱们现在不都活的好好的?”郭蓉蓉抢白钟开新。她其实也紧张,只是在努力掩饰,“说说你还发现什么了?” “没有。” “什么都没有?!” “嗯。” “多出7个自杀的,还有5个失联的。这些人你都查过吗,就算你来不及查,哪怕觉得哪里有疑点也行啊。” “那些人的线索更少得可怜,7个自杀的,家属一点儿都没有怀疑,根本没有报警,尸体都火化完了。另外5个失联的,家人也一问三不知。咱们就算去查也是浪费时间。” “那些还活着的人你问过吗?” “全都通过电话,可是他们一问三不知,全都矢口否认自己被迫参加过什么游戏。” “说不定他们有人不想惹麻烦,不愿意说实话呢?你有怀疑对象没有?”郭蓉蓉马上问。 钟开新让郭蓉蓉逼问的有点儿起急,“200多个人呢,你让我怎么怀疑,我又没有时间一个个去调查他们。就算是调查,咱们也调查不起啊,你别忘了,咱们现在都自身难保呢!哪还有精力去救那么多人!” 郭蓉蓉也气鼓鼓的,她毕竟不是组长,没权斥责钟开新,况且人家为自己想也不全错。警察也是人,也只有一条命。 办公室里气氛有些尴尬。 柳菲倒是一声不响的坐在那里,没什么不适之处。 她本来就少言寡语,最习惯冷场。 郭蓉蓉在桌子底下踢了身边的丁潜一脚。这时候还不出来打圆场,装什么大猫咪呢。 丁潜只好开口,他问钟开新,“赵刚毅留给我们的那两张面具对应的人你都查过了吗?” “查过了。”钟开新不知道丁潜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件事,随口回答。 “这两个人什么情况?” 钟开新翻开面前的本子,上面都有清晰的查访记录。“那个《鬼娃回魂》的娃娃脸面具对应的人叫许洋,是一个空姐,上周在外地的旅游景区刚刚跳崖自杀了……另外一个人么,《咒怨》伽椰子面具对应的人,是个男的,叫汪莲潇,杂志编辑。现在安然无恙。我跟他通过电话,他还没遇到什么意外情况……” “你等下,”丁潜忽然加重了语气,“你刚才说他叫汪莲潇?” “是啊。怎么了?” “他是不是在《明星休闲周刊》当编辑。” 钟开新低头看了一眼本子,“对呀。你认识这个人?” 郭蓉蓉也纳闷,问丁潜,“大叔,你可没说过,你认识这个杂志社的人啊?” “我不认识他,但我对这个名字有印象。”丁潜说着从桌上的材料卷宗里找出那本《明星休闲周刊》,翻到刊登采访蒋雨馨那则新闻,指着文章末尾的作者署名,这篇文章的撰稿人就是汪莲萧。” 第20章伽椰子的猎物(2) 一般人看一篇文章只能记住大概内容,明显一点儿的文字和图案,像丁潜种记忆力超群的,往往连最容易被忽略的细节都能过目不忘。 “还真是巧。”郭蓉蓉说:“看来《明星休闲》是专门派编辑到场观看了那期访谈,这个倒也司空见惯……从时间上来说,赵刚毅是在好几个月前从设计者手里抢来的面具,就是说,设计者很早就开始打汪莲潇的主意了。不然也不会把他的面具随身带着,那个叫许洋的空姐也应该是同时被设计者关注的人。眼下许洋都已经自杀了,可是这个汪莲潇却矢口否认自己遇到麻烦,从道理上有点儿说不通。” 钟开新看法不同,“也许因为当初赵刚毅抢了设计者的面具,打乱了他原先的计划,所以他暂时没动这两个人,否认以设计者的害人速度,不会让这两个人活着么久吧。现在他刚刚逼死了许洋,可能一时半会儿还没想到对付汪莲潇呢。” “那只是你自己猜测,万一汪莲潇真有麻烦,没有告诉你呢,仅仅靠电话沟通未必可信。” 两个人又产生了分歧。 丁潜这次没等郭蓉蓉踢他,主动说道:“我觉得实际接触接触这个人也好。文章是他写的,我想听听他对这次访谈怎么看。” …… …… 丁潜和郭蓉蓉又来到了《明星休闲》杂志社。 一打听得知,汪莲潇这两天在跑采访,基本不在社里。郭蓉蓉顺便和他两个同事聊了几句,没听说汪莲潇有什么异常。 她看了看旁边的丁潜,忍不住想问:难道咱们猜错了,设计者确实把这个人漏掉了? 丁潜不露声色,不知道心里有什么打算。 “哎,他回来了。”一个人忽然说。 郭蓉蓉转脸看去,只见一个30左右岁,高高瘦瘦,戴着黑框近视镜的男人挎着个大黑包往这边走过来。 郭蓉蓉起身挡住他,“你好,我是刑事调查局的郭警官。你就是汪莲潇汪编辑吧。” 男人一下愣住了。打量打量郭蓉蓉,又看看坐在一旁面孔陌生的丁潜,挤出一丝礼节性的微笑,“你……你好……” “我们想找你打听一些情况,现在方便说话吗?” 那两个同事识趣儿的起身离开,其中一个还拍拍汪莲潇的胳膊,“摊事儿了,老弟?赶快坦白从宽啊。别担心,等你进去了,我们兄弟几个筹钱给你送号儿饭……” 一句玩笑话,把汪莲潇惊得脸色煞白。 郭蓉蓉看在眼里,觉得这个男人有点儿神经质,跟她想象中才华横溢的编辑不太一样,“请坐吧,汪编辑。” “好。”汪莲潇坐在郭蓉蓉和丁潜对面,脸上恢复了职业性的笑容,但这笑容就像是套在脸上的外壳。 “请问,两位找我有何贵干?”他礼貌的问。 “是这样,我们最近在调查一起案子,意外发现这起案子跟汪编辑写的一篇报道有点儿关系……” 郭蓉蓉本意就是想先谈谈蒋雨馨一年前接受何梦可采访那件事,没成想汪莲潇刚才还尽力保持的微笑瞬间消失了,乜呆呆的望着郭蓉蓉,好像遇到了灾难一样。 表情变化之快令人难以想象。 “那……那件事我也是被蒙蔽的,我并不是故意那么写的。”汪莲潇突然莫名其妙的冒出一句。 郭蓉蓉听着不太对劲儿,看了看丁潜,丁潜也微微皱眉。 这个人是在说蒋雨馨的那次访谈吗,难不成这里面还有什么阴谋? 郭蓉蓉正想往下问,汪莲潇又迫不及待的辩解起来,“我知道,是我损害了被害那家人的名誉,我诚心表示歉意,但我真的没有跟开发商勾结。我也是被害人啊……” 郭蓉蓉直到这时似乎才开窍。莫非这家伙还隐瞒了别的事,他误会我们的来意了。看他吓成这样,事情还不算小。 丁潜暗中碰碰郭蓉蓉,示意她暂时牵制住这个人。他掏出手机,用微信给钟开新发了一条信息,让他好好查查汪莲潇的底。 郭蓉蓉心领神会,装模作样的跟汪莲潇大谈新闻人良心,要实事求是,不能弄虚作假,还搜肠刮肚的把自己以前从贴吧、微博里看到的各种沾边的新闻统统讲出来。也不知道汪莲潇听没听懂,只是一个劲儿的点头。 过了大约十几分钟,郭蓉蓉感觉自己都跑题老远了。丁潜的手机终于响了,他拿起手机听了一会儿,然后对那边说,“你再跟郭蓉蓉讲讲。” 把手机递给了郭蓉蓉。 钟开新告诉郭蓉蓉,“这个汪莲潇也是一个有故事的人。他本名不叫汪莲潇,叫汪连城。过去一直在xx省的《xx日报》当记者,三年前,卷入了一起因为暴力强拆引发的刑事案里。事件起因是当地一家大企业在拆迁的过程中因为补偿款问题与几户村民发生了分歧。争执不下,企业便雇佣了一批流氓打手,把这几户村民硬是从家里拖出来,强行用推土机把房子推倒。混乱中引起了火灾,把一户还没有跑出来的老太太和一个小女孩活活烧死在屋里。事后,那家企业为了掩盖真相,动用了各种渠道力量,连日报记者都向着他们说话,在新闻报道里,把那几户村民说成为了暴力抗法,点火自焚的暴徒。还拍了好些张那些拆迁人员被烧伤打伤的照片。这个负责采访报道的日报记者就是汪连城。这件事眼看着就要被压下去了。但是谁也没想到,强拆的过程被一个过路人意外的偷拍下来,并传到了网上,引得群情激奋。面对铁证如山,那家企业不得不低头,警方也介入其中,抓捕了参与强拆的人,分别治了罪。企业的相关负责人也被免职。这个汪连城自然也被报社开除了。这小子在老家混不下去,便把名字改成了汪莲潇,跑到了蓝京。摇身一变,成了娱乐周刊的编辑。” 郭蓉蓉放下电话,再看面前这位忐忑不安的汪编辑,心下了然。 即便事情早已过去,即便汪连城改了名,换了身份,又能衣冠楚楚的开始自己的新生活, 他当年昧着良心的所作所为也依然沉甸甸的压在他心里,担心警察翻后账,担心被害人家属报复,甚至害怕惨死的祖孙冤魂不散…… 头顶三尺有神明,不畏人知畏己知。 第20章伽椰子的猎物(3) 在郭蓉蓉和丁潜默默的注视下,汪莲潇紧张又多疑,想问却不敢开口。 “汪编辑,其实我们今天来,还有一件事想要问你。”丁潜说道。 这还是他第一次跟汪莲潇开口说话。 汪莲潇摸不清他的虚实,小心翼翼的问:“什么事?” “你最近有没有没有遇到什么麻烦?”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汪莲潇想了一下,表情微变,“我前天接到一个自称公安局打来的电话,好像问过这件事……” “那就是我们的人。” “那你们今天来……” “你觉得我们来是为了什么事?”丁潜饶有兴趣的望着汪莲潇,研究着这个男人表情里每一个纠结的变化。 “我怎么知道……”汪莲潇不敢跟丁潜对视,装模作样打开皮包,从里面拿出几张报纸,用裁纸刀把上面有用的信息整齐的裁下来贴在一个大本子上。 “你最近有没有参加一个很奇特的游戏。” 汪莲潇手指微微一抖,锋利的刀尖一下歪了,把报纸斜斜的切出一条大口子。 丁潜眼睛眯缝起来,“那个游戏你参加了多久了?” “什么游戏,我不懂你说什么?”汪莲潇马上否认。 “这个游戏有很大风险,不像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不少参与游戏的人到最后都死了。”丁潜不动声色的继续说。 汪莲潇喉结梭动,吃力的吞一口唾沫,“他们是怎么死的?” “各种死因……怎么,难道你这个记者出身的人从来都不关注最近的新闻吗?你可以随便买份报纸,或是上网搜搜,就能知道最近发生了好几起离奇的自杀。我们今天来找你也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 汪莲潇沉默了许久,“你们想怎么做?” 他的口风似乎有所松动。 “你需要把事件经过全部告诉我们。” “……” 郭蓉蓉把那本《明星休闲》展开放在汪莲潇面前,“这篇文章就是你去年撰写的,专门报道歌手安琪参加《梦可访谈》那一期。我们知道了你亲自到过现场,首先想问问你,那次活动期间发生过什么意外情况吗?” “没有什么意外啊,那次访谈进行的很顺利。爆了很多料。”汪莲潇说。 “就这样?” “就这样。安琪当时才刚刚有点儿小名气,我不知道电视台那边怎么会突然邀请她参加节目,那次派我去采访,本来我感觉会很无聊。没想到何梦可不简单,竟暗中准备了一个大爆点,访谈的时候突然抖出来,打了安琪一个措手不及。气氛一下就起来了。后来听说那期的收视率出奇高呢。” 郭蓉蓉忽然想起何梦可在谈到这件事的时候,故意用手机播起了蒋雨馨的《罪爱》,说话也变得阴阳怪气,似有所指。 “什么大爆点,你是指他妹妹遇害那件事?”郭蓉蓉问。 “她妹妹遇害!?”汪莲潇一怔,“这跟她妹妹没关系,或许没有那么严重,但对于一个明星来说,几乎是毁灭打击。访谈一结束,她的经纪公司就急忙派人跟我联系,我那天是唯一到场的媒体记者。假如我把消息爆出去,肯定就要引起轩然大波。她的经纪公司给我做了不少工作,请我不要在文章中提这个消息。我盛情难却,就没有直接写出来。只是委婉的点一下。但怎么说纸里包不住火呢,这岂是想瞒就能瞒住的,就算我不说,在场那么多人,也有的是人会说。事实也是如此,这个消息很快就从其他渠道泄露出去了。差点儿就把她彻底毁了,不过她实在很幸运,居然挺过来了。” 蒋雨馨还能有什么别的事? 郭蓉蓉扭头看丁潜,丁潜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汪莲潇说到这里,若有所思的苦笑一下,“其实我又何尝不是如此呢。一个人想在这个社会上干干净净的活着太难了。当年我为了迎合领导,违背了自己的良心。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踏实过……” 郭蓉蓉打断他,“还是说说你眼前吧,我们对你当年的事情不感兴趣,我们是来了解你最近参加的那个游戏……” 汪莲潇迟疑了一下同意了,“好吧,等我先把这些采访材料送到主编那儿审阅一下,回来我再跟你们细说,你们稍等我一会儿。” 郭蓉蓉目送汪莲潇离开后,迫不及待的问丁潜,“听他话的意思,蒋雨馨似乎又惹上了什么麻烦,看样子麻烦还不小,她跟你这么熟,难道她从来没有跟你透露过?” “从来没有。”丁潜说,“再说这一年多她一直都在燕京,我们也只是偶尔通通电话,我并不知道她那边的实际情况,她……” 丁潜忽然不说话了,眼睛望着汪莲潇的桌面,脸色有些怪异。 “你看什么呢?”郭蓉蓉扭脸看看,只看见那堆刚才剪裁剩下的废报纸。 “那把裁纸刀怎么不见了。”丁潜说。 “……” 两个人马上起身出了编辑室,郭蓉蓉之前来过这里,领着丁潜直奔主编办公室。 等他们推门走进,发现办公室里并没有汪莲潇,只有胖乎乎的主编张瑞东在给两个女记者交代任务。 “张主编,汪莲潇来过吗?他说有些采访材料要送你这儿审阅一下。”郭蓉蓉说。 “没有啊。他根本没来过。”张瑞东有些疑惑。“再说,他也没有什么材料需要给我看呀。” 郭蓉蓉看了看丁潜,两个人都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这时候,有一个女记者忽然说:“我刚才过来的时候,好像看见汪主编往资料室去了,我还跟他打个招呼,他没理我。” 郭蓉蓉和丁潜急忙赶到资料室,刚来到门外,就听见从玻璃门里隐约传出了那首熟悉的《罪爱》。 通过玻璃只能看见一个个耸立的资料柜。 郭蓉蓉一推,两扇玻璃门开了。资料室里异常寂静,感觉不像是有人在。 郭蓉蓉心怀疑惑的绕过一个个资料柜,一幅血腥画面猝不及防的映入眼帘—— 靠墙有一排靠背椅,在中间那把椅子上斜斜的坐着一个血人。 正是汪莲潇。 他的头歪向一边,脖子上和双手手腕上各有一条醒目的刀口,淌出的血浸透了衬衫和裤子,在脚下的瓷砖地面汇聚成了一滩血泊。那把沾血的裁纸刀紧紧的攥在他右手里。 第20章伽椰子的猎物(4)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爱情,玩了不该玩的游戏,当我发现,已身不由己。我别无他求,只求你无私的宠爱。对你诚实的告白我无法抗拒,如果这都有错,那么什么才是对。我愿伏首认罪,如果全心爱你是罪恶,那也是罪爱……” 蒋雨馨那纯净而充满磁性的歌声如泣如诉…… 环绕着血泊中的自杀者。 环绕着瞠目结舌的郭蓉蓉。 环绕着面无表情的丁潜。 “他还活着!”丁潜突然道。 郭蓉蓉一下从惊愕中回过神来,这才发现汪莲潇的身体正在微微抽搐,有一些沾血的气泡不断的从嘴里鼓出来。 丁潜马上给汪莲潇实施急救,心理医生也顶半个外科医生,关键时刻,聊胜于无。他先找到伤口附近的动脉搏动,用大拇指紧紧压住靠近心脏端大约2厘米的位置,止住流血。 “他的手腕也有伤……”郭蓉蓉要过来帮忙。 “那没关系,他没割到腕动脉。你赶紧叫救护车……”郭蓉蓉刚拿起手机,丁潜又改了主意,“不要叫120了,你马上叫柳菲来,把情况告诉她,让她带医生过来,不要开救护车,汪莲潇现在的状况还能撑1个小时……” “这是干什么?” “你先别问,赶紧打电话。” 郭蓉蓉一时搞不明白丁潜的用意,但也不没耽搁,按照丁潜说的给柳菲打了电话。 打完电话,丁潜又告诉她,“你去外面看看有没有后门,还有,不要告诉任何人这里的情况。” 郭蓉蓉已经开始意识到丁潜另有计划。不及多问,照丁潜的话行事。 半小时后,柳菲带着两个医生赶到了,先给汪莲潇的伤口做紧急处理。 丁潜望着三个忙碌的医生和重伤昏迷的汪莲潇,对郭蓉蓉说:“你还得帮我做一件事。去给我找一套和汪莲潇身上差不多的衣服裤子。” “大叔,你到底想干什么?”郭蓉蓉实在忍不住问。 “你赶紧找来就知道了。” 郭蓉蓉出去不长时间回来了,手里抓着一套褶褶巴巴的白衬衫和西服裤子,裤腰上还挂着皮带、钥匙链。 她把东西往丁潜怀里一塞,“这下行了吧。你还要啥?” 丁潜拿起来一看,衬衫领子上还有不少头皮屑。“你这是从哪儿弄的?” “男厕所。我看一个男的面墙站着,就过去拍拍他肩膀,跟那个人说请配合警察工作,借他衣服一用。他回头看了我一眼,肃然起敬,都没犹豫,马上跑进隔间里三两下就把外衣tuo了给我了。” “……” 事出意外,丁潜也只好将就,找个书柜后的犄角旮旯把这套衣服换上,有点儿短,马马虎虎。 他走出来,柳菲那边已经把汪莲潇抬上担架了。他顺手把汪莲潇的黑框眼镜摘下来,戴在自己脸上,问郭蓉蓉:“怎么样,像不像?” 郭蓉蓉上下打量打量,“你这是要干什么,假扮汪莲潇?” “我没想到汪莲潇会在这个时候自杀,也许他早就准备好在这几天动手了。自杀设计者很可能已经猜到了这个情况,以他的习惯,很喜欢躲在自杀现场附近观察动静。我们要想采取主动,就得先抓住机会迷惑住他,就是现在!” “……” 郭蓉蓉和柳菲以及那两个医生抬着汪莲潇悄悄从杂志社后门离开,乘坐一辆普普通通的面包车赶往急救中心。 丁潜则穿着白衬衫黑西裤,戴着汪莲潇的黑框眼镜,挎上他的黑皮包大摇大摆的走出杂志社。 他有一种预感,设计者肯定就躲在附近什么地方。 他就是要让他看到自己,让他觉得汪莲潇还好好的活着。 这样他才能开始他的下一步计划。 …… …… 在遮挡窗帘的房间里,分不清白天还是黑夜。 依旧是单调的敲击键盘的声音。 屏幕上开始写新的篇幅—— “第9个自杀者 姓名:汪莲潇 职业:杂志编辑,撰稿人 自杀方式:割腕?刎颈 复杂程度:中等 完成效果:延迟 分析说明:看他离开公司的状况,似乎未有受伤的迹象。可能是由于意外情况干扰了自杀计划的实施。也可能是由于还未做好充分的心理准备。应当对他施加更大压力……” 写到这里,坐在电脑前的黑影停顿了一下。 电脑屏幕的幽光照在他身上,他的大部分身体都隐没在黑暗中,只露出了那张布满死亡气息的脸。 那是一张活死人的脸。 青紫色的眼圈下渗出了血迹,两颗凸出眼眶的眼珠始终呆滞的凝视着屏幕。 即便是这副尊荣也足以把人活活吓死。 因为她就是《咒怨》中复活了的伽椰子。 她来到现实,带来了死亡的诅咒。 “嘿嘿嘿……”从伽椰子僵硬的面孔中发出一阵低低的笑声。“真是蠢,嘿嘿嘿,真是蠢,怎么能才是9呢,应该是20才对,真是蠢,嘿嘿嘿……” 接着,她又继续在键盘上敲打—— “预计第10个自杀者 姓名:丁潜 职业:心理医生 自杀方式:车祸 复杂程度:复杂” …… …… …… 丁潜假扮汪莲潇走出杂志社后,在路边打了一辆出租车,赶去省电视台,给人感觉好像有外派任务。 他不确定那个神秘莫测的设计者会不会跟踪他,所以做戏一定做足。来到省电视台,他利用特案组的警官通过了门岗,在楼里转了一圈,从侧门离开,进了地铁站,中途下车,才打的回到省刑事调查局。 走进特案组,发现钟开新和郭蓉蓉神色都有点儿异样,看见他进屋了,眼睛都定定的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样子。 “你们这是怎么了?”丁潜问。 郭蓉蓉动动嘴没说话,倒是钟开新先开口了,“郭蓉蓉刚才回来跟我说,你们找汪莲潇谈话,发现他写那篇文章的目的和你们之前想的不一样,你们一开始怀疑是蒋雨馨在《梦可访谈》里被爆出了自己妹妹当年遇害那件事。但汪莲潇却说还有更劲爆的消息。所以,我就特意上网查了查……” “你查到了什么?”丁潜有点儿疑惑。 “像百度,搜狗,360这样常用的搜索引擎,如果只输入‘蒋雨馨’或者‘安琪’这几个字,搜索结果都比较相似,基本都是关于各种走穴、歌曲和写真这样的信息。这也都是经纪公司和网络公司共同运作的结果,把有价值的消息置顶在头几页,删除负面新闻。大到权力阶层小到娱乐明星,全都利用幕后操作来引导舆论导向。这个现在也不算稀奇……” 第20章伽椰子的猎物(5) “……于是,我联想到汪莲潇写的那篇文章,和你们的谈话。蒋雨馨肯定是经历过什么事,足以让她身败名裂。汪莲潇在文章里没有明说,却用一个‘不堪回首’来形容。我于是把这个词加到‘歌手安琪’的后面,”钟开新边说边在电脑上的百度搜索里键入一行字,“‘歌手安琪不堪回首’,用这个词够不够震撼?结果,我就得到了这个……” 他把笔记本电脑转向丁潜。 丁潜凑过去一看,在一堆五花八门的标题链接中赫然出现了几条关于蒋雨馨的相似标题—— “歌手安琪不堪回首的屈辱史” “扒一扒玉女安琪不堪回首的过去” “青春玉女竟是绿茶婊” “娱乐圈黑幕,出道歌手安琪早就沦陷” …… 丁潜简直有点儿无法相信自己双眼,他实在很难把那个干净纯洁的女孩子与眼前这一个个恶毒的标题联系在一起。 “会不会是有人故意造谣中伤,这种事在娱乐圈并不罕见。”丁潜替蒋雨馨辩护,“虽然现在有不少女明星是靠着潜//规则上位的,但是蒋雨馨的为人我了解,她不会为了出名出卖自己,如果她想,以她的外形条件也不至于在平江的酒吧做那么长时间的歌手。” “你就那么相信她,难道就没有意外?”郭蓉蓉插了句嘴。似乎对丁潜过分信任蒋雨馨略带不满。 “意外情况我也想过,一个长相出众又没有背景的女艺人可能会被人算计,但是蒋雨馨是个例外。” “例外?!” “她的经纪公司老板沈强我认识,我跟他有过接触,他知道蒋雨馨是我朋友。他是聪明人,不可能打蒋雨馨的主意。有他保驾护航,蒋雨馨应该不会遇到这样的麻烦。” 钟开新说:“我不了解蒋雨馨,我也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被潜过。但显然她遇到了更大的麻烦。” “什么意思?” “我不是说那些负面消息,真假我们现在都不得而知,但是我在一个讨论安琪的贴吧里发现了一个视频链接,点进去就是去年蒋雨馨参加《梦可访谈》那段录像。你好好看看就明白发生什么了。” 钟开新说着已经在网上把那段视频找到了。时长大约40分钟。 节目开场,一身白色职业装的何梦可首先出场,向观众介绍本期嘉宾,接着请出了歌手安琪,也就是蒋雨馨。 一年前的蒋雨馨还稍显稚嫩,说话举止看着还有些羞涩矜持,宛如一株不惹凡尘的百合。与明媚成熟的何梦可形成了性鲜明的对称。 何梦可的主持风格很有特点,率真俏皮、机智幽默,即便是再平凡的话题,她也有本事挑//逗起观众听觉的味蕾。 开场前20分钟,谈话都还正常,蒋雨馨谈了自己的成长经历,对音乐的看法,有没有男朋友等等,何梦可在一旁时不时的插科打诨,气氛愉快轻松。感觉上何梦可对蒋雨馨这个刚出道的小歌手也颇有好感。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访谈进行到第27分钟,风云突变。 当时蒋雨馨正在与何梦可聊她刚刚走红的新曲《罪爱》。何梦可笑吟吟的赞道:“安琪,听说你这首歌的歌词是你自己写的,曲子你也参与了创作。没想到你这么年纪轻轻如此有才华。” “谢谢。这首歌其实在我心里酝酿了好些年,忽然来了灵感就先写下来。之后向音乐界的老师请教,也是经过了反复修改才变成今天这样的。” “确实是很好听,但是我有个疑问,想必很多听你这首歌的人都跟我一样,对这首歌的含义却不甚了解,你能给我们大家稍微讲解一下吗,为什么歌名要叫《罪爱》。” 蒋雨馨稍稍停顿了一下,“‘罪爱’是一种形容,有的爱情可能平平淡淡,细水长流,有些案情可能轰轰烈烈。也有的是无疾而终。每个人有每个人不同的感情经历。但最刻骨铭心的往往是受伤最痛的,带着负罪的爱。这首歌很悲伤,算是对那些为爱受过伤的人给予曾经的爱一种祭奠吧。” “那么安琪小姐也经历过负罪的爱吗,若非这样怎么会有如此切身的体会呢,对不起,我这话可能问的有点儿唐突。” “呃……”蒋雨馨脸色有点儿不太自然,想了一会儿说,“我不能说没有,只是写歌过程也不完全是自己的经历,也掺杂进了自己对别人的生活的感受。” 何梦可若有所思,“还有这首歌的歌词也十分优美。不过每个人的鉴赏略有不同,它让我联想到的是一部著名的电影。” “什么电影?” “《洛丽塔》,不知道你看过没有?” 蒋雨馨轻轻摇头。 “讲述的是一个中年男子与一个未成年少女的恋爱故事。影片十分凄美,通篇讲述的都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罪爱’。就像你在歌词里所写的,对于一个14岁的小女孩来说,那是‘身不由己’的爱情,她甚至都‘不知道这算不算爱情’。但对于那个男人来说,却是‘玩了不该玩的游戏’……” 何梦可说到这里,忽然变得十分气愤,“在我看来,不管是《洛丽塔》还是你这首《罪爱》,里面的爱情都不能算作爱情,那只是一个狡猾贪婪的男人对一个无辜小女孩的犯罪。利用女孩的单纯天真,‘编织一个美丽的谎言’来哄骗她,明知道是‘飞蛾扑火’,也要‘燃尽她’。如果这个女孩是妹妹你,我一定会把那个男人杀了的。” 何梦可说到最后,蒋雨馨已经面无血色了。 演播室变得鸦雀无声,镜头准确的捕捉到蒋雨馨的惊愕惶恐的神情。 好半天,她才哆嗦着嘴唇,勉强回答:“何姐,你在拿我说笑吗?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哈哈哈哈,”何梦可爽朗的笑起来,“我确实是说笑呢。是安琪的歌太感人了,我都陷进去出不来了。我这个人最大的毛病就是感性,一感性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哈哈……” 她把话题往回拉,蒋雨馨也只能一脸尴尬。 …… 第20章伽椰子的猎物(6) 剩下几分钟的访谈感觉都有点儿违和,整个现场气氛全不对了。特别是那些观众,一个个都讳莫如深的坐在那里,连一个笑的都没有。整个演播室里,唯一还面带笑容的人也只剩主持人何梦可了。 她就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一样,继续跟蒋雨馨谈笑风生,丝毫没有注意到她已经濒临崩溃。 …… 啪—— 钟开新关掉视频,看着丁潜。 丁潜眉头紧锁,面色阴沉的吓人,压抑着愤怒说:“何梦可这是早有预谋的给蒋雨馨下了一个套。拿《洛丽塔》和《罪爱》作比较,用《罪爱》的歌词去解读小说,充满了含沙射影的暗示。《洛丽塔》的电影里,那个小女孩是12岁,她却说成14岁。她故意留出这些疑点,就是为了让人们自行去脑补,联想到蒋雨馨身上。够歹毒的女人。” “她为什么要这样干?”郭蓉蓉不解。“难道蒋雨馨什么地方得罪了她?她非要往死里整她?” “谁知道,也许是蒋雨馨突然走红,挡了谁的财路。又或者,根本没有任何原因,只是何梦可为了提高收视率,拿一个还不太出名的小歌手开涮而已。” “仅仅为了提高自己的收视率何至于把别人至于死地?” “人心险恶啊,小朋友。”丁潜目光深刻的瞥了郭蓉蓉一眼,看的她有点儿后背发凉。 “那你觉得,何梦可谈的那件事能是真的吗?”郭蓉蓉有点儿好奇,“如果她手里没有掌握什么材料,怎么会突然问蒋雨馨这样的问题?” 丁潜陷入沉默,想了许久,叹口气,“我也不知道,蒋雨馨从来没跟我讲过她的童年。” “要不要你亲自问问她?” 丁潜用审视的目光看着郭蓉蓉。 郭蓉蓉有点儿尴尬,急忙说:“我不是八卦,我就是想知道蒋雨馨这件事跟现在的自杀案有没有关系,会不会是这件事刺激到了那个设计者?” 丁潜想了想,没说什么,掏出手机拨了蒋雨馨的号码。 郭蓉蓉说的不是没有道理,不过麻烦是如何问蒋雨馨,这么敏感的话题需要好好措辞。丁潜打算先约她出来见个面,找机会试探。 可是蒋雨馨的手机居然关机了。 丁潜正琢磨有没有必要亲自去酒店找她,钟开新这时候说:“这段访谈在当时确实引起了发酵,我在网上看到不小帖子都是谈论这件事,不过大部分帖子的连接都失效了。估计是经纪公司之后开始动作了。还有少量帖子需要费些力气才能找到。” “他们都谈些什么?”丁潜问。 “主要是在人肉跟蒋雨馨发生关系的那个男的。正像你说的,不少网友都是根据何梦可访谈里的那些暗示来推测的。他们认为蒋雨馨实在14岁的时候,被一个成年男人诱jian了。有好事的人还扒出了她那在段时间的经历。她当时正在平江第十二中学念初中,当时她的才艺天分就得到了认可,是学校的文艺骨干。她在学校文艺晚会上的演出照片都被传到网上去了。那个时候就出落得如花似玉。算得上校花级别的女生吧。我想这样的女生不仅仅男生们喜欢,也会引起老师们的注意吧。” “你的意思是,她跟老师……” “有人爆出在她学校有一个拉小提琴很好的男音乐老师,经常有事没事跟蒋雨馨交流,他还负责学校的文艺社,蒋雨馨就是社里的骨干。据说那个男老师后来都离婚了。你说是不是有点儿巧合。” “这只是捕风捉影的猜测而已。” “还有一种说法,跟何梦可的比喻就很相似了,说诱jian蒋雨馨的人其实就是她的继父。蒋雨馨的亲生父亲在她幼年去世,她10那年,母亲改嫁了石友斌,这个人我不用多说,咱们都了解他。有的网友把他也扒了出来,发现他就是平江市那起拉杆箱连环杀人案的se魔凶手。那起案子是咱们办的,被害人是什么状况你都清楚,遇害前全都被xing虐过。这些网友们认为石友斌是因为老婆常年患病,性yu得不到满足才对其他女人下手的。由此自然而然的就联想到了蒋雨馨身上——身边有这么漂亮的女儿,又不是亲生的。石友斌肯定先对她下手了。” “那是胡扯,”丁潜怒道,“石友斌为什么杀人我们心里最清楚,跟‘色'字根本不沾边。他是因为给妻子治病需要钱才铤而走险的。虽然罪不可赦,但不代表他就全无人性。他本来对蒋雨馨姐妹还是不错的。” “话是那么说,我们又有谁真正了解这个人?就算是擅长窥探人心的丁医生一开始不也是被石友斌老实巴交的外表蒙骗了吗?” “……”丁潜无言以对。 人心难测,这道理他懂,他真正担心的是蒋雨馨。 从他最初认识蒋雨馨开始,就对这个女孩充满了同情,她有许多普通人没有的品质,却经历着普通人没有过的苦难。丁潜宁愿那是上天为了成全她对她施加磨练,在内心深处,他还是希望好人好报这样简单的结局。 “除了这两种说法之外,还有五六种猜测,每一种说的煞有其事,如果真要调查起来,还要费些周折呢。”钟开新说。 “关键是有没有查的价值。”郭蓉蓉插话,“我们现在最关心的应该是设计者怎么想,他诱导这些人自杀究竟出于什么动机。是随机的,还是另有什么深意?” 钟开新耸耸肩,“要我看,没准儿他是蒋雨馨的粉丝的呢?” “粉丝?!” “他本身就是一个高智商罪犯,说不定还是宅男呢,碰巧又是蒋雨馨的粉丝。宅男都是心理洁癖的。他们逃避现实,在网络上寻找偶像,可能是卡通美少女,可能是玉女明星。在他们眼里二次元和现实其实都是一样,他们 第20章伽椰子的猎物(7) 丁潜考虑着他的话,“你是说,他们的偶像未必是偶像本身,而是添加了不少自己的幻想成分……” “你说对了,这些宅男通常喜欢少女偶像,也就是他们的女神,必须是无可挑剔的完美形象。在这个没有信仰时代,只有一个天使般美丽纯洁少女才能慰藉他们孤独的灵魂。因此,他们绝对不允许他们的偶像存在任何瑕疵。可是那期《梦可访谈》却把一个女神摧毁了。对于她的粉丝来说,那简直就是末日,他要发xie自己的狂怒,把那期参加访谈的人全都玩儿死……” 钟开新的假设听上去也挺有道理 钟开新夸夸其谈的刚说到这里被郭蓉蓉打断,“按你这么说,自杀设计者就应该是蒋雨馨的粉丝,或者说是一个深深迷恋她的宅男。那你觉得这样一个整天窝在家里的家伙是怎么利用自杀视频让咱们都出现梦魇的?难不成他会咒语?” “……”钟开新一时语塞。 丁潜故意调侃,“谁又没有规定喜欢蒋雨馨的必须是人类,假如设计者真是一个粉丝,谁知道他本身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钟开新脸白得跟纸一样。“你俩两个不是故意挤兑我呢吧。我昨天半夜真的又梦到那个声音了。‘我想死,我想死……’说的没完没了。好容易一身大汗的醒过来,我都不敢再睡了。怎么,难道你们俩都没有鬼压床了?” 这次丁潜和郭蓉蓉都没再说话。 这起系列自杀诡异的作案手段他们虽然已经基本摸清了,却惟独搞不懂那不可思议的梦魇究竟是如何产生的。就仿佛传染病毒一样,在毫无觉察的情况下悄然侵入身体,当你发觉时,早已身患重疾。 到目前为止,三个人已经连续将近一周在入睡后出现梦魇症状了,最可怕的还是那魔咒般的声音,招魂似的在梦里翻来覆去的喋喋不休。期间,郭蓉蓉和钟开新甚至抽空去了趟医院检查,并没有发现身体有任何病变征兆。这个消息不知道是好还是坏。 现在唯一能想到的应对办法就是按照个人的睡眠时长提前一个小时设置闹铃,不等开始梦魇就让自己提前醒过来。钟开新昨晚就是醒早了,结果又中招了。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爱情,玩了不该玩的游戏,当我发现,已身不由己。我别无他求,只求你无私的宠爱……” 《罪爱》的歌声毫无征兆的猝然响起,把三个沉默的人同时惊醒。 “是我的手机。”丁潜嘟哝了一句,伸手去兜里掏。 “你能不能赶紧把这该死的铃声换了,”郭蓉蓉跟只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叫起来,“我现在一听这歌全身都起鸡皮疙。” 丁潜本来想说这歌其实挺好听,怕引起众怒就赶紧接了电话。 电话是柳菲打来的,平静的告诉他,“汪莲潇已经抢救过来了,失了大约1500cc的血。身体很虚弱。” “意识怎么样?” “有时清醒有时糊涂。” “他待的地方还安全吧,附近没发现什么可疑的人吧。” “暂时还没有。不过这里是公立医院,时间长了我不敢保证。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有什么计划,总之尽快过来商量吧。” …… …… 蓝京中心医院。 重症监护室。 特案组一行人聚集在门外,病房里躺着自杀未遂的汪莲潇。 他是系列自杀事件发生以来唯一还活着的自杀者。 “我早看出大叔你心里打着小算盘,在《明星休闲周刊》那儿,你又换衣服,又把柳菲叫来折腾了一大气。到了现在还玩儿什么深沉,憋得不难受啊。”郭蓉蓉急性子,早就沉不住气了。 事到如今,丁潜也到了该说的时候,“其实很简单,我想抓住这个机会假扮汪莲潇,给设计者制造一个错觉。我俩身高差不太多,外表也相近,再戴上他的眼睛,如果在晚上出现,设计者不太容易分辨出来。” 郭蓉蓉张大了小嘴,“你要扮成汪莲潇把设计者引出来,这能行吗?” “为什么不行呢。我们已经猜到自杀设计者和参与者会有直接接触,这是整个自杀游戏中设计者唯一暴露出的弱点。我们就应该好好利用它。” “既然是唯一的弱点,这么聪明的设计者肯定也会意识到吧。”郭蓉蓉依然表示怀疑,“他能避过小区监控和一切目击者与游戏参与者见面就足以说明他的本事了。你别忘了,你不是第一个有这种想法的人,赵刚毅可是刑警队长,应变、身手都不差,结果他还是失败了。大叔你除了耍耍嘴皮子还行,其他方面都一无是处,更别说比赵刚毅了,你去了不是白搭吗?” “我怎么就一无是处了。”这话丁潜不爱听,“赵刚毅能力虽然不差,但他是靠使蛮力,结果败了。我不一样,我靠的是脑子。设计者的用意只是想诱导人自杀,所以我也不会有什么危险,只要顺势而为就好了。” “那只是你自己的猜测,你又不知道他到底会用什么手段,反正我觉得这个计划不咋样,我反对。”郭蓉蓉忽然变得语气强硬,还有些生气似的。 钟开新说:“我倒是觉得丁潜这个想法很不错。反客为主,诱敌深入。设计者现在肯定不知道汪莲潇自杀未遂躺在医院里,还以为他一切正常呢。说不定正精心准备如何继续引诱他自杀呢。这个时候,丁潜假扮汪莲潇绝对能骗过设计者。我们再伺机而动,肯定让这家伙现原形。” “好哇,既然你觉得这主意不错,那你就去假扮汪莲潇吧。”郭蓉蓉说。 “我哪行,我……嗯???”钟开新忽然意识到什么,瞪圆了眼睛,仔细打量打量郭蓉蓉,“我没听错吧。你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好像是在关心丁潜呢……” “关心你个大头鬼!”郭蓉蓉照钟开新屁股蛋一脚,踢到南极去了。 第20章伽椰子的猎物(8) 丁潜不是木头,如何听不出郭蓉蓉话里隐含的关切之意,他只是不愿多想。温欣已经离开四年了,可是在他感觉就像昨天发生的事情。 他装傻的本事无人能及,满不在乎的对大伙说:“放心吧,我心里有数。再说这是目前唯一能想到的反击手段了。现在连我们自己都中招了,谁也不知道持续不断的梦魇到底对我们会有什么影响。最坏的可能,如果现在再不采取行动,我怕特案组将来就剩下三个人了……” 他的话并不是危言耸听。 直到现在那个自杀设计者也只是存在于他们脑海中的幻想。谁也没见过他的庐山真面目,是人,是鬼,还是其他什么东西…… 郭蓉蓉和钟开新都沉默了。 这时候,靠墙站着的柳菲说道:“你想假扮汪莲潇,至少得先弄清他和设计者见面的地方。” “嗯,这个我想到了……” 不等丁潜说完,郭蓉蓉打断道:“那还不容易,汪莲潇人在这里,直接问他不就完了。” 柳菲接着说:“还有一些见面接触的细节,如果汪莲潇也在画迷宫,最好知道他画迷宫的风格,正在画什么迷宫。设计者十分狡猾,稍有漏洞,就能发觉。” “这个也不是问题。等我好好审审汪莲潇,该问的全都问到。” 郭蓉蓉信心十足的走到门口,扒着门玻璃往里面望了一眼,“他醒了,就趁现在吧,还等什么。” 她要进屋之前回头瞅瞅丁潜,“你不进来看看吗,大叔?” “我就不了,这点儿事儿有你就够了。祝你好运。” “随便。”郭蓉蓉耸耸肩,进了病房。 过了半个小时,病房门被用力推开,郭蓉蓉气冲冲走出来,“真是个冥顽不灵的家伙,我们是在救他难道他不明白吗。竟然一问三不知,袒护一个要害死他的家伙。他这脑袋是失血过多,坏掉了吗?” “我看是被彻底洗脑了。居然能随心所欲控制一个大活人的思想,太恐怖了。”钟开新联想到自己,“咱们不会也被不知不觉控制住了吧?!” “也许不完全是因为洗脑。”丁潜这时候说。 “那是因为什么?”郭蓉蓉疑惑。 “他有弱点抓在设计者手里。” “你是指他当年发假新闻那件事?” “他背井离乡,更了名字,不就是为了躲避被害人家属和警察的追查吗?设计者应该就是抓住这个把柄逼着汪莲潇参与死亡游戏的。我想一旦设计者把这个杀手锏使出来,绝对能让汪莲潇生不如死,所以他不敢说。” “哪怕死也不敢说?” “人是社会动物,有时候名誉比命更重要。”丁潜目光中带着深意。 “那怎么办,要不你去把他催眠了吧。” “有比催眠更实用的办法。” “什么办法?” 丁潜伸手进里怀掏了掏,竟把《咒怨》伽椰子的面具给掏出来了。 “你怎么把这东西带在身上?”郭蓉蓉惊讶不已。 “这也是我计划的一部分。钟开新刚才说汪莲潇被洗脑了,这么说也对,我想现在汪莲潇最惧怕的人恐怕就是戴着伽椰子面具的家伙了。” “你还要假扮设计者?” “怎么不行吗?” “你至少得说话吧,你连他说话的声音都没听过。” “蒋雨馨之前接过两回疑似设计者打的电话,我仔细询问过,电话里的声音古怪尖细。这个我咨询过柳菲,她说吸氦气就能改变说话声音,让声音变尖变细……柳菲你带了吧。” 柳菲从风衣口袋里掏出一个输液袋,袋口连着一根长长的塑料管,对丁潜说:“袋子里都装满了,管上有卡子,打开就能用。” 丁潜接过来,把充满气体的输液袋揣进上衣里衬,“只留一根管子从领口后面伸出来,固定在面具里,外面看不出破绽。需要的时候,我就吸一口氦气。” “感情你早就打算好了,那你怎么不早说,”郭蓉蓉照丁潜脚面踩一脚。 …… …… 午夜12点。 黑夜再次征服了这座城市。 总有一些惴惴不安的担忧在夜里滋长。 长长的医院走廊冰冷阴森,偶尔能听到从急救室那边传来凄厉的嚎啕声。生命在这里轻若片羽,从鲜活到冰冷或许只是一台手术的距离。 重症监护室的门被悄然推开,漆黑的病房里透过一束走廊的冷光,还有一丝奇诡细微的声息。 一条黑色的影子在门与墙的窄缝中缓缓爬进房间。 躺在床上的病人正在吸氧,打点滴,他昏昏沉沉中被那丝细微的声响惊醒。在医院这个特殊的地方,他的耳朵也格外的敏感。 他睁开眼睛,在微弱的光亮中看见一个黑影正慢慢逼近…… 他双手本能的抓紧了身边的床单,眼睛惊骇的大张着。 这个黑影从头到脚一团漆黑,连脸都看不到,他的脸完全被长发遮住了,垂落在胸前。让人毛骨悚然。 “你……你是什么?”汪莲潇战战兢兢,勉强问了一句。 黑影从长发之间拨开一条狭长的缝隙,随着缝隙加大,逐渐露出了一张沾着血的女尸的脸。 那两颗凝固的眼球充满了死亡的咒怨,定定的凝视着病床上的汪莲潇。 伽椰子!!! 汪莲潇大张着嘴,却连一声叫喊都发不出,所有的惊骇、恐惧都被吞进嗓子里,他挣开氧气管、输液管,瑟瑟发抖的靠在墙上,挣扎扯动了脖子上的刀口,开始往外渗血。 “想不到我会来吧。”伽椰子尖细怪异的声音从喉咙里挤出,带着邪恶的嘲弄之意,“你以为你逃得出我的掌控吗,只要开始游戏就必须进行下去,这你明白。” “我……我明白……”汪莲潇结结巴巴,“我都画好了,可是我没有带来。” “在什么地方?” “在我家里……” 伽椰子凝固的眼珠似乎射出两道厉芒,把汪莲潇吓得几乎心脏病发作,“我没骗你。真的就在我家。在客厅的桌子上,那个蓝色文件夹里前五张都是…… 伽椰子看着他,忽然发出了尖细磨心的笑声,“怎么,你撑不下去了?” 汪莲潇泪流满面,跪倒在床上,“我真的受不了了。给我一个解脱吧。” “只有你自己能让自己解脱,我无权干涉。但是看起来,你还没有准备好呀。” 第21章圈套(1) “对不起,我……” “很遗憾,那你就得继续我们的游戏了。还记得我们下次如何见面吗?如果你忘了,那可就惨了……” “我没忘,我记得很清楚……” …… …… 丁潜走出重症监护室,门外等着特案组的三个人。 “怎么样,消息都弄到手了?”钟开新比谁都着急。 丁潜点点头,“没想到,汪莲潇如此惧怕这张面具,对我这个冒牌货没有丝毫怀疑。这个自杀设计者洗脑的本事我今天算是见识了。不过你们得赶紧叫医生来,刚救回他一条命,又让我吓没了半条命。” “知道啦,”郭蓉蓉说。“你还是先把你脸上那该死的玩意儿摘掉,我看着都瘆得慌。” …… …… cutting-the-wrist-and-carotid割腕?刎颈 1.割腕: 痛苦指数:5 麻烦指数:5 死状指数:4 牵连指数:5 冲击指数:0 致死指数:2 虽然是用刀子割破手腕,但也可以致死。这是最平静的死法之一,不过要有强大的心理准备。 切近,割断它! 不论割手腕还是割颈动脉,只要有锋利的刀具就够了。菜刀、剃头刀、裁纸刀等,只要利就都可以。割腕的场合,最好先喝点酒,然后洗个澡,以使血液加速循环。还有,为了不使出血停止,割后应把手浸在温水里或放置在面盆里,否则血液会凝固堵住伤口。不过,手腕只要割断动脉就会死的,这是医生们的一致意见。有的专业医生说:“只要割开动脉的一半以上或完全割断就会死的,割了一大半就不会再堵塞了。”事先确认好切割的位置也是很重要的。要想割手腕的人,应该把平日较不灵活使用的那支手的手掌朝上,细看手腕。手关节的内侧有一根可摸到纵向的手动脉,就割这根手动脉。在手动脉和皮肤之间有斜向的两根静脉,恰好在手腕皱纹处与动脉交叉。为了更看清相互位置关系,不妨用力按住腋下使静脉突起。单单割静脉而不想点法子,血流约200至300cc就会自然地停止,不至于死去的。可是,就是这样也流了相当大量的血,常常就会因这个景象而到此为止不想死了。把目标瞄准在没被静脉遮盖的皮肤下面的动脉,对准它横向地割上一刀,也只不过割了静脉罢了。动脉在皮肤下6至7毫米,比看上去还要深些。必须刺透动脉,而且还要割几下。即使是这样瞄准,当真正地去割也会割到旁边的正中神经,是很痛的。沿著动脉纵向去割或许可避开,但因太近而有困难。自杀未遂,反正也可再接上,所以可忍受疼痛而把神经扣腱一起割开。在摸脉处反面也有同样粗细的动脉,把它也一起割开较好。总之,如果没有打算把手腕割下来的决心是不会死的。还有,不妨考虑到万一自杀未遂而留下伤疤,不妨确认手表表带的位置。 2.刎颈: 痛苦指数:5 麻烦指数:4 死状指数:5 牵连指数:4 冲击指数:0 致死指数:5 想尝试一次血喷天花板的感觉?但是太恐怖了,而且未遂的机率很大,所以不是好的方法。 切记,刺透再拔出来! 颈动脉,只要一割就会立即死亡,不必担心未遂以后的事情。不过,这也是确确实实地割断的情况。实际情况并非像电影里演的那么轻而易举。切割颈动脉的时候,最容易割断的是平日较灵活的手那侧的耳朵下面的外颈动脉。不妨对照镜子自己找找看。颈动脉在颈部的高度处,分为内颈动脉和外颈动脉,靠近肩处的血管既粗也比较深。到耳朵下面里边深度达到3公分以上,四周粗厚的肌肉不少,割断也有一定的难度。这种情况,也不要横向割上一刀,而是狠心地刺透然后再拔出来才好。有时割得不顺当,要割上好几刀。可是也有当倒下去时砸碎了饭碗,碗片割断了颈动脉一下子就死掉了的人。割颈动脉也非常地难,但上述事例也并不是没有的。 …… …… 次日清晨。 东边刚刚透出晨曦,大多数人还在睡梦中。 打扮成汪莲潇的丁潜独自一人开着汪莲潇的北京现代来到了建业区的银城华府小区。 这座小区不算是市中心,但位置也不算偏,住的都是普通白领,汪莲潇来到蓝京后在这里贷款买了一套二手房。本来他之前已经结婚了,在他丢了工作远避他乡后就离了。现在汪莲潇孑然一身,无牵无挂。 这是丁潜第一次来这里。 他早已经把汪莲潇的家庭住址和作息习惯牢记于心,他现在就是汪莲潇,这一点切记不能忘了。 当然,现在也是他一个人回家,郭蓉蓉他们全都不能跟来。 这个计划必须进行的天衣无缝才行,谁都不知道设计者会用什么方式监视汪莲潇,一旦露出马脚,他可能就永远消失了,留下20几起诡异的自杀事件而已。特案组的那些自杀诱导推论也就仅仅是纸面上的推论。 丁潜把车停在楼下的停车位,下了车,锁上车门,从容的走进公寓楼。 他尽可能表现的习惯、自然,就像汪莲潇平时回家一样。他感觉自己装得还不错,没露出什么破绽。 至于那辆车放在楼下安不安全,他一点儿都不担心,钟开新在车上隐蔽的位置安装了微型摄像头。可是说那辆车也是一个诱饵。假如设计者自作聪明想打车的主意,那正好自投罗网。 丁潜乘电梯上到14楼,汪莲潇家是电子锁,他输入密码,开门进屋。 两室一厅,七八十平, 内部装饰有些波普艺术的风格,桌椅板凳,墙上的壁纸都充满了夸张炫目的流行元素,符合汪莲潇时尚文艺工作者的喜好。 客厅里有两张桌,一张餐桌,一张简易办公桌。办公桌上放着笔记本电脑,厚厚一摞草纸,还有一个醒目的蓝色文件夹。 第21章圈套(2) 丁潜走向办公桌,拿起那些草纸看了一眼,全部都是迷宫画,大致数了数,也有2、3百张。 他打开那个蓝色的文件夹,里面还是迷宫画。汪莲潇说前五张是要交给面具人的。他翻看了几眼,这五张画画得更加认真细致,相较来说其他画更像是草稿。 汪莲潇同其他参与者一样,耗尽全部精力,希望能用迷宫困住设计者,赢得自由,殊不知他们都是在作茧自缚,用越复杂的迷宫把自己越陷越深。 至于笔记本电脑,丁潜不用看也能猜到,里面肯定有《完全自杀手册》。 画迷宫必须要配合自杀录像才能完成,这是丁潜已经知道的。 他还知道汪莲潇与设计者的下一次见面就约定在后天午夜12:30分。 一切准备就绪。 只不过这一次,设计者将走进别人的为他设计的圈套中。 丁潜忽然感到异常兴奋。 他很期待与这位高深莫测的设计者碰面,鹿死谁手,拭目以待。 眼下,就是决斗前最平静的时刻,他应该好好放松一下自己。顺便找找扮演汪莲潇的感觉。 要想了解一个人的性格,最好先了解他的胃。 丁潜走进厨房,在橱柜里翻找了一遍,除了一些点心咖啡,没发现什么零食。最后在冰箱里发现了一瓶张瑜干红葡萄酒。 丁潜有点儿无语。只有外行才用冰箱存葡萄酒。容易串味不说,保存葡萄酒的理想温度是12度。冰箱温度太低了,影响口感,只有先暖到适宜温度才行。 从这一点也能说明,汪莲潇虽然顶着文化人的名头,骨子里也只不过是一个懒散功利的市侩,没有什么生活品质,进一步说是精神空虚,没有信仰。他当初为了迎合权贵,昧着良心撰写假新闻颠倒是非也就不足为奇了。 丁潜把葡萄酒拿出来先暖着,然后去浴室冲了个澡,想着如何打发未来一天。如果是汪莲潇,他会干什么呢。心里正想着,忽然听到门口的可视电话响。 丁潜暗自吃惊。 现在也就是早晨5点多钟,天刚蒙蒙亮,大部分人还未起床呢。这时候谁会来? 他没动,拿着毛巾慢慢擦着湿头发,可视电话响了几声就不响了。 他正想着是不是有人按错门铃了,可视电话又开始响。 他满腹疑窦的走到门口,点开小屏幕,看了一眼叫门的人,有点儿傻眼。 楼下大门外居然站着一个穿着水手服的小女生,梳着双马尾,长刘海,娇滴滴的站在门口,简直就像卡通动漫里走出来的小萝莉。 “你找谁?”丁潜试着问了一句。 “你不是1404吗,我找汪先生。”女生声音稚嫩的回答。 丁潜点儿晕。 汪莲潇不会是平时都这么打发业余时间吧。 这口味可有点儿重,他有点儿消受不起。 “快开门呀,汪先生,不是说好的吗?”小女生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丁潜犯难了,不让她进来吧。万一这小丫头赖着不走,惹得邻居们看见,议论纷纷,搞不好自己就露馅了。万一设计者在附近监视,看到自己不开门,也会起疑心的。 斟酌再三,他把楼门打开了。 等了大约五分钟,门铃响了。那个热情又呆萌的小萝莉已经来到门外了。 丁潜平静一下情绪,把门打开。 “汪先生你好。”小女生嗲声嗲气的先给丁潜来一个日式的90度鞠躬,低着头就往屋里钻。 “你先等下。”丁潜伸手把她拦在门口。“我们认识吗?” “是呀,我们都很熟了呢。”小女生一低头从丁潜腋下钻进门。熟练的脱下鞋子和小背包。 果然是个禽兽。丁潜暗自给汪莲潇下了评语。可是这样一来,扮演难度就加大了。首先,眼下这个小家伙他就不知道该怎么打发。 “你这次需要什么服务呀,汪先生?”这个不知害臊的小丫头主动问。 “你都会什么?” “什么都会。你要哪样?” 丁潜一脑门子黑线,人家这么主动,他也不好使拒绝:“你就给我按按头吧。” 他走到沙发那儿坐下,闭目养神。也不知道汪莲潇一次花多少钱,不用也浪费了。 小女生殷勤的走到丁潜身后给他按摩,不过这手法可不怎么样,主要问题是手劲儿太大,好像在揉坨面,按的丁潜脑瓜子都快漏风了。“唉……唉呀……轻……轻点儿……你是体育生吗?” “其实我最擅长按脚,你就将就点儿吧……你们老爷们儿啊,都是嘴上一套心里一套,果然没一个老实的……”小女生手上加力,狠歹歹的说。 “啊——” 丁潜忽然觉得这声音太熟悉了,一下坐起来回头仔细打量女孩,猛地浑身发抖。 这哪是什么小萝莉,这是大萝莉,警官学院都快毕业了。 丁潜怒道:“你老大不小了,化什么幼//齿妆,还双马尾呢,你咋不梳俩抓髻装哪吒啊。” “我这不是为了协助你办案吗。”郭蓉蓉理直气壮。 “胡闹,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办,你赶紧走。” “放心吧,发现不了。”郭蓉蓉原地转了一圈,摆了个pose,“就算设计者躲在附近,也不会怀疑到一个初中小女生的,再说这栋楼里又不是只住你一个人,难道每一个进出的人他都要怀疑?除非你现在把我赶走了,反而会引起他的注意。” 丁潜也拿她没办法,“反正你别忘了我现在的身份可是汪莲潇,一旦露出马脚,咱们的计划就功亏一篑了。” “放心吧,我保证规规矩矩的。人家现在的身份就是你约来的女学生嘛,你吩咐什么我照做就是。”郭蓉蓉笑嘻嘻的拽丁潜。 丁潜掐半拉眼角瞅瞅她,指了指能躺人的沙发,“那好吧,你坐这儿,挨着我。” “干啥呀?”郭蓉蓉忽然心跳加速,心里有点儿准备不足。 “陪我一起看《完全自杀手册》。”丁潜把汪莲潇的笔记本电脑拿过来放在茶几上,挨着郭蓉蓉坐下。 第21章圈套(3) …… …… 丁潜在汪莲潇家住了两天,期间假装去了《明星休闲周刊》杂志社一趟。汪莲潇自杀的消息被警方严格控制在极小的范围里,连主编张瑞东都不是特别清楚具体情况。 特案组对设计者的防范几乎做到了滴水不漏的程度,一张大网正在悄然拉开,丁潜就是网中唯一的诱饵。 他这两天过得反而自在舒坦,似乎比起他的寓所,汪莲潇的家更像一个家,简单,纯粹,没有任何不该有的回忆。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郭蓉蓉。 她这中学生扮演得简直比丁潜还投入,整天就是就是看电视,吃零食,玩手机,张嘴闭嘴就是大叔长,大叔短。搞得丁潜现在都有点儿时空混乱,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穿越成了一个单身编辑,还得养活一个父母双亡、寄宿在自己家、不爱读书的大侄女。 好在郭蓉蓉有一样好。 做饭特好。 嘴馋的人做饭都好吃,郭蓉蓉也不例外,吩咐丁潜出去采购回食材,她穿上大围裙在厨房里叮叮当当一会儿,弄出四五样菜,好看,好闻,又好吃。 这倒让丁潜不经意想起了温欣,她是素食主义者,还热衷减肥,可想而知,烹饪手艺惨不忍睹。做一次饭厨房跟遭了恐怖袭击一样。 “丁丁,安心吃饭,别光顾着看球赛。”温欣用筷子敲着碗,像妈妈教育孩子。 丁潜当然不能说:“其实他一点儿都不喜欢看中超,只不过相比女友做的菜,他觉得前者他还能咬咬牙忍受。” “这是我新学的豉汁蒸鱼,尝尝我做的好不好……” “你还能新学菜,不会是你懒得用油煎……”丁潜哑然失笑,温欣早已经夹起一块鱼肉塞进他嘴里。 “味道怎么样?”温欣期待的看着他。 “还行……就是有点儿怪,你放什么了?” 温欣笑而不答,甜甜的望着他,也夹起一块鱼肉放在自己嘴里,还是在笑。 “你笑什么?”丁潜不禁好奇。 “你想死吗,丁丁。”温欣温柔的问。 “什么?”丁潜一呆。 “我想。” “你在胡说什么?” 温欣不慌不忙从围裙里摸出一个白色的塑料药瓶,“这是溴敌隆,你听说过吗?是专门灭老鼠用的,如果人服用足够量,就能引起皮肤和脏器大出血。” “你不会……” “我已经用过了。” “你真是疯了。”丁潜起身要去找手机打120。 “不用费事了。这每一样菜里我都放了一点儿。你跟我一样的。” 丁潜跌坐在地上,胃里忽然就感觉像火烧一样剧痛,他惊恐万状的望着温欣。 温欣还在温柔的朝他笑着,“我想死……但我怕一人孤单,我想你陪我一起死。” “不可能,不可能……”丁潜努力在心里告诉自己,“这是梦这是梦这是梦……” 他浑身剧烈抽搐,呼的一下从睡梦中惊醒。真的只是梦。 可是眼前看到的却是无尽的黑暗,连一丁点儿光亮都看不到。 他仿佛刚从噩梦中挣扎出来,又被吸进了黑洞之中。 他想挣扎,却感到四肢完全僵硬。 耳边又传来那个恐怖的叹息声,“我想死我想死我想死我想死我想死我想死……” 尽管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经历,然而那种深入脊髓的恐惧感却有增无减,犹如一把锋利的解剖刀,切开他伪装的硬壳,将他灵魂深处隐藏的胆怯一并剜出,血淋淋的展现在眼前。 他现在宁愿真的吃了温欣的毒药,中止这无休无止的折磨。 “醒醒,快醒醒……”一股外力用力摇晃他。 他突然能动了,猝不及防的睁开双眼,看见一个人影近在迟尺,瞅着他发出狞笑。 “啊——” 他拼命向后躲,从沙发上跌落,这一下摔得可不轻。 他彻底清醒了,这才发现站在面前的是郭蓉蓉,正睁着一对黑漆漆的大眼睛惊讶的望着他。 她从来都没见过丁潜怕成这样。 “是我呀大叔,你没事儿吧?” “哦。没,没什么?”丁潜摸摸额头,全是冷汗,从郭蓉蓉罕见的表情上,他就知道自己此刻的样子有多吓人。 他自嘲的笑笑,“不知怎么睡着了,没设闹铃。老实说,被魇住的滋味是不太好受。” 他本以为郭蓉蓉一定会笑话他,可是她异常严肃,神情十分复杂。 他感觉哪里不太对劲,低头看看自己,跟往常没有什么不一样,不禁奇怪,“你这是怎么了?” “你刚才……”郭蓉蓉欲言又止,犹豫了一下,“你刚说梦话,说到了温欣。” 第21章圈套(4) 丁潜心头震惊,试探着问:“我说什么了?” “你翻来覆去念着温欣的名字,你还问她‘你想死吗’。那简直都不像是你的声音。”郭蓉蓉小脸惨白,显然是被吓到了。 “我刚才做梦了。不太好的梦。”丁潜故作平静,但他心里没底。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说了其他不该说的。 郭蓉蓉并不笨,如果让她觉察出什么可就麻烦了。 他从地上爬起来,坐回沙发,拿起桌上那瓶红酒往高脚杯里倒了一点儿。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现在的举动其实是在下意识的掩饰内心真实的想法,如果是别人在他面前做这种事,肯定会引起他怀疑。郭蓉蓉在警校学的就是刑侦和行为分析,是杜志勋去警校考察时特意挑选出来的。万一她也具备相当强的观察本领…… 丁潜想到这,没喝这杯酒,而是把酒杯递给了郭蓉蓉,“不过就是一个梦,你没必要比我还紧张吧。喝过红酒没有,这一款口味还不错,尝尝……” 他尽可能表现得平静自然,不给郭蓉蓉一丝破绽。 郭蓉蓉却没有接过酒杯,那双通透大眼睛一瞬不瞬的凝视着丁潜,仿佛要看穿他的心思一般,“我知道你肯定有事瞒着大家……可能你对温欣的事还知道更多……” “……”丁潜骤然紧张。拿着高脚杯的手不自觉用力。 郭蓉蓉接着说:“但我相信你。我相信你不是凶手。” 丁潜哑然失笑,“你说什么呢,在跟我开玩笑吗,怎么提到过去的事情上了。那件事不是已经结案了吗。别忘了咱俩现在是干什么的。”他看看手表,“现在都晚上9点了,再有三个小时,我就要跟设计者接头了,我要去准备一下,到时候你可千万不要捣乱。” 他掐掐郭蓉蓉脸蛋儿,起身走进卫生间。 脸上的笑容早已消失了。 …… …… 11点15分。 打扮成汪莲潇的丁潜独自走出公寓楼。正值深夜,万籁俱寂,夜空像染了一层浓墨,黑沉沉的压在城市上空。 小区里看不到一个人影,路灯下的甬路孤零零的向前蜿蜒,消失在楼宇间的阴影中。 丁潜并没有走向甬路,也没有走向停在楼下的轿车。 他向右拐,贴着楼房向后绕,发现一条隐藏在阴影中的小路,在小路上前行一段,向左拐,从两栋楼之间穿过,前面是小区的景观休闲区,他沿着紧挨休闲区的树荫小路穿过,向前走了一段,分出两条岔路,他不假思索的走向右边那条,直接从小区后门离开。 这条复杂的路线就是设计者要求汪莲潇照做的,丁潜惊奇的发现,这一路上几乎走得全是阴影,没有看见一个监控摄像头,没有遇到一个过路人。 若非亲身经历,很难体会丁潜此刻的震惊。 难怪钟开新怎么都查不出这些自杀者半夜离家后的行踪。设计者完全凭靠精准的脑力计算,从科技设备和人们正常思维的盲点中找到了一条“地下通道”。 他甚至有种感觉,自己现在正行走在设计者的地图上,无论有任何轻举妄动,都逃不过设计者的眼睛。 他也没想现在轻举妄动,一切才刚刚开始,要想钓大鱼,必须要有足够的耐心。 他走出小区,穿过一条寂静的马路,左行50米左右,有一个三岔路口,他按照指示走进了相对偏僻的那条路,再穿过一大片空旷的建筑工地,看到了一个水泥搅拌机。 设计者和汪莲潇约定的地点就在这里。 丁潜四处观察,没有看到一个人。 他看了眼手表,12:20。 比约定时间早到了10分钟。 他站在搅拌机旁耐心等待,心里暗自思索一遍整个准备过程,没有发现什么漏洞。他也留意郭蓉蓉,怕这丫头自作聪明偷偷跟来,把计划搞砸了。好在他没发现什么异常,这才安心一些。 时间缓慢的一点点流逝。 终于挨到12:30。 可是设计者依然没来。 丁潜心里不禁焦躁,但还必须继续等待。这是他们唯一的机会,哪怕只剩下百分之一的可能,他也必须坚持。 刷——刷——刷—— 一阵轮胎碾过路面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丁潜顺声望去,看见一辆灰色的夏利车由远至近缓慢的开到眼前。 他心头一动,难道是这辆车? 这样想着,那辆车已经停在了跟前。 丁潜低头瞅瞅,黑乎乎的车厢里坐着一个看不太清楚的人,只能从轮廓大致辨认是个男人,脸上没戴面具,但戴着鸭舌帽和墨镜。 这个人就是自杀设计者吗? 丁潜脑子瞬间转动,汪莲潇之前只跟设计者见过三次面,第一次是设计者主动来找他,胁迫他参加游戏,然后约定下一次的见面方式和地点,每一次都不一样。对于这次见面,汪莲潇并没有提到有车接他,说明他也不知道。这很符合设计者谨慎小心的作风。 想到这,丁潜走到车边,试探着问车里那个人。“你是来接我吗?”他捂着嗓子,故意装作声音嘶哑,感冒的样子。避免对方发觉不是同一个人。 “这里还有别人吗?”男人声音冷淡的反问。 丁潜左右看看,这里果然只有他一个人。 于是他拉开副驾驶门,正要坐进去,那个男人又说话了。“坐后面去。” 丁潜只好拉开后车门,坐在后座,这才注意到,驾驶室周围围了一圈用钢管和钢化玻璃焊接而成的隔断。倒是有不少跑夜班的出租车司机喜欢用这个办法来防劫匪。 “画我都带来了。”丁潜作势要从随身背包里拿。 那个男人连一点儿反应都没有,一踩油门,把车开走了。 丁潜心里充满了疑惑,他现在还完全摸不透对方的脾气,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以静制动,静观其变。 轿车在深夜的街道上孤零零前行,走得全是偏僻的街道,甚至连路灯都没有。更不用提监控摄像头了。 丁潜靠在车座上,漫无目的的随着车子一直向前,感觉也像是在迷宫中绕弯一样。 第21章圈套(5) 忽然,车厢里想起手机震动发出的嗡嗡声。 在漆黑又安静的环境中,连这样的声音都令人格外警觉。 男人伸手从仪表盘上拿起手机放在耳朵上,没说话,只是安静的听了一会儿,然后放下电话,突然刹车。“下车。” 丁潜毫无心理准备,但还是照做了, 下了车他才发现,自己所站的位置前方是一个高架桥,身后不远处有一条很长的院墙,透过栏杆能看见院墙里有几座高高低低的房子,全都漆黑一片。 丁潜完全不知道自己是在什么地方,就在这时,身边的夏利车再次发动,扬长而去,把他一个人扔下走了。 深更半夜,被扔在这么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就算丁潜是个男人,心里也有些忐忑。 猝然,身后传来一声尖细古怪的鬼动静。“往——前——走——” 胆子小的冷不防听到这一声,都能活活吓死过去。 丁潜有心理准备,到不至于多害怕,不过为了演的逼真一点儿,他双腿一软,差点儿瘫坐在地上,趁机回头看了一眼。,倒吸一口冷气。 月光下,一个身披白色孝服的人伫立在身后不远处,又黑又长的头发垂落肩头两侧,中间留下一条狭长的缝隙,从缝隙间若有若现的暴露出一张血迹涔涔、死不瞑目的脸孔。 伽椰子! 丁潜惨呼一声,坐在了地上。 “往——前——走——”伽椰子重复她的鬼声。 丁潜爬起来,踉踉跄跄往前走,前面是立交桥,他并不知道这个女鬼想把他带到哪儿。 他有意的曲腿驼背,把身形压低一些,这样他的身高与汪莲潇就相差无几了。 他边走心里暗想:原来刚才那个开车的人只不过是负责把他送到这里,没想到设计者还有同伙。 让他稍觉安心的是,他发现面前这个女鬼不是真的鬼,有手有脚,明显是人扮的。真的鬼怪也用不着这么大费周章与他见面。这么看,这个假扮伽椰子的人十有八九就是设计者了。 刚才只是扫了一眼,丁潜感觉设计者个头并不算很高,由于穿着肥大的孝服,看不太出胖瘦,甚至连性别都很难辨认。 不过丁潜并没有打算活捉他,很简单,连刑警队长的赵刚毅都失手了,说明这家伙肯定早有准备。他这么谨慎的人绝不会轻易冒风险。丁潜冒然动手只会自讨苦吃。 “站住。”当丁潜都快走到高架桥时,伽椰子说道。 丁潜站住了。 “tuo衣服。跟上次一样,只准留下内//裤。带上你的画。” 丁潜犹豫了一下。汪莲潇没提到这个,可能是觉得丢人。 “还等什么?”伽椰子声音中带着威胁。 丁潜只好硬着头皮照做了。tuo得只剩下贴身短裤,手里拿着汪莲潇画的五张迷宫画。这些年,除了温欣以外,还没有哪个人把他看这么彻底过。 伽椰子又命令他往回走,把丁潜押到了那个巨大的院子前,那里有两扇铁链拴着的铁门,脚门是虚掩着的。 伽椰子让丁潜开门进去,两个人一前一后迈进脚门,丁潜完全不知所向,在伽椰子简短的命令下,一直走进了一个疑似厂房的房子里,穿过狭长曲折的走廊,像被吞进了怪物的胃里。 “推开左边那扇门。”设计者说道。 丁潜照做,推门走进一个大房间里,房间里只有一张长桌,桌上放着一盏充电台灯,一边一把椅子。 设计者让丁潜坐在其中一边,打开台灯,漆黑的房间里顿时涌出一团朦胧的光区。 设计者走到长桌对面坐下了。 这次丁潜借着灯光暗中仔细观察了他,发现他左腿似乎不太灵便,走路有些跛脚,身上还隐隐散发出一股臭味,有点儿像烂苹果的味道。 “你的画呢?”设计者问。 丁潜低着头,装出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把手里的五张画从桌上递过去。 他心里其实也有很多好奇,譬如说,设计者到底是如何走迷宫的。 虽说他设计游戏的最终目的是引诱参与者自杀,但就他本人来讲,这种互动模式也同样充满了挑战。画迷宫固然困难,想要解迷宫也并非易事。丁潜亲自试验过,像这样五张迷宫画,他得需要至少半天的时间才能走出来。难不成今天这一晚上,他都要在这里陪对面那个打扮成女鬼的家伙走迷宫? 设计者接过迷宫画,那张鬼脸微微往前伸长一点儿,那对凸鼓的眼球盯在了画面上。 丁潜知道那其实是两颗假眼珠,上面有许多细小的孔,利用小孔成像原理看外面的景物。这都不是关键,关键是丁潜想试试能不能找机会利用催眠术制服这家伙。 他不擅长拳脚,却有着超一流的瞬间催眠技术,放眼全国能与他匹敌的人也凤毛麟角。 与面前这样一个高智商的罪犯交手,不用压箱底的绝活实在太不应该了。 不过,丁潜有个顾虑,首先他不敢多说话。毕竟他与汪莲潇是两个人,身高相近,外表可以化妆得很像,在光线不足的情况下还能应付。要是开口说话就不行了,他毕竟没受过专业训练,偶尔一两句可以装病,说多了很容易露马脚。 所以最稳妥的办法是靠眼术。 第21章圈套(6) 这是丁潜在普通催眠术基础上自我修炼成的独门技艺。 眼术也称为瞳视催眠,不同于普通催眠术凭借声音和动作发出指令,瞳视催眠仅仅是通过催眠者与受施者的目光对视来完成,催眠者不但需要抓住受施者的注意力,还要充分利用眼神上的微妙变化以及由意念所产生的生物磁场对受施者加以影响。 这在普通催眠师看来简直无法想象,也极难练成,因此瞳视催眠往往被认为是伪科学,根本原因是真正能掌握这种技术的催眠师实在罕见。丁潜恰好就是其中之一,但由于使用难度大,也很消耗精力,他轻易也不会使用。 瞳视催眠最大的优点是隐蔽性强,可以在对方毫无觉察的情况下施加影响。 眼下,在正常催眠术难以施展的情况下,丁潜打算冒险一试,但他必须寻找适当的机会。 他偷眼打量伽椰子那张鬼脸,正注视着迷宫画。他需要等到设计者的注意力在自己身上才能动手,至少先得抬眼看自己才行。 设计者简单翻看了五张迷宫画,说道:“老规矩,10分钟。” 丁潜一怔,以为自己听错了。10分钟干什么,难不成是走完所有的迷宫? 这简直是匪夷所思。 “怎么,你不相信我能做到?”设计者抬头看了看他。 丁潜从黑框眼镜后面偷偷打量,伽椰子的面具脸已经微微扬起,两颗恐怖的眼球正朝向自己,在那后面就躲藏着设计者狡猾的目光。 这是个机会,但丁潜又有点儿犹豫,就在这片刻之间,设计者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在迷宫画上,“你这次的画照比前几次确实复杂了不少,难怪你有自信。也好,这样的游戏才有意思。如果你真能困住我超过10分钟,你就赢了这个游戏。” “……”丁潜想问:你真能放了我? “然后,你就重获自由了。你当初收受开发商好处的证据,我会就地销毁。也不会告诉被害人家属你现在的个人信息。 丁潜装作生病似发出咳嗽,声音沙哑着问:“我凭什么相信你?” 设计者笑嘻嘻道:“不凭什么,因为你根本别无选择。” “……” 他掏出一个沙漏,放在台灯下光亮的地方,“这里的沙子10分钟流光,你可以看着它,祈祷我失败,那么……游戏就开始了。” 他把沙漏倒置在桌上,里面金色的沙粉呈一条线迅速往下倾泻。 他不慌不忙的拿出一只铅笔,选了最上面一张迷宫画。 丁潜开始以为,他会像自己一样用铅笔做记号,但实际上,设计者只是一动不动的盯着画面看,不到十秒钟,他就动笔从“迷宫起点”的位置一气呵成的画出一条“通路。”接着,继续凝视着画面,几秒钟后,再次动笔,又画出一条“通路”。 4条通路,他一分钟就全找出来了,看得丁潜目瞪口呆。 他把解决的迷宫画放在一旁,开始专注第二张画,很快解决完,又拿起第三张…… 五张迷宫画,他全部走完用时不到6分钟。 沙漏上面还剩余着将近一半的沙粉,设计者把五张迷宫画推过桌面,“你来查看一下吧。” 丁潜难以置信的拿过那五张画纸,每一张画上都用铅笔准确清晰的描出了所有“通路”,没有丝毫异议。 现在他总算见识了设计者的可怕,难怪他能轻而易举的将参与者牢牢控制的在手心里,他那惊人的脑力对于普通人来说几乎是个无解的存在。连自负天才的丁潜都自叹弗如。 设计者见丁潜低头不语,尖锐的语声略带得意,“你还有下一次机会。我很公平。算这次才第6次,你还有9次困住我的机会。” 丁潜没有问:如果剩下的9次机会仍然没有困住你会怎样? 他已然想到了答案。设计者给每个参与者15次画迷宫的机会,如果不能困住他,这些人那些不可告人的“秘密”就会被设计者公布于众,因此,他们只能在有限的时间里全力以赴。而事实上,估计没有人会等到第15次机会就已经选择了自杀。 这就是设计者高明的地方。 诛人莫过于诛心。 设计者的游戏就是在人的心中埋下一颗绝望的种子,让它生根,发芽,直到死亡成为唯一的解脱。 就在设计者最得意的时候,丁潜隔着他的面具都能感受到他的笑容。只是因为有面具阻碍,他没办法准确判断设计者视线的位置。他感觉设计者是在平视自己,他可以使用眼术。可是不知为什么,他心里莫名奇妙的失去了以往的信心。 正在丁潜暗自焦急,设计者一扬手,飞出一个白色的纸飞机,在空中划过美丽的弧度稳稳地落在丁潜面前。“这是下一次见面的时间和地点,以及游戏要求。希望你玩得愉快。” 丁潜伸手刚要去拿桌上的纸飞机,忽然感觉腿上被什么刺了一下,紧接着眼前一阵晕眩,身体不受控制的从椅子上跌到地上。 他的意识还没有完全消失,朦胧中看见设计者慢慢站起身,一瘸一拐的走出了房间,顺便也带走了台灯,房间里重新陷入了黑暗。 丁潜在黑暗中咬牙坚持了10分钟,或者更长一点儿,脑子渐渐觉得不那么晕眩了,四肢也恢复了力气,他扶着桌子一点点站起来。 周围静寂得可怕,他左右环视,只有他孤零零的一个人,连桌上也空空如也。刚才发生的一切回想起来如此不真实,只有那个白色的纸飞机,在黑暗中散发出微弱的苍白。 他拿起纸飞机想要往衣兜里揣,这才想起来自己现在只穿着一条内//裤。 他摸索着墙壁,好容易才绕出了迷宫般的厂房,从院墙的脚门钻出。外面依然是深夜。借着模糊的星光,他不顾一切的跑到高架桥下。看到自己tuo下的衣裤依然放在那儿,这才稍感放心。他顾不上想别的,以最快速度把衣服穿好,终于长出一口气,好像又变回了原先的自己。 回想起刚才的经历,丁潜恍然大悟。设计者逼他tuo光衣服,并不单纯是为了提防他,更深一层用意就是为了剥夺他的“自我身份”。 人是社会动物,“自我”指个体对自己存在状态的认知,是个体对其社会角色进行自我评价的结果,只要是生活在社会中的人,不管地位高低还是善恶美丑,对自我的认知无不来源于此。而羞//耻//感则是维护“自我身份”的重要因素。 强迫参与者tuo光衣服,让他们在极度羞//耻的状态下怀疑“自我”,从而在对峙中掌握绝对主动。即便是内心强大的丁潜也中招了,在忐忑不安中连自己的绝技都无法施展。 设计者对心理学的深刻领悟让丁潜倍感震惊。 第一次交锋,他完败。 第22章二次交锋(1) 面对如此强大的对手,他还想不出任何应对办法。 眼下,丁潜最想做的事就是赶紧从这个鬼地方离开。可问题是,他根本都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也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深更半夜,附近连个过路的人都没有。 刷——刷—— 正在丁潜满心沮丧,怀疑人生,猛然听到身后传来汽车的响声。 他回过头,看见一辆深红色的小轿车从远处开过来。 他惊喜不已,急忙拦住轿车,正想说话,司机从驾驶室里探头瞅了他一眼。“是你在这里等车吗?” “什么?!” “看来也没有别人,上车吧,你要去哪里?” 丁潜心头一动,忙问:“你这是出租车?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你到底上不上车?”司机不耐烦的说。 丁潜当然上,别说是黑车,就算是贼车他也上。 他拉开车门坐进了副驾驶,这次司机没有撵他到后面去。离近了,他偷眼打量司机,光头没戴帽子,也没戴眼镜,看着能有40出头,一脸横肉,长得挺凶,但感觉与载他过来的不是一个人,开的也不是一辆车。 “到哪儿?”司机问。 “建业区银城华府。”这是汪莲潇的家。 “去那么远?” “我家在那儿,能去吗?” “随便,反正你掏钱。140。” “嗯。” 司机不再多话,挂上车档,闷头开车,足足开了一个小时,丁潜透过车窗,终于认出了熟悉的路。这个司机也没有故意躲避路口的电子眼,一路飞驰,按照丁潜的要求把车开到了银城华府正门。 此时天边已经有点儿透亮了。 丁潜看了看手表,凌晨4点21分,一去一回折腾了4个小时,犹如刚刚做过一场噩梦,没有血腥暴力,却感到异常的疲倦压抑。 可想而知,那些被迫参与游戏的人要长期处于这样的精神状态,在这个绝望的游戏中,崩溃是或早或晚的事情。 他掏钱的功夫,顺便查看周围环境,并没有发现郭蓉蓉的身影。回想一下昨天晚上,她似乎也没有冒冒失失的跟踪他。幸亏没有,丁潜可不想把那段luo体穿裤头的经历跟别人分享。 不过他又有点儿怀疑,以这丫头的性格,真能老老实实待在屋里等他? 回到楼上,打开防盗门,发现郭蓉蓉果然不在,丁潜现在也懒得打听她干什么去了,他现在需要好好放松一下,先去浴室冲了一个热水澡,顺便刷刷牙,刮刮胡子。 洗漱完毕,他坐在客厅沙发上,从裤兜里掏出了那张已经压得皱巴巴的纸飞机,不禁觉得有些滑稽。 这家伙真的把这一切都当成一个游戏吗,竟然还给了丁潜下一次的见面时间,这是不是意味着,他也得绞尽脑汁去画迷宫画? 《罪爱》的音乐忽然响起。 有人给他打电话了。 丁潜拿起放在茶几上的手机一看,居然是郭蓉蓉打来的。 他接听,还没等问你在哪儿,郭蓉蓉那边已经抢先道:“你要不要来特案组一趟,我已经抓住了一个嫌疑人。” “嫌疑人?干什么的?” “就是开车载你回来的那个男人,他现在就在特案组。” 丁潜呼一下从沙发上坐起来,“你在什么地方抓的他,不会是就在小区正门吧?” “你是不是就以为只有你脖子上是脑袋,别人脖子上顶的是葫芦?我能有那么傻吗,我跟钟开和柳菲新藏在距离小区五百米开外守株待兔来着,就盯着前后门,一直没敢轻举妄动,等了好几个小时,发现有人开车把你送回来,我们暗中跟着那辆车过了好几条马路,才把他扣下。放心吧,就算他不是设计者,我们也没有暴露。” “那你昨天晚上有跟踪我吗?” “我在你离开20分钟后出的门,跟你走的不是一条路线,后来我也找到了那个建筑工地,我都看到你了,但我没敢靠太近,躲在很远的地方。后来我看见你上了一辆车,可惜距离太远看不清车牌。我便让钟开新锁定你的手机,可是没想到你的信号被屏蔽了,很难锁定。直到一个小时后,我们才重新收到你的手机信号,这次出现在了城北的重工业区,位置很偏僻。我们正商量准备赶过去呢,结果发现你的信号很快又开始移动了,好像是回来的方向,我们就提前蹲守在汪莲潇家附近,抓到这个开车的人。” “不是他。”丁潜说。 “不是他什么?” “我说,这前后开车接我的是两个人。” “两个人?你确定?”郭蓉蓉惊讶道。 “确定。送我去的人戴着帽子和墨镜,体格消瘦,听声音,年纪也就20多岁,开一辆灰色夏利。送我回来的人是一个中年的胖子,长相挺凶,脸上没有任何遮掩,开着一辆红色的捷达。” “我们截住的车就是红色捷达,嫌疑人应该就是你说的那个胖子。”说到这,郭蓉蓉略微停顿,似乎想到了什么,“难道自杀设计者不只有一个人?还是说他故布疑阵,隐藏在这两个人之中,对了,你见过设计者没有?” 丁潜当然见过,但又等于没见过。 他能描述的设计者就是一个身披白孝服,有着伽椰子面孔的女鬼。 这话当然不能跟郭蓉蓉说,诡异的梦魇已经把大家折腾够呛了,他再把自己看见的“女鬼”仔细描绘一番,那案子就不用破,大家直接去庙里拜菩萨得了。 “你们先审问,我随后就到。”丁潜放下电话,也没工夫儿打开纸飞机了,匆匆换上汪莲潇的外套,出了门。 还像上次那样,他先到《明星休闲》杂志社虚晃一枪,换一身装束从后门悄悄溜走,转几趟车,才到达刑事调查局。 郭蓉蓉他们正在审问那个出租车司机。 “怎么样?”丁潜把郭蓉蓉叫出审讯室,询问情况。 第22章二次交锋(2) (上一章做了修改,8.10) “已经查出这个人的个人信息了,他叫张全德,没有固定职业。曾因抢劫罪和寻衅滋事二进宫过。对于这起自杀案,他倒是全盘否认,说自己并不知道什么自杀游戏,也不认识戴恐怖面具的人。他只承认自己是一个出租车司机,可是却连营业执照都没有。” 面对狡猾的设计者,现在任何一条线索都不能轻易放弃,任何一个嫌疑人都不能轻易相信。 丁潜走进审讯室,看了一眼坐在钟开新对面被拷在椅子上的嫌疑人——40多岁,凶巴巴的一张胖脸。正是昨天晚上载他回来的那个人。 丁潜走到他面前,低头看着他,“你还认识我吧。” 男人抬起头,疑惑的打量打量丁潜。此时的丁潜已经不是汪莲潇的装扮,摘掉了眼镜,换回了自己的本来装束。男人忽然瞪大了眼珠,“你……你不是我昨天半夜拉过的那个人吗……你……你是警察?” 丁潜意味深长的笑笑,俯下身平视着男人的双眼,“张全德,我们昨天晚上都做过什么你不会忘记吧?” “我们……”张全德哭丧着脸,吞了口唾沫,“我开车从机械厂拉你回家,收了你140块钱,原来你们是在钓鱼啊……” “少扯淡。”钟开新高声怒喝,“抓你个开黑车的,还不值当我们动手。你以为就这事儿我们就会把你请到这儿来?” 只要嫌疑人不是贞子和伽椰子那样能从电视机或者被窝里爬出来,钟开新同学还是很有胆量的。 “我就是靠着开黑车拉脚弄点儿钱过活,没办法啊,刚出来,什么都不会,总得有条活路……” “少废话,我不听这个。” “哦,是,我那个捷达车还是一辆赃车,我手头钱儿紧,就图便宜买的,寻思走点儿偏远路段不会被警察发现……” “这个我也不听,刚才我问你什么了?” 张全德带着哭腔说:“你们刚才说的什么自杀游戏,戴面具什么的,我完全听不懂。是不是跟这辆赃车有关啊,那可不管我的事。” 丁潜这时候插言,“那你昨天晚上,为什么会开车经过那里?你怎么知道我在等车?” “不是你之前给我打电话,让我去那儿的吗?”张全德一脸的莫名其妙。 “我什么时候给你打过电话。胡说八道。” “我没胡说,昨天晚上7点多钟有人给我打电话,让我第二天3点15左右去‘旭阳机械厂’拉他。我当时心里还纳闷,两年前我二进宫的时候,那个机械厂就黄了,怎么大半夜的会有人去那个兔子不拉屎的地方……我没撒谎,各位警察老大,我手机上还有那个人的通话记录呢。不相信你们可以查。我说的句句属实。” …… 在张全德的手机里果然找到了那个电话号码,可是钟开新一查,这个电话卡是个黑卡,根本未经过实名认证,自然也就无从得知打电话人的身份。 这条路不通还有其他办法,钟开新想到通过移动通讯公司锁定该号码手机的位置,结果发现没有任何信号源,这只能说明一种情况——该手机的电池已经被卸下了。通讯公司唯一能做的就是圈定了该手机昨天晚上打电话时的位置是在建业区一公里的范围内。这个线索其实没有任何实际价值。一公里的范围,数万人的密度,如何查的过来。 “我看这个张全德贼眉鼠眼的,会不会是在故意耍我们。”钟开新说,“谁知道这个号码到底是不是个假号码,要我看或许根本就没有人给他打电话约车,全都是他顺口胡编的。” “你觉得呢,大叔。这次你亲眼见过设计者。你觉得他俩像同一个人吗?”郭蓉蓉问丁潜。 丁潜没有马上回答,若有所思的说道:“设计者具有十分惊人的记忆力,精通‘记忆之宫’速记法。他可以用一分钟就解决一副迷宫画,这是我亲眼所见,相当可怕……” 钟开新细思极恐,有点儿吃力的问:“丁医生,你不会是说那家伙跟我们不一样吧……” “是不太一样。昨天晚上把我都吓得不轻。” “啊!?” 看着钟开新惊悚的表情,郭蓉蓉也没比他好多少,两个人是想多了,丁潜笑笑,“但我没说他不是人,只不过不是一个普通人。这一点,我很肯定。” 钟开新和郭蓉蓉的表情这才稍有缓和。 丁潜继续说:“超长的记忆力其实是可以训练的,寻常人经过专门训练,也会取得惊人的飞跃,如果天赋够好,就会达到常人匪夷所思的程度,如同自杀设计者这样,利用超强的记忆能力将参与者玩//弄于股掌之间。但这一点还不是关键,他真正的可怕之处是在心理学领域的惊人成就。他所创造的自杀模型单纯从心理学的角度来评价,绝对是天才之作,而在我与他实际接触后才发现,他的心理应用手段远不止这些,可以说,整个游戏的全部过程就是一个系统的应用心理学临床试验,只不过,设计者没用来治病,而是用在了摧毁意志,诱导人自杀的邪路上。但就他本身的修为而言,他这不是普通人读几本心理书,靠着耍小聪明就能掌握的。这个人必然受过专业的高等的心理学教育。而张全德至多只能算是个狡猾的老油条,远远达不到设计者的能力。” “那他为什么会这么巧合的开车来接你?”郭蓉蓉提出了质疑。 “假设张全德没说谎,设计者真的提前给他打过电话,这个就能解释得通了。” “可是设计者怎么会提前预料到你在那个时候会在那里等车呢,他就算再厉害,也不能未卜先知吧。那他还是人吗?”最后一句无心之言,把郭蓉蓉自己又吓了一跳。 人对鬼有一种天然的恐惧,哪怕现实中人比鬼要坏的多。 第22章二次交锋(3) “你说的这个问题,我昨天坐张全德的车回来,想了一路。”丁潜说,“设计者并非未卜先知,但他也一样能做到,依靠的是他恐怖的计算能力。他把与我见面的每一个环节都考虑精准,连时间都在他的掌控之内,他因此才能‘预见’到短期内将要发生的每件事。顺便给我打辆车不算难事。” 郭蓉蓉听着有点儿玄乎,“设计者跟你互动是两个人的事情,他如何计算也无法预见到突发事情吧,难道你还能老老实实的推一下动一下吗?” “事实上就是如此。我完全是被他牵着鼻子走。他的每一个步骤都紧密衔接,巧妙利用心理学手段,把意外情况抑制到最低限度。” “巧妙利用心理学手段?怎么做?” 丁潜叹口气。他当然不能满足郭蓉蓉的好奇心,告诉她设计者一开始就逼着他tuo光衣服,在精神上完全把他给镇住了。 他说:“设计者生性谨慎,计算力尤其惊人。从参与者离开家到回家这段时间里的全部行动路线以及所要经历的所有环节都在他的计划之中。就像所有参与者在他眼中只是游戏中的一个角色而已,他事前已经为他们设计好了整个游戏过程。” 钟开新刚刚放松下来的神经马上又绷紧了,“照你这么说,咱们现在的鬼压床岂不是也在他的计算之中?他借用那些参与者的手把咱们也算计了,难不成他还想对咱们做什么?” “少瞎说了。”郭蓉蓉打断他,“设计者也不知道咱们是什么时候看的《完全自杀手册》,他也没跟咱们实际接触过。他就算再天才,也不可能全凭想象吧。” “那你说鬼压床这件事情又怎么解释?” “大叔不是说这个人精通心理学嘛,说不定他是用的什么心理学的手段呢。” “什么手段呢,我们跟他连面都没见过,难不成是用催眠?隔空催眠?”钟开新忽然想到了一个恐怖的名词,连忙问丁潜,“丁医生,你知道隔空催眠吗?” “我不知道。因为压根就没有‘隔空催眠’,这是你自己发明的。”丁潜无奈的说。 一直坐在旁边惜字如金的柳菲这时候开口道:“你们之前不是查过《完全自杀手册》的来源,说是一家的日本影视公司出版的吗?如果真有什么问题,岂不是很多人看完视频都要自杀了?” 她突然一句话让大家很惊讶。这个问题倒是谁都没想过。 郭蓉蓉想了想说:“我们是通过省厅的对外办事处跟这家公司联系上的,按他们的说法,《完全自杀手册》只不过是一种写实风格的另类恐怖片而已,纯粹的商业片。只不过,这部片子发行不长时间就被广播审核部门bpo限制发行。公司负责人的解释是因为视频内容过于极端,但没有具体解释过。难道说就是指能引起自杀这件事?” 钟开新说:“听你说的倒好像恐怖电影呢。该不会是这个影片真的很邪门能把人逼自杀吧,恰好被设计者知道了这件事,于是就利用这个影片来执行他的自杀游戏,要真是这样的话,可也够让人头痛的啊……” “现在的这些猜测都是杞人忧天。”柳菲说:“到底是影片本身的问题,还是设计者在影片里坐了什么手脚,我们现在谁都不知道。倒不如先找来原版的《自杀手册》比较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问题,然后在做下一步打算。” “好主意,我怎么没想到,”钟开新一拍大腿,感激的对柳菲说,“我就知道你舍不得让我去死。关键时刻一定想办法救我。” 柳菲别过头,懒得搭理他。 丁潜这时候说:“我倒是有一件事要请教柳医生。” 柳菲妙目流转,询问似的看着他。 “我跟设计者的首次碰面,虽然没能帮助你们抓住他,但也不是一点儿收获都没有。我发现这个人外貌有些特点。” “原来你看到他长相了,怎么不早说?”郭蓉蓉迫不及待的插嘴。 “我没有看到他的脸。他一直戴着伽椰子的面具……不过,我发现他的右腿有点儿跛,走路一瘸一瘸的。还有就是我跟这个人近距离接触时,闻到他身上有一股很奇特的味道。” “香水味?” “当然不是。应该说不是什么好闻的味道,怎么说呢,好像一股烂苹果的味道,还有点儿下水道散发出的那股刺鼻的腐烂味。我也想不明白他身上怎么会有这种味,难道是沾上什么脏东西了?所以想问问柳菲,你是医生,你怎么看?” 柳菲沉默了片刻说:“我觉得有可能是从嘴里散发出来的味道。” “哪有这么夸张的口臭。”郭蓉蓉忍不住又插了句话。 “其实不算是口臭。”柳菲说,“有一种特殊的病人会散发出烂苹果味和氨气味混合的味道。氨气味近似于下水道的臭味。这种病就是糖尿病。丁潜闻到臭味很像是酮症酸中毒的迹象,属于糖尿病最常见的急性并发症之一。当患者体内的胰岛素严重缺乏,会出现高血酮情况,当丙酮酸从肺里呼出就会带有这种独特的臭味。” “这种症状严重吗?”丁潜问。 “比较严重,通常只有中度到重度的糖尿病患者才会出现这种症状,是有可能致命的并发症。还有你说他跛脚走路。这很有可能也是糖尿病造成的。糖尿病可引起多种并发症,其中就包括下肢坏疽,严重的还会造成残疾。” 经过柳菲的解释,丁潜豁然开朗,眼中闪出光亮,“也就是说,设计者十有八九患有严重的糖尿病。我听说这种病发展到中晚期相当危险,患者的心脏、肾脏、脑部都可能出现病变,偏瘫、癫痫都是很容易出现的症状。” “是这样。”柳菲点点头。 “强弩之末。”丁潜冷笑,“总算找到他的弱点了,而且是最致命的弱点。” 第22章二次交锋(4) “你有对付他的办法了,大叔?”郭蓉蓉问。 “他约我下一次见面了。对我来说,这是更好的机会。”丁潜从裤兜里掏出一个折叠的纸飞机放在桌上。 “这是什么?” “设计者亲手交给我的,应该是下一次见面的要求,我还没来得及看。” 纸飞机看着不大,等郭蓉蓉小心翼翼的展开才发现原来是一张十六开大纸,她只看了一眼就不禁惊叹。 其他人的目光也都跟着落在了纸面上,看到整整一张纸上密密麻麻的打印着蝇头小字,有密集恐惧症的都会感到头皮发麻。 多半张纸写的是下一次见面的行走路线。还有见面时间,是在5天后的星期三,见面地点换成了江陵区青石公园后门外的一个垃圾桶。 郭蓉蓉说:“这个家伙既然这么自以为是,怎么从来都不找些好点儿的地方见面,不是工地的水泥搅拌机就是垃圾桶……” “不过他这次的风格倒是变了,”钟开新瞧着那张纸,“见面时间居然选在了下午6点,这不还是大白天吗?街上人来人往的,这次他怎么就不怕目击者了呢?” 丁潜也十分困惑,“你们谁去过青石公园,后门很偏僻吗?” 郭蓉蓉说:“我知道那地方,一点儿都不偏,还是主干道呢,附近地铁站和公交站、商场全都有。” 钟开新说:“不会是丁医生跟设计者见面时穿帮了,被人看出不是汪莲潇,所以才故意戏耍丁医生呢吧。” 丁潜摇摇头,“不会。我仔细研究过汪莲潇的长相,我戴上眼镜低着头跟他的外表其实蛮像的。当时房间光线阴暗,我装作惊慌,一直低着头没有跟设计者直视,我俩距离又很远,隔着一张长桌,他不可能看清我。何况,他给我这张纸是提前写好的,并没有临时改动的痕迹,说明他早就计划好了的。” 郭蓉蓉想了想,“也对,设计者一贯不按常理出牌,我们对他的套路摸得还不是特别清楚,谁又没给他规定必须半夜跟参与者见面。再说了,他又未必是自己亲自去,没准儿到时候又出什么幺儿子,找人把大叔弄到荒郊野外见面呢。现在我们该考虑的是下一次如何撒网把他兜住。” “我也同意郭蓉蓉的看法。”丁潜说,“第一次见面,我们对设计者毫不了解,怕打草惊蛇,没敢轻举妄动。第二次不一样了。我们对设计者有了更深入的认识,尤其是知道了他最致命的弱点——重度糖尿病。这就是隐藏在他身上的定时炸弹,他即便计算精准,行事周密,却唯独对这个定时炸弹无能为力。第二次会面,我就可以充分利用他的弱点,伺机行动,把他彻底击垮。” “你真这么有信心?”钟开新将信将疑,不禁看了一眼柳菲。 柳菲说:“中度到重度糖尿病已经开始出现明显的功能障碍,甚至器官衰竭。无论是心血管疾病,还是肾功能障碍都会让他的精力难以保持长时间高度集中,还要必须准时注射胰岛素和吃药来控制病情。也许正因为这个原因,他才对每一次与参与者的会面时间进行严格管控,一旦超时,他的病情就可能随时爆发。丁潜就是要针锋相对的拖住他,何况,他也擅长心理分析,还精通催眠术,正好能克制设计者。只要丁潜能打破设计者的管控时间,两人的形式就会马上出现逆转。” 柳菲何等冰雪聪明,已然洞悉了丁潜的计划。 丁潜笑着说:“不过在那之前,还需要做些前期准备工作,有点儿小忙请各位援援手。” “但说无妨,大叔。”郭蓉蓉早已摩拳擦掌了。 钟开新一想到该死的鬼压床有希望结束了,也跃跃欲试。 丁潜把那张纸推到三个人眼前,“设计者除了告诉我下次见面的地点和时间,还留下了一些提示,你们看看。” 在白纸的底端有一行话,字码比那些小字大几号,很醒目。 郭蓉蓉一边看着嘴里念出来,“漫画书封面硬币螺旋花纹笔小镜子……”她疑惑道,“这句话完全没有任何意思啊。” 钟开新聪明伶俐,“你拆开来读不就有意思了吗,漫画书封面……硬币……螺旋花纹……笔……小镜子……正好5个词,设计者很明显是想要指代什么。” “还是你聪明,”丁潜由衷夸奖,“其实这5个词也没有特别指代什么,你们忘了,那些参与者的迷宫画里面都要带一些图案的。我想设计者是希望我下次跟他见面,带给他的5张画里面就包含这几样图案。还有5天时间,我们大家一起努力,从录像里把这几样东西找出来,顺便再画几幅画应付一下,人多力量大,不算太麻烦……” “哎呀,”郭蓉蓉一拍脑门,“我怎么把关键事情给忘了,我得赶紧赶去‘旭阳机械厂’搜查一下现场,万一设计者留下什么痕迹呢,可不能马虎,你们先商量,我得忙去了,有什么事儿记得给我打电话啊……” 话没说完,人都跑没影了。 钟开新也恍然大悟似的,“我觉得还是尽量不让丁医生冒险去见设计者的好,我一定要再好好审审张全德,随便抓紧追查开车送丁医生去机械厂的那个人,他其实也很有嫌疑的,万一真是设计者呢……” 丁潜实在不能忍了,“我觉得你和郭蓉蓉这几天最好还是不要轻举妄动,以免打草惊蛇,把设计者吓跑了。” “对对,丁医生说得对,放心吧,我跟郭蓉蓉偷偷查,偷偷查哈。” 丁潜无奈的摇摇头,看见只有柳菲依然稳稳地坐在那里,心中十分感动,“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没想到最体谅我的还是柳医生啊。其实很简单,你帮我把《完全自杀手册》里面对应的那些东西找到就行了。他们说的‘鬼压床’都是假的,明显就是设计者搞鬼吓唬人的,不用放在心上。” 第23章车祸死(1) “没关系,我本来也太不相信这个。”关键时刻,柳菲倒是显得很善解人意。 钟开新都已经走到门口了,见状急忙退回来,好心好意劝柳菲,“你还别不信,小菲姐。这个《完全自杀手册》就是这么邪门儿。凡是看过的人都会出现那种古怪的症状。直到现在我们都还没找出梦魇的原因呢。你就算想帮丁医生,也得等我们跟日本的出品公司联系之后再说,我们先搞到他们的原版自杀手册,跟我们看到的比一比,看看是不是设计者做了手脚,还是其他原因。总之,在找到真相之前,我劝你还是不要轻举妄动。你知道,我最不希望你有任何危险,如果非要如此,我宁愿替你承担这一切。” 钟开新说到最后情真意切,眼含悲戚,暖男形象呼之欲出。 柳菲似乎也被感动了,看了看丁潜,无奈的说:“我又有什么办法。眼看着丁潜马上又要与设计者见面了,总得有人帮他。特案组里你们都有任务,只有我还闲着,不帮忙也说不过去吧。” “你怎么会闲着呢,你不是手头儿也有紧急事情吗?”钟开新使劲儿朝柳菲眨巴眼递眼色。 “哦。”柳菲似有所悟。 “什么紧急事情?”丁潜好奇的问。 柳菲看钟开新,钟开新努力思考,突然,脸色大变,全身触电般剧烈抽搐,接跟着就瘫软在地,五官扭曲。完全不是装的。 “他这是怎么了?”丁潜吓一大跳。 柳菲查看了一下,把钟开新搀扶起来,解释道:“这是尺神经临时性//功能障碍。” “没听过这种怪病呢,看着情况挺紧急啊,快带她去医院吧。”丁潜说。 柳菲于是把钟开新扶出了特案组办公室。钟开新还呲牙咧嘴,疼得直甩胳膊,“你就为了演个戏,也没必要把我弄得全身麻筋儿吧。” “要不怎么能叫临时性//功能障碍呢,我这人做事一向认真。”柳菲说。 “你还不如说重度麻筋儿呢,‘临时性//功能障碍’这个医学术语听着咋这么别扭呢。” …… …… 接下来的五天里,特案组所有人都投入到各自紧张的工作中。希望赶在丁潜与设计者的二次见面之前找出更多线索。 郭蓉蓉和柳菲主要负责调查“旭阳机械厂”。她们找到了丁潜与设计者见面的房间,除了看到丁潜口中描述的长桌和两把椅子,没找到任何其他线索。周围地区也打听过了,依然毫无所获。 钟开新那边千方百计的查到了送丁潜去机械厂的那辆灰色夏利轿车,得知车主叫郭涛,23岁,高中毕业,也是干开黑车的营生,个人履历上没有任何不良记录。钟开新不放心,派外线暗中跟踪他,但也没有发现可疑之处。 与此同时,他们还与《完全自杀手册》的原出版方取得联系,希望能获得一份原始影碟。日方没有拒绝,不过提出要走正规的法律渠道,这就需要一个麻烦冗长的过程。特案组只好答应。 丁潜这边则专心致志的模仿汪莲潇的风格绘制迷宫画,最烦人是需要先从《完全自杀手册》里找出设计者在说明里提到的5样东西…… 第二次见面的日期就在这样紧张又迫切的等待中悄然逼近。 …… …… “预计第10个自杀者 姓名:丁潜 职业:心理医生 自杀方式:车祸 复杂程度:复杂” 没人知道,在那个遮挡厚窗帘的漆黑房间里,恐怖的伽椰子在电脑上敲打出以上这段话时,是否已经凭靠他强大的计算力猜测出丁潜的计谋。又或者,骄傲狂妄的他万万想不到自己已在不知不觉间步入了丁潜的陷阱。 两个心理高手的第二次对决正在暴风雨之前的平静中酝酿。 …… …… 星期三。秋分第五日。 阵雨。 一早,丁潜在汪莲潇家中精心打扮了一番,只为了让自己看上去更像汪莲潇。设计者的第二次碰面选在白天,丁潜的外表便成了一大难题,稍有马虎就可能穿帮。为此,经验丰富的柳菲专程赶来给丁潜化妆。 画完妆,丁潜照镜子端详,还真别说,柳菲经验丰富,画风独特,给丁潜打扮的很像僵尸版的汪莲潇。 随后,丁潜就开着汪莲潇的车去杂志社上班了。 当然只是做给设计者看的,他走进中鼎商业大厦之后,并没有真去14楼的杂志社上班。而是虚晃一枪。找个隐蔽的地方待了多半天。 当他走出金鼎商业大厦,习惯的看了看手表,16:01。 距离见面刚好还有2个小时。 时间充足,丁潜从容不迫的按照设计者纸条上所写的路线出发了。 设计者不让他开自己的车,地铁又不够段,他只能坐公交车,走走停停大约1个小时之后,他下了公交车,找到青石公园,沿着公园又走了将近15分钟,来到了西门,也就是纸条里提到的后门。 诚如郭蓉蓉说的,这里一点儿都不偏僻,算不上热闹的商业区,可也是车来人往, 设计者居然安排在这里见面,又是在故弄玄虚吗? 丁潜站在公园后门外,四处张望,寻找垃圾桶。 纸条里只提到垃圾桶,并没有具体描述垃圾桶的外观和位置,结果丁潜一眼扫过,看见了3个垃圾桶,2个在不远处,还有1个在马路对面的公交车站旁边。附近两个垃圾桶是绿色圆形的,马路对面的是分类垃圾桶。 丁潜端详良久,也看不出设计者更偏爱哪一个。唯一的办法就是挨个儿垃圾桶检查一遍。 于是,外表看上去很年轻有为的丁潜开始很认真的翻弄起垃圾箱,所有的垃圾都捏着鼻子掏出来检查一遍,等他过马路检查对面的垃圾桶时,旁边一个等车的老太太实在看不下去了,语重心长的对丁潜说:“年轻人,我看你捡垃圾不得要领,那些饮料瓶子卖钱最多,你怎么都给扔了呢?” “……” 这时,丁潜在“不可回收”的桶里发现了一个大号的密封塑料袋,里面装着叠的整整齐齐的一套衣服。 第23章车祸死(2) 他心中一动,打开塑料袋掏出衣服,拎起来看看,是一套半新不旧的灰色工作服,衣服裤子全有,熨洗的很干净,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记号。他又翻了翻衣兜,在胸口衣兜里发现了一个纸条,上面打印着几个字—— “地铁站b口、2号线、华翔理工学院方向,换上衣服” 丁潜看了一眼马路对面,地铁b口其实就在青石公园西门不远处。毫无疑问,衣服和纸条都是设计者留给他的,在固定的指令中随意安插变数是设计者最喜欢的风格。 丁潜冷笑一声:“真能折腾。幸亏没被别人捡走……” 指点他的老太太不屑一顾的瞟了瞟他手里的衣服,“一件旧衣服能值几个钱,这孩子脑袋大得嘞……” 丁潜拿着衣服左右看了看,公交站的广告牌后面刚好紧挨着一堵围墙,他拎着衣服走到广告牌后面。按照设计者的要求换上那套衣服,一边暗自思索他的用意何在。通过上一次接触,他对设计者有了更深的认识,这家伙的每一步安排都有精确的目的性,既能充分操控参与者,又能处处给自己留退路,只要觉察到情况不妙,就会马上消失。 换好衣服的丁潜绕出公交车站,比起上一次让自己tuo得只剩下一条短裤,这次设计者还算给他留面子。站台上又多了几个等车的人,刚才那个老太太也还在,她瞥了丁潜一眼,表情微微疑惑,似乎觉得丁潜有些眼熟,但一时还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丁潜顿感诧异,只不过换一套衣服而已,居然能让刚刚见过面的人认不出他。 但他随即想到了原因。这不正是茶道中所谓的“一期一会”吗,我们每个人一生中实际见过的人要远远超过我们能记住的,绝大部分都从我们身边匆匆经过,我们甚至未曾留意他们的长相就在心中转瞬遗忘。从这个意义上说,我们每个人都是脸盲症。而真正我们记住的那些人少之又少,不管我们喜欢,抑或厌恶,他们都是对我们来说有意义的人,他们构成了我们的过去和现在,见证了我们成长和老去…… 丁潜穿着灰色的工作服穿过马路,走向地铁站,街上人来人往,他不知道自己现在这身打扮郭蓉蓉他们还能不能认出他。 现在正有不下5位便衣分散开隐藏在周围的行人中,随时准备接应丁潜,一旦发现可疑的人,他们马上就会采取行动。 但考虑到设计者过于狡猾,郭蓉蓉行动前三令五申,要求所有人不可擅自行动,必须统一听从指挥。 丁潜没戴微型对讲机,更不敢东张西望与郭蓉蓉他们联络,任何自作聪明都可能导致功亏一篑。他首先必须做足独立对抗设计者的准备。 沿着上百级台阶走下地铁入口,望着身边穿行不息的人流,丁潜猜想设计者或许就隐藏在他们中间,但每个匆匆而过的行人根本令人目不暇接。 丁潜看了看手表,17点40分。 纸条上的简短留言含义有些模糊,可分为两种解释—— 1、碰面地点就在华翔理工学院方向的月台区。 2、让丁潜乘坐2号线通往华翔理工学院方向的列车。 想到这里,丁潜不禁叹口气。这才充分体会到设计者的用意之深。 虽说这次选在了白天的闹市见面,设计者也没有像上次那样刻意防范他,但警方想抓住设计者依然困难重重。他这次反其道行之,利用下班高峰期的人流把自己巧妙的隐藏其中,而且又故意留下一个模棱两可的提示。在这个充满变量的犯罪计划中,现代化的监控系统和便衣警察几乎很难发挥应有的作用,设计者可以从容不迫的来去自如。 “有点儿意思。”丁潜不禁笑了。 想不到自己有幸跟这样强大的对手过招,对方的手段越强,反而越激起他的好胜心。 他倒要看看设计者能玩儿什么花样。 他来到自动售票机排队买了一张去华翔理工学院的单程车票,通过安检,刷卡走过闸机,乘滚梯下到2号线月台…… 这座月台是10年前建造的,两面通车,风格古朴巨大,穹拱结构的天花板离地十几米高,两侧有圆形巨柱支撑,很有大剧院的气派。此时,每个乘车位的黄线后都站满了等车的人。每隔三分钟就会有一列列车飞驰而来,下车的人与上车的人交汇成一团团漩涡,形形色色的人随波逐流,擦肩而过。 丁潜看了看表,18点整。 他人已经到了,设计者又在哪儿呢? 他扫视着通往华翔理工学院方向的月台区。在成百上千的人流中想找出一个与众不同的人简直势必登天,除非设计者还打扮成伽椰子的模样。不过丁潜估计他应该不能这么张扬。 丁潜看了几圈,等了几趟车,等车的人来来去去换了好几拨,他也没发现可疑的人。 看起来,设计者很可能采取了最稳妥的办法。当然就是在月台附近留下什么提示,把丁潜引到郊外,以设计者谨慎的性格,极有可能这么做。 丁潜按照自己的猜想走到通往华翔理工学院那一侧月台,逐一打量着每一个乘车位,大理石柱,垃圾桶,甚至连广告牌都没放过,希望能找出一些蛛丝马迹。 一连来回走了三遍,什么都没发现。 丁潜疑心渐生,按理说,设计者不应该在这个环节如此刁难他。难不成是郭蓉蓉他们不小心暴露了,把设计者吓跑了? 他反复琢磨着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突然,他停住了脚步。 似乎感觉有人在附近窥视自己。 这种感觉他刚才就有,只是还没有现在这么强烈。 他转身望去,却只看见上下车的人拥挤在一起,一张张陌生的脸孔都是面具,又有多少人知道那后面隐藏的究竟是什么。 下车的人逐渐离开,上车的人随车远去,月台上又恢复了短暂的空旷,还剩下寥寥几人没有上车。 丁潜的目光忽然落在了距离他5米开外的大理石柱上,粗大的石柱两三个人都抱不过来,从石柱边缘隐约露出了一个人的衣角和裤腿。 丁潜迈开大步,走过水泥柱,果然看见了一个人。 但这个人背对他。 从背影看是个男人,身材不高,稍微有点儿谢顶,乌黑的头发一丝不苟的从一侧梳到另一侧,把头顶盖住,腰板倒还笔直。感觉像是个中年人。他穿了一套深色呢子外套,配一条西服裤子,棕色皮鞋,外表并不出奇。放在人群里很难被注意。 第23章车祸死(3) 是他一直在暗中窥视自己吗? 丁潜又有些不太确信了。 他并没有见过设计者的真面目,他看到的只是身披孝服、鬼气森森的伽椰子。那张恐怖的鬼脸面具之后可以是任何一张脸。那套肥大的孝服也几乎能够包裹得下任何身材。 唯独从身高上看,这个男人与伽椰子相差无几。 丁潜走到男人身后,男人似乎还毫无觉察,他抬手拍拍男人肩膀。 男人的身子微微绷紧,缓缓转回身。 丁潜目不转睛的盯着男人的脸——宽额,短眉,凸眼,蒜鼻,厚嘴。安置在一张油光满面的白净面皮上。 丁潜呆呆的望着这张脸,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评价。 仅仅从他给人的第一印象来解读,面前这个男人只是一个生活优越,养尊处优的中年人。 除此之外呢?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 “你有什么事吗?”男人被丁潜盯着瞅的混不自在,不太客气的问了一句。 “哦,不好意思,我可能认错人了。”丁潜道歉。 男人不耐烦的嘟哝了一句,转身走开了。 丁潜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刚才还困惑的双眼忽然变得无比清晰,锐利。 尽管那个男人在有意控制自己的步伐,如果仔细观察,仍然能发现他走路别扭。他的左脚明显没有右脚灵便,走路微微颠簸,有些跛脚。 丁潜把刚才拍过男人肩膀的手放在鼻子下面嗅嗅,浓重的香水味依然难以掩盖那股烂苹果与氨水混合的臭味。 他浑身热血沸腾。 终于找到你了,设计者!!!! 从现在开始,这个游戏就不再按照你的设计进行了。 丁潜迈开脚步,紧紧跟住前面那个男人,绝对不能再让他溜掉了。 但在心中,他又不得不对这个天才充满敬佩。 这个总常喜欢人出人意料的家伙这一次又让丁潜大跌一回眼镜。他竟敢冒险跑到地铁站与他碰面。原本这也是一招险中求胜的妙招,地铁站众多的乘客就是设计者最好的掩护,又没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他完全可以来去自如。只可惜,他太低估丁潜,或者说是太低估汪莲潇。他没想到这一次与他交锋的对手不但洞悉了他的弱点,更具有惊人的观察力,他可以一目十行的看书,也能从千百人中挑出那个最与众不同的。 不过,此时此刻的丁潜却并不想当什么超级英雄,也不喜欢单挑,他只盼着郭蓉蓉他们尽快赶来包围设计者。 突然,男人走着走着停下了,似乎觉察到什么,警惕的往身后看了一眼。 丁潜急忙转身走向其他方向,借用其他乘客作掩护。等他再转回身,发现那个男人正一瘸一拐的往前跑,一边跑还一边tuo下外套。 不好! 丁潜暗叫一声,拔腿追赶,乘客们现在成了最大的障碍。丁潜必须全神贯注的盯住逃跑的男人,稍不留神就可能让他混进人群,从眼中溜掉。 丁潜知道,这是唯一能抓住设计者的机会,一旦让他逃了,就永远也别想再抓住他了。 他时不时的撞在别人身上,耳边传来各种惊呼和谩骂,他连一句解释的时间都没有,丝毫不敢停留,不顾一切的追赶罪犯。 那一刻,他都忘了自己的身份。 俨然自己就是一名真正的警探。 宋玉林不止一次对他说过,“小丁,比起做医生,做大学老师,我觉得的你更适合做警探。” 呜——呜——呜——呜—— 身后传来列车疾驰而来的呼啸声。 急着回家的下班族在乘车位挤挤攘攘,仿佛一团团准备渡河的蚁群。 丁潜万分焦急,他必须赶在列车停下之前抓住设计者,否则他说不定会混进人群上车逃走。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列车的灯光已经从隧道里射出,急速驶近月台。 突然! 前面那个狡猾的男人消失了。 丁潜的心咯噔一下。 怕什么来什么。 这家伙肯定是躲进等车的队伍里了。 丁潜跑到男人消失的地方,匆忙的在等车的人群中寻找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就在这时,从丁潜背对的大理石柱的后面探出一对阴险狠毒的眼珠。 那对眼珠死死的注视着丁潜,犹如洞穴里阴郁的毒蛇,等待着致命一击。 当列车以80千米的时速飞驰进站台—— 当丁潜正好走到身边没有人的地方—— 当呼啸的劲风让等车的人们纷纷后退—— 男人猛然冲出,冲向丁潜,丁潜感到不妙时,仅仅来得及转头看。 他看见那个男人已完全扭曲狰狞的脸孔。 那种超乎想象的恐怖比伽椰子的鬼脸更摄人心魄。 这个世上的恐怖无不产生于人。有多邪恶的心,就有多恐怖的鬼。 第23章车祸死(4) 砰—— 男人用尽全力撞在丁潜身上。 巨大的冲击把丁潜撞出黄线,直接跌出月台。 求生的本能让他下意识的伸出双臂,挂住了月台边缘,整个身体悬在了半空。 疾驰的列车眨眼间就冲到眼前,在钢铁巨兽面前,丁潜显得太过渺小脆弱。 月台上的人发出刺耳尖叫,眼看着一个大活人就要粉身碎骨。 千钧一发之时—— 一个矫健的身影极快无比的赶到。 双手抄住丁潜胳膊,借着冲刺之力顺势把丁潜从月台下拽上来,相差不到半秒,列车就从丁潜刚刚悬挂的地方飞驰而过。 丁潜和救他的人收势不住,一起摔倒在月台上。直到这时,众人才看清楚救人者竟是一个娇小清秀的女孩子。她柔弱的外表与刚才的英勇矫健大相径庭,令人难以置信。 “你没事儿吧?”郭蓉蓉充满关切的询问躺在地上的丁潜。 “还好,不过你确实挺沉的。” 郭蓉蓉这才意识到自己现在正骑在丁潜身上,小脸腾一下红到了耳根,连白皙的脖颈都晕上一层淡淡的红霞。 那个差点儿就把丁潜推下月台让地铁撞死的男人见势不妙,撒腿就跑。 郭蓉蓉怎么可能放过他,从丁潜身上跳起来,拔腿就追。一个冲刺撵到了男人身后,飞身跃起,把男人扑倒在地。 男人死命挣扎,丁潜跑上来帮着郭蓉蓉一起把他按住。 男人跟本无视郭蓉蓉,只顾歇斯底里的朝丁潜怒嚎,“你个狗/杂/种,王/八/蛋,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你有这么恨我吗?”丁潜直到此时才来得及露出微笑。 “你把我的一切都毁了。我完了,我彻底完了,呜呜呜……”男人狂怒的表情转瞬又变成绝望,大声嚎啕,痛哭不止。 他的哭泣没有一点儿演戏的成分,看起来真的很伤心。 没想到这个阴沉狡猾的设计者居然还有这么戏剧化的性格,丁潜带着嘲弄的口吻问他,“没看出来,你还挺任性的,难道只有让你把我推到地铁下撞死,你才会觉得高兴?” “是,一定要撞死你,碾死你,我才高兴,我才解恨……” 丁潜点点头,“平心而论,你这一次的计划是有点儿老套,也太冒险,才会被我识破的……而且你败露之后的行为实在不够绅士,你这个自诩天才,擅长诱导人自杀的家伙,最后居然变成一个简单粗鲁的暴徒。即便我真被车撞死了,你也还是要被警察抓到的。你说你是不是有失水准?” “你……你……”男人双眼翻白,气得休克过去。 化装成便衣的柳菲这时候已经赶过来,见到这个情景,马上给男人做急救。 “他怎么样?”郭蓉蓉问。 “是高血压犯了,糖尿病的并发症。暂时看着还不是太危险,我打电话叫救护车来。” 丁潜在旁边望着昏迷不醒的男人,不知为什么,眉头渐渐锁紧。 他近乎直觉的感觉到哪里不太对劲儿。 脑子里飞快闪过刚才发生的一切——设计者同归于尽的企图,歇斯底里的咒骂,痛哭流涕的哀嚎…… 与此同时,他用最凝练的词汇对设计者的性格做出概括——冒险,冲动,绝望…… 一个性格鲜明的人跃然眼前。再加上跛脚和体臭。这个一直以虚幻存在的设计者突然之间出现了如此多的特点,那也正是他的弱点所在。 丁潜心头巨震,仿佛一道闪电穿透乌云照亮了夜空。 他伪装汪莲潇的冒险经历瞬间被打碎,重组,形成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假设。 “你发什么呆啊,大叔?”郭蓉蓉用力推醒他,“都喊你两遍了,刚才吓掉魂儿了啊。” 丁潜无甚反应,只是喃喃道:“最冒险的其实才是最谨慎的。” “你说什么呢?”郭蓉蓉莫名其妙。 “设计者敢把我约到这里来就是因为我们没有人认识他。” “那对啊。要不是他想袭击你,我们可能还找不出他呢。” “你说的对。地铁站里这么多人,每一个都可能是设计者,因为根本就没人见过他,甚至连他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只要他不想主动暴露,就算他站在面前,我们也发现不了他。所以他才敢冒险,那恰恰是他最谨慎的隐藏方式。” “你到底想说什么?” 丁潜没再说话,目光突然笔直的射向前方。 就在距离他十米开外的大理石柱旁,有一个五六岁大的小女孩拿着一个糖葫芦形的雪糕舔着玩儿,旁边蹲着好像她爷爷的老头儿,正用湿巾细心的把滴到女孩衣服上的奶油擦掉。 似乎觉察到丁潜在盯着他们看,小女孩的爷爷扭头看了丁潜一眼,又把头转过去,继续给孙女擦衣服。 丁潜走向那对祖孙,距离他们3米的位置站住了。 小女孩扬起小脸天真的望着面前这位高大的叔叔,冰棍上又有一块奶油掉下去。 老头儿直起腰,仔细看没有那么老,50左右岁,两鬓斑白,五官端正,衣着朴素干净。 他很有涵养朝丁潜笑笑,充满慈爱的看着小女孩,摩挲着她的小脑袋,“她是我孙女,今年6岁。” “我知道,我看的不是你孙女。”丁潜说。 “哦?”老头儿愣了愣,“我不认识你。” “我也不认识你。” “……” “你知道为什么这么多人,我找你说话吗?” 老头儿摇头。 “你刚才光顾着看我们警察抓人了,你孙女的冰棍滴了一身,你却只擦一个地方。” “哦,谢谢。”老头儿恍然,用湿巾继续给女孩查衣服上的污渍。 丁潜望着他,缓缓道:“其实我不是警察,我是一名心理医生。我恰好也擅长微表情测谎。 老头拿湿巾的手忽然僵住了。 “你现在虽然故意不想看我,但我能从你细微的肢体语言中看出你的惊讶,掩饰和焦虑。你精通心理学,记忆力惊人,计算缜密,但显然,你不太擅长撒谎。也许只有在戴上面具的情况下,你才能发挥自如。” 第23章车祸死(5) 老人转回身,静静的望着丁潜,似乎想通过他脸上的表情研究出什么。 “你是怎么会怀疑到我的?”老人缓缓开口。 “因为我发现那个要把我推下月台的人并不是自杀设计者。” “自杀设计者……这个名字听上去挺有意思。”老人饶有兴趣的品评着,顿了顿,又问丁潜,“你怎么发现他不是,他差一点儿就杀了你。” “是,就差那么一点点。”丁潜承认,“但是他用的却不是自杀设计者的手段。设计者故意隐藏自己的一切特征,而他无论是身体还是性格上,却漏洞百出。设计者不会犯这么愚蠢的错误。” “这么说,你对设计者很了解……”老人眯缝起眼睛。 “碰巧我是心理医生,对他的手段了解的更深入一些——先选择好游戏参与者,强迫他们在高度紧张的状态下画迷宫画,并不断观看《完全自杀手册》,其实是利用了‘巴甫洛夫条件反射’与‘习得性无助’两种实验组合成的一个自杀模型。” “说的好,然后呢?” “设计者就是通过这种高超的心理学手段诱导被害人自杀,把谋杀转变为自杀。这样做的最大好处就是可以完美的隐藏自己,但由于自杀游戏本身设计的需要,设计者需要与被害人直接接触,以便于控制,反过来说也很冒险,必须提防被害人可能采取任何反抗。因此,设计者采取了一系列谨慎周密手段,其中就包括掩饰自己一切可识别的特征,让那些参与者只能见到一个戴着恐怖面具莫测高深的鬼魅。而对于自杀者之外的人来说,你几乎成功的把自己塑造成了一个近似乎虚幻存在。不过,在你与我假扮的汪莲潇接触时,你却暴露出了一些特点——跛脚走路,明显的体臭,甚至你可能还弓腿走路,保持跟那个男人相近的身高。我虽然看不到你的长相,却牢牢记住了你的身体特点。在当时,并没有引起我的怀疑,直到现在我才明白,这其实是你故意布置的圈套,你早就识破了我是假汪莲潇,你不动声色,将计就计,有意露出破绽,让我误以为设计者患有重度糖尿病。接下来第二次见面,你把见面地点选在了下班高峰期的地铁站,看似冒险至极,其实你自己一点儿都不担心,因为你把我们警方的视线全部转移到了‘假设计者’身上。这才符合你一贯谨慎狡猾的风格。虽然不是一起自杀,但这个借刀杀人的计谋比你之前设计的自杀更加巧妙。” 老人面露红光,似乎觉得丁潜在夸赞他,微笑道:“这么说,你都看明白了?” “大部分吧。我猜那个患糖尿病的男人其实是你控制的另外一个游戏参与者对吗?” “有点儿意思,继续。” “你故意伪装出他有跛脚和体臭的特点迷惑我,所以我来到地铁站之后,才能在人群中立刻认出了他。反过来说,你肯定也对他施展了同样的手段,故意在他面前暴露出一些我的特征,让他误以为我是自杀设计者。譬如说,你之前跟他见面,穿得就是我现在身上这套衣服,你个头也不矮,伪装我的身高不算困难,或许还有其他一些特征。然后,你也约这个男人在这里与你见面,这样一来,我们两个被蒙在鼓里的参与者按照你的游戏设计,同时在这个地铁站相遇了。我们认得彼此的特征,想找到对方是早晚的事情,最有意思是,我们两个都误以为对方是自杀设计者,就在误会中开始了对决,而你只要领着孩子站在一旁静静的欣赏你的游戏成果就ok了。” “……”老人笑而不语。 “但我还有个疑问。那个男人要杀我,这也在你计划之中吗?” “是。” “你怎么做到的?” “我先让他恨你。” “恨我!?” “你知道他叫什么,是干什么的吗?” “……” “他叫刘锡全,轩武区安监局的副局长,有权有利,有社会地位。就是这样一个人却有一样特殊的兴趣爱好——挤地铁。放着单位配给的轿车不用,偏要挤地铁上下班。你觉得奇不奇怪?” 丁潜回头看了一眼躺在远处依然昏迷的男人,“听上去蛮好,这样当官的可不多见啊。” “是啊,听上去是蛮好。如果他挤地铁光是因为廉洁倒还好说,但他的兴趣可不在于此。”老人说到这里,显出了几分嘲讽之意。“他还很喜欢趁着拥挤的时候凑到小姑娘身旁揩点儿油,看到穿短裙的,还喜欢用手机偷偷拍人家的裙//下风光。” “你怎么知道?” “如果我不知道,用怎么能控制他呢?” “……” “我略施小计弄到了刘锡全的手机,还跟踪他,给他在地铁里咸猪手时拍了照片。有了这些把柄,我让他参加我的自杀游戏,他怎么敢不听,而且他还幻想着能赢我,赎回他的手机。和照片。只不过我对待他的策略与对别人稍有不同。我对待其他人,他们的把柄只是我利用的工具,但我从来没有真正的曝光过。不过对刘锡全不一样。我把他那些见不得人的秘密邮寄到了他单位和纪委那里。他现在已经被停职,好像他老婆也要跟他离婚,我估计着他这后半生是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丁潜感叹:“他肯定恨透我了,难怪非要把我弄死不可呢。” “而且我也想到他会把你推下月台,让列车撞死,这本来就是为你设计的自杀方式。只是你太强了,想让你自杀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我时间有限,只好借刀杀人,勉强也能凑数。” 丁潜一激灵,打个寒噤。“你怎么做到的?” “你不是说我利用心理学杀人吗,难道还没有想到原因?”老人用好胜的目光瞧着丁潜。 第23章车祸死(6) 丁潜略一思索,恍然大悟,“你让刘锡全身败名裂,他早有杀你报复之心,却苦于法联系到你。你在这个时候约他到地铁站见面,无疑是在给他机会,他来之前就已经在计划如何杀死你了。而‘地铁站’这个地方本身就会让他不自然的联想到《完全自杀手册》里的撞车自杀,里面刚好有介绍过卧轨自杀。但是地铁站有安检,想带凶器进入并不容易,何况刘锡全只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安监局长,你真给他一把刀,他也没胆量往人身上捅。算来算去,没有比把人推下月台让车撞死更解恨,更有把握的杀人方式了。” “你说对了。用一句最普通的心理学术语来概括,那就是‘心理暗示’。大概连没学过心理学的人都听说过。但却没有多少人知道,这个名词里面蕴含着多么强大的力量。其实不管是‘巴甫洛夫条件反射’还是‘习得性无助’,我利用这些手段把参与者逼到绝望,而最终把他们推向自杀那一步的却是埋藏在他们心里的暗示。我强迫他们反复观看《完全自杀手册》,连一个细节都不漏过,每一遍对他们来说都是一次心理暗示,伴随着他们情绪的逐步沮丧直到绝望,这些自杀的暗示都在潜移默化的影响着他们,直到最后被完全接受。” “听上去有点儿不可思议。” “是不可思议。但事实上,我们人脑的认知和判断力就是这样容易被各种各样的东西影响。就像我们最常见的电视广告。” “电视广告属于‘清醒暗示’吧。” “不错,就是‘清醒暗示’,哪怕你对这个广告一丁点儿都不感兴趣,但如果它整天播放,你为了看电视剧不得不反复观看。到最后,它还是会对你的行为产生潜移默化的影响,促使你去尝试广告里提到的商品。这些人自杀其实也是相同的道理。” 丁潜点了点头,“我懂了。但又不全懂。” “哦?” “你的动机是什么?” “你猜不到?” “我知道,你选的这些参与者都是一年前参加过一期《梦可访谈》综艺节目的观众。但我始终不能确定设计自杀游戏的动机,也许只是一个犯罪天才在某一天随便翻看《明星休闲周刊》,无意中恰好翻到了报道《梦可访谈》那一页,看到了那张照片就突如其来的萌发了犯罪念头。或者是歌手安琪的一个变tai粉丝,想要透过扭曲的方式表达自己对安琪的喜爱,诸如此类的推测有很多,直到……我亲眼见到设计者本人,我才意识到,这起连环自杀案并不是一起随心所欲的犯罪,它背后肯定有故事……” 丁潜注视着设计者皱纹深刻的脸,还有那双灰暗深沉的老眼。 “……”老人罕见的沉默了。 “为什么要这么做?用这种方法杀死247个人,或者还要加上主持人和嘉宾,那就是249个人,让这么多人都自杀,听上去太荒唐了。” “不是249个,是248个。”老人缓缓开口。 “你要放过谁?蒋雨馨吗?”丁潜望着老人,似懂非懂,“你是蒋雨馨的粉丝?” “谈不上粉丝,我只是要让伤害她的人付出代价。” “伤害她的人……你是指何梦珂利用那次访谈曝光蒋雨馨童年遭人诱jian?” “为了吸引眼球,提高收视率,不惜把别人的隐私扒出来大肆炒作,这样无耻卑鄙的人理所当然受到相应的惩罚。” “我还是不明白。按你这么说,你报复的人只应该是何梦珂一个人,跟那些观众有什么关系?他们都是无辜的人呐。” “无辜?”老人冷笑一声,“网上铺天盖地都在谈论蒋雨馨当初如何遭人诱jian,光靠一个不太出名访谈节目何至于造成这么大影响?所以,原因只能有一个——那天所有在演播室参加节目的人全都是始作俑者。每个人都四处传讲,一传十十传百,到最后才会造成雪崩式的轰动。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恶语伤人是不犯法的谋杀。” “即便如此,你何必非用这种极端的方式把他们逼死。” “其实逼死他们的不是我,是他们自己。我只要证明一个道理——我们每个人都有不可告人的隐私。那些拿别人的隐私随意调侃,肆意诋毁别人人格的人们,其实你们自己又何尝没有污点?人类本身就是社会动物,每个人都把自己的外表伪装的光鲜亮丽,又有多少人能真正能反思那个充满纠结矛盾的真实自己呢。遗憾的是,我们大多数人都喜欢充当绿茶biao的角色,打着伪道德的旗号,只知道墙倒众人推,言语刻薄的贬低别人。当他们忘记了宽容,那就由我来提醒他们,把他们每一个人的污点都剜出来,只要掌握了这个,他们就像狗一样顺从。为了不让我把他们的隐私曝光,他们用尽一切解数想要在自杀游戏中战胜我……” “你等一下,我忽然有一个问题。参与者每次画的迷宫画都那么复杂,你怎么能保证每一次都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解开迷宫,难道你就没输过?” 老人得意的笑了,“你听说过‘记忆之宫’吗?” “我知道,那是一种利用联想的超级记忆法。” “因为我是记忆之宫的高手,我首先就有着超强的方位分析能力,再说迷宫画本身是存在缺陷的。表面上看十分复杂,其实对于‘擅长记忆之宫’的人来说,十分简单,只是普通人看不出来罢了。但其实这都不是关键,我并没有从来没有用枪逼着他们画,是他们自愿的……” 丁潜似有所悟,“我明白了,你说的也对。这些自杀者说到底还是被自己逼死的。他们怕污点被曝光,只能拼命的配合你,而你的自杀游戏恰恰能把他们焦躁压抑的心态放大,最终他们或早或晚把自己逼到绝望。” 第23章车祸死(7) (上一章作了修改,8.21) “所以,不管是248个人,还是2480个人,数字都是虚的。只要给我足够的时间,让我了解他们,我就能找出他们的弱点。每个人都不是清白的。就连你也不例外。”老人看着丁潜,眼神变得意味深长。 在他安静的目光中,丁潜有种不安的感觉,仿佛隐藏在心底的某样东西被掏了出来。 他反问老人,“那你呢,你有没有弱点?” “有。” “是什么?” 老人缓缓摇头,低头看了看小孙女,露出满脸的慈爱,“我还并不想被这个社会抛弃,我有自己家庭和亲人,我有自己还算不错的社会身份。我还不想改变它。” “你的意思是,你不认罪……”丁潜瞳孔微微缩紧。 “你可以把我刚才说的那番话当成是一个糟老头子的胡言乱语,不用放在心上,至于我,你们也不用费力去调查了,我保证你们白费力气。如果真要抓凶手交差。你们不是已经抓住了吗。”老头扬扬下巴,指着还未苏醒过来的刘锡全,“好了,我不跟你聊了,我得带孙女回家吃饭了。” 老人低头问小女孩,“乐乐,你晚饭想吃什么?” “冰激凌。” “那是零食,吃饭想吃什么?” 老人一边说着一边拉着小女孩转身就走,好像完全忘了刚才跟丁潜说过什么。 丁潜惊讶得有点儿发呆。 他完全没有想到,这个老人变脸比翻书还快,说过的话转眼之间就不认账了。 他仔细想想,也确实没有抓住对方任何漏洞。他的跛脚和体臭是装的,长相没人看到,说话声音也伪造的,至于其他的证据更是从来没有,甚至连目击者都没有过。 这样一个人,他凭什么证明他就是自杀设计者? “喂,大叔,你还真有闲心,聊这么半天聊什么呢,这么起劲儿?”郭蓉蓉这时候走到丁潜身边大喇喇的说道,她当然也看到了那对祖孙,却丝毫没有怀疑他们。 不只是郭蓉蓉,几乎所有警员都以为丁潜在和一个带着孙女遛弯的老头儿闲聊几句,所有人都不觉得这个其貌不扬的老人有任何威胁,因此谁都没有过来问一句。 这让丁潜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他还从来没见过如此不像谋杀的谋杀。 他也从来没见过如此不像罪犯的罪犯。 丁潜抬手指指老人,“他……就是自杀设计者。” 郭蓉呆愣了好几秒,紧跟着差点儿跳起来,“你是说跟你聊天那个老头儿?你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呢吧?” “信不信随你。” 郭蓉蓉犹豫了一下,快走几步,赶在老人马上要上地铁之前把他截住了。 老人一脸不解的望着郭蓉蓉。连他的小孙女也张着懵懂的黑眼睛一起望着郭蓉蓉。 郭蓉蓉嫉恶如仇,从来抓的都是狡猾奸诈的罪犯,突然面对这样一对普普通通的爷孙,自己都有点儿心虚,尽量客气的说道:“你们好,我是警察。” 老人也很客气,“你好,警察同志,有什么事情吗?” “我……我想……”郭蓉蓉暗中想着如何措辞。 “我们想请老人家跟我们一起去接受调查。”丁潜这时候走到了郭蓉蓉身边。 “接受什么调查?”老人装得一无所知。 “你就把刚才跟我说过的话再跟警察说一遍。”丁潜说。 老人木讷的望着丁潜,就像没听明白他在说什么。 “我在问你话呢,老人家,装傻可不是一个好办法。我告诉过你,我擅长微表情测谎,必要时还可以用测谎仪。” “搞不懂你在说什么,真是个怪人。”老人不满的嚷嚷起来,“咱俩刚才不就闲聊几句吗,你问我看没看到被警察抓住的那个男的什么时候进来的,都干了什么。你还跟我聊了一堆家常里短。这有什么好说的,现在你又把警察叫来抓我一个老头子,你神经病啊你,把我抓走了,送我孙女回家啊?” 郭蓉蓉差点儿笑场,只好假装咳嗽,一边看丁潜怎么办。 丁潜也没想到情况突然变得这么麻烦,这老头的说谎水平提高的不是一星半点,简直跟刚才判若两人,表情控制的连丁潜都看不大出破绽,更别说郭蓉蓉了。而且这套谎话编的合情合理,看似蠢笨,实则大巧若拙,能让人本能的对他放松警惕。 丁潜心里还有另外一层顾虑。非常时刻,强行逮捕老人调查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想到设计者的手段,他不禁担心,万一之后没有查出犯罪证据怎么办?吞下去的骨头吐出来难,这件事一旦变成了大乌龙,对于特案组这样原本就引人注目的部门来说,不但威信扫地,搞不好会成为外界的笑柄。 此时,他们的谈话已经吸引了周围人的注意,不少人歪着脑袋好奇的打量他们,还有人摸摸索索的似乎想要掏手机。 丁潜灵机一动,语气也变得很和气,“老人家你不用担心,只是例行公事的问话,我们没把你当嫌疑人。” “例行公事问话还用带我去公安局,那么多人都看见刚才发生的事了,你们凭什么非要带我一个人走,是不是欺负我老头子啊?”老人越说越气,脸胀通红,浑身都在哆嗦。 郭蓉蓉暗中捅捅丁潜,小声说:“你想怎么办快点儿拿主意,周围的人越聚越多,拖得越久越不好办。” 丁潜没没有任何反应,他只是静静的凝视老人。 关键时刻,还得眼术!! 只要能出其不意的催眠老人,逼他主动认罪,情况就对他们有利了。但丁潜极少在这样的公开场合使用催眠术,情况特殊也只好冒险一试。 就在老人不经意抬眼的一刹那,他的目光猝不及防的抓住了老人的目光。 第23章车祸死(8) 但老人的目光随即就像一条滑不留手的泥鳅,滑向了别处。 丁潜心一沉,随即想到自己假扮汪莲潇与设计者第一次碰面的经历,他曾尝试过使用眼术,但由于对方戴着面具,他没法准确抓住对方的眼睛,导致失手。事后他一直以为这仅仅是一个意外。直到今天他才明白,对方早已处处提防他了。 老人依旧一副浑然不知的样子,只在嘴角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丁潜第一次产生如此强烈的挫败感。他遇到了一个心理高手,比他更强大的高手! 他紧紧利用人性的弱点和心理暗示就能随心所欲的控制人心,这是丁潜都无法做到的。 然而,老人脸上微笑也只停留了片刻,突然之间,他做出了一个谁都意想不到的举动—— 逃跑! 他忽然拔腿就跑,惊慌失措,不顾一切的飞跑。 把丁潜和郭蓉蓉都惊呆了。 反倒是郭蓉蓉反应最快,急忙随后紧追。在郭蓉蓉之后是丁潜。 谁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直到看见老人的小孙女独自蹲在远处空无一人的月台边,探出小身子,好奇的望着下面长长的铁轨,他们这才惊觉发生了什么。 就在老人和丁潜暗中较力之时,谁都没有注意那个小女孩偷偷溜走了。 或许这个世界上也只有天真烂漫的孩子是没有弱点的。所以他们无所顾忌,以为世界上的一切都是美好的。 老人一边往女孩身边跑,一边声嘶力竭的呼喊着孙女的小名。 女孩转回头,不知所措的望着爷爷吓人的样子,完全吓傻在那里。 又一辆列车准点进站,呼啸从女孩身后飞驰而来,尽管司机已经刹车,巨大的惯性依然带着沉重的车厢碾压过去…… 不少人别过头,不敢再看。但他们想象中的那一幕并没有发生。 列车没有压到小女孩。因为爷爷及时把她推开了。 可是老人用力过猛,滑倒在地,双腿已经被列车无情的碾过,他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列车完全停下时,老人已经被夹在了车厢和月台之间,奄奄一息,几近昏厥。 “能不能救他?”丁潜问柳菲。 柳菲看了一眼老人的伤势,无奈的摇头,“动脉都断了,我只能尽量给他双腿止血,其实用处不大……” 这时,老人挣扎着用双手支撑起半截身体,用恳求的口吻对警察们说:“麻烦你们,警察同志……把我孙女带走,别吓到她。” 他的目光又转向丁潜,忽然之间变得格外清晰,明亮。“你叫什么?” “丁潜。” “好,丁医生……麻烦你,让他们不要再救我了……其实这样的结局,对我来说再好不过……完美的自杀游戏,拷问所有虚伪的灵魂,谁都不能逃脱……”剧烈的疼痛和满足感在老人脸上构成了难以描绘的神情。 “你什么意思?”丁潜半蹲在他面前,望着濒死的老人。“你是说你也有污点?” “这么多年我只愧对一个人……从今天起我都还她了……” “你愧对谁?” 老人的目光渐渐熄灭,含糊不清的吐出三个字,“蒋……雨……馨……” 丁潜一时无言,似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 老人终于支撑不住,瘫软在月台上,圆睁着凝固的双眼,竟还带着解脱的笑意。 钟开新这时焦急的跑过来,问:“丁医生,梦魇怎么破,你现在知道吗?” 丁潜摇摇头。 钟开新急忙用力摇晃已经停止呼吸的老人,“醒醒,你还不能死,梦魇怎么破,那些该死的声音怎么弄没,你快说啊——” 不知情的人都以为他疯了,只有郭蓉蓉和丁潜心里清楚,那无休无止诅咒般的梦魇有多可怕。一旦设计者死了,可能就永远无法解除这个诅咒了。 老人冰冷的尸体竟突然又说话了,倒把钟开新下了一跳。 他说:“即使设计者死了,自杀也不会停止。” 这是他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 …… jumping撞车 痛苦指数:3 麻烦指数:1 死状指数:5 牵连指数:5 冲击指数:5 致死指数:5 尸体会撞的血肉模糊,火车停驶会造成很大的妨碍。不过这个方法在决心想死的时候,确实可以死亡,所以越来越受欢迎。 拖著极端疲劳的身子离开公司或学校,只要想到明天,心情就格外沈重。这时你站到了月台上,不愿再想以后的事了,真想在这里做个轮下鬼把一切都结束掉……脑海中产生这样想法的人该是不少。明明知道将把凄惨的尸体暴露在人们面前,但撞车而死的人却不断出现,恐怕是这种方法对冲动的自杀欲望是再合适不过的缘故。提到撞车自杀,最简便的就是铁路自杀,其次就是在马路上撞卡车了。不过根据统计,除跳海、跳湖以外,90%以上不是撞一般车辆而是撞火车。其中,不在车站而在铁路上卧轨的居多。铁路卧轨要比一般撞车多,可能是因为这种方法的“致死率”高的缘故,与上吊、跳楼一样是必死无疑的手段。要想撞车而死,那就毫不迟疑地去撞车吧! 确实立刻死亡! 一开始就横卧轨道的话,凡是横在轨道上的头、腹、胸、手脚某部分都会被辗断,只要胸部和头部被辗断就会当场即死亡。如果衣服被车辆钩住的话,会被拖上十多公尺,然后身体多次翻滚而各部分也被多次辗过,粉碎的尸体散见在数百公尺内。从月台跳下或从平交道口闯入时,多半会出现这种情况。火车的动能极大,有时鞋子或皮包会碰到在月台上的人,该情况显示人已死亡了。 尸体情况——血肉横飞 在所有的自杀手段中这是最惨的一种,对此应有心理准备。不过,不在车站或平交道口撞车,尸体是不会被一般乘客和看热闹的人看到的。被撞飞出去的尸体,有时表面上也没有什么损伤。这种场合,内脏的破坏却很厉害。车站工作人员很快就会处理好尸体,把周围洗刷干净,但往往经过三十分钟却还找不到被压断的手或脖子。曾有位自杀者的脸部贴到货车上,行驶了900公里后才被发现。还有的虽然尸体运走了,火车也恢复行驶了,但零碎的东西散见各处,枕木和铺路道上依然血迹斑斑,留下凄惨的痕迹。在车站区以外的地方卧轨压死的话,较不会留下被压成两、三段的尸体。总之,对想完完整整死的人来说,这是绝对不适合的方法。 第24章瞬时记忆(1) …… 以上那段关于撞车的自杀说明是警方在老人衣兜里发现的一张纸条上写的。 没人知道这张离奇的纸条究竟是写给丁潜的,还是写给老人自己的。 …… …… 一周后。 刑事调查局,特案组。 “那个老人的身份已经查明了。”郭蓉蓉一有消息就通知丁潜过来,“他叫高星,刚刚退休,之前一直是中学的心理教师。够逼格吧,一个中学心理教师就敢跟你叫号了。” “别说没用的,你们有查过他家吗?”丁潜问。 “查过,昨天查了一整天,可是没有什么进展,不,应该说一点儿线索都没有。”郭蓉蓉无奈道,“我们现在除了你这个证人之外,再就没有丝毫能证明他是自杀设计者的实际线索了。” 丁潜默然良久,不免有些沮丧。 老人曾经警告过他,不用费力去调查,保证他们白费力气。看来他果然没有食言。他最大的本事就是隐藏自己,不让自己与自杀案之间有任何能够联系在一起的线索。而自杀游戏那些一环套一环的复杂设计全部被保存在他脑子里,当这台超级电脑报废了,一切线索也就统统消失了。 面对这样的犯罪天才,丁潜只能甘拜下风。 郭蓉蓉见丁潜郁郁寡欢,说道:“但也不是一点收获都没有。你知道他在哪个中学当老师吗?平江第十二中学……” “平江十二中学?!” “嗯,是不是听着耳熟,不错,就是蒋雨馨当年念书的那所学校。挺巧吧。” “……” “我特意打听过高星的为人,没想到老师和学生对他的评价都不错,说他学问深厚,为人又和气,谁有什么困难他都愿意帮助。” “他会演奏乐器吗?” “那倒没听说过,好像是不会吧……怎么,你想到了那个传闻?” “……” 两个人正说着,钟开新神色异样的走过来,打断了他们说话,“真该死,那老头的话居然成真了。怎么会有这么邪门的事情。” “到底怎么了?”郭蓉蓉问。 “你还不知道吗,又有人自杀了。设计者临死前就跟我说过,即使设计者死了,自杀也不会停止。还真让他预测准了。” “谁死了?” “何梦珂。” 郭蓉蓉和丁潜心头巨震。头些天看见还气场十足的一个女人怎么说自杀就自杀了。听着太不可思议了。 郭蓉蓉忙问:“你确定她是自杀?” “当然了。我倒希望是谋杀,现在设计者都死多少天了,她怎么还会自杀。难道真是被下了咒?” “别乱说,她怎么死的?” “今天早上有人在水上公园的湖中发现了一具浮尸,把尸体打捞上来之后,有人认出死者就是电视台主持人何梦珂。后来尸体被送到了附近的公安分局,要进行尸检,初步认定是自杀。” “……” …… …… 半小时后。 特案组一行人见到了何梦珂的尸体。 由于溺水时间不算很长,她外表看上去与平时没有太大改变,只是面色灰暗,已经彻底失去了生机。 她身上穿的衣服被法医剪开,放在了一边,不是她在公共场合经常穿的高档制服和裙子,只是一套运动衫。 不过在她双脚脚腕上绑着好几圈绳子,左手则被另外一条绳子绑在了大腿上,整条右臂却没有绑任何东西,可以随意活动。 何梦珂的尸体就是以这样一个奇怪的状态躺在解剖台上。 负责尸检的程法医向特案组的警员们汇报情况:“何梦珂的死因是大量湖水涌入呼吸道引发的窒息死亡。这是典型的溺死症状。死亡时间在9小时左右,推算一下,是在昨天夜里12点投湖。” 钟开新瞟了尸体一眼,忍不住说道:“就算是溺死,也不代表就一定是自杀吧。这怎么看着倒像是谋杀啊,难道不会是有人把她绑起来,扔到湖里的?” 程法医解释:“你说的这种可能我们也不是没想过,不过何梦珂的尸体有点儿奇怪。如果是把人强行扔到湖里淹死。被害人通常都会奋力挣扎的,身上多多少少都会留下一些伤痕,可是何梦珂的身体上却找不上丝毫挣扎的痕迹,这不合常理。 丁潜插话:“如果我是凶手,要用这种办法杀人,首先要考虑的就是防止何梦珂呼救。我会把她嘴巴堵住,如果我力量够大,我可以把她直接打昏背到湖边。” 程法医连连点头,“对对,你说得对。何梦珂嘴里并没有塞口的东西,头上更是没有任何击打伤。” 钟开新最不喜欢别人当着柳菲的面贬低他,翻楞眼珠子,白了丁潜一眼,“那你说说又是谁把何梦珂绑起来的?难道还能是她自己?” “你说对了,就是她自己。” “自己绑自己?” “你这《完全自杀手册》看得也太马虎了。这种自杀方式在里面有专门的介绍。” “有吗?” 丁潜简直无语。亏了钟开新还有梦魇没解除呢,万一他真想自杀,却连自杀方法都记得马马虎虎,弄个半死不活的,不知是幸运啊还是不幸。 “《完全自杀手册》里有专门介绍投水自杀这个段落,这你知道。其中就有讲解如何自缚投水的。你没看到何梦珂的捆绑了自己的双脚和左手,右手却毫无束缚。因为她要用右手把左手绑在腿上。这种办法是专门给那些会游泳的人准备的,只能靠一条胳膊挣扎,泳技再高的人在水里也必死无疑。何梦珂这样做,我猜她应该是会游泳,怕自己落到水里以后本能的挣扎死不成,才想到这种办法。恰恰说明她是抱着必死的决心。” 郭蓉蓉在旁边幽幽叹息,“那张照片里的人,我最不相信会自杀的就是她了。现在设计者都已经死了这么长时间,已经没有人再逼她了,她这么聪明的人不可能觉察不到,为什么还要走这条路,难道……” 难道真有什么神秘的力量在背后操控她自杀? 自杀者临时前说出的话果真灵验了,所有人都感到一股莫名的寒冷。 “有没有可能是除了设计者之外,另有人在暗中操控自杀游戏。”柳菲这时冒出一句。 她虽然没看丁潜,其实问的只有丁潜。 “我倒也想过这个问题。”丁潜说,“但可能性微乎其微,想要操控自杀游戏,首要一点就是要精通应用心理学,善于洞察参与者的临场表现,并作出相应的回应,保持控制状态。其次,就是要能在极短的时间里解决迷宫画。就凭这两点,除了设计者,没有第二个人能做到。” 第24章瞬时记忆(2) “那问题到底出在哪儿呢?”郭蓉蓉问。 “我只想到一种可能——《完全自杀手册》。” 郭蓉蓉脸色刷一下变了。“你是说何梦可也有梦魇症状?” “看目前的趋势,看过《完全自杀手册》的参与者十有八九都会产生这种可怕的症状。在自杀模型的推动下,这种症状会被过分强化,梦魇中反复重复的声音会不断的暗示参与者去自杀,时间一长,很可能直接导致参与者自杀。即便自杀者死了,这种症状也不会消失,至少不会马上消失。这也是高星精心设计的环节,很可能还是利用心理学上的某些技巧,但是我直到现在都想不出真正的原因。” 钟开新紧张的问丁潜,“丁医生啊,那照这样下去,你觉得我们不会也……” 郭蓉蓉比他担心的更多,“现在不只是我们,谁知道除了我们之外高星还给多少人看过《完全自杀手册》,如果不能想办法阻止的话,恐怕到时候,还会有更多的人像何梦可这样……”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丁潜身上。 丁潜倍感压力,沉默了几秒钟,“我要亲自去一趟高星家。” …… …… “drowning投水 痛苦指数:5 麻烦指数:2 死状指数:4 牵连指数:2 冲击指数:0 致死指数:4 只要有水的话,在任何地方都可以进行。不过窒息的瞬间很痛苦,死状也很惨。综合来看,并不是很好的自杀方法。 建议捆绑身体 捆绑身体的做法有点原始化,但却是非常有效的手段。捆绑双脚,然后在背后绑上手后,一股气跳入水中的话,不论你的游泳术高明与否,都会淹死的。(当然更高明的即使在这种情况下,还可仰面浮在水上。)不过,单独一个人捆绑手脚是困难的。这里介绍一种谁都能做的方法,首先捆住双脚后,再把左手(惯用的手或相反的手)绑在左大腿上跳入。假如把船划到深海或湖中心而跳入的话,就会很快地沉下去的。这时在口袋里放入石块一类的东西,更可加速淹死。喝过酒感到疲倦就容易失去平衡感,可靠性大,大量服用安眠药就更可靠了。要想简单而方便地去死,那就连车子一起驶入水中,只要不设法爬出车子就不会得救。更简便的方法是乘上大型客船,在半路跳入水中,那就会被轮船激起的水流漩涡吸进而淹死。 在浴室也可以溺死 在浴室死亡也是很简单的。浴缸内放满水,捆绑双脚,再把双手反绑趴下把头伸进水里就行了,某主妇就是用此一方法成功地自杀了。更为特殊的方法,是在固定好的汽油桶内放满水,从头部入水的话,便可以因无法摆脱而淹死。 如果想在户外溺死,季节以冬天为佳。水温低的时候,或者休克死或者引起心脏麻痹,疲劳出现也快,所以能安然地死去。就是说,也有不是溺死而是“低体温症”即冻死的情况。要想冻死,则必须喝些酒或安眠药为好……” ——摘自何梦可工作日记 …… …… 丁潜在去高星家之前,利用自己在业界的资源特意调查了这个人的背景出身。原因很简单,在他看来,一个普通的初中心理老师根本达不到如此高深的层次,这是一个隐遁于市的奇才。 事实正如丁潜所料,一份关于高星的详细资料很快落在他手中。看到这份资料,让他吃惊不小。高星早年在燕京大学念书,主攻应用心理学,后来被推荐到伦敦大学学院继续深造,拿到了博士学位。伦敦大学学院的心理学专业世界闻名,能从那里获得学位,含金量不言而喻。毕业回国后,高星马上便被燕京数一数二的著名高校聘为心理专业讲师,干了五年,升到了教授。这五年可以说是高星人生的顶点。就在那时,他踌躇满志的组织了一个重要科研项目,即通过心理学实验来研究“暗示对人的影响效果”。以丁潜对高星的了解,如果试验取得成功,将为他带来巨大声望,成为国际著名心理学家也不为过。然而,这项试验只进行到一半,有两个志愿者自杀了,试验被迫终止。高星面对巨大的舆论压力,被迫辞职,从此在心理学界销声匿迹。根据资料上的时间显示,一年后,他来到平江第十二中学,当上了一名普通的心理辅导老师,一直干到了退休。 现在,丁潜脑海中对于这个设计者的印象终于完整了。对整个连环自杀案的脉络也大致清晰了。 而眼下的当务之急不是结案,是如何摆脱那个该死的梦魇。 他先尝试从高星当年带头组织的那个科研项目入手,他坚信高星在心理暗示领域的成就已经达到了匪夷所思的程度。科学成就往往是把双刃剑,能造福人,也能毁灭人。高星这样的不世之才遗憾的选择了后者。如果弄清楚高星当年那个科研项目具体都研究什么,为什么会造成两个人自杀,或许能对破解眼前的难题有所帮助。 丁潜拜托了很多人,可惜这个消息封锁的很严,他人都到了高星家,那些人也还是没有打电话给他。 高星家普普通通,两室一厅,卧室一大一小。小卧室专门给高星做书房。 高星妻子崔秀芹是一个家庭主妇,脾气不太好,看见警察又来他家调查,显得很不耐烦,眼神恶刀刀的,好像她老头子是被警察害死的一样。 郭蓉蓉和丁潜保持默契,谁也没有再盘问老太太。再说,崔秀芹的文化程度也不算很高,对于丈夫从事的领域并不了解,一味的盯住他不放也没什么意义。 丁潜打量一下屋里环境,直接来到高星的书房。 诚如郭蓉蓉所说,他们之前搜查了整整一天,能翻的地方都翻遍了。类似恐怖面具、迷宫画、行动计划等等一切可能引起怀疑的东西都未发现,这个人把自己洗得不能再清白了。无论谁调查,都找不出他跟自杀设计者有任何联系。 书房里除了窗户,四面墙全都立着书架,围得只剩下地中间一张办公桌和周围一圈狭窄的过道。 但办公桌的方向却背靠房门口,丁潜拉开木椅子坐在桌前,靠着吱呀作响的椅背,这时他的目光刚好能望向窗外。 第24章瞬时记忆(3) 窗外没有高楼遮挡,能看见很远的天空。 那一刻,丁潜真切感受到高星的孤独,还有永远无法实现的梦想。 这个书房就是他寄居心灵之所,是他的思想和情感留下足迹的地方。 丁潜甚至相信,高星就是在这里构思出“自杀游戏”的。 他从窗外收回目光,落在眼前的办公桌上。桌上也放了好几摞书,还有一些正在写的研究论文,其实这些论文永远都发表不出去,不过是聊以zi慰而已。 他拿起桌上的书本逐一翻看,这些都是高星最近一段时间看过的书。 丁潜知道他极其谨慎,不会在这里留下丝毫犯罪线索,他找的也不是犯罪线索,而是思想线索。如此复杂严谨的诱导自杀体系绝对不可能是高星灵光一现想到的,那应该是像做课题一样,循序渐进、有条理有步骤的假设和论证。 丁潜飞快的翻看桌上的书本,有时候还要仔细闻闻。 站在门口的郭蓉蓉,头一次看见大叔像哈士奇一样东嗅嗅西嗅嗅,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也不好进去打搅,只能站在门外等着。 利用速读,他从十几本书里和研究论文里把涉及“巴甫洛夫条件反射”、“习得性无助”和“心理暗示”等等这些自杀游戏中利用到的技术理论一章章一段段的找了出来。在书里这些知识点十分分散,有的是理论分析,有的是推演假设,在常人眼中没有任何价值,但在丁潜眼里却逐渐演化成完整的思想脉络,不是他的,而是高星的。 他只要顺着高星的思想探寻下去,就能找出他是如何利用《完全自杀手册》制造梦魇的。 高星也给他过一些提示。 他用当下的流行广告来比较《完全自杀手册》,还做了一个生动的比喻——当人们为了看电视剧不得不反复观看广告,即使不喜欢看,也还是会潜移默化的受到广告影响。这个比喻恰如其分,高星也确实是在强迫着参与者不停的观看《完全自杀手册》。 但丁潜觉得,仅仅是这个解释还不充分,他也是著名的心理医生,虽然某些领域比不上高星,但也是一点即通。仅仅依靠自杀视频的“清醒暗示”让所有看过的人都产生相同的梦魇,这是不太可能的,即便是与其他环节组合也产生不了这样神奇的效果。 高星肯定对他有所保留,没把关键之处告诉他。 他把翻看过的书本堆在旁边,看了看剩下的七八本书,这些书有研究广告的,有研究心理暗示的,还有介绍记忆的。 他想了想,又拿起书闻了起来。这些书都保存有些年头了。久未翻动的书会受潮生出霉味,经常翻动就不会有这种味道。他刚一坐下就闻到了这种霉味。几乎所有书上都有这种味道,这就说明桌上这些书高星大多许久未看,只是最近一段时间才用到。那么这些临时用到的书应该就是他设计“自杀游戏”的参考书了。 霉味越重的越可疑,或者是……丁潜拿起一本闻起来还有油墨味的新书。 是一本关于记忆方面的书。不过书的内容可不是讲解记忆术的,而是一本从医学角度研究记忆的专业书籍。 丁潜不认为看这种书对高星提高记忆力有任何帮助,顶多是了解一下他的大脑是如何工作的。 丁潜注意到,这本书并非整本书都被翻看过,只是集中在其中一个部分,他翻到那儿,快速浏览一下,一个词语不经意的跃入眼中—— 瞬时记忆。 书上对于瞬时记忆是这样解释的“人的记忆分为长期记忆,短时记忆和瞬时记忆,瞬时记忆又称感觉登记或感觉记忆。当刺激物体的信息接触到人的感觉器官,对其产生了暂时的存贮,这种存贮形式便叫做感觉登记。感觉登记有不同的类型,如视觉登记、听觉登记等。凡接触到感觉器官的信息,都成了登记的内容……” 丁潜心头一动。顺着往下浏览。在某个段落停住了。 书上写着“瞬时记忆保持的信息量较大,但这些信息都处于相对地未经加工的原始状态。如果不予注意,瞬时记忆的信息便很快丧失,保持时间相当短。其重要作用在于把环境刺激保持一定时间,以便人脑进行更精细的加工。瞬时记忆可分为图像瞬时记忆和声像瞬时记忆。图像瞬时记忆的保持时间为0.25至1秒,容量为9至20个bit,声象瞬时记忆的保持时间大约2秒,不长于4秒,容量为5个bit……” 丁潜忽然回头对郭蓉蓉说:“你赶紧打电话给钟开新。让他开电脑。” “干什么?” “打开《完全自杀手册》,我要让他一点一点儿从头至尾仔细看。” “不是都看过了吗?” “那就再看一遍。” 郭蓉蓉掏出手机给钟开新打电话,把丁潜的话原封不动转告给他,过了一会儿她对丁潜说:“钟开新说他不看,说你还不如直接告诉他怎么自杀。” 第24章瞬时记忆(4) “那你就把柳菲找来,告诉钟开新我给他两个选择,要么在柳菲面前拔刀自刎,要么就让柳菲帮我看视频。” 郭蓉蓉又把丁潜的话传达给钟开新,这次没用两秒钟,郭蓉蓉就对丁潜说:“他同意了。他要跟你说话。” 丁潜接过手机,钟开新在那头极不情愿的说:“我现在已经把电脑打开了,我说丁医生,你这次又要搞什么幺蛾子啊,不会是想趁机把我清理掉,给你和柳菲之间清除障碍吧。” “我要你现在认认真真的看视频,”丁潜没工夫跟他费唾沫星子,“我怀疑我们产生梦魇的真正原因是高星在视频上动了手脚。” “你指哪方面?是他像画迷宫画那样,让我们注意到了视频里的某些特定的东西?” “我觉得不是。《完全自杀手册》是日本影视公司制作的商业片,除了吓人,应该不会带给人什么特殊的伤害。高星的那套手段是为了强迫参与者不停的看自杀视频,不间断的给他们进行心理暗示,但仅仅是这些就让人出现梦魇,我觉得还不够。我想来想去,他还可能做手脚的地方也就剩下视频本身了,会不会是他篡改了某些地方。你是电脑高手,这需要你来鉴别了。” “你说他人为改动了自杀视频?这个我倒是没发现。其实日本方面已经把原版的《完全自杀手册》邮到了,昨天就到了。我看过一遍,原版的情节故事跟高星传播的自杀手册完全一样,没有任何改动。再说了,要是真想改,那可不是一般的麻烦,你得需要布置背景,甚至还要找演员、找摄像,拍摄完了,还需要后期制作来剪片。高星一个中学老师哪有这么大能量,想想都不可能。” “难道两个版本的《完全自杀手册》一丁点儿区别都没有?”丁潜想了想,“不可能。你再好好想想其他地方。只要是你觉得不一样的地方都算。” 钟开新想了想,“要是这么说,倒也是有那么一点儿差别。原版的自杀手册比高星版的总时长稍微长那么一点儿。” “高星版的删除了什么吗?” “那倒不是,内容都是一样的。原因就在段落之间。不是一共九个段落嘛,每个段落介绍一种自杀方式,一个段落播完之后,就会转换到下一段落,中间会出现一个短暂的转场。这是电视、电影中最常用的镜头语言。日本原版自杀手册的转场足有5、6秒之长,整个一段全是黑屏,你也知道,日本人最爱搞那种心理压抑的气氛。电影里经常用那种夸张镜头。高星的版本就更加中国化一点儿,你不是也看过了吗。转场迅速,一闪而过,看起来更紧凑。也就这么点儿区别。” “九段视频,也就是有8个黑幕转场。”丁潜想了想,“你能不能把高星版本的视频定格在转场的时候?” “那个太难了。正常的视频是一秒25个连拍画面。每个画面闪过的速度是一帧。高星这个版本的转场也就是一两帧的速度,太快了,正常的播放器扑捉不到,得需要专业软件。这个我倒是能弄到,不过导入视频需要很长时间。” “没问题,我等你。” 钟开新不知道丁潜搞这么麻烦到底要干什么,还是按照他说的去做了。 接下来两个小时里,丁潜和郭蓉蓉在沉默中等待着钟开新那边的消息。 郭蓉蓉有好几次开口想问丁潜,都忍住了,直到手机再次响起,她马上接听。听筒那头传来钟开大呼小叫,“太出人意料了,太出人意料了……” “什么情况你说清楚。” “我要问问丁医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郭蓉蓉把手机调成了扩音模式,“你说吧。” “高星版本的转场只有一帧长度,是个黑幕转场,但又不完全是黑幕。只有定格在这一帧,才能看见屏幕上出现了三个大字——‘我想死’。真是想不到,跟我们梦魇的时候听到的那个声音说的一样。” 丁潜和郭蓉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说话,即使没有眼前所见,通过钟开新的描述,他们也能想象到那幅诡异的画面。 “喂,丁医生,你有听到我说话没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用不用咱们视频联系,我让你看看是什么样的?” “不用了,我知道原因了。”丁潜感慨,“高星不愧是个心理学天才,他居然能利用人的瞬时记忆和广告的‘清醒暗示’又给我们设计了一个心理实验。够有创意。” “天不天才,创不创意,我们都不关心。关键是你知道梦魇怎么破吗?”钟开新比谁都焦急。 “根本没法破。” “你说什么,你意思是梦魇去不掉,我们看过自杀手册的早晚都得嗝儿屁?”钟开新濒临崩溃。 “梦魇症状的确是没法破,但我没说咱们都会自杀。”丁潜说。 “你还是不要大喘气吧,大叔,还是稍微解释一下怎么一回事。”郭蓉蓉说。 “是这样,我们每个人的大脑都有瞬时记忆功能,平时我们在日常生活中经常要运用到这种记忆,它的记忆时间很短,存储量却很庞大,这样可以便于我们对随时看到的听到的信息进行分析和判断,其中图像记忆的保持时间为0.25至1秒。举个例子,当我们无意中看到一辆汽车从眼前驶过,它的信息会在我们脑海中停留大约1/4秒,如果信息无用,1/4秒后,这辆汽车的图像就会被我们彻底遗忘。高星就是充分利用了瞬时记忆,让我们记住转场黑幕里那三个字的。” “可是,我们为什么看视频的时,对这三个字从来都没有印象呢?” “因为出现的太快了,这恰恰是高星的高明之处。如果转场时间过长,我们就能产生意识,发现屏幕里出现的字,所以,他把转场黑幕缩减为只有一帧,也就是只有25分之一秒的画面,恰好是人类双眼能够接收图像的极限。当一个自杀段落结束,我们只是感觉上有个黑影闪过,其实我们的双眼已经在无意识的状态下接收到了瞬间闪过的文字。但是由于速度太快,我们的大脑根本来不及分析,自然也就意识不到这三个字的存在,它只是停留在我们25分之一秒视觉残像中。” 第24章瞬时记忆(5) 钟开新插嘴,“那又有什么用,你刚才说瞬时记忆只能记住1/4秒,那我们1/4秒之后,不就把字忘了吗,又怎么会影响到我们?” “这个问题高星显然也很清楚,既不想让我们发现隐藏的字,又要让我们记住,所以他想到了利用广告‘清醒暗示’的方法,就是通过不断的重复播放,让大脑被动接受信息。《完全自杀手册》有九个自杀段落,每两个段落之间一个黑幕转场,一共8个。那就是说,我们每看一遍《完全自杀手册》,双眼就会被动的接受8次‘我想死’三个字的清醒暗示。这个不断强化的心理暗示会利用速度骗过我们的主观意识,直接进入我们的潜意识中。当然,如果单纯是这样反复式的文字暗示,只属于弱暗示,本身并没有那么强大的效果,但不要忘了一个特定的前提——我们的游戏参与者是处在巨大精神压力下观看的《完全自杀手册》,甚至包括我们自己在内,这是一个本身就存在着强烈心理暗示的环境,打个比方,你在人来人往的商场休息区看《贞子》和你一个人躲在传说闹鬼的空房子里看《贞子》,两者的效果肯定完全不同。正是在这种特定的环境下,这个悄然潜入我们潜意识的文字暗示被成百倍成千倍的放大了,反过来开始在我们精神防御最薄弱的时候的影响我们的意识了,就是在我们睡眠的时候……” “……而梦魇的产生来自于一段时期的精神压力,尤其是入睡前神经过度兴奋和紧张。在很差的睡眠状态中,潜意识中所隐藏的恐怖暗示就趁机登场了,因此我们听到的‘我想死’其实是我们潜意识里发出的声音。当我们醒来后感到格外恐惧,这种恐惧所产生的心理暗示与联想到《完全自杀手册》的暗示,互相影响发酵,进一步强化了梦魇的效果,造成我们反复出现梦魇。” 直到这时,钟开新才恍然大悟,“我要是不把它当回事儿,是不是就不会再出现那该死的声音了。” “正是这么回事,其实,真正让梦魇变成恐怖的诅咒正是我们自己,正因为我们放不下,它才一直困扰我们。” “让你这么一说,琢磨琢磨还真是这么一回事儿,我现在感觉一下就好多了。也不用柳菲再为我担心了……” “……” 郭蓉蓉倒没有那么轻松,她忧心道:“照大叔这么说,这梦魇只能靠自己来解决。我们到底清楚真相了,但是那些被高星蛊惑过的人还蒙在鼓里呢,不知道现在还有多少人依旧受梦魇困扰的,万一他们学何梦可那样……” 丁潜说,“我们能做的至多是通过报纸、电视台呼吁一下,能起多大效果,我心里也没数。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些人说到底还是被自己心中那些不可告人的隐私所困扰,能不能走出自己的心结,那也只有靠他们自己……” “也是。”郭蓉蓉想了想,忽然想到一个很八卦的问题,“我现在倒是很好奇,何梦可又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 …… …… 傍晚。 云宫酒店。 蒋雨馨走出酒店大门。 在台阶上徘徊了一下,一眼看到停在路边的那辆轿车,和倚在车门上的男人。 男人颀长的剪影在夜色中朦胧而神秘,正如他这个人一样,本身就是一个谜。 蒋雨馨一看到他,眼神中就不由自主的闪过一丝光彩。 她飞快的走下台阶,翩然来到丁潜身边,“丁医生。”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见我呢。”丁潜打量打量蒋雨馨,她化了一点淡妆,把原本明丽的美貌又增添了几分you惑。 “我这些天一直都在想着你。我以为一定会来找我的。” 丁潜为她拉开副驾驶车门,“上车。” 蒋雨馨乖巧的坐进车里,等丁潜上了车,她才问:“去哪儿?” “医院。” “医院?!” “你以为我会带你去哪儿,难道是特案组?” 蒋雨馨靠在座椅上沉默了,望着挡风玻璃外五光十色的城市夜景。一切都离她那么近,又那么远。 “我们已经抓到高星了。”丁潜说。 “……” “准确说是差一点儿抓到高星了,可惜出了一点儿意外……他死了。” “……” “或许,你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会不会觉得如释重负?” “不会。”蒋雨馨简练清晰的吐出两个字。并没有做任何掩饰。 她是个聪明女人,既然猜到丁潜会来,就一定能料到因为什么。 “高星死了,你就彻底安全了,如果我是你,我最希望现在这个结果。” “对我来说,他死与不死都无所谓。” “哦?” “我跟他已经很久没见过面了。” “最近一次是在什么时候?” “一年半之前。” “就是你参加完那一期的《梦可访谈》不久之后是吗?” “……” “是你主动找的高星吧。你都跟他说什么了?” “我只给他带了两样东西,《明星休闲周刊》和笔记本电脑。我让他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 “你让他为你出头?” “我什么都没说。当年他那样对我,事后痛哭流涕,摸着良心向我发誓,说他因为太爱我,才一时把持不住。我当时原谅他了,但他永远都欠我的。我找他,就是让他看看他当年所谓的爱给我带来了什么。”蒋雨馨声音哽咽,努力的控制着自己。“他跪在了我脚下,哭得像孩子一样,说实话,那个时候,我反而不那么恨他了。我甚至相信,他当年或许真有那么一丁点儿爱我。比起那些麻木不仁,恨不能把我扒//光了给他们娱乐的人来说,高老师还算是有人情味的。你知道这个世界上最坏的恶人是什么吗?” “……” “就是那些毫无怜悯之心,拿别人的痛苦娱乐自己的人。他们是不被定罪的刽子手,是衣冠楚楚的牲畜,比那些强jian犯,抢劫犯更无耻,更卑鄙。”蒋雨馨说出这番话时,声音依然温柔悦耳,像唱歌那样婉转,然而的她说出的每一个字都比刀子更锋利。 “高星明白你恨什么,他把那些传讲你隐私,败坏你名声的的观众一个个揪出来,找出他们各自的人性污点,把他们逼到自杀。再通知你去自杀现场,用面具作为暗号,让你见证他在为你赎罪。” 第25章神作(1) “你说的很好,可是你没有证据。”蒋雨馨侧过脸,魅惑又纯真的望着丁潜,“即使警方怀疑到我跟高星的关系,即使高星亲口承认,他做着一切都是为了我,那也是他个人的行为,与我无关。” 这个单纯善良的女孩突然之间变得如此冷酷决绝,是残酷的现实冰冷了她的心肠,还是她也有一张掩饰自己的面具? 丁潜沉默许久,缓缓开口:“其实我从来都不希望你受到伤害……” “那么今后呢?”蒋雨馨轻轻把手放在他腿上,幽幽的望着丁潜,“如果我需要你,你还会像之前那样保护我吗?” 吱呀—— 丁潜忽然踩了刹车,“下车吧。” “这是哪里?”蒋雨馨疑惑的走出轿车,眼前是一栋白色的大楼,楼顶上耸立着几个大字——蓝京市中心医院。 “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她回头问丁潜。 “跟我走吧。”丁潜扶着蒋雨馨后背,几乎是把她推进了医院大门。 带着她乘电梯一直上到四楼,穿过走廊,来到一扇紧闭的病房门前。奇怪的是,病房的门玻璃竟然被遮着一块黑布。 “这……”蒋雨馨忽然嗅到了一丝危险。 她转身要跑,却被丁潜的大手牢牢抓住胳膊。“到时候了,你该知道真相了。” 丁潜莫名其妙的一句话把蒋雨馨说愣了,“真相?什么真相?” “关于连环自杀案的真相。” “你们不是……不是已经破案了吗?” “算是破了,但也还没破。” “我不懂。”蒋雨馨瞪大眼睛,想看清楚丁潜,却发现如何都看不清他的脸了。 “真相就在门后,开门看看。” “不,不,我不要……” 蒋雨馨想挣脱丁潜,丁潜却一把将他推进了病房。 她仿佛一瞬间掉进了漆黑的洞穴中。 病房里一团漆黑,所有的灯都关着,每扇窗户都遮挡着厚厚的窗帘,严严实实的透不进一丝光亮。 当她慢慢适应了黑暗,忽然发现在房间中央还有一点儿微弱的光芒,冷幽幽的,鬼火一般漂浮在黑暗中。 她朝光源的方向慢慢靠近……终于,她看清楚那其实是一台笔记本电脑。 当她看清笔记本电脑的同时,突然惊觉,在电脑后面躲竟然躲着一个人。 那个人猛然转回头—— 血迹斑斑的一张脸,两颗死不瞑目的眼珠子恨恨的盯着蒋雨馨。 “啊——” 蒋雨馨一声凄厉的惨叫,不省人事。 …… …… “醒醒……醒醒……” 一只手用力的摇晃她,把她摇醒了。 她缓缓睁开双眼,感觉自己躺在一张床上,眼前依旧是朦胧的黑暗,她勉强辨认出推醒的她的人是丁潜。 “我这是在哪里?” “病房里。” 她腾一下坐起来,惶恐道:“丁医生,这病房里躲着人,我刚才看到了。” “这病房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不可能,我刚才明明看见一个人躲在一台电脑后面,他……”她忽然看见自己身旁的桌子上就放着一台打开的笔记本电脑,屏幕还亮着。就在笔记本旁边放着一张面具,赫然就是她刚才看见那张伽椰子的脸。 “这是怎么回事儿?”她有点儿发懵,“刚才那个人去哪儿了,丁医生,你看到了吗?” “那个人那里也没有去。他一直都在这里。” “我……我不明白你到底在说什么……” “你看看。”丁潜指了指电脑屏幕。 她凑近了看,屏幕上打开着word文档,上面一行行,一段段似乎写着一篇文章。 她随便看了其中一段文字,写着—— “我想挣脱丁潜,丁潜却一把将我推进了病房。 我仿佛一瞬间掉进了漆黑的洞穴中。 病房里一团漆黑,所有的灯都关着,窗户都遮挡着厚厚的窗帘,严严实实的透不进一丝光亮。 当我慢慢适应了黑暗,忽然发现在房间中间还有一点儿微弱的光芒,冷幽幽的,鬼火一般漂浮在黑暗中。 我朝光源的方向慢慢靠近……终于,我看清楚那其实是一台笔记本电脑。 当我看清笔记本电脑的同时,突然惊觉,在电脑后面躲竟然躲着一个人。 那个人猛然转回头-- 血迹斑斑的一张脸,两颗死不瞑目的双眼死死的盯着蒋雨馨。 啊—— 我一声凄厉的惨叫,不省人事……” …… 看着电脑屏幕上熟悉的文字,她彻底懵了,吃惊的望着丁潜,“这是你写的吗?” “不是我,是你。” “你在胡说什么,我为什么要把刚刚经历的事情写下来,我根本都不记得我写过。” “那你记得什么?” “我记得你给我打电话,把我从酒店里约出来见面,之后你就开车把我拉到蓝京中心医院这个一片漆黑的病房里,你到底想干什么?” 丁潜站在黑暗中安静的望着她。 “我问你话呢,你到底想干什么,丁医生,我这么相信你……” “我带你来就是让你知道真相。” “什么真相,我现在就看到一间黑咕隆咚的房间!” “你知道你是谁吗?” “不要耍我了好不好,我是蒋雨馨,我是蒋雨馨……”她叫起来,几乎要被丁潜逼疯了。 “把窗帘拉开吧。”丁潜说。不过不是对他,是对门外。 一个身影走进病房,把厚重的窗帘慢慢拉开,强烈的阳光立刻涌进房间,刺得她几乎无法睁眼。 她捂住眼睛,好半天才慢慢把手移开。眼前是明亮的病房,窗外是晴朗的天空。要不是遮挡着窗帘,她都想不到现在竟然会是白天。 她看见丁潜就站在面前,还是那样风度翩翩,可是他看自己的眼神却显得十分冷漠。 她的目光又转向窗边,那个拉开窗帘的人仍然站在那里没走。 她望着那个人,身体忽然战栗不止。说不清是震惊还是恐惧,她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双眼。 那个人的长相其实并不吓人,刚好相反,她花容月貌,香娇玉嫩,是千里挑一,万里挑一的大美人。凭着一首《罪爱》正红遍全国,粉丝无数。不错,正是当红歌星安琪,原名蒋雨馨。 她转头看丁潜。丁潜还是丁潜,依然站在自己面前。“你……身后那个人是谁?” “歌星安琪。” 第25章神作(2) “你开什么玩笑,她是安琪?她怎么可能是安琪?” “她一直都是。” “她是安琪,那我是谁?” “……” 看丁潜不言语,她更急了,“你好好看清楚,我才是安琪,我才是!” 丁潜没说什么,拉开床头柜的抽屉,从里面取出一个化妆镜递给她,她困惑的接过来,往镜子里看了一眼,突然如遭雷击一般,呆坐在那里。 镜子里映出一张病容枯槁,面无血色的男人脸。 她难以置信的伸手摸着自己的脸,居然摸到了胡茬。 她惊恐万分,脑子里混乱不堪,像团浆糊搅在一起,她痛苦的捂着头,发出无力的shen吟。 “你好好看看自己这张脸,应该想起自己是谁了吧。你不是歌手安琪,你叫马明扬,靠写网络小说生活为生,你的笔名叫‘关山铁骑’。不算一个有名的作家,不过也写了不少本网络小说。像《重生之商业巨枭》、《护花兵王》和《废柴逆天》。这些书都是你写的,每一本都有上百万字,在网上都能找到。” 马明扬渐渐镇定下来,脑子也似乎也清醒了一点儿。“这是哪儿,我怎么会在这里?” “这里是蓝京市中心医院,重症病房。” “我怎么了,我生病了?” “你自杀了。” “我自杀了?!”马明扬吓了一跳。 “还记得9月2日那天晚上,都发生了什么吗?” “……” “你去蓝京大剧院,观看歌星安琪的巡回演唱会。在演唱会途中,你突然发狂,冲上舞台,被保安抓住赶出了会场。你当时还威胁安琪,要让她后悔。当天晚上,你回到自己在向阳小区的出租房里,和另外三个网友汇合,举行了一场集体自杀,你们四个人是一起听着安琪的《罪爱》上吊自杀的,第二天早上被你的房东发现后报警。你们四个人,其余三个人都死了,只有你被抢救过来。到现在已经过去一周了。” 一些零零散散的记忆被重新唤醒了,马明扬忽然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你是说从我自杀到现在刚刚过去一周?” “嗯,今天是9月11号,准确说是过去了8天。” “怎么可能才过去8天,我明明记得过去了一个多月,这中间发生了好些事情,从我自杀开始,又陆陆续续发生了好多起离奇的自杀事件,死了好多人呢,连刑警队长都自杀了……” “你说的是他么。”丁潜指指门外,正从门外走进一个身穿警服的男警官。 马明扬一看见他,就像看了活鬼一样,吓得直往床里缩,“他……他……他是人是鬼?” 他明明记得赵刚毅吞枪自杀,脑袋都炸飞了,怎么现在居然完好无损的站在自己眼前? “当然是人了。要不你自己去摸摸看。”丁潜笑着说。 “可是,我亲眼看到他自杀了,怎么可能……” “你亲眼看到?是用你马明扬的眼睛,还是用歌手安琪的眼睛?” “我……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马明扬苦恼的抓扯着自己的头发,似乎要把脑子里混浆浆的东西动掏出来。 “其实答案就在你眼前。”丁潜指了指桌上的笔记本电脑。“你好好看看这是什么?” 马明扬凑过去,目光落在屏幕里打开的word文件上,“这到底是什么?” “你看看文件的名字。” 马明扬机械的瞅瞅文件左上角,文件名写着——“完全自杀手册”。“这是……这是……” “你还记得你在自杀前曾经打算写过一本悬疑小说吗,名字就叫《完全自杀手册》。但你只写了一个开头,用第一人称写的。你在小说里的名字叫安琪,是一个半红不紫女歌手。感觉上似乎就在映射当红歌手安琪。这种人设在网络小说里倒也不算稀奇。你还记得自己的开头是怎么写的吗?” “……” “你以安琪的口吻叙述说,有人偷走了你养的小鬼,打电话把你引到到江陵区向阳小区3号楼5单元1号跟他见面。这个地址就是你在现实中的住址。写到这里,故事还谈不上新颖,但是你之后所写的情节讲的正是不久之后你们四个人上吊自杀那件事,在小说里,你以安琪的身份跑到现场,却看见了四个上吊的人,你顿时感觉自己陷入到一个巨大的阴谋里。但你的故事只写到这里,还没来得及写下文。而现实中,蒋雨馨的遭遇几乎如出一辙。曾有目击者说看见蒋雨馨在你们上吊前几个小时进过你家。你自己醒来之后,警方问你事件经过,你在意识不清的情况下不停的喊,‘安琪杀,安琪杀。’由此,让歌手安琪成了杀人嫌疑犯。但她坚决不承认自己害过你们,还矢口否认案发前自己到过你家。你们双方各执一词,搞得警方也很为难,没法确定这到底是一起自杀,还是一起谋杀……” 丁潜顿了顿,瞧了眼马明扬,“而作为唯一幸存的受害者,你能提供的线索实在有限,由于窒息的时间过长,导致你的前额叶皮质区受损,这个部位恰好在额叶的内侧面、中央前、后回延续的部分,主管人脑的思维和演算能力。也就是说,你尽管能记住自己经历的事情,但你的思维和语言逻辑混乱,没办法把你的记忆准确的表达出来。于是,我想到了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我来代替你的逻辑思维,把你的记忆全部找出来。” “你……你在开玩笑吗?” “这当然需要一点儿技巧,我恰好是心理医生,我懂得如何利用‘共情’与患者进行交流。我还找到了我们的共同话题,也是一个能刺激你记忆的方式。” “什么方式?” “你写的小说。”丁潜敲了敲笔记本屏幕,“你这篇悬疑小说的开头描写与现实发生的自杀事件完全一样,给我感觉这不是单纯的巧合,你似乎在映射什么。如果我能弄清楚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就能找出自杀事件的真相。你这篇小说只有一个开头,但看起来你已经有了完整的构思,甚至从网上搜集了自杀方面的知识,所以,我启发你,用我的逻辑思维引导你的记忆把你的小说重新写下去。当然,这其中难免掺杂了一些我的个人东西,但基本上,这篇小说百分之九十的思路是来自你自身。老实说,你让我大吃一惊。短短一周时间,你一口气写了20万字,这么复杂的情节连我都没想到。 第25章神作(3) 马明扬哆嗦着伸手够到桌上的鼠标,滑动滚轮,一页页的稿件飞速掠过,满眼都是密密麻麻的字。随便停在哪里都是似曾相识的话语。 他吃力的问丁潜,“照你这么说,我刚刚经历的那些事,那些自杀事件统统都是假的,都没有发生过?” “除了在你家里发生的四人上吊,其余的自杀统统都不存在。如果按时间点来区分的话,安琪小姐跳楼住院之前发生的事情都是真的。但她从来就没有从医院里逃跑过,也没有护士想要害她,这你明白了吗?” “那这些天我都在干什么?” “这些天你都没有走出过这个病房,绝大部分时间,只有我陪着你。为了给你营造气氛,我们特意挡上窗帘,还给你拿来了几张面具,帮助你找到创作状态,看来效果很明显,你十分亢//奋,把自己完全融入到故事情节中,进入到一种半自我催眠的状态,以至于你都忘了自己的真实身份。现在故事终于真相大白,是时候让你回到现实中了。但我想,你也不是没有收获,你写了一本很吸引人的书,我觉得比你之前写的那些网络小说强多了,你很有潜力,说不定将来能成为一个知名作家。” 马明扬看看蒋雨馨,又看看丁潜,颓然瘫在床上,心头有种说不来的苦涩。哪一个是现实,哪一个是虚幻,他直到现在都分不太清,甚至觉得如果能一直逃进书里那个世界中不出来,或许活着更有点儿意思。 丁潜转头对赵刚毅说:“赵队长,让你久等了了这么多天,多多包涵,好在现在水落石出了。蒋雨馨根本不可能是凶手,你现在可以消除对她的怀疑了吧。” “那是自然。”赵刚毅说,“我个人与蒋小姐又没有私人恩怨,我完全是秉公执法。不过咱俩的事儿可没完……” “咱俩还有私人恩怨吗?”丁潜很不解。 “赵刚毅犯了一个白眼,“你少装糊涂,马明扬刚才说什么我开枪自杀了,脑袋都被轰掉了半拉,这是怎么回事儿?” 丁潜尴尬的笑笑,“赵队长明察,那都是马明扬在小说里胡编的,跟我可没有半点儿关系。” “你确定不是你在暗中怂恿他故意把我描黑的?” “怎么可能,我个人可是很欣赏赵队长的,嫉恶如仇,器宇不凡,有胆有识,说一不二……” “行了行了,我不管你有没有使坏,反正必须把我的名字从他的小说里删除。” “那是自然,放心吧,呵呵。” “……” 赵刚毅走后,蒋雨馨心里还有点儿不踏实,问丁潜,“丁医生,这就算完了,赵刚毅不会再找我麻烦了?” “放心吧,不会了。马明扬对你不利的证词,其实只是一个误会。他的小说也是他的坦白,早就把你给澄清了。就他自己而言,心里也根本没有把你看成是凶手,所以在故事里你也根本没杀过人。何况,你的童年经历也都是虚构的,你不但没有害人的能力,你连害人的动机都没有。赵刚毅怎么可能还会为难你。” “哦,那就好。”蒋雨馨拍拍胸口压惊。 “不过,我倒还有一件事想你帮忙,不知道你肯不肯?” “什么事?” “嗯……我现在不知道说出来好还是不说的好。”丁潜罕见的犹豫起来。 蒋雨馨不解的望着丁潜,看着看着,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马明扬小说里的情节。 这几天她也没干别的,一边待在医院养伤,闲来无聊就让丁潜把马明扬正在写的小说给她手机里传一份,看着解解闷。再说她也挺好奇,想看看马明扬书里这个与她同名的主人公究竟会有什么遭遇。一看之下居然把她吸引住了,有时候,她甚至觉得书里写的那个安琪就是现实中的她。但比起那些惊心动魄的冒险经历,她更喜欢与丁潜之间发生的那些插曲,她不知道那是马明扬想象的,还是丁潜在引导他的时候,不经意间真情流露…… 她脸颊红润,胸口小鹿乱撞,感觉丁潜吞吞吐吐像是在害羞,脑海中更是浮想联翩,猜测着他到底想说什么。想约会吗,趁机向自己表白?还是想送自己礼物?还是想更进一步? 她心里焦急的等待,只要丁潜开口,她肯定答应,可是这家伙就是不开口。蒋雨馨都快急死了,恨不能替丁潜说。 …… …… 赵刚毅走出病房,心里还在琢磨刚才自己在病房里看到的一幕,老实说,他一直都对丁潜所谓的方法半信半疑。但这家伙居然真把马明扬的话给掏出来了,还是用这么离奇的方式,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赵队长等一下。”忽然有人在后面喊他。 他转身一看,是特案组派来的调查员郭蓉蓉。 “有什么事吗,郭警官?” “马明扬写的那篇小说你也看了吧?” “大概扫了一眼。” “我上次跟你说的事,你觉得呢?” 赵刚毅犹豫了一下,“靠谱吗?” “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个程度,我们不能坐视不管,总该查一查。” 赵刚毅想了想,“好吧,我再信你一次。” …… …… 一周后。 蒋雨馨康复出院,警方也对她终止了调查。 这段闹得沸沸扬扬的明星跳楼事件还没有彻底平息,圈里圈外的人都在观望,看看歌星安琪会作何动作。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安琪本人在新闻发布会上丝毫未提要追究江陵公安分局刑警队长赵刚毅的责任,只是用一句“都是一场误会”把这件事轻描淡写的给略过去了。 不少粉丝还替安琪愤愤不平,觉得她心地太善良,太好欺负,不该就这么纵容对方。 连经纪人都很不解,明明占理,为什么蒋雨馨非要忍气吞声呢。 其实,蒋雨馨本人根本都不关心这些,她完全是听丁潜的意思,丁潜希望能内部和解,她自然同意。何况赵刚毅已经当面向她道过歉,得饶人处且饶人,她也不想非要把人逼上绝路。 她现在最关心的是,丁潜什么时候来约她。这家伙吞吞吐吐,总是不好意思直接挑明,她就只好等,可是再过两天她就要回燕京了。到时候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一面。 第26章妄想障碍(1) “安琪姐,安琪姐,我叫你你咋不吱声呢?”张蓓颠颠儿的跑过来,使劲儿摇晃蒋雨馨胳膊,把她从失神中摇醒了。 “啊,没,没什么,我没听见。”蒋雨馨慌忙解释。 张蓓用一根白嫩的手指头杵着自己充满胶原蛋白的苹果脸,一副人小鬼大的模样上下打量蒋雨馨,“安琪姐,你脸怎么这么红,唔……你肯定有心事,快说出来让我听听。” 蒋雨馨一个头三个大。 张培今年才19岁,艺名朵朵,是她们这个少女组合里年纪最小的,婴儿肥还没消呢,虽说名气还不算大,但年龄占着优势,公司现在把她当成栽培对象,先借着蒋雨馨的名气带带她,积累点儿人气。 这小丫头天真烂漫,特别八卦,哪有事儿哪到,嘴巴还没把门的。蒋雨馨有时候还真挺怕她。有个燕京富二代想跟蒋雨馨交朋友,刚送了两次花,张蓓大嘴咧咧的到处一讲,狗仔们大笔一挥,写成了蒋雨馨被人包//养,靠后台蹿红。实际上,蒋雨馨的后台不是别人,正是公司老板沈强。至于沈强为什么暗中力挺蒋雨馨,那是他跟丁潜之间的秘密,外人不得而知。 “我哪有什么心事。”蒋雨馨不想搭理她。 “嘻嘻,还不承认,我都能猜到。”张培眯着那双画的跟只波斯猫的大眼睛,“是不是正在跟一个医生交往啊,长得好高好帅,是不是?” 蒋雨馨吓了一大跳,“你……你看见他了,在哪儿看见的?” “前天他来酒店找过你,当时你不在,我跟子涵姐替你把了把关,嗯,别说,你挺有眼光。连我都忍不住想要蹦到他怀里,让他把我抱走了。” “别胡闹。”蒋雨馨不知道丁潜还特意来找过她,可他从来没跟自己提过,“他说他找我干什么吗?” “那他可没说,不过那不明摆着吗,肯定是想那啥那啥呗,嘻嘻嘻嘻……” “别胡说。小小年纪怎么那么龌龊……”蒋雨馨掐她,张蓓嘻嘻哈哈躲闪。 两个人正在闹成一团,急匆匆的走过来一个纤瘦清秀的女孩,看见她俩眉梢皱皱,“哎,你俩还有心思闹呢,这都几点了,宴会马上就要开始了,快走吧,都等你们呢。” “知道啦。子涵姐。”张培扁扁小嘴,乖乖的拉着蒋雨馨跟陈子涵一起下楼了。 一物降一物,虽然少女组合是以蒋雨馨为核心,不过张培对年纪最大的陈子涵比较怵头,最怕陈子涵黑脸,相反,对比较随和的蒋雨馨倒是毫无顾忌。 这次宴会是蓝京方面的投资企业与经济公司举行的联谊会,蒋雨馨事件造成了很大轰动,好在最后圆满解决,双方这次聚会也算是联络一下感情,顺便谈谈今后的合作。 蒋雨馨对这些都不关心,整个宴会上都有点魂不守舍。每次手机响,她都拿起来看一眼,然后又失望的放下。 手机又响了。 蒋雨馨犹豫了一下,又拿起来手机看看,心口突突的跳起来。 是丁潜给她发了一条短信。 短信上写着,“你现在方便吗,我在酒店天台上。” 蒋雨馨脸上发烧,心慌意乱。她盼着丁潜约她,没想到他真来了。一时间又有点儿六神无主。 她当然不能不去,趁着大家酒酣耳热,谈天说地呢,跟做贼似的悄悄溜出了餐厅,乘电梯来到了顶楼,找到了天台入口,顺着楼梯爬上了天台。 她心里还有点儿纳闷,心想丁潜怎么会挑了这么一个地方见面,不会是想给她什么惊喜吧,脑子里想象着各种浪漫场景——心形的巨大花毯?彩灯组成的i’love'you?满地烟花? 她找了一圈,什么都没看到,心里纳闷,又不禁脑补,难不成丁潜是租了一架直升飞机,想要从天而降? 她正仰头往天上看,忽听手机又响了。她拿起手机一看,丁潜又发来一条短信——“回头看看。” “丁潜。”蒋雨馨欣喜的转回身。 她忽然呆住了。 身后没有丁潜,却站着一个女人。 最让她感到不可思议的是,这个女人居然穿着跟她一模一样的晚礼服。 她疑惑的往前走了几步,等她看清楚了女人的相貌,才真真正正被吓到了。 这个女人居然长得也跟她一模一样。 蒋雨馨揉揉眼睛,简直怀疑自己是撞见鬼了。“你……你是谁?” “我是安琪。”女人声音夸张的说。 “你开什么玩笑,我才是安琪。” “你?”自称安琪的女人歪着头仔细打量打量蒋雨馨,“是啊,你是安琪,但我也是安琪,那你说该怎么办呢?” 蒋雨馨觉得这个女人精神不太正常,倒霉遇上了一个疯子,她不想跟这个疯女人多说话,她上来是来找丁潜的。 蒋雨馨急匆匆走开,掏出手机给丁潜打电话,很快手机就接通了,几乎同一时间,她也听到了丁潜的手机铃声,正是她那首成名曲《罪爱》。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爱情,玩了不该玩的游戏,当我发现,已身不由己。我别无他求,只求你无私的宠爱。对你诚实的告白我无法抗拒,如果这都有错,那么什么才是对。我愿伏首认罪,如果全心爱你是罪恶,那也是罪爱……” 歌声从蒋雨馨身后传来,她急忙回头寻找,走了没几步就不由自主的停下了。 那个与她长得一模一样的疯女人正慢慢走过来,手里举着手机,歌声正是从手机里传出的。 “怎么……怎么丁潜的手机在你手里?”蒋雨馨吃惊的望着女人。 “请叫我安琪。”女人纠正她。 “丁潜在哪儿,丁潜现在在哪儿?” 女人嘿嘿嘿笑了,蒋雨馨从她的眼神中看到一抹恐怖的寒意。“难道是你,是你给我发的短信?” “叫安琪的女人果然都不笨,但好像我比你还要聪明一点儿,我也比你更有才华,我才更适合做安琪。而你只是一个冒牌货。所以……”女人慢慢逼近蒋雨馨,“我们两个安琪之间只能存在一个。” 第26章幻觉妄想障碍(2) “你到底在说什么,你真是疯了。” “我是说,这个世界上只能有一个安琪。听懂了吗。”女人从晚礼服中慢慢掏出一把小手枪,指向蒋雨馨。 蒋雨馨顿时僵住。 “要么被我一枪打死,要么,我给你一个更好的建议——从这里跳下去。我保证不会有一点儿痛苦,划过夜空的姿态还很优美呢。” “不,不,我不想死。”蒋雨馨几乎吓哭了。 “你没得选择,亲爱的。”女人同情的望着蒋雨馨,举着手枪慢慢逼近,“因为安琪只能有一个,你只不过是我的替身。” 女人近在咫尺,蒋雨馨看得更清楚,猛地惊叫,“怎么是你,陈子涵?” “我不叫什么陈子涵,我说过,请叫我安琪。”女人强调。 “你别开玩笑了,你不就是陈子涵吗?” “陈子涵只不过是一个名字,现在她叫安琪。”女人表情夸张的看着蒋雨馨,好像觉得她才是疯子,“你好好看看,我是安琪,是著名歌星安琪。所有人都认识我,大家都喜欢我的歌。难道你没听过吗,那首红遍大江南北的《罪爱》。” 面对与平时判若两人的陈子涵,蒋雨馨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呆呆的望着陈子涵。 陈子涵眼中杀意大盛,挥动着手枪,“为什么还不动,我叫你从这里跳下去你听到没有?” 蒋雨馨被逼无奈,只能一步步往楼边挪,隔着边缘的矮墙往下一望,30多层,看着都眼晕。 “爬上去,快爬。”陈子涵厉声催促。 话音刚落,忽然身后传来喊喝,“陈子涵放下枪,你被捕了!!” 喊喝之人正是刑警队长赵刚毅,他双手端枪直指陈子涵。 除了他之外,郭蓉蓉和丁潜也来了,郭蓉蓉也掏出枪指向陈子涵。 陈子涵脸上闪过一丝惊恐,看看蒋雨馨,又看看赵刚毅,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丁潜毫无惧色的走过来,对陈子涵说,“陈小姐,我们已经恭候多时了,对你的情况也了如指掌,放下枪吧。” 他慢慢伸出手,从陈子涵手里拿下手枪。 蒋雨馨惊讶的望着丁潜,“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抱歉,我之前没有告诉你真相,其实我们是想借你的手把陈子涵引出来,怕提早告诉你,你掩饰不好,让陈子涵有所警觉,索性我们就让一切顺其发展。上次我趁着你不在的时候借口来酒店找你,与张蓓和陈子涵见过面,临走时我故意把手机落下,给疑犯下了一个套。我当时猜测,疑犯肯定正绞尽脑汁想着如何不露马脚的把你解决掉。如果她能得到我的手机,想害你无疑就容易多了,就像今天这样。” 蒋雨馨简直都听傻了,“可是,陈子涵为什么要害我?你们是怎么知道她要害我的?” 丁潜看了一眼陈子涵,“这个可就说来话长了,要我来讲还是你自己来讲,陈小姐?” “……”陈子涵垂头盯着自己的脚尖,一言不发。 丁潜对蒋雨馨说:“其实这件事跟你还确实有很大关系,你还记得自己是如何惹上官司的吧?” “我当然记得,是赵警官怀疑我跟马明扬那几个人自杀有关……” “你说的对。当时警方基于三点原因怀疑你,第一,住马明扬对门的邻居在马明扬自杀的当天下午,看见你走进马明扬家,第二,马明扬在苏醒后,大声喊出‘安琪杀’这样的话。第三,在马明扬自杀的头一天,他曾经搅扰演唱会,还威胁过你。有了这三点原因,赵警官怀疑到你的头上也不足为奇。但事实上,这是由于一些特殊原因造成的误会。马明扬的邻居是一个60多岁的老头儿,眼神还不太好,他本身对你又不太熟悉。突然看见一个打扮酷似你的人,很容易就会认错。”丁潜说着眼睛瞟了瞟陈子涵。 蒋雨馨惊讶道:“你是说那天去见马明扬的人是陈子涵?难道她跟马明扬认识?” “马明扬是她的铁杆粉丝,这你不知道吧。” “马明扬是她的粉丝?!” “我们查过陈子涵的个人资料,她出道可比你早多了。之前一直单飞。艺名叫安琪尔。跟你的艺名安琪很像,因此演唱会那天才会闹出一个大误会。你们在演唱《罪爱》时,他突然冲上舞台,嘴里大声喊着‘安琪啊,安琪啊……’,扑向了你。我也在现场,就在坐在第一排,亲眼目睹了整个经过。当时不只是我,估计所有人都以为他是你的脑残粉。而实际上,我们大家是受到了现场气氛的影响,主观上出现了误解。我后来又仔细观看过现场视频,这才发现,马明扬嘴里喊得不是‘安琪啊’,而是‘安琪尔’,他也没有冲向你,而是站在你身后的陈子涵。可惜你当时惊慌失措,用提琴把他打倒了,后来保安冲上来把他撵了演唱会现场。还记得他气急败坏的诅咒你吗,其实是因为你打断了他与陈子涵相会,他对你怀恨在心,认为是你杀死了他最后的希望,所以他自杀苏醒之后喊‘安琪杀’也就不足为奇了。但是这些巧合的背后却隐藏着一个真相。那就是——陈子涵在很多地方都与你很相似,你不觉得吗?” “与我相似?” “她的艺名与你相似,她的气质也与你有几分相似,所以她扮成你的样子才惟妙惟肖。最关键的是,她把你当成了她自己,或者说是把她当成了你。” “我不明白。” “幻觉妄想障碍。她在意识中把自己幻想成为了你,先是从外表和行为上模仿,逐渐演变为思维、性格上的模仿,到最后就不可避免的遇到一个问题——如何解决‘两个安琪存在’的难题。解决办法只有一个——除掉你。” “怎么会这样?”蒋雨馨畏惧又同情的望着陈子涵,“她已经很优秀了,我一直都把她当成姐姐一样看待。他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想法?” “这是一种严重的心理问题。她自己也不想这样,但是她的精神出了问题。”丁潜指指自己的脑子,“如果要深究原因的话,跟你也脱不了干系?” “你是说,她的病是我造成的?”蒋雨馨难以置信的望着丁潜。“可是我从来都很尊重她,没有做过任何伤害她的事情啊。” “其实你已经做了,但是连你自己都不知道。” 第26章幻觉妄想障碍(3) “我做了什么?” “就是你那首《罪爱》。” “《罪爱》!?” “原本那首歌最早并不是由你来演唱的,可是原唱歌手出了一点儿意外,唱片公司想要选择一个可以替代原歌手的新生代歌手,沈强看到这个机会,就把你推荐给那家公司。你外形出众又有实力,加上沈强力荐。你才有了这个机会。” 蒋雨馨并不知道关于这首歌还有这样的隐情,她忽然想到了什么,忙问丁潜,“你说的那个原唱歌手难道就是陈子涵?” “她当时的艺名叫安琪尔,是一个小有名气的流行歌手。《罪爱》这首歌是她倾尽心力,亲自参加作词和编曲的一首歌,可以说是她的孩子也不为过。如果由她来演唱,现在大红大紫的就是安琪尔了。她认为是你替代了她,这么说其实也不为过。你越红,她心里落差越大,对她来说,这可能就是她一辈子唯一的机会,却成全了你,她羡慕你,嫉妒你,憎恨你,饱受煎熬的心灵让她产生了幻觉,把你想象成了她自己。在幻想的世界中,她获得了在现实中没有获得的荣耀和成功。” 陈子涵僵木的身体微微颤抖,眼眶中泛起泪光。 “那为什么她没能唱这首歌,你说出了意外,是什么意外?”蒋雨馨问。 “《罪爱》刚刚创作完成后,唱片公司预料到这首歌会大红,已经计划全面包装陈子涵了。最初想通过一些综艺节目宣传一下。有一次,她参加了一挡访谈节目,但是万万没想到,女主持人在推荐她的新歌时突然发难,刻意解析这首歌的寓意。《罪爱》这首歌的寓意本来就比较模糊,而主持人却从歌词里挖掘出了一段不//伦恋。她详细调查过陈子涵的过往经历,怀疑她曾经在上中学的时候,被一个成年人诱jian过。她故意在访谈中把这件事抖落出来,暗示陈子涵创作这首歌的初衷是由于当年的那段经历。陈子涵当时虽然矢口否认,但是事情已经曝光了,随后便在网络和媒体上持续发酵,把她当初的隐私通通扒了出来,严重损害了她的名声。唱片公司没有办法,才临时决定换人,由你顶替了陈子涵。你的艺名也改成了安琪。为了安抚陈子涵,让你们成为一个少女组合,主推你,陈子涵和另外一个新人成了你的伴唱。” 这么多信息蒋雨馨需要消化一会儿,而陈子涵木雕泥塑一般站在旁边一声不吭。 蒋雨馨停顿了一会儿,又问丁潜,“我怎么听你说的这些这么熟悉呢,很像马明扬写的《完全自杀手册》里的情节。” “你说的没错,但真实情况比你想象的要严重的多,”郭蓉蓉走过来说,“我们之所以想用你来诱捕陈子涵,倒不是单纯是因为她想害你,我们还需要借助她来抓一名狡猾的杀人犯。” “杀人犯?”蒋雨馨咽了下唾沫。 “丁潜引导马明扬写《完全自杀手册》原本是为了你洗脱清白,但随着小说的情节越写越多,我们意外发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情况。就在最近半年多,在燕京市接连发生了三起离奇的自杀事件,一人上吊,一人触电自杀,还有一人服药自杀。自杀者在自杀前的一段时期举止都很反常,诸如半夜失踪,画抽象的线条画什么的,这些与马明扬小说里描写的情节十分相似。其中有一个自杀者还是一位知名女主持人,叫汤丽。恰好就是采访过陈子涵,曝光她隐私的那个主持人。另外两个人一个是那期访谈节目的编导,一个是大肆转发陈子涵隐私的观众。燕京警方也曾怀疑过有人在暗中捣鬼,可惜没有找到有力证据,就没有立案。但对于我们来说,这个真相实在与马明扬的小说情节太像了。所以我们怀疑,马明扬的小说故事未必完全是虚构的,有可能是从现实中获得了某些重要信息,被他改编成了小说。我们想来想去,要想把自杀事件和马明扬的小说联系起来,只有一个关键点——那就是陈子涵。她与小说中的安琪实在太像了,又与马明扬认识,马明扬还是她的忠实粉丝。因此,我们和燕京警方都认为这三起自杀事件有可能是刑事案件,陈子涵便成了我们的重点调查对象。” “……” 郭蓉蓉把视线转向了陈子涵,“陈小姐,我刚才对蒋雨馨说的话想必你也听到了,你现在已经涉嫌一起连环自杀案中,就在刚才你还预谋杀害蒋雨馨。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陈子涵慢慢抬起头,看着郭蓉蓉,从齿缝里挤出森冷的声音,“那些毫无怜悯之心,拿别人的痛苦娱乐自己的人,比那些强jian犯,抢劫犯更无耻,更卑鄙。他们死有余辜。” 这番话郭蓉蓉似乎在哪里听过,稍一迟疑,丁潜说道:“这是马明扬在《完全自杀手册》里写过的话,不过在小说里,他是借用了歌星安琪的口说出来的。想不到,这句话最初是出自陈小姐之口……” 郭蓉蓉问陈子涵,“马明扬不就是你的一个粉丝吗,你跟他都说过什么,他怎么会知道你那么多秘密?你跟他之间还发生过什么事情吗?” 陈子涵沉默良久,幽幽道:“患难见真情。我风光的时候,喜欢我的人也不在少数,我落魄的时候,还能默默守在我身边的人才让人感动。我很感谢他在我人生的最低谷还能不离不弃的追随我。只可惜,他是一个脑残粉。” “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曾跟他见过几次面,给他签过名合过影,对于我这个落魄明星来说,这真是莫大的安慰。久而久之我们也算成了朋友,我还请他来过我家做客,但我没想到他会偷我东西,当然不是值钱的东西,可能是他想留个纪念,却给我带来了大麻烦。” “他偷了什么?” “我的一些信,还有记事本什么的。其中一封信里就提到了燕京发生的自杀事件,当时刚刚发生一起自杀,还没有引起警方的重视。不过这封信里写了一些很敏感的东西。” “都写了什么?” 丁潜接过话,“肯定是详细解释了如何利用‘巴甫洛夫条件反射’和‘习得性无助’等等这些心理知识来诱人自杀的手段……” 第26章幻觉妄想障碍(4) 看陈子涵的表情,已然默认。 “你怎么猜到的?”郭蓉蓉好奇的问丁潜。 “其实早在看马明扬写小说的时候,我就发现了。他对心理学知识的精通让我大吃一惊,特别是他竟然能运用复杂的心理学知识来设计自杀模型,看似离奇,但实施步骤居然合理有序,极具实践性。我毫不怀疑,即使在现实中使用这种手段也一样能够把人逼到死地。但我不相信,马明扬能具备如此精深的心理学知识,即便是普通的心理医生和大学老师都达不到这种水平。因此,我怀疑他很可能是通过某种特殊的渠道获得了这些知识,再经过他的后期加工,才成就了这样一部小说。而这个渠道,莫过于陈子涵了。” “原来如此,”郭蓉蓉细细想来,的确如丁潜分析的那样。 她对陈子涵说,“陈小姐,事已至此,你也用不着再隐瞒什么了,全都说了吧。” “我也没什么可说的,该知道的你们已经全都知道了。”陈子涵说,“当我发现马明扬拿走了我的信,曾亲自去找过他,把那封信要回来了。但我没想到,他居然把这件事写成了小说。” “你什么时候去找他的?” “就是演唱会的第二天,他自杀的那天,我亲自去了他家,把他骂了一通,要回了信。他当时很沮丧,说过一些轻生厌世的话,但我没想到他真会自杀……” “原来你去他家是为了这件事,可是因为你打扮成了蒋雨馨,被马明扬的邻居看到,反而给蒋雨馨背了黑锅。”郭蓉蓉恍然,“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在燕京发生的那三起自杀事件是怎么回事,是谁诱导那些人自杀的?” “是我。” 郭蓉蓉看了看丁潜,对陈子涵说:“你回答的还真干脆,真出乎我意料。可是我根本就不能相信你有这个能力。相比之下,倒是马明扬的小说里写的更合理一些,说不定真是有一位精通心理的高手藏在你身后在为你报复那些人呢。你跟这个人是什么关系?” “你想多了,根本就没有那样一个人。” “真的吗?” “真的。” 丁潜插话,“你替这个杀人凶手掩饰。无非就是想借助他的手把你恨得那些人都逼死,我没说错吧?” “……”陈子涵下意识的避开他的目光。 “在小说里这个人是你的中学心理老师,精通心理学,记忆力超群,通过寻找被害人的弱点强迫他们进行自杀游戏,直到把他们逼死为止。小说里已经有20个人自杀了。你确信在现实中,他也有这样的手段吗?”丁潜说的很慢,目光凝视着陈子涵的神情。 过了一会儿,他对陈子涵说:“你并不擅长掩饰自己的惊讶。看来马明扬在小说里提到的这个人在现实中也确实存在。但我觉得他是心理老师的可能性不大,或许他是一名心理医生呢,我听说你在中学时期,因为母亲意外去世,患上了抑郁症。我想,你就是在那个时候,认识的这位心理医生吧。他的身份应该还不低,你跟他相处了多久……接受了多长时间的治疗……最初是谁先提出喜欢对方的,是你还是他……他强迫你了吗……事后深情的安慰你,说他喜欢你到不能自拔……” “够了!”陈子涵嘶声尖叫,打断丁潜。 她身体剧烈的颤抖着,难以自抑的淌出眼泪。 “这样一个虚伪的人,曾经那样伤害过你,你又有什么必要替他掩饰呢?他才是你痛苦的根源,你不想他受到应有的惩罚吗?” 陈子涵倔强的仰起头,冷幽幽的打量着丁潜和郭蓉蓉,“他已经在遭受惩罚了,他每逼死一个人都是在为我赎罪,最起码他还知道愧疚,和他比起来,那些把我的隐私扒出来大肆炒作的人更无耻,他们缺少对别人最起码的尊重和同情,甚至对自己所做的一切都不曾感到一丝惭愧。这些冷酷奸诈的家伙才是真正伤害我的人,他们完全不给我生路,谈笑间就把我一生的努力统统摧毁。而我却不能报警,因为没有哪条法律能够惩罚他们。哪怕他们的人格还比不上一条狗。” 丁潜叹口气。想劝她,却不知如何开口。 或许法律存在的本身就是人类社会最大的无奈,也是最大的不幸,法律的初衷是为了保护良善,可它最大的漏洞恰恰就是无法衡量道德。现代社会习惯于法律来界定好人和坏人,却造就了伪善,有多少法律庇护下的良好公民在做着泯灭良知的恶行,他们的邪恶看似微不足道,集小恶成大患,却足以毁灭任何一个无辜的生命。 “所以我对这些人的死也不必惭愧,真正把他们逼死的恰恰是他们自己。没有人是真正干净的。我相信,只有有足够的时间,这些人全都跑不掉,我的人生毁了,我也不会让他们好过,我会在地狱里迎接他们……” 陈子涵说着,忽然转身飞奔,朝天台边缘跑去。 “该死,她要自杀。”郭蓉蓉惊呼一声,随后紧追。 眼看着陈子涵就要纵身跃下,被斜刺里冲上来的赵刚毅拦腰抱住。 赵刚毅望着郭蓉蓉和丁潜,三个人相顾无言,只有陈子涵在奋力挣扎,声嘶力竭的放声大哭,在黑暗的城市中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 …… 陈子涵被逮捕后,始终保持沉默,拒不交代同伙身份。 警方只能根据猜测来调查她上中学时候的老师,以及她当初治疗抑郁症时接触过的心理医生。 很快,一个叫余明的心理医生进入警方视线,他今年五十三岁,曾经是江州市人民医院心理咨询科的主任医师。陈子涵就是江州市人,中学时期因为患上抑郁症接受过两年多的心理治疗,余明是其中一位跟她接触时间最长的心理医生,但这段治疗却被陈子涵的父亲突然中断。他一度找到当时的医院领导,控告余明xing侵他女儿,向院方索要巨额赔偿,后来不知道经过了怎样处理,这件事不了了之了,余明仍旧在医院当心理医生,陈子涵的父亲也没有再闹事。前年她父亲突发心梗去世,正好也是陈子涵刚刚创作完《罪爱》的时候。 第26章幻觉妄想障碍(5) 没人知道,她是以什么初衷创作的这首歌,恐怕连她自己都没有想到,这首歌会红遍大江南北,她更没有想到,这首歌会给她带来灭顶之灾。 警方在调查余明的时候遇到了麻烦。 余明失踪了。 连他的家人和同事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警方在余明的书房里发现了《完全自杀手册》的光盘、迷宫画以及一些被害人的个人隐私资料,由此可以断定,余明正是策划自杀案的幕后主谋。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全力搜捕嫌疑人余明,警方动用一切资源,对余明的身份证件和信用卡进行实时跟踪,同时排查余明可能躲藏的地方,在全国范围布下天罗地网,只等嫌疑人露头。 凶手已经锁定,接下来就没有丁潜什么事了。 蒋雨馨也要随公司回燕京了,临行之前,公司组织在周边游玩两天,蒋雨馨趁机邀请丁潜参加。 经过了这次事件,两个人似乎又走近了一些,至少蒋雨馨是这样觉得的。她本来还有一个大胆的计划——希望趁着这次游玩的机会向丁潜表白,跟他确立关系,哪怕对她的事业会有影响也在所不惜。问题在于,丁潜会不会答应。 一直到游玩的第二天,在爬山的时候,两个人好容易登到山顶,蒋雨馨看丁潜心情不错,终于鼓足勇气说:“丁医生……” “嗯?” “我……” “嗯?” “我……” “你怎么了?”丁潜妙明奇妙的看着忽然变得结结巴巴的蒋雨馨。 “我……我……”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爱情,玩了不该玩的游戏,当我发现,已身不由己。我别无他求,只求你无私的宠爱……”丁潜的手机不合时宜的响了。手机铃声还是那首《罪爱》,听起来也太不应景了。 丁潜掏出手机接听,也不知道谁给他打的。他嗯了几声,说,“我知道了。”谈后问蒋雨馨,“你要跟我说什么?” “我觉得你还是赶紧把这首铃声换了吧。太难听了。”结果蒋雨馨憋了半天,冒出这样一句话。 “哦,是吗。我还觉得挺好的呢。没想到你自己都不喜欢。”丁潜看了看时间,“我得马上走了。” “马上走?” “嗯,刚刚接到特案组柳菲的电话,嫌疑人余明找到了。我想去看看。” “这样啊。”蒋雨馨倍感失望,但又没法阻拦,只能眼睁睁目送丁潜离开。 却不知道下一次相见又是在什么时候。 柳菲开车在半路接了丁潜。 “余明抓住了?”丁潜上了车问。 “还没有。不过已经在我们的控制中了,郭蓉蓉他们都已经赶去他藏身的地方了,很快就能落网。” “我还是头一起跟你们一起去抓嫌疑人呢,”丁潜感觉很刺激,“我们去火车站还是机场?” “我直接开车带你去。” “江州距离这里上千公里呢,你开车带我去?” “谁说他躲在江州市,他就在蓝京市郊。” “这么近?!”这个丁潜倒是没想到。 “可能是他知道陈子涵出事儿的消息了,跑过来想打听打听情况,这个人很机敏。” “这样啊。” 一路无话,柳菲开了差不多两个小时,轿车已经出了城区,开进了一座小县城里,穿过低矮简陋的房舍,开到了一栋比较偏僻的小楼前,前面是一个小型加工厂,后面是山坡。这个地方还真是不容易找。 “就是这里?”丁潜问。 柳菲点点头,谨慎的往车外看了一眼,“说不定人已经被抓住了。” 两个人一起下车,柳菲带着丁潜走进楼洞,小心翼翼的穿过又黑又脏的楼梯,一直来到顶楼。 她指了指左边的黑色铁门,“到了,就是这里。” 房门半开着,屋里听不到一丝动静,看起来抓捕行动已经结束了。 丁潜走进房间,四处看看,这里比他想象的还要简陋脏乱,家具蒙着厚厚一层灰尘,墙角结着蜘蛛网,感觉上已经很久都没有人住过的样子。 在走廊的墙壁上和地面上有许多大大小小,形状不一的污斑,好像是泼溅上去的染料,由于时间过久颜色已经完全黯淡,渗透到了表层下。 “这不是血吧?”丁潜半开玩笑的问柳菲。 “……”柳菲玉面清冷,柳眉微蹙。 丁潜打开两个卧室门,依然没看到郭蓉蓉他们,不过其中一间卧室吸引了他的注意。 卧室的地面上铺着防水的塑料布,地中间放着能折叠的躺椅,给人感觉很奇怪。 他对身后的柳菲说:“这个余明性格还真挺古怪,他这是想干什么,练瑜伽吗?” “或许吧。”柳菲说。“你是心理医生,不妨猜猜。” 丁潜忽然发现在墙角立着一个崭新的小号硬壳拉杆箱。 “这是余明的行李箱吧,郭蓉蓉怎么不带走?”丁潜说着走过去,好奇的打开了行李箱。 他一下愣住了。 行李箱里并没有装任何衣物,却有几卷皮带,皮带下面放着一个小金属箱,打开箱盖,里面整整齐齐排列着各种刀具,还有锯子和钳子。他又在行李箱的夹层里发现一件叠放板整的衣服。丁潜看着有点儿眼熟,把衣服拿出来展开一看,更加吃惊。 “怎么了?”柳菲问他。 “这衣服怎么看着像你们法医平时穿的法医袍啊。” “是么。”柳菲的声音异常冷淡,似乎透着一股寒意。 丁潜下意识的回头看她,可是刚一转头。柳菲已经把针管插在他脖颈上。 丁潜惊讶的望着柳菲,那冰雕玉琢的绝色美貌在眼中慢慢融化,模糊,黑暗…… …… …… 不知过了多久,丁潜从昏迷中清醒过来。 发现自己还在那个房间里,正躺在地中央的躺椅上。 第26章幻觉妄想障碍(6) 他的四肢和身体被皮带紧紧绑住,一动都不能动。 他努力回忆昏迷之前发生的一切,越想越觉得脊背发凉,感觉好像做了一场噩梦。如此恐怖,又如此不真实。 门外衣衫窸窣,一个窈窕的倩影翩然出现在眼前。 柳菲已经穿上了那套法医袍,目光空洞且冰冷,她从拉杆箱里拿出一副乳胶手套,熟练的一只只套上。 “这里根本就不是余明的藏身之处是吗,是你把我故意诳来的?”丁潜说。 “是。”柳菲回答简单。看似与平时没有什么不同,但隐隐透着杀机。 “你要杀我?” 柳菲没回答,只顾着从金属箱里挑选刀具,最后她选了一把大号的手术刀,走到丁潜面前,那双清丽绝俗的眼眸冷冰冰的在丁潜身上扫过,似乎在打量解剖台上的一具尸体。 “为什么?”丁潜问。 “你不知道?”柳菲反问。 “我不知道。” “温欣是我表姐。” 丁潜心头一凛,瞬间明白了很多事情,难怪他有时候感觉柳菲在某些角度看上去有几分酷似温欣,居然是表姐妹,这个世界还真是小。 “你怀疑是我杀了你表姐,所以你想替她报仇?”丁潜索性挑破了窗户纸,直截了当的问。 “不错。”柳菲的目光陡然锐利,手里的手术刀泛着寒芒。 丁潜不屑一顾的冷笑,“我还以为你比别人都聪明。没想到也如此天真幼稚,她是我未婚妻,你给我一个杀她的理由。” “人心叵测,不在于什么理由,而在于你到底是什么人。” “你的意思是,你看出我是一个杀人犯了,真是可笑。” 柳菲没说什么,从衣兜里掏出手机,调出一段视频录像,举到丁潜眼前给他看—— 画面中出现的是房间客厅。 忽然从画面外传来了房门响。一个男人的背影毫无征兆的出现在画面里。 这时候卧室门开了,一个女人探出头,看见来人惊讶的问:“你怎么来了?” 这个女人正是温欣。 …… 看到这里,丁潜已然脸色大变,再也看不下去了。 画面中的男人正是他自己,之后发生的事情,他闭上眼睛都能清晰的回忆起来——他跟温欣发生了激烈争吵,失控之下双手掐住了温欣的脖子…… 对于外界来说,4年前在金沙宾馆317房间里发生的碎尸案一直都是一个谜团。 丁潜是第一个发现温欣遇害的人,同时也是嫌疑人,警方经过一番调查之后,因为证据不足把他释放了。至于那天下午在317房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除了丁潜之外无人知晓。 直到几个月前,一个叫程飞的男人突然告诉丁潜,他手里掌握着一段重要视频。 这段视频就是4年前,在蓝京金莎会馆317房间里拍的,当时温欣刚刚采访完南大碎尸案的知情人程飞。采访之后忘了关dv,随手放在客厅里,阴差阳错的拍下了之后发生的事情。 经过一番交易,程飞答应把dv交给丁潜。还是丁潜亲自去他家拿的,现在这台dv就秘密的保存在丁潜家里。 可是丁潜怎么也想不到,柳菲手里竟然也有一份一模一样的视频。 “你是从哪里得到的?”他吃惊的问柳菲。 “与你一样。” “你也去过程飞家?” 柳菲意味深长的看着他。“黑弥撒发给你的那封邮件我也看过。我还知道,你特意跑到法医室从程飞尸体上偷拿了他家的钥匙……” “……”丁潜已经说不出话。 “我配了一把程飞的钥匙,先你一步赶到他家,找到了温欣的dv。我刚把那段视频转存到笔记本上,你就赶过来了。你按照邮件里说的直奔厨房去找dv,我正好从卧室里出来,躲在了卫生间的浴帘后面。你在橱柜里没有发现dv,后来找到卧室,在床上看见了dv。我就趁着那个时候,离开了程飞家。” 丁潜此刻才恍然大悟,“当我发现dv改变了位置,外门又莫名其妙被打开了,确实起了疑心。但是我怎么也没想到是你。” “现在知道也不晚。”柳菲轻抚着锋利寒冷的刀刃。“视频只录到了你掐死温欣为止。我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还要肢解她?如果是为了弃尸,你为什么之后改变主意报警了。如果是出于别的原因,你的手段就更不可饶恕。我给你两条路走。第一条路,把你的杀人动机和杀人细节全部都说出来。我会用手机录下来,交给杜志勋。第二条路,如果你死扛到底,或是觉得费事,那就由我亲手动手。我可以切断你的喉管或者劲动脉,第一种死亡时间长,第二种比较血腥,由你自己任选其一。” 丁潜静静的望着柳菲,从她眼中看到的只有仇恨与杀意。 如同两个未曾谋面的的敌人,除了你死我活,彼此之间在也没有其他任何感情。 丁潜动了动喉结,欲言又止…… (剧终) 第1章女法医失踪(1) 柳菲拿着手机,等待着录丁潜的口供。丁潜不说话,她就在安静的等。 丁潜比她想象中沉稳得多,只是在刚苏醒时有过短暂的惊慌,之后就完全镇定下来。用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睛安静的望着柳菲,似乎被绑在椅子上随时可能丧命的人并不是他一样。 柳菲说:“我知道你擅长催眠,我也知道瞬时催眠是怎么一回事,我早有提防,劝你还是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我没有那么多耐心。” “我没有想过催眠你。”丁潜说。“我只是在想……” “想什么?” “如果我说我没有杀温欣,你会相信吗?” 柳菲冷笑,“你说呢?” 丁潜叹口气,“是啊,我也没想到那天下午发生的事会被温欣的dv拍下来。” “你当年在接受警方审问时,故意隐瞒了这个事实,如果不是被dv拍下来,你恐怕要永远隐瞒下去。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句话用在你身上恰如其分。坦白吧,把你交给警察,比起由我来处置你是更好的选择。” “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你问。” “你就没注意到这个dv视频有问题吗?” “……” “那天温欣本来是去专门采访黑弥撒,我想应该是她用dv拍完采访视频之后忘了关,随手放在了客厅沙发上,阴差阳错拍下了我进门之后发生的事情。但这里有一个明显的问题,黑弥撒拿到dv时,dv的电量依然充足,存储空间也未满,那为什么只是拍到了我把温欣掐死,却没有拍到之后我分尸碎尸的场面呢?你就不觉得奇怪吗?” 柳菲凝视丁潜良久,“没想到你居然是这么冷酷的一个人。事情败露,我在你脸上都看不到一丁点儿悔恨之意。你竟然还在想方设法为自己辩解。我很替温欣感到悲哀,怎么会看上了你这种男人。对你来说,死刑都是最轻的惩罚。” 寒光一闪。 柳菲手里的手术刀已经抵在丁潜的脖颈上,被刀锋压迫的动脉突然膨胀了几倍,鲜血似乎随时都能迸断喷涌。 “等等。”丁潜忙喊。 “原来你也怕死。”柳菲鄙夷道。 “我不想死得稀里糊涂。我刚才提到的问题,你有没有好好思考,这里面有很大的疑点。” “对我来说,考虑这些已经不重要了。我只要知道,温欣是被你杀死的就够了。我不能让她死得不明不白,让凶手逍遥法外。” “我知道了,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温欣,她只是你的表姐,你为她犯险,值得把自己的人生都赌上吗?” 柳菲一下沉默了,丁潜的话深深触动了她的内心,过了许久她才说:“我是一个孤儿。在我最无依无靠的时候,是温欣一家收留了我,是温欣的关爱给了我活下去的勇气。可以说,如果没有她这个姐姐,就没有今天的我,就算我能活下来,也绝对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所以,我不能不为她做点儿什么,就算付出生命的代价也在所不惜。” 柳菲即便是真情流露,冰冷的脸颊上也没有过多的表情,只是眉头出现了一些褶皱。 “我明白了。”丁潜说。 “你还想问什么?” “没有了。” “没有其他要说的?” “没有了。” “那好,我要动手了,从你的颈动脉放血,有点儿血腥,但痛苦时间不长。之后,为了毁尸灭迹,我要把你的尸体肢解了。用我配置的强酸把你的尸骨溶解掉,剩下残渣用水泥浇筑,沉到附近工厂的排污河里……” “这些你就用不着当着我的面说了。”丁潜急忙打断。“人都死了,就是到时候你把我炖汤吃了,我也不能有什么意见。” “闭上眼睛吧。”柳菲不想再跟他废话,“血喷出来之后,你有短暂的几秒钟头脑还是清醒的,不想把自己吓到的话,就照我说的做,会让你走得轻松一点儿。” 丁潜惨然一笑,“我还是睁着眼睛吧。能看着这么漂亮的女人死去,不是哪个男人都有这个机会的。” 柳菲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咬咬牙,“闭嘴。” 手术刀用力,切进脖颈,鲜血涌出。 丁潜出奇的平静,平静的望着柳菲精致的脸庞,恍惚中又像是看见了温欣。 就在这样一个宁静的下午,生命戛然而止,犹如一场不期而遇的邂逅。 突然! 宁静被打破了! 马达的轰鸣声由远至近,飞驰而来。 柳菲脸色微变。 这附近根本都没有住户,什么人会开车经过? 她起身来到窗前,正巧看到一辆警车带着刺耳的刹车声停在楼下。 车门打开,郭蓉蓉从车里蹿出,抬头打量一眼眼前这座破旧的小楼,二话不说,跑进了楼道里。 她一边看着手机里的定位仪,一边上楼,眼看着屏幕上丁潜手机的位置距离自己越来越近,她也越发紧张,心头升起了强烈的不安。 她从腰间拔出手枪,小心翼翼的走到顶楼。 左右两家住户,她先进到左手边那家。里面空屋一座,根本没有人。 她又返回右边那家,当她走到卧室,一眼看到了房间里的情景,脑袋顿时嗡了一声。 丁潜一动不动的靠在躺椅上,手脚都被皮带绑着,脖子上流着血。 郭蓉蓉不顾一切的冲到丁潜身边,用力摇晃他,带着哭腔喊:“大叔,你不要吓我啊,你醒醒,你快醒醒!你死了我可怎么办,呜呜呜……” 丁潜发出呻吟,“我死了,你好好活着呗,难道还要给我殉葬啊。” 郭蓉蓉妈呀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见鬼似的看着丁潜,“你……你……你怎么又活了……” 丁潜看她小脸儿哭得梨花带雨的,叹口气,“你是盼着我死啊,还是盼着我活?快给我解开。” 第1章女法医失踪(2) 郭蓉蓉先给了丁潜一个大大的拥抱,把眼泪蹭了他一肩膀,麻利的给他松开了手脚,问丁潜伤势怎么样,掏出手机要打电话叫救护车。 丁潜摸了摸脖子上伤口,只是划了一条长长的口子,还不算深,并没有伤到颈动脉。 “不用叫救护车了。我没事。”他说。 郭蓉蓉这才放下心,拿着手枪屋里屋外搜索了一圈,没有发现疑犯的影子,回来问丁潜,“到底发生了什么,谁把你绑架了吗?” 她瞪着那双大眼睛迫不及待的看着丁潜,丁潜想了想说:“是有人绑架了我。” “谁绑架你的?几个人?” “一个人。”丁潜顿了顿,“不过我不认识他。” “那他长什么样子,是男是女?” “他蒙着脸,我看不清他长什么样。听声音像是个男的。” “多大年纪?” “三十多岁吧,也许四十了。” “胖瘦,多高?” “微胖,大概一米175左右。” 郭蓉蓉想了半天,“最近我们接手的案子,好像也没有这么一号嫌疑人啊。你最近得罪过什么人吗?” “这我可想不起来,应该是没有。我一个当心理医生的,向来没有医患矛盾这一说。” “那他总不可能无缘无故把你绑架到这里吧,绑匪说过为什么要绑你吗?” “没有。” “什么都没说?!”郭蓉蓉有点儿怀疑的看着丁潜。 丁潜打岔,“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通过手机呗。我下载了gps定位系统,把你的手机绑定了。精度10米。你去哪儿,我都能找到你,除非是老鼠……” “你这是侵犯我的个人隐私,”丁潜叫起来。“你知道水门事件和棱镜门吗,身为最优秀的天朝警察,你怎么能干出这种事?” “这也没什么呀,”郭蓉蓉挠挠下巴,“你去哪儿是你的自由,我又不干涉。关键时刻还能救你一命,要不是我定位了你手机,这次还找不到你呢。” “那你怎么会想到赶来救我?” “这事儿说起来有点儿奇怪呢。我听说你这两天跟蒋雨馨出去旅游,出于警察的本能,我怕你万一落单,她做出什么伤害你的事情,就打她手机问问你情况,让她心里有个忌惮。没想到她跟我说,你接到特案组柳菲的电话,说嫌疑人余明已经抓到了,催你过去,之后你就走了。我当时就感觉很蹊跷。” “有什么问题?” “我们并没有抓到嫌疑人余明啊,柳菲怎么可能给你打电话让你去呢,这还不蹊跷?我虽然不太喜欢蒋雨馨,但我知道她做人还算厚道,不可能骗我,所以我就琢磨那通电话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我还给柳菲打电话想核实一下,可是她的电话怎么打都打不通。我越想越觉得这件事有问题,怕你出什么意外,就找过来了……” 丁潜心想,这次还多亏了郭蓉蓉这种胡想乱猜、不撞南墙不回头的精神,才救了自己一命。 “不过话说回来,真是柳菲给你打了电话吗?”郭蓉蓉问丁潜。 丁潜故作思考,“其实现在回想起来,那个声音也不太像柳菲,当时电话有杂音,我就听一个自称是柳菲的女人说抓住余明了,让我赶紧过去找,她跟我约好了见面地点,就开车在半路上等我,我当时并没有想很多,只想着早点儿见到罪犯。” “你见到柳菲了?” “没有,我一上车就被弄晕了,根本什么都没看到。醒过来就在这里了。”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大叔你这么精明的人居然也当了一回犯二青年,稀里糊涂差点儿连命都给混丢了。” “人有失手,马有漏蹄,聪明过劲儿了难免犯蠢。”丁潜敷衍郭蓉蓉两句,捂着脖子说,“还是快点儿带我去医院包扎一下吧。是非之地不可久留。我们在明,对方在暗,万一那家伙杀个回马枪呢。” 郭蓉蓉想想也是,就同意了。正要走,目光随便在屋里扫了一眼,忽然说:“等一下。” “怎么了?” 郭蓉蓉一眼看见了放在墙边的那个金属箱,不禁道:“这个箱子怎么看着有点儿眼熟,好像法医用的那种工具箱呢……” 说着她走过去,把金属箱打开,里面大大小小的手术刀、钢锯和镊子霎时映入眼帘,把她惊得目瞪口呆,她回头看了丁潜一眼,“这可不是什么单纯的绑架了,对方这是冲着杀你来的啊。” “有这么严重?!”丁潜言不由心的说。 他心知肚明,那是柳菲的工具箱,郭蓉蓉的意外出现阻止了她行凶,她匆忙离开时,把法医工具箱落在了现场,不过幸亏,她没把手机落下。 丁潜心里不禁自问:我这到底是在做什么? 包庇柳菲?包庇一个要把自己碎尸灭迹的女人? 他不认为自己跟柳菲有这么深厚的交情,值得自己这么做。他已经犯了一回蠢,没必要再犯第二回,可是话到嘴边,面对郭蓉蓉的一个个提问,他一个回答错,个个回答错,不知不觉,就被逼到了死胡同里,把自己弄成了嫌疑犯一样。 …… …… 刑事调查局。特案组。 距离丁潜遭人绑架被解救出来已经过去了三个小时。 丁潜现在安全的坐在杜志勋对面,脖子的伤经过简单处理,缠了几圈纱布,搞得转头都困难。 杜志勋一言不发的望着他,那个差点儿用来给丁潜分尸的金属工具箱就放在他旁边。 “你在看我脖子?”丁潜问,故意扭了扭。 “我没你那么无聊。”杜志勋向来对丁潜的冷幽默不感冒。“我只是觉得你看着有点儿不对劲。” “我就感觉我脖子不太对劲儿。” “一个劫后余生,差点儿被碎尸的人,怎么会如此平静?你虽说是心理医生,擅长控制情绪,可是你这情绪控制的也太好了吧,好像有点儿像是刻意的。” “那你觉得我怎么做才算正常,痛哭流涕,瑟瑟发抖,等着你们来安慰我?” 第1章女法医失踪(3) 杜志勋摇摇头,“不对,我觉得你有事瞒着我。” “我能瞒你什么,你这个大侦探是不是办案太多,看什么怀疑什么啊。你该不会觉得我像嫌疑犯吧,难不成是我自编自导了一出绑架?” “我指的不是那方面。我并不怀疑确实是有人把你绑架了,但我不解的是,绑架你的是什么人,为什么要绑架你。看样子,他甚至还想杀你。”杜志勋拍拍桌上那个金属工具箱。 丁潜耸耸肩。 “这是法医工具箱,我打开箱子看过,里面放着好几把手术刀,还有锯子。这是绑架你的那个蒙面人的?” 丁潜点下头。 “你觉得那个蒙面人你认识吗?” “我不知道,没想过这个问题。” 杜志勋看着金属箱,若有所思,“巧合的是,我们的法医柳菲现在失踪了。” “失踪了?!” “今天她就没来上班,只是一早临时用手机告诉助手李达,她家里有事,请几天假。这种事也算正常,本来谁都没有当真。但是郭蓉蓉跟我说,你今天原本是和歌星蒋雨馨郊游去了,半路上接到了柳菲一个电话,说抓住了逃犯余明,让你过去,于是你就离开了。再之后你就被绑架了。我不知道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现在我们联系不上柳菲,没法与她核实真相。唯一了解真相的人只有你。” “真相我都已经说了啊。” “你说绑架你的人是男性,那为什么打电话约你出来的人是柳菲呢?为什么在案发现场发现了柳菲的工具箱?” 丁潜向前微探身子,“你确定这是柳菲的法医工具箱?” “我问过李达,他并不确定,法医的工具箱大同小异,没有那么大区别。我让物证科的人检查过工具箱和里面的刀具,没有发现指纹,绑架你的案发现场也没有发现有价值的线索。应该说,罪犯头脑冷静,行事谨慎,而且具有相当强的反侦察能力。我不能说这个人就是柳菲,但客观来说,柳菲确实具备这种能力。现在关键的问题是她到底在哪里,为什么要给你打电话引你出来?” “看起来,我的证词无比重要啊。”丁潜露出狡黠的笑容。“柳菲去了哪里这我可不知道。不过杜组长,你为什么不反过来想想,难道我的口供就一定那么可信?” “你什么意思?” “是我告诉蒋雨馨,柳菲给我打了电话,难道就不能是我故意骗她的,你就这么相信我说的。” 杜志勋微微一怔,眼神中透出费解,“我可以查查电信局,她给你打没打过电话,很容易确认。” “放心吧,保证你差不到,因为那通电话是共用电话。” “你的意思是,你在诬陷柳菲?” “我可没那么说,何况,就算是我骗了蒋雨馨,我又不知道郭蓉蓉之后会给她打电话。我至多是撒了一个谎,撒谎不犯罪吧?” 杜志勋深深的凝视着丁潜,“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啊,我只是提个醒儿,你不是一直都怀疑我吗,怎么现在开始相信我了,其实站在不同的角度看问题,往往得出的推断也不一样……” 杜志勋沉默了片刻,眯缝起双眼,“你还真有意思,做嫌疑犯的时候喜欢隐瞒事实,做害人的时候还喜欢隐瞒事实。之前你是为了脱罪,我可以理解,这一次呢,难道你就不怕罪犯再找你,下一次你可就未必有今天这么幸运了。” “让你说的,我还真有点儿害怕呢。”丁潜脸上带着笑意,可是眼睛深处却带着几分忧虑。 …… …… 十年前。 一个普通的夜晚。 大雨倾盆,倾泻在城市的大街小巷。 一辆白色的120急救车拉着警笛在布满积水的街道上飞驰。 车里坐着三个人——男司机,男医生和女护士。 急救车开到一家宾馆门前停下,司机留在了车里,医生和护士带着药箱跑进宾馆大堂。 男医生对前台小姐说:“我们是急救中心的,刚才接到急救报警电话,说你们这儿1304房间的客人突发疾病,请你马上带我们过去。” 前台小姐不敢怠慢,急忙带着男医生和护士乘电梯来到楼上。 在1304客房门口正焦急的等待着一个年轻男子,看到医生赶到,忙说:“我就是打120电话的人,我女朋友在房间里昏过去了,不知道犯了什么病,快帮我看看!” 男医生点点头,“你女朋友平时有什么病史吗?” “这个我还不是特别清楚。就是身体有点儿弱,平时爱感冒什么的。”年轻男子说。 男医生已经匆匆走进客房。 就在客房卧室的大床上躺着一个昏迷不醒的年轻女子。 女子盖着浴巾,双眼翻白,嘴角溢出了口水,身体还有些微微抽搐,看着很吓人。 医生试了试女孩的脉搏和呼吸,果断的给她做心肺复苏,一边吩咐同来的女护士,“先给她来一针强心针。” 女护士打开药箱,忽然吓得脸色发白,支支吾吾的说,“曲……曲医生……” “干什么呢,还不快点儿拿来?” “我……我拿错药箱了。” “你怎么能这么糊涂?”曲医生怒道。 “可能……可能急救车里有,我下去找找。” “赶紧去!” 女护士手忙脚乱的往楼下跑。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经过曲医生一番施救,女孩转危为安,脸色逐渐恢复了正常,细看模样,长得还挺标志。 曲医生刚才只顾着救人了,无意中把盖在女孩身上的浴巾扯到了一旁,露出了半边光滑/的身体。 曲医生见状脸色大窘,无论是丘//峰上那一点殷红,还小腹低洼处若隐若现的暗影,都足以让一个精力/旺/盛的男性血脉偾张,心跳加速。 他心虚的看看身后,就像做贼的似的,生怕被人发现。 身后并没有人。 原来女孩的男友没有跟进来,女护士也还没回来。这个客房里其实只有他和这个光//着身子昏迷不醒的女孩…… 第2章虐杀(1) …… …… “云梦会馆”过去叫“云梦洗浴中心”,这两年为了赶时髦改了个高端的名字,再经过翻修更显得上档次。会馆一楼是餐厅,分中餐和西餐,二楼三楼是韩式洗浴中心。四楼五楼是客房。 每到傍晚,都会有不少车辆停靠在会馆四周,一些家住附近、追求小资情调的人喜欢跑到这里来放松一下。也有些人单身贵族想在这里需求刺激。 站在门口的门童,带着习惯性的假笑,向每一个客人亲切鞠躬。从他们眼前走过一个个穿着笔挺或老或少的男人,手里还牵着一个个长得像他老婆或者女学生的女人趾高气扬的走进会馆。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故事,但最终的需求往往都是一样的。 江海涛今年46岁,在体制内当一个不大不小的官,也算事业有成。老婆在医院当主任,有一个上高中的女儿和一个上小学的儿子,家里有保姆照顾,用不着他操心。属于事业顺利,生活无忧的那类人,只不过这种悠闲日子过久了,难免厌烦,偶尔,他也在外面寻点儿乐子。 上一个女朋友就是在云梦会馆认识的,长得白白净净,是外国语学院的大三学生,江海涛经常在节假日的时候带她出去玩儿,女孩不贪心,平时给她买些化妆品包包什么的就能让她很满足,两个人缠绵了将近一年,等到女孩大学毕业要去深圳发展,这段感情才宣告结束。 江海涛属于念旧的人,女孩走后,他一连好几个月茶饭不思,没事儿就到云梦会馆转转,坐坐当初两个人一起吃过饭的桌子,怀念怀念当时那份美好的感觉。 今天晚上,他又坐在了西餐厅常坐的那个位子,点了一份蜜煎柠香三文鱼,要了瓶德福兰,一面细嚼慢咽,一面望着对面的空座位,若有所思。 就在这时,一个纤细苗条的身影从身边一闪而过,飘然落座在对面一张桌后。 江海涛不禁看了那个女人一眼,顿时大吃一惊,心旌摇曳。 倘若不是亲眼所见,他简直难以相信天底下还有这么漂亮的女人。哪怕是电视里那些花容月貌的女明星中间也很难找出能与她相提并论的。 能遇见这样的绝世美女,哪怕是得见一面,也算三生有幸。 可能是感觉到江海涛直勾勾的目光,美女抬头看了他一眼,嫣然一笑,媚眼如丝。 这一笑把江海涛的骨头节笑得又麻又酥,他惊喜的发现,对方对自己并无厌恶,似乎还有几分好感。 他暗中观察了一会儿,感觉美女是一个人来的,没有男伴相陪,不过只点了一杯rio,心不在焉的坐在那里喝着。 这让江海涛更增加了几分信心,他一口干了杯子里的酒,又重新给自己倒上一杯,起身端起酒杯,尽可能风度翩翩的走到美女对面。 “我可以坐在这儿吗?”他彬彬有礼的问。 美女点下头,神色自然,没有拒绝的意思。 “坐在窗前喝酒的人都是有故事的人。”江海涛坐下后,望着玻璃幕墙外的夜景,寓意深长的说道。 “你也是有故事的人吗?”美女机灵的反问。 江海涛心里十分愉快,这么容易就上钩了。 对付这种喜欢自作聪明的小女人,他自有一套办法,他故意欲言又止,然后略带一点儿沧桑的把自己和那个女学生的爱妻故事娓娓道来。当然,前提是,他把自己的老婆说成是早年出国,音讯皆无,后来交往外国男友。这样一来,他的爱情故事就显得苦涩又浪漫,还有日式言情小说独有的伤感唯美。这确实要感谢他在大学时看了不少言情小说。 听完他一番叙述,美女果然被深深打动了,感叹道:“多情自古伤别离,无情不似多情苦。” 江海涛说:“为了我们有故事的人喝一杯吧。” 他招呼服务员再来一瓶德福兰。 美女说:“葡萄酒多没劲,我要vodka。” 江海涛吓了一跳,看不出这个弱不禁风的美人性格这么豪爽,转瞬又笑了,“不要喝醉了才好。” 美女眼波流转,任性的回道:“怕什么,有你在,难道还会让别人趁机欺负我吗?” “那你放心,我肯定尽职尽责的做一个护花使者。”江海涛心里都乐开花了。 他没想到这么顺利就把这个看似无法征服的大美女俘虏了,想不到自己还有点儿魅力。 服务生很快端来一瓶vodka,江海涛又叫了几个下酒菜,两个人推杯换盏,边聊边喝。江海涛平时工作上少不了应酬,酒量早就练出来了,不知道美女怎么样。试了试,发现她不过尔尔,只不过口气大而已。江海涛彻底放心了,以他的经验,今天晚上就有机会一品珍馐。 不过今天不知怎的,江海涛有点儿不胜酒力,才喝了半瓶多就有点儿头重脚轻了,可是对面的美女还在谈笑风生。他只好咬牙坚持,非要把美女先拼倒才行,不然岂不白忙活了。 喝到最后,还是美女先缴械投降了,说什么也不肯喝了,坚持要回家。 江海涛自然要充当护花使者了。 他强装若无其事的样子,跟着美女走出会馆,要开车送美女回家,美女说:“我家离这不远,我晕车,你陪我走走吧。” 江海涛欣然同意,只要能去美女家,怎么去都无所谓。他在酒桌上已经把美女的个人情况打听清楚了。美女在现在在一家国际企业做公关,租了一间单身公寓自己住。 这些信息正中江海涛下怀,现在天时地利人和,绝色美女就在眼前,机会千载难逢,错过岂不可惜。 过马路时,他趁机伸手搀扶美女,美女没有丝毫抗拒,他心里更有底了。 两个人过了马路,走过一排栽种柳树的林荫道,拐进了岔路, 街上的路灯不知不觉变稀少了,深夜的路上看不到一个行人,只有两个被路灯拉长的影子在地面上醉醺醺的扭来扭去。 一阵寒冷的夜风席卷而过,江海涛激灵灵打个冷战,感觉臂弯里空空如也,定睛一看,美女不见了。 第2章虐杀(2) 一阵寒冷的夜风席卷而过,江海涛激灵灵打个冷战,感觉臂弯里空空如也,定睛一看,美女不见了。 他张了张嘴,想呼唤美女的名字,忽然想起,自己还不知道对方叫什么呢。 他看见前面不远处有一个巷子,怀疑美女是不是走进巷子了,心正迟疑,冷不防从哪里传来清脆的童声,似乎一个小孩子在咿呀说话,腔调十分古怪,又像是在唱歌。 他感觉这声音就在身旁,左右看看,忽然看见不远处墙角蹲着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也就七八岁的样子,穿一套鲜红的花衣裳,正仰着圆圆的小脸冷漠的注视着他,一边看,一边心不在焉的哼唱着古怪的歌谣。 “小朋友,刚才是不是有一个姐姐走进巷子里了?”江海涛问小男孩。 小男孩愣愣的望着他,似乎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江海涛感觉这个小男孩不太正常,好像脑子有点儿问题,他走到近前,弯下腰耐着性子说:“小朋友,你能听懂我说话吗,这么晚了你怎么不回家呀。” “……”小男孩依然愣愣的望着他。 江海涛渐渐没有耐心了,“你刚才嘟嘟囔囔在唱什么?” 小男孩忽然又唱起来。“yubi'kirigenman'yubi'kirigenman'uso'tsuitara'hari'senbon'noma'su'yubi'kitta!” 江海涛一句都没听懂,“你到底在说什么呢?” 小男孩愣愣的望着江海涛,嘴里继续重复着那首歌。 江海涛自心底油然生出一种强烈的不安,可是他又不知道这种不安到底是什么? 突然,他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 …… 江海涛迷迷糊糊的苏醒过来,酒劲也下去了一些。 他不知道自己躺在什么地方,感觉是guang着身子。是在美女的家里吗,难道他已经得偿所愿了? 可是他的记忆乱糟糟的,完全想不起来云雨之时的任何细节。 一阵潮湿冰冷的风从门缝刮进,冻得他直打哆嗦。 他睁大眼睛,房间有些昏暗,从脏兮兮的窗户透进来青色的晨光,也足够看清楚周围的环境。 这哪里是什么佳人香闺,分明就是一间装杂货破烂的废仓库。 他心头大骇,打破头也想不出自己怎么会躺在这里。 他起身想坐起来,猛然发现,自己被绑在一个破沙发上。 “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结结巴巴说着,努力扭动身体想挣脱绑绑绳。 在他奋力挣扎的时候,一条人影悄然来到他面前,饶有兴趣的望着他,如同在看一只掉进陷阱里的猎物。 江海涛猝不及防的看见了这个幽灵一般的家伙,惊骇之极的望着他,“你……你……” 对方并没有那么多耐心听他把话说完,扬起手,露出一把小巧锋利的尖刀。 尖刀反手攥在掌中。 他毫不眨眼,一刀扎进江海涛胸膛里。江海涛撕心惨叫。 那人拔出刀,江海涛还没有死。他看都不看,再次高高举刀子,这一次的位置是在刚才那一刀的旁边。 江海涛再次惨叫,那人又拔出刀,接着是第二刀,第三刀,第四刀……就像在捅一块烂猪肉,血花飞溅,双眼发光,一直从胸口一刀连着一刀扎到小腹,在江海涛身上留下难以数清的刀口,而江海涛居然还活着…… 他爷爷是官,父亲是官,到他这一辈还是官,从小到大养尊处优,碰破一点儿皮都大惊小怪,哪里体验过这样残酷的折磨。 嘶喊到最后他嗓子都哑了,几次差点儿昏厥过去,他哭着痛骂:“你这个变tai狂,我什么地方得罪你了,你为什么要这么折磨我,你到底想干什么说清楚啊。你是暴力抗拆那个村子的人?” “……” “不是我派人强拆的,是拆迁办干的。也不是我下令逮捕那几个村民的,跟我没有任何关系,你报复我干什么?” “……” “你不是为了那件事吗?难道你是吴老大的人?我跟你说,不是我不想把那个项目给他,我一直在努力做工作,但是对方背景很大,从上面给我施压,我现在也很为难。拜托你让我给你们老大打个电话,我当面向他解释,实在不行我把那笔钱返给他,求求他放我一马……” 对方伸出食指放在唇边,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不慌不忙掏出一个小铁盒,打开盒盖,伸到江海涛眼前。 江海涛只一看,吓得魂不附体,抖成了筛子,“别……别这样……别这样……咱们好商量,要不然我给你钱,你要多少钱,我都给你,你放了我,求你放了我……不,不要……” …… …… 警车开到古楼区常白街,在一座小巷停下了。 蓝京市刑警队队长顾宗泽从后门钻出,直接走进巷子。穿过巷子是一个居民区,几栋整整齐齐的住宅楼对面有一排库房似的平房。其中一间平房的大门敞开着,拉着黄色的警戒线,有几个警察把守在外面。还有上百个好事儿的居民抻脖子翘脚努力往里面看。 “什么情况,老贺。”顾宗泽问其中一个年纪较大的点儿的男警察。他本来手里还有别的案子,若非情况严重,领导也不会把这个案子临时塞给他。 “这一趟房子都是废弃的库房,很久都没有人用过了。这两天经过这里的居民却闻到了一股异味,今天早上有人好信儿走进库房查看,结果看见了一具高度腐烂的男尸,估计吓得不轻。”贺警官说着努努嘴,指向了一个面无血色、惊魂未定的男子。 “也是他报的案?” “嗯。” 顾宗泽打量两眼那个男子,30岁上下,中等个头,长得挺壮实,皮肤黝黑,看着像干体力活的。他对老贺说:“找个精明的给他详细做做笔录。” 言外之意,看看这个人有没有疑点。 老贺点点头,招呼一个警察把报案者带走了。 第2章虐杀(3) “只死了一个人吗?”顾宗泽问。 他站在门外,模模糊糊只看到昏暗的库房里有个死人的轮廓,除了有股难闻的臭味,倒也没有什么很特别的。不过就是一具腐烂发臭的尸体而已,这样的案子他不知经历过多少,早就习以为常了。 “嗯,只有一个被害人……”老贺顿了顿,“不过,这个人可有点儿来历。” “哦?” “我们在死者的衣兜里发现了他的手机,查了查他的身份。原来他是开发区管委会的主任,叫江海涛。” “这样啊……”顾宗泽恍然。 开发区管委会主任虽说级别不是很高,也算一个部门的一把手。官员被杀,这类敏感的案子总能牵扯出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难怪把他找来亲自侦办。 顾宗泽心有计较,走进了库房。 腐烂的尸臭味愈加浓烈,他掏出手绢掩着鼻子,慢慢走到尸体近前。 在一个破旧的长沙发上,斜靠着一个ci身luo体的“大胖子”。好像一个充满气的大皮球,五官都被撑得出奇大,两个鼓出的眼球呆滞的凝视着站在面前的顾宗泽。 顾宗泽心想:说不定我还跟这个人一桌吃过饭呢,只是眼前这个面目全非的大胖子让人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他之前长什么样。 “死了多少久?”他问正在忙着初步尸检的谭法医。 “已经出现了巨人观晚期现象,尸僵完全缓解,死亡时间大概一周左右。”男法医回答。 “什么凶器?”顾宗泽的目光在尸体膨胀的身体上游弋着,胸口和腹部那些密密麻麻好像一张张小嘴的伤口终于让他感到有些震惊了。 多大的仇恨要下如此毒手,这不是谋杀,这分明就是虐杀。 在他脑海中不经意的浮现出凶手疯狂挥舞凶器的情景。 “还不知道是什么凶器?”谭法医说。“伤口的形态一头钝圆一头尖细,看着像是刀子的刺伤,不过伤口又很窄,不管是窄刃的匕首还是市面上最细的甩刀,刀刃都比这些伤口宽。看起来凶手使用的是一把十分窄细的刀一样的凶器。究竟是什么我现在还没想出来,也不排除是他自己自制的。” 顾宗泽看了看仓库的环境,又瞅瞅深深勒紧尸体手脚细绳,若有所思道:“提前踩点,绑架江海涛,捆绑,ba光衣服,羞辱,乱刀捅死……这分明是泄愤杀人啊,这个江海涛把人得罪的不浅……” “队长,这具尸体还有个与众不同的地方。”谭法医打断了顾宗泽的思路。 “与众不同?!” “嗯,”谭法医绕到尸体身后,把肥胖的尸体推倒,拽起肥胖的右手说:“除了那些刺伤,还有一处伤在手上。被害人的右手小指被齐根切断带走了,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切手指,带走?”顾宗泽一愣,望着那只残缺的手掌再次陷入沉思。 …… …… 三天后。 蓝京市刑警队。 各方的侦查信息陆续汇集到顾宗泽的办公桌上。 专案组几个人也都聚集在他的办公室里,一面抽烟一面谈案子,办公室里烟雾缭绕。 负责调查江海涛人际关系的贺炎与马洪涛一回来就向顾宗泽作了汇报。 贺炎说:“正如队长你猜测的,这个江海涛的人际关系很复杂,我们暗中打听了一下,最可能与他产生矛盾的是两伙人。第一伙人是下河口村的村民,这个村子就在开发区管辖范围里,就在去年年底,下河口村被暴力/强/拆,村民和拆迁队发生了殴斗,被抓进去了几个人。后来这件事被压下去了。这个开发项目就是江海涛亲自审批跟进的,据说还有村民去管委会门前静坐抗议过。可以说,站在村民的角度,不排除有很多人憎恨江海涛……” 顾宗泽不露声色的听着,插嘴道:“另外一伙跟江海涛有矛盾的人是什么情况?” “这个就更复杂了。据说是几家建筑公司,他们的背后是一个道上的大哥。听说是想从江海涛手里想获得一个商场的承建项目,原本江海涛承诺给他了,后来不知怎的又反悔了。让这位大哥很不开心。也可能是因为这个原因,找人把他做了。到底是不是这么回事儿,还需要进一步调查。” 顾宗泽点点头,转头问一个年轻警官,“小王,那个报案人你询问的怎么样,有没有问题?” “他叫齐万里,是个装卸工,发现尸体那天正好是他倒班休息。他不是下河口村的人,也没查出有什么道儿上的背景。” “我知道了。从目前来看,这个人的嫌疑并不大,不过,老贺,你跟着的那两条线还要继续调查,任何一个疑点都不能放过。” 贺炎应声答应。 顾宗泽又问另外一个警官,“刘向,江海涛的家人调查的怎么样?” “他老婆看着没什么问题,江海涛失踪这几天,她给他打了几十个电话,因为江海涛手机没电了,所以电话一直没打通,三天前,他老婆去附近派出所报了案。当我把江海涛遇害的消息通知她,她显得很崩溃,不像是装的。我等她平静一些,询问江海涛最近一段时间是否有异常,她说江海涛一切很正常,没有跟她提到过有什么麻烦。不过她提到了一个疑点。” “什么疑点?” “她说江海涛的私家车不见了。单位和家里都没有。” “有这回事?”顾宗泽思索着说,“这么说,江海涛失踪那天是自己开车外出了,那天是周五,白天上班,只有晚上有时间。他开车去什么地方?是去见什么人吗?” 顾宗泽眼睛一亮,“刘向你马上去查查,看看江海涛车上装没装gps。装了的话,把车给我找到。” “知道了。” 正说着,桌上的电话响了,顾宗泽拿起电话,是谭法医打来的,“队长,方便的话你过来一趟吧,我忽然发现,江海涛的尸体有很大问题。” “……” 第3章人肉刺猬(1) …… …… 顾宗泽来到一楼法医室,其他专案组的警员也一起跟来。 蓝京公安局的法医室设施先进,仅次于刑事调查局。即便如此,一进解剖间,那股难以形容的尸臭还是让人呼吸困难,不少年轻警员看到解剖台上那个灰褐色粘糊糊的庞然大物,都暗自努力把涌上喉咙的东西咽回去。 谭法医已经打开了尸体的胸腔,把皮肤和脂肪翻到两边,正伏在尸体上,用个小尺子似的东西往肌肉和内脏上的伤口里插,检查深度。 顾宗泽掐腰在站在他身后看了一会儿,“有什么问题?” 谭法医直起腰,扯掉了脸上的口罩,对顾宗泽说:“我数了数,江海涛身上一共有174处伤口,伤口深度基本都控制在3厘米左右……” “这么浅?” “虽然浅,但足够杀人的,尤其是刺了这么多刀,全部是集中在死者的内脏器官上,几乎是把他捅成了筛子,完全可能造成大出血。但不可思议的是,这些伤口竟然全不是致命伤。” “你说什么?”顾宗泽惊讶道。“这怎么可能?” “倒也不是不可能做到,我们人体的重要脏器包括心、肺、肾、肝、脾、胰。这些脏器与腔壁之间其实有两层膜,一层贴着内脏的叫脏层,另一层贴着腔壁的叫壁层。如果把器官比作人的身体,脏层膜就是nei衣,壁层膜就是外衣。在两层膜之间有一个潜在缝隙,里面一般有少量起到润滑作用的液体。这174个伤口恰好全部都刺在两层膜之间的缝隙间,可以说,只是增加了被害人的痛苦,却没有真正伤害到重要器官,完全不会致命。但是要想做到这一点几乎不可能,除非凶手对人体构造极为熟悉,精通解剖技巧才可以。换句话说,要比我还强。” 顾宗泽看着谭法医严肃的表情,愕然半晌,“那么江海涛的死因又是什么?” 谭法医的脸色有些异样,似乎在极力掩饰震惊。他转身从移动推车上端过来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坨奇特的东西—— 似乎一团鼓鼓囊囊的腐肉,可是外表却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刺,像一只大刺猬趴在托盘上。 “这是被害人的胃。”谭法医说。 不仅顾宗泽,所有人都露出了诧异的表情。 一个人胃怎么可能长出刺来? 谭法医把托盘放在解剖台上,用镊子小心翼翼的把已经刨开的胃掀开,露出了内部。 顾宗泽看到了很多细小闪亮的东西,密密麻麻的堆在胃里。 “是什么东西?”他问。 “针,全部都是钢针,成百上千枚。”谭法医心有余悸的说。 顾宗泽望着插满胃壁表面那些“刺”,似乎明白了,“难不成凶手是逼着被害人把这些钢针吞下去的?” 谭法医点下头,“因为胃壁蠕动,把这些针当成了食物消化,反而被这些钢针刺穿了。我在死者的腹腔里还发现了不少钢针,都是从胃里刺出来的,江海涛的胃早已经千疮百孔,这才是他真正的死因。” 这种死法光想象一下就让人全身发疼。 有个警员忍不住插嘴:“可是这么多针是怎么吞进肚子里的?” 解剖间里一下子安静了,所有眼睛都盯着那块人肉刺猬,这个问题把大家全都难住了。 顾宗泽暗自心惊,这起杀人案看似普通,想不到竟然隐藏着如此怪异、凶残的杀人手段。 “仅仅是为了折磨吗?”他自言自语。脑子里一会儿想到那些被强拆房屋的愤怒村民,一会儿又想到阴险狠毒的黑//道大哥。 这个心狠手辣又深藏不露的凶手到底隐藏在哪里呢? …… …… 被害人江海涛失踪的轿车找到了。 顾宗泽得到消息后,立刻赶到现场。现在嫌疑人有好几拨,都有可能想要置江海涛于死地,只是还缺少关键的环节把他们其中之一与江海涛的死联系在一起。 江海涛的车停在路边。距离杀人现场有好几条街之遥。 轿车保存完好,没有发现什么疑点。 顾宗泽环视周围环境,暗自思索,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了马路对面的云梦会馆上。 凭着多年办案的直觉,他信步走进会馆,拿着江海涛的照片,向服务生们打听是否见过这个人。一问之下,果然有人把照片上的人认出来了,江海涛似乎是这里的常客。服务生们不知道他叫什么,只知道他姓江,出手阔绰。 其中一个男服务生说:“上周五江先生还来这里吃过饭呢。” 顾宗泽一凛,上周五正是江海涛失踪那天。 他问那名男服务生,“你上周五看见他是在什么时候?” “嗯……大概是晚上7、8点钟,他一个人来这里吃饭,还是我接待他的呢,他点了一份三文鱼和葡萄酒。” “一个人下班后来这里吃饭?”顾宗泽打量着这里的环境,感觉有点儿不太对劲儿。 “嗯,不过后来,他跟对面桌的一位小姐聊上了,还一起吃了饭,好像是一起离开会所的呢。” 顾宗泽眼睛一闪,随即用审视的目光注视着男服务生,“你们会所晚上客人一定很多吧。那么多客人,你凭什么这么关注那位江先生,隔了一周了怎么还能记这么清楚?” 男服务生给问的有点儿不知所措,忽然涨红了脸,支支吾吾道:“主要是那天晚上,跟江先生聊天的那位小姐长得太漂亮了,让人一下就记住了。不只是我,其他人也见过。” 旁边有个男服务生附和,“是呀,我那天晚上也看见了,从来没见过长得那么标志的美女,简直像画上的人一样,唉,只可惜啊……” 第3章人肉刺猬(2) “可惜什么?”顾宗泽问。 “好好的女孩谁会浓妆艳抹,大晚上一个人跑到这个地方喝酒的,随便一个什么人凑过来聊两句就跟人家走了,不是做那个的,还能是做什么的?只是白瞎了这副好模样啊,啧啧……”男服务员晃头咂嘴,十分惋惜。 顾宗泽心里已经大抵有了判断。江海涛原来好这一口啊,看样子还是一个老司机,没事儿喜欢晚上外出打点儿野食儿。一旦碰到一位国色天香的单身大美女,当然不肯轻易放过了。 不过让人奇怪的是,顾宗泽把美女带出会所后,并没有开自己的车离开,这有点儿不和常理。 难道那个女人有车? 之后两个人去了哪里? 江海涛的尸体又怎么会出现在几条街之外的破仓库里? 如今江海涛死了,跟他一起离开的那个美女呢,她现在又在哪里? 顾宗泽思前想后,把注意力集中在这个神秘女子身上。她极有可能是江海涛遇害前最后看见他的人,江海涛失踪的这些天,她并没有报案,也许她是这个案子的另外一个被害人,只是还没有找到尸体,但是万一她还活着,那就是一个重要线索。或许只有她知道江海涛失踪的上周五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想到这,顾宗泽问几个服务生,“你们会馆有监控吧。” “门口有。”一个服务生回答。 顾宗泽走到门口,抬头看了看监控摄像头的位置,无意中往门外瞅了一眼,忽然看见江海涛的轿车旁站一个穿红衣裳的小男孩。 小男孩一动不动的瞅着他,只有嘴巴在动,像是在说什么。有种说不出来的古怪。 顾宗泽看着小男孩有些失神,忽听身边老贺问:“队长,我们是不是得检查一下监控录像?” “哦,对,马上检查。”顾宗泽回过头说,“把这个女人从进门到离开的视频全都给我找出来,问问究竟有多少人见过她,有没有认识她的……” 交代完,当顾宗泽再往门外看时,那个红衣小男孩已经不知所踪。 他一时恍惚,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眼花了。 …… …… 警员们在会馆监控室里,把上周五晚上江海涛出现的那段监控录像找了出来。 当那个神秘女子出现在视频中时,所有人都目不转睛的看着,可惜摄像头距离太远,只能看到一个苗条的身段,女人的长相却模模糊糊。 “她总有走近摄像头的时候,给我找出来。”顾宗泽吩咐警员。 可是这个女人就像故意要与他作对似的,当她靠近监控摄像头时,偏偏扭头去看其他地方,没把顾宗泽气死。 “我就不信找不到你!”顾宗泽暗暗发誓。 他马上吩咐下去,把会馆的工作人员全找出来,挨个询问,可惜没有人认识她,但却有了一个意外收获。 有一位当晚上班的调教师偷偷用手机把那个美女拍了下来。 顾宗泽迫不及待的要来手机,看到了那张照片。 照片里的美女正坐在江海涛对面,手托香腮,饶有兴致的听他说话,照片正好抓拍到她的正脸。 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长得无可挑剔,就是妆画得太过浓艳了一些,假如淡妆,或是不施粉黛,也许还要漂亮几分。 顾宗泽凝视着照片里这位足以让所有男人心动的神秘美人,努力的想从她身上寻找出一些疑点,看着看着,他眉心越拧越紧,怎么忽然感觉这个女人有点儿眼熟呢…… 性格谨慎的顾宗泽没有声张,他按部就班的调查了一星期,案子依然没有什么实质性进展,直到又一个周末到来。就在周日一大早,一位到公园跳广场舞的大妈去公厕解手,幸运的看见一个全luo男子躺在瓷砖地上。 男人手脚被绑,右手小指缺失,胸膛和肚子上密布刺伤,全身冰凉的躺在大妈脚下。 大妈还没等蹲下就尿了。 顾宗泽的脑袋就开始冒汗了。 …… …… 这是杜志勋时隔两周第二次找丁潜。 老实说,丁潜对这家伙还是挺头疼的。虽说这两年时有合作,关系也还相处融洽,唯独有温欣这根刺始终埋在彼此心里。 如今柳菲拿到那个要命的dv,一旦她把dv交到杜志勋手中,后果不堪设想。 于公,杜志勋眼里不揉沙子,肯定不会为了那点儿可怜的交情放自己一码,于私,他一直暗恋温欣,一心想着为她伸冤。所以说,丁潜现在是如履薄冰,日子很不好过。 杜志勋这通电话语气严肃,只是让丁潜尽快赶到刑事调查局,具体什么事没说。 丁潜一路上心里还在合计,如果是因为dv的事儿,自己这一去是不是等于自投罗网。 等他走进特案组,一眼就看见了面沉似水的杜志勋,不过在他身旁还坐着一个人,四十左右岁,长得干巴巴的,还留了一撮小胡子,那对眼睛倒是精明透亮。这个人丁潜有点儿印象,但是不熟。 “这位是蓝京市公安局刑警队的顾队长,你们之前见过。”杜志勋给丁潜做了介绍。 顾宗泽朝丁潜礼貌的点点头,“你就是丁医生吧,我听说过你。” 丁潜还以微笑,暗中察言观色,感觉不像是跟自己有关,多少放下点儿心。 杜志勋首先开口:“把你找过来,是有一个案子,顾队长正在侦办的。死了两个人。具体情况由他跟你说。” 第3章人肉刺猬(3) 只是找自己帮忙破案? 丁潜暗自猜想,顾宗泽那边已经说起来:“第一位死者是两周前发现的,被害和弃尸地点在古楼区一个居民小区的废弃仓库里。经过确认,死者男性,叫江海涛,是开发区管委会主任。第二位死者是一周后在江陵区解放路公园的公共厕所里发现的,死者也是男性,叫李肃陵,开一家川味火锅店……” 丁潜插话,“这两位死者除了都是男性之外,还有没有其他共同特点,你怎么会认为是同一个凶手做的?” “杀人手段。”顾宗泽说着从随身携带的文件夹里拿出两张照片放在丁潜眼前,一个是阴暗仓库里的腐烂男尸,另外一个是公厕卫生间里的luo体男尸。“两名被害人在遇害前全部被捆绑起来,扒guang衣服,胸口和腹部被刺了上百刀,切断了右手小拇指,还被迫吃下千枚钢针,把他们的胃刺得千疮百孔,活活折磨致死。” 丁潜皱皱眉。这手段确实够残忍的。“顾队长希望我能做什么呢?如果是给凶手画像的话,你身边这位可是心理画像方面的专家。” “画像就不用了,我们已经找到了嫌疑人。”顾宗泽说。 “找到嫌疑人了,抓住了吗?” “还没有。不过这两起作案都有目击者。第一位被害人江海涛失踪那天,最后一次露面是在云梦会馆,有人看见他跟一个打扮妖艳的女人一起吃饭,又一起离开了会馆。有位调酒师恰好把他俩偷拍下来。之后江海涛便失踪了,一周后尸体被人发现。第二位死者李肃陵是前天晚上失踪的,他傍晚开车离开家,说好要去朋友家打牌,但其实并没有去。第二天早上,他的尸体在住所附近公园的公厕里被发现,他的车就停在公园边。我们经过走访,得到一个线索,就在李肃陵失踪那天晚上,有人目击他开车经过公园时撞到了一个女人,他下车后扶着女人走进了公园,之后就没有人再见过他。我们把江海涛一起吃饭的那个女人照片给这位目击者看,她一眼认出正是同一个女人。这个女人也就是我们现在的主要怀疑对象。她外表出众,习惯在晚上作案,行事谨慎,充分利用自己的外表来迷惑男人,把他们引到事前选好的作案地点加以虐杀……” “听你说的好像恐怖片一样,”丁潜故意调侃道,“专门绑架男人的美女,还要扒guang衣服绑起来……是先jian后杀吗,这口味还真挺重。假如你们抓到了这位美女色qing狂,可以先交给我做做心理辅导。” 顾宗泽愣了愣,扭头看杜志勋,杜志勋耸耸肩,意思是这家伙半真半假,就那样儿。 顾宗泽继续对丁潜说:“凶手的杀人动机我们目前还不清楚,两个被害人男性除了被害手段一样,彼此之间没有任何交际,也没有共同的利害关系,至于你刚才说的……或许有那种可能。不过好在我们现在已经锁定了嫌疑人,只要先把她找到,应该就能找到破案的关键。今天把丁医生请过来,也是希望你能为我们提供一些线索。” “找我提供线索?”这倒让丁潜很意外。 顾宗泽从文件夹里又拿出一张照片放在丁潜面前,“这就是跟江海涛一起吃饭的那个女人……” 丁潜的目光落在照片上,那个手托香腮,倾听对面男人讲话的美女立刻映入他眼中。 那张妖媚如狐的瓜子脸透着一股难以抗拒的妖气,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意停留在红唇一角。 丁潜的双眼不由自主的瞪大了。 尽管这个女人浓妆艳抹,故意打扮的十分风尘,但是她的五官轮廓丁潜却十分熟悉。 顾宗泽在一旁端详着丁潜的反应,“丁医生,你能认出这个女人是谁吗?” “恕我眼拙,还请明说。” “我怀疑这个女人就是特案组的法医柳菲。我本人见过柳法医几次,感觉她跟照片上这个女人太像了。” “你能百分之百确定?” “百分之百到是不能,我也不敢胡乱猜测,因此才经过了一番仔细调查。” “哦?你都查到什么了?”丁潜撩撩眼皮。 顾宗泽有备而来,“我们对两位被害人的尸体进行了仔细检查。有一个很重要的发现——两位被害人身上都被一种细长锋利的刀具刺出了上百个刀口。每个刀口的宽度不超过5毫米,长度在3厘米左右,我们仔细比对过,确定这其实是手术刀留下的刀伤。不仅如此,我们还发现,两个被害人身上虽然布满刀伤,但这些刀伤恰好全部都避开了要害器官和大动脉,说明凶手有着精湛的解剖技术,再加上嫌疑人长相酷似柳法医,我不得不有所猜测。我特意问过杜组长,才知道原来柳法医三周前失踪了。不可否则,种种迹象表明,她很可能就是凶手。但考虑到柳法医身份特殊,我必须提前跟各位商量一下,最好能尽快找到柳菲,弄清楚真相。” 丁潜不动声色看着顾宗泽,“顾队长特意把我找来,不会是以为我知道柳菲的下落吧?” 顾宗泽回望着丁潜,“杜组长已经把你一个月前被人绑架那件事告诉我了,如果把这件事和两起案子串联在一起的话……” “你是想说,我也差一点儿被人扒guang衣服,捅成蜂窝,再吞一肚子钢针?” “丁医生被发现时也是手脚被捆绑,在现场还发现了一个装满手术刀的法医工具箱,丁医生不会想不到凶手要干什么吧。假如凶手真是柳菲的话,丁医生很可能是她的第一个目标,只是没成功而已,你很幸运。” “可我并没有说过绑架我的人是柳菲。”丁潜看了一眼杜志勋。 杜志勋石像一般坐在顾宗泽旁边,毫无反应。 顾宗泽继续说道:“丁医生的笔录我看过,你说绑架你的是个蒙面人。等于你并没有看见凶手长相……” “绑架我的是个蒙面男性。”丁潜纠正。 第3章人肉刺猬(4) “可能是,但也不能排除当时情况危急,你在过度紧张的情绪下没有听清对方的声音。这种情况我也是遇到过的。” 丁潜笑了,“顾队长看起来比我这个心理医生更会分析心理呢。” “不敢当,我只是就是论事。”顾宗泽很认真的说,“就我们眼前掌握的线索,凶手除了虐杀了两名被害人之外,还拿走了他们随身的现金和银行卡。他的作案既有心理变tai的一面,也有的功利的一面。他的真正动机我们依然感到模糊,因此我希望丁医生尽量配合我们,给我提供足够的线索,帮助我们早日找到柳菲。这也是保障你的个人安全,你上一次虽然侥幸逃脱,不代表凶手就此放过你,她的手段想必我也说的很清楚了。” “是啊,我很清楚。我当然很希望你们尽快把绑架我的罪犯抓住。所以我很认真的告诉你,绑架我的人,确实是个男的。” 顾宗泽的表情瞬间冻结。 好半天,他才慢慢恢复过来,带着不解和猜疑打量着丁潜,终于,他点下头,“好吧,那我今天就不打搅各位了,给丁医生些时间,好好回忆一下那天的经过,如果发现什么线索,随时可以打我电话。”说着抽出一张纸,写下自己的手机号递给丁潜,随便还将那张酷似柳菲的美女照片一并递给他。 “请你抽空再仔细看看,后会有期……”顾宗泽说完,走出杜志勋的办公室。 他前脚刚离开,特案组其他人就涌到门口,钟开新比谁都着急,大声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柳菲怎么跟杀人案扯上干系了?” 丁潜走过去把门关上,办公室里只剩下他跟杜志勋两个人。 他转回身问杜志勋,“你为什么要把我的事全都告诉顾宗泽?” “这不是你个人的事,这是刑事案件。” “你有证据证明是柳菲绑架的我吗?” “顾宗泽就是证据。柳菲失踪也是事实。” “顾宗泽也只不过是根据一张有几分酷似柳菲的照片做个假设。而柳菲失踪或许有其他原因,跟这两起凶杀案并没有必然联系。不管怎么说,柳菲跟你干了这些年,关键时候,你不应该就这么轻易的把她推出去。明哲保身是官场的道理,但不是做人的道理。” 杜志勋凝视了丁潜一阵,缓缓道:“我只是在秉公处理。柳菲的嫌疑需要有个解释,只有找到她本人才行。如果是清白的,我会全力护她周全,如果她真的触犯法律,别人容她,我也不容。” 丁潜无话可说,转身离开,走到门口,杜志勋忽然问:“我倒是有些奇怪,你为什么要故意包庇她?” “……” “就因为她是温欣的妹妹吗?” 丁潜浑身一激灵。 杜志勋竟然已经知道了温欣和柳菲的关系,他还知道什么? …… …… 深夜。 丁潜已经回到了平江的公寓,躺在浴盆里闭目养神。 最近发生了太多出人意料的事情,他需要好好放松一下神经,想想自己还能做什么。 他把头潜入水中,整个世界瞬间被屏蔽了,连时间都似乎完全停止。 那一刻,他距离死亡如此之近,却如此清醒,他甚至能感受到死亡的形态——神秘,安宁,永恒,仿佛包围在温欣温柔的怀抱中…… 他忽然剧烈哆嗦,本能的从水中钻出,大口喘息,贪婪的呼吸着空气。拿起手表看看,自己足足在水中憋了4分钟,再多等一会儿,他就把自己淹死了。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水,从浴缸外的小桌上拿过温欣的dv,把那段视频重新打开,从头至尾又看了一遍,看两个人从争吵直至发生肢体冲突,自己失控之下把温欣扑到,掐住脖子…… 当时他确实完全失控了,接连犯蠢,事后回想起来,假如那天他但凡能保留一点儿理智,仔细思考一下是否有什么反常,也许就不会有之后的事情发生了。 但不管如何,已经发生的事终究是无法挽回了。 如今,这段视频就是他的死穴,足以让他身败名裂,万劫不复。 柳菲要杀他,他一点儿都不意外。在柳菲眼中,他这个谦谦君子的画皮已经被完全撕下,露出了恶鬼的本来面目。 不过,在情字上面,柳菲也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就像他当年一样。 以暴制暴尽管解恨,但不一定能解决实际问题,与其把丁潜杀死,倒不如把证据交给警方,一步错,步步错,如今堂堂法医居然沦落到畏罪潜逃的地步,反倒让他这个嫌疑犯逍遥自在,成了受害者。 丁潜这才发现,原来这个冰美人也是有血有肉的大活人,不是一块真正的冰坨子。 他摸了摸脖子上那条刀疤,已经结痂了,按着依然生疼,差一点儿就没了命。不过想想另外两个死者,他觉得柳菲对他还算照顾,至少没打算捅他上百刀玩够了再杀他。 想到眼前这起案子,丁潜也感到很费解。 柳菲杀他,他能理解,动机明确。可是另外两个被害人呢,一个是开发区管委会主任,一个是火锅店老板,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男人都成了她的目标。为什么? 丁潜伸手从桌上拿起柳菲和江海涛一起吃饭时被偷拍的照片。 照片里打扮的艳丽妖娆的柳菲几乎有点儿让人认不出来了,而且眼角眉梢流露出的那股yin荡劲儿,更让人难以相信她和那个不苟言笑,整天板着脸的女法医是同一个人。 但她们就是同一个人。 倘若照片上这个女人才是柳菲的真面目,这个案子倒容易解释了。 从被害人luo体状态下被虐杀的情形看,这些都属于过度犯罪,凶手通过这些行为获得心理上的满足,这是典型的施/虐/狂犯罪。施//虐行为本身就是凶手犯罪目的。顾宗泽还提到被害人遗失了财物和银行卡,这也司空见惯,对于施/虐/狂来说,抢劫只算一种附加犯罪。其实这个推断并不复杂,只不过因为柳菲是美女,又是女法医,容易给人产生主观上的误导而已。 第4章红衣小男孩(1) 可是,要想抓住这种类型的连环杀人犯就比较困难了。他们往往与被害人素不相识,作案随机,机动性强,让警方很难摸清凶手的行动规律,更不知道该如何预防。上次是江海涛,这次是李肃陵,下一次就不知道会是什么人了。 现在最头疼的人恐怕就是顾宗泽了。 即便知道凶手是谁,阻止不了连环杀人案也是白费。难怪他找自己提供柳菲的线索,但他实在想多了,连丁潜自己都搞不懂,柳菲为什么会突然变成了一个连环杀人狂。还是说这里面有什么隐情…… 丁潜跨出浴盆,拽过浴巾擦身子,一眼瞥见扔在洗衣机上那套沾血的衣服。那天从柳菲刀下死里逃生,回来之后就把衣服裤子tuo下来扔在这儿没管,一晃都快过去一个月了。 他随手拿起衣服裤子,把里面的东西都倒出来,准备扔洗衣机里。 啪嗒—— 从裤兜里掉出一个纸团落在脚边。 丁潜愣了一下,没印象自己裤兜有这东西。 他弯腰把纸团捡起来,展开皱巴巴的纸,上面字迹清秀的写了一句话—— “你想看看那段dv视频的后半段吗?” 丁潜打了个寒噤,仿佛一根指甲尖尖的手指在他后背戳了一下。 他冷静回忆,他通常都是两天换一套衣服,穿上这套衣服的第二天就被柳菲绑架了,整个过程他都是清醒的,只是在刚刚遭遇袭击时被麻醉了一段时间,这个纸团应该就是在那段时间塞进他裤兜的。 看字迹应该是柳菲写的,他刚刚松弛下来的心一下又绷紧了。 他早就觉得那段dv视频有问题,果不其然,还有后半段,不用问,这段视频肯定是记录了温欣被分尸的全过程。 这段视频至关重要! 丁潜想不明白,柳菲为什么要把后半部分视频藏起来,又为什么给他留这张纸。 他隐约的嗅到了一股阴谋的气息。 回到客厅,坐在沙发上,没开灯,整个房间里里外外漆黑一片,丁潜坐在黑暗中,望着茶几上那张白色的纸条,陷入沉思。 不知过了多久,突如其来的门铃声把他惊醒,看了看手表,已经夜里10点了。 什么人会在这时候找他? 他起身过去开门,等他把门打开,却发现门外根本没人。 难道是楼里邻居的孩子恶作剧? 还是有人按错门铃了? 丁潜狐疑的等了一会儿,楼道里一片寂静,连上下楼梯和关门的动静都没有。 或者……是有人在楼外窥视他的窗户,发现自己房间没亮灯,故意试探他在不在家? 他急忙跑进厨房,探头窗外,观察着楼下。 隐隐约约似乎看见了一个人影正飞快的消失在黑暗中…… 这个人是谁? 难道是柳菲? 不管是哪一种可能,丁潜意识到,他已经不能抽身事外了,要想弄清楚dv视频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必须找到柳菲,而且是赶在顾宗泽之前找到柳菲。 …… …… 第二天下午,蓝京市公安局刑警支队召开10.12特大连环凶杀案案情分析会议。由顾宗泽主持。 特案组应邀参加。顾宗泽自然没忘了把丁潜也请来。 开会伊始,他正式宣布,这起案件由蓝京刑警队抽调的精英与特案组组成联合专案组,负责调查。可谓有史以来最强大的侦探阵容。 当然,嫌疑犯也与众不同。不但是一位绝色佳人,更是一位顶级法医。 听上去就极具戏剧化情节,当柳菲的照片被投影仪投射到大屏幕上,在座的警员们表情各异,除了惋惜,更多的是惊讶。以貌取人是人的天性,在绝大部分人眼中,虐/待杀人狂就应该是那些阴险孤僻的男人,而不是一个我见犹怜的美女。 顾宗泽首先把案情详细讲解一遍。丁潜早已听过,不动声色的坐在角落里想着自己的心事。 其实这次会议的主要目的是商量如何抓捕柳菲,大家都心知肚明,但谁也没想到,会议进行到一半就出现了变故。特案组的钟开新忽然站起来,公开质疑顾宗泽的推断。 “我不认为仅凭着一张嫌疑人化了浓妆的照片就能断定是柳菲,这太滑稽了,柳菲的专业素养和人品在我们公安内部有目共睹,怎么可能突然之间就变成了色qing杀人狂,这不是笑话吗?总之我是不相信这种经不起推敲的结论,或许真正的罪犯还在逍遥法外,而我们却在全力抓捕一个无辜的女人。”钟开新当着所有人的面,毫无顾忌地说。 顾宗泽脸色十分难看,“钟警官,我不是没有调查过就大放厥词,我亲自到柳菲的租住公寓找过。房子里空空如也,除了家具,行李全都搬走了。没人知道她什么时候离开的,她这不是失踪,她这是早有预谋的潜逃。” “也许……也许她只是搬家,却遇到了麻烦,不能tuo身,反正我不相信她是凶手!”钟开新态度十分坚决。 会场气氛变得很紧张,如同一个随时都能爆炸的火药桶。 顾宗泽看向丁潜,他把丁潜找来的目的,就是希望他在关键时刻能站在自己这一边。柳菲要杀丁潜,丁潜帮他抓住柳菲等于是自保,这是个连小孩子都懂的道理,他觉得丁潜是个聪明人,经过一夜考虑,应该能做出正确的选择。 可是,丁潜迟迟没有反应。 顾宗泽被凉在了那里,恼怒不已,嘴唇上的小胡子跟着微微哆嗦。如果这两个家伙是他手下,他早把他们停职了。可惜一个是心理医生,另外一个是特案组的。 杜志勋终于开口替他解围了,他斥责钟开新,“我们是警察,断案靠的是证据,不是想当然,不管你们之前跟柳菲有什么交情,首先要记住自己的身份。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快找到柳菲,以后的事情,自有定论,……” 钟开新扁扁嘴,坐下不吭声了。 压服了属下,杜志勋问顾宗泽,“顾队长,我们现在听你的,我想你应该已经有了对策吧。” “谈不上对策,我倒是又发现了一个线索。” “哦?什么线索?” “我跟你提过,柳菲……呃,凶手,不仅仅虐/杀被害人,还抢走了被害人的银行卡和现金,所以我就让人顺着这条线索往下查,结果真就有所发现。” “你发现什么了?” 顾宗泽摆摆手,坐在他身边一位姓方的年轻女警把马上打开电脑里的一个文件夹,点开视频文件,通过投影仪在大屏幕上播放。 第4章红衣小男孩(2) “这是在古楼区长江街工商银行分行监控拍下来的视频。”顾宗泽说。“我派人专门调查了江海涛的银行卡使用记录,他随身丢失的两张银行卡都是工商银行的。就在江海涛遇害的第三天中午,有人在长江街工商银行分行把两张银行卡里的钱全部提光了,一共提了16万。注意看,过来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大屏幕上,监控摄像头拍摄的正好是取款人的正脸,只见一个人影来到提款机去前…… 第一次看到这段视频的人全都惊愕不已,连杜志勋和丁潜都不例外。 取款人竟是一个背书包的小男孩。 他踮着脚,仰着充满稚气的圆脸瞅着提款机屏幕,把一张银行卡插进卡槽,伸出小手笨拙的在按键上输入密码,时不时的还回头看看身后的情况。 操作完毕,一沓沓人民币源源不断的从提款机吐出,小男孩打开书包,把钱胡乱的塞进书包里。然后退出银行卡,又拿出一张银行卡插//进去……先后两次把两张卡的钱全部取光之后,这才背着鼓鼓囊囊的书包离开了工商银行。 “这只是工商银行的监控。第二位被害人李肃陵遇害后的第二天,他建行的信用卡也被人取光了钱。金额大约11万,小唐,把建行那个视频调出来。” 唐英调出另外一个监控视频,画面里又出现了那个背书包的小男孩,拿着信用卡来到提款机前,把钱全部取出,麻利的塞进书包,迅速离开。 不少人都看得目瞪口呆。有人忍不住脱口而出:“这年头怎么连小屁孩都开始抢劫了?” 钟开新则比谁都兴奋,大声说:“我就说不可能是柳菲干的,怎么样,监控里已经显示的一清二楚了……” 杜志勋脸上却没有丝毫兴奋,他看着大屏幕,对顾宗泽说:“顾队长,你能不能把工商银行那段视频再放一边?” 顾宗泽让唐英把之前的视频重新播放,播放到一半的时候,杜志勋忽然喊一声,“停。” 画面静止,那个小男孩正巧扭头看着身后。 顾宗泽露出笑意:“果然杜组长看出门道来了。” 钟开新插话,“这还有什么可说的,这个小男孩很可疑,把他抓住,柳菲的嫌疑就能洗清了。” 顾宗泽微微一笑,笑容透着轻视。 杜志勋不满的摇摇头,对钟开新说:“我跟你们说过多少次,做警察最忌讳的就是受主观情绪干扰,再聪明的人也会犯最愚蠢的错误。你如果能认真看视频,就不会这么轻易的下结论。这个小男孩两次在进银行取钱的时候,都在不停的回头张望,他不是因为警惕,而是有人站在门外监控拍不到的地方指挥他。这个人才是真正的主谋。” 一句话把钟开新说愣住了。 顾宗泽说:“我跟杜组长的看法一致,这个小孩也不过才7、8岁光景,他根本没有能力杀害江海涛和李肃陵两个身强力壮的大男人,杀人的凶手必然另有其人。这个人十分狡猾,他抢来被害人的银行卡,并没有主动去银行提钱,而是找来一个小孩帮他,避免自己直接暴露在监控之下。当然,我们现在还不能确定这个人到底是谁,不过柳菲依然是我们的主要怀疑对象。一个成年女人想要控制一个小孩子,还是很容易的。我的想法是,我们一边找寻找柳菲,同时寻找这个小男孩。柳菲当然不太可能随随便便绑架一个孩子来利用。我想这个小男孩很有可能跟她认识。要么是她朋友亲戚的孩子,要么可能是流浪儿,或者孤儿院的孩子。关于这个情况,特案组的同事们有没有什么建议?” 特案组几个人都沉默不语,最后还是郭蓉蓉先开口了,“我们只知道柳菲独自一人住在蓝京,没听说她有什么亲亲朋友。也没听说她跟孤儿院有什么联系。她一向都是独来独往的。” 顾宗泽看了看她,“好吧,我知道了。不管怎样还是要把所有可能调查的线索都查一遍,连失踪儿童也要查,顺藤摸瓜,说不定就能牵出一个重要线索。” …… …… 会议结束之后,顾宗泽派出大量外线和便衣,围绕着柳菲和那个小男孩,展开全力搜捕。 丁潜心事重重的走出蓝京市刑警队。 他必须赶在顾宗泽之前找到柳菲,问清楚dv的事情。 但问题是去哪儿找柳菲。盲目寻找无异于大海捞针,肯定不行。 他坐在自己车里,掏出柳菲塞在他裤兜里的那张纸,一边看一边思索。 既然柳菲能给他留这个暗示,不管出于什么动机,潜台词不就是打算跟他再见一面吗,如果想要再见面,至少应该给他一些提示才对。 而柳菲除了留下这张纸条就没有别的什么了。 丁潜反复把那句话读了几遍,没发现话里有什么隐含的意思。 他又翻来覆去端详着那张纸,注意到下边折了一个小角,之前他并没有在意。他把那个角打开,发现里面有块土褐色的污渍黏在纸上。 他沉吟了一下,发动车子,直接开到刑事调查局。 他走进法医室,正好只有李达一个人在。 “你帮我化验一下这上面是什么。”他把那一角纸撕下来,递给李达。 李达不解的看了一眼,“这是从哪儿弄来的?” “你先别问。” “那柳法医的事儿怎么样了?” 李达问到二个问题时,丁潜已经离开了法医室。 非常时刻,还是少说为妙,也尽量少接触不必要的人,丁潜把车停在了街道拐角,只露出半个车头,刚好能看见刑事调查局的正门。接着就是耐心等待李达那边的化验结果。 这期间他看见杜志勋和郭蓉蓉他们回来了。如今他们也是专案组的人,到底杜志勋心里怎么想,打算跟顾宗泽合作到什么程度,丁潜也摸不透。 第4章红衣小男孩(3) 大约一小时后,丁潜手机响了。 李达的检测结果已经出来了,他告诉丁潜,那一小块褐色的污渍其实是人血,时间比较久远,他还在血沫中发现了一些胃部的上皮细胞,肠粘膜细胞,还有粪便残渣和一些灰泥。 “这是怎么回事?”丁潜问。 “我也不能太肯定,不过我想这些血渍应该是混合血,出血的部位在胃部和大肠。有可能是严重的腹部外伤,伤到了胃和肠道,流出的血混合在一起,滴在了地上,我猜……” 丁潜的脑海中不经意的浮现出一个陈旧老房子的画面—— 在走廊的墙壁上和地面上有许多大大小小,形状不一的污斑,好像是泼溅上去的染料,由于时间过久颜色已经完全黯淡,渗透到了表层下…… 他忽然一下明白了,“谢谢你,李达。”急忙发动轿车,开上马路。 他要去的地方很远,也不太好找,幸亏丁潜记忆力不错,去过一次的地方大概都有印象,这一路上,郭蓉蓉给他打过两次电话,他都没接。 一个半小时后。 丁潜已经开出了蓝京市区,飞驰在郊区公路上,在一个岔路口下转,路牌上写着,“潞县——0.5公里” 上次柳菲开车带他走的就是这条路。 丁潜后来在地图上查过,潞县12万人,以农业和轻工制造为主,县城里有不少小型作坊和小型加工厂。柳菲把他带去的地方就在一座小型加工厂的后面。 当丁潜的轿车几乎横穿县城,已经开到了县城边上,眼前终于出现了那座小型加工厂,后面那栋废弃的灰砖小楼影影绰绰的伫立在那里,犹如一个灰色的幽灵。 丁潜把轿车停在楼下,走出驾驶室。 回到这个差点儿要了自己命的地方,还真有点儿感慨。 如今有闲心看看周围的环境,还真别说,柳菲选的这个地方确实挺适合杀人碎尸的。 他想了想掏出手机,试着拨一下柳菲的电话。 果然还是没打通,柳菲现在是逃犯身份,为了避免被卫星定位,肯定不会开着手机。不过要想联系她就困难了。 丁潜走进楼洞,爬上又黑又脏的楼梯,来到了顶楼。 那扇黑色的铁门依旧半开半关,像一个脏兮兮的野兽的嘴巴。 丁潜进门前礼貌的敲了两下门,无人应声,他开门走进。 房间里依旧脏乱,跟他上次来完全一样,连墙角挂的蜘蛛网都没有变化,似乎已经维持这样的状态十年二十年了。 丁潜的目光落在地上那斑斑块块的污斑上,仔细观察,甚至还找到了一小块刮过的痕迹。毫无疑问,粘在纸条上的那块污渍就是从这里抠下来的。 李达见到的只是微乎其微的一小块,如果把墙上地上的血迹全都考虑进去,这血量就很惊人了。 难道这个房间里过去曾发生过什么恐怖的事情吗? 柳菲又怎么会知道这里? 丁潜一肚子疑问倒真想找柳菲问问,可惜房间里没有人,差点儿变成屠宰场的卧室也都收拾干净了,看不出一丁点儿预谋杀人的痕迹。但是现在柳菲不在。丁潜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回来。 他走进另外一间卧室,无意中往墙上瞥了一眼,不由吃了一惊。 整面墙竟然布满了道道抓痕! 这些抓痕纵横交错,杂乱无章,有些抓痕上还凝着斑斑点点的血迹,叫人触目惊心,仿佛这里曾经囚禁过一只野兽。 似乎被触动了哪里,丁潜眼前突然闪现出恐怖的画面—— 一个模糊不清的人,蜘蛛一样趴在墙上,披头沙发,歇斯底里,一边抓挠着墙壁,一边朝他刺耳的嘶嚎…… 他从共情中回过神,感觉这个房子太诡异了。同时也激起了他的好奇。 他环视房间,希望再能发现一点儿线索。 可是房间早已经被搬空,只剩下一张铁床和几样破烂家具。家具里都是空的。床下倒是有一堆破烂,他在破烂中翻找了几下,发现了一张破照片。 这张照片相当破烂,似乎被撕碎过无数次,又重新粘合了无数次,以至于照片上的人都无法看清模样,只是感觉像一个男人。 丁潜又伏下身,希望能再找出一点儿东西,当他挪开一双破水鞋,猛地看见了一双脚! 这一惊非小,他下意识的一抬头,撞在了床板上。 结果那双脚动了。 飞快的跑开了。 丁潜急忙从床下钻出,跑出卧室,正巧看见一个瘦小的身影从门口一闪而逝。 有人。 但是感觉不像柳菲。 丁潜冲出大门,听见脚步声往楼下去了。 他撵下楼梯,一出楼洞,就看见一个小孩子的背影落荒而逃,往厂房那个方向跑去。 小孩子!? 丁潜微微一愣,不禁想起银行监控里拍到的那个小男孩。 他拔脚追赶,眼看着就要撵上小男孩了,小男孩忽然一掉头,不见了。 等丁潜追上去才发现,原来这里还有一条不起眼的小路,被树木和砖墙挡着,不知通向哪里。 他穿过曲折的小路,看到了一片低矮杂乱的房屋,有些房子破败不堪,看样子已经没人住了。 丁潜东张西望,寻找着小男孩的踪影。 突然! 他感觉脖颈上传来一阵微微的刺痛。 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你要是乱动,我就割断你脖子。” 丁潜当然不敢乱动,因为一把冰冷的手术刀正压在他的颈动脉上。 “是柳菲吗!?”他问。 “别说话。”一只手拽着丁潜后心的衣服,慢慢退进旁边一个院子里。 丁潜回头看了一眼身后,果然是柳菲。 一个月不见,她看上去跟平时却没什么两样,依旧是那副骄傲冰冷的样子。 “你来这里干什么?”柳菲冷声问道。 第4章红衣小男孩(4) “不是你让我来的吗?”丁潜反问。 “我?!” “你给我裤兜里塞了纸团,暗示我到这里找你。” “你在说什么梦话呢?”柳菲的手术刀往丁潜脖子里压了压。“是不是警察来这里抓我了,你胡说八道想把我引出去……” 丁潜还想解释,可是看柳菲一脸杀机,很识时务的闭上了嘴。 “怎么不说话,是不是心虚?”柳菲质问。 “……”丁潜忽然觉得天底下最难缠的动物就是女人,你跟她讲什么都行,就是不能讲道理,那你就离死不远了。 “只有我一个人来的,你放心吧。”丁潜说。 柳菲将信将疑,掏出手铐给丁潜背铐铐上。丁潜忍不住问道:“到底是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你要杀我,我可以理解,但你为什么还要杀其他人?” “你说什么?” “江海涛和李肃陵这两个人你应该不陌生吧?” “……” “这两个被害人死状惨不忍睹,经过法医鉴定,凶手使用手术刀作案,具有高超的解剖技术。你去云梦会馆勾引江海涛,被人拍了照片,现在你的艳//照就在蓝京市刑警队,每个专案组警察都见过。你第二次作案,伪装车祸骗李肃陵的时候,也有目击者看到你了。种种线索全部都指向你,杜志勋想保你都做不到,你现在已经是名副其实的连环杀人犯了。你到底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我实在搞不懂。” 柳菲沉默了半晌,冷淡的说出几个字,“这两个人该死。” “我不知道你跟他们有什么恩怨,但即便他们真该死,你也不应该用这种极端的方式!你毕竟也是警察啊!” 柳菲讥嘲的看了看丁潜,“真想不到你这个连自己未婚妻都能杀的人居然义正言辞的跟我说这种话……” 顿了顿,她忽然说:“但我并没杀那两个人。” 丁潜笑了,“照你这么说,我也没杀温欣,咱俩彼此彼此。” 正说到这里,忽然不知从哪里传来一个小男孩的哭声,紧跟着那哭声就被掐断了,似乎被人捂住了嘴。 丁潜和柳菲都是一愣,片刻之间,两个人几乎同时听到一种金属撞击发出的脆响。 是手枪子弹上膛! 柳菲俏面陡变,凤眼含煞,手术刀一下又抵在了丁潜脖子上,“你骗我。你果然是带着警察来了。”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住口!”柳菲低声喝断。拽着丁潜绕到了房子后面。 丁潜低声问柳菲,“你不会现在就想杀了我吧。” “你说呢,上一次浪费了好机会,我可是后悔了好几天。” “原来你有这么恨我。”丁潜叹口气。“可万一你杀错人了,将来说不定会后悔。” “杀你这个伪君子,我一点儿都不会后悔。”柳菲银牙一咬,手术刀横着划过丁潜的脖子。 丁潜这个心理医生多少也懂些解剖学,柳菲这一刀切断了他的气管,不但可以立刻阻止他呼救,还能让他在窒息中痛苦的死去。 这个女人还真是心狠手辣,表里如一。 丁潜闭眼等死,感觉呼吸不畅,脖子上的裂口正在血流如注。 “丁医生,你在干什么?”一个声音忽然把丁潜惊醒。 他睁开双眼瞅瞅,一个年轻女人正站在不远处一脸困惑的看着他。这女人他见过,是顾宗泽手下一名女警,叫唐英,也是专案组的人。 丁潜不耐烦的扬扬脖子,心说,没看到我要死吗? “你哪不舒服,怎么还被铐起来了?”唐英满不在乎的走过来,对丁潜的伤势熟视无睹。 “喂,你要是能救我就救,不能救我就让我安静的离开,哪那么多废话。”丁潜实在忍无可忍,不说话不行了。 “你让我救你什么,”唐英歪着头上下打量他,“你这不好好的?” “什么!?” 话说了这么多,丁潜也感觉自己好像还死不了。他深吸一口气,再吐出来,感觉没有漏气的地方。 他这才想到,柳菲那一刀有可能是用刀背划的。 “谁把你铐起来的,是不是柳菲,她现在在哪儿?”唐英手里还提着一把手枪呢,立功心切,迫不及待的问丁潜。 “柳菲,什么柳菲,我根本没见到她啊。”丁潜莫名其妙的看着唐英。 “那你怎么会被人铐住?” “手铐是我自己的,我拿着玩儿,不小心把自己铐住了。你有钥匙没有,快把我打开。” 这个解释可够牵强的,唐英不信,左右看了看,也没发现什么疑点,只好掏出钥匙把丁潜的背铐打开,还有点儿不放心的问:“丁医生好端端的,跑到这么偏僻的地方干什么?” “我到哪里去是我的人身自由,还要向你汇报不成,难道我是嫌疑犯?” “哦,那倒不是,只是……只是……”唐英有些结巴。 丁潜意味深长的看着她,“昨天晚上按我家门铃的人就是你吧。你在监视我。看我房间关了灯,担心我晚上外出有什么秘密活动,就按门铃试探试探,看看家里有没有人。” “……”唐英表情很别扭,嘴巴倒闭得挺严。 “是谁指使你的,顾宗泽对不对?” “……” 用不着唐英承认,丁潜已然心知肚明。没想到这个刑警队长对自己疑心如此重。 “呜呜——呜呜呜——” 说话间,丁潜隐约听到院子里断断续续传来哭声。 唐英也听到了,展颜道:“这次来也不是没有收获,抓住了一个重要嫌疑人。” 两个人绕出房子,丁潜一眼看见院门口一棵小树前蹲着一个小男孩,双手被铐在树上,正吓得在那儿掉眼泪。 丁潜已然认出,这个小男孩就是自己刚刚追赶的那个孩子,虽然只看见了背影,但穿的衣服都是一样。 “你怎么抓到他的?”丁潜问。 “我看见你追这个小孩,也跟着一起追了。抓住他之后才发现,他长得跟银行监控里拍到的那个小孩一模一样。干的早不如干的巧,没想到在这里被我们找到了。不过话说回来,丁医生怎么知道他躲在这里?” “……”丁潜也不知道,只是误打误撞碰到的。又或许,这巧合背后隐藏着他还不知道的原因。 第5章双面法医(1) …… …… 蓝京市刑警队。 专案组办公室。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这个小小的男孩身上。 男孩抱紧双腿蜷缩在椅子上,瑟瑟发抖,小脸儿惨白,他还搞不太懂自己到底惹上了什么麻烦,只是看到一帮穿警服的叔叔和阿姨围着他看,本能的感到害怕。 “你叫什么名字?”顾宗泽问。 “东东。” “大名呢?” “东东。” “你姓什么?” “……”小男孩露出傻傻的表情,不知道怎么回答。 “你没有名字吗?” “东东。” 面对这么个似懂非懂的小嫌疑犯,顾宗泽还真有点儿不知从哪儿下手,他耐着性子说:“好吧,那你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误吗?” 小男孩畏缩的望着他,摇一摇头。 “你是不是去银行里拿了很多钱,那些钱都是别人的。你拿了别人的钱就是犯罪。” “……”小男孩点点头,又摇摇头,显得更加困惑。 “我问你,你的银行卡是从哪里拿到的,你怎么会知道银行卡的密码,是不是有人告诉你的?” “……”小男孩依旧一言不发的望着顾宗泽,有点儿要哭的样子。 顾宗泽伸手从桌上拿起柳菲的照片举到男孩眼前,“你不许哭,好好看照片,这个人你认不认识?” 小男孩瞅着照片,猛然放声大哭,“妈妈,妈妈……哇哇哇……” 那两个字在场所有人都听得真切,特案组几个人更是目瞪口呆。 顾宗泽双眼发亮,追问道:“是不是你妈妈这些天经常带你去银行,让你拿出很多钱?” 小男孩含着眼泪说:“妈妈说要给我买好多玩具,买好多好吃的……如果不听话……” “不听话怎样?” “妈妈就打我……” 顾宗泽望着小男孩惊恐的眼神,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了,对唐英说:“你把上衣tuo了。” 唐英疑惑不解,但还是照做了,小男孩还有些执拗,当唐英把小男孩的背心撩起,不由得惊呼出声。 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男孩身上,心都揪了一下。 在男孩的胸前后背布满了伤疤,有些伤疤是很久之前留下的,颜色已经变得跟皮肤相近,像一道道鼓起的肉檩子。还有些新伤疤是刚刚留下的,血痂还未脱落。 多么残忍的人才能对一个小孩子下这样的毒手? 没有人问,所有人都明白了。 只是谁都没有想到,这个小男孩竟然是柳菲的孩子。 顾宗泽问特案组几个人,“你们难道不知道柳菲有孩子?” 郭蓉蓉说:“我们从来都没听说过。她还没结婚,谁知道会有孩子啊,可是话说回来,柳菲今年好像才27,她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孩子?” “这个小男孩今天8岁。柳菲27的话,19岁生孩子,虽然早了点儿,但完全可能。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她才不敢告诉任何人,这是一个黑户的孩子。至于这个孩子是怎么来的,那就只有她本人知道了。”顾宗泽望着小男孩满身伤疤,嘴唇上的小胡子微微上挑,发出一声冷笑,“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柳菲表面上是一个正派严谨的法医,背地里却如此阴险狠毒。她连一个当母亲的资格都不配,看看她是如何对待自己孩子的,我现在一点儿都不惊讶她怎么会变成一个连环杀人犯。” 说到这里,他故意看了一眼钟开新和丁潜,“我也希望个别警员放弃对柳菲抱有的幻想,不可否认,她曾经是一名很出色的法医,为我们蓝京公安界做出过很多贡献。但是,我们必须认识到,她现在已经不再是之前的柳法医了,她已经蜕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杀人狂,不,她扭曲压抑的性格早就具有反社会倾向,只是到现在才发作罢了。因为她身份特殊,曾经的特案组经历让她具备极强的反侦察能力,想抓住她并不容易。不出意外的话,她已经在策划下一次作案了。我坚决不能容许在蓝京的地盘上出现这样逍遥法外,为所欲为的罪犯,这是对我这身警服的羞辱,也是对你们每一个人的羞辱。我要大家团结一致,精诚合作,尽早将凶手捉拿归案,才能不辱我们的职责!” 顾宗泽一番慷慨激昂的讲话让他手下那些专案组警员们振奋不已,纷纷表态,发誓要将柳菲绳之以法。 特案组几个人却显得异常沉默。而柳菲的私生子东东却憨憨傻傻的东张西望,还不知道那些人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兴奋。 …… …… 顾宗泽的办案手段直接干脆,他把突破口集中在小男孩身上,经过仔细盘问,获得了一条极有价值的线索——他找到了柳菲的藏身之地。 小男孩虽然说不出来地址,但是记得地方。顾宗泽立刻带上专案组人马,让小男孩带路。经过反复的查找,确认,最后终于找到了柳菲的临时藏身处。 顾宗泽站在小区楼群中的一栋高层楼房前,沉着脸问:“你和你妈妈这个月就住在这里?” “嗯。”小男孩点点头。 “你们是不是住在7楼?” “嗯。” 不等顾宗泽做反应,一个火气大的男警官一把揪住小男孩衣服,差一点儿把他提起来。“你这小屁孩是真傻还是假傻。这里不就是你妈一直租的公寓吗?你妈她早就逃走了,这里根本没有人。我们亲自来这里检查过呢……她都把你虐//待成这个样子,你还包庇她?” 小男孩吓得哇哇大哭。 顾宗泽挥手制止,“罗刚,放开他,怎么还跟小孩子一般见识?” “顾队,这小孩也太气人了,找了一大气把咱们带到了这里,这不是诚心耍咱们呢吗……” “他说的倒也未必是假话,咱们上去看看。” 顾宗泽说着走进楼门,其他警员跟着,一行人乘电梯来到7楼。 柳菲在这里租了一间公寓,已经住了将近两年。这次准备作案之前,她就搬走了。可是她的私生子东东却说,他们一直住在这儿。 第5章双面法医(2) 房门锁着。 顾宗泽命人叫来房东,把门打开。 尽管很多人都不太相信柳菲会躲在这里,可还是下意识的掏出枪,严阵以待。 顾宗泽选进专案组的人都是训练有素的精英,几个人迅速排好队形,鱼贯而入,上膛的枪口把所有角度全都封死,不给屋里的人任何反击机会。 他们逐屋排查,很快就向顾宗泽汇报,“队长,没有发现嫌疑人。” 顾宗泽站在客厅里巡视了一圈,目光落在垃圾桶上,“上次来,那里面还没有这些垃圾。沙发上的靠垫也有动过。那个小男孩没撒谎,柳菲确实回来了。” “她怎么还敢回来?”跟在他身边的唐英惊讶道。 “为什么不敢,就因为我们都觉得她不敢回来,才没有专门派人在这里蹲守,她就钻了这个空子在这里逍遥自在的住了一个月,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够聪明,够有胆魄,我还真有点儿欣赏她。” “顾队,这里有发现!”忽然有一名警员从一个房间里探出头说。 顾宗泽快步走进房间,顺着那个警员手指的方向,看见墙脚立着一块移动白板。白板上勾勾画画写着不少字,最醒目的是用磁铁吸着两排照片。照片上全部都是男性,从拍摄的角度看,绝大部分都是偷拍的。 顾宗泽一眼就认出其中两个男人正是被害人江海涛和李肃陵。在这两个人的照片下面分别写着绑架计划,列出了好几种假设,并作以推测。 “这怎么感觉像是我们平时在办公室里分析案子啊?”有人脱口道。 “她是把我们警察平时用的演绎推理运用在了犯罪中。”顾宗泽说,“知己知彼,这样的罪犯才最可怕。” “呀,你看这里,顾队……”唐英惊呼一声,指着其中一张照片。 这张照片被胡乱涂鸦,但如果凑近了仔细看,男人的脖子上分明画了一条绳索紧紧勒着,所以在他嘴巴下面画出一条红色的舌头伸在外面。男人身上还画着很多刀子一样的东西刺得全身都是。细思极恐。 涂鸦的照片并不止这一张,旁边那张照片里的男人用红笔在肚子上画出一条巨大的伤口,从伤口里淌出一条血淋淋的肠子堆在脚下,照片上的帅哥还面带微笑,双手比心,似乎觉得被一位美女拍照是一件很荣幸的事情。 类似这样的涂鸦还有很多,全部都是各种血腥的虐杀,甚至连江海涛和李肃陵都不例外,在这两个人身上,只是用红笔点上密密麻麻的红点。知道案情的人都明白,那些红点代表的上百刀穿刺。 顾宗泽看得触目心惊,不由的感叹:“把男人当成虐杀的猎物,想尽办法折磨,这样病态的女人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她长得这么漂亮,心肠却如此狠毒,我真搞不明白,她到底经历过什么能变成这样?” 他说话的时候,看了一眼站在角落的杜志勋,他几乎没说一句话,只是默默的望着那张白板。 作为柳菲的同事和上级,他应该比谁都了解她。但他真的了解吗? 这个世界上最难测的就是人心,有时候连同床共枕的夫妻都会暗藏杀机。 顾宗泽忽然有些理解杜志勋和特案组那些人,多年的并肩作战让他们彼此之间产生了战友般的信赖。柳菲如今的行为是对他们不可饶恕的背叛。 “顾队,我们接下来怎么办?”一个警察问。 顾宗泽从杜志勋身上收回目光,略加思索,“我们来的还不算太晚,柳菲还没有来得及销毁证据。说不定她还会回来,老贺,你带几个人在小区里监视,切记把自己隐藏好。” 贺炎“嗯”了一声,转身走了。 顾宗泽接着说:“这些照片对我门来说至关重要。柳菲的下一个目标一定会从照片上这些男人下手。我们一开始对她的作案模式了解的还不够透彻。她不是随机选择作案目标,而是提前就物色好了,这些人都是她精挑细选的猎物。她通过跟踪,了解这些人的作息习惯,然后再制定相应的绑架方案。江海涛和李肃陵就是这样被绑架的。她还会用同样的手段对付其他人。她甚至把虐杀那些人的办法都想好了。对他来说,这就是一场游戏。我们现在就陪她玩玩这场游戏,她要杀这些人,我们就用这些人当圈套守株待兔……” “可是我们都不认识这些人啊。”叫罗刚的警员说。 “不认识就找出来啊。” “仅仅靠一张照片?”罗刚显得很为难。其他警员的表情也都差不多。 “动动脑子嘛,”顾宗泽指着白板上那些照片说,“你们好好看看这些男人,发现什么共同点没有?” 众人仔细看了半天纷纷摇头。 唐英说:“这些人的年龄有的看着像50多岁的,有的看着才20出头。有的长得帅气,有的长得很普通。外表打扮上也没有什么共同的地方啊……” “其实你们都已经看出来了,但就是没有用逆向思维去想一想。”顾宗泽说,“这些人的外表的确是没有任何共同特点,那么柳菲又根据什么要选择他们呢。只有一个原因——她注重的不是外表和年龄,而是其他方面。你们别忘了,柳菲可是特案组出来的,特案组专门以办疑案著称。身为法医,柳菲亲身接触过太多诡异变tai的杀人案,连环杀人犯也并不陌生,尤其是在犯罪行为专家杜组长的熏陶下,必然有助于她形成极强的反侦察能力,她甚至会尽量隐藏容易被警方分析出来的作案模式,因此,她选择的目标肯定是不容易被我们找到规律的……” “不容易被找到规律的作案模式?那能是什么?”有人问。 第5章双面法医(3) “对于柳菲来说,最大的可能性就是——是否便于下手,或者最好还能有点儿油水可捞。柳菲首先会利用自己的美貌与男人接近,在其中选定便于自己下手又出手阔绰的男性作为自己的目标,接着根据不同男性的特点制定相应的行动步骤,最后行动时做到出其不意,绑架、虐杀一气呵成,作案后从容离开。她针对警方的办案习惯设计出隐蔽性很强的作案手段,才会如此有恃无恐。好在我们现在已经发现了她的作案模式。她正因为谨慎,每次作案之前都要跟踪观察,所以她选择的目标一定必须是在特定的公共场合频繁出现的人,这样她才有下手的机会。什么样的特定场合呢,你们想想……” “会馆?饭店?”罗刚脱口而出。“江海涛经常去云梦会所,罗刚自己就是开火锅店的。柳菲有充足的机会观察他们。” 顾宗泽点点头,“还有呢?” “夜总会?!” “酒吧?!” “ktv?!” 警员们一下子打开了思路,各抒己见。 顾宗泽说:“这些地方都可能,但前提一定得是高档场所。通过这两起作案我发现,柳菲这个人很挑剔,她不会随便找男人下手,一定得是有身份,能与自己相匹配的男人。因此,我要你们以柳菲这栋房子为原点,在她日常的生活区域中,由远至近的寻找那些高档的娱乐会所。要拿着白板上那些男人的照片暗中打听,把这些人都给我找出来,切记要隐蔽好自己,不要让柳菲觉察出来。我相信,很快就能有结果……” 顾宗泽的分析让警员们信心大增,纷纷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顾宗泽回过头,很客气的对杜志勋说:“杜组长,我刚才说的只是我个人的一点儿意见。您是刑事方面的专家,你有什么看法,尽请指导。” 他语气倒是谦虚,但是话里面隐含着几分挑战之意。 杜志勋好像没听出来,平淡的回答:“顾队长说得很好了,我没有什么补充的。” 站在他身后的丁潜看在眼里,若有所思。 …… …… 顾宗泽带着专案组警员们悄悄撤出了柳菲家。留下老刑警贺炎带着一个警员在楼下埋伏,以防柳菲偷偷回来。 顾宗泽的行事风格向来滴水不漏,任何可能性都在他计算之中,所有警员各就各位,一张大网已悄然拉开,就等着精明柳菲再次出现。 特案组这边反倒显得有些多余。顾宗泽没有给他们安排任何指定任务,只是让他们随时准备策应。表面上看,他是似乎比较尊重特案组,拉不下脸像对待自己下属一样指挥他们,但细品品又让人觉得,他并不怎么信任这些人。 出了柳菲家,杜志勋和郭蓉蓉他们正准备上车走,听到身后有人喊他“等一等。” 他回身看见丁潜走过来。 “刚才在楼上,顾宗泽分析案子,你一句话都不说,是因为你完全赞成他吗?”丁潜问。 “他是蓝京市刑警队队长,有真本事,用不着我们帮忙。”杜志勋回答。 “我是问你个人的想法,你真的完全赞同他?” “……” “你跟柳菲不是第一天认识,她是什么样的人你最清楚。你觉得她会干出这么荒唐的事情吗?” 一旁的钟开新早就心怀不满,忙插嘴,“是啊,我也觉得柳菲不是那样的人,她平时都拒人千里,多少男人想讨好她都没机会,怎么可能突然之间就变成了一个专门虐//杀男人的变tai狂呢,这根本就不合逻辑啊。你说是不是,胖子?”他捅捅年小光。 “是呀,是呀。”年小光跟着附和。 杜志勋逐一看了一遍,冷声道:“你们以为自己真的了解柳菲吗?你们看到的她只是她希望你们看到的那一面,至于她另外一面是什么样,你们从来都不知道,她经历过什么,做过什么,如何长大的,你们统统都不知道,怎么能说了解这个人?” 丁潜心头微震,“听你这话的意思,你还知道柳菲一些事情,是什么?” 杜志勋沉默了许久,沉声道:“其实柳菲的父亲是一名在逃犯,直到现在都没有落网。他犯案的时,柳菲刚刚7岁,到现在已经过去20年了。你们能想象到这20年给她的心灵带来了多大的影响吗?从犯罪心理的角度说,扭曲压抑的家庭环境,都完全可能在人的心灵深处根植原始的罪恶种子。那是一个潜在的隐患……” 钟开新、郭蓉蓉、年小光这些跟柳菲朝夕相处的特案组警员完全傻在那里,他们从来都没听杜志勋提过这件事。冰清玉洁的柳菲竟然会有这样的污点人生。 “她父亲因为什么犯罪?”丁潜刨根问底。 “强jian。而且是职务犯罪,听说他父亲是一名医生。” “你能说的更详细一些吗?” 杜志勋摇头,“具体事件我也不清楚,20年前网络还不发达,能查到的信息很有限。” “那你就敢把她招进特案组?” 杜志勋动动嘴唇,欲言又止。 …… …… 丁潜走进办公室,看见宋玉林正在打电话。 宋玉林朝他挥挥手,示意他找个地方坐着等一会儿,丁潜径直走到他办公桌前,一声不吭的望着他。 宋玉林被搞得很不舒服,匆匆挂了电话,笑呵呵的问:“你这是怎么了小丁,在特案组干的还习惯吗,不是又跟杜志勋闹矛盾了吧?” “你的属下都成杀人犯了,你还能这么安稳的坐在这里,我真佩服。” 望着丁潜阴沉的脸色,宋玉林摇头叹息,“这事儿搞得我措手不及,可事已至此,我又能怎么办?” “你怎么会措手不及,当初你明知道柳菲有污点,为什么还要招她进特案组?” 宋玉林一怔,“你听谁说的?是杜志勋告诉你的?” “即便他不说,我也能看出来,你别忘了我是干什么的。连环杀人犯不是轻易就会出现的。若非人生中发生某种重大的变故,基本上来说,从童年开始,这类人就经历着常人无法现象的痛苦和扭曲的生活,为了适应生活,他能只能扭曲自己。当他们带着扭曲的人格长大成人后,一旦步入了正常人的社会,巨大的反差会让他们感到各种不适和沮丧,他们扭曲的心灵便会不自觉的开始施放出恐怖的力量。所以,我要知道,柳菲到底都经历过什么,她父亲的案子给她影响有多大?” 第5章双面法医(4) 宋玉林拿起桌上的烟盒,抽出一根烟叼上点着,长长吸了两口,喷出缭绕的烟雾,缓缓说起:“柳菲的父亲曾经是蓝京市中心医院的一名外科大夫。二十年前的一天晚上,正好是他在医院值班。120接到一个男人打来的报警电话,说他女朋友在宾馆里突发疾病昏倒了。柳菲的父亲就带上护士赶到那家宾馆。当时情况很混乱,偏巧有段时间,其他人都不在房间里,只有柳菲父亲和那个发病的女孩子在,可能是发现那个女孩穿着暴//露,柳菲的父亲一时突起色//心,趁机把那个昏迷不醒的女孩给强bao了。没成想,被跟他一起来的护士无意中撞见,亲眼目睹了这一幕,柳菲的父亲顿时老羞成怒,把护士打昏过去,把被害人的男友也打伤了,之后畏罪潜逃了。” “后来给她父亲定的什么罪?” “没定罪。” “没定罪?!” “因为压根儿就没抓到柳菲的父亲,自然也就没办法给他定罪,就是说,他一直都是一个逃犯,至今都没有落网。” “……”丁潜似乎想到了什么,疑惑的看着宋玉林。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确实,有一个在逃犯的父亲,这种家庭背景的人政审都通不过,想进入警察部门几乎不可能,只是……”宋玉林停顿了一下,“柳菲是个难能可贵的人才,如果就因为她父亲的缘故把她淘汰实在太可惜了。但是把她直接编入刑警队,我怕惹麻烦,就先推荐到特案组了,希望她能立些功劳,倒时候也就没人说三道四了。” “所以这件事只有杜志勋知道,他倒是守口如瓶。如果不是因为柳菲惹上了案子,她的身世恐怕也没人知道。” 宋玉林不由得叹气,“我也没想到会出现这种局面。我本来以为柳菲是一个很有理智的人,想不到她能做出这种事……” 丁潜沉默许久,问宋玉林,“你还能不能找到当年柳菲父亲犯案的那份卷宗?” “……” …… …… 顾宗泽率领专案组,拿着从柳菲家里发现的那些目标人物照片,开始了地毯式排查。围绕着柳菲住处方圆几公里的娱乐休闲场所全部都在摸查范围内。功夫不负有心人,照片上的男人被陆陆续续找到,因为发现及时,还没有人失踪。顾宗泽并不打搅他们,命令便衣们暗中埋伏在这些人附近,等待着柳菲现身…… “啪嗒——” 一份积满灰尘、边角都卷起来的卷宗丢在丁潜面前。 负责管理档案的那个老警察很不耐烦的看着丁潜和宋玉林,还不知道这两个人的身份,“这都过去20年了,不过就是一个强jian罪,追诉期都快到了吧,找到也白费……” 此时,丁潜和宋玉林正在建业区档案库。受理柳菲父亲强jian案的办案单位就是建业区公安分局,当年负责案子的老警察们都已经退休了,很难找到当时的知情人。好在当年的卷宗还没有被销毁。 丁潜翻开卷宗扫了一眼首页,就发现有问题,对宋玉林说:“怎么原告医生叫曲浩民?你确定他是柳菲的父亲?” “这个不会有假。柳菲原先姓曲,她妈妈姓柳。柳菲是后来改了姓,随她妈了。估计是觉得跟父亲一个姓羞耻吧。”宋玉林说。 丁潜忽然想起来柳菲曾跟他说过的一些话,“我听说好像柳菲在孤儿院待过一段时间,还以为她是孤儿呢,没想到还有妈妈。” “其实,她跟孤儿也差不多……” “怎么讲?” “把她调进特案组之前,我也曾经对柳菲的背景进行过一番调查的。她八九岁的时候,母亲就死了,大概就是在父亲曲浩民犯案之后一两年吧。” “她母亲死了?!”丁潜心头一颤,“你知道柳菲的老家住在哪儿吗?” “你是指曲浩民的家?!这个我还不太清楚。卷宗上应该有记录吧。”宋玉林提醒。 丁潜快速浏览一遍曲浩民的个人资料,果然里面有他的家庭住址,当他看见“潞县”两个字,眼前忽然浮现出布满墙壁的抓痕和地面上暗沉的血迹…… “柳菲的母亲是怎么死的?” 丁潜突然一问,让宋玉林有些措手不及,“这个……我还真不知道。反正柳菲母亲去世之后,她就被送进了福利院,再后来好像是被她亲戚家收养了。我知道的就这么多。” 丁潜暗想:莫非自己被柳菲引去的那个地方就是她老家吗? 地面上的大滩血迹是怎么回事? 满墙挠痕又是怎么回事? 他隐隐感觉到,这个冷漠女人的身世隐藏着一个不为人所指的秘密。或许她那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也是一种后天形成的自我防卫吧。这与他自己又何等相似。有些秘密注定要背负一生,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咦,这个名字怎么这么眼熟?”宋玉林的声音把丁潜从分神中拽了回来。 宋玉林正拿着卷宗聚精会神的看,丁潜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了卷宗上,在报案人那一栏赫然写着一个名字—— “江海涛” 丁潜着实吃了一惊,“柳菲杀的第一个被害人也叫江海涛。” “你说什么?”宋玉林的表情也变了。 他马上找来一台笔记本电脑,登录公安网,把卷宗上报案人江海涛的身份证号码输入进去,屏幕上随即出现了这个人的个人信息和身份证照片,丁潜仔细辨认,与被害人江海涛就是同一个人。 他隐隐嗅出了阴谋的味道。 他和宋玉林紧接着又查找了卷宗里出现的其他人。 报案人有两个,一个是江海涛,另外一个叫杨欣,也就是当年强jian案的受害者。江海涛是她男朋友。 目击者有三个人,一个叫王悦,一个叫李肃陵,还有一个叫陈小丽。 “又一个重名的,”丁潜说。“第二个被害人也叫李肃陵。” 宋玉林把卷宗上的李肃陵身份证号输入公安网,经过确认,正是被害人李肃陵。 第5章双面法医(5) 宋玉林也觉察出了一些问题,“我听说,顾宗泽在柳菲家里发现了十几张男人照片,照片上还特意标记出了各种杀人手段,好像都是柳菲计划要猎杀的对象。听说他现在正在派人去找这些人,似乎已经找到不少人了。” “他想用这些人做诱饵,钓柳菲上钩,主意是好主意,只是……”丁潜望着手里的旧案卷宗,“恐怕他这次反倒要给柳菲戏耍了。” “你怀疑那些照片是柳菲故意用来迷惑顾宗泽的?”宋玉林也不笨,马上猜到了丁潜的想法。“不过,江海涛和李肃陵的照片不是也在柳菲家里吗?” “问题就出在这儿。到目前为止,只发生了两起虐/杀案,两名被害人的照片与其他男人的照片混合在一起,很容易让人觉得,这些人全部都是柳菲想要袭击的对象。但谁都没想到,早在20年前,江海涛和李肃陵这两个人就与柳菲家产生了瓜葛……” 宋玉林不由得倒吸凉气,“你是说,柳菲的真正目标其实当年举报他父亲的人?” “这种假设听上去是不是更合理一些,顾宗泽把柳菲想象成一个虐/待狂,在现实中,这样的女性罪犯的确存在,不过柳菲……你觉得柳菲像是那种容易失去理智,为所欲为的人吗?” 丁潜忽然问了一个很主观的问题。 他跟宋玉林都是老相识,谁也不避讳。 宋玉林想了想,“是啊,我们跟柳菲认识也很长时间了。她性格是有些清冷,不过,行为处事一向都很理智,这些年从来都没见她有过任何失态。说句心里话,我从来都没想过她能杀人,太出乎我意料了……” “从心理层面说,每个人内心深处都有杀人的原始冲动,之所以绝大多数人没有真正付之行动,只是因为代价不够。” 宋玉林咀嚼着丁潜的话,望着那双难以揣摩的眼睛,心头没来由的颤了颤。 他不经意的竟然联想到温欣,丁潜那个惨遭肢解的未婚妻。也许,那是一个永远都没法解开的谜,留给人们的只是一个冰冷的猜想。 宋玉林意识到自己走神,急忙从对视中移开目光,听丁潜继续往下说:“曲浩民的强jian案不只把自己毁了,也给家庭带来了巨大灾难,最受伤害的自然是年幼的柳菲。常年积压的怨愤在她心里就是一个定时炸弹,但她毕竟是曲浩民的女儿,她对父亲的恨终究无法割断亲情,所以她的恨就可能转嫁到当年那些举报她父亲的人身上。” “可是那些人并没有做错,错在柳菲的父亲啊。柳菲怎么连这点道理都不懂?”宋玉林难以理解。 “人心本来就是自私的,心理问题永远不要用常理去解释。”丁潜拿起那份卷宗,面露忧色,“柳菲既然想到迷惑顾宗泽,就说明她还有下一步打算。” 宋玉林一惊,“当年强jian案子的报案人和目击者一共有四个人,其中两个人已经遇害了,还剩下受害者杨欣和一个叫王悦的目击者,可是现在顾宗泽带着所有人马,把全部精力都放在寻找照片上的那些人,柳菲就完全可以利用这个漏洞了……” 两个男人四目相对,同时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宋玉林一把抓起卷宗,“走,我们得马上去找顾宗泽商量……” “等一下。”丁潜拦住他,“我觉得这件事还是先通知咱们特案组的人吧。” “你信不着顾宗泽?” “我们现在也只是猜测,究竟实际情况如何,谁也不能打包票。况且,我还有一个担心,我始终想不透,柳菲为什么会突然之间作案,这背后是不是还有什么隐情,我们还不得而知……” …… …… 两人随后赶回刑事调查局,宋玉林召集特案组,背着外人开了一次内部会议,把情况告诉了大家,大家十分震惊。 杜志勋思索了片刻说:“能想出这种障眼法倒是符合柳菲的性格,她向来智谋过人,如果她犯案,绝对不会那么轻易就落网的,顾宗泽还是太低估她了。” 郭蓉蓉问:“那我们怎么办,真的去抓她吗?” “现在也只能这么做了,最好能赶在顾宗泽之前。” 杜志勋说到这里,发现所有人都默不作声,已然看出大家的心思,“我知道你们跟柳菲做过多年的同事,心里对她仍然抱有几分同情,但不要忘了我们首先是警察,国法面前,没有私情。” 钟开新说:“我就是搞不懂,柳菲本来好好的,怎么可能突然之间就杀人了呢,完全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正因为这样,我们才更应该先找到她,弄清楚她犯案的真正原因,再做下一步打算……”杜志勋说道这里停住了,皱着眉头,似乎想到了什么。 “你在怀疑什么?”宋玉林问。 “我想到了一个可能改变柳菲的人。” “那是谁?”年小光冒冒失失冒出一句。 “曲浩民。” “那不是柳菲的父亲吗?!” “他已经潜逃了二十年,这二十年里,他究竟是什么状况,躲在哪里,是不是跟柳菲接有过接触,这是一个谜。他现在是柳菲唯一的亲人,也是当年强jian案的亲历者,他能给柳菲带来什么影响,我们谁都不知道。要想弄清楚这一切,我们必须找到柳菲。” “怎么找,组长?”年小光还没转过弯。 “办法很简单,我们也学学顾宗泽,我们分成两路,分别跟踪杨欣和王悦。既然柳菲给顾宗泽下了套,那她一定会趁着顾宗泽精力分散时,趁机对杨欣和王悦下手,我们将计就计跟住这两个人,就等着柳菲自己入瓮了。” 办法倒是好办法,可是在座的人没有高兴的。 谁又能想到,有朝一日要与昔日的战友拔枪相向。 第6章计捉柳菲(1) …… …… 深夜。 医院走廊里冷冷清清。 两个值夜班的女护士正在例行惯例的查房。快走到202病房门口时,一个女护士小声对身边的护士说:“哎,小莉,你知不知道202病房里头两天住进来一个小男孩啊。穿了一身红衣服的那个?” “好像是见过,他怎么了?”小莉护士问。 “那小孩特奇怪,好像中了邪似的。” “你净危言耸听,哪会有这种事儿。” “我说的是真的,首先说吧,他来这几天,从来没有人见过他父母。” “那是谁把他送来的?” “警察呀。就让他在这里养伤,究竟是什么原因,谁也不知道。这小孩脾气特别古怪,不肯穿病号服,非要穿着自己那身红衣服,谁给他tuo他都不让,说是怕他妈妈认不出来他。” “我怎么感觉这孩子是脑子有点儿问题啊。” “谁知道呢。前天我给他上药,好说歹说把他衣服解开了,结果我给吓了一大跳呢,我看见他全身都是疤,密密麻麻看着都麻人,有些伤疤还在往外渗血呢。” “那是怎么弄的啊?” “谁知道呢。而且这小家伙一点儿都不哭,就跟不知道疼一样,还特别喜欢唱歌,没事儿就在那儿叽叽咕咕的自己哼唧,跟招魂儿似的,谁也不听不懂他唱的到底是什么,你见过这样的小孩儿吗,正常孩子哪有这样的,他不是中了邪是什么……” “哎呀,大刘,大半夜的你跟我说这个,烦不烦人啊……”胆小的小莉推了那个护士一把。 大刘恶作剧得逞似的呵呵笑了两声。 两个人边说话,走进了202病房。 病房四张床,躺着三个病人。还有三个病人家属。 小莉护士扫了一圈,小声问刘护士,“也没有你说的那个红衣小男孩呀。” 刘护士指着靠门的那张空床,脸色有些异样,“他就住在那张床上,怎么人不见了呢?” 她问病房里其他人有没有看见那个红衣小男孩,有个病人说:“那小孩出去能有两三个小时了吧,一直就没回来。” 两个护士有点儿慌张,担心小男孩出事儿,决定分头去找。 最先发现小男孩的是小莉护士,她顺着消防通道里爬上五楼时,忽然听到从头顶传来喃喃自语的童声,听着有点儿像童瑶,在寂静的楼道里格外清晰。 她顺着声音拐过楼梯,看见一个红衣服的小男孩蹲在窗台上,窗户大开,小男孩出神的往窗外张望,仿佛一点儿都不觉得害怕,嘴里还欢快的哼唱着歌谣,小莉护士却一个字体都听不懂。 “小朋友,快下来,那里危险!”小莉护士焦急的呼唤男孩。 小男孩停止了歌唱,回过头麻木的看了她一眼,又转回头,继续望着原先的方向。 小莉护士感觉这个孩子确实有点儿怪,但也不像大刘说的那么夸张,于是走到小男孩身后,轻声轻语的问他,“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东东。” “你在干什么?” “我在看妈妈。” “看妈妈?”小莉护士只能看见窗外空旷的夜空,楼下更是黑乎乎一片,连树都看不清,更别说是人了。她又想起大刘说的话,不禁有些发冷。 “你妈妈在哪儿?”小莉护士仗着胆子问。 “……”东东不回答。 小莉尽量温柔的对他说:“来,姐姐带你回去,咱们在病房里等妈妈好不好?” 东东定定的看着她,眼神异常古怪,忽然大声道:“姐姐,你快跑!” “你说什么?!”小莉一下愣住了。 “你快跑,快跑,我妈妈要来了!!” “……” 小莉护士正有些不知所措,突然从男孩那双大大的眼睛里看到了惊骇的神情,她下意识的转回身…… 下一刻,惊恐笼罩在她脸上。 一把锋利的手术刀映入她眼中。 她的惊叫刚从嗓子里传出,就被生生切断了。 鲜血喷溅! 犹如散开的漫天花瓣,飞落到墙上,地上,还有雪白的护士服上。 自始至终,东东都一声不吭,仿佛吓呆了似的,睁着那双麻木的大眼睛望着漂亮的护士姐姐在疯狂挥舞的手术刀下绝望的挣扎,倒下…… 他突然张开小嘴,重新哼唱起那首古怪的童瑶:“yubi'kirigenman'yubi'kirigenman'uso'tsuitara'hari'senbon'noma'su'yubi'kitta!” …… …… 杨欣:国宇融资租赁公司经理助理。 王悦:蓝京体育学院教师。 胡小雯:蓝京中心医院,外科大夫,(已经病休) 三个可能成为柳菲下一个袭击目标的人都被找到了,简要信息就放在杜志勋桌上。 他把特案组成员分成三组,由他和年小光负责监视杨欣,郭蓉蓉和丁潜负责监视王悦,胡小雯则由钟开新和李达监视。行动之前,杜志勋再三提醒各位,绝对不能暴露身份。还给每个人配备了耳机型对讲机,要求大家随时保持联络。 一切部署就绪,特案组一行人悄悄出发了。 丁潜和郭蓉蓉开车来到了蓝京体育学院,他们负责监视的对象是二年级的体育老师王悦,也是当年曲浩民强jian案的目击者之一。 两个人在校园里打听了几个人,终于在竞技馆里找到了王悦。原来王悦是一名武术教师,正在给学生们上课。 郭蓉蓉和丁潜躲在窗外观看了一会儿。那些学生正做着一对一演练,拳来脚往,招式惊艳,倒是很有观赏性。 王悦站在一旁,背手观看,时不时的指点一二,有时候还要叫停学生,亲自上手示范。 郭蓉蓉问丁潜:“你说他这两下子,能不能对付得了柳菲?” “我哪知道,我又不会武术?不过看着他比比划划的倒像挺厉害的。” 郭蓉蓉“扑哧”一乐,“那都是花架子,唬唬人行。我要是柳菲,就先挑他下手。越装x的人,死得越快。” “真的吗?”丁潜望着昂首挺胸,一脸宗师样的王悦,心说:中国武术有这么不济吗? “走吧,大叔。”郭蓉蓉拍拍丁潜肩膀,“先回车里打个盹,养好精神,没准儿等到晚上就有得忙了。搞不好咱俩就得给这家伙收尸呢。” 第6章诱捕柳菲(2) 两个人回到车里,把轿车停在教学楼外比较隐蔽的地方,可以看到附近的停车场,只要王悦下班经过这里,他们就能看到。现在是下午3点多,天还没黑,柳菲这么谨慎的人应该不会选在白天动手。 两个人坐在车里,谁都不吭声,连郭蓉蓉都变得很闷,丝毫没有以往破案时候那种兴奋劲儿。 丁潜靠在副驾驶座位上,把座位放得很低,眯着眼睛打盹,迷迷糊糊中听到郭蓉蓉问他,“大叔,你说小菲姐真的会杀人吗?” “怎么这么问?”丁潜含糊的反问。 “我总是觉得很难接受,你说好好的一个人,怎么突然就变得完全不认识了呢,是因为我们从来就没有看透她吗?” 丁潜微微震撼,郭蓉蓉的话仿佛是在说他。他又何尝不是在隐藏着自己的另一半。也许将来的某一天,他会突然变得让所有人都不认识。 朦朦胧胧之中,他隐隐看见柳菲来到他身边,手里拿着温欣的dv,给他播放那段可怕的视频,强迫他观看自己是如何把温欣活活掐死的。 柳菲那双肃杀的眸子凝视着他,“别忘了我给你的两个选择,你还没有真正回答我呢,要么去自首,要么由我亲自动手。你选哪一个?” 她一边说着,一边慢慢扬起手术刀…… 忽然有人用力推丁潜,把他推醒了。 郭蓉蓉说:“王悦出来了,正往停车场去。” 丁潜连忙直起身子,透过挡风玻璃往外张望,只见王悦正一个人悠闲的走向停车场。他已经tuo下练功服,换了一套休闲装,看着倒是文质彬彬的。 郭蓉蓉悄悄启动车子,滑行了一段,开到停车场出口,便于观察。 不多时,王悦开着一辆宝马7系离开了停车场。 “一个大学体育老师这么有钱啊?”郭蓉蓉惊叹。 “怎么可能,或许是家里有其他产业,或者就是个富二代呢。”丁潜本身也是大学老师,当然有发言权。 郭蓉蓉不远不近的跟在王悦车后,现在比正常下班时间还早一个小时,马路上车辆不多,王悦开的宝马显得很扎眼。 郭蓉蓉边开车边和丁潜分析柳菲有可能采取什么手段。柳菲最狡猾的地方就在于随机应变,第一个被害人江海涛喜欢去洗浴中心,她投其所好,打扮成风尘女子去钓鱼,第二个被害人李肃陵生活规律,习惯开车出入,她便躲在路边,伪装车祸。正因为这样无法预测的作案手段,给警方的侦破带来了很大困扰, “他这是要去哪儿,不像是回家啊……”郭蓉蓉忽然冒出一句。 来之前,他们对王悦的基本情况作了了解,现在王悦正开车朝着与公寓相反的方向驶去。 郭蓉蓉打过方向盘,调转车头,继续跟在王悦的车后面,一直开到了一个体育场,王悦把车停在了体育场边上,钻出驾驶室,头也不回的爬上了体育场长长的台阶。 “今天有体育比赛吗?”郭蓉蓉问丁潜。 丁潜耸耸肩,他偶尔只看看网球,nba什么的,对地方比赛不太关心。 两个人也一起爬上了上百级台阶,台阶上有一圈环形柏油路,两个人好容易爬上来,远远望见王悦已经走进了一个看台入口。 两人随后跟过去,当他们走进入口,忽然发现体育场里根本没有比赛,也没有观众。 正在两人感到诧异,身后传来低沉的声音,“在大学里,你们就鬼鬼祟祟的偷//窥我,一路跟到这里来,你们想干什么?” 两人转回身,看见面沉似水的王悦挡住了去路。 原来他们早就被对方发觉了。 “我们是警察。”郭蓉蓉曝出身份。 “警察?!”王悦狐疑在她身上打量两眼,又瞥了瞥丁潜,根本不相信,“少胡扯了,我还从来没见过像你们这么偷偷摸摸的警察,你们一连跟踪我好几天,到底有什么勾当,今天就给我说清楚!” 郭蓉蓉说:“我们今天才是第一次行动,为的就是保护你。最近恐怕有人会对你不利……” “我觉得是你们要对我不利吧。”王悦生硬的打断,“被我抓了现形,就跟我耍诈,这点儿小把戏就别在我面前演了。” “我们确实是警察。”郭蓉蓉伸手掏警官证。 没想到王悦误解了,身形暴起,迅猛无比的向她扑来,劈手就是一拳。 郭蓉蓉大吃一惊。没想到这个人看着弱不禁风,身手这么狠辣。急忙闪身躲开,顺势摆起一脚扫踢王悦膝弯。 哐—— 一脚正中。 可是郭蓉蓉就感觉自己仿佛踢在了硬邦邦的木桩上,把她震得脚腕生疼,王悦却像没什么反应。 “小丫头还挺有两下子。”他冷笑一声,拳脚齐施,朝郭蓉蓉身上同时招呼。 郭蓉蓉哪见过这样的招式,连连后退,身上还是挨了好几下,疼得呲牙咧嘴。 丁潜躲在远处看两人打,插嘴问郭蓉蓉,“你没事儿吧,你不是说中国武术都是花架子吗?” 郭蓉蓉装作不以为然,“我没事儿,都是花拳绣腿毛毛雨,我是不跟他一般见识,我怕我一个高鞭腿闹出人命,哎呦……” 她话没说完,被对方使个绊子,扬手扔了出去,幸亏落在了丁潜身上。 “我刚才是没准备好,歇一会儿肯定把他打趴下。”郭蓉蓉气喘吁吁,斗志犹盛。 “我觉得你最大的问题是赶紧从我身上起来,我觉得我的前列腺不太乐观。”丁潜痛苦不已的看着坐在他小肚子上的郭蓉蓉,呻yin道。 郭蓉蓉也学乖了,赶在王悦扑上来之前急忙掏出警官证,“好好看看这是什么。” 王悦这才知道闹了误会,很尴尬,“原来你们真是警察,可是你们为什么要偷偷跟踪我呢?” 事到如今,郭蓉蓉也没必要继续隐瞒了,把有人想要暗害他的事情简单说了说。 王悦听后吃惊不已,“你说有人要杀我?我并没有得罪什么人啊,会不会是你们搞错了?” “江海涛和李肃陵这两个人你认识吧?” 第6章诱捕柳菲(3) 王悦露出满脸困惑,“从来没听说过这两个人。” “也难怪,20年前的事情你未必记得了。” “20年前?!” “还记得20年前,你曾经给一起强jian案做过目击证人吗?” 王悦努力想了想,“好像是有吧,我记得我当时是在一家宾馆住宿来着……” “不错,当时江海涛和他女朋友也在那家宾馆住宿,他女朋友叫杨欣。有一天晚上,杨欣突发疾病,江海涛情急之下,打了120急救电话。没想到赶来的医生曲浩民趁着杨欣昏迷,江海涛不在房间的时候,强bao了杨欣……这件事你还有印象吧。” 王悦皱着眉,一边回忆着一边说:“我记得……我当时住在隔壁,那天晚上,我出去吃了点儿东西,回来的时候,看见有个男的站在走廊里,很焦急的样子。我问他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他说他女朋友昏过去了,不知道得的什么病。我问他要不要我帮忙送医院,他说已经给120打了电话,医生已经过来了,正在房间里急救,已经过去半个小时了,不知道里面什么情况……我们说话的时候,还有一个房客路过,得知了原因,也挺热心的,陪着我们一起等着,看看能不能帮上忙。就在这时候,有个男医生从房间里出来了,对叫急救的那个男的说,他女朋友是突发心脏病,现在刚刚苏醒过来,他要到楼下去拿药,有护士在里面照看,让他先不要进去,怕刺激到患者。然后那个男医生就走了。” “那个叫急救的男的就是江海涛,另外一个路过房客应该就是李肃陵,”郭蓉蓉一一对上号,又问,“那个男医生后来回来了吗?” “我们又等了将近半个小时,那个男医生也不见回来。房间里一点儿动静都没有。那个男的,江海涛实在等不及了,问我和李肃陵是不是应该进屋看看。我俩当时作为外人,也不好说什么,其实我早就觉得奇怪了,心脏病是急病,哪有像男医生那样慢吞吞的。我说,感觉有点儿不对,应该进去看看。李肃陵胆子小,说还是再等等看。我们三个人正商量呢,忽然听见有人在屋里发出呻yin,很痛苦似的。江海涛急忙用房卡打开房门,等我们进去一看,大家都傻眼了……就在门口靠墙瘫坐着一个女护士,就是她在呻yin,头上还在淌血,明显是受伤了……江海涛吓坏了,担心他女朋友有危险,匆忙跑到里屋,我和李肃陵就听到他发出一声哀嚎。我俩随后也进了里屋,看见床上一片凌乱,有个光不//出溜的女人撅着屁gu趴在床上,看着十分虚弱,趴在那里有气无力的哭,一看那姿势不用问就知道发生了什么……实在是太畜生了,怎么会有这么无耻的医生,如果是我女朋友遇到这样的事,我非把那个混蛋杀了不可。”王悦紧攥拳头,义愤填膺。 这还是郭蓉蓉和丁潜第一次听到当年的经历者亲自讲述那个案子,郭蓉蓉气得咬牙切齿,“真是个该死的家伙,就应该把他捉拿归案!” 王悦闻听脸色微变,“郭警官,你什么意思,难道说那个强jian犯医生到现在还没有抓住?” “那个男医很狡猾,自从当年逃走之后,警方就一直都没有发现他的下落,这一藏竟然给他藏了20年……”郭蓉蓉不无遗憾的说。 王悦唏嘘不已,但还是有很多困惑,“郭警官,那你们这次找我,突然提到了当年那个案子,又说我危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郭蓉蓉犹豫了一下,决定据实相告,“王先生,如果不是事情很严重,我们也不会找你。不瞒你说,江海涛,也就是你当年见到的被害人的男朋友,在两个星期前遇害了。不久之后,另外一个叫李肃陵的人也被杀了。他当年和你一样,是那起强jian案的另外一个目击者……” 王悦尽管强作镇定,也不难看出他脸上已经失去了血色。“是……是谁杀了他们?” “这个是内部机密,我不能告诉你,我只能说,我们可以肯定,这两个人是同一个凶手杀害的,手段非常残忍。而江海涛和李肃陵平时素无往来,唯一一次接触就是在20年前发生那起强jian案的时候。我们担心凶手接下来的目标有可能放在你身上。” 王悦呆愣了半晌,脸皮抽动不止,很不自然的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你的意思是,有人为了当年的案子想要报复我们是吗?真是可笑,我就在这儿,看看他敢不敢来找我麻烦?” “虽然王先生功夫不错,但要知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你刚才不是还说头些天被人跟踪了吗,不能排除那个人就是凶手。他肯定不会明目张胆的找你,我们更担心他突放冷箭,王先生还是要多多提防,最好是能跟我们警方合作。” 王悦思索了片刻,“合作倒是没问题,但我还是想知道究竟是什么人想要杀我。或者你们不确定,也可以给我提供一些信息,说不定我能帮你们抓住他呢。” 郭蓉蓉有点儿拿不定主意,或许这个人真能提供必要的线索也说不定。 她瞅瞅丁潜,想征求一下他的意见。自始至终,丁潜都没插一句话呢。 王悦早就注意到了丁潜,感觉他比郭蓉蓉年纪大不少,猜他可能是郭蓉蓉的上级,便客客气气的对丁潜说:“您是领导吧,其实我只是想知道究竟是谁想要杀我,也好有个防备。请您放心,我一定不会说出去的。这毕竟关系到我的身价性命,我不想我像江海涛那样稀里糊涂的被人弄死。” 丁潜意味深长的看着他,不置可否,谁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王悦有些焦急,还想说什么,忽然神色变得有些异样,转身跑到入口边,微微把头探出墙外,好像发现了什么似的。 第6章诱捕柳菲(4) 郭蓉蓉问:“你在看什么?” “跟踪我的警察只有你们两个吗?”王悦忽然问。 “是啊,只有我们两个。” “可为什么还有一个鬼鬼祟祟的人?” “还有一个?!”郭蓉蓉很惊讶。 “就躲在台阶旁的那个雕像后面,我感觉他已经发现我们了。”王悦说。 “是男的,还是女的?” “好像是个女的。” 郭蓉蓉看向丁潜,丁潜也在看她,两个人的心都悬起来了。 难道柳菲真的来了吗? 王悦满腹猜疑的打量着两人,已然猜到了什么,“你们说那个要杀我的人不会就是这个女人吧。这个人究竟是谁,跟当年的案子有什么关系?” “……” “……” 郭蓉蓉和丁潜都不搭话,王悦急了,“都危急关头了,你们还有必要瞒着我吗?难道就让我躲在这里等死?” 郭蓉蓉略带轻蔑的瞥了一眼王悦,这男的虽有一身好功夫,可胆量着实不算大,“放心吧,有两个警察保护你呢,保你万无一失。” 郭蓉蓉掏出小型望远镜来到墙边,小心翼翼的往外观察,忽然“咦”了一声,似乎发现哪里不对劲儿。 “怎么了?”丁潜问。 “柳菲不是长发吗,这个女的看着怎么是短发呢。” “短发?!”丁潜稍微迟疑,忽一闪念,“也许不是柳菲,我倒是想到一个人……” “谁?” “唐英。她不就是短发吗。” “唐英?那不是顾宗泽手下那个女警吗?” “就是她。” “她来这里干什么?” “……” 丁潜暗自琢磨,唐英之前也曾跟踪过他,难道这一次又是故技重施? 看来事情复杂了。 “如果真是唐英,我们怎么办?”郭蓉蓉问丁潜,“要是把情况如实告诉她,那顾宗泽岂不是也知道了?” “……” 两个人正在犹豫,挂在耳朵上的微型对讲机响了,传来了杜志勋的声音,“各小组注意了,柳菲出现了。” 声音仿佛带着电流,所有戴耳机的组员心头都是一震。 柳菲出现了。 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 “我现在在西马特休闲广场,杨欣和一个男人,好像是她丈夫,正在这里购物,现在他们在三楼b区。柳菲穿一身白风衣,戴墨镜,正在尾随他们。你们马上过来汇合,时时保持联络……”杜志勋下达了指令,特案组准备收网了。 郭蓉蓉对丁潜说:“咱们怎么办,总在这僵持也不是办法,要不我们去跟唐英解释清楚吧,这件想事瞒也瞒不住,顾宗泽那些人很快就会知道了。” “还是我自己去吧。“丁潜说,“你拖住唐英就好。顾宗泽是个很麻烦的人,这件事他知道越晚越好,免得节外生枝。” 既然丁潜这么说,郭蓉蓉也不再多说什么。 丁潜瞅准机会绕出了体育场,打了一辆出租车,赶奔西马特休闲广场。 他不让郭蓉蓉跟来,还有另外一重打算——他想与柳菲单独见面。 两个同是杀人嫌疑犯的人,或许彼此之间能产生共鸣。 …… …… 19:05分。 西马特休闲广场。 杨欣下周要陪总经理去香港谈业务,今天特意让丈夫陪她来挑件上档次的衣服。 两个人转了两家商场,十几家店,终于看中了一款新上市的进口职业装。两人逛累了,便乘电梯到商场顶楼的西餐厅去吃饭,之后打算去做一个spa。 他们早已习惯了这种小资情调的生活方式,只是谁都没有觉察到,危险正在悄悄逼近…… “我去一趟洗手间。”点完菜,丈夫起身离开座位。 杨欣一个人悠闲的靠在椅子上,喝着开胃酒,美美的想象着香港一程她该是如何的光彩照人。尽管已经将近四十了,但她平时十分注重保养,看上去要年轻好多,依然有着少女般的鲜活靓丽。她真希望自己能永远保持年轻,尽情享受这美好的时光。 “这位女士。”一个女服务生把她从幻想中喊醒。 服务生神色慌张,满脸焦急。 杨欣有些心惊,“怎么了?” “你先生……你先生他……” 杨欣呼啦一下站起来,“我先生怎么了?” “他在卫生间里昏倒了。” “你快带我过去……”杨欣的好心情完全被打乱了,丝毫没有想其他的。 她匆匆忙忙跟女服务员走出西餐厅,女服务生带着她左转右拐,一直往前走。 杨欣渐渐心生疑惑,感觉女服务生带的路不对。她对这个商场并不陌生,平时也经常来。“我先生到底去了哪个卫生间,最近的卫生间咱们都走过了啊。” 女服务生停下脚步,慢慢转回身,清丽秀美的脸上浮现出意味深长的笑意 杨欣莫名的感觉一股寒意从脚下升起,她这才注意到,自己走到了一条僻静的走廊里,两边是正在翻修,还未开张的店铺。 “你带我来这个地方干什么?我先生呢?” 女服务生指指她身后,杨欣急忙回头,却什么也没看到。 还未等她回过神,脖子上突然感到一丝冰冷的刺痛。 女服务生伏在她身后,细长的胳膊蛇一样缠住她,贴着她耳边说:“你千万不要乱动,欣女士,手术刀是很锋利的。如果你呼救,我会切断你的声带,如果你反抗,我会切断你的颈动脉,不想死的话,就乖乖的听话,听懂了么?” “我……我懂了,我丈夫呢?” 女服务生笑了,“没想到你还是一个重感情的女人。放心吧,他很好。也许已经回到餐厅了吧,去一次洗手间要不了多久。” “你是故意把我骗到这里来的吗,我从来没得罪过你啊,我根本都不认识你。” “我也不认识你,初次见面。这里说话不方便,跟我走吧。” 女服务员押着杨欣走进旁边一家店铺里,店铺外面挡着广告布,刚好把里面全都遮住了,从外面完全看不到里面的情景。 杨欣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双腿发软,“你……你到底要干什么?” 第6章诱捕柳菲(5) 女服务生并不搭话,用一根早已经准备好的塑料绑扎带把杨欣双手反剪着勒住。然后把她推坐在一把椅子上。 杨欣战战兢兢的打量着面前这个女服务生,那张冰冷的脸上看不出丝毫表情,像看着一具尸体一样俯视她,手里那把手术刀散发着微弱的寒光。 杨欣惊恐至极,脑子一片空白。 越爱惜自己的人越不想死。 “我只问你一件事。一件20年前发生的事情,希望你能想起来。”女服务生沉声道。 “2……20年前的事情?” “你记不记得一个叫曲浩民的人……” “不记得,20年前的人,时间太久了。” “呵呵呵……”女服务生笑了,脸上却看不到一丝笑容,“是啊,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因为你现在过的很滋润,怎么会想到其他人的死活呢。再给你一点提示,他是一个医生。20年前的一天晚上,你昏倒在岐山宾馆的客房里。曲浩民医生接到120急救电话,赶过来救你。那时候,你还是一个漂亮可爱的美少女,让这个急救医生见到你居然控制不住自己,把你给强bao了。事后,你把他告上了法庭,而这位医生却畏罪潜逃了……” 杨欣脸色惨变,吃惊的望着面前这位也不过20几岁的女人,“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的?” “你不妨自己猜猜。” “……” “而我猜你肯定不会把这段经历告诉你现在的丈夫。这个世界上很少有人真的干净,但每个人都在努力把自己活得很清白。” “你是在威胁我吗?”杨欣稍微镇定了一些,感觉自己有机会掌握主动,“你谈个条件吧。” 女服务生微微冷笑,“你真够蠢的,你觉得我用这种方式把你弄来,就是为了敲诈你点儿钱吗?” 她把手术刀在杨欣脸上轻轻刮过,杨欣激灵灵打个寒战,再次陷入绝望,“那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想要的你一定给得了。” “……” …… …… “杜组长,这么晚了,你怎么有兴致来这里喝咖啡?” 杜志勋听到这声音,就知道是谁来了。他拿起桌上的咖啡杯喝了一口,才扭头看了顾宗泽一眼。“顾队长不也是一样吗?” 顾宗泽摸了摸下巴,嘴唇上的小胡子微微上翘,“嘿嘿”笑着到杜志勋对面的空座,“我方便坐在这里吗,要是你女朋友一会儿来了……” “我没有女朋友。” “哦,是吗。没打搅你就好。我这人最不喜欢讨人嫌。”顾宗泽拉过椅子坐在杜志勋对面,看了看杜志勋,又四下打量,最后把目光落在了花格窗上。 透过花格窗,刚好能看见对面的西餐厅。 “一会儿喝完咖啡咱俩去吃吃西餐怎么样?”顾宗泽提议。 “我对西餐没兴趣。” “如果有美女作陪呢?如果咱俩去得及时,说不能还能遇到一位大美女。” 杜志勋浓眉一轩,“你什么意思?” “应该是我问你才对。”顾宗泽皮笑肉不笑,“杜组长连招呼也不打,就带着人跑到这里又该怎么解释呢,我好歹也是专案组组长吧。” “我只是你的顾问,不是你的属下。”杜志勋冷冷回道。 “好吧。”顾宗泽往椅子上一靠,索性摊牌,“我承认,你杜组长确实有一套,总能把案子看的很透,难怪你们能破得了那么多悬案。这一次我兜了一个大圈子,回过头,咱哥俩还得并肩作战。” “其实你一直在监视我们是吗?” “话也不能那么说,都是警察,互相学习,取长补短嘛。不过话说回来,你们特案组出来的人果然都够狡猾的,居然给我使一招调虎离山,把我手下的人着实折腾的不轻,差点儿就让这小妞得逞了。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我还真有点儿佩服这个柳菲。” “……” “不过杜组长,我不得不再次提醒你,她已经不再是你当初的属下了。她现在就是一个疯狂的连环杀人犯。千万不要用惯性思维看人,那样只会出现更多的受害者……” “你话里有话,想说什么直说。” “柳菲又杀人了。” 杜志勋神色一僵,“什么时候的事情?” “昨天晚上。我本来想告诉你一声,可是发现你们人都不见了……” “谁死了?” “人民医院的一个女护士。” “女护士!?” “应该不是柳菲计划中的目标,估计是柳菲要把她儿子从医院里悄悄带走,被这个倒霉的女护士意外发现了,结果……”顾宗泽用手指在脖子上横着划过。 “你确定是柳菲做的?” “等你有空去看看尸体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儿了。与江海涛和李肃陵的尸体一样惨不忍睹。唯一的区别,不是吞针死的,是被乱刀刺死的。凶器是手术刀。刀法娴熟,伤口全部都是要害。那个叫东东的小男孩也失踪了。真不知道一个心理扭曲的杀人狂妈妈,带着一个私生子要干什么?” “……”杜志勋默然无语,事情发生的超乎想象。 柳菲真的疯了吗? 她到底要干什么? 第6章诱捕柳菲(6) 顾宗泽看着杜志勋,觉得自己的话产生了效果,“杜组长,我能问问,你现在跟踪的人是什么情况吗?” “她叫杨欣。当年强jian案的女被害人。” “原来是她。”顾宗泽意味深长的点点头,“20年前的案子啊,真是想不到居然为了这么久的案子大开杀戒。唉,仔细想想也难怪,柳菲的父亲犯案时,柳菲也才是个六七岁的小女孩,听说她后来成了孤儿,估计也就是当年那个案子造成的。要说她的童年也真是够惨的,家破人亡啊。在一个小女孩眼中,那些破坏她家庭的人无疑就是罪魁祸首啦,即便她后来长大了,扭曲的心灵已经根深蒂固,在她内心深处,也不认为那些人比他父亲更无辜……” “其实我一直都觉得这件事有些蹊跷。”杜志勋说。 顾宗泽正透过花格窗往对面的西餐厅观察,寻找着疑似柳菲的人。“哦?” “她怎么会突然之间想到杀人的?” “是啊,我每抓一个罪犯也在问相同的问题,有些人为财,有些人一时失控,还有很多人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什么原因,因为想杀,于是就杀了。” “有些原因是外在原因,有些原因是心理原因。如果柳菲早有杀人的念头,她应该早就有所显露,演变成真正的连环杀人犯需要一个渐进的过程,最早可以追溯到青少年时期……” “不用再给我教那些犯罪心理知识了吧,“顾宗泽打断,“如果辩论没人能比得过杜组长。但我有得是经验,我见过的罪犯并不比杜组长少,我知道我现在遇到的是什么人,我不管她因为什么杀人,我只知道一件事,她是一个阴险狡猾的杀人犯,只有阻止她才能避免更多无辜的人遇害……” 杜志勋知道不能说服顾宗泽,也就闭口不谈了。不管怎么说,他有一点想法跟顾宗泽是相同的,那就是抓住柳菲。 他透过花格窗,望向对面的西餐厅。杨欣和丈夫所坐的位置刚好在他的视野范围内。 “嗯?”他发出一声疑惑。 “怎么了?”顾宗泽问。 “杨欣去哪儿了?” “你不是一直在监视她吗?”顾宗泽并不认识杨欣。 杜志勋的确是在监视她,唯独跟顾宗泽交谈时溜号了几分钟。 西餐厅里,一个男人正在跟两个服务生说着什么,显得有些焦急,还拿出手机播电话。那个人就是杨欣的丈夫。 杜志勋脱口而出,“不好。” 他急忙用耳机联系年小光,“我问你杨欣去哪儿了?你看见没有?” “她刚才出去了,可能是上厕所了。” “她现在在哪儿?” “现在……应该还在厕所吧。” “你不是跟着她吗?” “我跟了一段,看见她跟一个女服务员往卫生间方向去了。我就没跟着,不是有服务员陪着嘛,柳菲应该不会动手。” “女服务员?!你看清楚那个服务员长相了吗?” “看清楚了,不是柳菲,长得完全不一样。” “你现在马上去卫生间看看。” “女……女卫生间也去吗?” “赶紧去,别废话。” 过了不长时间,年小光气喘吁吁的声音传过来,“组长,不好了,杨欣不在厕所,不知道她去哪儿了……” 杜志勋“呼”的从座位站起,“那个女服务生就是柳菲化妆的。赶快行动。” 顾宗泽也跟着站起身,笑道:“看来我这次来不算多余,还能给杜组长忙上忙。” 紧急关头,杜志勋也顾不上别的,他和顾宗泽出了咖啡厅,先与年小光会合,根据他最后看见杨欣的地方,一路寻找下去。 西马特休闲广场晚上10点关门,现在商场里还有不少人。 “你觉得柳菲能去哪儿?”顾宗泽问杜志勋。 “她不会明目张胆的把杨欣绑架走,肯定会被人看见的,只能把杨欣带到人迹罕至的地方,应该就在这个商场里的某个地方。假如她真想离开这里,那就必须准备一个大箱子把杨欣运出去。” “放心吧,第二种可能不存在。”顾宗泽胸有成竹的说。 杜志勋略带疑惑的看了他一眼。 “我的人已经把所有商场所有的出口全都封锁了,包括货运通道。只要发现有两个人一起离开的,或者是带着能装人这种大箱子离开的人,全部都要检查。除非柳菲有直升飞机,否则她别想带着人质离开。” “你想的还真够周到。” “彼此彼此,专家有专家的计谋,我们基层民警有我们的笨办法。” “看那里。” 杜志勋忽然停下脚步,指着前方一处正在施工的无人区域。店铺全都关门歇业,外面围挡着广告布,上面写着“coming’soon”,或者“内部装修,近期开业”此类的话。 带着人质往那里去确实不容易被人看到。 顾宗泽抽出手枪,推弹上膛,“我来过这里,好像是两个出口,你们从这里进,我去堵另外一个出口。” 临走之前,他特意提醒杜志勋一句,“杜组长,我劝你还是用枪吧。这可不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时候……” 杜志勋没说什么,带着年小光走进了那片无人区。 “组长……”年小光满心疑虑的问,“你说柳医生不会真跟咱们撕破脸火拼吧?” “谁知道。”杜志勋掀起一家店的广告布,探头瞅了瞅。“不管怎样,还是先保护好自己吧。虽然柳菲不擅长格斗,但是她智谋过人,心理素质过硬,尤其精通人体解剖,如果她真想杀人,眨眼之间就能完成。” 年小光费力的吞了口唾沫,摸摸自己肉呼呼的短脖子,把手枪也掏出来了。 杜志勋突然停下脚步,抬手示意安静。 他的目光落在一家店铺拐角的墙壁纸上,在比他肩头低十公分的位置,出现了几道浅浅的抓痕。 他抬头望去,在两家店铺之间有一条通道,如果有个身材矮小的人是被从这里拖进去的,挣扎的时候,完全可能在墙上留下这样的抓痕。 第6章诱捕柳菲(7) 杜志勋注意到,右侧那家店铺的侧门虚掩着,露出一道狭缝。 他轻手轻脚的走过去,用手指轻轻拨开店铺门,里面光线昏淡,装修基本完成了,看着像是一家玩具店。 杜志勋的目光在店铺里扫了一圈,没看到人,却有一把椅子吸引了他的注意。 就在椅子旁边扔着一个手机,看着还蛮新的,在手机旁边丢着一卷塑料绑扎带。 “就是这里。”杜志勋话音刚落,人已经闪身进了店铺。 他贴着墙壁,掏出手枪仔细搜索每一个阴暗的角落,忽然听到一丝几乎细不可闻的声响。 他辨别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慢慢靠近过去。 “组长,小心身后!” 猛听后面传来年小光大喊。 杜志勋浑身一激灵,顺势转身,赫然看见墙角里不声不响的站着一个人。 他整个人几乎完全隐藏在暗影里,恰好是在杜志勋的盲区,又一声不出,杜志勋完全没有发现他。幸亏年小光站在另外一个方向,刚好能看见这个人。 “举起手!”年小光双手端枪,直指那人。 那个人却充耳不闻。他隐藏着双手,也不知道拿的是什么武器。 “咱俩是好同事,小菲姐,你可别逼我啊。”年小光握枪的手紧张得直哆嗦。 杜志勋忽然一把压下他的手枪,“别开枪。他不是柳菲。” “不……不是?!” 杜志勋走过去,把那个人的假发拽掉,风衣扯开,露出了藏在里面的女人。 的确不是柳菲,而是他们要保护的杨欣。 杨欣手脚被绑在身后的铁架子上,保持着站立的姿势,嘴巴上封着透明胶带,几乎已经吓昏过去了。经过一番打扮,从远处看,确实像一个不怀好意躲在角落里的人。 又是一招金蝉脱壳。 杜志勋心念电闪,马上转身朝相反方向飞奔。绕过一扇隔断,那里还有一个侧门! 一条人影忽然推门冲出。 杜志勋随后追出。 看那个人奔跑的背影,他就已经认出了柳菲。 他举枪瞄准,大喝一声:“站住,我要开枪了!” 柳菲的脚步停顿了一下,但紧跟着又向前飞奔,转过长廊,消失了。 杜志勋慢慢放下枪,叹了口气。 年小光紧跟着撵了出来,“组长,柳菲她……” 他望着杜志勋伫立在那里一动不动,把后半截话咽回了肚子里。 …… 砰—— 附近骤然响起刺耳的枪声。 把杜志勋和年小光从沉默中惊醒。 杜志勋急忙朝枪声传来的方向奔去。 追到另外一个出口时,他看见顾宗泽提着手枪站在电梯前。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黑火药的味道。 “发生什么了?”杜志勋问。 “我开枪击中柳菲了。”顾宗泽说。 “她人呢,在哪里?” 顾宗泽朝电梯扬扬下巴,电梯正在逐层上升。“她跑的还挺快的,不过挨了我一枪,应该跑不远。” 电梯上升到顶楼停住了。 顾宗泽马上用对讲机给商场里的警员们下达命令,“疑犯已经跑到顶楼了。你们每个小组抽调一个人往楼上推进,楼梯、电梯、消防通道都要有人看着,疑犯现在已经受了枪伤,基本丧失了反抗能力,马上行动,行动要快!!” 顾宗泽下达完命令,回过头对杜志勋说:“真希望我那一枪没打中她要害。我现在是最不希望她死的人。” “……” “我的职责只是把罪犯完整的送到法官手里。判他们什么罪是法官的事情。” …… …… 电梯门开了。 等电梯的小男孩拉妈妈的手刚要往里跑。迎面看见一个脸色苍白的女人扶着电梯门走出来。 女人的脸极美,极冷。 女人的身上在往下流血。 小男孩傻在那里,不知所措的望着女人。 柳菲就像一台损坏的机器人,只是行动受限,在她脸上却看不出丝毫痛苦的表情。 她冷冰冰的看了小男孩一眼,不知为什么,忽然露出一丝微笑,蹒跚着从他面前走过。 也许从一开始,她就已经预料到会有这样的结局。 可是她一旦决定,就不会后悔。 每个人都有各自的宿命,她早已经历过太多磨难,对人生并没有那么多奢求,上天虽给了她一副优雅动人的躯壳,却也给了她一颗易碎的心。 她走出电梯不久,就感觉到一种钻心的剧痛,大量失血让她眼前有些晕眩。 她靠在中庭的栏杆上休息,能清楚的看见楼下两座扶梯上都有警察在往楼上跑。至于其他下楼的通道,不用问,肯定也都被堵死了。 她现在已经是穷途末路了。 要不要跳下去呢,她有些犹豫。 忽然,一只手搭在她肩上,身后传来冰冷的声音,“这位小姐,你被捕了。” 柳菲只是愣怔了片刻,便束手就擒了。 事已至此,她没必要再做无意义的反抗,何况,她现在已经虚弱的没有反抗能力了。 可让她有点儿意外的是,这名警察并没有把她带到楼下,而是推进了公共哺乳室里。 柳菲感觉对方图谋不轨,一下清醒过来,用力推开那个警察,没想到警察居然开始tuo衣服。 “你要干什么?”柳菲怎么也没想到会遇到一个趁人之危的se狼,她忍着伤痛,摸索着身边的东西想要自卫。 那个人依然不慌不忙的的tuo警服,里面居然还穿着一套休闲装。等他把压得很低的警帽摘掉后,柳菲这才看清楚面前这个人。不由得愣住了。 竟然是丁潜。 这个神叨叨的家伙,居然在这种时候,以这种出人意料的方式出现在面前。 “你来这里干什么?”柳菲万分惊讶。 “你看不出来?”丁潜边说着,边伸手去解柳菲的衣服。 柳菲想推开他,丁潜说:“如果你不想去医院之前把身上的血流光,就别乱动。” “……” 他实际上只是把柳菲的衣袖褪下来,打量着她胳膊上的伤口。 “你懂外伤吗?”柳菲怀疑的看着丁潜。 “不太懂。所以我帮你解开//衣服,让你自己看。” “……” 第7章骨灯夜话(1) 柳菲忍着痛,勉强看了看胳膊上的伤口,微微活动一下手指,“我中了枪。好像骨头还没断,你把我伤口两边用包扎起来,暂时就能止住流血。” 丁潜打量打量柳菲,眼神怪异的瞅着她服务生的短裙,动手开始扯她裙子。 “你干什么!!!”不管柳菲多淡定,此时也要蛋疼了。 她急忙往回缩身子,跟丁潜两个方向用力,“嘶拉”一声,把短裙旋下去了一圈,变成了mini裙。 “你……”柳菲目透凶光,长这么大还从来没露出过这么多肉。 “我身上又没有带绷带,只好就地取材了。你总不能等我现去药房买吧。”丁潜理由充分,理直气壮。 “……”柳菲还真无言以对。 丁潜把扯下来那圈布条撕成两截,按照柳菲说的给她的伤口绑扎好。 流血是暂时止住了,接下来还有最大的难题。如何从这里脱身。 丁潜倒是早有准备,把tuo下来的那套警服扔给柳菲,“把它穿上。” 也不知道这套警服是丁潜从哪里淘来的,柳菲穿上还有点儿肥大,不过也将就了。 丁潜没忘了把她的长发盘起来戴上警帽,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副黑框眼镜给她戴上。 “行了,咱们走吧。” “这就行了?!”柳菲表示怀疑。 “不行也得行。顾宗泽说不定都带着人上来了,你难道还等着他瓮中捉鳖?” “……” 事到如今,柳菲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好硬着头皮跟丁潜闯一闯了。 丁潜把门推开一道缝,观察一下外面的情况,朝她摆摆手。 两个人出了哺乳室,快步往楼下去,可是刚到楼梯口,就看到不少警察往楼上来,人群中依稀还是顾宗泽和杜志勋。两个人急忙闪避,差点儿被发现。 丁潜拽着柳菲紧走几步,拐个弯,来到电梯口,正好有电梯停着。他急忙把柳菲拉进电梯,按了1楼键。 柳菲叹口气,“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电梯口肯定有人把守。” “是啊。”丁潜承认,“关键时刻,只有靠演技了。” 这种时候,他还能朝柳菲挤出一丝笑容,柳菲紧绷着脸,想笑都笑不出。 电梯逐层下降,感觉出奇的缓慢,7……6……5……4……3……2……1…… 电梯停下了。 随着电梯门缓缓向两边滑开,柳菲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果不其然,第一眼看见的就是五把黑洞洞的枪口。 五名刑警的目光齐刷刷的落在两人身上。 丁潜这时候突然对那几名刑警高声喊喝,“你们几个快点儿上楼支援,柳菲挟持了一名人质!!” 几个警察的注意力顿时被吸引到了丁潜身上,有人认出他是特案组的人。 “这里由我们守着就行,你们赶快上去,千万不能让人质有危险!!”丁潜催促道。 几个刑警来不及多想,急忙进电梯上楼了。 “这也行。”柳菲还真是无语。 丁潜这家伙就像有股怪力,能把正常人变傻x。 “其实人是一个主观意识的生物。”丁潜顺便解释,“你想要让他们相信你说的,只要你能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不给他们思考的时间。你就能让他们的智商暂时下降到平均值以下。如果你碰巧知道这些人心里正在担心什么,想要什么,随便一个谎话就能让他们上钩。我解释的虽然高大上,其实这种手段不稀奇,很多江湖骗子用的招数也大同小异。” “看出来了。” 两个人说话的功夫,脚不停步,飞快的走出了西马特广场。 一番惊险,绝处逢生。柳菲没想到自己还能重归自由,望着夜空下璀璨的城市,迎面拂来凉爽的夜风,她浑身都松懈下来,噗通一下摔倒在地。 丁潜拦住一辆出租车,把她抱到车上,消失在绚烂迷离的夜色之中…… …… …… 柳菲昏昏沉沉的做了一个梦。 梦境古怪又抽象,她在梦中被揉捏成各种形状,时而狂欢无比,时而痛苦绝望,犹如一场漫长煎熬的酷刑。 她的人生又何尝不是如此,早已忘记了欢乐的滋味,屈辱和压抑伴随着她慢慢成长,对她影响最深的人就是父亲,他带给她的却只有恨,恨久了,就变成了冷酷和麻木。这是她的人生,她没法选择,只能习惯,只能让自己比别人更出色。 “呃……”柳菲发出微弱的shen吟,从昏睡中悠悠转醒,朦胧中感觉自己躺在一间灯光昏暗的屋子里。 “高烧已经退了。两天换一次药,只是皮肉伤,两个月就能康复。”巫云飞一边收拾着用过的纱布和针线,一边对丁潜说。 “好的,麻烦你了。” 巫云飞好奇的打量打量丁潜,“我还真有点儿不明白,你怎么会想到把这个女的带到我这里来,我又不是开诊所的。” “能把人骨雕刻成艺术品,如果要能评职称的话,你肯定能评上三甲医院的主任外科医师。再说,你干这种灰色职业,平时要跟各式各样的人打交道,怎么会不做些提防。” “你就不怕我报警?”巫云飞给他翻楞出一个白眼。 丁潜笑笑,“我最放心的就是你不会报警。” “倒也是。”巫云飞那些骨雕作品都是他的宝贝,他最怕的就是被警察抄家。经济损失是小,那些委托人说不定会杀了他。 巫云飞看了一眼柳菲,“她是你女朋友?” “不是。” “但我感觉你挺中意她的。要不然也不会为了她把自己都豁出去。” “我这是办案需要。”丁潜脸色一沉。“信不信我现在报警?” “好吧,好吧,你这人太不懂幽默,”巫云飞无奈的摊开双手,“那我就不打搅你了,给你足够时间好好拷问拷问你的女犯人。她可有伤呢,你掂量着来……”说着起身拎着药品箱离开了房间。 柳菲其实早就醒了,男人的话实在没法插嘴,只好装睡,等房间里只剩下她和丁潜,她开口问:“这里是哪儿?” “我一个朋友家。” “朋友?” “我不能有朋友吗?” “敢收留我的人也不像什么正经人吧。” “我交的朋友未必都是正人君子,但肯定都是靠得住的人。”丁潜露出一丝阴森的表情,“不过,我还是有必要提醒你,在这里养伤,你最好还是收敛一下,我这位朋友性格比较古怪。你要是把他惹怒了,当心拿你的骨头作雕刻。” 柳菲脸上闪过一丝惊骇。 倒不是让丁潜的话吓得,而是她看见桌上那个亮着柔和光晕的台灯分明是一截倾斜的臂骨,而灯罩就是五指展开的掌骨。 第7章骨灯夜话(2) 这似曾相识的骨雕艺术品令柳菲心头微震,忽然想起两年前遇到的一起奇案,有个嫌疑人就以雕刻人骨为职业。 这个念头也只是在脑海中一闪念,毕竟跟她眼下的遭遇无关。丁潜结交什么样的朋友事实上也与她无关。 她摸了摸受伤的左臂,伤口已经被包扎好了,还上了药,疼痛也减轻了不少。 她没有看丁潜,依然声音冷淡,“如果我死了,对你来说不是更好吗?” 丁潜似乎恍然大悟,懊恼的说:“是啊,我还真笨,刚才应该把你扔在荒郊野外的,让你自生自灭。这样我就不用整天提心吊胆你把那段录像交出去了。” 柳菲沉默了一会儿,“虽然你救了我,但我不会感激你。温欣的事我不会忘了。” “我知道,因为你自己从来不在乎自己的命。我就当是在道边捡回来一只让车撞伤的小猫小狗。” 柳菲眉梢微蹙,隐现出难以觉察的痛苦。 她忽然道:“我不太明白。” “嗯?” “你并不像是那么狠毒的人,为什么要对你的未婚妻下那样的死手,为什么?”柳菲突然扬起那双通透的眸子,直视丁潜。 可是丁潜的脸上平静如常,看不出丝毫内容。 他狡黠的反问柳菲,“这个问题我也想问你,你这么有原则的人怎么会变成连环杀人犯的?” “……”柳菲闭上双眼,似乎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那么好吧,我换一个问题,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你背上和肚子上有好些伤痕,看样子时间也不短了,你长得这么漂亮,谁忍心对你下这种毒手?” 柳菲呼啦一下从躺椅上坐起,怒视丁潜,“你看我身子!!” “我又不是故意的。”丁潜表示无奈,“不tuo衣服怎么给你消毒包扎啊。再说你那nei衣跟运动服似的,穿外边都行了。还有什么可露的?” 柳菲顿时松懈下来,颓然靠在椅背上。“这些伤是我妈打的。”她说话时,声音又恢复了冷漠,仿佛在聊别人的事情。 “你妈妈?”丁潜微感诧异。“她为什么……” “我妈本来就是急性子,小的时候,其实我跟我爸感情最好。每一次我调皮,我妈训我,都是我爸护着我。可是后来发生了那件事,整个家就像一下子垮了。所有人都对我们指指点点,好像我们是妖怪一样,我妈受不了打击,开始变得有点儿疯疯癫癫的,脾气越来越暴躁。她整天拿着我爸爸的照片骂,骂得要多难听有多难听,把他的照片撕得粉碎,闹够了,她就放声大哭,把撕碎的照片一点点儿重新拼好,就这样反反复复的做这些事情……到后来,她病的越来越严重,一发起疯就狠命打我。有的邻居实在看不过眼了,就把她关在自己房间里,不让她出来,做饭的时候,想着带我一份。我还要剩下一些给我妈,每次我都是小心翼翼的打开她的房门,生怕她逃出来。她当时就完全像动物一样,狠命的在墙上抓挠,还隔着门玻璃狠歹歹的望着我,就像要吃了我一样。我当时吓得一天天的都不敢睡觉……” 丁潜想起柳菲把他带去的那个老房子,地面上有暗沉的血迹,房间墙壁上布满抓痕。“你带我去的潞县那栋老房子就是你老家,是吗?” “是。” “当时为什么不把你妈送医院呢?” “邻居帮忙送过两次,精神病你最清楚,得上就很难根治,关键的病根在我爸。他犯案逃走是不争的事实,这个跟本没法改变。何况那时候亲戚朋友都躲我们躲得远远的,生怕沾边受我们连累。” “有一件事我一直很想问你,我在你家走廊里看到了一大摊血迹,那些血量足够致命了,那是怎么来的?” “我妈自杀了。” 柳菲突如其来一句话让丁潜愣住了,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20年前的一天晚上,我妈突然发病,把门锁弄断,从房间里跑出来了。她从厨房里拿了一把刀,对我说要带我去见我爸爸。我当时怕极了,跑进自己房间里,把门锁上不让她进屋。我听见她在外面又哭又叫,一直折腾到后半夜才终于安静了。我一直躲到天快亮了,才小心翼翼的打开屋门,当时的情景我永远都忘不掉——走廊里到处都是血,我妈她蜷缩在血泊之中一动不动。我喊她,她也不不理我。当我走到她身边才看清楚,她用那把刀刺进了自己肚子里……” 柳菲停顿了一下,深深吸口气,“我记得我自己开始大声尖叫,一声比一声刺耳,直到所有人邻居都跑出来查看到底发生了什么……再后来,来了几个医生把我妈的尸体拖走了。我也被送进了孤儿院,大概在孤儿院待了半年。我家一个远房的舅舅把我接到了外地生活,他有一个大我两岁的女儿,我叫她表姐,就是温欣。我对他们一家人的感情,甚至比我父母还要深。我从心底感激他们给了我活下去的尊严和勇气……” 一行清泪悄然从柳菲眼角滑落,在灯光中彷如闪闪发亮的珍珠,一闪而逝。 丁潜惋惜道:“既然这样,你就应该好好珍惜得之不易的生活,不能再让你父亲的悲剧重演,就算你想报复,也不能把自己的孩子牵扯上,难道你希望东东也经历你童年的遭遇吗?” 柳菲颜色陡变,“你在胡说什么,谁有孩子?” “你没有孩子!?”丁潜狐疑的望着她,“在江海涛和李肃陵遇害后,有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在自己妈妈的指使下,把他们银行卡里的钱全部都取走了。警方找到了那个小男孩,他只有一个小名叫东东。看到你的照片后,口口声声管你叫妈妈?” “胡扯!”柳菲气得粉面涨红,再也淡定不下去了,“我……我连男朋友从未交往过,哪里来的孩子?” 第7章骨灯夜话(3) “难不成那个小男孩在撒谎……”这倒是丁潜未曾想过的,他问,“可是那个小男孩为什么要管你叫妈妈呢,他还认得你的老家,难道你平时有接触过这样的孩子,对了,他穿着一身红色的花衣服,身上还有很多伤疤……” 柳菲愠怒的瞪着丁潜,“我对你说的这个孩子完全没有印象。怎么,难道你以为我年轻轻的会带着一个私生子,时不时的还要虐//待一下他吗?” 丁潜想说,其实我们大家都是这么以为的,不过还是把这话咽在了肚子里。 他关于这个案子还有很多问题想问柳菲,暂时把红衣男孩的事放一放。 “我还有一个问题一直都搞不明白,你父亲早在20年前就畏罪潜逃了,你为什么突然现在才想到要报复那些告发他的人,这不合道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促使你产生了作案动机?” 柳菲现出耐人寻味的表情,“你是在审问我吗?该不会是你跟顾宗泽他们做了一个套儿,他扮白脸,你扮红脸,在我面前演一出戏诱我口供吧,想知道我接下来的犯罪计划是不是?” 丁潜使劲儿揉揉脸,面对这么高智商的分析,他还真有点儿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了。真想给柳菲点个赞。 “好吧,我知道我怎么解释你都未必相信,谁让我本身也是嫌疑人呢。所以,我想到了一个公平交谈的办法。”丁潜说,“咱俩交换秘密好不好?” “交换秘密!?” “你不是也一直都想知道温欣的真正死因吗。而我想知道你为什么突然想要作案。咱俩就当做私下里的互相交流,你看怎么样?” “温欣的死因我已经知道了。” “你不过才看了一段录像。她为什么被杀,又为什么被分尸,这些你都知道吗,不知道吧。难道你就不想弄清楚?”丁潜充满you惑的注视着柳菲。 两人四目相对,柳菲犹豫了片刻,“好,我答应你。” “那么你先说吧。”丁潜洗耳恭听。 “大概在两个月之前,我收到了一份电子邮件。是一份mp3格式的音频文件,打开文件之后。里面有一段男人说话,里面提到了我爸……” 丁潜眼睛微眯,“那个男人说了什么?” 柳菲把手伸进nei衣里面,掏出了一个小巧的录音笔。 丁潜没想到她居然把这东西随身带着,早知道,趁她昏迷的时候,随便翻翻不就得了。 柳菲点开播放,先是出现了一段类似老式录音机的杂音,之后突然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曲浩民你就不用担心了。只要你不说出去,就永远不会有人知道真相……” 这段音频只有短短一句话。 却很值得玩味。 “你知道是谁发的电子邮件吗?”丁潜问柳菲。 “我让钟开新帮我查过发件人的信息,用的是一张被盗的身份证。ip地址是一家黑网吧。根本找不到发件人。所以我就从录音本身入手,我怀疑这份录音可能是用过去那种微型录音机偷录的,录音的人或许是出于某种目的,但肯定知道当年我父亲那起案子的一些内幕……” “那你有没有想过,这份录音有可能是伪造的?知道你父亲那个案子的人虽然不多,可也不只一两个,万一有人故意伪造一份录音诱你上钩呢?” 柳菲看了看丁潜,“我想过这种可能。干我们警察这一行,难免不会被什么人算计,但我反复权衡,如果真有人想利用我,用这位来历不明的录音算不上一个好办法,我肯定不会轻易相信。而反过来想想,这个人至少是知道我父亲当年那件案子的,也清楚我的处境,这就说明,他很可能是案子的知情者。所以,我觉得我应该查一查。” “你怎么查?” “如果这份录音是真的,那么说话双方肯定就是当年那起强jian案的涉案人员,不管他是办案警察也好,还是报案人也罢,他肯定知道全部真相。我把调查对象暂定在案件卷宗所涉及到的人身上。我私下里找到了案子的卷宗。报案人有两个人——江海涛和杨欣,当年他们是男女朋友关系。还有三个目击证人——王悦,李肃陵和胡小雯。这五个人之中,杨欣和胡小雯是女人,我把她俩排除在外,从那三个男人头上查起,我要从他们中间找到录音里那个说话的人。我弄到了他们的手机号,装成电话推销的用公用电话给他们打电话,把他们的声音都录了下来……” “够聪明的办法。”丁潜想起顾宗泽在会上谈到柳菲,认为她这种高级探员一旦犯罪,肯定是个难缠的角色,这一点倒是没说错。 “我把mp3录音截取了一部分,和三分电话录音放在一起,找懂技术的人帮我分析比对,最终断定,mp3里说话的人就是江海涛。只是mp3里的江海涛声音更清亮,有力,说明他肺活量和声带都比现在年轻,也从中可以断定,这份录音是许多年前录制的。” “所以你第一个目标就选择了江海涛。” “嗯。我跟踪了他几天,摸清他的生活规律和喜好后,便投其所好,打扮成一个风流女人,去他常去的云梦会馆,假装不经意的跟他碰面了。他看见我都挪不动步了,恨不能一口把我吃了,哪里会想到我是曲浩民的女儿。喝了几杯酒,彼此熟识之后,我把他引出了会馆,一路来到事前选好的废弃仓库……”说到这里,柳菲微微一怔,不往下说了,神色若有所思。 “怎么了?”丁潜问。 “你刚才提到一个穿红衣服的小男孩,我忽然想起来好像见过他……” “你见过?在哪里?” “就在我绑架江海涛的那天晚上,我本来先进了胡同等他,没想到他喝多了,站在胡同外发懵,还一个人嘀咕着什么。我当时也挺紧张,担心他发觉不妙,想要逃走,就急忙来到他身后,用电击棒把他电晕了。等他倒下之后我才看见,原来地上蹲着一个小男孩,他是在跟小男孩说话。我当时也吓一跳,急忙向小男孩解释,说叔叔喝醉了,我要送他回家。那个小男孩看着呆呆的,似乎也没听懂我在说什么,转身就跑了。我当时也没太放在心上。听你刚才那么一说,我想了想,那个小男孩好像是穿着一身红衣裳,而且还一直在唱歌……” 第7章骨灯夜话(4) “你说他唱歌?他唱的什么歌?”丁潜略感好奇。 “我当时也没太注意,听着有点儿像歌谣,但歌词不是汉语。” “不是汉语?!” “嗯,反正我是一个字都没听懂。” 让柳菲这么一说,这个小男孩实在有点儿邪性,似乎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说不出来的诡谲。 丁潜一时间也想不明白究竟,只好继续问柳菲,“你把江海涛电晕之后呢?” “我找来一个小推车把他拖进胡同,带到一个废弃的库房里……” “然后呢?” “我把他绑在了一个旧沙发上,ba光了他衣服,把他弄醒了,逼问他当年曲浩民强jian案的真相。” “ba光衣服逼问……你还真够重//口的……” “我本来就是法医,处理尸体的时候没有还穿衣服的尸体,早就见惯不怪了。不过对于普通人来说,屈辱感往往就是他最坚固的心灵防线,把它摧毁了,这个人也差不多就软下了一半。” “别告诉我,你仅仅tuo了他衣服,没干别的。” “我还用手术刀吓唬他了。他其实就是个胆小如鼠的人,逼他说实话,并没有非多少力气。” 丁潜皱皱眉,“之后呢,你难道没有惩罚他?” “对他最好的惩罚就是把当年的真相公之于众,当然,我也不会轻易放了他,我把他一//丝/不//挂的扔在那里就走了。反正三四天没人管也死不了,囚禁他的地方在小区里,我估计着肯定会有人发现……” 柳菲所讲述的经过已经开始跟警方掌握的证据出现分歧了。 见丁潜默然无语的看着她,柳菲已然明白原因,“上次咱们见面,我记得你提到过,说江海涛和李肃陵都是被虐杀致死的,方便的话,你可不可以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警方接到报案,赶到现场时,江海涛的尸体都已经发臭了,经过尸检推测,死亡时间在一周左右,也就是说,江海涛就是在你把他诱骗到仓库不久被杀害的。他全身被手术刀刺了174刀,刀刀都特意避开了要害部位。这是单纯的施//虐行为。而真正致命的手段,是凶手强迫江海涛吞下了1000枚钢针。当时江海涛还活着,随着胃部蠕动,钢针刺穿胃壁和内脏器官,导致了体内失血过多和感染死亡。第二位被害人李肃陵与他的死因如出一辙……” “如何能逼一个人吞1000根针,你们确定没有搞错?” “的确是不可思议的杀人方式,正常来说,即使吞一根针都很难做到,何况是1000根。但这是法医反复确认的结果,至于凶手究竟是如何让江海涛吞下这些针的,暂时还没有查清楚。” 柳菲思索了一下,“我倒是想到一个办法。” “哦?” “用冰。” 丁潜随即恍然,“确实是好办法。把许多钢针冻进冰块里的确是方便吞咽,等冰块在胃里融化后,剩下的钢针就成了最致命的凶器……” 没想到困扰专案组这么久的难题让柳菲轻描淡写就给解决了。 柳菲自嘲道:“我现在是不是看起来更像凶手了?” 丁潜点点头,“是啊,手术刀行凶,狂刺被害人上百刀,却都能精准的避开要害。这么精准的刀法普通人肯定做不到。而你,精通解剖,擅长使用手术刀,与被害人有父辈的矛盾,而且,还有充分的证据表明,你是最后与被害人接触的人。如果你是警探,遇到符合这些标准的嫌疑人,你抓不抓她?” 柳菲冷嘁一声,“看来我还真是一个冷酷变tai的连环杀人犯呢,可是,我不明白……” 她顿了顿,“你为什么要帮我这样一个证据确凿的杀人犯?” 丁潜怔了怔,“或许,因为你是温欣的表妹吧。我这个做姐夫的总不能见死不救。” “这是我听到过的最烂的理由。” “那你就当它是一个烂理由吧。”丁潜打个哈哈,“接着说江海涛吧。你绑架他那天,逼问出了你要的真相吗?” “是的,要不然,我也不会再对李肃陵动手。” “现在你又要对杨欣下手。照这么说,当年你父亲那起强jian案的被害人和目击证人全部都是你的目标是吗,我不明白,究竟是什么样的理由值得你破釜沉舟这么做,你不应该是这么蠢的人,到底是为什么?” “因为我爸是被陷害的。” “你说什么?” “因为我爸是被陷害的!你听明白了吗!!”那双冷漠的眼睛突然变得无比凌厉、炽烈,柳菲凝视着丁潜,一字一字的说,“一伙卑鄙无耻的人,伪装成被害人和目击者,用一套天衣无缝的谎言编造一起让人义愤填膺的强jian案,骗过法官,骗过所有不明真相的人们,把一个无辜的医生踩进地狱,让他家破人亡,永世不得翻身。那些混账却只把它当成一个聪明人的游戏,早已经忘得一干二净,逍遥自在的活了这么多年。就凭这一点,就算我真的杀死他们都不为过!” 那凄美痛苦的眼神深深的刺进丁潜心中,让他有种同命相怜的感动。他们都有着一样坚硬的外壳,和一样脆弱的心灵。他们坚强而孤独的生活着,只因为他们更懂得珍惜他们所深爱的一切。 “你有证据吗?”丁潜冷静的问柳菲。 “有,但还不够充分,”柳菲说,“毕竟是20年前的案子,仅仅靠江海涛、李肃陵他们的口供,以及一段录音还不够。我还要更多。” “如果你相信我的话,可以把你知道的全部都告诉我,也许我……” “不必了,”柳菲打断,“我能说的只有这么多,我自己知道该怎么做。” “现在到处都在抓你,你又受了伤,你确定自己有能力拿到你要的证据?” 柳菲凝视着丁潜,眼神复杂而纠结,“老实说,我现在根本不知道能不能相信你。我看不透你,越来越看不透你……” “是因为温欣的事情吗?” “你不要再提她了,我现在不想听。等我的事情解决完再说吧……”柳菲挣扎着从躺椅上站起身,逃似的往屋外走。 丁潜伸手拦住她,“你不要走,我走。这些天就在这里养伤吧。没有比这里更安全的地方。” “……” 第8章巧舌如簧(1) …… …… 蓝京市刑警队。 专案组办公室里充满了火药味。 顾宗泽和杜志勋都在,其他警员屏住呼吸,连大气都不敢喘。 一向颇有涵养的顾宗泽罕见的大发雷霆,那双细小的眼睛仿佛变成了两把锥子,从警员们身上逐一刮过,每个人都像被扎到似的哆嗦一下。 “你们能被调到蓝京市刑警队和特案组,证明你们都是警界的精英。就是你们这群精英,布下天罗地网,竟然还能让嫌疑人逃了,而且还是一个受伤的女嫌疑人,你们觉得惭愧不惭愧,我这个专案组长向领导汇报工作时都抬不起头!!我直到现在都想不通,我让都你们守住了每一个出口,柳菲这个大活人究竟是如何从你们眼皮子底下溜走的,你们谁来告诉我!!” 众人鸦雀无声,特案组几个人还好说,顾宗泽的部下却是一个个紧张的不行。 “怎么,你们谁都不知道吗,要我一个一个去查,是吗?” 终于,年纪较大的贺强率先开口了,他和顾宗泽私交不错,这时候也只有他敢说话,“顾队,我们那天行动时,还是很谨慎的,没有出现过什么漏洞。就是有一件事有点儿奇怪,特案组的同志们也在这儿,我不知道合不合适说……” “哦?”顾宗泽面露猜疑。杜志勋就坐在他身旁,他只是微微侧脸,却没有正眼看杜志勋。 杜志勋如何看不出来,对贺强说:“贺警官,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这里都不是外人。” 贺强点下头,“王锴那一队几个人那天晚上是负责看守电梯的。当时,顾队下令让所有分队派人上顶楼围堵疑犯柳菲。就在那之后不久,王锴他们看见特案组的丁潜和一名警察乘电梯下来,对他们说,抓捕人手不够,顾队让他们马上上楼,由丁潜和那名警察看守电梯。王锴他们于是就上楼去跟你会合了,但是没抓到柳菲。事后,他们发现,丁潜和那个警察也不见了……” 杜志勋微微一怔,不置可否。 “有这样的事情?”顾宗泽左右看看,“王锴呢,你们几个出来说话!” 自知大事不妙的王锴几个人低着从角落里走出来。 “老严说的是事实吗,丁潜真的说过那样的话。”顾宗泽问。 “是。”王锴回答。 “但我并没有下这个命令。” “啊?” “丁潜只是特案组的临时顾问,并不是在编的警察。你们当时为什么不跟我联络,核实一下情况呢。” “我们也不知道实际情况,就知道他也是专案组的。当时情况紧急,他一个劲儿催我们上去,我们也来不及多想,就……” 顾宗泽强压着火,继续问:“跟丁潜一起下来的那个警察你们都认识吗?” “我们……”王锴看了看身边其他人。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下都回答不上来。 “那个警察是男是女?” “有点儿……有点儿像女的。”有个姓马警察说道。 “那你们就没仔细看看那个女警察是不是柳菲假扮的?” “当时,我们光顾着听丁潜说话了,没来得及细看。” “是啊顾队,”另外一个警察跟着帮腔:“再说柳菲已经被顾队开枪打伤了。那个女警并没有受伤。她不应该是柳菲。” “如果她不是柳菲,那你告诉我柳菲是怎么逃走的?你告诉我,丁潜这几天去了哪里?你再告诉我,那个女警到底是谁,你们认识吗?” “……”几个警察顿时哑口了。 “我们当时把西马特广场的7楼整个都封锁了,所有地方都反复搜索了好几遍,只有在哺乳室里发现了疑犯的血迹,但是疑犯已经不见了。想来想去,柳菲能逃走的路径也只有升降梯。而你们却玩忽职守,连一点儿做刑警的警觉性都没有,让疑犯大摇大摆的从你眼皮子底下溜走了!!”顾宗泽气得直拍桌子。 几个警员被骂的噤若寒蝉,满头大汗。 贺强出来打圆场,“顾队,这件事小王他们固然有责任,但也情有可原,那个丁潜据说是一位很厉害的心理医生。听说还是国内首屈一指的催眠师。或许他当时算计了小王他们也说不定,当时情况特殊,他们也防不胜防呐。再加上柳菲本身也是特案组出身,具有极强的反侦察能力。他们两个合作,我们稍不留神,也很容易中招。” 顾宗泽脸上阴晴不定,转脸看向杜志勋,“杜队长,这件事你看该怎么办?我们抓的本来是柳菲,现在丁潜又出来帮柳菲逃走,我实在搞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丁潜也算咱们专案组的人,他应该知道柳菲犯的是什么罪,帮助一个连环杀人犯逃走,莫非他是帮凶不成?” 顾宗泽给杜志勋出了一个大难题。 柳菲还没落网,现在又多出一个嫌疑人。两个人又全都是特案组的。 杜志勋面沉似水,面对这样棘手的情况,稍有差错,不但特案组得解散,连他们这些组员都得扒皮。让他六亲不认,马上与柳菲和丁潜划清界限容易,但那毕竟都是多年并肩作战,出生入死的战友,如果对他们都没有信任,那也太让人寒心了。 到底何去何从,杜志勋进退惟谷。 办公室里黑压压一群人,谁都不吭声,等待着杜志勋回答。 正在这么个时候,有人推门走进了办公室。 众人的目光刷的落在了来人身上,不看倒好,一看来人,所有人都愣住了。 说曹操曹操到,来的这个人正是丁潜。 他仿佛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笑呵呵问:“你们这是开会吗,都瞅我干什么?” 顾宗泽冷笑一声,“丁潜,你来得正好,我跟你组长正在商量着如何抓你呢?” “抓我?!”丁潜莫名其妙的看着他。“顾队长,你没病吧,我是你们咨询顾问。” “我知道你是谁,丁潜。你告诉我,你这几天去什么地方了?” “哦,我医院有点儿事儿,回去处理一下。” 第8章巧舌如簧(2) “是吗?那我问你,前天晚上你去了什么地方?” “西马特休闲广场。” “干什么去了?” “抓柳菲去了。我们特案组这几天正在摸排线索,顾队长不是也带着人马在全市范围撒网抓人吗。我们目标一致,方法略有不同。” 顾宗泽能感觉出丁潜话里夹枪带棒,似乎在暗讽他中了柳菲的圈套。 他装作没听出来,继续问:“那么你抓到柳菲了吗?” “没有。”丁潜一本正经的摇了摇头。“我还以为顾队长已经抓到她了呢,难道不是?” 顾宗泽眼角扬了扬,两道犀利的目光盯住了丁潜,“可是我的人却看到你带着柳菲一起离开了商场,难倒说你是柳菲的帮凶不成?”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在丁潜身上,空气仿佛压缩的火药桶,即将燃爆…… 就见丁潜笑了。好像听到了多么滑稽的笑话。 “你在笑什么?”顾宗泽问。 “我忽然觉得顾队长你很幽默。” “你什么意思?”顾宗泽眼角抽动,恐怖的眼神像是要把丁潜吞掉。 “前天晚上,你带着一帮刑警把西马特广场堵得插翅难飞。如果我真带着柳菲离开,你手下那些人为什么不把柳菲就地拿下,却眼睁睁的看着她离开,到底谁才是帮凶?” 顾宗泽本来以为丁潜不过就是一个心理医生,吓一吓他就能就范,没想到一不小心被这家伙抓住了话里的漏洞,反倒将了他一军。 他指了指王锴几个人,“现在丁潜就在你们眼前,你们跟他对峙吧。” 王锴毫不犹豫的大声道:“我们那天晚上,眼看着丁潜和一个穿警服的女人一起走出的电梯。当时丁潜还谎称顾队长让我们上楼去抓柳菲。事实上,那个女警察就是柳菲假扮的,他把我们骗上楼,趁机把柳菲带走了!” 其他几个当时在场的警员也跟着附和。 丁潜依然显得不慌不忙,反问王锴那几个人,“你们能肯定当时跟我在一起的人是柳菲吗?” “能。”王锴斩钉截铁的回答。 “既然能肯定,你们当时为什么不抓她呢?” “她当时穿了一身警服,还化妆了……” “哦,那也就是说,其实你当时并不认为那个人是柳菲,对吗?” “我……我当时没太注意。” “你没太注意?难道其他几个人也没太注意吗,你们身为训练有素的刑警,在执行任务时,对嫌疑人不太注意,这种说辞实在说不过去吧……事实其实只有一个——你们根本就不认为那个人是柳菲。你们是事后听说柳菲没抓住,被队长责问起来,随便找了一个借口吧。” 王锴几个人一个脑袋顿时三个大,他们忽然发现被绕进了一个进退两难的难题中,无论他们回答‘能肯定那个女警是柳菲’,或者回答‘不能肯定那个女警是柳菲’,结果全都是错误! 房间里出现了一些骚//动,除了丁潜之外,所有人都没料到会出现这种局面。 顾宗泽这才意识到,自己遇到了一个超级麻烦的家伙。他之前还真是低估了他。 顾宗泽冷笑一声,“但是那天晚上,不可否认,丁医生确实是假借我的命令骗过守卫的警员,带着一个女人离开了西马特广场。这是不争的事实,广场有监控,这个可以轻易查到。” “……” “那天晚上,我们的行动天衣无缝,柳菲根本就没有逃脱的可能,唯一的漏洞就在你这个点上。这个你没法解释吧。丁医生。” 顾宗泽到底心思机敏,他刚才已经看出,丁潜利用诡辩把王锴他们困在了自相矛盾的境地中,不管是因为自己部下当时真犯了蠢,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在这个问题上争执下去,根本奈何不了丁潜。因此他干脆揪住问题本质,逼丁潜露出马脚。 “我是跟那个女警官离开了西马特广场不假,”丁潜承认,但话锋一转,“不过是她告诉我,你要警员们上楼去抓捕柳菲,我只是随口传达她的话。我毕竟只是一个心理医生,对抓犯人这一套是外行,一切当然只听警察的,她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离开了西马特广场之后,她又说柳菲肯定逃不掉了,让我先回去休息。我那两天也很累,就回家了,毕竟我的本职工作是心理医生。我还以为案子破了,这两天也没有跟你们主动联系。情况就是这么简单,是你搞复杂了,顾队长。” 顾宗泽简直要发飙了。证据确凿,捉贼都按住手了,这家伙居然还敢巧言诡辩。 他马上点中要害,“那我问你,那个女警你认识吗?” 丁潜想了想,“算是认识吧,不过不太熟。” “她现在在这里吗,你给我指出来!” 丁潜原地转了一圈,把屋子里的人打量了一遍,然后伸手一指,“是她。” 众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闪目望去,一个个瞠目结舌。 丁潜指的正是顾宗泽的心腹,女警员唐英。 唐英纤瘦高挑,乍一看倒是和柳菲有那么一点儿相像。 唐英心知肚明,顾宗泽暗中派她专门监视丁潜,丁潜这是分明是趁机陷害她,想把她拖下水。 她怒道:“丁潜,你不要血口喷人!我那天根本就没跟你在一起!” “哦?那谁能为你证明呢?” “我……”唐英突然哑口了,仿佛被什么东西一下把嘴巴塞住了。 因为那天晚上,她根本就没去西马特广场,而是去跟踪丁潜了。从大学校园一直跟到了体育场,她眼看着丁潜和郭蓉蓉跟着一个男人进了体育场看台入口,后来一直待到很晚才见郭蓉蓉跟那个男人离开,而丁潜不知什么时候溜走了。等唐英赶到西马特广场,丁潜和柳菲早就逃走了。这样一来,唐英之前的行踪统统无人证明。反倒被丁潜拖下水,成了他的垫背。 丁潜略带一点儿为难的对顾宗泽说:“其实还有一件小事,本来我不想说,可是没想到闹出了这么大的误会,我索性还是不隐瞒了吧。” 第8章巧舌如簧(3) “什么事?”顾宗泽狐疑的看着丁潜。 “其实那天晚上,我跟唐警官一起离开西马特之后,没有马上回家。她让我……跟她一起散了一会儿步……” “散步!?” “嗯,散步,当然还说了一些……一些闲话而已。”丁潜有点儿难于启齿似的。 顾宗泽先是一愣,随即就明白了。不只是他明白,很多人也都明白了。有个人脱口而出,“该不会唐警官喜欢丁潜吧。”一句话,让气氛变得更诡异了。大嘴巴的人是郭蓉蓉。 唐英简直要抓狂了,急忙辩解。“纯属胡说八道,我怎么可能喜欢丁潜!!我也没跟丁潜散步过,都是他胡说的!!” 丁潜一脸歉意的对唐英说:“对不起啊,唐小姐。我知道这种事当着大家的面说出来不太好,可我都要被当成柳菲的帮凶了,实在是迫不得已,只能实话实说了……” 唐英心里有一万只草泥马狂奔,却偏偏拿丁潜无可奈何。 不管这事儿听上去有多夸张,唐英就是有口难辩。她还是单身,模样不丑,也算警花一朵。丁潜又风流倜傥。两个人凑在一起倒也般配。八卦新闻本来就是最容易引起共鸣的,让丁潜这么煞有其事的一讲,真真假假已经没人能分辨得清了。 顾宗泽在一旁冷眼观瞧,心知肚明是怎么一回事,却也只能暗气暗憋。 他什么场面没见过,想不到被这么一个心理医生摆了一道,耍的团团转。 丁潜倒也没有抓住这件事不放,他话锋一转,对顾宗泽说:“说了半天差点儿把正事儿忘了,顾队长,我听说你们又发现了一个重要线索,所以才过来看看。” “重要线索?”顾宗泽不知道丁潜是不是又想玩儿什么花样,沉着脸说,“不过是又发生了一起命案案,想必你已经知道了,柳菲的私生子在从医院里失踪了。一位女护士遇害。经过法医尸检推测,凶手的行凶手段与杀害江海涛和李肃陵的手段十分相似。极有可能又是柳菲作案,顺便带走了她孩子。这个女人现在越来越危险。她的作案对象已经不仅仅局限在当年告发他父亲的那些人身上,任何只要接近她的人都可能成为她的杀戮对象。” “怎么,原来你还不知道哇。”丁潜一本正经的说。 “不知道什么?”顾宗泽也纳闷了。 “看样子,郭蓉蓉没有告诉你们……”丁潜故意回头问郭蓉蓉。”你是不是还没来得及说?” 郭蓉蓉一脸蒙逼,“我说什么?” “你忘了吗,你跟我说过,你在走访调查柳菲的时候,并没有发现她有生过孩子的根据。有可能那个小男孩并不是她的孩子……” “啊……是有这么回事儿,我还没来及说呢。”郭蓉蓉只好装作突然想起来。偷偷剜了丁潜一眼——你怎么把我也牵进来了。 顾宗泽半信半疑的问郭蓉蓉,“你难道能确定那个小男孩不是柳菲的孩子?那他为什么要管柳菲叫妈妈?” “我倒是也不能百分之百确定,不过我确实没有查出任何她生过孩子的依据。再说,这个小男孩出现的十分莫名其妙,不能不让人怀疑,”郭蓉蓉小脑袋里的处理器高速运转,尽量把话说得合情合理,“至于那个小男孩为什么管她叫妈妈,我也很不理解。但他毕竟只是一个小男孩,感觉还好像受过什么刺激似的。他的话我们也不能太过相信。总之吧,我觉得,我们还是要多想想各种可能。” “我赞同郭蓉蓉的意见,”丁潜接过话,不给顾宗泽质疑的机会,“这个小男孩确实很古怪。他能拿着被害人的银行卡去取钱,肯定是有大人在背后指使,这一点从银行监控我们已经看出来了。不过就因为他对着柳菲的照片喊妈妈,我们就想当然的把杀人、抢劫的罪名都加在了柳菲头上。这种推断其实有个很大的漏洞,到目前为止,我们并没有确信的证据证明,柳菲是这个小男孩的母亲。” 马上有人提出了质疑,“如果柳菲不是他母亲,那为什么小男孩会哭着喊着叫她妈妈,这不合常理。” 丁潜露出一丝坏笑,“我也可以哭着喊着叫柳菲妈妈,你也可以。当然,咱俩的年纪好像比柳菲还大,那就叫‘干妈’也说得过去……” 提问的男警官表情十分扭曲。 丁潜接着说:“但即便我们这么做了,估计也不会有人相信。因为我们是成年人,大家都会先想想我们是不是在撒谎。可是同样的问题放在一个小孩子身上,我们就往往信以为真,何况他还有一身的伤痕。同情加上对孩子天然的善意,让我不假思索的相信他说的一定是真话。可是谁又告诉你们,孩子就不会说谎呢?” 唐英趁机反驳,“就算孩子会撒谎,也不可能这么逼真,我们这么多大人不可能都没看出破绽?” 丁潜不假思索的反问:“你看电视电影的时候,难道就没见过演技精湛的小童星?你难不成还会相信电视里演的都是真人真事?” “……”唐英哑口。 “撒谎和欺骗是生物为了适应自然界所掌握的一种高级技能。不只是人,连动物和植物都有这种能力。我们现在需要考虑的不是这个小男孩到底撒没撒谎,而是假如他撒了谎,原因到底是什么?一旦这个假设成立,真实的案情恐怕就与我们之前的推断有所不同了……” “看你这么说,似乎你已经考虑过了。”顾宗泽说。 “是,我的确想过。如果那个红衣小男孩真是故意撒谎,那就意味着,他需要用柳菲来掩盖真正指使他的那个人。也可能这些谎话本身就是那个人事前教他说的。我现在还想不出这个人动机何在,但至少可以确定三件事。” “哪三件事?” “第一,这个人绝对是案子的知情人。第二,指使男孩去银行取钱的一定就是这个人。第三,去医院杀死护士,带走男孩的也是这个人。” 顾宗泽带着玩味的表情看着丁潜,“让你这么一说,符合这些条件的的人岂非就是真正的凶手了。那柳菲怎么算,难不成你想说她是被人无辜嫁祸的?要知道,我们刚刚救下的幸存者杨欣已经指认柳菲就是绑架她的人了……” 第9章表(1) “我并没有说柳菲就不是无辜的。我也不知道她绑架杨欣究竟是为了杀她,还是做什么。我只是发现那个红衣小男孩很有问题,或许是我们之前忽略掉的一个线索,我这个心理顾问能做的只是尽量弥补漏洞,真正的调查取证还要靠顾队长这样能力出众的的公安精英。” 丁潜搅和一大气之后,把顾宗泽高高捧起,自己却甩甩袖子一点儿腥不沾。让顾宗泽听着受用,心里还不是滋味。 他斟酌良久,当场拍板决定,让老贺专门带一组人去寻找那个小男孩的下落,务必要把他找到。他要让小男孩和柳菲当面对峙。 他又安排了两组人,专门搜索柳菲的踪迹。 之后顾宗泽宣布散会,却单独留下了杜志勋。 等所有人都走光后,顾宗泽对杜志勋说:“当年牵涉柳菲父亲强jian案的人一共有五个人,现在两人遇害,只剩下三个人。我们这次利用杨欣这个圈套抓捕柳菲闹得动静挺大。不管凶手是不是她,现在或许已经觉察出我们的意图了。你说他下一步,还敢不敢对剩下这三个人动手?” 杜志勋明白顾宗泽的意思,他是想问问那套守株待兔的手段还能不能用。 杜志勋说:“这三个人是凶手的终极目标,动手是早晚的事。但这个人不是那种欲//望型的连环杀人犯,他不需要依靠连续作案来满足心理欲//望,他没有间隔期。因此,他会格外冷静,见机行事。如果我们把这三个人密不透风的保护起来,他可能会暂时搁浅计划,耐心的等待时机。等一个星期不行,就一个月,一个月不行就一年。他有的是时间跟我们耗,我们却不行。而且我最担心还不是这个,万一凶手足够聪明,不排除他会随意挑选无辜的人下手,给我们施加压力,让我们顾此失彼……” “可我们也不能对那三个人置之不理,等着凶手对他们下手。”顾宗泽说到这里,那抹小胡子微微翘起,露出狡黠的神情,“假如他真的蜷伏起来,不敢出来,那我们就推他一把。凶手不是还有三个目标人物吗?我们重点保护其中两个人,有意忽略一个。凶手也不可能完全摸清我们的虚实,他会以为这是我们调查出现的漏洞,转而攻击那个被忽略的对象。我们就暗中设伏,再演一次守株待兔。考虑到凶手的警觉性可能更高了,我们这次戏要演得绝对逼真。对那个做诱饵的目标人物,采取开放式的监视和跟踪……” “怎么讲?” “就是允许嫌疑人靠近诱饵,我们的便衣在远处策应。这样可以保证最大限度的隐蔽性。” “办法倒是好办法,只是……”杜志勋犹豫了一下,“这样是不是太冒险了,万一凶手对诱饵采取什么突然手段,我们的人根本没有机会制止。” “以凶手的作案习惯,他肯定还是会先把被害人引诱到事前选择好的地点再动手,到时候,我们的人有充分时间出动。为了以防万一,我还会专门抽调两个枪法好的射手,提防凶手劫持诱饵,把意外降低到最小,这个杜组长就不用担心了。” 看顾宗泽胸有成竹的样子,杜志勋知道他决心已定,劝也没用。 顾宗泽说完自己的妙计,口气忽然变得十分和气,“我也只是抓人在行,最关键的第一步还需要杜组长指点。杜组长对嫌疑人和被害人摸得可比我透彻得多。你能不能给我大致介绍一下剩下这三个目标人物的基本信息,我也好有所衡量。挑选一个合适的诱饵。” 顾宗泽这次倒算是虚心请教,也足以看出,他是一个相当细心的人。 杜志勋说:“剩下这三个人,有两个是当年强jian案的目击者,还有一个是报案人。前天晚上,凶手要袭击的那个女人就是当年的报案人,也是被害人。她叫杨欣,20年前被曲浩民强jian时,还是一名女大学生。法庭宣判之后。她逐渐恢复了正常生活,现在她在一家融资租赁公司任总经理助理。算是一个干练的女白领了。她丈夫是高级软件工程师。有一个女儿。家境美满,她当年那段遭遇从来没跟任何人提起过,连她的丈夫和朋友全不知道。直到现在,她丈夫可能还不完全了解真相。另外两个当年的目击者,一个是男的,体育大学的武术老师,叫王悦。郭蓉蓉跟他打过交道,说他有真功夫,头脑也很机敏。他结过一次婚,现在离了,孩子跟妻子一起生活,他现在是单身一人。还有一个目击者是个女的,叫胡小雯,曾经是一个女护士,当年案发时,她就是给曲浩民做助手的女护士。因为无意中撞见曲浩民强bao杨欣,还被曲浩民打伤了。现在,她现在过得也不太如意,因为交通事故留下了残疾,丈夫早年也跟她离婚了,有一个儿子不在她身边,现在就她一个人靠点儿退休金维持生计……” 杜志勋一口气说完,顾宗泽一边思索一边分析:“王悦这个人是个难啃的骨头,我想凶手对他肯定也忌惮三分,若非有十足的把握,不会轻易对他下手。杨欣么,做总经理助理,工作时间不固定,应该是经常早出晚归,照理说,她是一个很容易被选中的目标。不过,前天晚上那件事肯定让她产生了警觉,凶手暂时很难有机会靠近她……” 第9章表(2) “……这样说来,那个有残疾的独居女护士反倒成了最容易对付的目标。凶手肯定也能看到这一点。我索性顺水推舟,卖他这个机会,不信他不入套。” 顾宗泽计策已定,拿起桌上的电话,“唐英,你把马洪涛、王健,罗涛给我叫进来,我有任务给他们……” 杜志勋在一旁动了动嘴唇,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顾宗泽这个人领导欲很强,即使是与特案组联合成立专案组,也并不想受制于杜志勋。杜志勋现在成了名符其实的顾问。 他对顾宗泽说:“既然没有别的事,那我先走了。重新整理整理卷宗,看看还能发现什么线索。” “稍等,杜组长。”顾宗泽喊住杜志勋,放下电话,“刚才咱俩商量的事情十分重要,千万不能有更多人知道。毕竟人多嘴杂,我们尽量还是谨慎一些的好。我能跟杜组长掏心窝子说这些话,因为我相信杜组长是个值得信赖的人。” “……”杜志勋心中了然,顾宗泽性格多疑,他根本就不相信丁潜,也不完全相信特案组其他人,他故意拿话敲打他,也是在提醒他管住自己那帮人。 出了办公室,杜志勋刚走出没几步,一眼就看见站在楼梯口的丁潜。 丁潜看了他一眼,没说话,转身下楼。杜志勋随后跟着他一起走出刑警队。两个人走到无人的地方站下。 丁潜转回身问杜志勋,“顾宗泽都跟你说什么了?” “这是机密,我不能说。” 丁潜似乎早已料到,点了点头,“我知道,顾宗泽还是坚信柳菲就是杀人犯。他甚至觉得我在暗中帮柳菲。” “难道你不是?”杜志勋目光闪烁。“前天晚上,柳菲被顾宗泽开枪打伤,身陷重围。如果没有人帮她,她不可能逃走。你的那套说辞,顾宗泽并不相信,只是没办法反驳你而已,一旦让他抓住你的把柄,你倒霉的时候还在后头。” “这我知道,顾宗泽就是一条毒蛇。谁要踩了他一脚,他肯定想方设法反咬回去。” 杜志勋意味深长的看了丁潜一会儿,“说实话,我没想到你会做这种事情。” “……” “温欣这个锅你还背着呢,这种时候,本该小心翼翼寻求自保,居然给自己找了这么大一个麻烦。我一直以为,你是个精明到冷酷的人,你每一步都像下棋一样精准无误。没想到,你却走了一招最臭的臭棋。帮一个憎恨自己的女嫌犯,无论结果怎样,你都捞不到任何好处。” “她恨不恨我,我不知道。”丁潜扯动一下嘴角,“不过,也没你想的那么夸张,我只是希望给柳菲一个公平的对待。” “顾宗泽已经找到那么多证据,难道还不够?” “就因为他太迷信那些证据了,我才担心他反而会出错。” “要我看,其实是你从一开始,根本就不相信柳菲会犯罪。你对她有着超乎寻常的信任。我很好奇,你这种信任从哪里来,通常来说,只有感情会影响一个人的理性判断,甚至会导致很盲目的行为……” “你太罗嗦了。”丁潜不耐烦的打断,“什么时候,你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了。” “丁潜,其实我并不关心,你跟柳菲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真正关心的是温欣……”杜志勋的目光深处,闪动着炙热的东西。 丁潜心口微震。 “这些年,我一直在寻找你杀人的证据,也可以说是在寻找你清白的证据……而你,却突然之间给了我这样一个意想不到的暗示……” “……” “如果你真是无辜的,我应该能感受到你埋藏在心里的悲痛。如果你是凶手,我看到的就是一个提心吊胆、谨小慎微的阴谋家。可我现在看到的却是,你把全部心思放在了温欣的表妹身上。你让我怎么理解你这种行为。温欣在你心中到底算什么?” “……” “丁潜!”杜志勋声色俱厉,咄咄逼人注视着丁潜。他罕见的失控了。“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到底在隐瞒什么?” 丁潜并没有逃避杜志勋的目光,也没有针锋相对,他的反应出奇平静。与杜志勋形成了鲜明反差。 “你跑题了,老兄。”他提醒杜志勋。“咱俩还是少聊温欣吧,继续保持革命友谊。” 杜志勋也意识到自己失态了,丁潜的秘密是打算永远烂在肚子里,又怎么可能告诉他。他叹了口气,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手表递给丁潜。 “这是什么?” “这是在潞县,柳菲老家发现的。” 丁潜去过柳菲老家几次,还真没注意到什么手表。“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晚上。” “你们昨天晚上去那儿做什么?” “你曾经被柳菲绑架到那里,又是在那里碰见的那个神秘小男孩。这本来就有点儿蹊跷。我后来听说柳菲的母亲也是死在那个屋子里。昨天抽空就和李达去了一趟,结果在门口发现了这块手表,其实是一块破表,表带断了,表针也不走了。不知道是什么人掉在那里的,李达检查了一下,在表上没有发现任何指纹。” 丁潜接过手表,仔细看看,是老式的机械手表,牌子还是上海梅花的。表盘微微发黄,看样子也有十年八年。“你怎么没交给顾宗泽呢,说不定他会感兴趣。” “我还没告诉他,交给你或许你能用到……” 杜志勋似乎话里有话,但点到为止。 丁潜看了看他,两个人目光相碰,谁都没说什么。丁潜朝他点点头,把手表揣进衣兜,转身走了。 …… …… 告别杜志勋,丁潜招手拦下一辆出租车,告诉司机一个地方,等司机拉到,他下了车,在街上兜了一个圈,又打了一辆出租车。如此反复多次,确定没有便衣跟踪,他才让司机把他拉到巫云飞的住处附近。一路上,他连手机电池都卸了,就是为了避免顾宗泽派人跟踪。 经历过之前那起案子,巫云飞把平江的小店关了,现在在蓝京市郊区新开了一家店。还是打着卖古玩的名义。这个人不杀人不放火,全靠自己手艺赚钱生活,价钱合理,童叟无欺,但就是有股瘆人的阴气。也就是丁潜愿意交这样的朋友,戏称他古墓派。 巫云飞确实是名符其实的古墓派。 此刻他正坐在一堆骨头中间,埋头工作,丁潜都走进地下室了,他也没抬头看一眼。 第9章表(3) 丁潜走到他身后端详了一会儿,看见他正在把几根好像肋骨的骨头拼凑成团状,样子有点儿像灯笼,也有点儿像花盆。 在他周围还摆放着一些半成品的骨雕作品,看情形他最近的生意还挺兴隆。 其中一件骨雕引起了丁潜的好奇,外形就是一根普普通通的骨管,看粗细长短好像是臂骨,外表特意用金属外壳加固了一圈。与其他骨雕不同,这件作品实在没有任何出奇的地方。 他伸手拿起来,感觉像是萧,可是只看见一端有个小孔,估计这东西不太容易吹响。 “别摆弄它,很危险。你一不小心死我这儿了,我这生意又做不成了。”巫云飞头也不抬的说,好像脑瓜顶上长了眼睛。 丁潜吓了一跳,赶紧把那根管子放回原处,“这是什么,难不成还有毒?” “毒倒是没有。不过是一件危险的暗器。” “暗器!?” “袖箭你知道吧,就是那个。” “我只是在电影小说里见过。还有人找你做这种东西?这个死者的家属的纪念方式脑洞还挺大的。” “他人还没死呢,是一个民间收藏家,特别热衷收集古代的兵器。他最近得了骨癌,右臂截肢了。他就请我用他那截没有用的胳膊做个袖箭。他给了我一张清朝初年的设计图纸,我照着原样复制了一个。当初的实物是铜的,我这个骨制的威力虽然没那么大,近距离伤人还是绰绰有余。” “哦。”丁潜收回了心思,问起柳菲,“她今天怎么样?” “精神状态好些了。正在屋里呢。” “没有出去吧。” “没有。” …… 丁潜走进房间,看见柳菲正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的望着那盏臂骨台灯。 见惯了尸体的她当然不会为了一截人骨大惊小怪,她只是在走神,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你还好吧?”丁潜问。 “还行,反正已经不能再差了。你怎么样,我还以为你回不来了。” “顾宗泽倒是想留下我,但还不那么容易。不过……他现在是一心想抓你,你那套声东击西的办法他已经识破了,你的作案目标,他也很清楚。肯定会派警力严防死守,你再冒然行动,还会重蹈上次的覆辙,你根本没有机会。我劝你还是放弃吧。” “开弓没有回头箭。我当初既然决定这么做,一切后果我都想过。”柳菲的语气平静而坚决。 她的脾气丁潜了解,也不再劝了,从衣兜里拿出那块手表,递给柳菲,“你看看这个……” 柳菲接过来细细端详,疑惑的问:“这是什么?” “这是杜志勋昨天在你潞县的老家无意中发现的。” “那不应该是证物吗,怎么会到了你手里?” “杜志勋给我的。是想通过我的手转交给你吧。其实他这个人只是外表看着挺讨厌的。” “……”柳菲默然无语。 丁潜回到了刚才的话题,“只是,不知道是什么人把表掉在了门口。你之前回去有见过这块表吗?” 柳菲摇头,“会不会是你们专案组警察搜查的时候不小心掉下的?” “可能性不大。这款表样式太老了,还是一块坏表。哪个警察会戴这么一块表?” “……” “不过,我倒是忽然想起你昨天跟我说过的一件事。” “什么事?” “你忘了,你说,当初是有人给你发了一封带音频的电子邮件。因为上面的录音引起你的怀疑,你才开始要调查你父亲那起强jian案相关的几个人的。你只顾着调查真相了,却不知道你有没有想过,究竟是什么人会给你发这样一封邮件?” “我想过,但是想不出来。” “他肯定是当年案子的知情人,甚至有可能跟江海涛认识,才有机会给他录音。” “江海涛既然是诬陷我父亲,也不可能把这种事告诉轻易告诉别人,倒是当年那几个跟他一起作伪证的人最有可能做这种事。” “如果真是他们之中的,为什么要把录音给曲浩民的女儿,让她去调查真相?这听上去不合逻辑……而且现在,又有人莫名其妙的在你老家门口掉下这块表,你有没有想过或许就是一个人干的呢。也许,他从一开始就有自己的打算……” 柳菲有些苦恼的揉着太阳穴,“我现在已经没有多余精力想其他事情了。我眼下能做的就是揭露当年的真相,还我父亲清白……你这里有酒吗,陪我喝两杯吧。我今天累了,不想想太多……” 柳菲提出这个要求,丁潜当然会满足。巫云飞家里也有不少酒。 他拿来两瓶红酒,柳菲摇摇头,“我要喝白的。” 白酒拿上来,柳菲跟丁潜对饮,丁潜很惊讶,“没想到,你酒量这么好。” “当法医的没有酒量不好的。”柳菲说着半杯酒已经下肚。 丁潜当然也不能示弱,两个人交杯换盏。现在不比当初在西餐厅吃饭时那样故作姿态,此时此地,剥去了伪装的两个嫌疑人惺惺相惜,柳菲那千年不化的冷面居然也借着酒意勾起了几分媚态,凤眸樱唇间不知不觉飘上了片片桃红,明媚不可方物。 丁潜眼波迷离的看着她,很快不胜酒力,醉态横生了。 柳菲搀扶着他回到他的房间,把他放在床上,望着丁潜沉沉睡去,她脸上的醉态却在慢慢消失。那双明亮剔透的眼睛出奇的冷静,深邃…… …… …… 柳菲回到自己房间,简单收拾了一下,便悄悄离开巫云飞的住处。 此时已经深夜,她借着满天星光大致辨别了一下方向,走了一段路,来到十字路口,打到一辆的士。 “潞县。”她上了后座对司机说。 司机有点儿怀疑的回头看了看她,只看见一副几乎遮住半张脸的墨镜,感觉有点儿像夫妻吵架,半夜离家出走的小媳妇。“潞县可很远呐。2个多小时的路程呢。” 柳菲掏出刚才从丁潜怀里摸出的钱包,掏出4张百元钞票扔在前座。“够不够,不够再加。” 司机没再二话,拉着她一口气开到了目的地。 第9章表(4) 柳菲下了车,摸黑走过一段路,那栋破败漆黑的老楼映入眼帘。 这里埋藏着她所有童年的记忆,她怀念它,又憎恨它。这么多年过去,每次她回到这里,它始终孤零零的伫立在那儿,仿佛时间在它身上行走的很慢。 她掏出那块旧手表看了一眼,揣回衣兜,走进幽暗的楼洞里。 来到顶楼,她看见老房子的铁门关着,伸手在门边抠了抠,铁门露出了一道缝。 缝隙中透出了微弱的光亮,好像是烛光。 柳菲心口狂跳,她慢慢拉开铁门,就在她开门的瞬间,一个白色的身影逃似的钻进了当初父母住的卧室。 她隐约看见那条身影穿一身医生的白大褂。 她急忙追过去,卧室门已经关上了。她推门,却发现从里面反锁了。 “开门,快开门!”她用力拍打房门。 可是卧室里鸦雀无声,门玻璃也一片漆黑,似乎屋里根本没有人。 “我知道你在,你为什么不肯见我!”柳菲失声喊道。 声音刚落,她忽然听到门口传来脚步声,悚然回头,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堵在门口。 她的心瞬间缩紧,借着昏黄的烛光仔细辨认,才看出来人竟是丁潜。 她吃惊的望着丁潜,他不是已经酩酊大醉,躺在床上睡觉吗?可是此时的丁潜却神采奕奕,丝毫看不出醉酒的样子。 “你骗我,其实你根本没醉。”柳菲说。 “彼此彼此,你不也是诚心想把我灌醉吗?只不过我的酒量比你想象中还要大一些,警惕性也高一点儿。” 柳菲冷笑,“是啊。你从来就没有相信过任何人,连我姐都不例外,何况是我。” 她的话犹如刀子戳在丁潜心口,他却像没有任何反应,只是脸色越显深沉。 他看了一眼桌上三根蜡烛,缓缓滴下的烛泪在桌上凝结出一滩红色的蜡渍。 他问柳菲,“我走到门口的时候,好像听见你说,‘为什么不肯见我?”这话说得很奇怪,怎么,难道你家里还有别人?” “当然没有。我那话是对你说的。我早就发现你了。”柳菲随意应变,看起来倒很自然。 “那你把我灌醉,脱身来到这里,不可能什么原因都没有吧。你是不是还隐藏着什么秘密没说。” 柳菲很随意的向旁边侧下身子,暗中避开卧室门。此时,卧室里依然一片死寂躲在里面那个人没有一丝动静。 “你想多了。我自己的家,我想什么时候过来,就过来看看。你现在不会连我的人身自由都要干涉吧?” 丁潜望着柳菲,眼神中带着玩味的表情,他慢慢走过来,目光有意无意的瞟向那间关门的卧室。 “你想干什么?”柳菲挡住他。 “我只是有点儿好奇。你今天晚上突然来这里,是不是跟我给你那块手表有关?” 柳菲注视了丁潜几秒钟,爽快的承认了。“不错,是有点儿关系。既然杜志勋是在这里发现的这块不知来历的手表,我当然忍不住过来看看,希望能发现更多线索,说不定跟我父亲当年的案子有关呢。” “那你找到了吗?” “一无所获。我打算明天再过来瞧瞧。咱们回去吧,你应该开车过来了吧,正好省的我打车了。”柳菲有意无意的拉了一下丁潜的手。 她虽然拿惯了手术刀,芊芊素手依然滑腻温润,柔若凝脂,似乎能勾走人的心魄。但却没有拉动丁潜。 “能让你放下骄傲勾引我,想不到区区一块旧表有这么大魔力。”丁潜说。 “……”柳菲浑身僵硬。 “现在那块表就在你口袋里吧。” “……” “我猜你第一眼看见那块表,就已经认出它了吧。你表面装作毫不知情,心里却想着如何摆脱我,神不知鬼不觉的回到老家。这块表其实并不是什么线索,而是某个人故意给你留下的信号。这个人是否就是给你那段录音的人呢?你们之前有接触过吗?这个人到底是谁?他跟这个案子又有什么关系?” “……”柳菲并不答话,就像封住了嘴,只是微微咬一下嘴唇。 “其实我早在拿到这块手表时,就感觉出这块表有问题。尽管是一块坏表,表针也不走了,但是表针所指的时间却是10:30分,显示的日期则是6月13日。也许常人看不懂这些数字是什么意思,但是我刚好读过你父亲那起案子的卷宗。十年前出事那天正好是6月13日,你父亲出勤的时间恰好是10:30分。这不是巧合,这是有人故意调好时间放在你家门外,留作信号的。这个人既然知道如此精确的时间,说明他很可能就是当年那起强jian案的亲历者。能是谁呢?” “……” “就在咱俩刚才喝酒的时候,我还在想这个人……想来想去,我发现其实有一个人我们一直都忽视了他存在,主要的原因是在这起系列杀人案中,你表现的太抢眼,把警方的注意力全部吸引在了自己身上,所以,这个本来最值得怀疑的人反而没有得到应有的重视。这个人就是至今依然逍遥法外的逃犯,你的父亲,曲浩民。” “……”柳菲肩头震颤了一下,眼眸也不像之前那样镇定了。 “凶手对江海涛和李肃陵的折磨手段显示出了高超的外科手术技巧,具备这种能力的人肯定是接受过专业的外科医生训练。这也是警方推测你是杀人凶手的重要依据。再加上你和被害人的关系以及现场监控和目击者证词,你的罪名就板上钉钉了。但事实上,这些证据也只是间接推导,还是存在一些变数的,虽然可能性很小,但偏偏就发生在了你身上。你设计勾引被害人不假,但不代表你就是杀人凶手,具备外科手术能力,同时又与江海涛、李肃陵他们有仇的,除了你,还有你父亲。换句话说,这个案子其实是两个人做的。你勾引被害人入套,你父亲却是虐杀他们的真凶,我没说错吧。” 第9章表(5) 柳菲露出几分讥诮,“丁潜,你最大的毛病就是太自以为是。你以为所有案子都像你想象的那么出人意料?你错了,这起案子没你想象的那么复杂。根本就不存在合谋作案,从头至尾只有我一个人。我能力不高被警方发现了,我认栽。也没必要想方设法为自己狡辩脱罪。我的唯一目的就是让当年那几个作伪证陷害我父亲的人受到应有的惩罚。” 丁潜摇摇头,“我不是说合谋作案,虽然我没有根据,但我相信你原本只是想诈出那些人的口供,收集证据,将他们送上法庭,而不是杀了他们。” “你凭什么相信我?”柳菲不屑一顾。 “因为,你原本有好几次机会杀我替温欣报仇的。你是真想杀我,可是你都放弃了。你不是心肠那么狠毒的人。” 柳菲眼神纠结的看着丁潜,“也许我现在就该杀了你。” “也许你应该想想如何阻止你父亲。以暴制暴,并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他如果当年真是遭人陷害,如今更应该想尽办法还自己清白,杀死那些陷害自己的人只会让他污名坐实,永难翻身。我想这个问题,你应该早就考虑过吧?” “……” “当你得知江海涛和李肃陵遇害,恐怕已经开始怀疑凶手是你父亲了吧,所以你才选择了隐忍,把杀人罪名背在自己身上。但这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他还会继续杀人。我不知道20年里他都经历过什么,或者说他的心理状态是否还像正常人一样。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希望你能坦诚的告诉我……这20年里,你父亲有跟你联系过吗?” 柳菲弯眉皱起,神色中闪过片刻的痛苦,终于缓缓摇头。 “也就是说,你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20年前,你还是一个7岁小女孩的时候。尽管他是强jian犯,你可能怨过他,恨过他,但他毕竟是你父亲,血浓于水,你从心底依然保留着对他的感情,这就有可能误导你对他的判断。作为旁观者,我反而比你看得更清楚,恕我直言,从已经发生的案情来看,我感觉他在利用你……” 柳菲脸色陡变,愤怒的瞪着丁潜,似乎想说什么。 “你先听我说,从最初,他不告诉你自己的身份,也不与你相见,却给你发了一份当年的录音,这就说明他并不信任你,只是在试探你的反应。你之后开始着手调查当年的强jian案,他始终没有露面,而是选择在暗中监视,等到你绑架了当年的涉案者,问出口供,离开之后,他悄悄进入现场把涉案者残忍虐杀,还避免留下任何证据,这无形中就是把罪名推在你身上。你这么聪明的人不可能想不到,只是因为他是你父亲,你不愿意相信……” “够了!”柳菲忍无可忍,打断丁潜。她脸色苍白,气得浑身都在哆嗦,“我爸爸不是那种人,就算过去20年,他也还是我爸爸。他不可能害我,他肯定有他的苦衷……” “我没别的意思,有时候,对于有些人来说,亲情也是可以背叛的。” “你不要再说了,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你可以背叛我姐,不代表别人也会。请你马上离开这里,我不想再看见你!” 丁潜叹口气,面对倔强的柳菲,忽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哐—— 就在两个人僵持不下,门口的大铁门猛然关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 丁潜和柳菲全被惊呆,你看我,我看你。但他们马上意识到,这么大声响根本不可能是风吹的,是有人把门用力关上了。 丁潜急忙跑过去推门,根本推不开。 他猛然发现,门锁居然换成了新的,而且已经从外面锁死了。 他一时间还没搞明白状况,忽听身后柳菲惊呼,“快躲开!” 丁潜下意识的往后一躲,他先前站的地方突然腾起一团火焰。 紧接着火势迅速蔓延,地上纵横交错的窜起数条火舌,连同墙上的壁纸也一通被点着了,眨眼之间就形成了熊熊烈焰。 丁潜拽起柳菲往身旁卧室里躲,柳菲却挣脱他,用力拍打那扇紧闭的屋门。“爸,快开门,着火啦,快开门——” 丁潜推开她,抬脚用力踹门。老旧插销应声而断。 等两人冲进屋中,吃惊的发现,屋里空无一人。 “你确定你爸躲在屋里?”丁潜问。 “我眼看着他跑进屋的,正在叫门,你就来了。”柳菲看了一眼身后火势,大惊失色,回身去过把门关上,被刺鼻的气体呛得剧烈咳嗽,“咱们……咱们得快点儿想办法出去,有人在地上撒了硫磺粉,燃烧产生的二氧化硫会让我们窒息的,咳咳咳……” 唯一能出去的地方只有窗户了,丁潜探出窗外看了一眼,窗外固定着一个作花架用的矮护栏,支撑一两个人应该没问题,不过护栏下面就什么都没有了,距离地面五层楼高,他和柳菲只能用绳子坠下去。可是手头根本没有那么长的绳子。 他扒着窗台看了一眼两侧,发现左侧正好是隔壁住户的阳台。 他灵机一动,扭转身跑向铁床,掀起褥垫,露出了架床的床板,十几块长条板子拼在一起的。 第9章表(6) 他翘起一块板子,托着跑到窗台,从窗户伸出去。窗台距离阳台差不多两米远,木板也两米多长,刚好一头能搭着矮护栏,一头搭在阳台的水泥垛上。 “帮我再拿几块板子,快。”丁潜一边招呼柳菲,一边折回身再去取床板。 两个人一起行动,很快把三条床板架在窗台与隔壁阳台之间,形成了一条空中走廊。矮护栏的宽度仅仅能并排放下三块木板,虽然狭窄,又十分危险,但眼下却是唯一的逃命通道。 此时,卧室外已经变成了一片火海,刺鼻的毒气顺着门缝往屋里灌。 “赶快上来!”丁潜催促柳菲,不容分说,把她拽上了窗台。“你小心一点儿扶着墙过去,不用担心,我会按住木板。” 生死关头,丁潜毫不犹豫把求生的机会先让给柳菲。 柳菲吃惊的望了他一眼,这个让人物无法看透的男人无论做什么都出人意料。 柳菲扶着墙,踏上木板,身体悬在了离地五层楼的高空。区区两米的距离却仿佛荆棘密布的漫长征途。好在她很沉稳,两步就跨到了木板中央,眼看着就要够到阳台了。 突然! 一条白色的人影幽灵一般出现在阳台上。 丁潜和柳菲都愣住了。 那个人穿一身老式的医生大褂,头上戴着白帽子,整张脸都遮在口罩里,只露出一双模糊的双眼。 柳菲认出这就是当年父亲在医院时候的装扮,激动的喊一声:“爸。” 曲浩民抬起双手,像是要拉她过去,柳菲刚要把手递过去,曲浩民猛地扳住柳菲脚下的木板,用力掀翻,柳菲失足栽落…… 那一刻,柳菲感受到的不是恐惧,而是彻骨的绝望。 她怎么也不能相信,她的父亲竟会如此绝情。 长发在空中凌乱,身体慢慢下落,柳菲听说,坠楼的人会感觉时间变得很慢,甚至能回忆起一生的经历。 可是她没有这个机会了。 就在她跌落的一刹那,丁潜奋力抻长身子,抓住了她的衣领。巨大的惯性差点儿把丁潜一起拽下楼。不堪重负的护栏发生倾斜,固定在墙上的铆钉发出咯吱咯吱声。 “抓紧我胳膊!”丁潜朝柳菲大喊。 柳菲双手挂住丁潜臂弯,身体悬空。 曲浩民站在对面阳台,冷眼瞧着这一幕,无动于衷。 柳菲满目绝望的看着丁潜,泪水夺眶而出,“我爸他不要我了!” 丁潜说:“我还在这里,我不会让你死。上来!” 他用尽全力把柳菲拽上窗台,紧紧抱在怀中,犹如一件失而复得的无价珍宝。 柳菲没有挣脱,这还是她第一次接受男人的拥抱。熊熊大火已经烧进卧室,眼看着就要扑到窗口,她和丁潜终究还是难逃一死。但在最后时刻到来的之前,她宁愿抛弃所有背负的仇恨和伪装,用真正的自己好好享受这个男人的爱,为自己活一次,哪怕只有短暂的片刻。 丁潜抬起头,望着对面阳台,两米的距离,如今已经成了生与死之间遥不可及的鸿沟。 曲浩民依然站在那儿没有离开,没有人知道过去20年里他究竟经历过什么,不可否认是,如今这个人已经彻头彻尾变成了一个魔鬼。他可以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儿葬身火海。至于那些伤害过他的人,只不过是他大开杀戒之前的试炼。 隔着口罩,丁潜看不见曲浩民的表情,但能感觉出他在笑,就像在望着两只走投无路的流浪猫狗。 丁潜慢慢抬起手,手里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根造型古朴的短管。 曲浩民不觉愣怔,端详着丁潜手里拿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丁潜轻轻按动短管上方一个龙头形状的机括。 一道白光从袖箭端口射出。 没想到巫云飞的袖箭真派上了用场。 曲浩民反应也很快,惊觉到不妙时,急忙向旁边躲闪。丁潜的袖箭瞄准的是他前胸,他躲过了胸膛,却没躲过胳膊,只感觉肩头一痛,一根白色细长的东西已经钻进皮肉大半。 曲浩民咬牙忍痛,用手攥住暗器露出的一半,用力把那东西拔出,竟然是一枚五寸长短的骨钉。随后,他便感觉到伤口发麻,不禁惊骇的望着丁潜。 “你得意的太早了,骨钉上有毒,看看究竟是我们先死,还是你先死。”丁潜冷笑着说。 曲浩民一句话都没有多说,逃也似的跑了。 这个魔鬼对自己的命还是很在意的。 大火越烧越旺,不仅是丁潜和柳菲所在的地方,其他住户的房间也陆陆续续的着起火来。看来曲浩民是想把整栋楼都烧光。 蔓延过来的火舌已经开始燎衣服了,迫在眉睫,丁潜对柳菲说:“这里是顶楼,我把你举上去,你爬到楼顶,或许还有生机。” 事到如今,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丁潜拼尽余力把柳菲托高,柳菲伸手挂住楼沿,手脚并用好容易才爬上楼顶。她回过头,朝丁潜伸出手,“你快上来!” 丁潜抓住柳菲的手,试了两下,柳菲根本拉不动他,他自己早已精疲力尽了,哪里还上得去,索性道:“别试了。没用的。” 柳菲忽然明白了什么,痛苦的望着丁潜,“你是不是明知道……” “明知道什么?”丁潜拍拍烧着的裤脚,居然还能露出满不在乎的笑容。 “你这个混蛋……”柳菲流着眼泪,嘶声喊道,“你知不知道,你就是个混蛋!!!” 她倒宁愿丁潜是一个阴险狡诈的伪君子,哪怕他丢下自己独自逃命,她都觉得那才是理所当然。 从她七岁时父亲抛弃这个家,母亲犯病发疯开始,她就不再相信自己了,身上的伤疤一直提醒她,连父母的爱都能转瞬即逝,何况是其他人。避免受到伤害的最好办法就是将自己层层包裹起来。 然而,命运再次跟她开了一个残酷的玩笑,它把一个肯为她牺牲一切的男人送给她,却让他俩成为仇人,直到她幡然醒悟,却把他永远的带走了。 她泪如雨下,心如刀割。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恸哭过,上一次还是她看见母亲的尸体倒在血泊中,如今她要眼看着丁潜被烈焰吞噬…… 第10章疯狂报复(1) “你说的没错,他本来就是一个混蛋!!”一个声音忽然从楼下传来。“带着一帮警察把人家店毁了,分文不赔不说,还好意思过来白吃白住。这样的人不是混蛋是什么?” 柳菲一下愣住了,低头往楼下一瞧,不知道什么时候,楼下停了一辆微型小货车,说话的人正站在车斗里,仰脖瞧着被大火围困的两人。 不是别人,正是巫云飞。 丁潜一看见他就急了,“我这裤子都快成烧成裤衩了,你还在那儿说风凉话,快想办法救我!” 巫云飞很为难,“我要是叫消防队来吧,人家事后调查起来,你俩这身份肯定会连累到我。我这小店才开张,实在折腾不起呀。” “哎呀,不就是钱吗,我陪你,这总行了吧!” 巫云飞那张僵尸脸终于绽放了,“我就喜欢爽快人。” 他拿起早已经准备好的十字弓,瞄准了丁潜站的窗台,“躲开一点儿,把你串了可不怨我……” “嗖”的一声,一支尾端拴着细绳的箭矢射上五楼。箭矢头上带一圈倒钩正好挂在护栏上。 “把绳头的挂钩锁在固定的地方,你跟柳菲就能下来。”巫云飞一边告诉丁潜,一边麻利的把绳子的另一端绑在车架上。 丁潜急忙锁住绳子,帮柳菲从楼顶下来,两个人依次抓着绳子滑了下来。这是标准的登山绳,看似不粗,抗拉力极强。等两人安全落在车斗了,回头望着熊熊大火中的旧楼,长吁一口气。 柳菲更是百感交集。 这是她童年开始的地方,也是噩梦存在的地方,让她怀念,恐惧,又憎恨的地方,如今全都消失了,全都化为一滩灰烬。 巫云飞催促两个人赶紧上车,着了这么大火,附近的警察和消防队肯定会赶过来,他可不想惹上无谓的麻烦。 开车回到蓝京小店,已经快清晨了。 丁潜的双腿有几处烧伤,好在还不算很严重,柳菲告诉巫云飞几种专业药品的名称,让他买回来。她亲自给丁潜的伤处做了处理,包扎完之后,告诉丁潜,过两个星期就能康复,然后就冷冰冰的离开了,又恢复了以往不苟言笑的模样。 连一旁坐在沙发上装模作样喝茶实则看热闹的巫云飞都感觉奇怪,问丁潜,“你昨晚上得罪她了?像是对你有股气呢?” 丁潜耸耸肩,表示不知。 “我还以为你俩生死与共,能擦出一点儿革命的火花呢。” “别跟我提火了,还火花呢,差点儿烧成炭。”丁潜想要闭目养神一会儿,感觉眼皮刺痒,一睁眼就看见巫云飞那张僵尸脸擎在眼前,正在观察研究他。“拜托,能不能不要吓人,该不会你又瞧上我的骨头了?” 巫云飞摇摇头,“你只是外表长得好,华而不实,其实骨头不咋地,属于次品,没有收藏价值!” “……” 巫云飞坐回沙发,若有所思的说:“我觉得你俩昨天晚上肯定是有点儿事。要不然也不能这么反常……” “我哪里反常了?”丁潜问。 “我不是说你,我说她。” “她怎么了?” “她正在厨房煲汤呢。” “……” 认识柳菲这么久,丁潜还是第一次见柳菲煲汤,想想平时拿惯手术刀的手煲汤,还是蛮值得期待的。 汤煲好了,一大锅,放在餐桌上,柳菲给丁潜盛了满满一碗,还是肉汤。也给巫云飞盛了一碗,然后去厨房准备别的菜。 巫云飞职业是骨雕师,业余爱好是烹饪,对各路美食很感兴趣。 他迫不及待的拿起汤匙盛了一勺肉汤放进嘴里,神情随即出现了片刻僵硬。 丁潜也尝了一口,似有所悟的解释,“她是做法医的,经常解剖尸体、腐肉什么的,可能是习惯了。” 巫云飞恍然点头,“我明白了。她这明显是要给你灭口。” “……” 好容易喝完一锅汤,还吃了柳菲亲手做的菜,丁潜拖着受伤的双腿,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 手机这时响了。 丁潜拿起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是杜志勋打来的。 他的手机现在已经安装了反跟踪软件,不用担心被警方锁定位置。他倒不担心杜志勋,而是防备那个狡猾的顾宗泽。这个小胡子既然能派人跟踪他,说不上什么手段都能使出来。 他按了接听,杜志勋并没有问你在哪儿,而是直截了当说:“凶手又作案了。” 丁潜呼一下从床上坐起,牵动腿上伤口隐隐作痛,“他对谁动手了?” “杨欣和王悦。” …… …… 蓝京市人民医院。 医院会议室此时坐满了警察,专案组成员几乎全到齐了。 顾宗泽正在听两个警员汇报工作,看见丁潜进来,没说什么,继续让那两名警员讲。 两个警员分别是王健和罗涛,顾宗泽派给他俩的任务是分别保护杨欣和王悦。顾宗泽要求他俩各带五个警员,身穿警服,大张旗鼓的保护。 顾宗泽这样做就是为了给凶手看的,逼他知难而退。相反,负责保护胡小雯的马洪涛,则是以便衣装扮暗中设下圈套,静等凶手上钩。 结果,顾宗泽失算了,凶手非但没有中计,倒像要故意羞辱他似的,专挑重兵守护的杨欣和王悦动了手,而且,几乎是同时对两个人下手,可见凶手已经狂妄到了何等程度。 负责保护杨欣和王悦的两名警员自觉闯了大祸,说起话都吞吞吐吐,没有底气。 顾宗泽看了看两人,“知道我为什么叫你们两个一起说吗?” “……” “……” “因为我给你们的是完全一样的简单任务,而你们俩个给我做的是一样的狗屎!”顾宗泽气得胡子都跟着哆嗦,吼声连连,“一群荷枪实弹的刑警居然看不住一个拿手术刀的女人,传出去你们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 罗涛一脸羞愧的说:“都怪我们大意,我们以为凶手肯定不敢对我们看的人下手呢,做做样子就够了,谁知道这家伙反其道而行……” 第10章疯狂报复(2) “什么叫反其道而行,我不止一次提醒过你们。凶手可能是特案组出身,她的办案能力都要超过你们呢,你以为她就那么容易中计吗?我虽然是设下圈套,但也不代表你们可以散漫偷懒,说不定,她就是暗中发现了你们漏洞百出,才专挑你俩下手的。” 罗涛和王健被骂的大汗淋漓,恨不能一头撞死。也不怨顾宗泽发火,他俩这次粗心大意,实在是捅了个大篓子。 顾宗泽怒气不消的看着他俩,努力把火压下来,冷不防问道:“丁医生,你腿怎么了,走路好像很不方便?” 丁潜走到角落正要坐下,没想到顾宗泽会突然问他话,不由得站住了,“没什么大碍,不小心把脚扭了。” “哦,是吗……”顾宗泽的语气有些耐人寻味。 丁潜暗自吃惊,没想到这家伙如此心细。不过想想自己才刚进屋,不可能露出什么马脚。这时候顾宗泽又问了一句,“不知是怎么弄伤的?” 丁潜疑心顿起,脸上却带着开玩笑的意味,“顾队长什么时候这么关心我了。” “因为找不到你,所以有些担心。” “找不到我?!” 坐在顾宗泽身边的唐英忽然插嘴:“你最近这几天晚上一直都很反常,前天晚上你的位置在乌鲁木齐,昨天晚上你又去了阿尔巴尼亚,难道你每天晚上都坐飞机满世界乱跑吗?” “你怎么这么关心我的行踪,难道唐小姐还想找我散步吗?”丁潜笑嘻嘻问。 唐英闹个大红脸,愤愤道:“丁潜,你少在这里装傻。我问你,平白无故,为什么要在手机里安装反定位软件,除非你心里有鬼。” 丁潜嗅出了一点儿鸿门宴的味道,索性扮猪吃老虎,朝唐英翻了一个白眼,“我的手机我想装什么软件是我个人自由,这个不犯法吧。再说了,我为什么要防止被定位?当然是怕骚扰啊,我最近实在很担心某位情窦初开的大姐深更半夜去找我,想想有多可怕。” “丁潜你……”唐英脸色已经不是红,是发青了。 顾宗泽眼看着丁潜又在搅局,终于出头说话了。“就在昨天晚上,蓝京潞县一处居民楼发生了一场火灾,大火把整栋居民楼都烧毁了。幸亏只是一栋弃楼,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但是这场大火来的时分奇怪。你来之前,我刚刚跟潞县那边的消防队和县公安局联系过,他们说那栋楼很多年前就无人住了,楼里除了一些没带走的旧家具也没剩下什么东西,常理说,没有可能发生这么大火灾。他们请专业人员经过调查,在失火现场发现大量的二氧化硫,初步认定是人为纵火。应该是有人使用了大量的硫磺粉洒满各个房间,点火后把整栋楼都烧毁了。但是他们想不出纵火的动机。不过,对于我们来说,这个消息的意义就不一样了。被烧毁的那栋楼恰好就是重要嫌疑人柳菲的老家所在地。在案子调查的紧要关头,突然莫名其妙烧了这么一把大火,把一切都烧得一干二净,这背后一定有原因……” 丁潜没想到这消息这么快就传到了顾宗泽耳朵里。 他装作很赞成的点点头,“顾队长说的有道理,那就拜托顾队长好好调查,查清真相了,千万要把凶手缉拿归案。” 顾宗泽沉默的审视他一会儿,“你都说完了?” “是啊。” “你就没有其它想要对我说的?” “如果我真有线索,一定第一时间告诉顾队长你,这么复杂的案子,也只有顾队长你破得了。” 顾宗泽如何听不出丁潜话里带刺,他从座位上站起,对丁潜说:“你跟我过来!” 丁潜没问去哪儿,在其他人疑惑的目光中,跟着顾宗泽走出会议室。 顾宗泽一路无话,带着丁潜上了两层楼,推开一间病房门走进去。丁潜随后跟进。 这是一间单人病房。病床上躺在一位双腿打着石膏的女人,她面容憔悴,犹如一个死物瘫在那里,一动不动。 病床边坐着好像她丈夫的男人,神情木然,似乎还难以接受眼前发生的事。 丁潜一眼认出,断了双腿的女人正是杨欣。 头几天,她在西马特休闲广场遇袭,好在被警方成功解救,只受了一些惊吓。顾宗泽之后不久,又派了五名警员对她进行贴身保护。顾宗泽虽有自己的打算,夫妻俩以为这样就能万无一失,哪想到这一次几乎连命都搭上了。 杨欣的丈夫认出了顾宗泽,只是瞄了一眼就把脸别开,显然还在埋怨警方无能。 “关先生,麻烦你出去一下,我们有重要的事情要说。”顾宗泽倒也不客气,张嘴就撵人。 杨欣的丈夫很不情愿,犹豫了一下,还是慢慢站起身,走出了病房。 病房里只剩下了顾宗泽和丁潜两个人,顾宗泽指着杨欣,对丁潜说:“她是昨天晚上在公司加班的时候遇袭的。当时,办公室里只有她一个人,凶手十分狡猾,避开警守卫的的警员,突然闯入,想挟持她。她奋力挣扎,被连捅数刀,慌乱之中,从窗户跳下,摔断了双腿。凶手以为她摔死了,紧跟着又去袭击了王悦,好在王悦会功夫,保住了一条命,但也身中数刀,现在也躺在医院里……” 丁潜有些惊讶,“王悦的功夫相当不错,凶手连他都能打败?” “凶手是先偷袭了他,把他打晕之后,挥刀乱捅。王悦仗着身体素质不错,这才逃出来的。” “原来是这样……”丁潜若有所思,脑海中回想起昨天晚上遭遇曲浩民的一幕。 顾宗泽却在观察他,见自己说完这番话,他依旧无动于衷,愤怒不已,猛地一把将他推到墙上,那双眼睛仿佛要杀人一般瞪着他,“是不是你们搞心理研究的都是冷血动物,所有人在你眼中都只是用于研究的机器。你根本就不在乎他们死活!” 第10章疯狂报复(3)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顾队长。”丁潜低头俯视着个头不算太高的顾宗泽。 “少跟我装蒜,我知道你都干了什么。我甚至知道柳菲就是被你藏起来的!” “没有证据可不能乱说,顾队。” “要是有证据,我早就把你抓起来了!”顾宗泽双眼喷火,两手攥紧了丁潜胸前的衣服,“我只是等不下去,没时间陪你玩了。你以为你现在在干什么,你在英雄救美吗,你这个自作聪明的蠢货。你看看躺在床上的被害人,就是柳菲一手造成的。你只不过是在帮一个冷酷变tai的疯子。她现在用到你,或许对你百依百顺,甚至还会陪你上//床取悦你。等到她不需要你了,你的下场会比这些被害人还惨!” 丁潜微微扯动一下嘴角,“真正没搞清状况的是顾队长你……” “你说什么!” “你抓错人了,不可能是柳菲!” “你凭什么肯定?” “因为昨天晚上我见过柳菲。” “在哪里?” “就在柳菲老家那栋楼里,着火时我们都在。你不是问我腿怎么了吗?我昨天晚上差点儿就被烧死。不,是我跟柳菲差点儿被烧死。我俩好容易才逃出来,一整晚都待在一起,她根本就没有作案的时间。” 顾宗泽眯缝起眼睛,将信将疑的看着丁潜,似乎还没有把丁潜所说的逻辑串联起来。“既然柳菲不是凶手,她绑架那些人怎么算?死者身上的刀伤怎么算?” “她只是想要从那些人嘴里问出当年他父亲那起案子的真相。她并没有伤害他们,那些刀伤不是她留下的。” “呵……呵呵呵呵……”顾宗泽冷不防笑起来,透着十足的嘲讽,“你是被柳菲洗脑了吗,这种话你也能信?除非你给我拿出证据来!” “我看见凶手了。” 顾宗泽神色一凝,“你说什么?” “我说,我看见凶手了。就是他放的大火,差点儿把我和柳菲都烧死。火起之后,他就离开了,估算一下时间,如果他开车的话,足够赶回市里作案的。” “你怎么能肯定那个纵火的人就是凶手。” “因为那个人就是柳菲的父亲曲浩民,你说他有没有理由杀死那些人,有没有能力作案?” 顾宗泽愣住了。 他千算万算,竟然漏掉了曲浩民,在这起连环虐//杀案中,的确没有人比曲浩民更想杀死江海涛他们。作为曾经的一名外科医生,他也同样可以具备高超的解剖技术。 丁潜告诉顾宗泽,“你现在最该做的不是如何抓捕柳菲,而是如何制止曲浩民继续作案,他连自己的女儿都可以嫁祸,都可以杀死,这个人已经丧心病狂了,而且极其狡猾。当年那起强jian案仍然幸存的三个报案人随时都有生命危险……” 两个人正说着,猛然听到一声凄厉的尖叫。 他们急忙扭头去看,不由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 之前躺在床上昏睡的杨欣不知什么时候坐了起来,那张原本姣好的鹅蛋脸已经完全变了形,两颗布满血丝的眼珠夸张的凸瞪着,乜呆呆的看着门口的方向,仿佛有什么恐怖的东西在那里。” “你怎么了,杨女士?”顾宗泽问她。 杨欣伸手指着门口,战战兢兢的说:“来了……来了……来了……” 顾宗泽开门往外瞅瞅,除了杨欣的丈夫,门口再没有其他人了。 他问杨欣,“你说谁来了?” “快关门!他进来了……他进来了……” 顾宗泽有些诧异的看向丁潜,丁潜却紧锁眉头,一瞬不瞬的望着杨欣。 杨欣的丈夫听见房间里传来妻子的叫声,急忙跑进来看,没成想杨欣一看见她彻底癫狂了,她吓得不住后躲,嘶声大叫,“饶了我曲浩民,饶了我曲浩民!!” …… 此时,江陵区协和医院的病房里却是寂静安宁。 一无所知的王悦正光着膀子躺在病床上闭目养神。他身上被戳了十几刀,缠满了绷带,嫌穿衣服费事,他索性就不//穿了。今天清晨,当他跑进医院里求救时,浑身像个血葫芦一样。好在手术刀长度有限,没有造成很严重的伤害。倒是头上挨那一下,让他缝了好几针。好在他身体健壮,多休息几天就能康复。 打点滴的女护士推着药品车走进病房,不用问也是为他来的,这个病房虽是三人间,眼下只住了他一位患者。 女护士走到王悦身边,把药液袋挂在支架上,熟练的拿起王悦的手腕用胶皮管勒住,找到静脉,涂抹药水,插入输液针,整套动作行云流水,轻柔舒适,王悦十分享受,再加上女护士身上传来的阵阵花香,让他心旷神怡,不禁有点儿想入非非。他这个人本来就很//色,离婚后更是无拘无束,隔三差五就得花钱叫点儿特殊服务,制服you惑是他最好的一口,让女的扮警察,扮学生,扮医生,他都玩过。凭他的经验,眼前这个小护士绝对是极品货色,要是能来一发就好了,他心痒难耐,小腹/膨/胀,实在忍不住了,他抓了一下小护士的手。 护士急忙把手撤开,王悦再想抓,却发现自己的手动不了,他这才睁开双眼,惊愕的看见,自己两只手被一根皮带绑在一起,皮带另一端拴在了病床上。 他刚想问,‘你这是要干什么?’,女护士扯出橡皮膏胶带,绕着他嘴巴缠了好几圈,确保他只能用鼻子出声。然后,她回去把病房门关严,反锁上。 再次走到病床前,女护士凝视着脸皮歪扭,满是惊恐的他,拽下脸上的一次性口罩,低声对王悦:“如果我现在把输液打开,会有大量的空气注入你的血管中,造成‘空气栓塞’。简单点儿解释,就是随着心脏的搏动,将空气和心腔内的血液搅拌形成大量泡沫,当心脏收缩时不被排出,以至于阻塞肺动脉,结果就是导致猝死。你听明白了吗?” “呜……呜……”王悦吓得全身栗抖,拼命甩头。 第10章疯狂报复(4) “我问你什么,你说什么。如果你敢呼救,我就马上打开输液管,你可以赌一把,看看医生们来抢救你时,心脏病有没有发作。” 王悦连连晃头,满眼乞求之色。 女护士把他嘴上的胶带撕开两条,王悦勉强能张嘴说话,含糊不清的说:“你饶了我吧,只要你饶了我,让我干什么都行。” 如今他的已经完全没有了武术家那股傲气,生死存亡的时刻,只要能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 …… …… 顾宗泽好容易才把发疯的杨欣控制住,她已经从病床上滚到地上,把头发和病号服全都撕烂了,衣不/遮/体的挥舞着两只手臂,仿佛要拼命阻挡什么似的。 杨欣的丈夫跟傻子一样站在门口不敢进来。他只要一靠近,杨欣就发狂,还喊他“曲浩民”。 面对已经完全精神崩溃的杨欣,顾宗泽也束手无策。丁潜找来医生,给杨欣注射了一针镇定剂,她才慢慢安静下来。 “她这样还能恢复正常吗?”顾宗泽问丁潜。 “不好说。她现在正处于创伤后应激反应障碍阶段,而且有精神分裂的迹象。” 顾宗泽了然,“看来昨天晚上曲浩民的袭击让她惊吓过度了。这个家伙恰好又是20年前强jian过她的人。这么大的伤害,一般人都扛不住,也难怪她会变成这样。” 事到如今,被害人就在眼前,口口声声的喊着“曲浩民”,顾宗泽也不得不承认这个魔鬼的存在了。这样的情形令他更加犯难,一个嫌疑人柳菲还没有抓住,现在突然之间冒出一个失踪已久的恐怖人物。 他叹了口气:“就算我现在已经知道凶手是谁,让我到哪里去找曲浩民呢,他已经失踪了20年。所有关于他的线索早就断了。” “你不是最擅长排查找人吗,”丁潜说,“你觉得这些年曲浩民能躲藏在哪里不被人发现?” “他的藏身处肯定不止一个,但我现在想到,那栋弃楼肯定就是其中之一,也是唯一我们能找到的地方。他现在把那栋楼一把大火烧了。唯一的线索也就断了。我们眼下能做的也只有先保护住幸存的三位涉案人了……” “倒也未必。”丁潜说,“也许我能帮你抓到曲浩民。” “你?!” 丁潜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递给顾宗泽,“就得麻烦你的法医,先化验一下这上面的成分了。” 顾宗泽接过来一看,纸条上写着什么“c类动物凝集素、5’-核苷酸酶……”等等一些医学方面的专有名词。他看不出什么意思,不过看样子也不像是丁潜随意编造的。 “这是什么东西?”他问。 “我也不知道。所以才让你的法医过来马上辨认一下。” 顾宗泽刚才召集专案组在医院里开会,这会儿法医谭正明还没走呢。顾宗泽把丁潜那张纸交给谭法医,他仔细看了一遍,面色凝重的想了一会儿,对顾宗泽说:“这好像是蛇毒的成分啊,不过具体是什么蛇毒,我还得查一查。” 医院里正好有现成的资料库,谭法医把蛇毒的成分输入资料库,很快有了结果,纸上写的化学成分居然是竹叶青蛇的蛇毒。 顾宗泽意识到,丁潜似乎知道什么重要线索,急忙把丁潜找来,问他缘由。 丁潜不想把巫云飞也牵扯进来,只是说:“我在跟曲浩民搏斗时,用毒箭把他射伤了。我只知道曲浩民中了这种毒,具体是什么毒我并不清楚。但既然知道是竹叶青的蛇毒。我想我们就找到线索了。” 谭法医也说:“是呀,竹叶青是一种血循毒的毒蛇,毒性虽然不强,但是毒发迅速,会带来剧烈疼痛。中毒者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肯定会马上赶去医院救治的。” 丁潜接过话,“而且,我猜曲浩民并不知道自己中的是什么毒。他当时感觉到不妙,马上就逃走了。慌乱之下,保命要紧,他只能第一时间跑去附近的大医院求救。治疗蛇毒应该需要抗蛇毒血清。这个只有大医院才有,而且平时的使用次数应该很低,只要去查一查,昨天晚上,市里几家大医院的接诊记录,应该就能找出线索。尤其是临近失火地点的大医院应该优先排查。” 顾宗泽眼睛发亮,那抹小胡子也有了光彩,直到此刻,他才对丁潜有些刮目相看。“我马上派人去查……” 话还没等说完,只见唐英急急忙忙跑过来,“顾队,出事儿了!” 三个男人都是一愣。 顾宗泽看唐英焦急的神色,就预感到情况不妙,没等问,唐英就继续往下说:“王悦失踪了。” “你说什么?”顾总脸都青了。 “是江陵区协和医院那边报的案,医生去查房的时候,看见王悦的病房里一片狼藉,好像经历过打斗似的,王悦也不见了。他们这才报案。” “我不是派了两个人去保护他吗,他们人呢?” “他们还在路上,没等赶到医院呢王悦就被劫持了。谁能想到大白天会发生这种事。要不要我带人去核实绑架者的身份,顾队?” “嘿!”顾宗泽气得用力跺脚。“还用核实吗,肯定是曲浩民!!” “曲……曲浩民?他……他不是……” 顾宗泽没工夫给唐英解释,马上问丁潜,“你不是说曲浩民中了蛇毒吗,他怎么还能作案?” 不用丁潜开口,谭法医就解释了,“只要治疗及时,蛇毒很快就能解除。” “然后,他就又出来作案,在向我们示威吗,这个狂妄的疯子!”顾宗泽怒不可遏,吩咐唐英,“你马上告诉所有人,立刻给我联系各大医院,从临近潞县失火地点的医院开始查,务必给我问出来昨天晚上有哪家医院使用过抗蛇毒血清!” 唐英似乎也听明白了一些情况,“只要曲浩民去医院救治,肯定要用到身份证,我们一定会查到的。” “不能只关注身份证,他有可能用了假身份证。总之,凡是发现使用过抗蛇毒血清的治疗记录,不管身份证上是什么人通通给我找到。” “明白,顾队!” 第10章疯狂报复(5) 顾宗泽又把贺炎找来,商量要联系交通队请求援助,让他们帮忙调取江陵区协和医院周围的路况监控,看看能不能找出曲浩民劫持王悦逃跑的路线。 本来贺炎现在的主要任务是寻找那个跟凶手有联系的红衣小男孩,想通过他找到凶手。办法倒是可行,可惜线索实在太少,警方除了知道小男孩叫东东,怀疑他是柳菲的私生子,对于其他方面一无所知,所以调查一开始就进展缓慢。眼下顾宗泽需要帮手,临时又把稳重的贺炎找来了。 两个人正说话呢,罗涛急匆匆跑过来,直接打断了他们谈话,“顾队,我有件重要的事情……” 顾宗泽刚刚在会上训过他,没想到这小子一点儿不长记性,连点儿眼色都没有,瞪了他一眼:“你要说什么?” 罗涛吞了口唾沫,“有消息了……王悦……” 顾宗泽顿时热血沸腾,顾不上别的,急忙问:“他现在人在哪儿?” “还不知道。” “你的消息从哪儿来的?” “我负责保护他,把我的手机号给过他。没想到刚才他突然给我打电话,说他被人绑架了,绑架他的人把他塞进了他自己车的后备箱里,现在王悦也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只知道车一直在走。” “这小子还带着手机?!”这倒是顾宗泽没想到的。按他理解,曲浩民这么狡猾的凶手不至于犯低级错误,肯定把王悦能与外界联系的家什全都卸了。 “幸亏这小子机智,他趁着曲浩民不注意,把手机塞进了鞋里,穿着鞋被绑走的。” “呵,练过武术的就是不一样,这下倒好办了。”顾宗泽小胡子微微上翘,脑子里已经有了对策,“王悦是开自己车去医院的,罪犯正好把他的车当成了作案工具,老贺,你马上让交通队动用全市的道路监控,把王悦的车给我找到。罗涛,你通知技术组去给我跟踪王悦的手机信号。其余的人我带着随时准备行动。” “顾队……”罗涛小声插了一句,“王悦认出罪犯了。” “哦,是谁?”这也是顾宗泽迫切想知道的。 “是个女护士。” “女护士!?”顾宗泽一愣,看了一眼丁潜。 “听王悦描述这个女护士的长相,应该就是柳菲。我想是她假扮成护士把王悦劫持了。” 罗涛说话声音并不大,但却清晰的传入每个人耳中。 顾宗泽怒不可遏的质问丁潜,“你刚才不是信誓旦旦的向我保证凶手就是曲浩民吗?现在你又怎么解释?” “……”丁潜心乱如麻。 柳菲现在明明应该在巫云飞家养伤,怎么会去绑架王悦,早上他离开的时候,柳菲一切正常,看不出有丝毫反常。可是听看罗涛的口气,这个绑架犯又极有可能是柳菲。究竟是什么情况,丁潜现在也不敢肯定了。 他在口袋里摸到手机,悄悄拨了巫云飞的号码,震了巫云飞一下,又按了中止通话。很快,丁潜的手机就响了。 他顺势掏出手机,果然是巫云飞打过来的。 “突然打电话给我有什么事?”巫云飞在电话那头问。 丁潜当着顾宗泽他们的面,装作很平常的样子,“哦,那个姓王的女患者又来啦,你跟她说,我这两天出差了,赶不回医院……算了,你把电话给她,我跟她说吧……” 巫云飞何等聪明,已然明白了情况,马上去找柳菲了。 过了一会儿,他对丁潜说:“柳菲不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了。” “哦,王女士啊,你不用担心,你的情况不严重,我让助手按照上次给你开的药再开一份,你继续服用一周,多注意休息就行了。下周我就回去了……”丁潜嘴上的话纯粹是为了应付顾宗泽,他的心却在不住往下沉。 他怎么也想不到柳菲会背着他做出这种事。 难道她对自己的所说所做统统都是假的? 难道她只是在利用自己吗? 丁潜不知道答案,或者说,他根本不想知道答案。这个世界上几乎没人能骗得了他,柳菲恰好就是其中之一。 顾宗泽瞥了一眼神情茫然的丁潜,丢下一句,“这件事还没有完,要让我发现你是在故意包庇柳菲,误导我们办案,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说完,带着贺炎和罗涛走了。 顾宗泽大步走进会议室,警员们正在帮唐英分头联系各大医院,调查昨天晚上是否有使用抗蛇毒血清的情况。顾宗泽这时候突然推门进来,所有人霎时收声,齐刷刷的转头看向队长。 “行了,暂时放下手里工作,嫌疑人已经找到了,所有人都准备好跟我出发。” 大家一时间还有些没回过神,一个个神情愕然。 顾宗泽简单解释:“罪犯就是柳菲,她正劫持着王悦开车逃窜。我已经让罗涛联系局里技术组定位王悦的手机号,一旦锁定了柳菲的具体位置。这一次就绝不能再把她放走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 警员们群情激奋,摩拳擦掌,终于等到这个狡猾的罪犯又露头了。 只有特案组几个人默不作声,杜志勋叹口气,什么话也没说。 公安局技术组很快锁定了王悦手机的位置,目前正在花园东路天河家具城附近,向东南方向高速移动。 顾宗泽通过对讲机要求技术组随时汇报跟踪信息,同时向警员们分析情况:“天河家具城在沿江的老城区,路况复杂,我会让技术组发来一张地图给我们。你们行动的时候,务必要谨慎小心。罪犯使用的车辆是一辆白色的宝马7系,车牌号上a58081。行动前,我再重申一遍,务必要谨慎小心,时时与我保持联络。虽然头两天的抓捕行动中,柳菲受了伤,但对她依然不能掉以轻心,尤其是要确保人质的安全!好,出发!” 一声令下,顾宗泽就要带着警员们悉数出动。 正在这时,唐英忽然喊了一声,“顾队长,稍等一下!” 第11章柳菲落网(1) “怎么了?”顾宗泽发现唐英脸色不太正常。 “刚才……江陵区急救中心跟我联系,说昨天晚上10点多,曾经救治过一位中蛇毒的患者。查到目前为止,只发现了这一例蛇毒患者。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这个人入院的身份证信息是……是王悦。” “王悦!?”顾宗泽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从丁潜一早跑来告诉他曲浩民是凶手开始,接二连三的消息已经够他脑洞大开了,但没有哪一个消息能比眼前听到的更让他吃惊。 丁潜不是说昨天晚上被他用毒箭射伤的人是曲浩民吗,怎么一下又变成了王悦? 他甩脸看向丁潜,丁潜也一脸惊愕。 顾宗泽一把揪住丁潜衣服,“你告诉我,你到底哪一句是真的,哪一句是假的?你到底有没有亲眼看见曲浩民,还是你跟柳菲串通一气,无中生有?” “我当时并没有看清曲浩民的脸,他带着口罩,但是他穿着一身老式的医生衣服,很像是他……”丁潜努力回忆着昨天晚上遭遇曲浩民的经历。 “你又不认识的曲浩民,你凭什么仅仅根据一套衣服就能断定那个人是曲浩民?” “不是我,是柳菲把他认出来了。” “柳菲?哼,一个嫌疑人说话你也能相信,你就没想过她会骗你?还是你俩个早就串通好了,跟我在这儿演双簧呢?昨天的大火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跟柳菲究竟是遇到了曲浩民袭击,还是合谋绑架王悦,这个我还有待调查。不过看眼前的形式,我也用不着费事去追踪柳菲了。你直接告诉我她要把王悦带到哪里就行了。” 局势瞬间急转直下! 丁潜万没想到,自己眨眼之间就变成了嫌疑人。 一双双虎视眈眈的眼睛落在他身上,他却有口难辩,昨天晚上的惊险遭遇只有亲身体会的人才能理解,在生死一线之际,冷漠的柳菲真情流露,不由得丁潜不相信她。 然而事实又一次打了丁潜的脸,柳菲呼喊“父亲”的人并不是逃亡20年的曲浩民,而是凶手的目标人物王悦。 为什么王悦昨天晚上会出现在那里? 为什么柳菲今天又突然绑架了王悦? 这个女人到底还对自己隐瞒了多少事情? 丁潜心烦意乱,面对咄咄逼人的顾宗泽竟无言以对。 “丁潜未必是柳菲的同谋,这很可能是一个阴谋。”一个人分开人群走过来。 正是杜志勋。 顾宗泽没想到杜志勋会在这种时候为丁潜出头,心里很不痛快,但还是要给他面子,“杜组长刚才那话是从何说起?难道你能证明丁潜没撒谎?” “我虽然没有直接证据,但是我发现了一个可疑的地方。顾队长还记得刚才唐英说,王悦是在昨天晚上10点多种开车到江陵区急救中心救治的吧。可是,凌晨4点多的时候,他却又浑身是血的跑到了协和医院求助。也就是说,他是在离开急救中心后遇袭的。先不管他是什么原因中毒的,你不妨想一想,一个中毒的人慌慌张张跑到医院求治,解毒之后已经到了半夜,他连休息一下都没有,马上就离开了。这是不是很不合常理?” “也许他有要紧的事情去做。” “那么是什么要紧的事情呢?” 顾宗泽疑惑的看着杜志勋,“难道你知道?” “我想到了一个假设。王悦要做的这件要紧事就是……袭击杨欣。” 杜志勋话一出口,所有人都惊讶的瞪大了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你是说昨天晚上袭击杨欣的不是曲浩民也不是柳菲,而是王悦?!”顾宗泽的神色中写满了费解。 杜志勋没有马上回答,暗中看了丁潜一眼。 丁潜知道他的意思,微微点下头。向他保证袭击杨欣的人绝对不是柳菲。 “是,我可以确定是王悦。”杜志勋对顾宗泽说。 “那我很想听听杜组长的高见,姑且不说是不是他做的,你能不能先告诉我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掩盖自己假扮曲浩民的真相。”杜志勋吐字清晰,丝毫不在意顾宗泽怀疑的表情,“丁潜和柳菲看到的人并不是曲浩民,其实是王悦假扮的。他只是穿着酷似曲浩民当年的衣服,他甚至可能还弄来了一些曲浩民当年用过的东西,让自己看起来更像曲浩民。他这样做的目的只有一个——设圈套引来柳菲,把她干掉。” 丁潜心头微震,一下被杜志勋点醒。 最早是杜志勋在柳菲的老家发现了那块旧手表,通过丁潜的手转交给了柳菲,当柳菲见到手表之后大受震动,当晚就赶到了老家。却不曾想整栋楼都被人事前撒上了硫磺。当时,柳菲看见一个穿戴疑似曲浩民的人躲进了卧室,在她拍打卧室门的时候,丁潜赶到了。正当两个人交涉的过程中,大门被人突然关上,随后大火就烧起来。当丁潜和柳菲撞开卧室门,曲浩民却早已从窗户逃走了。回想起来,应该是他一进屋就从窗户爬到隔壁阳台,绕到柳菲家门外,把铁门锁上,开始放火的。 重新理一遍思路,这确实就是一个针对柳菲的圈套。虽然假扮曲浩民的人没有露脸,但是他的穿着,包括之前那块手表无不暗示着他就是柳菲的父亲曲浩民,况且20年过去,曲浩民的外表肯定发生了巨大变化,长相反而不那么重要了。 理清了这个思路,就可以进一步推导是什么人假扮的曲浩民。 要想设计这个圈套,假扮曲浩民的人就必须熟悉案情,很可能是一个跟警方有密切接触的人。王悦恰好是警方的保护对象,不出意外的话,他可能跟罗涛他们相处的不错,从他们口中获得了不少信息。假如罗涛是个大嘴巴,王悦甚至能从他的抱怨里猜到特案组某些人在暗中帮助柳菲。 有了一定的把握,他才把曲浩民的手表扔在柳菲老家门口,即便手表是被警方发现了,消息也很可能传到柳菲耳朵里,那她就必然会去老家查看究竟,而且不可能只去一两次,所以王悦下手的机会有很多。 这个圈套尽管存在一些漏洞,不过在紧急情况下,王悦也不可能想到更好的办法。事实证明,他还真赌对了。 第11章柳菲落网(2) 幸亏杜志勋有着极强的推理能力,在极短的时间里对案情做出了合理分析,这才暂时免除了丁潜的嫌疑。 “不过,王悦设计的圈套只是针对柳菲,但他漏算了丁潜,他更没有想到自己会被毒箭射伤,”杜志勋接着说,“他在惊慌失措中,跑到就近医院接受了治疗。当他冷静下来后,意识到自己处境危险,毕竟丁潜也是专案组的人,他的突然出现,让王悦摸不准是不是警方怀疑到了什么,要是让警方发现自己受伤了,恐怕就有暴露的危险。因此,他索性把曲浩民扮演到底,假装自己遇袭受伤,把警方的注意力吸引到逃犯曲浩民的身上。” “那他身上的伤是怎么能弄的?”顾宗泽问。 “自己用刀捅的。” “自残!?”顾宗泽眼角眉心拧起道道细纹,沉思良久,“说心里话,杜组长,你的分析听上去倒也有些道理,不过,有个最重要的问题你并没有解释……动机,王悦的动机是什么?首先一点,我就想不通他为什么要设计这么一个圈套杀柳菲。柳菲本来就是我们的通缉犯了,他又何必多此一举杀她呢,反而给自己惹上麻烦。其实,即便他中毒受伤,也可以找其他理由搪塞吧,没必要非得假扮成曲浩民杀人,何况为了逼真还要自残,这实在说不过去。从我的角度来说,完全看不到他的动机何在,眼下又是柳菲把他绑架了,这个你又怎么解释?” 杜志勋脸色微僵。 顾宗泽所说的问题他也想到了,凭经验来说,他感觉自己的分析应该正确。问题就在于王悦的动机是什么。他一时也想不通,总觉得这个人有问题,但又想不到问题出在哪儿。 “他的动机或许只有一个。”丁潜冷不防冒出一句。 顾宗泽瞥了他一眼,冷冷道:“那你说他的动机是什么?” “他要灭口。” “什么?”顾宗泽没太听明白丁潜的意思。 “柳菲父亲曲浩民当年的那起强jian案恐怕并不像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你们想过没有,像柳菲这样一个出色的警察为什么要铤而走险去绑架当年举报她父亲的人?从常理上说,这不合逻辑,除非有足够让她这么做的理由。” “什么理由?” “她父亲当年是被冤枉的。” “被谁冤枉?” “那四个举报他的人,再加上被害人杨欣。” “你这推论也太异想天开了吧,丁潜,这些人疯了不成要陷害一个医生!”顾宗泽愠厉声道。 “如果这个假设是真的,那就可以解释王悦的动机。他要除掉当年那起强jian案的所有知情人。也许他一开始并没有这么想,但是随着案情的逐步发展,他越来越担心真相要被曝光,索性趁这个机会把报复他的柳菲和其他知情人一并消灭,让真相永远埋进土里,岂不是最好。” “既然是这样,他为什么只对杨欣动手,没对胡小雯动手呢。” “因为昨天晚上时间不够,所以只能找距离他最近的杨欣下手,相信不久之后,他就会再次扮演曲浩民对胡小雯下手了。”丁潜一口气把假设和推断统统说完,心里反倒释然。 在他心底,其实对自己的假设并不确定,他只是按照柳菲告诉他的话说的,事到如今,他只有赌一把,再相信柳菲一次。 …… …… “你觉得警察现在是不是应该出动了?”王悦开着他那辆白色的宝马7系,得意洋洋的问坐在副驾驶的人。 “……”对方没回答,一脸冷漠。 她越不说话,王悦越想说,他像演戏一样,忽然装出很无助的声音,“拜托罗警官你们快点儿来救我,那个女人要杀我……对,就是照片上那个女嫌犯……她在开我的车,我不知道她要去哪儿,我……我被她关在后备箱里,手脚都被绑住了……”这是他刚才给罗涛打电话报警时说过的话,王悦一字不差,声情并茂的又重复了一遍,说到最后,忍不住嘻嘻哈哈笑个不止。 此刻,被绑住的是柳菲。 王悦用点滴袋上的塑料管把她手腕捆在了一起,用安全带把她固定在座椅上。她现在只能听任摆布。 这次是柳菲失算了,她没想到王悦武艺这么好,明明都被绑在床上了,竟然能用力挣断绑绳,眼下的情况就不是柳菲能预料到的了。 她本来打算一言不发,听天由命,可是看到王悦得意无比的嘴脸,心头一阵厌恶,“无耻!” “我无耻!?”王悦并没有生气,反而笑嘻嘻的说,“我是无耻,你也不差,心狠手辣,咱俩彼此彼此。要不是你把我逼得没有活路了,我也不至于对你下手。不过你还真是命大,昨天晚上那么大一把火居然都没把你烧死,今天还能跑过来杀我。不过这样也好,反正你不找我,我也要杀你。谁让你是曲浩民的女儿呢。话说斩草要除根,当初就不应该把你这个小丫头留下,今天就省去了很多麻烦。” 柳菲咬牙道:“我们一家人与你们无冤无仇,你们却害得我家破人亡。你们就不怕遭报应吗?” “报应?嘿嘿嘿,报应只不过是弱者对强者的抱怨。” “……” “不过,要说起来,只能怪你爸太多事。我们哥儿仨不过就是去酒吧找个小妞儿玩儿玩儿,图个乐子。谁想到到那个小妞儿有心脏病,还没爽够呢,她就犯病了。我们给120打电话,你爸就过来了,一个当医生的,只管看病就行了,居然暗地里鼓捣他的护士去报警。你他/妈/的想往死里整我们,那就不能怪我们哥儿几个心黑手狠了。” “你们那不是找乐子,你们那是轮jian!”柳菲满怀悲愤的痛斥,“但凡一个有正义感的人看到,都不会坐视不管,我父亲只是做了一件应该做的事。可是你们这些丧心病狂的人居然反咬一口,把他诬告成强jian犯!” “丧心病狂?呵呵,说得好,但那又如何?那是你爸他作死,怨不得别人。”王悦忽然踩了刹车,侧过身子盯着柳菲,充满戏谑的说道,“而且之后发生的事情特别搞笑。那个被我们玩儿了的杨欣居然愿意帮我们,以被害人的身份告你爸强jian,你说搞笑不搞笑?” 第11章柳菲落网(3) “你们给了她多少钱?” “我和李肃陵一分没花。是江海涛去跟她谈的,据说一口价50万,杨欣就同意了。她当时就是一个穷学生,还要去酒吧打零工赚点儿生活费,哪里见过这么多钱。她心里也明白,我们哥儿仨也是有点儿后台的,想告倒我们也不那么容易,没准儿到时候她连一毛钱都拿不到。” “为了50万,她就把自己的良心出卖了。”柳菲心里一片凄凉,更替父亲难过。 “当然还有那个姓胡的女护士,差点儿就报了警,让我们给打晕了。后来,我和李肃陵吓唬吓唬她,顺便给了她一万治伤,外加十万精神损失费。她也服软了。”王悦像是在回忆一次很愉快的经历,一边发动轿车,重新上路。 柳菲压抑着愤怒说:“于是,你们几个人就自导自演了一处戏,把我父亲告上法庭。有原告,有证人,连我父亲的护士都为你们作伪证。这个颠倒黑白、凭空捏造的冤案,竟然就成了铁案。而你们却心安理得的活了这么多年。” “是啊,本来早就把这件事忘了的,没想到过去这么多年,曲浩民该死的女儿又把这件事翻了出来。我到现在都想不通,你是怎么怀疑到我们的?” “有人给我发了一份录音,里面有江海涛说的话,提到了我父亲。” “江海涛……”王悦念着他的名字,已然猜出了一些端倪,“他就是个白痴,仗着家里有俩糟钱,口无遮拦,毫无顾忌。不过看起来,这个给你发录音的人倒是心怀叵测啊。” “不是你吗?” “怎么可能,难道我是吃饱了撑的,给自己找了这么个大麻烦吗,差点儿把我自己都折进去。” 柳菲没有深究,继续道:“我还有个问题,在医院里问过,你还没有回答我。” 王悦一打方向盘,从岔路穿出老城区,开上临江公路,“你要问什么?” “我父亲到底在哪儿?” “你没问过江海涛吗?” “问过。我也问过李肃陵。他们都说那天晚上,是你把我父亲制服后带走了。你当时还告诉他们不用担心,一切事儿由你摆平。这话你有说过吧。” “呵——”王悦冷笑一声,“这两个没义气的东西。出主意的时候,谁比谁都能耐,扛事儿的时候,全都成了缩头乌龟。活该让你给杀了,你杀得好!” “即使他们不说,我也猜到肯定跟你脱不了干系。你故意引我上钩用的那块手表确实就是我父亲戴过的,我一眼就认出来了。还有昨天晚上你假扮我父亲穿的那套医生制服,那也是我父亲穿过的。因为我父亲的工作服上有一块黄色的污渍,是我小时候不小心弄脏的。我父亲逃亡了20年,为什么他的东西会在你手上。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你总该给我一个解释吧。” 王悦侧脸看了看柳菲,白净的面皮上显出叵测的笑意。“我会让你见到他的……” 他踩住油门,宝马骤然提速,驶出城市,沿着江岸一路飞驰,十几分钟后,前方出现了一座水库。轿车直接开上了环绕人工湖的堤坝公路,在一片山林边停下了。 王悦钻出驾驶室,拉开柳菲这边的车门,把她从车里拽出来,拉进了树林。 “我父亲在哪儿?”柳菲问。 “怎么,你现在就想见他?”王悦眼中透出两道寒光,阴测测笑道,“我敢保证,如果你知道,肯定不想马上就见他。” “你把他杀了,是吗?”柳菲直视王悦,丝毫没有怯意。 “没错,20年前的那天晚上,我就把他做掉了。尸体装进箱子里,填上几块石头,沉在了你身后的湖里。” 柳菲凝视着山坡下巨大而宁静的人工湖,彷如一面镜子倒映着湖光山色。谁又能想到,她的父亲在这冰冷的湖底已经躺了20年。 “在外人看来,我父亲还是一个逃亡了20年的强jian犯,我母亲直到自杀那一刻都没有原谅他,甚至连我这个女儿都怨恨了他这么多年。”柳菲语声哽咽,泪水难抑。 “你不用难过,放心吧,一会儿我给你机会去向你父亲道歉,我还能保证让你们父女永远团聚。”王悦露出歹毒的笑意,“不过说句心里话,我还真挺舍不得你的。” 王悦忍不住开始动手动脚,“真想不到曲浩民那么个毫不起眼的小医生,居然能生出这么漂亮的女儿,实在是太可惜了。真为难呐,警察很快就到了,我应该马上解决了你。可是又不能暴殄天物。你说,我应该为你冒个险……” 他猛然将柳菲推倒在地,压在身下,柳菲脸色苍白,却咬紧牙关,没有露出一丝乞怜。 “真有个性。我就喜欢这样的。放心吧,在你临死前,我让你好好享受享受……”王悦yin(银)心大动,迫不及待的拉起柳菲挡在胸前捆住的双手,按在地上,另一只手胡乱撕扯柳菲的衣服。 “你真不怕遭报应吗?”柳菲问他。 王悦肆无忌惮的哈哈大笑,“就算你爸的冤魂能从水里出来,又能拿我如何?” 突然,他笑容一僵,神情有点儿疑惑。 他松开按住柳菲胳膊的那只手,看看了手掌心,有一个豆大的血珠,似乎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 他看了一眼柳菲的手,隐约露出一截好像针头似的东西。“你用什么东西扎了我?” “麻醉针。以防万一用的。” 王悦的脸上露出了古怪的表情,伸手想掐柳菲脖子,身子却只是抽动了两下,一头栽倒在旁边。 …… …… “顾队,你们现在距离手机信号源不到2百米了。”技术组通过对讲机向顾宗泽汇报。 第11章柳菲落网(4) “收到。”顾宗泽随即对追捕疑犯的警员们下达命令,“疑犯现在就在西南这处山坡附近,一队、二队,你们迂回到山坡对面,三队、四队跟着我,10米一个人给我滴水不漏的围上,子弹都给我上膛。我倒要看看这个疑犯到底有多神通广大,这次还能不能从我眼皮子底下逃得掉!!” 顾宗泽说话的时候故意看了一眼丁潜,话中的敲打之意不言自明。 说丁潜无动于衷那是假的,可事已至此,他也无能为力,能做的都做了,真相究竟怎样,他也只能静观其变。 专案组警员外加临时抽调的人马,凑起来足有近百人,在顾宗泽的统一带领下逐渐收拢包围圈, “发现目标了!”走在前面的一名警员忽然说道。 所有人的神经骤然绷紧。 顾总做了一个手势,警员们一起收住脚步,向隐蔽的地方散开。 所有人都目不转睛的盯着面前的山坡。就在这时,从郁郁葱葱的树林中,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出一个人。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眼前这个人正是头号嫌疑犯柳菲! “上!” 顾宗泽一声令下,埋伏在周围的警员一拥而上,将柳菲团团围住,枪口一齐指向她。 有人喊着“举起手”,有人跃跃欲试想把柳菲按住,柳菲漠然的瞥了他们一眼,仿佛眼眸中有股勾人心魄的魔力。这些警员不禁微微一呆,不由自主的停住了手脚。即便是柳菲现在衣衫破烂,神形落魄,天然的高贵气质也令人不忍亵渎。 她一眼看见了顾宗泽,“放心吧,顾队长,我没戴任何武器,也不会逃走。” 顾宗泽审视了一会儿柳菲,问道:“王悦呢,你把他怎么样了?” “我把他麻醉了,就在树林里。” 顾宗泽环顾四周,“不愧是名不虚传的柳法医,你选的地方还真是不错,总是能恰到好处的避开目击者……” “你搞反了顾队长,不是我把他带来的,是他把我带来的。” “你是说,他把你绑架了?”顾宗泽目光玩味,似乎在看柳菲表演。 柳菲也不多话,还以冷淡的目光。那眼神的意思仿佛在说,‘我现在这样子你看不到吗?’ “你知道我们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吗?”顾宗泽故意问柳菲,又兀自回答,“是王悦向我们报警了。你绑架他的时候,他偷偷把手机藏在了鞋子里,趁你不备给我们打了电话。我们是根据他的手机信号找来的。你也是警察,应该明白我在说什么,用不着再费口舌了吧。” “顾队长凭什么相信报警的人说的就一定是真话呢?” “……”柳菲波澜不惊的一句话倒把顾宗泽问住了。 柳菲幽幽叹息,“人们几乎都有同情弱者的心理,但并不是所有弱者都值得同情!所以,顾队长与20年前的警察犯了相同的错误。”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20年前,杨欣作为被害人状告我父亲曲浩民强jian,江海涛、李肃陵,王悦,还有胡小雯作为目击证人一起指证他。曲浩民就此失踪,被定性为强jian案在逃犯。当时,所有人都对他深恶痛绝,又有几个人面对痛哭流涕可怜兮兮的杨欣有过丝毫怀疑呢?” “杨欣确实被强jian了,法医有过明确鉴定。我看过卷宗。”顾宗泽很肯定的说。 “我也看过卷宗,那上面只是确定杨欣曾被强bao过,但并没有证据显示罪犯就是曲浩民。真正定我父亲罪的,是被害人杨欣和目击者的证词,加上想当然的推理。而事实上呢,不错,杨欣是受害人,但罪犯却不是曲浩民,而是她所谓的男朋友江海涛,所谓的房客李肃陵和王悦……不要用那种奇怪的眼神看我,顾队长,我说的就是20年前那天晚上发生的事实——江海涛、李肃陵和王悦三个人去酒吧喝酒,看见了当时在酒吧打工的女学生杨欣。三个人把杨欣灌醉,拉到宾馆里轮jian了她。这原本就是一起很无耻也很简单的案子。后来因为杨欣心脏病发作,他们不得已拨才打了120。我父亲赶来后就发现了异常,或许他应该假装什么都没看见,只做好医生的本分就够了,可是他的良知让他选择了报警。江海涛他们情急之下,才决定栽赃嫁祸,反咬一口。而作为诬告的关键,被害人的角色,确是由我父亲要救的杨欣来担任,是不是很讽刺,这么讽刺的事只要50万就能实现。额外再加11万,就能让我父亲的同事成为罪犯的帮凶。结果,三个强jian犯摇身一变成了目击证人,其中一个还成了被害人的男朋友,就这样堂而皇之的把一个清白的医生变成了强jian犯。你见过比这更荒唐,更讽刺的案子吗?眼下,当年其中一个强jian犯故技重施,又给新警察们扮演了一回受害者,是不是演技更纯熟了?” 柳菲平静而压抑的叙述让在场所有人都目瞪口呆,话中的讽刺像针一样刺着每个人的心。 顾宗泽的太阳穴突突的跳动着,脸色阴晴不定,迅速变幻,他死死的瞪着柳菲,质问道:“既然你父亲是无辜的,他为什么不报案,为什么要潜逃这么多年?” 柳菲指着身后那片巨大的人工湖,“如果他能从里面爬出来的话,我想他会报案的。” 顾宗泽身子一震,一股寒意窜入身体。如果柳菲说的是真的,那这个案子就太可怕了。 江海涛,李肃陵,王悦,杨欣,胡小雯,这些人全都是普通平凡的人,就像这个城市里几百万人的缩影。谁又能想到,他们可以联手陷害一个人,悄悄把他铲除,让他永世沉入黑暗,不得翻身。 “这么大一个湖,想从里面捞一具尸体几乎是大海捞针,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不是实话?”顾宗泽依然对柳菲抱有怀疑。 “能不能找到我父亲的尸体是你的事,如果你要证据,我还有。” 第12章恐怖童谣(1) “你还有证据?!”看柳菲如此泰然自若,顾宗泽更加疑惑。 “我有王悦的录音,是他亲口承认了当年全部的作案经过。” “身为警察,你应该清楚,屈打成招,逼迫认罪是不能当做证据的。” “我既没打他也没误导他,我只是让他把当年的强jian案的实情讲出来,事情的经过全都是他自己讲的。除了他的录音,我还有江海涛和李肃陵的,他们三个人叙述的经过几乎完全一致,只是江海涛和李肃陵都异口同声说,我父亲是被王悦带走了,不知道他的下落。也许他们早就猜到我父亲遇害了,只不过是在为自己开脱,才把罪名全推给王悦,但这并不影响对于整个案情的判断。或许我的录音并不能当做直接证据,但可以为你们提供一个有力的办案方向。当年的涉案人还剩下三个,再加上我父亲还未找到的尸体。顾队长可以从很多地方入手……” “不用你教我,我知道该怎么做。他们的录音现在在你身上吗?”顾宗泽问。 “不在。江海涛和李肃陵的录音,我快递给了丁潜,估计现在邮包应该已经放在了他的办公桌上……” 顾宗泽斜眼瞧了瞧丁潜,丁潜脑门划下三道黑线。不带这么玩儿的。 “王悦的录音就在他的病房里。”柳菲继续说。“我一开始把他制服了,他假意配合我,如实交代了当年的案情,但我没想到他暗中挣脱了绑绳,反过来把我绑架了。但他并不知道我带着录音笔,我趁他不注意时,把录音笔扔在了病床底下。你派人去的话,应该能找到。” 顾宗泽阴沉着脸,审视着柳菲,慢慢掏出手机打电话给贺炎,“老贺,你现在去协和医院王悦的病房里,看看床底下有录音笔没有,顺便找人去趟平江市人民医院心里咨询科,检查丁潜的邮件,如果有录音笔,给我带回来……” 他放下手机,对柳菲说:“你和王悦都挺有意思,全都口口声声说自己被绑架了,还都能给我讲出一番道理,现在就让我辨辨真假吧,你可以带我去见王悦了吧……” 柳菲也没多话,转身走向树林,顾宗泽率领众人随后跟着。反正这么多人,倒也不怕柳菲耍什么花样。 山坡倒是不算陡,不过林木茂盛,平时少有人走,根本没有路,众人就攀着树枝,踩着落叶,一口气几乎爬到了山顶。 柳菲走着走着,停下脚步不走了。 “为什么不走了?”顾宗泽问。 “应该就是这里……”柳菲声音变的有些不太确定。 顾宗泽四处看看,根本没有王悦的影子。“王悦哪里去了,你不是说给他麻醉了吗?” “是啊。”柳菲也显得十分困惑,“麻醉针的药效至少够他昏睡两个小时的。不可能这么快就苏醒了。” 顾宗泽冷哼一声,“手机信号显示王悦就在这里,可是你领着我们找了半天,却什么都没看见。柳菲,事到如今,我劝你还是少跟我耍花招吧。” 柳菲轻轻摇头,“我没必要骗你,王悦刚才确实就倒在这里,我眼看着他昏倒的,至于他……” 柳菲说到这里忽然不说话了,低头注视着铺满腐烂落叶的地面。 丁潜提醒她,“如果你发现什么了,就告诉我们。” “地面上好像有拖曳过的痕迹……“柳菲说,“痕迹沿着右侧的方向……似乎是往山下去了……” 她原本就是刑侦界有名的法医,观察能力非常人能及,她做出的判断,一时也没有人敢质疑。 顾宗泽走到柳菲身边,顺着她观察的地方看了看,“柳法医该不是想说,王悦身体健壮,没有被完全麻醉,你离开后,他就挣扎着爬走了吧……” “我现在不可能肯定,只能说有那种可能。”柳菲说着,沿着泥地上不甚明晰的痕迹摸索着往前走。 顾宗泽跟在她身后,一边还夹枪带棒的敲打她,“你放心,我的人已经把这个地方包围了。如果真是王悦要跑,他肯定跑不掉……” 柳菲突然拔脚向前就跑。 顾宗泽一愣,下意识把手枪拔了出来。丁潜急忙按住他。两个男人正在扭扯的功夫儿,忽听柳菲喊道:“这里!” 两人循声望去,见柳菲就站在十几米外几棵树后面,似乎发现了什么。 他们急忙跑过去,等赶到柳菲身边,一眼就看到面前几米远的一棵树下坐靠着的那个人。 正是王悦。 此时的王悦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 浑身血迹斑斑,像是被捅了很多刀。 王悦的表情相当恐怖。面部铁青,两个眼珠子都快鼓出了眼眶,由于毛细血管破裂,看着血红血红的很瘆人,他的嘴巴更是夸张的大张着,露出白森森的牙齿,给人感觉要吃人一样。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说你只是把他麻醉了吗?”顾宗泽喝问柳菲。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死在这里,我没有杀他,我只是用麻醉针刺中了他的手。”柳菲弯腰轻轻拿起王悦的左手,翻出掌心,“针眼还在这里。” “松手,不许你碰他!”顾宗泽断喝一声。“你现在还是嫌疑人,我怕你破坏了现场证据。” 柳菲没说什么,沉着脸后退了几步。 顾宗泽招呼身后,“刑侦科的过来看看。” 一个男警官走出来。 顾宗泽指指王悦的尸体,“谭法医没来,你先大致看看这个人是怎么死的。” 男警官戴上手套,小心翼翼的蹲在尸体前,先是检查了一下死者身上的多出刺伤,对顾宗泽说,“这些伤看着跟江海涛和李肃陵身上的刺伤倒是很像,刀伤又浅又窄,挺像手术刀做的。不过我不敢肯定。” “没关系,这就够了。死者的死因呢?” “这个么……”男警察注意到了死者大张的嘴巴。他没带手电,只好皱着眉毛凑到死者脸前,努力往他黑咕隆咚的嘴里看。” “王悦是窒息而死的。”柳菲冷冷的冒出一句。 顾宗泽没有接话,用询问似的目光看着那名男警官,男警官现出一脸尴尬,不知如何回答。 第12章恐怖童谣(2) “想说什么就说,别吞吞吐吐的。”顾宗泽催促。 男警察嗫嚅着说:“看着倒是有点儿像窒息,可是我没找到致命伤在哪里……” 顾宗泽只好问柳菲,“你根据什么说王悦是窒息死的?” “窒息通常会导致颅压和眼压升高。王悦面部呈现青紫色,眼球突出,眼结膜毛细血管破裂,这些都是典型的特征。” “那致命伤在哪儿?脖子上没有看到勒痕,难不成是被捂死的?” “致命伤在嘴里。” “嘴里!?”顾宗泽端详着王悦张得黑洞洞的嘴巴,看着倒是挺恐怖的。但为什么自己的人没看出什么,柳菲倒是一眼就看到了。“你看清楚了?” “太黑,看不到,但我估计应该是冰块堵住了他的气管,把他活活憋死了。” 顾宗泽微微一怔,“你怎么会猜到是冰块?” “怎么,你们到现在还不清楚凶手的杀人手段?” 柳菲的话让顾宗泽很难堪。 谭法医接连给江海涛和李肃陵做过尸检,凶手大致的杀人方式他倒是告诉过顾宗泽,但是从来没有提到过冰块。不过谭法医遇到了一个棘手的难题,那就是凶手究竟是如何让被害人吞下一千枚钢针的。 顾宗泽也算是人精,稍一迟疑,马上就明白了柳菲的意思。假如凶手提前把钢针冻在冰块里,让被害人吞下去,等冰块在胃里融化后,钢针自然就到胃里了,这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只是他不确定,柳菲是凭着自己敏锐的洞察力想到的,还是这原本就是她自己设计出的杀人方式。 “你怎么那么肯定是冰块把王悦憋死的,难道就不能是其他东西?”他问柳菲。 “冰块的可能性最大,而且不出意外,现场就能找到其他的冰块。”柳菲说着,又往前走了几步,从口袋里拿出一张面巾纸垫着手,从树叶和草丛里拎起一个保温杯。 照理说,顾宗泽这些刑警也都身经百战,早就应该发现这个异物,只不过大家刚才的注意力全都让王悦的尸体吸引住了。 柳菲把保温杯拿到众人面前,对那个戴手套的刑侦警员说,“你把盖子打开。” 当警员把杯盖打开之后,一股凉气扑面而来,保温杯里插满了一个个小冰棒。 警员抽出两个冰棒。只见透明的冰棒里面密密麻麻的全是缝衣服的小号钢针。 不用问,江海涛和李肃陵肯定就是被强迫着吞下一个个这样的“小冰棒”,把一个胃活活吃成了“刺猬”。 这真是一个让人脑洞大开的杀人手段。 不少人惊骇之余,偷眼望向柳菲,心里不免猜疑,这位清高犹如仙子的女人难道真有如此狠毒的心肠吗? 柳菲却像根本没注意到那些异样的眼神,继续说出自己的想法,“我觉得凶手的本意是想继续按照之前的方式来杀人。他象征性的在王悦身上捅了好些刀,但都不是要害部位,他又切了王悦的右手的小指。这些都与之前的两起作案吻合。如果他时间充足的话,他也会把这些冰块塞到王悦的嘴里。但是这一次时间紧迫,他没来得及像之前那样折磨死被害人,所以,他直接把冰块塞进了王悦的气管,让他窒息而死。” “说的有道理,”顾宗泽接过话,含沙射影的说,“这样凶手就有充分的时间逃走,还可以伪装成受害者与警方碰面……” 柳菲摇头,“如果我真要杀王悦,我会马上逃走,根本不可能与你们见面,这不是不打自招吗?” “是啊,听上去确实有点儿像不打自招,不过越是这种反常的情况也就越能说明问题。最合理的解释就是,凶手突然发现自己被警察包围了,跟本没有时间逃走,只好随机应变,临时想到了这个招数。” 顾宗泽的推测听着不无道理,柳菲一时间倒也没法反驳。 一旁凝视着王悦尸体,有些微微出神的丁潜忽然插嘴道:“但是有个问题我始终都想不明白,不知道谁能帮我解释一下。” “什么问题?”顾宗泽瞧着丁潜,眼神中透着怀疑。不知道这小子是不是又想玩什么花样。 “假设凶手真是柳菲的话,她明明都已经把王悦带进树林里了,直接杀完逃走不就完事儿了吗,为什么还要把他的尸体拖到这么远的地方,这不是画蛇添足吗?” 顾宗泽稍一迟疑,“也许凶手想把王悦的尸体拖到山下,沉入湖中消尸灭迹。” 丁潜不以为然,“凶手的作案风格并不在乎尸体是否被发现。前两个死者江海涛和李肃陵也都是死后不久就被人发现了。” “难道你想到了原因?” “我也只是猜测,我觉得除了柳菲之外,还有其他人跟来了。” “你怎么会觉得有其他人?!” “因为这个人的作案手段我很熟悉,不,应该说是我们很熟悉。” “这话怎讲?” “前提是,我认为江海涛和李肃陵并不是柳菲杀害的。凶手另有其人。这个人十分狡猾,非常善于跟踪,前两次作案,他都是尾随柳菲来到案发现场,当柳菲审问完江海涛和李肃陵离开后,他伺机偷偷进入现场将这些人虐杀致死,杀人的罪名自然就嫁祸给了柳菲。这一次应该也不例外,唯一的问题就是环境变了。这片山林平时几乎没有人来。如果把王悦的尸体遗弃在这里,恐怕很难被人发现,那么,凶手嫁祸柳菲的目的岂非就没办法实现了,基于这个原因,他最好是把王悦拖到靠近公路的地方,才便于被过往的人发现。但是,他没有想到,警察这时候突然赶到。慌乱之下,凶手只好改变计划,立刻把王悦弄死。我甚至觉得,我们在山下遇到柳菲时,凶手正在山上杀人呢,趁着我们上山的时候,他偷偷跑下了山……” 丁潜一番惊人言论让在场的警员们瞠目结舌。他心平气和,语调匀速,让人简直有些怀疑,他是不是亲眼所见。 柳菲不禁侧目凝视他,星眸闪动,若有所思。 她从来没有奢望过,有人会为了她与宁与全世界为敌。这个狡猾绝顶的男人居然就做了这种蠢事。 第12章恐怖童谣(3) 顾宗泽默不作声的听丁潜说完,目光深刻的看着丁潜,那抹小胡子翘起一角,“真是让我没想到,丁医生的推理能力也如此出众。精彩归精彩,不过归根到底,也只不过是推测。你之前还口口声声说你见过凶手,你甚至亲自向我保证凶手就是柳菲的父亲曲浩民。而现在呢,柳菲却说曲浩民20年前就已经遇害了。你们的说法本身都自相矛盾,你现在又毫无证据,凭空想象出一个凶手来,让我如何相信你?” 顾宗泽何等精明,一眼就看出了丁潜推理中的弱点。 的确,这起连环杀人案中最令人头痛的地方就在于杀人现场没有留下任何凶手的痕迹。 柳菲本身就是高级法医,这一点不难做到,警方给她定罪的证据也只是根据视频监控和目击者证词,配合推导得出的。现在丁潜又凭空假设出一个凶手,自然没有任何根据可言,顾宗泽不相信也自有他的道理。 可以说,目前的情况对柳菲最不利,即便能证明王悦假扮过曲浩民,甚至证明能曲浩民是被害死的,也还是无法给柳菲脱罪。 进一步说,顾宗泽是看出了丁潜的心思——他不希望柳菲被捕。一旦柳菲被批捕了,她敏感的身份有可能引发社会关注,迫于外界压力,司法程序有可能走得非常快,到时候再想捞柳菲就难上加难了。 眼下就是双方最后角力的地方。 丁潜默不作声的迎着顾宗泽犀利的目光,两个男人在沉默中对峙,谁也不肯让步。 正在这时,不知从什么地方隐约传来断断续续的歌声。 细听,那声音稚嫩、清脆,似乎小孩子的声音。 丁潜和顾宗泽同是一愣,其他人也有不少听到了这个声音。荒山野岭的,听到一个小孩子唱歌,还真是有种说不出来的古怪。 顾宗泽回头问警员们,“上山的时候,你们有见过小孩儿吗?” 警员们满脸诧异,都说没见过。 柳菲忽然说:“这歌声我倒是听着有点儿耳熟。我勾引江海涛那天晚上,在那个小区胡同外,见过有个穿红衣服的小男孩,他唱的歌谣就有点儿像这个动静。” 红衣小男孩! 柳菲一句话让所有人都一激灵。 自从那个红衣小男孩从医院里失踪之后,再就音讯皆无,顾宗泽还专门派人去找过,也没有任何下落。 难道那个红衣小男孩又跑到了这里? 听着有些不可思议,但顾宗泽还是不得不重视。他马上带着众人寻那孩子的声音找过去。 他们一直穿过树林,来到了山坡下,突然看见了一辆白色的宝马。 正是王悦那辆车。 此时,男孩的歌声已经停了。 顾宗泽四处看看,没有见到男孩的影子,索性走到宝马车附近,隔着玻璃往里看了看,居然看见个小小的身影坐在驾驶室里动来动去。 他一把拉开驾驶室车门,只见那个穿红衣服的小男孩正猫着腰在驾驶室里翻东西,身上还是那套红衣服,看着脏兮兮的,似乎很长时间都没有洗过。 “东东!顾宗泽喊了一声。 小男孩一激灵坐起来,扭头看见顾宗泽,顿时就吓呆了,只见他左手拿着一个打开的手包,右手攥着一张银行卡、两张信用卡。 “你在偷东西吗?”当刑警队长的人眼睛一瞪都相当唬人。 男孩小脸儿皱巴起来,像要哭的架势。 “憋回去,老老实实回答问题,不然我把你抓走。听到没有。” 小男孩吓得直点头,嘴巴紧闭着,连气都不敢喘。 “我问你,是谁带你来的?”顾宗泽问。 小男孩吓得畏畏缩缩,只顾着一个劲儿点头,看样子都没听懂顾宗泽问了什么。 “是什么人带你来的?”顾宗泽只好又重复了一遍。 小男孩终于听懂了,蠕动着小嘴,费力的吐出两个字,“妈妈。” 顾宗泽眼中闪过一道异光,“你妈妈去哪儿了?” “她跟着一个叔叔走了。” “那个叔叔长什么样?” “……” “是不是像我这么大年纪,个子跟我差不多高,长得很白,下巴上光溜溜的没有胡子?”顾宗泽描述的人无疑就是王悦。 小男孩呆头呆脑的看顾宗泽比划了半天,似乎听明白了,点了点头。 顾宗泽回过身,看向人群中的柳菲。 事实上,柳菲已经走到了他们近前。刚才顾宗泽和小男孩的对话,她听得清清楚楚。 她冷眼望着小男孩,就像根本不认识他一样,“小弟弟,你妈妈长什么样?” 柳菲这口气分明就是不承认小男孩和她的关系,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落在柳菲和小男孩身上。 东东扬起圆溜溜的小脸,定定的望着柳菲,表情似乎有些诧异。 忽然,他喊了一声,“妈妈——”张开两个小胳膊作势要往柳菲怀里扑。 柳菲似乎根本没想到男孩会这样,下意识的后退两步,躲开了小男孩。“别叫了,我不是你妈妈。你认错人了!” 东东愣愣的站在原地,张开的手还没有放下,小脸上写满了失望。 柳菲对顾宗泽说:“我根本就不认识他!” “那他为什么只管你叫‘妈妈’?”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其实想想也不难理解,这次作案与前两起如出一辙,凶手先是把被害人带到指定的杀人地点,除了虐//杀之外,还要劫财。凶手还要利用东东把被害人卡里的钱取出来,避免自己暴露在银行监控下。可以说,为了隐蔽自己简直是不择手段。唯一让凶手没想到的是,这一次警方来得太快,让她猝不及防,破绽百出。”顾宗泽话里藏刀,又一次把矛头指向了柳菲。 “也许顾队长把凶手分析的很对,但这跟我没有关系,我没有杀人,也没有利用过这个小男孩。如果我真是你说的那样,刚才我也不会提醒你们。” “那样的提醒也可以看做是一种掩饰。我们已经把这个地方封锁了,东东早晚会被我们发现。” “如果你不相信,可以派技术员去山上搜查罪犯脚印,还可以对我和这个小男孩做dna配对。” “不用你说,这些我都会做的。不过现在就得委屈一下你了。”顾宗泽吩咐身边们的警员,“来个人把她铐上。” 第12章恐怖童谣(4) 唐英掏出手铐,过来给柳菲铐上,柳菲反应很平静,丝毫没有反抗。 事已至此,也只能听天由命了。柳菲望着站在不远处的丁潜,丁潜也在看着她,两人相顾无言,目光中流动着欲言又止的东西。 那个傻傻的小男孩东东也一并被顾宗泽带上,这次收获不小,唯一的遗憾就是没能救得了王悦,好在凶手和重要证人都被找了,同时了解到了很多不为人知的内幕。老实说,顾宗泽并不排斥曲浩民已经遇害这个可能。如果真能证明这一点,恰恰可以进一步确实柳菲的作案动机。 顾宗泽留下四个人,两个人负责看守王悦的尸体,另外两个人负责沟通水库管理单位,看看有没有办法能检查出曲浩民是否真的被沉尸湖底。 安排完了,顾宗泽带着警员们打道回府,可是还没走到停车处,远远就看见三个警员拦着一辆红色小跑,开车的是个女的,年纪大概20出头,穿着齐tun露肩的火辣裙装,前凸后翘,两条大白腿踩着恨天高。脸蛋长得还挺不错,披着一头棕红色大波浪,乍一看活像个充气娃娃。 此时,充气娃娃正岔着大长腿跟顾宗泽的属下吵架,喳喳喳喳的嗓门还挺高,“凭什么,你们凭什么?警察就了不起呀,凭什么呀?” 顾宗泽走过去问怎么了? 一个警员说,这女的非要开车过去,我们跟她解释了也不听。 充气娃娃翻楞那双烟熏的大眼睛瞅瞅顾宗泽,“你是头儿吗?你给我说说,我凭什么不能过去?你们要抓逃犯就抓你们的,我开车走我的,咱们两不耽误啊。” 顾宗泽打量着这女孩,感觉中二气质逼人,解释也白费口舌,便说:“小姑娘,你为什么非要从这条路过去,旁边不是还有其他路可以过吗?” “我当然要从这里过啊,走其他路怎么撵我男朋友?” “你男朋友?他什么时候过来的?” 女孩长得是漂亮,可脑瓜似乎不太好使,伸出根白嫩嫩的手指头杵着下巴想了半天,忽然叫起来,“我在高速那儿堵了半小时车,那个时候他就下高速过来了,现在我还哪能追上他,都怪你们拦着我!” 顾宗泽皱着眉问她,“你再好好想想,你确定你男朋友是半个小时前经过的这里?” 他这一问,又让充气娃娃陷入了沉思,“我刚才开车过来就被你们的人给截住了,还交涉了半天,妈呀~~加上这个时间那不得快一个小时了!他早跑没影了!” “只要不超过一个小时,你男朋友就跑不了。”顾宗泽说。 “你能确定?” “这条路一个小时前就让我们封锁了,除非你男朋友长翅膀,会打洞,否则根本过不去。” “这我就放心了,他开车来的……” 顾宗泽拿起对讲机,问封锁对面山坡的一队二队负责人,有没有截住一辆轿车。 得到的回答却是,没有发现任何轿车经过。 顾宗泽原本只是随便问问,听到这个消息,眼眉一下立了起来。 他眯着眼睛打量着女孩,把充气娃娃瞅的有点儿发瘆。“警察大,大叔,你这么看我干什么?” “你男朋友开的什么车?” “我只知道是一辆白色的轿车。” “宝马?” “是宝马?”女孩一双大眼睛烁烁发光,如同看见了心爱的小动物。 “我问你呢,你男朋友开的什么车?” 充气娃娃忸怩的说:“其实……其实我也不知道,我也才第一次看见他开这辆车。” “你跟了他一路,也应该看出是什么牌子吧。” “我是近视眼,不敢戴眼镜,怕眼睛变形了不好看。反正我就看着他开一辆白壳子车,我就在后面跟着。” “那你男朋友叫什么?” “白公子。” “还有叫这名字的?” “这是他的网名。真名叫什么我也不知道。” 得,白问了,还是网恋。 “那你见过你男朋友吗?” “见过,白白净净的挺帅呢,跟我特般配。” “好吧,你跟我来吧。看是不是你男朋友。” “怎么,你们把他找到了,那怎么不早告诉我,叔叔你真坏!”充气娃娃兴奋的张开怀抱,挺着两丸凶器就往顾宗泽身上撞,顾宗泽慌忙闪躲,转身就走。 他把充气娃娃带到宝马车那儿,让她看看是不是她男朋友开的。 充气娃娃绕着宝马车转了好几圈,忽然趴在“别摸我”的车标上喜极而泣,“没想到他还是个高富帅呢。我真是幸运死了。” “你没准儿确实是幸运死了,跟我上山见你男朋友吧。”顾宗泽说。 充气娃娃也没多想,兴冲冲的跟着他往山上去,可是没走多远,她就叫苦连天,“我不行了,脚快崴断了。要不你们把他带下来吧。” “你就不能把高跟鞋tuo了。” “光脚更不行了,这里除了石头就是树皮,会把脚割破的。” “那就让人背着你。对了,年警官,麻烦你过来一下。你是不还没结婚呢。” “没结呢,没结呢。” 五大三粗张飞一样的年小光马上飞奔过来。充气娃娃连连后退,“我……我觉得我还能坚持坚持。” 为了避免破坏现场足迹,顾宗泽兜了一个圈儿来到发现王悦尸体的地方。 那里还有两名警员看守现场,王悦的尸体仍然坐靠在树下,保持着那个恐怖难受的表情。 顾宗泽招呼充气娃娃过来,指指树下,“宝马车就是他的,你看看是不是你白公子。” 充气娃娃近视眼,开始还没看太清,等她走到王悦跟前仔细一看,吓得蹦起多高,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你认识他吗?” 充气娃娃呜呜哭起来,也不知道是吓得,还是真伤心。是伤心男朋友,还是伤心宝马。 第13章勾手指,吞千针(1) …… …… 现场调查就此告一段落。 顾宗泽带着嫌疑犯和证人打道回府,连充气娃娃都一起被带回到刑警队。 本来顾宗泽还期望着能从这女人身上打听一些王悦的消息,不管是涉及曲浩民还是涉及柳菲,都对案子能有些帮助。可是派去问话的唐英没多一会儿就回来了,告诉顾宗泽,这女人不是脑子笨,而是压根就没有脑子,她跟王悦只能算上是网友,对他的家庭背景完全不了解。 恐怕对于生性风流的王悦来说,也只不过是想玩玩而已,现在他挂了,对这个胸大无脑的女人来说,到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不过,充气娃娃倒是十分伤心,跟唐英说王悦对她如何如何好,还送她跑车什么什么的。 既然跟案子没关,顾宗泽就让唐英开车把充气娃娃送回家,免得她悲痛欲绝,再出什么意外。 唐英离开没多久,贺炎从平江赶回来了。 柳菲没说假话,贺炎先去了协和医院王悦的病房,的确在床下发现了一支录音笔。他随后又去了平江人民医院,在丁潜的办公桌上找到了一个邮包,在里面又找到两支录音笔。 贺炎就把三支录音笔带回来了。里面果然录了三个男人的声音。 顾宗泽特意找来了江海涛和李肃陵的家属,让他们亲自辨认,确实找到了对应被害人的声音。他又让听过王悦说话的几个警员辨认在王悦病房床底下找到的那支录音笔,基本也能确定就是王悦本人。虽然之后还需要技术科做声音比对,但是大家心里都明白,这些录音笔应该不会作假,正是那三个被害人的。 但真正令人震惊的恰恰是录音的内容。 江海涛、李肃陵和王悦三个人各自在录音中讲述了20年前那起强jian案的真相,以及陷害的曲浩民的经过。案情之离奇曲折令人震撼。 三段录音全都播放完之后,顾宗泽的办公室里肃然无声。专案组几个头头,加上的特案组的杜志勋和丁潜全都一言不发。 顾宗泽这次显得很谦虚,征求起杜志勋的意见,“处理这些陈年积案,杜组长最拿手。你对这些录音有什么看法?” “我觉得可信度很高。”杜志勋言简意赅的说,“这三个人虽然是在被柳菲挟持的情况下讲述的,但他们各自讲述经过的方式明显不同,不像是提前准备好的,而且在讲述的过程中柳菲极少打断,也只是偶尔提问,没有诱导和强迫的迹象。总的来说,从这三个人交代的事件经过可以断定,20年前的那起医生强jian案极有可能是一起伪造的冤案。进一步推测的话,我觉得在王悦停车附近的水库区域,有可能就是当年他把曲浩民沉尸的地方。” 顾宗泽琢磨了一下,“不过,王悦在录音里可没有提这个,杜组长有多大把握?”他的话有点儿绵里藏针的意味。 “几乎可以肯定。”杜志勋并没有很圆滑的回避,回答的十分强硬。 “根据什么?” “一个非常聪明又很自信的人,假如他实施过一起犯罪并且成功逃脱了,他会非常迷信自己的犯罪手段,一旦他再次想要犯罪时,很有可能复制和模仿之前的成功经历。况且,柳菲对于他的意义非比寻常,她是曲浩民的女儿。这会让他不停的回忆起当年杀害曲浩民,毁尸灭迹的成功经历,于是,他才不辞辛劳的把柳菲带到水库,把她沉尸在曲浩民当年沉尸的地方,对他来说,也算是一种自我安慰的心理暗示。” “可是你又怎么能断定,一定是王悦绑架的柳菲呢。柳菲绑架王悦也一样合情合理吧。” “合情,但不合理。” “哦?” “在你们去追踪王悦和柳菲的时候,我去了江陵区协和医院,专门检查了王悦的病房。病房里面有些一些打斗过的痕迹,我在病床上发现了一根断掉的皮带,一头还拴在了床上。皮带断裂的痕迹明显是挣断的。柳菲绝对不可能有这么大力气。而王悦是一个教武术的体育老师,身手相当不错,所以这个挣断皮带的人只能是王悦,而捆绑他的人,自然就应该是柳菲了。我想柳菲的本意就是制服王悦,逼他说出当年的真相,事实上她也做到了。但是她没想到王悦会趁着这个时间把皮带挣断。像王悦这样的身手,一旦让他挣脱,柳菲根本就不可能是他的对手。他随后绑架了柳菲,在开车去水库的路上,他又耍了心计,打电话给罗涛警官,谎称自己被绑架,只要他到时候把柳菲沉尸湖中,再对警察撒谎说柳菲逃走了,就像当年对付柳菲父亲一样,由于我们本能的愿意相信弱者,恐怕到时候,大多数人都会选择相信他。” 杜志勋一通深刻的分析后,在场的警员们心里都有些别扭,总感觉杜志勋的话是在说自己。 第13章勾手指,吞千针(2) 顾宗泽的反应比较平淡。杜志勋的能力他心知肚明,对案子的剖析能力几乎无人能及。他也不跟杜志勋争论案情,简单直接的说道:“杜组长的分析确实很精辟,我个人也觉得很有道理。但这并不能说明柳菲就不是凶手,事实上我个人到觉得,这恰恰能说明柳菲有着充分的作案动机。在王悦的被杀现场,东东喊柳菲‘妈妈’时候,我们大家也都听见了。这是个很重要的人证。当然,光靠这点儿证据,杜组长可能觉得还是单薄,我已经督促物证科那边抓紧对现场的物证痕迹做勘验了。一旦找到有力证据,这个案子应该就可以告一段落了。杜组长没有什么意见吧?” 顾宗泽倒是挺狡猾,借力打力,拿杜志勋的推论又给柳菲的罪名加了加码。 “我静待顾队长的好消息。”杜志勋不动声色的说,“我这边再找人查查道路监控,看看能不能找到王悦那辆车的照片。” 案子分析到这种程度看上去已经趋于明朗,嫌疑人落网,被害人也都死的差不多了,剩下两个幸存者,一个吓疯了,一个还有残疾。 会后,顾宗泽亲自到物证科和法医室督促进展,检查结果十分出乎他意料。 无论是在的王悦尸体上,还是在现场发现的保温杯上都没有发现柳菲的指纹。而在柳菲的身上也没有提取到王悦的血迹。 “正常来说这不太可能,顾队。”物证科的技术员很疑惑的向顾宗泽解释,“王悦的伤口是在活着时被穿刺了多刀,通常情况下,肯定会有一些飞溅的血星溅到凶手身上和手上,想做到‘一尘不染’是根本不可能的,再说,凶手还亲自把冰块塞进王悦嘴里,牙齿流出的血、喊叫时飞溅出的唾沫,这些也都很容易溅到凶手身上。可是,我们已经仔仔细细检查过柳菲的衣服和手,却没有没有发现任何王悦的血迹和唾液。” “也许,柳菲当时穿了一套别的衣服,还戴着手套呢。”顾宗泽说。 “这倒是有可能,不过我们搜索了整个树林,并没有发现遗弃或者掩埋的血衣和血手套,也没有发现焚毁过的痕迹。 “人工湖呢,有没有找过?把衣服里裹上石头往水里一扔就完事儿,这并不困难。” “话是如此,可我听说顾队遇见柳菲的时候,她正从山上下来。要是她提前扔完衣服之后返回树林再下来,好像时间上很紧呐。” 顾宗泽脸一沉,“时间紧不代表就做不到。还有其他的发现没有,譬如脚印。” 技术员摇摇头,“倒是有发现过柳菲的脚印,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发现柳菲脚印的位置并不在王悦的尸体旁边,是在柳菲说把王悦麻醉的地方,在那里我们还找到了麻醉针。从那个地方到发现王悦尸体的地方之间有明显拖曳过的痕迹,但是脚印却十分奇特,与正常的鞋印完全不一样,很难形容……” 顾宗泽略加思索,“有没有可能是把树枝绑在鞋底上造成的?” 技术员眼睛一亮,“哎呀,让顾队这么一说,还真是这样。你可真厉害顾队,这都能想到。” “没什么,我以前遇到过这种案子。取材容易,随便找几个树枝用鞋带就能固定,可以把脚印完全掩盖住,这个柳菲还真是够狡猾的。”顾宗泽冷笑。 “顾队,有个问题我还搞不明白。”技术员说。“在山坡上我们发现了很多处柳菲的脚印,但惟独在拖曳王悦的过程中,还有弃尸王悦的地方,她用了这种方法掩盖脚印。其他地方她都没有。她为什么要这么干,实在搞不明白。” 顾宗泽微微一怔,不禁陷入长思。 …… …… 第二天一早,杜志勋忽然来找顾宗泽,说他那边有了新发现,让他过去看看。 顾宗泽从杜志勋表情里看不出什么名堂,心里揣着疑惑,跟着杜志勋来到了技术科。 杜志勋把他带到钟开新身边,介绍说:“我让钟开新从交通队要来了昨天中午,通向水库方向的公路监控,找到了王悦那辆宝马7系……” 在杜志勋讲解的同时,钟开新那边已经从电脑里打开了电子眼照片,对顾宗泽说:“这张是最清晰的,我又做过锐化处理。能透过挡风玻璃看见车里的两个人。开车的是王悦,坐在副驾驶座位的是柳菲……” 钟开新尽量把照片放大到最大,已经依稀能够看见王悦和柳菲的面孔了。王悦看上去手脚活动自如,没有被捆绑。柳菲上半身则披着一件外套,看不见双手,也无法确定她是不是被捆着。两个人的表情都很正常,居然看不出究竟是谁劫持的谁。 钟开新说:“明显应该是柳菲被控制住了,我敢保证她被绑着,王悦那小子很狡猾,故意在她身上遮了一件衣服,就是为了掩人耳目。” 顾宗泽说,“也可能是柳菲手里有什么凶器,用衣服遮着抵住了王悦,逼迫他开车,或者给王悦吃了什么东西,吓唬他是毒药什么的。这个也未必不可能。你们的新发现不会就是这个吧。” “当然不是啦,为了找王悦的车,我调了好几个路段的监控摄像。车是找到了,但是我还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你看这个……” 钟开新又打开一张监控照片,照片里道路交叉,车辆拥堵,明显是在市里的街道上。“这是在江陵区永新路的十字路口,还没有离开市区,王悦的宝马车就是刚过斑马线的这辆……你再往后看……”钟开新指着距离宝马车二十米开外的一辆白色的轿车,“看到了吧,这是一辆现代朗动。” “这辆车有什么问题吗?” “你马上就知道了。”钟开新打开一张新照片,“这是在刚出市区的路段,左侧最前面那辆车就是王悦的宝马,再往后看,注意到没有,还是那辆现代朗动。” 第13章勾手指,吞千针(3) 顾宗泽摸了摸嘴唇上的小胡子,刚想说‘也许只是顺路呢’,钟开新又打开了一张监控照片,里面又出现了王悦的宝马车和那辆现代朗动。 钟开新说:“从王悦驾驶宝马离开平江市区一直到水库这段路,一共有5个路段的视频监控照片,每张照片都拍到了这两辆车。两辆车的车距始终保持在30米左右。中途有四条通往其他地方的岔路,那辆现代始终没有离开,也没有超车,始终处在王悦的车后面。最后拍到两辆车的监控摄像头正好临近通往水库方向的路口。” “你们认为这辆现代轿车一直在跟踪王悦的车?”顾宗泽问。 杜志勋说:“目前只是怀疑,但是这辆车确实有点儿可疑。在案情还没有彻底清楚的情况下,我觉得有必要专门调查一下。” “这个可以。”顾宗泽回头招呼一个技术员,“蔡明哲,你过来一下,查一下这个车牌号。” “不必费事了,顾队长。”钟开新说,“这个车牌我已经查过了,是个假车牌。” “假车牌?!”顾宗泽略显惊讶。 “这个车牌号也是属于一辆现代朗动,不过不是同一辆车,我已经联系到了车主。他那辆车的编号和车牌都能匹配上。那么,监控拍到的这辆现代的车牌肯定就是私下定制的。这家伙很鸡贼,我估计他是在大街上特意寻找一辆跟自己车同款的轿车,记下车牌后找人订做了一个假牌子。这样很不容易被发现呢。” 顾宗泽也意识到情况严重了,他问杜志勋,“你怎么想杜组长?” “如此费尽心思的做一个假车牌,这个人肯定是事前早有周密的计划,想到了要对付道路监控。看他跟踪的手段也相当老练,不能排除他也用同样的方法跟踪过江海涛和李肃陵,只是由于我们当时的注意力全在柳菲身上,并没有注意到有这辆可疑的车存在。至于车里是什么人,究竟在这起连环杀人案中扮演了什么角色,那可就不好说了,有可能颠覆我们之前的判断。” 顾宗泽想了一会儿,“如果可以的话,我们应该先找到这个人再说。虽然他用了假车牌,但毕竟被监控拍到了,能不能进一步处理一下图像,把这个人的相貌先确定下来,再做排查。” 钟开新露出夸张的苦笑,在电脑上点开一张照片,“这就是我处理后的。” 照片上是一个车头特写,挡风玻璃几乎占据了多半屏幕,可是玻璃后面却模模糊糊的,只能大致看见方向盘后面有个人形。 “怎么这么不清楚?” “应该是贴了半透明的反光膜,交管规定不允许贴这种东西,但是像这种半透明的反光膜也不那么容易发现。这家伙就钻了这个空子。我会在专门查一查江海涛和李肃陵遇害时,附近的道路监控,看看还能不能发现这辆车……” 杜志勋建议,“实在不行,再派两个人去水库附近转转,看看能不能找到这辆车经过的线索。” “不太好办呐,这都已经过去两三天了。即便那辆车真的跟踪王悦的车到了水库,估计现在也早开走了。”顾宗泽露出些许为难。 “现在线索有限,也只能先试试看了。如果你手下的人没工夫,我可以派我的人去。” 三个人正在交谈,一个女技术员走过来,对顾宗泽说:“顾队,dna的匹配结果出来了。” 顾宗泽看了一眼杜志勋和钟开新,忙问技术员,“怎么样,那个孩子是不是柳菲的?” “不是。他俩之间连一点儿血缘关系都没有。” 顾宗泽一下沉默了,气氛变得有些微妙。最让他头疼的状况还是出现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还难以置信,“没道理啊,难道是这个小男孩在撒谎?” 杜志勋说:“虽然他是一个孩子,我们现在也不能完全相信他,或许这里面还隐藏着其他我们还不知道的原因,不过有一点最值得我们注意,这个小孩肯定跟案子有重要联系。他用被害人的银行卡取走的那些钱究竟去哪儿了,我们到现在还不知道呢。假如这些钱没到柳菲手里,那就一定是有人拿走了。而且这个人肯定亲自接触过被害人,并且从被害人口中问出了密码,那么,他是在什么时候有这个机会的?我想也只有在极特殊的情况下才可以。我问过柳菲,她一直都坚持说,自己只是把江海涛和李肃陵控制住,逼他们说出当年强jian案的真相,随后她就离开了现场。假如她的话是真的,而在现场恰好又有人跟踪,这个跟踪者才确实有机会接近被害人,拿到银行卡,逼问出密码。而东东就必然跟他有很近密的联系,才能听他驱使。” “或者那个人跟柳菲是同伙,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是啊,确实有这个可能,不过在我们没有找到那个可疑人物之前,这些也只是推测。眼下那个小男孩就显得尤其重要,不管怎样,他肯定认识另外一个跟本案有关的人。” 杜志勋的话让顾宗泽再次陷入沉默,他虽然对柳菲有先入为主的怀疑,但他不是傻子,眼前种种疑点不能不令他重新思考。他在脑海中回想着那个红衣小男孩的各种片段,有很多地方确实很可疑。 “对了,你听过他唱歌没有?”顾宗泽忽然问杜志勋。 “唱歌?”杜志勋一愣,“唱的什么歌?” …… …… “yubi'kirigenman'yubi'kirigenman'uso'tsuitara'hari'senbon'noma'su'yubi'kitta!” 天真稚气的童瑶从那个瞅着墙壁发呆的小男孩口中唱出,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古怪。 “唱的真好东东,”唐英拍手鼓励,继续哄他,“东东,你唱着歌是什么意思呀?” 东东脑袋晃得像拨浪鼓,一脸茫然。 唐英看了看坐在旁边的顾宗泽和杜志勋他们。 “你能听懂吗?”顾宗泽问杜志勋。 杜志勋摇头,“听着像儿歌,不过不是汉语,这首歌有什么问题吗?” “这个小孩特别 第13章勾手指,吞千针(4) “……而且,我还听柳菲说,她在勾引江海涛那天晚上,曾经在胡同口看见过这个小孩,当时他也是在唱这首儿歌,又不是汉语儿歌,肯定是有什么人故意教他的吧,现在想想倒是有点儿奇怪啊。” “我听着到有点儿像日语。”杜志勋说,“你们局里有没有懂日语的人啊,不妨叫过来听听。” 我去问问,顾宗泽离开办公室,过了一会儿还真找来了一个学过日语的女警员。 唐英于是哄着东东有把刚才的儿歌重新唱了两遍,女警员认真听完,对顾宗泽说,“他唱的确实是一首日本的民间童瑶,我看日剧的时候还听过呢,没有固定的名字,大概就叫‘断指谣’吧……” “断指谣?!听着可够瘆人的。唱的是什么意思?” “按照字面翻译就是‘勾手指,勾手指,骗人的人要吞一千根针,切掉小手指。’听着是挺恐怖的,其实跟我国内的‘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的意思差不多。” 顾宗泽和杜志勋四目相对,霍然明白了一些东西。 “合着搞了半天,杀人的谜底藏在这儿呢。我怎么之前就没想到。”顾宗泽懊恼的揪着胡子,“江海涛和李肃陵全部被切断右手小指,吞下上千根针,王悦也差不多,如果凶手有时间的话,肯定也会采用相同的杀人手段,这不是正好应了童谣里的话吗?凶手用这种手段杀人,寓意已经十分明显了。按照童瑶来解释,这三个人似乎都违背了誓言才被杀害的,可以这么理解吧,杜组长?” “拉钩发誓是字面的含义。如果广义来说的话,这三个人的共同点就是全都撒了谎。即便他们没有亲手杀害曲浩民,但是却串通一气,玷//污了他的清白。完全可以想象到,这些人当年在作伪证时,当着多少警察和法官的面,发誓说谎过。因此,在凶手的眼里,对这些人施加的惩罚完全是恰如其分。” “可是如果按照你这么分析,恐怕最符合凶手条件的人非柳菲莫属了。”顾宗泽又露出一点儿狡猾。 “我是就事论事。不管最终凶手是谁,我都是秉公处理的。”杜志勋神色凝重的说。 “那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其实不用顾宗泽说,他和杜志勋的目光不约而同的落在了红衣小男孩身上。 此时,小男孩却像突然被拧开了发条,不厌其烦的反复哼唱着那首古怪的童瑶——“yubi'kirigenman'yubi'kirigenman'uso'tsuitara'hari'senbon'noma'su'yubi'kitta……” 顾宗泽小声对杜志勋说:“看起来,这个教小孩子唱童瑶的人跟案子绝对有关系啊,就算不是凶手,也是凶手的帮凶了,你说这个人能是谁?” 杜志勋听出顾宗泽的弦外之音,“我不建议马上找柳菲对峙。之前这个小孩一口咬定柳菲是他‘妈妈’,结果事实证明,他和柳菲之间没有任何血缘关系,至于有没有其他关系,我说不好,但我现在没法完全相信这个小孩。” “你觉得他在故意撒谎?” “我现在也不能确定,毕竟他还是一个小孩子,面对这么多警察,应该不敢撒谎才对,但我总感觉这个小男孩有点儿问题,他身上的那些伤,他究竟是跟谁一起长大的,是谁让他卷进这个案子的,现在还都是一个谜团。我不反对从他身上入手调查,但是我们需要一个专业人士。” “什么样的专业人士?!” “我们这里恰好有一位。” …… …… 丁潜还是第一次跟东东面对面交谈。 杜志勋给了他一个奇葩任务——催眠小男孩。 东东坐在丁潜对面,神情木讷,目光乜呆呆的。 丁潜通常的催眠对象都是成年人,像这么小的孩子还是第一次。 催眠之前,他注意观察了一下男孩的五官特征和神情,比同龄孩子多了一些沧桑,倒是没发现那种先天性智力障碍的特征。基本可以断定,这个小男孩智力正常。那么他举止上的怪诞和迟钝就很有可能来自于心理问题。 丁潜知道他身上伤痕累累,如果他是在一个饱受虐//待的环境中长大,那就极有可能给他的智力和身心带来不可逆的伤害。反应迟钝、举止怪异,只是一些最初的外在表现而已,随着年龄的增长,这些埋藏在心灵中的创伤会像变异的藤蔓疯狂滋长,不断的侵蚀理智和情感,直到最终把一个人的灵魂彻底蛀空,只剩下一个外表正常的躯壳。这个隐藏着怪物的躯壳在人群中默默生活,忽然某一天,某一个契机,让他猛然觉醒,意识到自己与众不同,于是,他开始用阴险的目光打量起那些无辜的人…… 丁潜不敢想象,坐在自己面前这个饱受伤害的小男孩,如果20年后坐在自己面前会变成什么样。 那些阴暗恐怖的罪犯也都曾有过纯真的童年。当人们深恶痛绝罪行的时候,又有多少个孩子在扭曲和创伤中慢慢长大…… 第13章勾手指,吞千针(5) “东东,你认得这个是什么吗?”丁潜从衣兜里掏出一个银色的小圆球,上面拴着一条细链。 小男孩仔细看了看,蠕动嘴唇,小声说了一个字,“球。” “对,是一个球。”丁潜提起链子,把圆球竖直的垂下。 男孩盯着那个圆球,微微出神。 “我们一起来做一个游戏吧,你看它开始动了……” 丁潜的手指轻轻一荡,吊坠随之左右摆动起来,摆动的幅度不大,就在男孩眼前来来回回的荡着。东东的眼珠下意识的跟着圆球一起动起来。 丁潜一边诱导他,“现在你注意看这个球,什么都不要想……身体慢慢放松,你会发现这个球正在慢慢变大……你是不是感觉眼皮有点儿沉……没关系,那就睡一会儿,我数3、2、1,你就闭上眼睛……3……2……1……” 小男孩闭上眼睛,仿佛睡着了一样靠在椅子上。 站在远处观看的顾宗泽对杜志勋说:“这就算催眠了?” 杜志勋示意他不要说话,低声回道:“差不多吧,就是让人处于无意识控制的状态,很多埋藏在心底的真实记忆就能被回想起来。现在还只是浅度催眠阶段,不过对于小孩子来说,应该已经足够了。” 丁潜这时候对小男孩说:“东东,你不是会唱儿歌吗,给我唱一首吧。” 东东闭着眼睛,似睡非睡的样子,开始哼唱起歌谣,声音却异常清晰。唱的就是那首“勾手指,吞千针”的日本童瑶。 丁潜耐心的听他唱完,“唱的真好,这首儿歌是谁教你的?” “妈妈。” 丁潜眼角微眯,“你妈妈叫什么?” “柳菲。” 男孩的声音不大,可是顾宗泽和杜志勋都听得真而切真,顾宗泽意味深长看了眼杜志勋,没说什么。 丁潜继续问东东,“柳菲是你亲妈妈吗?” “……”东东没回答。 似乎这个问题对于一个催眠中的小孩子来说有点儿复杂。 “你爸爸叫什么名字呢?”丁潜问。 “我不知道……我没见过我爸爸……” “你一直都跟柳菲妈妈在一起吗?” “嗯。” “所以,你管她叫妈妈,是这样吗?” “她让我管她叫妈妈。” “那么你身上那些伤是谁打的?” “妈妈。” 顾宗泽早已经迫不及待,走到丁潜身后低声说:“你问问他,是谁给他的银行卡,让他去银行取钱的?” 丁潜不太愿意自己在催眠时被人打搅,但还听了顾宗泽话,问了男孩这个问题。 “妈妈。”东东犹如呓语般的回答清晰而遥远。 但这稚气的童声里却分明隐藏着让人心酸的经历。 顾宗泽难牙怒火,脱口道:“其实事实早就很清楚了,只是我们都太小看了柳菲。居然弄来一个跟自己毫无血缘的孩子作为发//泄工具,随心所欲的欺辱,利用。简直是丧尽天良!再漂亮的外表也掩盖不了那颗肮脏丑恶的内心!我绝对轻饶不了她!” 让他这一打岔,小男孩明显受到了外界刺激,催眠进行不下去了。丁潜只好把小男孩从催眠中唤醒,然后起身离开了房间。 顾宗泽和杜志勋随后跟出,顾宗泽说:“既然如此,凶手就必然是柳菲了,那个跟踪王悦轿车的人至多是她的帮凶,这个不妨事,我先把柳菲的嘴巴撬开,就什么都清楚了,我倒想看看这个柳菲的嘴到底有多硬!” 丁潜却眉头紧锁,神色肃穆,“其实我正要跟你们说这件事。这次催眠的结果并不是你们看上去那样。” “你什么意思?”情绪激愤的顾宗泽一下怔住了。催眠的过程并不复杂,他看得一清二楚,不明白丁潜为什么要这么说。 “我问的那几个问题,东东虽然全都作了回答。但是那些回答全都不能当真,因为他根本就没有被我催眠。” “你说什么?!” 不只是顾宗泽,连杜志勋都不再镇定了。他们不约而同转过头,从敞开的门往屋里看了一眼。唐英正在安慰刚刚从催眠中清醒,还有些不知所措的东东,她不知从哪里弄来一罐mm豆,倒在手掌心里,让东东选颜色,东东正扒着嘴巴,贪婪的瞧着,看着憨憨傻傻的。 “可是我们明明看到,你用那个吊坠把他弄睡着了……”顾宗泽难以置信。 “那只是他故意在配合我,假装被催眠了。” “假装被催眠?他才是一个小孩子……” “是啊,我也没想到会出现这种状况。我用的是最简单的催眠方法,他一开始表现的还挺像那么回事儿的,我想,他可能是在电视或者什么上看到过类似摆锤催眠的桥段,所以看我拿出吊坠就知道我要干什么了,他便假装被我催眠。不过他并不清楚催眠过程中是什么状态的,他以为闭上眼睛,机械的回答就能蒙混过去。其实他呼吸的速度,眼球转动频率,甚至是回答问题的语气都露出了破绽,所以说,他的那些回答都是在撒谎。” “为什么要撒谎?你该不是想说,他要嫁祸柳菲吧?” “看起来也只有这种可能最合理。” “他能有这样的心计?!”顾宗泽一直都觉得这个东东傻乎乎的,甚至觉得他有些弱智。 “他只是表面上看着傻傻的。”丁潜瞧出了顾宗泽的疑虑,“在我尝试给他催眠的时候才发现,他其实刚好相反,相当的聪明,甚至聪得有点儿邪恶。不过有一点我跟你的想法一致,我也不太相信一个7岁的小男孩能想到嫁祸柳菲。如果是一个深谙当年强jian案内幕,并且想要利用柳菲的成年人,我倒是能相信。” 杜志勋插言,“你是在怀疑在这个小男孩身后还隐藏着一个狡猾的成年人,这个小孩只不过是他牢牢控制的傀儡……” 丁潜点点头,“不过如何把这个人找出来我就不知道了。” 顾宗泽摸着小胡子,有些犯难,“倘若真像你们说的那样,案子倒还麻烦了。我仔细查过这个东东的背景,把挂在网上那些失踪儿童都搜遍了,没有一个是他,他根本就不是被拐儿童。至于是什么人把他抚养长大的,这个还真不容易查。” 杜志勋问丁潜,“你不是可以强制催眠吗,可以在他身上试试吗?” 丁潜显出为难,“催眠一般都是在受试者配合的前提下进行的,如果是在受试者抗拒的状态下,虽然可以催眠,但是容易产生副作用,为了避免受试者中途醒来,我还要不停的强化催眠效果。老实说,我从来没在孩子身上尝试过,尤其是像东东这种毫无疑问遭受过非人虐//待的孩子,我怕带来难以预料的后果……这是个下下策。” 丁潜毕竟是医生,救人是他的第一原则,何况面对的还是一个孩子。 杜志勋说:“看来,我们目前最重要的线索就是找到那辆跟踪王悦的现代轿车了。” …… …… 现在特案组所有人都在集中精力寻找这辆神秘的轿车。 最先出结果的是钟开新,他重新检查了一遍江海涛和李肃陵两起案子的道路监控录像,果然陆陆续续又发现了那辆现代朗动的身影,无论是在柳菲勾引江海涛的云梦会馆附近,还是在李肃陵的火锅店旁边,这个白色的身影就像个孤单的幽灵隐秘在角落里。 第14章完美不在场证明(1) 顾宗泽拿着这些监控照片亲自提审在押的柳菲,柳菲也显得很疑惑,坚称自己根本不认识车主,也从来没有同伙。眼下,也确实没有证据表明,柳菲跟这辆神秘的现代车之间有任何联系。 很快,外派寻找轿车的郭蓉蓉和年小光那边又有了重大发现—— 他们找到了那辆现代朗动。 发现地点就在王悦遇害的水库附近。 郭蓉蓉和年小光原本按照杜志勋的指示,在水库附近打探消息,看看案发当天有没有目击者见过那辆车,结果却意外的发现了那辆车。这辆车其实就停在距离案发山坡不到200米远的树林里。 郭蓉蓉他们发现这辆车时,车是熄火的,车里也没有人。 郭蓉蓉没敢轻举妄动,怕嫌疑人就在附近,打草惊蛇,便与年小光埋伏在附近,一边电话向杜志勋汇报情况。杜志勋得到消息马上带人赶来。 可是,直到杜志勋赶到了,也没有任何可疑的人出现。感觉上似乎这辆车已经被遗弃了。 轿车的玻璃上全都贴着反光膜,只有挡风玻璃上的反光膜还有些透明,走到近前,能看见车里空空无人。 杜志勋伸手在发动机罩上摸了一把,蹭上一层浮灰。“看来这辆车停在这里好几天了。” “不会是案发那天,这个人跟踪王悦那辆车来到这里之后就没离开过吧。”郭蓉蓉猜测。 杜志勋想了想没说什么,伸手拉了一下轿车门,发现车门是锁着的,便让精通开锁的年小光把车门打开。 他戴上手套,俯身钻进车厢里观察了一圈,“这辆车应该就是在案发那天跟过来的,不过,开车这个人已经很久都没回来了。” “你怎么知道啊?”郭蓉蓉问。 杜志勋拿起放在副驾驶座位上的一袋撕开的点心,朝郭蓉蓉晃晃,“都已经长出霉点了,车里还有一股怪味。要是真有人在,怎么呆的下去?” “那照这么说,就剩一种可能了。这个人那天把车停在这里,就下车去跟踪王悦和柳菲了,但是他很快发现警察随后赶到了,情急之下慌忙逃走,没顾上赶回这里。” 杜志勋点点头,郭蓉蓉把他的想法差不多都说了。 “那他总该赶回来把车开走吧。”年小光插嘴。 “未必。”郭蓉蓉说,“这两天一直都有警察带着人在人工湖里寻找曲浩民的尸体,估计是这家伙生性多疑,没敢过来开车,或许扔个一年半载的也说不定。” “他可等不了那么久。”杜志勋说着,从遮光板后面掏出一个车牌。 郭蓉蓉瞪大眼睛,喜道:“原来这家伙把真车牌藏在这了,那他当然非赶回来不可了。” “这次用不着他回来,该我们去找他了。”杜志勋目光闪亮,掏出手机联系钟开新,“你现在马上给我查一个车牌——xag08p4,这个牌子的车主是谁?” 过了2分钟,钟开新那边有回信了。 杜志勋听他说完,脸色微变。 “怎么了,组长,有问题吗?”郭蓉蓉问。 “这辆车的车主叫胡小雯。” “胡小雯!?”郭蓉蓉也惊了,“难不成就是我们正在保护的那个胡小雯?” …… …… 胡小雯46岁。 20年前在市急救中心当护士,与曲浩民是同事。 强jian案发生当晚,正是她和曲浩民值班,接到报警后,跟随曲浩民赶到事发宾馆。 她在公安局做的笔录上声称,曲浩民见到被害人杨欣后,以让她到楼下急救车里取药为名把她支开。当她带着药回到楼上后,亲眼看见曲浩民xing侵被害人杨欣,被曲浩民发现后,老羞成怒,把她打昏了。 在法庭上,作为曲浩天的助手,胡小雯的证词就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曲浩民毫无疑问的被定罪了。 而在江海涛、李肃陵以及王悦的录音中,他们都承认,胡小雯其实是江海涛打伤的,事后王悦和李肃陵找到她,给了她11万,让她帮忙串供,胡小雯同意了。 或许是人在做天在看,胡小雯拿到11万之后,生活并不如意,半年后她遇到了一起严重车祸,差点儿连命都搭上,一条腿截肢,终生致残,后来她又与丈夫离了婚,从此独居,靠着手里一点儿积蓄开了一家私人牙科诊所,收入一般,维持经营。 顾宗泽本来计划利用这个女人做诱饵,设下圈套等待凶手。相比其他涉案者,这个残疾女人实在是最容易对付的目标。只是到目前为此,胡小雯一直相安无事,直到警方发现那辆可疑的现代轿车竟然是她的车。 这个意外发现出乎所有人意料,谁都想不通胡小雯为什么要跟踪其他涉案者,而且跟踪的时机恰巧就在柳菲绑架他们时,如果说只是巧合谁都不会相信。 现在警方最想知道的就是胡小雯在这起连环杀人案里究竟扮演什么角色。 …… …… “你跟胡小雯是怎么认识的?”杜志勋问柳菲。 此刻,审讯室里只有杜志勋、丁潜和柳菲三个人。 柳菲戴着手铐,神色清冷从容,只是比以往更清瘦憔悴了一些。 她望着杜志勋和丁潜面前的桌子,默然无语。 杜志勋拿出一支录音笔放在桌上,“这是我们在你的电脑里找到的一段mp3音频……” 他点开播放键,传来一段带杂音的男人声音——“曲浩民你就不用担心了。只要你不说出去,就永远不会有人知道真相……” 杜志勋注视着柳菲,“听说,这份mp3音频是一个匿名的人给你发来的邮件,你才开始对你父亲当年的案子产生怀疑。你还查出说话这个人就是江海涛。你于是制定了之后的绑架计划。” 柳菲抬眼,幽幽的看了看丁潜。这件事她只跟丁潜一个人说过。 “是我告诉杜志勋和顾宗泽的。”丁潜向她坦白,“我觉得现在有必要让所有人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这样才能澄清不必要的误会。这次和你喊话没有监控,没有录音。只有我们三个人。是我和杜志勋费了一番心思才让顾宗泽勉强同意的。希望你把心里话都说出来,或许我们还能帮到你。” 柳菲垂下眼帘,沉默了几秒种,蓦然开口:“我不认识胡小雯,你们怎么忽然问起这个问题?” 杜志勋说:“我们现在怀疑这个人就是给你发音频邮件的那个人。” 柳菲眉梢挑了挑,“有什么根据?” “我们仔细分析过这段录音,很像是那种老实录音机的录制效果。姜海涛说这番话应该是在很多年前。从他说话的口气来看,似乎在与某个知情人交涉曲浩民那起案子。如果我们推想一下当时交谈的情景——有可能是这个知情人当时并不知道曲浩民已死,他是不放心,担心案情败露,才主动来找江海涛打听情况。江海涛的话完全是在安慰他,语气中还带一点儿威胁之意。有可能,这个知情人受到了江海涛他们的胁迫,被迫做了某些违心的事情。假设这个人就是当年的涉案人之一,排除江海涛之外,李肃陵和王悦也都是亲自参与轮jian杨欣的人,是案子的主犯,杨欣甚至是杀害你父亲的人,他俩不可能问江海涛这样的问题。剩下两个人,杨欣和胡小雯倒是都有可能是这个人。女人在这种事情中通常都会担惊受怕,何况这两个人都是江海涛他们用金钱和恐吓让她们违心就范的,完全可能去找江海涛了解情况。” 第14章完美不在场证明(2) “那为什么还要录音呢?”柳菲问。 “这其实就是问题的关键,应该能说明这个知情人和江海涛他们存在矛盾,录音是要抓住江海涛的把柄。要么是为了提防他,要么是为了逼迫他。我们仔细分析了杨欣和胡小雯这两个女人。杨欣当年是个穷学生,在拿到了江海涛的50万封口费之后,摇身变成了有钱人。在20年前,50万可不是个小数目,要不然杨欣也不至于昧着良心诬告你父亲。在案子宣判之后,杨欣继续念书,后来考上了北京一所高校的研究生,毕业后就在跨国大公司工作,业绩斐然,她平时还喜欢搞一些投资,收益也都不错。应该说她是比较顺利的,没出现过什么波折。反观胡小雯,车祸致残,丈夫离婚,到现在孤单一人,刚好与杨欣的遭遇截然相反。但是仔细想想,她的遭遇也未必就是偶然……” “你怀疑有人捣鬼?!” “我们查过,胡小雯当初在医院就是一名普通护士,月工资几百元,加上补贴也不过千元左右。可是她丈夫跟她离婚后不久她就开了一家私人诊所,虽然规模不大,但那笔钱也不是一个普通护士拿得出来的,况且,她那时候已经因为伤残办了离职手续。她丈夫也不是有钱人,离婚再一分家产所剩无几,她从什么地方弄来那么多钱?” “李肃陵、王悦他们不是给了她11万吗,这笔钱也不少吧。” “虽说不少,可也不算太多,比起杨欣的50万还差得很远。” 柳菲目光一凛,“你意思是,胡小雯当年是想用这段录音要挟江海涛?” “我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她毕竟也算是强jian案的受害者,还受了伤。一开始李肃陵、王悦用11万把她收买了。但是事后,一旦她得知杨欣拿了50万,她会怎么想?区区11万就能让她出卖你父亲,如果是50万呢?我想,她很有可能想要搏一把。于是,她直接找到最有钱的江海涛,偷偷给他录了音,然后就翻脸要挟他。” “可是一旦曝光录音,不是把她自己也牵扯进去了吗?” 丁潜插了一句,“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万一这个胡小雯真豁出去了。她只能算从犯,加上自首和被胁迫情节,在监狱里也就蹲个两三年,好一好还能判缓。但是江海涛他们就不一样了。轮jian、蓄意谋杀、再加上伪证罪等等,数罪并罚,基本上就是死罪。他们还真没底气跟胡小雯硬拼。” “所以她讹了江海涛一大笔钱。” “应该说她是这样打算的。”杜志勋接过话,“但她小看了江海涛的手段,也错误的估计了形势。江海涛怎么可能受制于人,尤其是对这种贪婪又无信的女人,满足她一次,她还会变本加厉,有第二次,第三次……与其这样,还不如快刀斩乱麻解决这个祸患,我怀疑胡小雯遭遇的那次车祸就是江海涛他们策划的。他们是想一劳永逸封住胡小雯的嘴巴。只是没杀得了她,让她变成了残废。我想之后,江海涛应该给了她不少钱,甚至还威胁过她,胡小雯估计都吓破了胆,她也明白了,即使她告发江海涛,她自己也难逃一死,只好被迫选择了妥协。” “那为什么她隐忍了这么多年,却突然想到利用我?”柳菲不解。 杜志勋审视了她片刻,“这个原因就不好说了。可能是她得了什么绝症,可能是她临时缺钱,或者是因为之前报复的条件不成熟。她肯定想报复江海涛,但又惧怕他们,于是,想到了你。甚至不排除,在你成长的这些年,她一直都在暗中关注你,你是除了她之外,唯一可能报复江海涛他们的人。之前,你年纪太小,没有利用价值,如今你长大了,她想用你搏一把。” “所以,她给我发了江海涛的音频文件。她知道我一定会去调查当年的案子,甚至是报复江海涛他们。她于是暗自跟踪我,等我审问完这些人离开之后……”柳菲攥紧手铐,努力压抑激动的情绪,“她潜入现场,把那些人虐//杀致死,伪造成我是凶手的假象。” “虽然案发现场并没有直接证据表明你就是凶手,但是被害人身上的刀伤,以及切手指、吞千针这种仪式性的杀人方式都把杀人的嫌疑指向了你。即便都是间接证据,但是具有完整的证据链,同样可以给你定罪。如果胡小雯真是这样计划的,那么她的嫁祸手段堪称高明。不过……”杜志勋话锋一转,“这只是一种可能,还有一种可能是——胡小雯发给你那份音频邮件后,你们就开始了秘密接触,并达成了一致。换句话说,她是你的帮凶,这个假设一样说得通,也很合理。目前专案组里基本持这两种意见。” 柳菲听杜志勋说完,把垂落脸颊的长发梳理到耳后,露出清冷的笑容,反问杜志勋,“那么你觉得是哪种可能,组长?” “我只相信证据。从我个人而言,我不希望你是凶手。” “……” “但是这家伙相信你。”杜志勋拍拍丁潜肩膀,“还拉着我跟顾宗泽的刑警队赌了一趟新马泰七日游。我俩要是赢了,他们每个人破费一点儿,我俩要是输了,我们就破产了。” 柳菲扑哧一下乐了,无奈的摇摇头。那双剔透的眸子幽幽的看向丁潜,欲说还休。 “我找你,其实还有一件事……”杜志勋说。 “什么事?”柳菲隐约觉察出了什么。 “你父亲的尸体已经找到了。” 柳菲僵木了几秒钟,“在哪里找到的?” “就在王悦停车旁边的人工湖里。他没说谎。” “我知道了。谢谢你们。”柳菲淡然回答。 直到目送丁潜和杜志勋离开审讯室,只剩下她一个人时,泪水才夺眶而出。 …… …… 胡氏牙科诊所位于建业区几个老社区之间的小街道上,是个一楼的门市房。门脸不大,普普通通,只有两个房间。 这两天,郭蓉蓉和年小光一直在暗中监视胡小雯的一举一动,并没有发现什么反常情况。 其实早在他们来之前,顾宗泽已经派了马洪涛暗中保护胡小雯,只不过当时的目的是为了以胡小雯为诱饵抓凶手,但换个角度来说,胡小雯也确实表现得很正常。在马洪涛眼里,她只不过是一个性格孤僻,反应迟钝的瘸腿老女人。他压根儿也不相信她能是杀人凶手。 胡小雯的家住在附近的居民楼里。她的生活十分规律,白天大部分时间待在诊所,一直到晚上8、9点钟才回家。第二天9点,准时到诊所开门营业。平时客人也不多,有时候一整天都没有一个人。 郭蓉蓉在监视的间隙,对胡小雯的住处和诊所环境做了详细了解。发现一个问题。像这种老式小区都是开放式的,可以随意进出,格局也错综复杂。马洪涛的工作基本上集中在监视外来可疑人物身上,对于胡小雯本身并没有过多关注,理论上来说,她还是有机会偷偷离开警方视线的。 第14章完美不在场证明(3) 郭蓉蓉把这些情况如实向杜志勋作了汇报,杜志勋只是默默听着,没发表任何看法。 此时,他和丁潜坐在轿车后座,透过车窗,能清楚的望见相隔一条马路的胡氏牙科诊所。 诊所的门脸十分简陋,只有两间屋子,窗户上拉着百叶窗,看不到屋里的人。郭蓉蓉说,一早就看见胡小雯进了诊所,一直都没有出来。 案情的进展似乎开始朝向他们预测的方向发展,这个隐藏很深的嫌疑人终于露出了马脚。 杜志勋在车里做了简单安排,他和丁潜亲自去会会胡小雯,让郭蓉蓉和年小光趁机去胡小雯家搜查。 四个人一起下车,分头行动,杜志勋和丁潜走过横路,推门走进诊所。 进门是一个类似办公室的房间,墙上贴满了各种龋齿照片和补牙效果图。地上摆了两盆龟背竹。迎面有一张办公桌,桌后的椅子是空的。与这间屋子相邻的是诊室,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 两个人走到诊室门口,往屋里看了看。诊室中央有个巨大的牙科椅,上面正仰靠着一个男性患者,嘴巴长得老大,双眼圆瞪,跟王悦的死相倒是有点儿相似。 一个穿着白大褂、个头不高的女医生正拿着工具在患者嘴里鼓捣。 不用问,这位女医生就是胡小雯了。 胡小雯抬头看了杜志勋和丁潜一眼,露出一张阴郁苍老的瘦脸,远比她这个年纪看着老很多。 她不认识杜志勋和丁潜,把他们当成了患者,礼貌的说了一句,“请稍等一会儿。” 杜志勋和丁潜没说什么,在外屋等胡小雯把手术做完。 男患者离开后。胡小雯洗了手,一瘸一拐的走出诊室,打量打量杜志勋和丁潜,问你们哪位要看牙? 杜志勋说:“我们不看牙。我们来找你。你就是胡小雯吧。” “你们是……” 杜志勋掏出警官证,给她看了一眼。“想找你了解一些情况。” 胡小雯阴郁的脸上掠过一丝不安,“还是因为当年曲浩民强jian杨欣那件事吗?” “对。” “头两天就有民警过来找我问过情况,我都已经说过了,事情都过去了这么多年,翻出来还有什么意思?” “当年这件事涉及到一起新近发生的连环杀人案,之前的民警有跟你提起过江海涛和李肃陵刚刚被人杀害了吗?” “倒是说过。”胡小雯承认,“不过我可想不明白他们被杀跟曲浩民的强jian案能有什么关系。说不定是这两个人得罪了什么人呢?” “你了解江海涛和李肃陵吗?” 胡小雯摇摇头,“我跟这两个人向来都没来往,我就是猜的。” “那你认不认识一个叫王悦的人。” “王悦!?”胡小雯想了想,“没有印象。” “他也是曲浩民强jian案的证人之一,上周他也被人杀害了。” 胡小雯“哦”了一声,显得满不在乎,“就算是有人想报复,也没必要报复到我头上吧。我这么一个半死不活的瘸女人,活着还不如死了呢。要是真来杀我,反倒是让我解脱了。” 胡小雯说话的口气里充满了沮丧,就像已经根本不把自己的生死放在心上, “很奇怪。”杜志勋说,“我说有人因为曲浩民的案子报仇杀人,你一点儿都不觉得惊讶。难道你认为报仇杀人理所当然吗?” “我可没这么说。”胡小雯一下清醒过来,失口否认,“再说,不就是一起强jian案吗,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也不知道曲浩民抓没抓到。难道你是说他现在想要报复我们,那我也无所谓,我都看开了。” “你当然是看开了。因为你心里清楚,曲浩民早在许多年前就被害死了。” “你说什么呢,我不明白。” “我们已经找到了曲浩民的尸体。是二十年前,江海涛、李肃陵和王悦合谋把他杀害的。这些人的谈话录音我们都有,你们这些人当年都干了什么我们已经摸得一清二楚,还用我继续往下说吗?” “……”胡小雯仿佛一下噎住了。 她扶着桌子,拖着沉重的假肢吃力的回到椅子坐下,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大口,沉默了许久,那张阴暗苍老的脸已然变成了铅灰色,露出一种似笑似哭的表情,“人在做天在看,哪怕过了20年,还是没躲过。” 杜志勋意味深长的注视着她,“法律上有20年追诉期这个界定。除非是杀人罪这种重罪,普通罪行如果20年内没有罪责,就会自动取消立案,不予追究。以目前掌握的证据看,你当年的罪行只能算作诬陷罪。即便你现在认罪,我们也不会逮捕你。我们这次来找你,是专门为了调查杀害江海涛、李肃陵和王悦三个人的案子。” 胡小雯缓缓点头,“他们三个该杀,早在20年前就该杀了。曲浩民死得确实很冤。” “那么你能提供凶手的线索吗?” 胡小雯摇摇头。 “我们刚好有一个线索,想请你鉴别一下。”杜志勋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照片,放在胡小雯面前的办公桌上。 照片上是一辆白色的现代朗动轿车。 胡小雯盯着那张照片瞅了半天。 “你认识这辆车吗?”杜志勋问。 “有点儿像我那辆车。不过车牌子不一样。” “车牌子是假的,这是我们发现它拍下的照片。它真正的车牌是xag08p4。我们经过查询,确定这辆车就是你的私家车。我们发现这辆车的地方就在王悦的遇害现场附近。” 胡小雯的脸皮紧张的抽搐了几下。 “除此之外,我们在调查另外两个死者江海涛和李肃陵时,也同样发现你这辆车曾经跟踪过他们。” 胡小雯喉结梭动,努力吞咽了一口唾沫,“我那辆车丢了。” “丢了?!”杜志勋怀疑的盯着她。 “嗯,丢了有一段时间了。” “你报警了吗?” “我最近身体不好,刚病了一场。正准备这两天去。” 杜志勋看了看丁潜,用不着丁潜说他也明白,这个女人分明是在撒谎。 胡小雯还怕杜志勋和丁潜不相信似的急切的追问:“警察同志,偷车的人你们抓到了吗,太可恶了,你们一定要好好处理他!” 这是一个很拙劣的谎话。还就偏偏无法戳破。 物证科这两天对胡小雯的轿车做过仔细搜查,指纹、汗液等等东西倒是发现了不少,但是没找到任何与江海涛、李肃陵和王悦有联系的物证。换句话说,仅仅证明胡小雯在车里待过没有用,那本来就是她的车,关键是能够联系她与被害人的证据没找到。 而胡小雯刚才那个拙劣的谎话恰好把她唯一的漏洞又给圆上了。 第14章完美不在场证明(4) “胡女士,我还有一个问题,3月2日,也就是上周四,你一直都在诊所里吗?”杜志勋问。 3月2日就是王悦遇害那天。胡小雯的车一直跟踪王悦,从市里跟到了郊区水库。 “我那天没开业。”胡小雯回答的很干脆。 “你去干什么了?” “我去教会了。” “教会?!” “就是建新区东江路那个基督教会。我是基督徒。我每周周四和周日去两天。” “你什么时候去的教堂,什么时候离开的?” “早上7点到的,我一贯都很准时,离开时间大概是下午3点多。怎么,你们还怀疑我这个瘸老太太是凶手吗?”胡小雯带着自嘲的口吻说着,抬起右腿,从裤管里露出了合金的义肢骨架。 “有谁能证明你那天去过教堂?” 胡小雯咧出神秘而得意的笑容,“几十个人呢,都能给我作证。你们随时可以去教会打听。” 胡小雯的口气显得胸有成竹,看不出一点儿心虚。 难道那个开车跟踪王悦的人真不是她? 那她刚才为什么要撒谎? 杜志勋看了看丁潜,丁潜心领神会,他们这次来决不能空手而归,必须赶在顾宗泽对柳菲立案之前拿到重要证据。 实在不行就只有用催眠了,虽然杜志勋一向视丁潜的催眠术为旁门左道,关键时刻,也没有其它更好的办法,就算催眠结果不能作为直接证据,但至少也能提供一些线索。 丁潜走到胡小雯面前,胡小雯本能的产生了一些警觉。她一直都在跟杜志勋交谈,对丁潜毫不了解。她张开眼角,狐疑的瞅着丁潜,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这个高个男人很有魅力,但是眉眼间却透出一股邪气。 他跟杜志勋正好相反,一句话也不说,就这样似笑非笑的看着胡小雯。 胡小雯反而更紧张,“你……你想干什么?” “……” 丁潜就是要先给她营造心理压力,不管是顺从还是抗拒,精神力量越集中的人就越容易被催眠。除非是像杜志勋和巫云飞这样意志力强大,极少受外界干扰的人才不容易被催眠。 稍一试探,胡小雯并不难催眠,丁潜做到心里有数,正要施展手段,不曾想赶上有患者来了。 他只好停下来,回头看了一眼。来的患者居然还是个性感女郎。 女郎20出头,穿着十分妖娆。一套黑色的连体皮裙紧紧裹在身上,上露事业线,下露大大腿/根。骄傲的胸//脯喷/薄/欲/出。在配上那张精致的小v脸和一头披肩红发,相当拉风。至于嘴里的牙好不好,那就没人知道了。 丁潜看到这个女人却是一愣。 他跟这个性感女郎还真是有缘。相隔才一周,这是第二次见面。而且两次见面的场合都很戏剧。上一次是在王悦遇害现场,这个红头发的充气娃娃开一辆红色小跑非要从警察的封锁地带穿过去,说是要追她男朋友。结果搞了半天,她男朋友就是丧命的王悦。这位只跟王悦网上谈过恋爱的女朋友还伤心的哭了一大通。不过,看她此时的精神状态倒是不错,好像早已经把前任男友忘了。 充气娃娃并没有认出丁潜,她一进门就朝胡小雯露出殷勤的笑容,“阿姨,您好,还在忙呢。” 胡小雯似乎认识这女的,脸色往下一撂,没好气的说:“你又来干什么?” “阿姨,我来看看你呀。顺便想带你出去逛逛街,买两件衣服好不好?” “我在上班呢,没空。” “哎呀,这不是您自己开的店嘛,就休息半天,不碍事。您也该放松放松了。” “哼,我可没有闲工夫儿放松,哪像你们当网红的,化点儿妆,穿少点儿,往电脑前坐两个小时,轻轻松松就把钱赚了。我还得靠赚辛苦钱养家糊口呢。” 丁潜和杜志勋都看出来了。胡小雯这是诚心撅人呢,可是这个充气娃娃的脾气特别好,一点儿都不生气,还陪着笑脸说:“阿姨,说的哪儿的话,您儿子那么有钱,哪还用得着您养家糊口。将来我俩在一起了,还用的着您辛苦呀,把这店一关,您就享清福就得了。” “胡说什么呢你,谁要关店!”胡小雯火冒三丈,“我自己的店,还轮不到你做主。再说我也没有儿子,我得说多少遍你才能听明白,赶紧走,赶紧走,别耽误我做生意。” 充气娃娃自讨没趣,憋了一肚子火,一甩红头发,扭着身子离开了。 丁潜朝杜志勋使个眼色,两个人也离开了牙科诊所。 丁潜撵上那个充气娃娃,就听她自个儿还愤愤不平的发牢骚呢,“有什么了不起的,哼,仗着儿子有俩钱就在那儿摆臭架子,算老几呀,哼,要不是看在你儿子的面子上,我能搭理你这个臭瘸子,给我洗脚我还嫌脏呢?” “小姐,您这换男友的速度可是够快的。”丁潜悠悠道。 充气娃娃被吓了一跳,回头看见丁潜瞬间有点儿花痴,但马上板起脸,“你谁呀你,你瞎说什么呢?” “我有说错么,上周你可是追你男朋友追到水库呢。知道你男朋友让人杀了,你还哭得死去活来呢。怎么这才一周多,你就走出悲痛迎接新生活了?” “你……你是警察?”充气娃娃大眼瞪小眼的看着丁潜。 “差不多吧,当时我也在场。你不是管你男朋友叫白公子吗,现在胡小雯的儿子你称呼他什么,别告诉我你们也是网上认识的。” 充气娃娃大眼睛一瞪,“网上认识的怎么了,我在网上粉丝多着呢。白公子就是我的忠实粉丝。” “哦,那么你现在这个男朋友怎么称呼呢?” “什么怎么称呼,他就是白公子呀。” 丁潜有些疑惑,“白公子不就是王悦吗,他不是已经死了吗,你都亲自确认过的。” “哎呀,那其实是个误会啦。”充气娃娃摆了摆手,“你说的那个王悦其实不是白公子。白公子那天开了一辆白色的轿车,我一口气跟到了水库,让你们给拦下了。你们跟我说道封了,前面只拦住了一辆白色宝马车,我就以为是白公子的车呢,然后就稀里糊涂的被你们带到山上看那具尸体了。我当然真就以为那个死人是白公子啦。妈呀,可吓死我了,到现在我晚上都不敢关灯睡觉。直到后来,白公子又在网上给我打赏了,还把我吓了一跳呢。仔细一问,才知道原来是一场误会。” 第15章白公子(1) 看着充气娃娃傻白甜的笑容,丁潜似乎想到了什么,“请问你怎么称呼?” “白米丽。” 还真是人如其名。 “白小姐,我问你一件事,请你务必说实话,你到底有没有亲眼见过这位白公子?” 白米丽显出一些尴尬,“其实还没有……不过快了。” “你都没见过他,怎么说他长得白白净净,很帅气?” “那是他自己说的啊。他说他皮肤比较白,五官有点儿像潘粤明。那还不是帅哥?” “他又没给你看照片,你怎么知道他不是在骗你?” “他要真想骗我,何必要那么说,直接弄张帅哥照片,或者ps一张发给我不就得了?” “……”充气娃娃偶尔聪明一次,倒把丁潜问住了。 他想了想,“王悦长得倒还算白净,不过年纪大了点儿,死后都脱/了相,你当时就没想过可能认错了。” 提到这件事,白米丽就来气,“那还不是怪你们,非说就拦住一辆车。我跑过去一看是辆宝马,那就更差不多啦,白公子本来就很有钱,人家可是富二代,开个宝马不是很正常吗?” 合着搞了半天,完全是这个做梦傍富二代的女孩自己在那儿瞎想的。 “你现在能确定这位白公子就是开诊所那个女人的儿子吗?” “那是当然,这可是我费了好大劲儿才打听到的呢。” 丁潜回头瞅瞅了胡小雯的牙科诊所,笑道:“那你确定这位白公子是富二代吗?” 白米丽似乎受到了羞辱,很不高兴的撇撇小嘴,“当然是富二代啦,那还有什么疑问。他妈妈是没什么钱啦,人家爸爸可是开公司的。我这辆车就是他送我的生日礼物。”她故意炫耀似的回手指指停在路边那辆红色小跑车。 丁潜打量打量没做评价。 白米丽从小挎包里掏出一个名片递给丁潜,“我还有事得先走了。有事打电话给我吧。对了,上面还有我的直播平台,别忘了去给我捧场呀。” 说完钻进跑车,很拉风的扬长而去。 丁潜望着跑车背影,无奈的对身旁的杜志勋说,“恐怕这位米粒小姐又要失望了。她这位男朋友要么是装富二代,要么纯粹是逗她玩儿。送她一辆平民跑车,还是二手翻新的。多说也就值个十万八万。” 杜志勋没心思跟丁潜扯闲篇,“原来胡小雯还有一个儿子,我们倒把这件事给忽略了。刚才听你俩谈话,我也大概听出了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看上去是一个误会,但仔细想想,或许这个女人误打误撞倒帮了我们大忙。她说她男朋友开一辆白色的轿车。而王悦那辆宝马也是白色的,正因为这样,她才会认错吧。不过巧合的是,胡小雯藏在水库边那辆现代轿车也是白色的。你说这辆车会不会才是白米丽那天要追赶的车?” 丁潜不能肯定,但是他跟杜志勋想到了一处。“怎么,要不咱们再回去问问胡小雯?” 杜志勋掏出手机看看时间,“现在距离胡小雯下班还有4个多小时,咱们不如先去其他地方了解了解。” …… …… 胡小雯的家距离胡氏牙科诊所不到十分钟路程,位于老式小区略显杂乱的楼群中。两室半外的房子。 杜志勋和丁潜赶到时,郭蓉蓉和年小光已经大致搜查了一遍。 “怎么样?”杜志勋问。 “没发现类似作案工具,或者跟杀人案有关联的东西。”郭蓉蓉说。“不过,就算看上去很普通,也不代表没有问题。顾宗泽的手下早就跟她有过接触了,尽管当时还没有怀疑她,但她肯定也会有所提防的,说不定早就把可疑的东西转移了呢。” 杜志勋站在客厅里四周打量打量,胡小雯倒是个很整洁的人,虽然离婚多年,仍然保持着规律的生活习惯。 “这个家里只有她一个人住吗?”杜志勋问。 “我正要跟你说这个呢。你们过来看看。”郭蓉蓉把杜志勋和丁潜领到阳台,指了指晾衣架。 晾衣架上挂着好些洗过的衣服,大部分一看就是胡小雯穿的,不过其中有几件衣服号码明显小了好多,明显是童装。 “衣柜里还有一些童装呢。”郭蓉蓉说。“看上去胡小雯是带着一个小孩一起生活的。应该还是个男孩。” “小男孩……”杜志勋若有所思。 “说不定就是东东呢,如果真是他,那个幕后控制他的人肯定就是胡小雯了,这正好可以解释案子里的很多疑点。不过,从年纪上看,胡小雯应该是他的奶奶或者姥姥。那胡小雯就应该有个儿子或者女儿了。” “他有个儿子。” “儿子?!是干什么的?” “现在还不知道。那天驾驶现代轿车跟踪王悦的人很有可能就是他。” “难道他才是凶手?” “现在还不好说他与他母亲在这个案子里扮演的角色。胡小雯本身是医生出身,善用手术刀,精通解剖学这个也不算稀奇。虽然腿脚不灵便,不过考虑到柳菲事前制服了被害人的前提,胡小雯也完全有能力作案杀人,而且作案动机也比较充分。至于她儿子是什么情况,目前来说,我们还一无所知。” “那至少可以证明小菲姐的清白了吧。” “也不容易。这起案子牵涉的人很多——胡小雯,胡小雯的儿子,胡小雯的孙子,还有柳菲,全都牵涉进来了。即便曲浩民当年被诬陷也有胡小雯的责任,但不能排除她和柳菲和解的可能。至少顾宗泽一定会往这方面想。要想说服他,替柳菲洗脱嫌疑,还需要更多有力的证据。比如说,尽快找到胡小雯的儿子……” 顾蓉蓉忽然想起了什么,面露异色,“说起来,还确实有点儿奇怪呢。我们检查了这么半天,居然在胡小雯家里没发现一张照片。” “没发现照片?”杜志勋若有所思,挨个房间走了一圈。正如郭蓉蓉所说,没有看到一张照片,墙上没有结婚照,柜橱里没有相框。不过装饰画倒是不少。 连影集什么的也没有发现吗?”他问郭蓉蓉。 “找过了,没有。” “这就有点儿不正常了。如果说他只是把结婚照和前夫的照片丢掉了还情有可原,但她不可能连自己儿子、孙子的照片也丢掉,除非……” “除非她是不想暴露他们。”郭蓉蓉霍然明了。“此地无银三百两,胡小雯的儿子肯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她才要这么做,说不定还是帮凶呢。我们干脆把胡小雯逮捕,带回去好好审问审问,顺藤摸瓜把她儿子抓住。” 第15章蠢东西(2) …… …… 蓝京市刑警队。 审讯室。 “为什么要把你找来,你心里很清楚,胡小雯,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我只想听你说实话。”杜志勋开门见山。 胡小雯坐在冰冷梆硬的椅子上,神色有些紧张,但还算镇定。 她语调缓慢的说:“当年的事情我都已经认罪了。你们一会儿说我无罪,一会儿又把我抓起来,全凭你们高兴。我当年犯了罪,主全都看在眼里,我现在能做的只有诚心赎罪。至于你们,希望主能宽恕你们犯的罪……” 杜志勋冷笑,“主在天国宽不宽恕你我不知道,但如果你犯了罪,在人间就得受到惩罚了。曲浩民那件案子我们已经弄清楚了。我找你来问的是眼前的案子,江海涛,李肃陵和王悦这三个人到底是被谁杀害的……” 胡小雯耸耸肩膀,露出不屑一顾的表情,“警察同志,你这个问题实在是太无聊了,如果你觉得我这个瘸腿老太太有杀人能力,那我也无话可说。主会站在我这边的。” “你自己或许没有杀人能力,甚至你都没有杀人时间,但不代表别人也没有。说说你儿子吧。” 胡小雯脸色一僵,露出奇怪的表情,否认道:“你们别听那个小妖精胡说八道,我根本就没有儿子!不知道她脑袋搭错了哪根筋,突然冒出来非要嫁我儿子,太胡扯了!” “你确定自己没有儿子吗?”杜志勋语气森然,“我们想查就能查到,这并不算什么难事。” 胡小雯随即改口,“我那个儿子有跟没有也差不多。我们很久都没见过了。” “你儿子叫什么名字?” “孙兵。” 杜志勋话锋一转,“东东是你什么人?” “我孙子。” “你儿子能把自己孩子交给你,总不会跟你一点儿来往都没有吧。” “来往,呵呵,他那蠢货还知道自己有儿子啊,他没把自己忘了就不错了。”白米丽口中英俊多金的白公子到了他妈嘴里成了蠢货。 “这么说,东东一直都是由你抚养的?” “差不多吧。” “孩子离开家这么多天,你也不着急吗?” 胡小雯上嘴唇抽动一下,瞧瞧杜志勋,“他爹都不着急,我凭什么着急?我一个瘸老太太自己都照顾不过来呢,还要养活一个小崽子。这孩子也跟他蠢爹一样,傻乎乎的有时候一走好几天。这都是常事儿。最近又跑没影儿了,谁知道死哪儿去了,跟他死爹一样。” “那他离开家这些天,你知道他跟什么人在一起吗?” “不知道。” “有没有可能是他爸爸把他领走了?” “哎呀,那我哪儿知道,”胡小雯不耐烦了,“反正你们要抓就赶紧抓,永远不让我看见那个蠢货才好。” 胡小雯说得咬牙切齿,倒让杜志勋有点儿分不清楚是真是假。 他说:“我们有一些证据表明,王悦遇害之前,你儿子开着你的现代轿车一直跟踪他到了遇害现场附近。车我们现在找到了,但是人至今下落不明。你之前说你的车丢了,为什么会是你儿子在开,现在我要你给我一个解释。” “我的车确实丢了,至于谁开走了,那我就不知道了。但是如果你们怀疑是我儿子杀了人,让我说句心里话,我劝你们别白费力气了,他不可能是凶手的。” “你凭什么这么肯定?” “我自己儿子我还能不知道?他那个蠢玩意儿连杀鸡都不敢,还敢杀人吗,纯粹笑话。反正,你们要是愿意查就查你们的,总之,等你找到那个蠢货的时候别埋怨我没告诉你们,跟我可没有关系。” 胡小雯一口一个“蠢货”,根本不像是在说自己儿子。 杜志勋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母亲,感到十分诧异,这时候墙上的单反玻璃发出轻微的敲打声。 他起身离开审讯室,来到隔壁房间。 敲玻璃的是丁潜,他一直在站在单反玻璃后,观看着审讯全过程。 “叫我过来什么事?”杜志勋问。 “我感觉她应该是真不知道儿子的下落。” “你是说她没撒谎?” “她的表情基本上算正常,除了那句明显的谎话让你戳穿了,再没有那种明显说谎或者故意隐瞒的迹象。就算给她做测谎试验,我想效果也不会更好。” 丁潜的话让杜志勋很意外,“我怎么觉得她有点儿反常呢。哪个母亲说起自己儿子,会是那种态度。难道不是她故意装的吗?” “怎么说呢,或许她是真的厌恶自己儿子吧,甚至是憎恨他也说不定。” “憎恨自己的儿子!?”杜志勋费解的望着丁潜。 “她在骂儿子蠢货的时候,眼睛里充满了恨意。我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不过我们可以做一个试验。” “什么试验?” “她的孙子东东不是还在我们这里吗?你还记得他身上那些伤吧。你说那些伤到底是谁打的呢?” …… 不多时,唐英把东东领来了。按照杜志勋的要求,让东东自己走进审讯室。 杜志勋和丁潜都站在隔壁单反光玻璃后看着。 东东走进审讯室后四处张望,似乎对什么都感到新鲜。可是,当他看见胡小雯后,不由得呆住了,愣愣的看着她,过了好半天才仗着胆子喊一声,“奶奶。” 胡小雯一看见他,脸色阴沉,没搭理他。 东东犹犹豫豫的走到她身边,拽拽她衣角,小声问:“奶奶,我们什么时候回家?” 没想到这句话一下刺激了胡小雯,她呼啦站起,扬起手就给了东东一巴掌,“回个屁家,你跟你那个死爹死外面去得了!” 东东居然没哭,只是下意识的做了一个躲闪的动作。 胡小雯还不肯罢手,把满腔怒气全都撒在孙子身上,不分头脚连踢带打,东东坐在地上,只是疼极了才叫一声,仿佛早已经习惯了。 郭蓉蓉看不下去,冲到审讯室把胡小雯拦住了。 丁潜对杜志勋说:“现在总算知道胡小雯对儿子有多恨了,甚至要把怨恨发//泄到孙子身上,当然,或许孙兵下手比他妈还狠。连户口都不给孩子上,他只是把东东当成了一个野种。这位白公子蠢不蠢我不知道,但保证是个混蛋。话说回来,胡小雯是绝对不会给他钱打赏什么女网红的,更别说送跑车了。” 杜志勋想到了一块儿,“我应该去会会胡小雯的前夫。看看他跟孙兵是什么关系。” 他也给丁潜安排了一个差事,“你也费费心,去跟那个白米丽联系联系,她不是说胡小雯的儿子总给她打赏吗,那他肯定得用到支付宝什么的,看看能不能查出他的个人信息。” “联系白米丽还是让郭蓉蓉去吧,我跟她又不熟?” “让郭蓉蓉去没有你效果好,你不是最擅长跟女人打交道嘛?” “喂,你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别扭……” 第15章蠢东西(3) …… …… 杜志勋和丁潜、郭蓉蓉分头行动。 一个小时后,杜志勋就给丁潜打来了电话,问他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丁潜说他现在就在白米丽这儿,白公子给他打赏所用的支付宝信息已经让钟开新查过了。用的是胡小雯的银行卡和身份证信息。 杜志勋说:“这还真巧了,我刚刚跟胡小雯的前夫孙红楠接触了一下。他倒是开了一家公司不假,不过他矢口否认自己给过儿子孙兵任何钱。他还理直气壮的告诉我,自从离婚之后,他跟胡小雯就各过各的,互不干涉。他的公司都是他白手起家一点点干起来的,跟胡小雯没有半点儿关系。” “孙兵毕竟是他儿子啊。他就算跟胡小雯有矛盾,也不至于迁怒到儿子身上吧?” “说起来也挺奇怪的,孙红楠对这个儿子的态度几乎跟胡小雯一样。口气十分厌恶。” “不会是故意做戏给你看吧?” “感觉不像,我虽然不会测谎,但也能察言观色。他对儿子的厌恶是真的。再说,你不刚刚查到,孙兵是用他母亲的卡给白米丽打赏吗,如果真是所谓的富二代,也不至于如此吧。要我看,倒有可能是孙兵盗用了他母亲的银行卡。” “如果真是这样,这个孙兵还真是谨慎的可怕,连个人信息都要完全隐藏起来。我和郭蓉蓉一会儿打算去派出所看看能不能通过户籍信息查查……” 丁潜正说着,等在楼下车里的郭蓉蓉已经迫不及待上楼了,看见丁潜站在卧室门外打电话,屋里的白米丽打扮的像个原始的吉普赛人,正在对着电脑跳肚皮舞。 郭蓉蓉问丁潜:“大叔你还要墨迹多长时间?” “没看到我在这儿聊正事儿呢。”丁潜义正言辞的回答,浑然没注意到屋里正在全情投入的白米丽。 郭蓉蓉往屋里端详了一会儿,随口问,“好看吗?” “基本功还行,胯骨还不够灵活。”丁潜一本正经的评价。 郭蓉蓉二话没说,直接他把揪到楼下了。 …… …… 刑警队,临时羁押室。 顾宗泽走进房间,看了一眼坐在靠墙长凳上的柳菲。“听说你要找我。” “是。” “怎么,想通了,要交代什么?” “我说过我不是凶手。” “这个要靠证据说了算,我们正在调查。 “听说你们现在已经锁定了疑犯胡小雯,而且很多证据都指向她。 “呵,你这消息还真灵通。杜志勋、丁潜他们对你还真不保留。” 柳菲并未理会对方的的敲打,“顾队长既然肯过来,就不是为了跟我争论的。至少是希望从我这里获得一些有用的东西。” “那你想跟我说什么呢?”顾宗泽从柳菲那张冰冷的脸上还真猜不透她到底在想干什么。 “我虽然没有亲自参与调查案子,但是这些天陆陆续续也都听说过一些案情。我反复琢磨这个案子,其实站在你的角度,你怀疑我确实有你的道理。不可否认,我具备作案的条件,特别是具备作案的能力,如果换做我是你,很可能做出跟你一样的判断。” “……”顾宗泽没想到柳菲如此坦诚,倒觉得很意外。 柳菲接着说:“但问题是,我自己清楚,我并不是杀人的凶手。那就是说,肯定还有一个人具备与我相似的能力。” “是啊,胡小雯也是医生出身,现在开牙科诊所。宽泛点儿说,她跟你是同行。她不但有作案能力,更有作案的动机,甚至连你都是被她陷害的,你不会是想跟我说这个吧?” 柳菲皱皱眉,露出一丝不耐烦,“顾队长,我现在的身份虽然是嫌疑人,但我之前是特案组的法医,参与过的过的案子也不少。你想不想听我一句法医的看法?” 顾宗泽迟疑了一下,“你说吧。” “如果胡小雯真是凶手的话,那她就不单纯是只是一名牙医那么简单。” “你什么意思?” “我意思是说,她要想具备凶手的手段,必须经过某些特殊的锻炼。我听说,凶手的下刀处是在被害人脏器的膈膜之间。但实际上,隔着皮肤、脂肪和肌肉想一刀刺中准确位置相当困难,除非经过实际的操作训练才能办到,不是理论上看几本书就能掌握的。可是这个案子的凶手,从第一名被害人江海涛开始,就完全具备了这种水平,只能说明一个问题。这不是他第一次作案。” 顾宗泽倒吸一口冷气,“你有多大把握这么说?” “百分之百。你可以做些调查,看看最近几年蓝京市里有没有类似伤害的未破案子。如果有,看看跟胡小雯有没有关联,假如跟她一点儿关系都没有。那胡小雯可能就不是你要找的那个人……” 顾宗泽一时心乱如麻。 柳菲到目前为止都是重要嫌疑人,但同时,她又是全蓝京警界数一数二的法医。她的话到底该不该相信? 正说着,忽然停电了,顾宗泽愣了一下,看着昏暗中的柳菲依然安静的坐在那里,苍白清冷的容颜仿佛一尊玉石雕塑。 没过多一会儿,门外看守的警员慌慌张张跑进来,对顾宗泽说:“不好了,队长,着火了!” “什么?”顾宗泽的心思一下被拽到了眼前,“哪里着的?” “从一楼法医室那边着起来的。” 顾宗泽也顾不上柳菲了,匆忙跑出羁押室,楼道里已经能闻到刺鼻的烟味,一楼浓烟滚滚,顺着楼梯往上涌,伴随着救火的嘈杂声。 怕什么来什么,竟然能在这个当口发生这种事。 顾宗泽急忙跑过去,一边疏散人,一边组织救火,给消防队打电话。 折腾了两个小时,天都擦黑了,大火终于扑灭。被烧得最惨的地方是法医室,连很多尸体都跟着遭了秧,全都变成了焦尸。好在没有人员伤亡。 对这起意外失火,在队里值班的两个法医都莫名其妙,着火时他们并不在法医室,对于什么原因引起的大火,他们也想不出究竟。 不过警队里很多搞技术的专业人员很快就看出了一些疑点。 他们发现起火点十分分散,并不仅仅是在法医室里,还有走廊里一些电线附近。而大火直接导致了断电,也眼中干扰了警队正常工作。 “不会是人为纵火吧……”有人脱口道。 马上引起了骚//动,敢跑到刑警队纵火,什么人如此胆大包天。 顾宗泽暗自心惊,他猛然想起前些天有人闯进医院杀害女护士抢走东东那件事。 莫非又是同一个人所为? 第15章蠢东西(4) 他急忙掏出手机打电话给唐英,问东东现在怎么样? 唐英说他们已经安全到家了,一切都好。 顾宗泽不放心,又专门叮嘱她哪里都不要去,切记保护东东的个人安全。 挂了电话,顾宗泽心情不能平静。如果这把火真是凶手点起来的,他没找到东东,下一步说不定还会干出更疯狂的事情。 他命人把警队大楼所有出口都堵住,每个楼层仔细检查,看看有没有外来人员趁乱潜入刑警队。 他自己也没闲着,还想着刚才跟柳菲的谈话,按照柳菲的建议,让人去档案库调取最近几年未破的伤害案,专门收集与江海涛他们类似的案件,查到的结果让他疑窦重生。 在最近三四年间,确实发生了几起可疑的持刀伤害案,被害人都身中数刀,钱财都被抢光,不过没有人死亡,因此也就没像杀人案那样引起重视。大部分被害人是在晚间去银行取钱后回家的路上遭到袭击的。由于抢匪都是从身后把被害人打昏,所以,被害人完全无法提供关于抢匪长相方面的信息。不过抢匪有个很变tai的习惯,在打昏被害人之后,不是马上进行抢劫,而是用刀在被害人身上胡乱捅刺一番,而且这些刀伤并不致命,似乎只是为了增加被害人的痛苦。 查来查去,顾宗泽在其中两起案子的卷宗里发现了“胡小雯”的名字。与其他几起抢劫案有所不同,这两个案子的被害人并没有去银行取钱,身上只带了少量现金,但他们被袭击前都去过胡小雯的诊所看过牙,是在离开诊所之后不久遭遇袭击的,因此警方才找胡小雯询问一下情况,并没有把她作为嫌疑人看待。 “胡小雯,胡小雯……”顾宗泽念叨着这个名字,心头熊熊燃烧。 没想到竟真让柳菲说中了。更没想到真正的凶手刚刚被他放回家了 人还真是最难看透的生物,带刺的未必有毒,懦弱的未必不吃人。大千世界,形形色色,连身经百战的刑警队长这一次都看走了眼。 他马上召集贺炎和几个得力警察,准备商量要抓捕胡小雯,丁潜和郭蓉蓉这时候赶回来了。 刑警队因为大火断电,到现在还没修好,再加上消防队灭火留下的满地干粉,到处都狼藉一片。 “这里是让哥斯拉袭击了吗?”丁潜问顾宗泽。 “失火了!”顾宗泽没心情跟他开玩笑,“我们怀疑是人为纵火。罪犯很可能是冲着那个小男孩东东来的,想趁乱把他带走……” 一提到东东,丁潜立刻就严肃起来,他忙问:“东东现在在哪儿?” “放心吧,他没事,我让唐英暂时把他带自己家去了,现在一切安全,凶手就算来了也是扑空。” “这样不行,得马上把东东找到。”丁潜语气十分强硬。 “你信不着我的人吗?”顾宗泽语气不快,“我们现在已经找到了一些新证据,凶手指向胡小雯。我们现在只要抓住她,东东自然就安全了。现在我让唐英专门保护东东,不会出差错的。” “不,你没明白的我的意思,现在真正的有危险的恐怕是唐英!” “你说什么?” 丁潜把一张打印纸举到顾宗泽面前,急促说道:“我跟郭蓉蓉刚才去了趟胡小雯社区的管辖派出所,她住的那栋房子是她结婚时候的老房子,我们特意查了她们一家人的户口信息。胡小雯有个儿子叫孙兵,94年出生的,今年应该23岁。王悦被害那天,跟踪他的人很可能就是这个孙兵。被你们截住的那个开跑车的女人追赶的其实也不是王悦,应该也是这个孙兵,他网名叫白公子。他才是凶手。” “你有什么根据这么说,难道不能是胡小雯?” “胡小雯是基督徒,王悦遇害那天,她去教会参加活动了,根本没时间去跟踪王悦。” 顾宗泽愣了愣,迅速在脑海中理清思路,“我们这边刚刚查到,最近这几年,发生了几起类似的抢劫伤害案,其中两起案子的被害人是在去胡小雯诊所治疗之后不久被人袭击的,凶手把被害人打昏后连捅数刀,完全是为了发//泄。我曾经怀疑过凶手是胡小雯,照你这么说,这个孙兵确实是更符合凶手的条件。怎么,你觉得他会袭击唐英?” “我还有件关于孙兵的事要告诉你——这个孙兵几乎没有任何个人信息。” “什么意思?” “我们在他家的户口本上找到了他的身份证号,可是在公安网上一查才发现,这个人还没有实际的身份证呢。” “没有身份证?你确信他不是身份证丢失了?” “当然不是。虽然他已经成年了,但是他从来就没办过身份证,也就没有过任何信息。” “没有身份证他怎么上学上班?做什么都用得到吧。” “这个就应该去问问胡小雯了。总之,我现在尽快赶去唐英家吧,事不宜迟!” 顾宗泽彻底让丁潜搞糊涂了,他怎么就认定了孙兵会袭击唐英呢,看他焦急的样子又不像是装的。 不过他还是掏出手机给唐英打了一个电话…… …… …… 说心里话,唐英对这个小男孩充满了同情。 一想到他身上那些伤,就本能的母爱泛滥,希望能对这个可怜的小家伙好一点儿。 她带着东东回家的路上,特意给他买了一些玩具和零食,似乎希望能代替他妈妈做一些补偿。 看着东东狼吞虎咽的吃着肯德基,唐英阵阵心酸,柔声安慰他,“东东,你放心,在姐姐这里,没有人赶来欺负你。如果将来有人再有人敢打你,你就告诉我,我一定把他抓起来,替你出气。” 也不知道东东听没听懂,只顾着低着头吃东西,吃了半天,忽然呆头呆脑的冒出一句,“还会有人过来抓我吗?” “当然不会了。”唐英保证,“别看姐姐一个住,可我是警察,有我在这儿,谁敢来欺负你?” 第15章蠢东西(5) 唐英嘴上是那么说,心里也还是有所顾忌。毕竟小男孩曾经被人从医院里劫走过一回,还杀了一个女护士。 她起身去检查了一下门窗,确保都已经关好锁好,还查看了随身带的手枪,做到万无一失才放下心。 她看了看东东,又想起了什么,回到房间里找出几件还算合适的衣服给他,让他去洗个澡,把脏衣服换下来扔洗衣机里。 东东摇摇头。看样子不喜欢洗澡。 “好吧,那我先去。你先看电视吧。”唐英拿遥控器调了一个动画片的节目,就进了浴室。 可是没洗多久,她似乎听到防盗门有响动,凭着职业性的警觉,她匆忙擦干身子,套上衣服,走出浴室。 来到客厅,发现坐在沙发上的东东不见了,只有电视在空响着,光头强得意洋洋的笑声分外刺耳。 “东东!”她喊。 没人应声。 她猛然发现防盗门竟然也打开了。欠了一道黑魆魆的缝。 她头皮发紧,掉头跑回卧室拿手枪。可是当她看见枪套里空空如也,手枪不翼而飞,不由得激灵灵打个寒颤。 此时已经来不及多想,她马上往外跑,一边拿起手机给顾宗泽打电话,但是电话却占线。 经过厨房的时候,她无意中往里瞥了一眼,正好看见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东东。 她急忙过去把东东扶起来,东东脑门上有一块瘀青,往外渗着血。 “你怎么了,东东,刚才发生了什么?”唐英大声问。 东东睁开无神的眼睛,小脸上带着惊恐,盯盯的望着唐英身后,“我……我爸爸来了!” “什么,你……你爸爸……”唐英虽然不知道丁潜他们的调查结果,可是猛然听到小男孩这么说,心念电转,已然明白了大概。 她急忙转过身,并没有看见什么人。 可是安逸的房间里却已然杀气四伏。 “你爸爸他现在在哪儿?”唐英瞄着防盗门的方向,小声问东东。如果他父亲正躲在房间里,她准备拽起东东,以最快速度冲出去。 “我爸爸他……”东东瞅着唐英的后背,悄悄后退,从刀架上拽出一把又长又尖的厨刀。 …… …… 顾宗泽给唐英打电话,先是占线,之后就一直没人接。 他便和丁潜带着人驱车赶到唐英家,按了半天门铃,都没人开门。 丁潜让年小光把门锁打开,等到大家进到房间里,却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只见穿了一身单薄衣裳的唐英已经躺在了血泊中,浑身冰冷,脖颈上咧开着瘆人的伤口,她双眼睁得很大,似乎有什么话要说,那张漂亮的脸庞上凝固着惊恐和困惑的表情。 “东东!!东东!!!”顾宗泽像一头发狂的狮子,嘶声咆哮。 根本没人回答。 郭蓉蓉匆匆在房间里查看一圈,焦急的说道:“不好了,唐英的配枪不见了。” 所有人的心都是一沉。 顾宗泽简直无法相信,“唐英是我一把手栽培起来的,我知道她的能力,就算是成年男人也不是她的对手,区区一个8岁的孩子怎么能把她害死……” 丁潜望着唐英的尸体,惋惜的叹口气,对顾宗泽说:“他已经不是8岁的孩子了,算起来,他今年应该23了。” “23?!”顾宗泽吓了一跳。 “他根本就不是胡小雯的孙子,而是她的独生子,他就是孙兵。所以,你们才查不到东东的任何信息。因为孙兵本人连身份证都没有,哪里有什么信息可查呢。” 丁潜的话太让人脑洞大开,顾宗泽问:“可一个23岁的人怎么可能长得跟一个小孩子一样,你有证据吗?” “来的路上,我不是接了一通电话吗?是杜志勋打给我的,我拜托杜志勋去查20年前的一起车祸。” “你是说让胡小雯致残的那起车祸?” “是的。我最初是看到胡小雯一家的户口时,对东东产生了怀疑,但因为情况太特殊,我也不敢肯定。我就让杜志勋帮忙去查,终于找到了确切的原因……20年前,也就是江海涛他们几个人杀害并陷害曲浩民之后,大约过了半年左右,胡小雯遭遇到了一起严重车祸。当时胡小雯就有了私家车,在那个年代还是不多见的,何况她只是一名急救中心的护士,我想她是从江海涛那儿勒索了不少钱。这起车祸到底跟江海涛有没有关系已无从查找。总之是胡小雯驾驶的轿车突然失控,造成追尾并翻车了。胡小雯身受重伤,就此截肢,恰好就是在她工作的中心医院救治的。不过,杜志勋查过保存下来的病历档案,发现与胡小雯一起被送到医院救治的还有她的儿子孙兵,那年孙兵刚好8岁。孙兵受的伤显然比他母亲要严重的多,我们现在看到他身上的伤痕也不完全是遭受了家暴,有些伤应该是当年车祸留下的。对于孙兵来说,最严重的伤是在脑部,具体位置恰好是在脑垂体附近。虽然经过即使救治,让他最终恢复了健康,但是脑垂体的损伤确实永久性的。” “什么意思,这对他有影响吗?”顾宗泽问。 “脑垂体是专门负责分泌生长激素的,不管是人还是动物,从幼儿时期到成年所经历的骨骼和软组织的发育就是靠生长激素来起作用的。可以说,对于幼儿来说,脑垂体至关重要。然而那次车祸恰好伤到了孙兵的脑垂体,致使孙兵停止了生长发育,尽管他的心理年龄在一天天成熟,却永远只能封闭在8岁的躯壳里。” 丁潜的描述让人简直难以想象,顾宗泽说:“那你觉得他就是杀害江海涛他们的真凶?不但要具备高超的解剖学技能,还要有过人的体力,你别忘了,凶手可是在山坡上把王悦拖行了一段路呢。” “这正是我要强调的,你们千万却不能因为他儿童的外表低估他,他心智已经是一个成年人了,看上去智商也并没有受到影响。他完全可以有意识的锻炼自己的身体,训练技能,以弥补身体上的缺陷。这是所有残疾人的共同特点,就像瘸腿的人手臂力量比正常人大很多,失明的人听力和记忆力超群一样,这种人体机能的潜力让你意想不到。远的不说,唐英肯定就是对孙兵太大意了,才遭到了毒手。再加上孙兵善于利用外表迷惑人,他是个相当危险的角色。任何与他接触的人都可能遇到危险。” 第15章蠢东西(6) “照你这么说,刑警队纵火也是他干了啦,为的就是想办法脱身……” “以现在的情况,应该就是这样。他确实成功逃走了,还偷了一把警枪。” “……”顾宗泽懊悔不已,竟让能让躲在眼皮子底下的凶手给跑了。 至于杀人动机就不用问了。这样一个罕见的畸形人,在极度的自卑和压抑中生活了这么多年,连自己的亲生父母都把他当做耻辱,他有太多理由去憎恨,去报复了。 “现在他手里还有枪……”顾宗泽意识到情况严重,“我们得马上找到他,避免造成更大的伤亡。这家伙现在能去哪里,继续装傻充愣,躲在哪里扮无辜吗?” “我最担心的是他可能已经意识到自己要暴露了,所以才冒险从刑警队逃走,如果那样的话,他应该去做自己最想做的事情……”丁潜凝神思索了片刻,“我想到了一个地方。” “是杨欣吧。她是除了孙兵母亲外,当年涉案的唯一幸存者了。孙兵肯定不会放过她。” “其实我倒觉得,比起一个已经断腿又发了疯杨欣,孙兵还有更感兴趣的地方,毕竟他跟柳菲不同,他跟杨欣之间应该没有直接的仇恨。” “那你觉得这小子能去哪儿?” “白米丽那儿。” “白米丽是谁?” “一个没什么名气的小网红,网名叫丽丽。就是我们在水库那儿截住的那个开跑车的女人。” “她?!” “她不是声称白公子是她男朋友吗,就是在网上给她打赏最多的那个人。这个人其实就是孙兵。” “……” 丁潜掏出白米丽给他的名片,按照上面的手机号码给她打过去。 响了两声,那边就接了,接电话的正是白米丽,嗲声嗲气的问:“哪一位呀?” “我就是下午去过你家的那个男警察。”丁潜说。 “哦,是帅哥你呀,有什么事,想请我吃饭吗?”听语气,白米丽似乎没什么事。 “你听好了,我问你话,你只用‘是’或着‘没有’来回答。白公子去你那儿了吗?” “白公子?!他没来呀。” “……”这个女人智商堪忧,不管怎么说,没事就好。 丁潜刚松一口气,白米丽接着又说:“不过么,倒是来了一个小男孩儿。说他是白公子的弟弟。” 丁潜的心一下又提起来,“他长什么样,是不是穿一身红衣服?” “是呀,你也见过他呀。”白米丽捂着嘴小声说,“不过我倒是挺纳闷,富二代的弟弟不也应该是富二代吗,怎么这小孩穿得脏兮兮的,一身的馊味,就像是从垃圾桶捡回来的。难道说,是白公子的爸爸跟外面女人生的的野孩子?” 白米丽正在那儿脑洞大开呢,丝毫没有觉察到一个小小的身影已经走到她背后。 一个硬邦邦的东西在她屁股上顶了一下。 她回头看见那个红衣小男孩正仰着脸冷冷的瞅她。手里拿着一把黑色的小手枪。 “什么时候进来的,你吓了我一跳呢。”白米丽扔下手机,拍拍厚厚的胸脯,用手指戳着小男孩脑门,“你这个小se狼可不许乱碰姐姐呦。当心你哥哥打你屁股。” 她并不知道,丁潜正在话筒那头儿急切的警告她呢,还有心情吓唬小男孩。 “我不叫小se狼,我叫孙兵。”小男孩纠正。 “好吧,好吧,不管你叫什么,赶紧把你手里的玩具扔了,去浴室里洗个澡,你都臭死了。”白米丽捂着鼻子说。 小男孩无动于衷,眼神更加阴冷,“把你衣服tuo了。” “你说什么?”白米丽有点儿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让你把衣服tuo了,里面都要tuo掉,不能留下一点儿。” “哼,小屁孩,你还敢调//戏我,你才多大呀,信不信我打烂你屁股!赶紧把你手里的破玩具拿开,趁着我没发火之前从我眼前消失掉!” 小男孩把手枪对准床上的手机,扣动扳机。 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iphone7瞬间炸成碎片,连同撕碎的床垫和白米丽的智商一起在空中凌乱。 小男孩冷眼瞧着白米丽,“我来的时候就告诉过你,我能代表白公子。因为我就是白公子。不过你刚才说的也对,我是太臭了,应该好好洗个澡,这么着吧,你tuo完衣服之后,咱俩一起洗澡。麻烦你把我全身上下连脚底板全都舔干净,不允许有一个地方脏。我为你花了那么多钱,应该要点儿回报了。” …… …… 顾宗泽带着人冲进白米丽家的一刹那,眼前所看到的景象让所有人瞠目结舌。 白米丽比唐英幸运,她还没死。 可是她也很不幸,此刻,她正guang着身子跪在沙发前,给一个同样guang着身子坐在沙发上的小男孩舔身子。 不知是紧张还是怎的,白米丽呼吸急促,身上的肉都跟着乱颤,看的警员们面红耳赤,郭蓉蓉干脆把脸背过去了。 顾宗泽举起手枪大喝:“你被捕了孙兵,别装了,我们什么都知道了!” 小男孩丝毫没有紧张的意思,把手枪顶在白米丽头上,故意把小鸡鸡撅得很高,像是在故意嘲弄众人一样,在他眼中流露出跟外表全然不符的老辣,“顾队长,你想跟我赌一赌枪法吗,看看你能不能在我扣动扳机把这女人的头打爆之前先打爆我的头?” “不要,千万不要!别开枪,别开枪!”白米丽吓得痛哭流涕。 顾宗泽气得后槽牙咬得咯嘣嘣直响,但他却不敢赌。他是警察,不是亡命徒。 “现在请你们所有人把枪都放下,否则我还是会开枪!”孙兵笑嘻嘻的得寸进尺。 “你别做梦了,你已经逃不掉了!”顾宗泽挥舞着手枪怒吼。 吼声却难以掩盖他的不安,他从来就没有遇到过如此冷静的罪犯,从那张天真儿童的脸上,他却看到了一种轻贱生命的冷漠。这种冷漠让他从骨头里感到害怕,就像面对的根本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具僵尸。 第15章蠢东西(7) “我根本就没想逃。”孙兵满不在乎道,“我随时随地可以打死她,或者让你打死我。不过就是一场游戏。我只是想玩儿得开心一点儿。来吧,我数1、2、3,你们就把枪放下,要不我就开枪。” “……” “1……”孙兵拉着长音,狡黠的打量着众人,突然目透凶光,“3……”扣在扳机上的食指一勾。 白米丽惨叫一声,撒出了尿。 “慢!别开枪!”顾宗泽第一个把手枪放下。 其他人也都放下枪。 孙兵手指一松,扳机又恢复到原位。他并不懂什么枪械,完全是凭感觉瞎玩儿。 整个局势处于不可预料的状况,谁都不知道这个小疯子下一步会干出什么。 白米丽瘫坐在自己的尿上,没被打死也快被吓死了。 孙兵低头瞅着她,笑个不停:“你刚才还嫌我臭,现在你跟我一样臭了。” “呜呜……呜呜呜……求求你放了我吧,白少爷,你让我干什么都行!”白米丽恸哭不止,发自肺腑的哀求。 “我不姓白,我姓孙。”孙兵纠正。“连这都记不住,你实在是太蠢了。有时候我就想,我为你这么个蠢女人,做了那么多事情到底值不值得……” 他问顾宗泽,“你说值得吗?” “不值。你杀了她就更不值。”顾宗泽说。 “哈哈哈,可是我愿意啊,”孙兵转脸又云开日出,“我一看见她的大胸大屁股大长腿就迷得不行,还有她那股风//骚妖媚的劲儿,我就是喜欢。如果我能娶到这样的老婆过一辈子,让我天天喝她的洗脚水我都愿意。可是我知道,那永远都不可能。没有人会看上我,看上我这么一个永远长不大的怪物……” 他还在笑,可是笑声却像呜咽。 “所以你嫁祸柳菲是吗?”丁潜从顾宗泽身后走出,站在孙兵面前。 孙兵眨巴着一对小眼睛,饶有兴趣的看了他两眼,又马上把目光移开了,“我知道你会催眠,我对催眠不了解,还是防备你点儿好。我爱跟你聊天,还是你懂我。咱们就随便聊聊吧,你最好不要耍滑头,说不定我会先开枪把你打死。” “……”丁潜确实是想找机会使用催眠术,没想到这小子猾得出油,一点儿空子都不给人转。 他只好拖延他,“我猜,你早就知道当年曲浩民强jian案的内幕吧。是你从你母亲胡小雯那偷来了那段录音,故意发给柳菲。你猜到她肯定会去调查真相。而你的目的却是为了趁火打劫,抢走那些人的钱,用那笔钱来假装富二代。” “果然还是你聪明一些,”孙兵展颜一笑,“不过,你说的也不完全对,我也很想报复那些人的。要知道,我也是受害者呀。如果不是江海涛他们当年设计那起车祸,我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对他们的恨,并不比柳菲少,甚至还要更多,我只是没有合适的机会下手,江海涛和李肃陵有钱,王悦功夫高强,哪个我都对付不了,还多亏了柳菲,我才有机会痛痛快快的杀他们一把,太爽了,从小到大都没有这么爽过。” 所有人都知道这个“爽”字代表什么,除了被柳菲麻醉的王悦之外,这家伙在江海涛和李肃陵完全清醒的状态下,捅了他们上百刀,再强迫他们吞下冻满了钢针的冰块。 这个杀人创意自然就来自于那首“切手指,吞千针”的日本童谣,只是他把传说中的童瑶变成了真实的杀人手段。 “但我有一点不明白,想要请教你。”丁潜说。 “你问。”孙兵十分高兴给别人当老师。 “当你想到那个日本童瑶时,应该就想到了杀死这些人的手段,但是万一柳菲把这些人杀了呢?那你岂不是没有亲手报复的机会了,更没有机会逼迫这些人告诉你银行卡密码了。你怎么解决这个难题,总不能是全靠碰运气吧。“ “这个问题其实很好解决啊。居然你们都想不到。”孙兵夸张的摇晃小脑袋,“因为柳菲是警察啊,警察怎么会杀人呢?” 一句话倒把丁潜和顾宗泽他们都说愣了。 “因为她是警察,所以我觉得,她收到我的录音之后,第一时间应该是想要用警察的办法为他父亲洗脱罪名。因为证据不足,江海涛他们又有背景,她就只能私下里审问他们,除此之外,没有更好的办法。但我觉得她不会杀死他们,至多是折磨一下,如果她真杀了人,那就更说不清了,还怎么替他父亲洗脱清白?” 孙兵的话让顾宗泽一干警员深感惭愧,孙兵对柳菲的猜测相当准确,柳菲确实也是这样坦白的,反而怀疑她最深的人就是她的警察同事。 人与人之间最难能可贵的品质是信任,最可悲的往往也是信任。 孙兵接着往下说:“当然,我对柳菲也不算很了解,怕她一时激愤真把人杀了,于是我才用邮件的方式给她寄去那份录音,就是叫她明白,这件事不只她一个人知道,她在摸不清我虚实的情况下,自然投鼠忌器。再加上,我在她对江海涛下手的那天晚上故意让她看见,虽然我看着像一个小孩儿,但我毕竟算是一个目击者,对她也算一个提醒。她后来果然没杀江海涛。她只要能放过其中一个人,就能全部放过。我就是这么想的,她也是这么做的,只要她不杀那些人,留给他们一口气离开,我就有办法动手。我设想过她会如何处置那些人——囚禁、打昏、给他们注射药物等等,我都想过应对的办法。没想到,她用了最让我省事的一种方式——把那些人扒//光的扔在那里羞辱他们。这简直就是在帮我嘛。顺便还能掩护我,我何乐而不为?” 第15章蠢东西(8) 孙兵滔滔不绝的把自己的犯罪计划和盘托出,听者鸦雀无声。谁又能想到这个其貌不扬的畸形儿竟然会有如此深沉狡猾的心机,不但暗算了柳菲,连顾宗泽这一干身经百战的刑警都中了他的圈套。 丁潜不动声色的听孙兵说完,故意刺激他道,“是啊,无论是报仇还是抢钱,不管从哪个角度说,你都必须杀死那些人。但你想过没有,就算你成功了又如何,你能抢多少钱?20万,30万,还是50万?你用这些钱除了能给你喜欢的女人买个山寨小跑车,给她打点儿赏之外还能做什么?你觉得她会真的喜欢上你吗?” 这句话一下刺到了孙兵痛处,他脸色立刻变了,巴掌大的小脸上横出道道肉檩子,寄居在小小躯壳里的恶魔终于露出了狰狞的面孔。 他冷森森的问白米丽,“你说,你喜欢我吗?” “喜欢。” “大声点儿!让所有人都听到!!”孙兵童稚的嗓音爆发出撕裂般的怒吼。 “我真的喜欢你,我真的喜欢你!”白米丽流着眼泪,哆嗦着大喊。 孙兵凄然冷笑,“你撒谎。我在你眼睛里没看出一点儿诚意。我跟你心目中的白公子实在相差太远了。我爸是有钱,但他根本就不认我这个儿子。我长得不仅不帅,还是一个畸形儿,让人看一眼就觉得滑稽,恶心……” 白米丽生怕孙兵开枪,忙不迭的说,“没有,没有,你很帅,我一点儿都不觉得你滑稽,我喜欢你,我很喜欢你!” 孙兵无奈的对丁潜说:“恐怕只有像这样被我用枪指着头的女人才会说喜欢我吧。而我却为了这个根本不可能喜欢我的蠢女人付出了我能付出的一切。我也很纳闷,我怎么会鬼使神差这么迷她,为了她装成富二代,拼命的给她打赏送礼物,看到她在屏幕里向我卖弄风//骚,我就感觉特别满足,没有钱,我就去偷,去抢。说出来你或许不信,我最初想到对江海涛他们下手还是被丽丽逼的……她主动提出要跟我见面,要跟我一起过情人节。我心知肚明,我根本不可能见她,可是我实在不甘心,我多么希望,我能像正常男人一样穿戴整齐,光彩照人的去跟喜欢的女人约会,去逗她笑,去保护她,去向她求婚。可是,我统统都做不到,不是因为穷,不是因为丑,我是根本连一丁点儿机会都没有。因为我他//妈//的就是一个小怪物。让人可怜的小怪物。我最大的梦想就是让我变成一个正常的男人,哪怕看上去像一个正常男人,我就知足了。所以我要钱,我要去治病。吃药不好使,我就去做手术,我听说过有一种‘截骨增高手术’,可以让人长高10几厘米,20几厘米。我要去试试,哪怕有百分之一、千分之一的机会,我都要试一试。万一成功了,我就可以像个正常男人跟丽丽处对象,结婚,过日子,我差不多已经攒够这些钱了……”不知不觉,孙兵眼眶中充满了眼泪。 “我知道你恨,”丁潜说,“你恨你的父母,你恨江海涛,李肃陵,王悦,杨欣。你恨那些瞧不起你的人,你也恨所有正常的人。所以你折磨他们,虐//杀他们,让你那脆弱幼稚的内心得到些许平衡。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你的内心也还是一个没长大的小孩。” “少他//妈扯淡!”孙兵被激怒了,举枪指向丁潜,“你以为你是心理医生就能随便诊断我?我是小孩,呵呵,我比你们都聪明多了。我玩儿死你们!” 白米丽更是吓得不住哀求丁潜,“求求你别再刺激他了,他会把我们都杀了的!” “是啊,我要把你们都杀了。一个也不剩。”孙兵挥舞着手枪叫嚣。 顾宗泽在一旁见势不妙,也举起手枪。 可是孙兵忽然揪住白米丽头发,硬是把她从地上拽起来,挡在自己身前,枪口顶着她的太阳穴,“反正老子也不想活了,你陪我一起走吧。这样咱俩永远在一起,你看好不好?” 白米丽一个劲儿的求饶,可是孙兵已经彻底癫狂,看样子随时都能开枪,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唉——”距离孙兵最近的丁潜长长叹口气。 “你什么意思?”孙兵瞪着眼问他。 丁潜望着都快缩成一团白肉的白米丽和凶神恶煞的孙兵,目光转向窗外,“今晚的夜色可真好,可惜你再也欣赏不到了。你表面上疯狂霸道,其实你只不过是在选择逃避,就因为你心里清楚,你没法拥有哪怕是普通人的普通生活,你注定是一个怪胎。一个要被社会淘汰的怪胎,你只能懦弱的选择逃避!杀死自己很容易,连活下去都没有勇气那就注定是懦夫!” “吼——”孙兵被彻底激怒了,调转枪口指向丁潜,“我杀你更容易!我杀她前先带上你!!” 砰—— 枪声呼啸! 却是孙兵的脑袋上飞溅一蓬血花! 那瘦小的身体从沙发上滚落,歪斜着倒在地上,手里还紧握着那把手枪。 一条身影从窗外翻身跃入,手里的枪口还在飘着淡淡青烟。 来人正是杜志勋。 众人惊喜交加,刚才大家都的注意力全在孙兵身上,根本不知道杜志勋是什么时候爬上来的。倒是丁潜最先发现了他,这才故意说话吸引孙兵注意,给杜志勋创造瞄准的时间。 孙兵爆头身亡,就躺在白米丽脚边,一侧额头崩掉半边,像个摔破的泥偶,两颗眼珠依然凝视着白米丽。 惊吓过度的白米丽丝毫看不出惊喜,和孙兵的尸体四目相对,彻底傻了一般。 杜志勋让郭蓉蓉找来衣服给白米丽遮住身体,搀扶到其他房间休息。 他发现丁潜依旧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望着孙兵的尸体。 “你想什么呢?”杜志勋问。 “我在想,假如当年没有发生那场车祸,孙兵像个正常人一样长大,还会杀人吗?” 杜志勋一笑,“要像你这么说,假如胡小雯没有敲诈江海涛呢,也就不会有车祸了。” “是啊,如果江海涛他们没有陷害曲浩民,如果胡小雯没有被收买,就不会有之后的敲诈,没有敲诈就没有车祸,没有车祸孙兵就不会致残,也就不会被父母嫌弃虐待,那他还会是现在这样吗?” 杜志勋沉吟片刻,“但法律看重的毕竟是结果。” “是啊,法律看重的是结果,心理学看重的是原因,到底是什么原因把一个原本普通的孩子变成了一个残忍畸形的怪物。20年前的强jian案和如今的连环杀人案,这算是蝴蝶效应吗?” “……” “因为三个陷害无辜的强jian犯,因为一个被收买的被害人,因为一对贪恋自私的父母,合伙制造出一个冷酷的连环杀人犯。在我看来,这些人才是真正的凶手,而法律却往往对他们无能为力。你知道为什么要有神吗?”丁潜忽然反问杜志勋。 “……”杜志勋没回答。 “因为只有神才能真正看透我们的善恶。” (本卷结束,最后一卷近期几日发布,一切真相终将揭晓) 第1章死者来电(1) “断指谣”的案子告一段落,连带着20年前一起强jian案也真相大白,被害人曲浩民终于沉冤得雪,尸骨被女儿柳菲葬在城郊松林公墓,与早年去世的母亲相伴左右,从此风雨不再。 一身素装的柳菲把两捧百合花分别放在父母碑前,凝望石碑上的照片,眼窝湿润,百感交集。 丁潜站在她身边默然无语。 过了许久,柳菲轻声道:“谢谢。” “不客气。”丁潜说。顿了顿,他问,“听说这个案子没有牵连到你,是吗?” “嗯。杜志勋使了不少力气,让顾宗泽最终妥协,把我劫持江海涛和李肃陵他们的事定性为非法取证,考虑到案子的特殊性,最后只给我做了暂时停职。” “也不错,就当做放个假吧。整天净跟死人打交道,现在也抽点儿时间跟活人打打交道吧。” 也不知道柳菲听没听进去,她想了想,问丁潜,“有个问题我一直很想问你。” “不是关于温欣的吧。” “不是。是关于我的?” “……” “你冒那么大风险帮我,怎么能肯定我不是凶手呢,你就不怕我骗你吗?” 丁潜抠抠耳朵,“我不能肯定你是不是凶手。但你不是尸体,看尸体看证据,看人看心。” 柳菲微微一震,没再多说什么。 两个人离开墓园时,丁潜对柳菲说:“其实我也有个问题想问你。”他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纸条递给柳菲。 柳菲接过纸条一看,上面只写了一行字——“你想看看那段dv视频的后半段吗?” “这是什么?”她问。 “就是你把我骗到你老家,逼我认罪那次。我回家之后,在裤兜里发现了这个纸团。上面提到的那个视频,应该就是温dv里录下的那段证据吧,你我都看过了。我以为是你写的,但是我不明白你是什么意思。之前一直没有机会当面问你,这张纸是你写的吗?” “我没写过。”柳菲回答的很肯定。 “如果不是你,那能是谁?”丁潜不禁疑惑,“我在跟你见面之前,裤兜里还没有这个纸团,见你之后,只跟杜志勋和郭蓉蓉接触过,但我觉得应该不是他们放的,想来想去,除了你我还真想不到别人。” “但这个纸条确实不是我写的,如果我当时知道真相,也不会逼问你了。”柳菲忽然停顿了一下,似乎想起了什么,“不过,我当时也不是一直都和你在一起的。” “这话怎么说?” “我把你麻醉之后,绑在了躺椅上,你大概昏迷了能有十几分钟吧。就是在那个时候,我忽然听到楼下有响动,我不放心,下楼去看看,大概离开了能有一分多钟……” “你是说有人趁这个时候把纸团塞进了我裤兜里?” “既然不是我,也不是杜志勋和郭蓉蓉,那就只能是其他人干的了。” “其他人……”丁潜深思着,“难道是孙兵,我在你老家见过他。” “或许吧,但如果是孙兵,他怎么会有那段视频呢,看上去他跟拉杆箱碎尸案没有一点儿关系啊。” 柳菲说的不无道理,何况,假如真是孙兵干的,那他肯定要对丁潜有所了解,不过凭着丁潜和他接触几次来看,他应该是不认识丁潜,而且也从来没跟丁潜提过纸条的事。现在孙兵已死,丁潜更不可能把他找来问个究竟。柳菲看着也不像撒谎的样子,这个凭空冒出来的神秘纸条居然就无解了。 然而,纸条上写的话又分明至关重要,明显是在暗示温欣遇害的真相。 “那段视频的画面都是歪的,应该温欣忘了关机,不经意拍下的,但却只拍到了我跟温欣争吵打斗,并没有拍到之后的分尸,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因为电量不足没拍到,要么就是人为剪切了那段视频。” 丁潜说话的口气异常冷静,就像是在讲述发生在其他人身上的事情,柳菲实在看不出他这究竟是算认罪,还是另有所指,她强压住内心的冲动听丁潜往下说,“但是现在我可以确定,肯定是有人故意剪切了视频,仅仅用现这段视频就足够给我定罪了。” “为什么一定要剪切?”柳菲问。 丁潜没有解释,继续道:“其实我之前也怀疑这是一段剪切过的视频,还想办法看看能不能还原删掉的部分,但一无所获。” “可以让钟开新试试。”柳菲说完这句话就意识到这是一句蠢话。这样致命的犯罪证据,丁潜不销毁就不错了,怎么可能拿出去给别人看。 丁潜没说什么,沉默着走到停车处,为柳菲拉开车门,随后自己也上了车,开车一直把柳菲送到家。 一路上两人无话,柳菲说不出自己此时心情有多乱。她一面迫不及待的想要查明温欣遇害的真相,一面默契的坐在嫌疑人的车里,甚至还有些替他担心。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到底希望面对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车到楼下,柳菲准备下车时,丁潜忽然叫住她,“如果方便的话,你抽空帮我查查孙兵和程飞(网名黑弥撒,留给保存温欣dv的人)之间有没有联系。” 柳菲稀里糊涂就点头答应了,下了车,目送丁潜的车驶离小区,她心头沉重,有种不好的预感。 之后她果然去查了,但是没发现程飞和孙兵之间有任何牵连,这条线就断了,也就意味着,在她劫持丁潜那天,还有第三个人隐藏在附近,那个纸团就是趁着她离开房间的机会偷偷塞进丁潜裤兜的。 柳菲隐隐感觉到,温欣的案子比她想象中更复杂。 …… …… 4个月后。 丁潜走进协和医院院长张洪冰的办公室。 张洪冰是他的导师,也是他的精神支柱,不到万不得已,他都不愿打扰老师。 张洪冰面带忧色的望着自己的得意门生,“你的气色怎么这么差?我上周给你开的药,你都按要求服用了?” “好像这次药力有些不够了,正常剂量完全不管用。晚上睡不着,白天一整天都昏昏沉沉的,很多时候,感觉自己就像灵魂出窍一样……”丁潜倦怠的苦笑。 如今的他比平时整整瘦了两圈,神情萎靡,面容枯槁,看着简直像一个痨病鬼,丝毫看不到当初的风采,谁都不知道这短短几个月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1章死者来电(2) “灵魂出窍?你的具体感受是什么?”张洪冰问。 “我找不到更好的形容,很多时候,我人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能待上一整天,灵魂却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好像是完全不同的一个我,过着完全不同的生活,那种感觉怎么说呢……也不是很糟糕,说心里话,比起之前总做恶梦强多了。” “你在精神游离的时候,是不是还能看见温欣?” “她啊……”丁潜把身体仰在椅背上,疲倦的伸了个懒腰,故作轻松的回答,“如果我说没有,恐怕您也不相信。是啊,有时候能看见,好像还活在这个世界上一样,她跟我说话,拉我的手,我甚至还能闻到那股熟悉的香水味。我现在都怀疑,到底哪一个才是真实的我……” 张洪冰欲言又止,眼神中充满了担忧。 “我知道您在担心什么,我的症状很像偏执精神分裂是吧。其实倒也未必有那么严重。这些年,我不是都挺过来了。”丁潜故意表现的不以为然。 “那不一样。说实话,你之前的病情远没有达到现在这么严重。温欣这道坎你始终没有过去。”张洪冰缓慢而低沉的说,“但有个问题我很费解。按照常理,突发事件给人带来的影响通常都是随着时间慢慢减弱的,只要能挺过去最初一段时间,就不会有太大问题,至多会产生一定程度的抑郁。你还年轻,恢复能力更强,之前的治疗效果还算满意,但我很不明白,你怎么突然之间病情就恶化了呢,难道又发生什么事情了?” 看着老师关切的目光,丁潜打着哈哈说,“老师你想多了,可能是最近工作太忙,有些累到了吧。我有个开影视公司的朋友最近投资一部电影,涉及到一些心理学,邀请我做资讯顾问,盛情难却啊。等忙完了这一段,我就去修个假期。您暂时给我多开点儿药就行了。” “你还是不要轻视的好,我的建议是你马上做一个全面检查,必要的话,就住院治疗一段时间。” “那怎么行,我好歹也是个知名的心理医生,要传出去,那不成笑柄了。” 张洪冰无奈的摇摇头,“那好吧,我再给你开些药,你先用用看。偏执型精神障碍的症状你应该清楚,如果你发觉难以控制自己情绪和行为,意识也开始出现混乱,一定要马上告诉我。我不是危言耸听,但必须告诫你,偏执型精神障碍一旦失去控制,有可能导致患者做出极端的事情。” “我明白。放心吧。” 丁潜拿过药,给忧心忡忡的老师露出一个虚假的微笑,走出了院长办公室,或者说是落荒而逃。 午后天气晴朗干燥,初冬的阳光清冷的照着大地,灿烂却没有温度。 丁潜消瘦的身影茕茕孑立的穿过医院前方的小广场,盲目的向前走着。 有些话他当然不能完全告诉老师,譬如说,拍摄到他掐死温欣的那段录像,还有那张神秘的纸条。 温欣的案子就像一个幽灵,无论怎样都无法甩脱,总会在最意想不到时候突然钻进他的生活,把一切次序统统打乱。 在这平静的天日下,他注定是一个寂寞的人,因为他埋藏着永远不能与别人分享的秘密。 一个恐怖的秘密。 …… …… 蓝京君豪酒店。 行政酒廊会议室。 今天到场的客人是两家国内知名影视公司——“天海时代传媒”与“强仔影视艺术公司”的双方代表,以及影视圈里的著名导演和演员。 他们正在对马上要开拍的电影剧本做最后敲定。 剧本由强仔影视公司提供,法人代表、国内知名男星沈强亲自到场,他把准备好的剧本交给黄玉。 黄玉漫不经心的翻开剧本,看了一眼名字,“‘凶案迷情’……这个名字么听着有点儿土气,不过也凑合,爱情悬疑剧是吧……” “对,跟我们上次给你的原稿出入不大,只是在细节上做了一些完善。”沈强颇有耐心的解释。 虽然对面这个年轻人不过27、8岁,一副标准的纨绔子弟模样,性格傲慢,又没什么城府,但人家毕竟是影视公司巨头——天海时代传媒的执行总经理,任谁都不能小觑。更何况,黄玉背后还有更大的靠山,他老爹黄山是天海地产集团的创始人,百润富豪榜前十位的富豪。如今以地产为依托跨领域拓展业务,影视业只是其中之一,说白了,天海时代传媒就是黄山给儿子找点儿事干,免得他整天游手好闲,把人呆废了。黄玉对业务虽然不精通,不过有父亲高薪聘请的幕僚辅佐,这几年天海传媒倒也发展得井井有条,有了大量资金做后盾,专门制作一流的影视剧,无论是质量还是收视率都十分可观。影星和导演们自然十分愿意与天海传媒合作,甚至还有很多渴望成名的年轻演员挖空心思、不惜一切的想要钻进天海传媒投资的影视剧里。 沈强这次主动与天海传媒合作,力推公司旗下的当红艺人蒋雨馨作为女主角,也是想借此机会把她打造成巨星。 黄玉瞟了一眼坐在沈强旁边的蒋雨馨,比起那些当红女明星,她的穿着打扮要低调得多,却丝毫不能掩盖那份端庄清新新的气质。 让黄玉感到有点儿意外的是,这几次接触下来,蒋雨馨几乎从来没有正眼看过他。要是换成其他女明星,早就含情脉脉,暗送秋波了。这个蒋雨馨是怎么回事儿,要么是不知道他是谁,要么干脆就是个傻子。 他随意的翻看两页,合上剧本扔在面前,故意清清嗓子,引起大家注意,也包括蒋雨馨的主意,对沈强说:“我这段时间业务繁忙,有好几个大项目要谈,还要接待universal‘picture(环球影业),商量在大陆拍摄《速度激情9》,没时间看这个剧本。这样把,你们的编剧不是在这儿吗,让他简单讲讲故事梗概吧。” 第1章死者来电(3) 搞了半天,黄玉连要拍的是什么故事都不知道。 沈强只好让编剧李翰林给黄玉讲了一遍剧情—— “这个故事的背景发生在2004年,在一个虚构的a城市,连续发生了数起杀人碎尸案。被害人全部是被碎尸后装进拉杆箱抛尸的。死者全部为男性。刑警队长王长春带领专案组经过调查发现,这些死者全都跟一个在月亮酒吧打工的女服务员邱玉玲有染,而且邱玉玲和这些被害人都曾经出入过不同的旅馆,看上去邱玉玲的私生活十分放//荡。 警方在调查的过程中还发现了一条重要线索——有人曾经看见过邱玉玲的丈夫何远经常在酒吧外转悠,形迹十分可疑,他还曾经偷偷跟踪过一个和邱玉玲有染的男人。王长春对何远进行了着重调查,结果发现何远原来是一个吸毒成性的瘾君子,败光了家里的钱,就强迫妻子去卖yin赚钱,供给他买毒/品。警方把何远作为重点嫌疑人,在他工作单位的个人储物柜里发现了疑似作案用的斧头和锯子,于是将其抓捕。 但在审讯中,何远始终不肯认罪。警方在经过对斧头和锯子上的血迹进行dna化验后断定,这些就是作案凶器,而且还在凶器上发现了大量何远的指纹。铁证如山,何远被判处了死刑。妻子邱玉玲之后也离开了a市。 数年后,刑警队长王长春去外地出差,无意中听同行提到,当地刚刚发生了一起凶残的碎尸案。让王长春感到震惊的是,凶手杀人和抛尸的手法与当年a市碎尸案完全一致。他进一步打听得知,凶手已经缉拿归案,证据确凿。他叫杜海明,与何远素不相识。 王春城对这起案子深感好奇,于是深入调查,意外的发现,凶手和被害人都曾经交往过一个叫邱玉玲的女人,这个女人恰好就是当年a市碎尸案凶手何远的妻子……” “你等一下。”黄玉听得有些不耐烦,中途打断了李翰林的讲述,“你就直接告诉我凶手到底是谁吧,我猜是那个女人邱玉玲……” “邱玉玲是影片的主角,有蒋雨馨小姐扮演,不过她不是凶手。” “那凶手是谁?” “凶手是一名魔术师,叫于浩。在故事里多次以路人的身份出现。” “他怎么是凶手?” “他少年时与邱玉玲青梅竹马。邱玉玲幼年家境贫困,借了高利贷还不起。于浩为了给她家还债,给一个杂技团签了一份卖身契。于浩还和邱玉玲约定好等他将来赚钱了就带她去过好日子。之后在杂技团的十年里,于涛学成了一位技艺高超的魔术师,但由于一次事故被毁容了。因此,他只是通过信件与邱玉玲联系,把未来描绘的很美好,却始终不能跟她见面,其实他后来离开了杂技团,一直都在邱玉玲身边默默的关注她,只是邱玉玲已经认不出他了,甚至还误解于浩抛弃了她。而于浩却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她,向那些伤害她的人疯狂报复……” “听着倒是挺狗血的,不过现在就挺流行这种玩儿虐心的。”黄玉笑了笑,“但我有个疑问没听明白,你说真凶是于浩,那何远和杜海明这两个人到底杀没杀人?如果没杀人,那凶器上为什么会有他们的指纹?” “人确实是他俩动手杀的,但又不是他俩想要杀的。” “什么意思?难不成是于浩控制他俩杀的?” “黄经理就是聪明人,一猜就中。”李编剧带着一点儿恭维的说。 在黄玉听来却有几分揶揄之意,他反问李翰林,“那你到给我讲一讲如何控制人杀人,这我可听着新鲜。” “于浩不仅是一名魔术师,他同时也学会了一手催眠的本事,他是通过催眠来控制何远和杜海明去杀人的。” “哈哈哈……”黄玉憋不住笑出了声,“李编剧,我虽然不太了解你,但我想沈强挑选的人肯定也差不了。咱们姑且不论这个故事本身到底怎么样,就杀人这个手段来说,你不觉得太荒诞了吗?催眠杀人,呵呵,难道我是在看一本网络都市玄幻吗?” 李翰林被毫不留情的一通挖苦,窘得说不出话,脸涨通红,他看了看沈强,沈强闭目养神,全当没听见似的。 他压着满腹牢骚,向黄玉解释,“我只是根据提供给我的一些素材和创意来写的剧本,至于催眠到底能不能杀人,你可以问问专家,我只是一个负责写故事的编剧,专家说可以,那我就照猫画虎。” “这年头儿砖家和叫兽满天飞,你确定你问的专家不是跑江湖卖假药的?” 李翰林不吭声了。 这时候,坐在角落里一个人开口道:“我就是那位专家,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不是卖假药的,我有医师资格证。” 黄玉甩目看去,说话之人就是那个面色灰暗,看着病怏怏的男子。他一直都没太留意他,以为就是沈强手底下一个不起眼的小人物,没想到居然自称是专家。 他看了沈强一眼,沈强再装哑巴也不行了,介绍道:“这位是平江人民医院心里咨询科的丁主任,还是东华大学的客座教授,国内著名的心理医师。” “是吗?”黄玉重新打量打量丁潜,沈强的介绍并没有让他高看这个人多少,“这位丁专家,那么你给我解释解释如何用催眠术来控制人杀人吧。” “这个说起来比较复杂,在剧本里有详细介绍。李编剧确实是根据我的建议这样写的。”丁潜平淡的回答。 “我没时间看剧本,我对那些理论的东西也不感兴趣,我只是想知道,这么夸张的东西拍出来有谁会相信,我们拍的毕竟是现实题材,不是玄幻剧。”黄玉说到这里顿了顿,眼神里闪过一丝狡狯,“当然啦,除非你能给我证明。对了,你会催眠吗?” “会一些,黄经理难道要我控制人去杀人?” “我如果说‘是’,显得我太刁难人,或许你还会给我讲杀人违法的大道理。这样吧,你随便找一个在场的人催眠一下,让他做一个简单的事情,比如端端杯子,唱首歌什么的,我就相信了。”黄玉给丁潜出了一道难题。 第1章死者来电(4) 所有人的目光刷一下集中在丁潜身上,蒋雨馨更是暗自焦急,担心他出丑。 面对黄玉的挑衅,丁潜选择了沉默。 “怎么,有什么问题吗?”黄玉面带笑容,步步紧逼,存心要拆穿这个伪专家。 蒋雨馨实在看不下去,替丁潜解围,“黄经理,丁医生的确是精通催眠术的,我亲眼看见过。” “哦?”黄玉瞥了蒋雨馨一眼。见过几次面,这小妞几乎都没跟自己说过话,第一次主动搭话,居然是帮其他人,不免有种被轻视的感觉,“怎么,安琪小姐,你认识这位丁专家?” “嗯。我们是朋友。” “是吗,呵呵呵,安琪小姐还真是见多识广,连这样的砖家都认识。怎么,你曾经见识过他用催眠术杀人?” “那……那倒没有。” “有没有都无所谓,既然安琪小姐说他精通催眠术,那我就相信安琪小姐。”黄玉倒很给蒋雨馨面子,“催眠术这东西我也听说过,好像是能让人处于一种失去意识的状态中。我没说错吧,丁专家。” “差不多。”丁潜回答。 “不过,既然人都失去意识了,又如何能听到你的吩咐呢,更何况是让他去杀人了。”黄玉倒也很聪明,一下就抓住了要害。 丁潜默然不语,显得很尴尬。 黄玉戳穿了骗局一般,得意的冷笑一下,把剧本一推,正好滑到编剧李翰林面前,“还是不要过分迷信什么专家,有些问题一点儿都不难理解,多动动脑想想就明白了,至少得符合常理吧。我们天海传媒对这次合作也是很看重的,也很看好安琪小姐的发展前景。所以还是在细节上追求完美吧。” “我知道了,黄经理,我回去好好改。”李海林连忙应声。 “距离开机也没几天了,也不用改太多,就把那个催眠术的桥段弄掉,搞个说得过去的。”黄玉随意看了看上千万的百达翡丽月相表,“好了,时间也不早了,咱们吃点儿东西放松放松吧。你们想去哪儿?” 他话是问大家,目光却落在蒋雨馨身上,沈强人精事故,暗中推了蒋雨馨一把,蒋雨馨只好硬着头皮,装出礼节性的微笑,对黄玉说:“要不去海沧餐厅吧,那里最擅长做蓝京本地小吃,中餐厨师都是国内顶级的。这顿饭就我请客。黄公子一定要给我这个面子哦。”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黄玉十分高兴。看来这个蒋雨馨也是很有发展前途的。说起来,他跟那个姓董的一线女明星处了也有一年多了,虽然人家以性感著称,玩儿久了也腻歪,也该换换口味了。 蒋雨馨的想法却很简单,只是希望缓和气氛,避免麻烦。身为艺人自然有很多身不由己的苦衷,她也在历练中逐渐成熟起来。 现在她更担心的却是丁潜。 这次相见着实吓了她一跳,除了外表变化巨大,丁潜的精神状态也大不如前,眼看着他被黄玉当众羞辱,蒋雨馨心里也很难受。 她偷偷打量丁潜,他依然坐在角落里发呆,神色阴郁得吓人。她不方便开口,只好先陪着黄玉他们一起去了海沧餐厅。丁潜并没有跟去。 晚上,蒋雨馨回到酒店,拿起手机给丁潜打电话,却无人接。她只好给丁潜发短信,询问情况。过了很久才收到回复,只有短短几个字—— “我很好你不用担心。” 他真的很好吗? …… …… 次日清晨,失眠一整夜刚刚有些困意的丁潜忽然接到郭蓉蓉打来的电话。 “不是又遇到什么大案子了吧?”他问。 “那倒没有,最近这段时间挺太平,再这样下去,我们就要失业了。” “那你给我打电话不是想让我帮你找工作吧?” “这个不劳你费心,我是跟你说件事。今天早上,我们收到了一个寄给你的邮包,你方便的话过来拿一下。” “我的邮包怎么会寄到特案组,你确定没看错?”丁潜疑道。 “收件人写的是你的名字。我想叫‘丁潜’的人也不会太多吧。寄件人和寄件地址都没填。我把邮包拆开了,里面就一个u盘,还设置了密码。你好好想想,最近有没有人要给你寄东西。我还挺好奇的,难道是什么重要文件吗非要设密码,要不要找钟开新解一下呢……” “先等等,我去看看吧,万一真是给我的呢。” 单单听郭蓉蓉讲这番话,就让人觉得可疑。 丁潜简单收拾了一下,开车直接赶到了蓝京市刑事调查局。 特案组所有人都上班了,看到丁潜,大家差点儿没认出来,郭蓉蓉有种不好的预感,“大叔,你这是得什么病了吗,不要憋在心里,说出来,我们大家帮你想办法。需要捐肾有钟开新和年小光,需要人照顾有我,千万不要放弃……” 丁潜说:“废话少说,我邮包在哪儿?” 郭蓉蓉都把拆开的邮包拿出来,普普通通一个小纸盒,邮单上的收件人位置清清楚楚写着他的名字,地址栏写着特案组地址,署名的位置却空白着。如果说是弄错了又不太像。看着确实有点儿诡吊。 在纸盒里面只有一个小小的u盘,还是个带密码按键的加密u盘,16g的。能装下不少东西。 “你们打开看了吗?”丁潜问郭蓉蓉。 郭蓉蓉用嘴努努钟开新,“他想打开看,我没让。谁都有隐私嘛,万一是口味特殊的小电影呢,我们看了也不好。” 丁潜没心思跟她开玩笑,拿出u盘掂量掂量,正看见杜志勋走出办公室从身边经过。有意无意的还往u盘上瞄了一眼,敢情感兴趣的不只丁潜一个。 丁潜索性把u盘插在郭蓉蓉的电脑上,随即跳出了一个密码框,需要输入6位密码。 丁潜不禁陷入了沉思。 “怎么,你也不知道密码?”郭蓉蓉问。 丁潜摇摇头,“我连是谁寄给我的都不知道。” 第1章死者来电(5) “那可就奇怪了。如果连你都解不开密码,那这个人给你寄加密u盘做什么?”郭蓉蓉端着胳膊,瞧着电脑屏幕想了想,“会不会是寄件人觉得你应该知道密码呀。” 郭蓉蓉的话不无道理,丁潜便把自己平时常用的密码输进去,挨个试验,结果全不对。 他又按照最简单的方式,把自己平时工作和生活中经常见到的数字一一输进去,连自己的生日都试过了,还是不对。 试来试去,只有一组数字没用过了,他犹豫了一下,在u盘按键上输入“1、9、8、7、1、0、8”。 1987年10月8日是温欣的生日。 u盘立刻被解锁了。 密码竟然就是温欣的生日。 好在郭蓉蓉并没有多问,只是好奇u盘里存了什么东西,其实只有一个txt文件,外加一个avi视频文件。都没写文件名称。 丁潜用鼠标点开txt文件,里面有一个手机号码——“15041421677”,下面写着几个字——“用这个号码联系我。” 他看了一眼就关掉了txt文件,站在身边的郭蓉蓉显得有些失望,“就这些?看着也不像小电影啊,倒像是个录像。”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法医柳菲正拿着一些材料走进办公室,听到郭蓉蓉突然冒出这么一句,不禁停下脚步,看了看他们。 郭蓉蓉这边还想看看视频里拍的是什么,丁潜那边已经飞快的把u盘拔出,随口说:“行了,没什么东西,我先走了。” “这就走啦?”郭蓉蓉被搞得莫名其妙,她并没有注意到丁潜此时的神情有多慌乱。 丁潜尽管没有打开那个avi视频,可是视频大小与他掐死温欣那段视频竟然十分巧合的完全一样。丁潜当然不敢赌这个视频究竟录的是什么。 他攥着u盘匆匆走到门口,都没看到柳菲,差点儿撞到她身上,两个人刹那间四目相对。柳菲那双剔透的凤眸幽幽注视丁潜,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但她什么都没说。 丁潜绕过她,奔逃似的离开了特案组。 手里紧攥的u盘仿佛是一颗手雷,随时都能爆炸。 …… …… 一个半小时后。 丁潜已经回到平江家里,他把u盘插在笔记本上,用温欣的生日密码打开,点开了那个视频文件。 毫无意外的出现了那个歪斜的画面,他和温欣争吵,厮打,疯狂的把温欣按在地上,掐住喉咙…… 这段恐怖恶心的视频已经快要把他看吐了。唯一跟之前不同的就是,他这一次不是在温欣的dv上看的,也不是在柳菲的手机里看的,而是来自于一个未知的地方。 如今看来,寄件人是有意把u盘寄到特案组的,更可怕的是,他相当了解丁潜如今的境况,清楚他的死穴在哪儿。如果今天郭蓉蓉他们打开了视频,那丁潜就彻底完蛋了。 但如果说,这个人就是要置丁潜于死地,那他没必要搞得这么含沙射影,更没必要在u盘上设什么密码,直接举报他就得了。 这个人的动机实在让人琢磨不透,从他喜欢刺激的行为看,似乎更乐衷于把丁潜当成一只被狩猎的动物,欣赏他是如何在枪口下逃窜求生的。 他与那个偷偷往丁潜裤兜里塞纸团的神秘人物是不是同一个人呢? 这个问题恐怕只有他本人才能回答了。 丁潜关掉了视频,打开那个txt文件。寄件人让他拨打上面写的那个手机号码。在旁人眼里,那只是一个普通的手机号码,可是在丁潜眼中,这个号码比视频更令人他感到胆寒。 这个号码正是温欣的手机号码。 她人已经死了四年多,却突然有人让丁潜打她的手机号,听上去实在有些毛骨悚然。 丁潜拿起手机,似乎有些胆怯,犹豫着要不要拨这个号码,正在这时,忽然有人给他打来电话。 铃声依然是蒋雨馨那首《罪爱》,忧伤婉转的曲调在死寂的客厅里骤然响起,听起来却充满了森森鬼气。 而来电显示竟然就是温欣的手机号。 15041421677。 每一个数字都彷如一个影影绰绰幽灵,阴测测的朝丁潜狞笑。 丁潜凝视着那个号码,许久,终于按下接听键。 听筒那边是空洞的沉默,似乎有些细不可闻的噪杂,又或者是低沉的叹息…… “有人吗?”丁潜问。 突然,一阵令人不寒而栗的笑声从听筒那边传来。“嘻嘻嘻嘻嘻嘻……” 好像一个神经错乱的女人在阴笑。 “你是谁?”丁潜大声问。 问完这句话,他忽然沉默了,这声音竟有几分酷似温欣,可是温欣明明已经死了,被碎尸成数块。他当年亲眼目睹。警方甚至做过dna检测,温欣确确实实是死了。 “唔唔唔……唔唔唔……”听筒里的笑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变成了啜泣。 丁潜擎着手机,一动不能动,背心不知不觉已经被冷汗浸透,连问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 …… 一个月后,黄玉从上海天海传媒总部回到蓝京。 新片《凶案迷情》的拍摄地就在蓝京,他这次来是为了剧本的最后敲定。 本来他也可以让沈强带着演员和编剧去上海的,不过考虑到在老爹眼皮子底下畏手畏脚不自在,便将开会地点选在了蓝京分部,这里面还有另外一层原因——蒋雨馨一直在蓝京。 一想到这朵娇艳清纯的小花,他心里还真有点儿痒痒。 他见过太多投怀送抱的女明星,经历多了,委实有点儿索然无味,像蒋雨馨这样洁身自好,故意与他保持距离的性格,倒还真罕见。碰了几次软钉子,反而勾起了他的兴趣,倒要想着法儿的把她纳入后宫。 当然,手段上也不能像往常那样风流无忌,蒋雨馨肯定不吃这套,搞不好还会让自己跌面子,他这次纯粹是以客人的身份邀请蒋雨馨带她到蓝京四处逛逛,蒋雨馨也不好回绝,相处几日黄玉倒也恪守礼数,没为难她,二人相处还算融洽。 这一天,偏巧冤家路窄,黄玉开着法拉利f12berlinetta带蒋雨馨去打高尔夫,居然在球场外边碰到了丁潜。 第2章露天碎尸(1) 丁潜的车就停在球场外,正靠在车上抽烟。 蒋雨馨看见丁潜,让黄玉停车,黄玉心里不太痛快,到也没说什么,他已经有点儿觉察出来,蒋雨馨对这个心理医生的态度跟别人不太一样。说心里话,他还真没瞧得起丁潜,挺为蒋雨馨的眼光遗憾的。 他猛地一打方向盘,来一个漂亮的甩尾,把法拉利稳稳地停在丁潜面前。 “呦,这不是丁砖家吗?”黄玉笑着打招呼。 丁潜抬起铅重的眼皮看了看坐在豪车里的两个人,没搭话,只顾着深吸一口烟。 蒋雨馨下车走到丁潜面前,十分担忧的望着他,在她印象里,丁潜是从来不抽烟的。如今看他喷云吐雾,一脸憔悴,感觉就像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你怎么在这儿,丁医生?”蒋雨馨问。 “啊,开车刚巧路过,下来抽支烟。”丁潜闷闷的问答。 蒋雨馨踌躇着,还是忍不住问出来,“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 “我们……我们也算是很熟的朋友,你如果遇到什么麻烦可以告诉我,我值得你相信。” 丁潜叼着烟卷,意味深长的看着她。 坐在车里的黄玉有点儿等不耐烦了,大声道:“丁砖家,你那个剧本改的怎么样了?” 丁潜看了他一眼,“会让你满意的。” “希望如此。”黄玉笑了笑,“我正要带安琪去见几个演艺圈的朋友,怎么样,有兴趣一起去吗?” 他的弦外之音丁潜如何听不出来,便对蒋雨馨说:“你跟他有事,先去忙吧,我们有时间改天再联系。” 蒋雨馨也不好再说什么,点点头,转身上了法拉利,黄玉朝丁潜露出轻蔑的笑容,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那意思很简单——你没戏! 丁潜眼看着法拉利飞驰而去,火焰般的残像依然停留在视野中,那震撼的轰鸣声在空气中回荡不休。 他把剩下一半的烟卷碾灭,扔在脚下。 …… …… 次日中午。 杜志勋带着特案组一行人走进蓝京市刑警队办公楼。 空闲了两个月的特案组突然行动,一接手就是大案。 刑警队长顾宗泽早在办公室里等候多时,彼此都不陌生,顾宗泽直接了当说:“老杜,这次的案子可是有点儿麻烦。” “听你在电话里说是碎尸案。” “是啊。而且还不是一般的碎尸案。”顾宗泽说话口气有点儿反常。 “怎么讲?”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你们亲眼看看就知道了。” 顾宗泽神神秘秘的把众人带到问讯室。 杜志勋看到房间里坐着两个人,一个是警察,另外一个是满脸皱纹的秃头男子,体格瘦小、戴着眼镜,穿一套蓝色的帆布工作服,看他脸色灰白,眼神发直,似乎是被什么吓到了。 “他是谁?”杜志勋问顾宗泽。 “他就是目击者,亲眼目睹了碎尸,被吓得不轻。” 柳菲说:“顾队长,我觉得我还是先去看眼尸体吧。” 顾宗泽摇摇头,“很遗憾,没有尸体。” “没有尸体?” 不只柳菲惊讶,特案组其他人也大惑不解的看着顾宗泽。 “其实经过是这样,这个人叫冯宝贵,是个拉货司机,昨天半夜开车经过江陵区外环高架桥的时候,目击了一起碎尸案。事后,他报了警。” “你是说碎尸案发生在高架桥上?”杜志勋问。 “不是高架桥上,是高架桥下面。” “这倒是挺罕见的。碎尸案一般都发生在室内,隐蔽不易被发现,碎尸是为了抛尸方便,即使是在露天作案,也该是人迹罕至的地方吧。” “罕见的不只这一处,我今天早上带人去过案发现场,还能闻到一股84消毒液的味道,这个凶手居然把地面都蹭了一遍,我们除了发现一丁点儿血迹之外,再就什么都没有了。这家伙的行为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特奇怪是不是?” 杜志勋沉吟了一下,“毕竟你还没有看到尸体,只是凭空听这个目击者说,现在下结论是不是有点儿早。” “但是看他的样子没疯也没傻,万一他说的是真的呢?” “你们有调过道路监控吗?” “这个我们正在查,那条路段虽然有监控,但案发位置恰好是在桥墩下的死角,把监控完全挡住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 “你把我们找来打算怎么帮你?”杜志勋问。 “我想你先跟这个目击者谈谈。当然把你找来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顾宗泽又露出那种神神秘秘的表情。 “什么原因?” “据冯宝贵说,这个凶手碎尸之后,就用一个大号拉杆箱把尸块装进去拉走了。这倒让我想起数年前咱们这儿发生的一起拉杆箱连环碎尸案。同样是碎尸,同样是拉杆箱。不觉得有些巧合吗?” 杜志勋脸色微变,沉声道:“那个案子虽然拖了两年,不过最终还是破了。凶手是一名整容医生,叫吕正凯。我们在他县城老家的仓库里发现了很多被害人的尸块,证据确凿。” “这我听说了,那时候我还不是刑警队长,不过这么轰动的案子也是有耳闻的,怎么能不知道呢。只是……眼下这个案子确实挺古怪的,我就不免多想了想。要不你还是先问问目击者吧。” 既然人都来了,杜志勋索性就问问这个冯宝贵。 冯宝贵说,昨天晚上,他接活拉货,大约在夜里11点左右,开车经过环陵公路经过高架桥的路段,当时他坐在车里,从远处看见高架桥墩下蹲着一个奇怪的人,周围还摆放着一堆奇形怪状的东西。他刚开始没看清楚是什么,等车开近了,他才看清楚地上散落的竟然全是人的胳膊、脑袋和腿,还有一些血呼啦的肉块,因为太碎,根本都看不出是什么部位。那个男的当时手里还举着一把斧头似的东西一下一下剁着一块肉。 冯宝贵说他当时都快吓尿了,只想着赶紧踩油门开过去,却慌慌张张踩了一脚刹车,正好停在那人身后。他看见那个人缓缓的侧过身子,瞅了瞅他,那种感觉就像是被一条毒蛇盯上了。 第2章露天碎尸(2) “那你看见那个人长得什么样子了?”杜志勋问。 “当时光线很暗,他是蹲在地上的,穿了一件深灰色的羽绒服,帽子扣在头上,我看不清他长什么模样,感觉好像一个男的……” “然后呢?” “我当时都忘了自己是在车里,坐在那里都动不了了。但是那个人好像也没怎么在乎我。他把那个人剁碎之后,拿过一个很大的拉杆箱,把那些……” “稍等一下。那是什么样的拉杆箱?” “哦,就是那种银色的立式拉杆箱,很大,应该是最大号的吧。” “你接着往下说。” “他就把那些尸块都放进拉杆箱里了,还拎着水桶用大刷子刷地面。我回过味来,就没敢往下继续看,急忙开车离开了。我当时都吓蒙了,脑子昏昏沉沉的,就记得把车开回家,缓了好长时间才缓过来,我才想起来给你们报警……” “……” 杜志勋走出问讯室,顾宗泽殷切的询问:“怎么样你觉得?” “这个人的精神状态很正常,逻辑清晰,说话很有条理,恐惧也是实实在在的,应该不是装的,他确实是看到了一起凶杀碎尸。现在首先要做的就是尽快找到被害人的尸体,你最好马上派人全城搜索,看看能不能发现最大号的银色立式拉杆箱,凶手是用那种拉杆箱把尸体装走到,不排除下一步抛尸。” “那你觉得凶手会不会也像当年拉杆箱碎尸案那样抛尸?” 顾宗泽的话似有深意,让杜志勋微微一僵,随即道:“吕正凯的作案风格体现出了超强的掌控欲和自恋情结。他十分谨慎,绝不可能露天作案,对一切追求完美。每一个被害人都会被他切割成12份。他从其中取走自认为最完美的部分留下,其余的尸块整整齐齐堆放在拉杆箱里。抛尸地点也十分讲究,必然是城市中开阔地带的中心。像他这样独特的作案风格几乎没有雷同,很容易区分。等你找到了被害人的尸体也能马上发现差别的。” 杜志勋有句话没说,这个凶手也不是跟吕正凯完全不一致,至少他也用了银色的硬壳拉杆箱,这个款式恰好是吕正凯偏爱的款式。 “那么老杜你还有什么建议?”顾宗泽问。 “目前我只能通过目击者的描述来判断,我们面对的这个凶手十分情绪化,爱冲动,偏激冒险,不够谨慎,这就意味着他更容易犯错。当然,他知道清理犯罪现场也意味着他并不是傻瓜,不能指望着他自己撞上门,但他有可能因为自己的偏激冒险,造成一些漏洞。你们还是应该在道路监控,目击者,寻找被害人尸体上下点儿功夫,说不定这里就隐藏着重要线索。” “我明白了。总之,我绝不能让这么一个疯子在我管的地盘上胡作非为。”顾宗泽马上吩咐身边警员,“你去把人都给我集合起来,在大会议室开会,我要布置任务。” 与顾宗泽的信心十足相比,杜志勋更显沉默,他浓眉紧锁,面色凝重。不知为什么,他对自己这次的犯罪心理画像很不满意,虽然都是根据线索进行分析的,可是他总感觉这次画像似乎欠缺了什么。 …… …… 三天后。 爱情悬疑片《凶案迷情》的剧本定稿会议在天海传媒有限公司蓝京分部,cbd商圈的摩天大楼里召开。 制片方天海传媒总经理黄玉和强仔影视传媒公司法人沈强再次碰头,参加会议的人员与上次开会的人员差不多,不过多了一位重磅级人物——黄玉的父亲,天海地产集团董事长黄山。 黄山倒并非专程赶过来,他正好在蓝京有个商业地产开发项目要和省市一级的领导商量,顺便到儿子这里来坐坐,以示鼓励。 相比儿子的柔弱轻浮,黄山的气场就要强太多了。即便只穿了一身打高尔夫的休闲装,也基本不说话,但只要坐在那里,便让人无法忽视他的存在,再加上随时站在身后的两位武林高手,让他俨然有种帝王般的威势。 就因为黄山的存在,会场气氛显得更加压抑,连黄玉都收敛了不少,危襟正坐在那里,也人模狗样的。 “这是上次修改过的剧本,黄经理你再看看。”沈强主动把剧本递给黄玉。 黄玉装模作样的拿过剧本,翻开前几页扫了几眼,又翻倒后面看了看,脸上的表情越变越严肃,突然“啪”的一声把剧本合上,“沈老兄,咱俩也算是熟人,如果你们对我有不满意的地方可以当面提出来,咱们可以沟通,没必要用这种方式吧。” “黄经理,你这话我不太明白,到底是怎么了?”沈强一脸的莫名其妙。 “哼,上次我看了剧本指出一些毛病,让你的编剧修改,怎么完全都没有变化呢,还把原先的剧本给我看,这是什么意思,认为我说的话完全不值得考虑?” “有这种事,我根本不知道哇。”沈强很震惊,转身责问编剧李翰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当着黄经理和黄董事长的面给我说清楚。” 李翰林自知捅了大篓子,脑门飙汗,“我本来……本来是想改了,上次会议一结束,我就找丁医生商量,毕竟故事里涉及了不少心理学方面的元素。可是,过了两天,丁医生突然跟我说剧本用不着改,还说跟您商量过了,您也同意了。” “什么,他是这么说的?” “他亲口说的。” 这一下丁潜又成了焦点,众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在他身上,有惊讶的,有担忧的,有恼怒的,各种反应莫衷一是。 蒋雨馨也坐不住了,急忙打圆场,“会不会是哪里出误会了,正好有这个时间大家坐下来商量一下,时间也够用。” 丁潜开口道:“不,没有误会,我确实是那样跟李编剧说的,其实我没跟沈强沟通过。” 第2章露天碎尸(3) 这一下等于捅了马蜂窝,黄玉毫不留情的斥责丁潜:“你好像没搞清楚自己的位置,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心理医生,给你面子才让你坐在这里,还轮不到你做主。” “我也参与了剧本创作,我之所以坚持,也是在对剧本负责。”丁潜不卑不亢的回答。 “切。”黄玉用鼻子哼一声,不屑一顾的说道,“你知道我们每年电影电视剧要拍多少吗,我只要随便一个电话,就可以把全中国最好的编剧和导演全叫到这儿来,一个月之内就能赶出一部比这个破剧本更好的故事。我照样用安琪小姐做主角,照样和沈强合作,完全不成问题。我现在就可以说,你被fire了。可以fuck‘off了。” 黄玉大放厥词,把丁潜像条狗一样往外踢。 这种时候,没人再敢多嘴了。 黄山闭目养神的坐在那里,仿佛置身事外的佛一样,不搭话,连眼皮都不抬一下。 丁潜也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黄玉骂的人不是他。 “怎么,难道你还要我叫保安把你请出去?”黄玉用碾死蚂蚁的眼神看着他。 “我出去容易,但是你这部片子也就彻底宣告失败了,因为你拍出来的影片无论如何也不会达到你们预先广告所做的承诺。而我会合其他人合作。” “你确信有人能看上你那脑残的点子?”黄玉冷笑。 “你是可以请到最好的编剧。大撒狗血情节,但拍出来的顶多也就是一部不伦不类的商业片。原因很简单,再好的编剧也只能靠凭空想象,他并没有亲历过血淋淋的真实案件,也没见过真正的连环杀人犯,他就不可能拍出震撼人心的效果。何况,他更缺少专业知识,没有我的帮助,他用的心理知识肯定幼稚可笑。但这些还不是你最大的麻烦。你真正的麻烦是,我会与别人合作,譬如说你的竞争对手,我们可以对照你的电影拍出一个风格相似,但故事更精彩的出来。还要做个必要炒作,把你诋毁我的事情说出来,借着打压你来抬高新片的知名度,相信一定会大获成功。” “呵,呵呵呵呵……”黄玉被气的笑起来,“你这无耻的想法倒是不错,不过前提是你得找到能相信你那套胡诌八扯的投资人。” “你不相信的东西不代表就不存在,也不代表别人不知道,只能说是你过时了,黄公子。世界上第一台电脑是1946年发明的,占地170平方米,重达30吨,只能进行一些简单的运算,那个时代的人也不会相信70年后,电脑已经轻便到随身携带,成为人们日常办公娱乐的普极品。作为一个企业家最好不要轻易说‘不可能’三个字。” 黄玉被气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尤其丁潜居然嘲笑他过时,这简直就是最大的羞辱。他真想马上叫来保安把这家伙从摩天大楼上扔出去。 一直在闭目养神的黄山这时开口问儿子,“你们争论的问题是什么?” 黄玉压着火说:“这是一部悬疑侦破的电影,丁潜设计的凶手通过催眠来控制人杀人,这听着太离谱了,让我给否决了。” 黄山不置可否,微微欠开眼角瞅了一眼坐在远处的丁潜,声音不疾不徐的说:“且不论你这个点子是不是离谱,我想问,你怎么能让观众们不觉得离谱?” “这个好办。”丁潜说,“其实我在剧本里已经解释的很清楚了。催眠不是巫术,是一门严谨的科学,它专门研究人的意识功能,从而施加外界的影响,来控制这个人的想法。简单的催眠术可以让人处于意识恍的状态,而系统的催眠术就能控制人的行为,当然,即便是催眠师,能做到这一点的人也寥寥无几,而且这个领域比较敏感,通常的媒体刊物上从来不会报道,所以普通人就会感觉难以置信,但是这部影片的奇妙之处就在于,我会把专业的催眠术技巧经过艺术化处理融入到故事情节中,让人们感受一下这个神秘领域的巨大魅力。” “听你刚才说话的口气,你就是一位催眠师,而且自认为技艺高超……” 丁潜微微牵动嘴角,露出耐人寻味的笑意。 黄玉突然插话,“董事长,你别听他信口开河。上次开会我就戳穿过他,我让他随便催眠一个人试试,可是他跟本不敢回应。” “……”黄山没接话,半睁半闭的眼睛看向丁潜。 丁潜从容不迫的回答:“催眠不是游戏,不可以随便拿来试验。就像黄董事长身边的两位保镖,肯定也不会为了证明自己武艺高强,随便跟什么人动手吧。” 黄山微微一笑,“你这个比方倒是很有意思。但还是欠缺些说服力,你毕竟没有实际证明催眠到底能达到什么效果。” “您说的这个问题我考虑过,想证明其实也不难。我已经让李编剧在影片里穿插了一个真实的催眠犯罪事件,只是黄玉先生在审剧本时,并没有留意。” 黄玉面现尴尬,狡辩道:“我仔细看过剧本,根本没有你说的什么催眠犯罪。这个事件是你刚刚添加的吧。” 丁潜一笑置之,没有争论,“这个案子叫海德堡事件,发生在1934年的德国海德堡市。案件内容十分离奇,但却是真实发生的。我简单讲述一下案子的经过。有一位叫贝尔根的心理医生趁着对一位女患者催眠时,与她发生了性//关系。不仅如此,贝尔根更是利用催眠术操控这位女患者去做ji女为他赚钱,并且还从她的存款中拿出很多钱给自己,最后,为了更好的控制这个女人,贝尔根医生下指令要她谋杀自己的丈夫,好在女患者残存的意志出现了抗拒,几次尝试都失败了……” 第2章露天碎尸(4) “……贝尔根担心暴露,又下指令让这位女患者自杀,差一点儿就得手了。后来,女患者的丈夫发觉妻子异常就报了警,警方虽然怀疑贝尔根,但是始终找不到证据,而且这位女患者自己也对曾经做过的事情完全没有印象。最后费了好一番周折才给这位心理医生定罪。别忘了,我讲的可是发生在1934年的事情,距今已经过去80年了,一切科学技术都发生了巨大进步,催眠术也不例外。试想一下,如果贝尔根医生生活在现在,那么他的催眠作案是否会成功呢?” 丁潜说到这里,偌大的会议室里落针可闻。 过了好半天,黄玉才故作不屑,道:“谁知道这是不是你自己故意编造的故事?” “是不是故事你们可以去查,以黄经理的实力,相信应该不难办到。但即使不考虑这一点,从商人角度来说,黄经理也不该错过这次难得的机会。” “什么意思,你该不是想告诉我,这种小众口味的片子能赚大钱吧?” “我当然不懂经商投资,放在上次见面的时候,我可不敢说这种话,不过现在你们赶上好时候了。” “怎么讲?” 丁潜把一直压在手下叠了几折的报纸往前一推,报纸稳稳地滑到黄玉面前。 黄玉拿起来展开一看,是《蓝京时报》法制版,头版头条就是几个醒目大字——“江陵区惊现拉杆箱连环碎尸案”。 看时间是前天的报纸,案发时间是在大前天晚上。 丁潜故作惊讶:“怎么,黄公子还不知道这个消息吗,在蓝京都传遍大街小巷了。我记得黄公子应该来蓝京不少天了吧,前几天还在高尔夫球场碰见过你呢,你抽空应该多看看新闻。” 黄玉被挤兑的很难堪,甚至能感觉到父亲那双严厉的目光刺在他身上,他连头都不敢回。 丁潜接着说:“我想在座或许有些人已经看过这个新闻了。有什么意义应该不用我多讲。你们都是行家,比我清楚。” 黄山不动声色,忽然问沈强,“沈老板,你觉得呢?” 沈强谦卑的笑笑,“虽说发生这么恐怖的案子不是好事,我们应该为死者默哀,盼着警方早日破案。但是客观讲,这对我们确实是一个机会。很巧的是,我们准备开拍的新片里恰好也是碎尸案,凶手也是用拉杆箱装尸体,这些巧合之处可以引起人们的共鸣,不用我们去特意炒作,就能引起广泛关注。我们这个影片属于低成本投资,选景和拍摄难度都不大,只要在技巧上要求高一些就够了。有个好导演,估计两个月就能拍完,后期剪辑用不了一个月。再有天海传媒这样强大的运作能力,可以很快通过审核并且公映。总共时间加起来不会超过半年。即便蓝京警方能够快速破案,这种要案的影响力还会持续一段时间。我们的新片正好能够借上这个势头。” 黄山略略点头,“沈老板真是个精明严谨的人,我儿子能跟你合作我很放心,希望以后还会有更多的合作。” 能让黄山称赞的人并不多,看来他对沈强相当满意,言外之意,这个剧本也就等于通过了。 黄玉那边却憋着一肚子气,当父亲面又不敢发作,只好借机提醒:“有些东西剧本上看着还行,但毕竟演员没有学过心理学,也不懂催眠术,就怕实际拍摄的时候达不到预期效果……” “放心吧,”丁潜接过话,“到时候我会跟在演员身边,手把手实际指导,保证能达到以假乱真的程度。” “那我倒要大开眼界,看看丁砖家是如何控制人杀人的。” “放心吧,我会让你看得一清二楚。” “……” 这次会议就在这样一个尴尬的气氛中结束了,黄山有事先行离开,剩下的人也松了口气。 丁潜一反常态,主动过来询问蒋雨馨下午有没有时间,竟是要约会的姿态。 蒋雨馨认识丁潜也不是一天两天,一直梦想着能嫁给他,只是丁潜的态度始终暧昧不明,身边又总不乏美女出没,让蒋雨馨的信心也不是很足,突然之间丁潜180度大转弯,还真让她没有心理准备,但是丁潜既然开口了,她又怎么会拒绝。 “我……”她刚想说“有时间,好啊”,这时候一只手把她从丁潜面前拽开,蒋雨馨一看是黄玉,暗自叫苦。 黄玉摆出一副护小鸡的架势把蒋雨馨挡在身后,虎视眈眈的注视着丁潜,尽管个头没有丁潜高,天生的贵气倒也不输对方。 第4章尸块拼图(1) “不好意思,丁砖家,安琪小姐下午没空。”黄玉说。 “哦?是吗?” “她现在是明星,有各种应酬,很忙的,没有闲工夫跟一个心理医生消磨时间,这要是让八卦媒体知道,还以为她出了什么状况呢。” 丁潜皱皱眉头,流露出深深的厌恶。 蒋雨馨看双方火药味十足,连忙对丁潜解释:“是这样,丁医生,有家化妆品公司约我一会儿见面,谈谈代言的事情,估计傍晚能结束。到时候我跟你联系……” “晚上你也没有时间啊,安琪。”黄玉打断,“晚上我还要带你起参加邮轮晚宴呢。” “可是……”蒋雨馨看丁潜阴沉沉的表情,有点儿慌张,想着要不要拒绝黄玉,沈强这时候走过来,暗中扯扯她胳膊,上来打圆场说,“黄经理初来蓝京,很多地方都还不熟悉。安琪就多陪他转转也算尽地主之谊嘛。再说,我今天还想请丁医生呢,咱俩都多长时间没见了,好好叙叙旧,这部剧还要仰仗丁医生多多帮忙呢。” 丁潜冷冷的瞥他一眼,“沈老板,你真是越来越会做人了。” 说完拂袖而去。 沈强摇头叹气。 黄玉满不在乎的问沈强,“怎么,你跟他很熟?” “熟悉到谈不上,打过交道,不过当初他也不这样,还是挺有风度的一个人,不知道最近怎么了,一下子变成了这样。” 黄玉余光瞥瞥身旁的蒋雨馨,半开玩笑道:“恐怕是吃到酸葡萄了吧。有些人就该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不要痴心妄想。” 他这话是故意说给丁潜听的,丁潜刚刚走出会议室,黄玉说笑的声音清晰的听在耳朵里。 他走到电梯口,乘电梯缓慢下到一楼,穿过大厅时,从口袋里掏出药瓶,倒出一把药片扔进嘴里,皱着眉头咽下去,站在原地平静了一会儿,似乎感觉好受了一点儿。 他替黄玉庆幸刚才没有被他一拳把鼻子打歪。 如果不是倚仗他那个有钱的老爸,他什么都不是。 一个男人走到丁潜面前,问他:“你还好吧。” “我没事。”等丁潜看清楚面前说话这个人,不由得愣住了。 站在面前的不是别人,正是刑事调查局特案组组长杜志勋。 “你怎么在这里?”丁潜问。 “当然是等你啊。” “等我!?” “是啊。”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我一早给你医院打过电话,说你今天来蓝京跟演艺公司的沈先生见面。我听说过你认识演员沈强,他就是开公司的,应该就是跟他见面吧。我就动用了一些手段查了查,得知你们在这儿开会,听说是要拍电影是吧。” “嚯,你这是把我当成嫌疑犯了,认识你还真挺危险的。”丁潜很无奈。 “不过话说回来,你这是怎么了,得病了,我都差点儿不敢认你。”几个月不见,丁潜巨大的变化把杜志勋也吓了一跳,刚才还看他往嘴里吃药呢。 “哦,没什么,就是最近太累了。对了,你找我什么事儿,看来是又有新案子了吧。”丁潜岔开话题。 “是啊,这次这个案子或许你能感兴趣。” “是么?” “又一起拉杆箱碎尸案。” 丁潜神色微变,“你怀疑跟当年的拉杆箱碎尸案有关?不太可能吧,那个案子不是早已经结案了吗,凶手也找到了。” “是啊,当初还是你找到的凶手呢,整容医生吕正凯,虽然查到他时他已经死了,不过证据确凿,没有什么疑问,在那之后,也确实就没有发生过类似的碎尸案,直到三天前……如果你看报纸的话,这个案子报纸上已经刊登了。” “我听说这个案子了,但报纸上说的很笼统,并没有映射跟当年的碎尸案有关啊。” “那还用映射吗,相隔不过两年,又是直接用‘拉杆箱碎尸案’为标题,就算不是同一个凶手,看报纸的人也肯定会往那方面想的,这才是最麻烦的地方。这样的案子本来是应该保密的,可是刑警队工作没做好,让法制日报记者把信息挖了出来,现在上面施压,要求尽快破案,我们的压力很大。” “原来是这么回事。那这个案子有什么困难吗?” “最大的困难就是,我们到现在还没有找到被害人尸体。” “没找到尸体?!”丁潜很意外。“那你们怎么会认定是碎尸案的?” “有一个过路的司机亲眼目睹了碎尸案发生,看到凶手把尸块装进一个银色的拉杆箱里。他逃回家后报了警,等警方赶到案发现场时,那里已经被清理的干干净净了,只剩下少得可怜的血迹。” “报纸上说碎尸地点是在江陵区的高架桥下……” “是经过枫叶湖高尔夫俱乐部的环陵公路与高架桥交叉的那个地方,据目击者称,案发时间是在晚上11点左右,那个地方地处外环,比较偏,大概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凶手才敢在那里作案,不过胆量也是够惊人的。” “枫叶湖高尔夫球俱乐部……”丁潜若有所思。 “怎么了?”杜志勋问。 “哦,没什么,你接着说。” “这个案子本来是蓝京刑警队接的,顾宗泽找我帮忙,看看能不能找出一些线索。我把这个案子想简单了,觉的这个凶手露天作案,肯定会暴露出案发前后他和被害人的行动路线,就让顾宗泽派人去寻找更多的目击者,调取周边道路监控,但是一无所获。” “那尸体找到没有?” 杜志勋摇头,“这也让我没想到。正常情况下,凶手分尸是为了便于抛尸,以及隐藏被害人身份,拖延警方确认被害人身份的时间。当年的吕正凯是个特例,他并不把受害人当成人看待,碎尸是为了满足他的变//态的心理yu望,像他这样的人毕竟很罕见。所以我觉得这个案子的凶手虽然同样是用拉杆箱装尸块,也只是为了抛尸方便。案发地点在外环,建筑密度低,植被茂盛,有很多僻静的地方,是很理想的抛尸地点,可是到目前为止,顾宗泽连一个尸块都没找到。” “这倒是有点儿离奇。”丁潜也不禁来了兴趣,“难道凶手没有抛尸,而是把一箱子尸块带走了?” “这个逻辑我想过,可是从道理上说不通。凶手在露天杀人碎尸,却把尸块装在拉杆箱里带在身边,完全是违背常理的做法啊。这种诡谲的风格倒有几分像吕正凯,不过作案方式却完全不同。” “……” 第3章尸块拼图(2) “这个案子一开始就陷入了死胡同,上面限期破案,我们这边却一点头绪都没有,我这才找你商量商量,咱们之前也没少碰这类离奇的案子。” “话是这么说,可是这个案子确实挺麻烦。”丁潜抬手理了理有点儿乱的头发,看上去早上起来就没梳,“我虽然没少跟各种罪犯打交道,分析他们的心理,但至少我得能看见被害人尸体,或者是凶杀案现场吧,现在什么都没有,完全凭着目击者描述,这很容易出现偏差,我倒怕我帮倒忙。” 杜志勋还想说什么,发现丁潜的眼神有点儿异样,他顺着丁潜的目光望去。看见几个衣冠楚楚的人正走出电梯,经过大厅,一看派头就不是凡人。 人群中有个穿着时尚、气质高雅的美女十分惹人注目,杜志勋微微一怔,这不就是当红歌手安琪吗。当然,他对蒋雨馨这个身份更熟悉,因为丁潜的关系,他跟蒋雨馨也算打过交道。 走在蒋雨馨身边的男人杜志勋不认识,只是看他派头不小,如果他平时多关注一下娱新闻,就会知道这位大名鼎鼎的天海集团大公子的名头,他可是娱乐圈点石成金的人物,只要他想捧的女艺人就没有不红的。他也是和女明星传出绯闻最多的八卦印刷机。狗仔们只要跟住他就不愁没有爆炸性//新闻,与女明星们在酒店被拍到更是家常便饭。 不过,杜志勋却认出了跟在黄玉身边的一个人身材瘦小的男人,著名影星沈强,从群众演员奋斗到一线男星的草根楷模。据说现在自己开了影视公司。 这些人的生活距离杜志勋很远,杜志勋也并不关心,只是通过丁潜才多少了解一些。 丁潜发现黄玉他们的时候,黄玉也看到了丁潜,他扭过头朝丁潜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容,从丁潜眼前走过。而丁潜的反应也很奇特。 杜志勋看在眼里,忽然感觉挺有意思,忍不住问了一句,“这个男的是谁,看起来对你不太友善呐。” “这次电影的制片方,主要投资人。钱多人傻,没什么教养。” “还很少听你这么埋汰一个人,怎么,他是你的情敌?” 丁潜一凝,“你瞎说什么呢,什么时候这么八卦了?” “我有瞎说吗,你是不是对蒋雨馨有点儿意思?” 丁潜回头白楞杜志勋一眼,“我觉得你最没意思。还是想想你的案子怎么办吧。” 刚说到这里,杜志勋的手机响了,他拿出手机听了一会儿,忽然面露兴奋,对丁潜说:“你还真是说什么来什么……” “怎么,案子有进展了?” “刚刚发现了一个拍到案发过程的监控摄像头。” …… …… 刑事调查局,特案组。 除了特案组全部警员之外,蓝京市刑警队队长顾宗泽也在。丁潜和屋里的人都认识,并不见外。 “先讲讲具体情况吧。”杜志勋说,也是为了给丁潜听。 钟开新接过话,“我和刑警队的兄弟们这些天把案发现场附近的道路监控都找遍了,要么是因为摄像头角度偏差,要么是由于高架桥桥墩遮挡,全都没法拍到案发现场,就在刚才,我们意外的发现一条与环陵公路交叉的路口监控恰好没有完全处在死角,把案发那天晚上的杀人经过全都拍下来了。我现在就把监控视频调出来让你们看看。” 他拿来笔记本电脑,连接墙上的大屏幕,打开了那段监控视频。 杜志勋和丁潜的目光不自觉的落在大屏幕上,视频右下角的时间显示12月5日,夜里22:27分。画面背景有些模糊,能看见深夜高架桥桥墩的巨大轮廓。 “图像还能再清晰一点儿吗?”杜志勋问。 “已经做过锐化处理了,但是距离太远,差不多到了监控摄像头的极限范围,现在这个效果是最清楚得了。”钟开新说着指了指屏幕上的桥墩,“只是还是有一部分案发情景我们看不到,挡在桥墩的死角里了,但基本情况马上就能看到了,口味有点儿重……” 他话音刚落,从桥墩后面扔出一个长形东西,仔细一看,竟是一截连着脚的小腿。小腿刚掉在地上,随后又扔出一截大腿,一截手臂。之后平静了一两分钟,又扔出一大块肉,外形浑圆凸翘,中间还有道缝,分明是臀部,在腰部和大腿根两头截断…… 郭蓉蓉实在忍不住,跑出去吐了,除了柳菲之外,剩下的都是男的,恶心也得忍着,咬牙把肚子里的酸水往下咽。 屋子里这些人一贯跟刑事案件打交道,碎尸案也见惯不怪,但是从来没见过把尸体碎到这种程度的,简直不成人形了。 顾宗泽这时候说道:“凶手杀人的地方恰好在桥墩死角,监控没拍到。凶手杀完人之后就地碎尸,一边肢解尸体一边往外扔。” “为什么要这么做?”杜志勋脱口而出,像是在问别人,又像在问自己。 “你马上就知道了,这才刚刚开始……”已经看过视频的顾宗泽声音里透着古怪和惊骇,似乎还心有余悸。 大约过了10分钟,尸块抛完了,断手断脚,内脏残肢散落一地。 这时候,一个穿着羽绒服,罩帽扣头的身影慢慢的从桥墩的阴影里走出,他提着一把斧头,每一步都走得很缓慢,犹如昼伏夜出的肉食动物。 屏幕前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屏住呼吸。 那个黑影低着头跨过遍地尸块,走到其中一个较大的尸块前停下了。 他蹲下身,举起斧头,用力劈砍在尸块上,把大块砍成小块,把小块平铺在地上,甚至连内脏都要掏出仔细码放。 在他挥舞着斧头劈砍尸块的时候,一辆小货车经过,停在了那人身后。那人只是侧过头看了一眼,满不在乎的继续砍他的尸体。 应该说这个凶手肢解人的速度相当快,也不按照什么套路,只是凭着一股蛮力把尸体剁碎,整个过程也不过30分钟。 等他心满意足了,那具尸体早已面目全非,只剩一颗头颅还相对完整,可是因为后脑对着监控,也无法看到性别和相貌。 凶手提着斧头走进桥墩阴影里,随后拖出一个银色的大号拉杆箱,开始把满地尸块麻利的装进拉杆箱里,那个吓傻的目击者还坐在车里看着他,可是他毫不在意,似乎有意让这个观众看他的恐怖演出一般。 装完尸块,他拿出几瓶消毒液倒在地上,用一个大刷子刷洗起地面,把现场收拾干净之后,凶手才拖着那个银色的硬壳拉杆箱,拿着工具悠然离开,隐没在巨大桥墩的暗影里,只留下那个不知所措的货车司机…… 监控视频播放完了,房间里寂静无声,所有人都因为震惊而变得有些恍惚。 整个杀人、碎尸、清理现场的过程除了极度恐怖,就剩下荒诞和离奇了。 第3章尸块拼图(3) 杜志勋打破了沉默,问钟开新:“你有没有弄到凶手脸部清晰点儿的照片?” “我试过,可是凶手几乎都没有露脸的镜头,只是在目击者开车经过他身后时,才侧头看了一眼。”钟开新用鼠标飞快的打开一张照片,“我给截屏了,不过照片效果很差,这是做过锐化处理后的。” 大屏幕上出现了乌黑一片,能模模糊糊看见一个巨大的羽绒服罩帽,几乎占据了半个屏幕。在罩帽和衣领拉锁之间是一团黑乎乎的阴影,那就是凶手脸部的位置。五官轮廓已经虚化,只是能让人能隐约感受到那两道砭骨阴冷的目光。 还真是一个幸运的家伙。 杜志勋又问钟开新,“既然能拍到凶杀过程,那凶手和被害人来去的路径应该也能拍到吧。” “这个还真没有拍到。” “没拍到?”杜志勋有些难以置信。 “凶手和被害人应该是从高架桥对面过来的,因为有桥墩挡着,监控摄像头拍不到对面的情形。” “那其他地方的道路监控呢,不可能都没拍到吧。案发前后,那些出现在监控里的人都值得关注。” “我们也是这样做的,从衣着,车辆各个方面仔细筛选过,但确实没发现有人往案发现场这个方向走的。我们打听过,案发现场这条路的前方正在改造,从这条路走要绕远,所以平时走的车辆和行人就很少了,夜里更是几乎没有什么人经过。” “那凶手和被害人是怎么过来的呢?凶手又是怎么离开的呢?难不成他们都会隐身术吗?” “……”钟开新挠挠脑袋,不知道怎么解释。 顾宗泽这时候接过话,“老杜,我来说说我的看法吧。我昨天带人去过碎尸现场,那个地方绿化搞得不错,不过有点儿荒凉,周围几公里内只有一个高尔夫球场,还有一个加油站,一个度假村,就这些了。那地方的道路监控也很少,出现死角正常。我绕着碎尸现场走了好几圈,对比附近那几个道路监控,我倒是发现了一条监控拍不到的路径,只不过……”顾宗泽说到这里有些为难。 “没关系,你先说说那是一条什么路。” “那条路就在碎尸现场桥墩的背后,准确说也不算什么路,就是高价桥下面的绿化带。虽然树丛不高,如果一个人猫着腰从绿化带穿过,远处监控应该是拍不到的,而一般人也不可能那样去穿绿化带,除非……” “除非他是故意要避开监控摄像。” 顾宗泽摸了摸小胡子,点点头,“但问题是,监控里也没有拍到被害人,被害人又是怎么走到案发现场的呢?如果说,被害人是和凶手一起穿绿化带过来的,这无论如何也解释不通吧,难道被害人也想避开监控?” “……”顾宗泽的问题确实把杜志勋给难住了。 年小光插嘴,“会不会被害人与凶手认识,凶手为了避开监控,故意骗他从绿化带穿过去?” 郭蓉蓉质疑:“费那么大力气就为了避开监控,凶手为何不换一个隐蔽的作案地点,不是更好吗?” 钟开新说:“要么是凶手偶遇被害人,比如被害人是个喝醉的女人,当时可能是无意中躺在在绿化带里休息,被凶手意外看见,见色起意,结果把被害人拖到案发现场杀害碎尸了……” “一个女人不会在大半夜独自去那个地方休息吧?”年小光又提出疑问。 “也许凶手白天就把被害人拖到案发现场了,开始只是想强jian她呢,后来怕被害人报警才动杀机的?” “那也不会从白天一直待到半夜吧?” 这些人七嘴八舌的争论,每个人的猜测都有一定的道理,同时也有漏洞,这也是最让杜志勋头疼之处。这么反常的情况可以假设出很多种可能性,到底是哪一种解释才最合理呢。 “能不能把碎尸画面再调出来。”在众人热烈争论的时候,丁潜一直默不作声的站在那里望着墙上的大屏幕,他凝视凶手那巨大而模糊的面孔突然冒出这样一句。 杜志勋没有多问,朝钟开新摆摆手,钟开新把那段监控视频重放了一遍,放到最血腥的碎尸地方,按下暂停键。 “再往后,我要凶手不在现场的时候。”丁潜说。 钟开新不明所以,只是按照他说的,把视频快进到凶手去取拉杆箱的时候,敲下暂停键。 整个视频画面只剩下满地触目惊心的细碎肉块,丁潜就盯着这些肉块陷入沉思。 第3章尸块拼图(4) “有什么问题吗?”杜志勋问。 “奇怪。”丁潜疑道,“你仔细看这些尸块,不论大小,部位,全部都是分散平铺在地上,居然没有一点儿堆积在一起的。” 杜志勋还真没有注意到这个,仔细一看,确如丁潜所说。但这能说明什么他还没想到,不禁疑惑的望着丁潜。 丁潜没有解释,只是说:“我现在要去一趟案发现场。” …… …… 40分钟后。 两辆警车停在了蓝京外环的一处高速公路高架桥下。 丁潜走下警车,仰头看了看横亘在半空中的高架桥,巨大的水泥桥身犹如洪荒巨兽,把桥下的人衬托得无比渺小,不禁油然生出敬畏之心。 “碎尸现场就在那里。”顾宗泽指引着丁潜走到路对面的人行道上,正好紧挨着高耸的水泥桥墩。 “杀人的地方在哪儿?”丁潜问。 “这里。”顾宗泽绕到桥墩后面的阴影处,这里与绿化带树丛之间形成了一个相对隐蔽的空间,还把公路挡住了,所以目击者冯宝贵并没有亲眼目睹凶手是如何杀死被害人的。 丁潜站在桥墩后,看了看矮树丛,又看看脚下,凶手就是在这里把被害人杀死,肢解成较大的尸块,扔到外面的人行道上。 他望着人行道上棕色的格子方砖,此时已经看不到任何血迹和碎肉,但是地面上还能看到许多清晰的砍痕,昭示出这里曾经发生过多么恐怖的凶杀。 “现场清理的可真干净啊,真难以想象视频里的碎尸现场是在这里。”丁潜不禁感慨。 柳菲接过话说:“我也很少见过把现场清洗这么干净的,而且还用了很多次氯酸钠消毒液(84消毒液)。真让人搞不懂。” “搞不懂?”丁潜不知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种强氧化性的消毒液能彻底破坏血液的元素构成。如果凶手是在自己家里碎尸,担心被人发现,这么做我或许还能理解。可是他都已经被人发现了,为什么还要这么做呢?” 丁潜想了想,脱口而出,“仪式性。” 他转头问钟开新,“拍到碎尸现场那个道路监控摄像头在什么地方?” 钟开新伸手指着丁潜左侧,“你现在的位置背对桥墩,就在你左侧10点钟方向,往远看,看到道路指示牌了吗,往前面一点儿,就在那儿。那个摄像头不是监控这条路的,只是这个位置刚好在它的照射范围内。” “距离这么远,能有50米了吧。” “差不多吧,如果再能近一点儿就好了,我说不定能把凶手的长相给你们弄出来。” 丁潜没再多问,低头望着脚下地面,他现在就站在碎尸现场中间,从地面上劈砍的痕迹能想象到尸块平铺的范围。 他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放松身心,平缓呼吸,集中全部精力,缓缓闭上双眼。 片刻之后,他的神情开始变得越发古怪,呼吸时而急促,时而悠长,脸上的表情也随之出现了丰富的变化,给人感觉就像在做着一个惊悚跌宕的噩梦。 顾宗泽就站在丁潜身旁,看他举止如此怪异,不禁纳闷,抬手想拍拍他,却被杜志勋拦住了。 “他这是怎么了?”顾宗泽问。 “他在用共情术。” “共……共情术?”顾宗泽想说这个心理医生又是搞什么鬼? “就是通过归纳凶手的行为来感知凶手的内心。”不等他问,杜志勋替他解答了疑问。 看特案组这帮人反应平淡,似乎已经习以为常,顾宗泽更加觉得奇怪。 过了大约十分钟,丁潜激灵灵打了一个冷战,似乎从噩梦中惊醒。 他睁开双眼,看了看周围的人,长吁一口气,谁也不知道在这10分种里,他到底经历过什么。顾宗泽狐疑的打量丁潜,他还从来没见过“如此破案”的,简直跟掐诀念咒差不多。 “怎么样?”杜志勋问丁潜。 “我想我也许知道他的作案意图了。” “那你就说说凶手为什么杀人?”顾宗泽忍不住插嘴。 要知道,现在凶手和被害人的身份还都没有查明,在毫无根据的情况下,靠着闭眼神游一会儿就能知道杀人意图,那不纯粹是胡诌瞎蒙吗,要是这样都能破案,还要他们警察干什么? 顾宗泽三分不信,七分怀疑,倒想看看丁潜能说出什么惊人言论来。 丁潜缓缓道:“他是为了我们杀人。” “你说什么?”丁潜这回答确实够惊人,顾宗泽小胡子撅老高,下巴差点儿没掉地上。 “或者说,他杀人碎尸就是为了给我们看的。” 第3章尸块拼图(5) “给我们看?”顾宗泽还是不太明白。 “从那里,我们不是已经都看见了吗?”丁潜指着远处监控摄像头的方向,“我们从一开始就觉得这起碎尸案有很多违反常理的地方,那是因为我们误解了凶手的意图,我们只是用普通断案的视角来分析凶手,把一切都搞反了。其实他整个作案过程都很严谨,带有强烈的仪式感。你们想想在视频中看到的碎尸经过,是不是像舞台剧一样?他只是让我们看他想让我们看的……” 丁潜指指身后的桥墩,“这个桥墩就好像间隔舞台和后台之间的背景板,凶手来到桥墩后面,先做了一些准备工作,他把被害人的尸块从拉杆箱里取出来,扔到前面的人行道上……” “你等等。”顾宗泽打断,“你的意思是这里不是杀人现场?” 顾宗泽的疑问也代表了其他人,他们早就推断这里就是杀人碎尸的第一现场,丁潜突然冒出的话让大家猝不及防。 “我也是刚刚才想到这个。”丁潜说。 “你有什么证据吗?”顾宗泽问。 “难道你有证据能证明凶手是在这里杀的人?” “……”顾宗泽一下被问住了。 “还是我刚才那句话,我们需要换成凶手的角度去考虑这个案子。他的很多反常理举动,比如故意在露天碎尸,把尸块扔显眼的人行道上剁成碎肉,当着目击者的面有条不紊的碎尸,甚至连这个地方也是他精挑细选的,只有一个监控摄像头能拍到碎尸过程,但距离又远到不足以看清他。他就是想让我们看他的表演,而不是抓到他。所以我觉得,这里很可能不是第一犯罪现场,只是凶手个人表演的舞台。至于凶手在什么地方杀人,杀的是谁反而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想让我们看到什么样的演出。只有了解这一点,我们才能理解凶手要传递给我们的信息。他的舞台就是我现在所站的地方,这些尸块就是他的道具,而正剧就是我们在视频中看到的血腥一幕,他料到我们早晚会看到这一切的。” “就算我们看到这些又能怎样,凶手能得到什么?”顾宗泽不明白还好,越听反而越糊涂。 他本来对丁潜的共情术充满质疑,但丁潜得出的结论确实解释了很多疑点,帮他们拓开一条新的思路,只是站在这个角度,顾宗泽实在有点儿无法理解凶手的意图,他还从来没遇见过这么古怪的杀人案。 “凶手能得到心理上的满足。”杜志勋替丁潜回答了顾宗泽的疑问,“这不是通常意义上存在利害关系的犯罪,而是纯粹的变//态犯罪。凶手杀人碎尸的目的不是为了掩盖罪行,而是为了展示他的犯罪才能。最能证明这种能力的办法就是向警方挑战。” “挑战我们?!” “对,挑战我们,他确信我们不可能抓到他。如果从犯罪动机的角度来定义,这个凶手是权力型罪犯。通过较强的犯罪手段,和对被害人的控制与侵害来证明自己的权威……” 郭蓉蓉插嘴,“那不是跟当年的拉杆箱碎尸案凶手吕正凯一样吗?” 气氛马上变得有些压抑,谁都不愿意把这个案子与当年的拉杆箱碎尸案联系起来。 大家的目光都落在杜志勋身上。杜志勋说:“看上去是有点儿像,不过这个案子的凶手比吕正凯更加疯狂,他的控制欲中还掺杂了愤怒报复型罪犯的残忍手段,充满了攻击性和毁灭欲。吕正凯的杀人手段虽然残忍,但是通过刻意的伪装,让尸体和犯罪现场呈现出完美的状态,反观这个凶手恰好相反,他根本就不在乎犯罪现场的选择,也不在乎被害人的尸体,他最大的乐趣就是跟警方周旋,通过残忍的碎尸手段来恐吓我们,刺激我们。” “你是在对凶手做心理画像?”顾宗泽问。 “还不是,这是他的外在表现,与心理状态是两码事。我之前做过一次犯罪心理画像,但由于我对凶手的作案手段理解有误,画像也存在很大的误差,你们可以忽略掉。我现在要说我新的理解……”杜志勋顿了顿,“从犯罪现场的选择,碎尸步骤的严谨,以及凶手利用舞台独幕剧的方式演绎犯罪几个方面综合看,凶手是个高智商,富有学识,也很有品位的人……” 杜志勋刚一勾勒出凶手特征就叫人目瞪口呆。 大家很难把一个衣冠楚楚的上流人士与一个丧心病狂的疯子合二为一。 杜志勋继续往下说:“……他还要有出众的体魄,也许有天生健壮的因素,但更有可能是经常健身锻炼的结果。这个人至少应该是白领的生活阶层,但是他的生活处境并不如意,时常会遭受到自尊心方面的羞辱,这来源于他的上级或是身处环境的巨大压力,这种压力已经让他濒临疯狂,产生绝望,他痛恨这一切,想要反抗却又无力反抗,这也是他原始犯罪动机的来源。也许你们还有些困惑,他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挑衅警方。那么你们不妨想想,警察代表什么——代表的是权威,不可撼动的权威。他让我们眼睁睁的看着他表演碎尸,尽情宣泄,这就是在对抗权威,羞辱权威。其实就是他在现实生活中想做却永远不敢去做的。他的碎尸手段值得注意,被害人在他眼中只是一个道具,他在挥舞斧头劈砍的时候,连一丁点儿的怜悯和犹豫都没有,也就是说,他已经处于疯狂边缘,或者已经完全疯狂了……” 杜志勋的犯罪画像“画完”了,大家都陷入了沉默,似乎还要消化一段时间,把这些抽象的符号整合成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我还有一点补充。”丁潜说。 “你说。”杜志勋热切的看着他。 两个人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变得十分默契了。 “凶手给我们表演的这幕碎尸剧并不单纯是表面上的宣泄和羞辱,他还有深层次的挑衅。” “什么意思?” 丁潜望着脚下的地面,仿佛那里依然堆满了一地碎尸,“我想,他应该还给我们留下了一个谜题。” “谜题在哪儿?” “就在那堆尸块上面。他花费了那么多时间把一具尸体剁碎,又平铺在地上,肯定有他的道理。一幕剧需要意义,他也会给我留下‘意义’……” 第3章古怪的碎尸图案(6) 丁潜说着离开众人,在四周转了一圈,似乎在寻找什么。后来他在绿化带里发现了半截红砖头,拿起来在地上敲碎,捡了两块碎片回来。 他站在碎尸的地方,脑海中回想了一会儿视频中看到的满地尸块的画面,蹲下身,用碎砖片在地上涂抹起来。 他凭着惊人的速读记忆力,把那些尸块的形态和位置大致画在了地面上,但有一些细节他想不起来了,不禁停下来回忆,这时候柳菲走到他身旁,从衣兜里掏出一张纸递给他。丁潜接过来一看,其实是一张打印照片,照片上正是监控视频中碎尸画面的截图。 “你怎么知道我能用到?”丁潜看了一眼这个挺仙儿的女人。 “法医总是对尸体最感兴趣,没有尸体,也得弄张照片揣着,心里踏实。”柳菲人冷,开玩笑更冷。 “……” 有了这张照片就容易多了,丁潜对比着照片,又对碎尸图案进行了细节上的完善。虽然没有实际尸体,但也把碎尸分布的形态描绘出来,呈现在大家眼中。 可是这个图案看着十分抽象,既不像字,也不像符号,更不像画,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一团凌乱,更别说能有什么“意义”可言了。 “会不会是用了什么不常见的密码符号呢?”钟开新猜。他们两年前曾经碰到过一起类似的奇案。 “凶手不是喜欢用舞台剧的表现形式吗?舞台剧最早是古希腊发明的吧,会不会是希腊文啊?”年小光也跟着卖弄肚子里仅有的那点儿墨水。 “希腊文不是这么写的。”丁潜摇摇头。 郭蓉蓉忽然问丁潜,“这个是什么?”她伸脚点了点图案中竖长的一道。 丁潜看了看手里的照片,在照片里那一道很明显,“是肠子。” 话一出口,他微微一怔,重新看了看照片,照片里那段肠子也摆放得几乎竖直。他喃喃道:“这么刻意的手法倒是很像某种暗示。或许凶手真正要表达的东西没我们想象的那么复杂。” “那一竖能代表什么呢?”郭蓉蓉问。 “这个含义就太多了,”丁潜说,“阿拉伯数字‘1’,英语大写字母‘i’,旧汉语中,‘丨’也是一个汉字,念gun(三声),意为上下贯通,还有其他各种含义,这个太难确定了。” “该不会凶手暗示的意思就是‘1’吧,代表死者是他的第一个被害人?” 郭蓉蓉的猜测实在简单直接,却让大家的脸色全变了,谁都不愿往这方面想,但谁又能肯定凶手不是这么想的,如果真是这样,就意味着恐怖才刚刚开始。 但不管怎么说,通过丁潜的共情术和杜志勋的犯罪心理画像,警员们对凶手许多重要特征有了最直观的了解,这样可以制定更有针对性的调查。 顾宗泽带着人专门搜索了桥墩后面的绿化带,在树丛里发现了拖拽拉杆箱的痕迹,不过没有发现凶手的脚印,估计凶手当时应该是弓着身子爬过去的,既避开了远处的道路监控,又避免留下脚印。这家伙看似张狂,实则粗中有细。 杜志勋和其他人也没闲着,一起分析路况,推测凶手应该是从什么方向过来的,是不是有交通工具。 正在大家各行其是,柳菲悄然来到丁潜身边,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你上次让我调查孙兵和程飞有没有联系,我查过了。这两个人彼此都不认识,没有任何联系。” 丁潜听后脸上有些失望,“也就是说那个纸条并不是孙兵放进我裤兜里的,当时在现场还有其他人。这可真麻烦了。” “那你想过这个人为什么要这么干吗?” “想不出原因。” “那上个月发生的那件事你怎么想?” “什么事?” “你不可能连这事儿都忘了吧,”柳菲意味深长的看了看丁潜,“有个人匿名给你寄来一个快递,却寄到了特案组,邮包里只有一个u盘,还是你亲自去特案组取走的。” “你是指这件事啊,怎么了?” “我听郭蓉蓉说,你的u盘里有一个视频文件。当时你没打开就走了。那个视频文件,不会就是你和温欣的那段视频吧……” 丁潜苦笑了一下,“什么都瞒不过你。你这样将来会嫁不出去的。” 柳菲没心情听他玩笑,“现在程飞已经死了,按理说,除了他以外就只有我们两个人有那份视频了。那这个给你寄视频的人又是谁呢?你应该有调查过他吧?” “我是查过,但是寄件人登记的身份证是假的,我找到了那个收快递的快递员,他也不记得那个人长什么样了,连男女都说不清。” “听起来就像在你裤兜里塞纸条的那个人一样,让你捉摸不透。” “你怀疑他们是同一个人?” “难道你不这样觉得?” “是啊,感觉上确实很像同一个人,他以为他抓到了我的把柄,但又不急于告诉我他要干什么。” “我听说,那个人好像还给你留了一个手机号码。” 丁潜头皮发紧,“又是郭蓉蓉告诉你的?” “嗯。我问过她,她说她当时只瞟了一眼,没看清楚,感觉像是个手机号码。” “自作聪明的小东西。”丁潜骂了句,“其实是她看错了,那只是一串数字,但不是手机号码。” “什么数字?” “19870708。”丁潜随口编出一个数字。 “这是什么数?” “温欣的生日。” 柳菲很诧异,“除了这个以外呢?” “没有其它的了。” 柳菲凝视着丁潜,目光中透出审视的意味,“你不是在骗我吧?” “怎么可能,你都知道我天大的秘密了,我还有必要欺骗你吗?” 柳菲幽幽叹口气,“我忍了很久,但还是很想听你亲口告诉我,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一瞬间,柳菲的眼神完全变了,没有以那种往超然物外的冷漠,只有满目忧伤,让人有种渴望拥她入怀的怜惜。 丁潜愣住了。 这些年,他习惯了面对各种猜忌,各种打压,他不怕一个尖锐刻薄,处处针对他的柳菲,却无法面对一个柔弱忧伤的柳菲。 他张了张嘴,有些话已经到了口边。 正在这时,一阵轰鸣声由远至近,眨眼间一辆红色的法拉利风驰电掣掠到眼前,一个急刹车稳稳停在了丁潜和柳菲身边。 第4章雪夜魅影(1) 硬顶车篷缓缓打开,眨眼间变成了一辆敞篷小跑。 双座车厢里坐着一男一女,开车的男人戴着墨镜,嘴角微斜。 坐在他身边的女人却是如今正当红的女歌星安琪。 男人摘掉墨镜朝丁潜挥挥手,“竟然能在这里遇见丁砖家,真是巧了。” 丁潜转头瞅瞅身后,冷淡的回道:“再接着开就是荒郊了,黄公子这是要去寻找大自然吗?” “哈哈,当然不是啦。”黄玉跟丁潜素来犯相,挨了撅也不以为然,笑呵呵的解释,“我是来找碎尸案现场的。” 丁潜神情一凝,看了看柳菲。 柳菲审问似的上下打量黄玉,“你怎么知道这里是案发现场,我们警方从来都没有对外公布过。” “你是警察?”黄玉微感惊讶,瞪大眼睛瞅着柳菲,一对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真没想到,警察里还有长这么漂亮的,当警察实在是可惜了。嗨,美女。你干脆跟着我干吧。我是天海传媒的头儿,保证把你捧成唐嫣、杨幂那样的巨星。你这种气质我想想……最适合演古装了。现在玄幻剧正火,你的古装扮相绝对惊为天人,相信我的眼光,绝对不会错。怎么样,想不想试试?” 柳菲根本都没睬他,冷冷道:“我问你话呢,你是怎么知道这里是案发现场的?” “怎么你还不相信我?”黄玉嬉皮笑脸,“不信你用手机查查‘黄玉’这个名字,网上到处都有我的照片和信息。” 丁潜小声告诉柳菲,“他确实是天海传媒的头儿,他老爸就是天海地产的老总黄山。你现在要飞黄腾达了。” 柳菲抬高嗓音,“现在我眼里只有嫌疑人和罪犯的两种人,越是避重就轻不回答问题的,他的嫌疑就越大。” 柳菲寒着脸能把人冻成冰,黄玉吃了一惊,也不敢再嘻皮涎脸,“这位女警官,我可不是什么凶杀犯啊,我也不知道这里是杀人现场,我只是碰巧找到了这里……” 他们这边交涉也引起了杜志勋那些人的关注,纷纷走过来,黄玉一看这情形也有点儿怕了,连忙解释,“我来你们蓝京这些天早就听说发生了一起碎尸案,恰好我们最近要拍一部关于拉杆箱碎尸案的电影,我顺便找来法制日报多看了两眼,上面提到杀人现场是在江陵区外环的高架桥桥墩下。我最近这几天就在附近的枫叶湖高尔夫俱乐部打球,也住在那里的酒店。我一想,这里不就是江陵区外环吗,也知道这里有个高架桥,一时心血来潮就开车过来瞧瞧,其实要不是看到了你们这些警察,我还不确定这里是不是杀人现场呢。” 解释完黄玉瞅了瞅各位的表情,感觉没他什么事儿了,又有点儿口无遮拦,“说起来,像我这种身份的人,想要什么就没有得不到的,怎么可能跟犯罪挂上边。”说着拍了拍身边蒋雨馨的丝袜美腿,蒋雨馨十分尴尬。“相反,我最痛恨的就是犯罪了,现在的社会多和谐呀,为什么要犯罪?没有这样的社会,没有中国梦,哪有我们天海集团的美梦,我们感激还来不及呢……” “好啦。”杜志勋没心思听他抒发感情,“你怎么称呼?” “黄玉,天海传媒听说过吧,那就是我的公司。” 杜志勋点点头,“黄先生,我只是要提醒你一句,今天这件事你要严格保密。案子还没有破。我们不想节外生枝。” “这我当然明白。你们是保卫我的嘛,我当然要配合你们工作了。那我就不打搅你们了,好好工作吧。”黄玉发动跑车,临走之前没忘了跟丁潜打招呼,“丁砖家,明天就正式开拍了。你到现场吗?” “没什么特殊情况,我会去的。”丁潜说。 “那好。我最近一直都在枫叶湖高尔夫球俱乐部教安琪打球,离这不远,穿过这条路右转就是。我们也住在那里的的酒店。有功夫儿你也去练练。”黄玉的话看似随意,可是他看丁潜的眼神却别有深意,透着几分不易觉察的嘲弄。 他的手又悄然搂上了蒋雨馨的纤腰,那副得意的样子就像是从乌鸦嘴里抢到肉的狐狸。 丁潜面色阴沉,目光在尴尬的蒋雨馨脸上转了转,又回到黄玉脸上,面无表情的回答,“好的。” “安琪是可塑之才,相当棒!”黄玉故意朝丁潜竖起大拇指。 这话里的含义就得自己去品了。 丁潜皱了一下眉头,眼中闪过极度厌恶。 蒋雨馨实在忍不下去,拨开黄玉,想要澄清,“丁医生,我想跟你说句话……” 不等她下车,却被黄玉用力拉住胳膊,蒋雨馨挣扎了两下还是放弃了,颓然坐在车里。 黄玉按下按钮,硬顶车篷缓缓复位,跑车调转车头扬长而去。 还有不明真相的警员觉得新鲜,年小光说:“那个安琪不就是蒋雨馨吗,看着跟过去大不一样了呢。” 郭蓉蓉说:“你懂啥,人家那是抱上大腿了。现在娱乐圈不就流行这个嘛。” 丁潜不想听这些八卦,转身要离开,却被杜志勋叫住了,他问:“我刚才好像听黄玉说,你们新拍的电影是关于拉杆箱碎尸案的……” “哦,题材是有点儿相似。不过他们的电影之前就准备开拍了,只能说我们这个案子发生的不是时候。” “我担心的不是这个,而是他们为什么要请你去做顾问?” “……” “不会是他们想把当年的拉杆箱碎尸案拍成电影吧,才找到你这个知情人?” 丁潜矢口否认,“你想多了,他们至多是想拍得更写实一些,借用我点儿经验和专业知识。” “希望是我想多了,但我也有必要提醒你,我们在一起办了很多要案,这些案子最好还是不要见光。” “我们并没有草菅人命,老百姓也应该有知情权吧。” “但他们更希望看到美好,至少是让他们觉得美好。”杜志勋轻轻叹口气,“总之,你自己要把握好分寸,我不想你给自己找麻烦。” 第4章幽灵足迹(2) “谢谢你提醒,我的麻烦确实已经够多了。”丁潜讳莫如深的笑了笑。 …… …… 蓝京郊区影视基地。 街角的月亮酒吧里回荡着舒缓怀旧的音乐,顾客三三两两,一身服务员打扮的蒋雨馨翩翩蝴蝶般穿梭在客人之间。 在摄像机镜头里,这是十几年前最普通的生活场景,彷如时光倒流,栩栩如生的呈现在眼前。 初次面对摄像机镜头,蒋雨馨有些紧张,动作僵硬。 攥着剧本、瞪着一对牛眼的男导演时不时的停下来给她讲戏,“你一定要放松,想象你就是服务员,拿出你生活中的最常态,要轻快的的走到酒吧台后面。在你给客人倒酒的时候,警探王长春走进门。你听到声音,不经意的抬头看了一眼,因为王长春是来调查你的,所以他十分严肃,脸色阴沉。你看到他的时候,会产生一种本能的疑惑。镜头会给你一个特写,给观众制造心理暗示。但是你的表情做的太夸张了,好像是被吓到了。这不对,你还不认识王长春呢,别忘了……” 蒋雨馨连连点头,不知不觉额头已经附上了一层薄薄的汗珠。 站在门口卖单儿的黄玉始终笑眯眯的,还竖起大拇指给她打气。 丁潜却站在店外几乎看不到的地方,始终面无表情,也不跟什么人说话。 “好,我就从警探走进屋那个场景开拍,全体准备,2号机到位……”导演给蒋雨馨交代完,又抓紧赶戏。 这个场景一连拍了4遍终于过了,蒋雨馨好容易松口气。下一个场景没她什么事儿,她能歇一会儿。 趁着这个时间,她避开黄玉,偷偷溜出酒吧,想找丁潜好好聊聊。 这几次见面,她感觉自己和丁潜之间的误会越来越深,她必须好好跟他谈谈,有很多心里话一直没来得及说。可是,她却发现丁潜已经不在了。 她打听了好几个人,才得知丁潜一个小时前就离开了。 她有点儿傻眼,掏出手机想给丁潜打电话,又担心在电话里说不清楚。犹犹豫豫的在电话薄里找了一圈,赫然发现了郭蓉蓉的名字。跟丁潜熟悉的那些人里,她也只有郭蓉蓉的手机号。 她于是给郭蓉蓉打过去,郭蓉蓉接了。她问丁潜在不在特案组,郭蓉蓉说不在,猜他应该是回医院了,接下来就很敏感的开始打听蒋雨馨找丁潜什么事巴拉巴拉…… 蒋雨馨现在还哪有心情跟郭蓉蓉吃醋,她心乱如麻,硬着头皮把今天自己要拍的戏应付完,没跟黄玉打招呼,偷偷跑出了影视基地,打了一辆出租车,直接往平江赶。 等她赶到平江人民医院心里咨询科都快晚上下班了,结果还是扑了一个空。女助理许婉说,丁潜今天下午一点多钟回来过一趟,只是坐坐,发现没有患者很快又走了,不知去了哪里。 蒋雨馨只好硬着头皮给丁潜打电话,没想到丁潜却接了,声音低沉而冷漠,把蒋雨馨吓了一跳。 “你……你在哪儿啊,丁医生。”蒋雨馨鼓足勇气,试探着问。 “我在家。”丁潜回答。 “一直都在家吗?” “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蒋雨馨没想到丁潜现在变得这么刻薄,“我有些事想跟你说说。” “那就说吧。” “我想当面跟你说,有些心里话还是当面说的比较好。”蒋雨馨说完,惴惴不安的等着丁潜的反应。 可是丁潜迟迟没有反应,听筒那头就像突然没有人了,蒋雨馨等了好半天才发现,原来那头已经挂了电话。她心里十分难过,一时有些发懵,不知道丁潜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是在埋怨自己吗? 许婉发现蒋雨馨神色很不正常,凑上来问怎么了,蒋雨馨不好回答,神情凄苦。 许婉察言观色已经看出了八九,感同身受的说:“主任最近也不知是怎么了,脾气特别古怪,还特爱发火,跟过去就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一样。” “是吗?”这倒让蒋雨馨很意外,她还以为丁潜只是跟她生气呢。“出什么事了吗?” “不知道。反正看着状态很不好,别人问他,他也不说。还真让人有点儿担心啊。可惜我们这些同事跟他都没那么熟,想帮他也是有心无力……” 许婉的话触动了蒋雨馨,走出医院,她已经下定决心,无论如何,她都要帮助丁潜度过难关。 她拦住一辆的士,来到丁潜住的小区,夜空中已然稀稀落落飘起了雪花。 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那朵朵晶莹剔透的花瓣在夜幕中徐徐降落,仿佛来到世间的千万个精灵,给这雾霾下的都市带来几分纯净。 她不禁回想起当年自己还在酒吧唱歌的日子,多少个这样的夜晚,她怀揣着梦想匆匆赶路,贫穷又骄傲的生活着。如今她得到了她渴望的一切,却又在不知不觉中失去了一些东西。 她深吸一口清凉的空气,走进小区大门,地面上已经结了薄薄一层雪,踩上去发出似有若无的响声。 小区里已经没有行人了,取而代之的是远远近近一家家明亮的窗子。 蒋雨馨独自一人走过楼宇之间的甬路,迫切的想要马上见到丁潜,把一肚子话都告诉他。 越着急,她反而越迷路,在小区里兜里一个大圈子还没找到丁潜家。过去她来过丁潜家一次,早已经牢牢的记在心里,她觉得自己应该能找到。 她停下来站在原地辨认一下方向,可是就在不经意的一转身,她就感觉有条黑影一闪而过,再仔细看就什么都看不到了,只有空无一人的小区甬路,和路两边微亮的球形路灯。 蒋雨馨有过妹妹遇害的惨痛经历,经过这些年努力,好容易才走出心理阴影,但是心底那块伤疤却永远都无法消除,经不起任何刺激。 她仔细观察身后,确信没发现什么异常才稍微放心,但心里还是有点儿不安,一边继续往前走,一边留意着身后的动静。 第4章幽灵足迹(3) “咯吱……咯吱……咯吱……” 刚走了没几步,她就隐约听到身后的积雪传来细微的挤压声。 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她身后不紧不慢的跟着,她站住那东西就停下,她走那东西就继续跟着,始终与她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恐惧与好奇同时占据了她的内心,她想回头看看究竟,但还是强忍着,让自己保持原先的步伐,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这是她曾经死里逃生后学到的求生经验,越是危险时刻,越不能慌张,一旦刺激了跟踪者,可能马上就会大祸临头。 一定要想办法,想办法…… 她一面提防身后的跟踪者,一面观察周围环境,寻思着脱身办法。 前方出现了一条小岔路,正好在两栋楼之间,其中一栋楼的一楼窗户亮着灯。灯光透过窗帘朦朦胧胧的照在小路上。 蒋雨馨想都没想就走上那条岔路,顺便弯腰从路边草坪里摸出一块石头,拿在手里。 她想好了,只要发现有危险,就把亮灯那家的窗户敲破。这么冷得天,屋主人不气急败坏的冲出来才怪。情非得已,她也只能在心里说抱歉了。 心里有了底,她就不那么怕了,躲在暗中偷偷往来路观察,倒想看看这个跟踪者是谁。 果不其然,在积雪的反映下,一条黑色的人影正鬼鬼祟祟的跟上来,越走距离蒋雨馨越近…… 等他马上也要走上岔路了,接着楼上的灯光,蒋雨馨终于看清楚了这个人的真面目,她惊讶之余,反倒不怕了,攥着石头猛然冲出去,大喊一声:“黄玉,你干什么?” 黄玉毫无心理准备,反而被她吓一激灵,后退了几步,打量打量蒋雨馨,才又平静下来,“安琪,你别误会,我没有恶意。你快把石头扔了,多脏啊!” “你怎么会在这里?”蒋雨馨充满怀疑的看着他,此刻无论对方是谁,她都不能轻易相信。 黄玉搔搔后脑勺,解释道:“其实我看见你离开影视基地了,你形色匆匆的,我有点儿担心你,就开车一路跟着你到了平江,原来你是来找那个丁潜。” “你跟踪我……” “我都说了我没有恶意。”黄玉有点儿酸溜溜的说,“也不知道这男的究竟有什么地方值得你着迷,邋里邋遢,病怏怏的,脾气还不好,我也没看他对你比对其他人好到哪里,真是搞不懂你。” “你什么都不懂,他之前不是这样的。”既然话都挑开了,蒋雨馨也不再避讳,“我跟他之间的关系根本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 “不简单也不会多复杂,你连他的女人都不算。要说起来,我才是你第一个……” “住嘴!”蒋雨馨面露痛苦,眼泪在眼圈里打转,“你不过是用卑鄙手段得到我的身子了,那又如何,你以为你能取代得了他在我心里的位置吗?” 黄玉有些震惊的望着蒋雨馨,他还从来没遇见过敢跟他说这种话的女人。别说是那些野模,就是成了名的女明星,见到他也都是当皇上一样宠着供着,生怕有一点儿伺候不周。没想到,这个才刚刚成名的小歌手,居然说他比不上一个小小的心理医生,这样的羞辱简直比扇他脸还不能接受。 他强压下火气,冷笑着问蒋雨馨,“切,我还真没看出来你俩之间能有什么?” “如果没有他,就没有今天的我。当年我还只是一个酒吧歌手的时候,又有谁知道安琪,你黄大公子更不会瞧得上一个名不经传的黄毛丫头。在我最困难的时候,是丁潜支持我去燕京,帮我度过最艰难的时候。还有一年前我遭人陷害,被警察当成杀人犯,逼我的几乎自杀,那个时候又有谁敢站出来帮我,还是他坚信我是清白的,冒着风险帮我洗刷清白。试问这个世界上,还有哪个男人对我能比得上他,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想?” 蒋雨馨一番话把黄玉说得哑口无言,他没想到她和丁潜之间居然有这么深的渊源。一年前蒋雨馨摊官司跳楼那件事轰动全国,他当然也有所耳闻,但只是听说她后来洗脱了嫌疑,其中的究竟他并不清楚,原来这里面还有丁潜的功劳,他还真是小看了这个人。 他望着情真意切的蒋雨馨,凄婉中带着别样的动人。 他这个万花丛中过的黄公子居然从没见过如此单纯干净的女人,不禁也有几分动容,他感叹一声,“你说的对。如果我是你,也确实想嫁给这样的男人。不图别的,能有个人真心待你,敢为你舍弃一切,这就足够了。不过……” 他顿了顿,“你确定那个男人也想娶你吗?” 第4章幽灵足迹(4) 黄玉的话触到了蒋雨馨的痛处,她的神色顿时黯淡下来。 她对丁潜倾慕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她也不止一次向丁潜暗示过好感,可是却从来没有得到过回应。她知道丁潜心里始终有一个温欣,但是除了温欣之外还有谁,她就不知道了。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有些东西强求不得,她也只能幽幽一声叹息。 黄玉说:“安琪,你跟丁潜之间的事我不干涉。但我之前向你的承诺,我会做到,我不会白让你付出的。” 蒋雨馨凄然一笑。 这份好意是用她最宝贵的东西换来的,飞黄腾达是多少人奋斗一生的梦想,她却唾手可得,可是她笑不出来。她想奉献的人无福消受,她不想奉献的人视若游戏。 “你不是要去找丁潜吗,我送你过去吧,这么晚了你一个人走夜路不安全。” “……” 看蒋雨馨有些犹豫,黄玉又说,“放心,我不跟你进屋,我在楼下等你15分钟,如果你今晚上还要回蓝京就给我手机响一声,我开车带你回去,如果你要住他家,就不必回我了,过了15分钟我就离开。” 蒋雨馨略感惊讶的看了看黄玉。这恐怕是这位花花公子最慷慨的一回吧。 两个人不再说什么,默默的找到丁潜家楼下,蒋雨馨按了可视门铃,可是等了许久都没有人回应。 “会不会是丁潜不在家啊?”黄玉说。 “不能啊,我来自之前打过他手机,他说他在家。”蒋雨馨很疑惑。 “他不会是不想见你吧。” 黄玉的话又刺在了蒋雨馨痛处,她咬着嘴唇想了想,跑下台阶,站在楼下仰望丁潜家的厨房窗户,又绕到楼房另一边看其他房间的窗户。没想到所有窗户都是漆黑一片,没有一点儿灯光。 “你不是说他在家吗?”黄玉问。 蒋雨馨看了看手机,自我安慰道:“现在10半了,也许他已经睡了吧。” “你刚才按了那么长时间门铃,也该把他吵醒了吧,怎么可能还睡觉?” “也许是可视门铃坏了……” “真是服了你了。这样吧,再试一次就知道他在不在家了。”黄玉说着伸手去拽大门。 “没有密码开不了的。” “谁说没有密码就开不了?”黄玉狡猾的朝蒋雨馨眨眨眼。 他走到可视门铃前,故意站到摄像头照不清楚的地方,随便按住一个键子不松手,过了一会儿有人接听了,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这么晚乱谁呀?” 黄玉说:“姐,是我,我是你小叔子。” 对方回道:“你有病啊,我还没结婚呢。” 黄玉又试了其他家,这次接听的是个男人,黄玉说:“姐夫,是我,我是你小舅子。” “我是你大爷,滚!” 一连试验到第四户人家,终于有个老爷们儿稀里糊涂把门开了。 黄玉得意洋洋的朝蒋雨馨招招手,蒋雨馨哭笑不得。没想到这家伙有时候还挺逗的。 两个人乘电梯来到丁潜住的楼层,蒋雨馨走到丁潜家门外按下门铃,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人开门。 “你这样哪行,看我的……”黄玉不容分说,用力拍打门板,“哐哐哐……” 拍了半天,把对门邻居都震出来了,丁潜还是没开门。 黄玉也有点儿纳闷了,“弄出这么大动静,谁也不可能还装聋作哑吧,难道他真不在家,这么晚了,他能去哪儿,该不会他在平江还有其他相好的吧?” 蒋雨馨忧心忡忡,想了想,还是掏出手机给丁潜打电话,丁潜手机虽然拨通了,但始终没有人接。 “会不会他遇到什么麻烦了?”蒋雨馨本能的开始往不好的方面想。 黄玉刚要回答,眼神忽然变得有些古怪,盯盯的望着蒋雨馨身后。 蒋雨馨回头看了一眼,什么都没有。 “怎么了?”她问。 黄玉摇摇头没说话,走到电梯门那里站下,低头瞅着什么,又抬头望着电梯门,有些出神。 蒋雨馨也跟过来,“你在看什么?” 黄玉指了指电梯门口,大理石地面上明显印着一双沾雪的脚印,正好是往外出的方向。 “这不是你的脚印吗?”蒋雨馨说。 “我保证这不是我的脚印。”黄玉特意走到那对雪脚印旁边比对,那对脚印看上去比黄玉的脚长一些,鞋底的形状也不太一样。 黄玉又说:“再说,咱俩的鞋底纹理都比较浅,粘不住雪,所以地上也没有咱两的脚印,这个鞋底纹理比较深,沾的雪多,自然就形成了这个脚印。” “哦,是这样啊。”蒋雨馨现在的心思都在丁潜身上,对黄玉的自作聪明不太感冒。 黄玉对蒋雨馨的反应很不满意,“你还没看明白怎么回事吗?刚才咱俩乘电梯上来的时候地上还没有这两个脚印呢。这是我们来之后,又有人上来了。这个人刚走出电梯,不知为什么又退了回去,然后就乘电梯下到了1楼,你说奇不奇怪?” “也许是他发现自己走错单元了。”蒋雨馨猜。 “谁知道呢,也许他是看见咱俩才又改变注意的呢。” 黄玉说着按下电梯按钮,过了一会儿,电梯从一楼升上来,等电梯门打开之后,电梯里又出现了几个雪脚印,跟门口的脚印完全一样。 两个人谁都没说什么,各怀心事的走进电梯下了楼。 当他们走出公寓楼,外面的雪还在下。 蒋雨馨心绪烦乱,很失落的走在雪地上,黄玉忽然一把拉住她,“你看脚下……” 蒋雨馨不明所以的站住了,脚下只是覆盖了一层积雪的甬路,甬路上有几行长长的脚印,蜿蜒到路灯照不到的地方。 “左边哪行小点儿的脚印就是你刚才走过留下的,旁边那行脚印是我的。”黄玉一边指点着一边说,“除了咱俩的脚印之外,还有两行脚印,看到没有?方向跟咱俩的方向一样,也是走进了这栋楼,但是又折返出来,沿着原路回去,是不是这样?” 蒋雨馨仔细一看,还真是这么回事,而且看脚印的样子似乎跟电梯里看到的雪脚印差不多。 “难道有人在跟踪咱们?”黄玉冷不丁冒出一句。 蒋雨馨打了个寒噤,“你别开这种无聊的玩笑好不好,大半夜的……” “那你说说看这是怎么回事儿?” “……”蒋雨馨还真说不出来。 黄玉倒显得特别兴奋,继续分析道:“这大晚上的也没有其它人,偏偏有一个神神秘秘的家伙走了跟咱俩一样的路线,却藏头藏尾的不露面,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我觉得跟踪的面大,当然,未必是跟踪我,也可能是跟踪你呢,还记得刑警队长王长春怎么说吗——往往巧合的背后就隐藏着犯罪的真相……”随便他还把电影台词给背出来了。 看蒋雨馨小脸儿都吓白了,黄玉哈哈一笑,顺势搂住她,“放心吧,有我在呢,谁也欺负不到你,我可是练过自由搏击呢,信不信?” 蒋雨馨想挣脱他,可是黄玉搂得很紧,而且眼下,他也是唯一能保护她的男人。 第4章幽灵足迹(5) 两个人一直走出小区大门,奇怪的是,那两行神秘的脚印也是通往小区大门外。 黄玉起了疑心,走到保安室那儿敲敲玻璃,趴在桌上打瞌睡的保安拉开窗。 黄玉问他:“刚才是不是有人出去了?” 保安睡眼惺忪的瞅了瞅黄玉,“好像是吧。” “那个人是谁?” 保安摇摇头。 “男的女的?” 保安又摇摇头。 黄玉用力一拍窗户,“乓”的一声把保安吓一大跳,“你小区保安管干什么吃的。连过去个人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保安也火了,“那个人穿着羽绒服,脑袋上扣着帽子,谁能看出来男女,我还能拉住他问问啊。” 黄玉挥挥手,没心思再跟他争论,但是对那个神秘人已经起了疑心。他走出小区大门,眼睛还不停的往雪地上看来看去。 他回头对蒋雨馨说:“你看那个人的脚印还能看清楚。” 深夜的路上几乎无人,雪地上那两行脚印就显得尤其清楚,走出大门后一直拐到小区院墙外的人行道上。 黄玉来了兴致,沿着那两行足迹也走上了人行道。 “你要去哪儿?”蒋雨馨问。 “我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人跟踪咱们,难道你就不好奇吗?” 如果说一点儿不好奇那是假的,既然黄玉坚持,蒋雨馨也索性跟着他一起去瞧瞧。 两人沿着足迹往前走了一段路,足迹忽然右拐,横穿马路。 他们也一起走到马路另一侧,继续往前走了一段路,来到岔路口,雪地上的脚印开始凌乱,交叠,看上去不止一个人从这里经过,那两行神秘的脚印也就不容易辨认了。 黄玉低着头,只顾着寻找足迹,冷不防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在寂静的夜晚听得格外刺耳。 他抬头看蒋雨馨,蒋雨馨脸都变色了。 黄玉犹豫了一下,朝惨叫传来的方向跑去,刚跑了十几步,斜刺里窜出一个人影,一头撞在他身上。 他吓得连退好几步,那个人却脚下打滑,坐在了雪地里。 等黄玉定睛一看,撞他的人原来是个中年妇女,坐在地上全身都抖成了一团,分明是被吓的。 “你怎么了?”黄玉过去扶她。 女人惊魂未定,连滚带爬往后躲,都有点儿吓蒙了,就听她哆哆嗦嗦从嘴里吐出几个字,“杀……杀人了……杀人了……” 黄玉大惊,抓住她追问:“你说什么?杀人了?哪里杀人了?” 女人有点儿回过神来,战战兢兢指着身后,“工地,工地上,有……有人用斧头砍人,大卸八块了……” “你亲眼看到的?” 女人苦着脸点点头,一张脸扭曲的跟遇见了活鬼一样。“他穿着一身羽绒服,扣着大帽子。抡着斧头把人砍成一段段,还回头瞅了我一眼,我都吓死了,呜呜呜呜……” 黄玉咽了口唾沫,扭脸看看蒋雨馨,“她说的这个杀人犯怎么听着和跟踪咱俩的人是一个人呢。” “……”蒋雨馨早已吓得面无血色,完全没有了主见。 黄玉知道,这种时候如果拉着蒋雨馨掉头跑是最明智的选择,不过那样的话,就显得他太胆小如鼠了,更会让蒋雨馨轻看他。 他于是对蒋雨馨说:“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过去看看……” 蒋雨馨连忙拉住他,“还是赶紧报警吧,万一你真撞上了那个杀人犯怎么办?” “我怕等警察赶过来就太晚了,发生了这种事,既然我看到了,就不能袖手旁观。”当着美女的面,黄玉豪气万丈,又笑嘻嘻对蒋雨馨道,“没想到你还这么关心我,我很高兴。” 说完他甩开蒋雨馨,大步流星的往前赶,走了没多远就到了一处建筑工地,其实只是一大片空地,还没开始盖新楼,在外面围挡了一圈已经褪色的宣传布。 黄玉正好经过工地的侧门,此时,两扇门都开着,露出空旷的荒地,在碎砖乱瓦间滋生着稀稀拉拉的杂草。经过刚才一场雪,地面上覆盖了一层雪毯,在漆黑的天空下反射出白涔涔的微光。 但是除了这些之外,再就什么都没有了。 没有碎尸,也没抡起斧头砍尸体的人。 黄玉转身又跑了回去,那个中年妇女还没走呢。蒋雨馨正想扶她站起来,可是女人腿都吓软了,蒋雨馨试了好几次都没成功。 黄玉冲过去,从蒋雨馨手里一把将女人揪起来,吼道:“别装了,老太婆,哪有什么碎尸,哪有什么凶手?你在这儿满口胡说有意思吗?” 中年妇女一下被骂精神了,高声道:“谁胡说了,我眼睁睁看到那个人用斧头砍尸体的。我心脏不好,当时都吓昏过去了。” “我不跟你废话了,咱们一起去看!” 黄玉拉扯着中年妇女来到她说的碎尸现场,中年妇女一看空荡荡的地面也傻眼了。“不可能啊,我刚才明明,明明看到那里有一堆看得乱七八糟的人肉块……” “别扯了,”黄玉根本不相信,“就算这里真的杀人碎尸了,你逃跑之后遇到我们才多长时间,凶手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把尸体全弄走?退一步讲,就算他有闪电侠的速度,那这地上总不可能没有痕迹吧。这一地的雪,踩上一脚都能留下脚印呢,何况是扔一地尸块?” 蒋雨馨站在旁边静静听着,似乎想明白了什么,摆手不让黄玉跟女人吵,她问女人,“阿姨,你刚才昏迷了多久?” 中年妇女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反正吓得迷迷糊糊什么都不知道了。醒过来之后,我就赶紧跑了。” “那你看到凶手杀人碎尸的时候下雪没有?” 中年妇女回想了一会儿,“还没下呢,当时地上是干的,这个我记得清楚。” 蒋雨馨对黄玉说:“这场雪下了也有2个小时了,阿姨没撒谎,只是杀人案是2个小时前发生的,等阿姨醒过来,凶手已经带着尸体走了。快报警吧。” …… …… 这间屋子乍看上去跟医院的手术室有些相似,房间中央有个水泥瓷砖搭建的台子,但是给人的感觉完全不一样,这里阴森森的,让人从汗毛孔里往外冒寒气。 邱玉玲站在门口迟疑的打量着房间里的情景,看见刑警队长王长春朝她招手,才小心翼翼的走到他近前。 她不知道王长春为什么要把她带到这个地方。 王长春掏出被害人的生前照片递给她,“你再好好看看,照片上这个男人你到底认不认识?” 邱玉玲接过照片认真端详,清秀的脸庞带着一股少女般的稚气,过了一会儿,她抬起头朝王长春轻轻摇一摇。 “那么你有没有见过这个男人呢?” 邱玉玲还是摇头。 “从来没有?” 摇头。 “那好。”王长春冷笑一声,转身猛然一把扯掉解剖台上的白布,猛然出现了一具被大卸八块的尸体。 就在邱玉玲惊呆的瞬间,他又飞快的把白布盖上,沉声道:“这具尸体就是照片上那个男人王胜利,你敢说你不认识他?” 邱玉玲呆呆的站在那里,突然尖叫一声蹲在了地上,双手抱头恸哭起来…… 第4章幽灵足迹(6) “卡,ok,这段过,休息一会儿。” 导演一声令下,从演员到灯光、摄像全都松懈下来,刚才还恐怖阴森的法医室瞬间充满了违和感。 导演很满意的夸奖蒋雨馨,“安琪,你今天的感觉很到位,把邱玉玲那种发自内心的恐惧都演活了,我一开始还有点儿担心呢,怕你没有生活体验,把握不好这个感觉,没想到你很有表演天赋嘛。” 蒋雨馨只能苦笑。这不是表演天赋,这是她发自内心真害怕。哪个演员还有她点子这么正,演戏前头一晚能目击到杀人案。 她走出摄影棚,苍白的脸色还没有恢复过来。助理给她端来一杯热咖啡,她接过来喝了一口压压惊。 女助理小声跟她说:“安琪,那个丁医生今天过来了。” 蒋雨馨急忙问:“他在哪儿?” “我刚才看见他在休息室那儿跟编剧聊天……” 蒋雨馨顾不上跟助理说话,放下咖啡,匆匆走到休息室,果然看见丁潜正坐在那里。编剧在一旁说着什么,他也不搭腔,只是默默听着。 蒋雨馨也不管其他人怎么看,径直走到丁潜身边拽了拽他衣服,丁潜转过身看见她,蒋雨馨说:“我有话跟你说,丁医生。” 丁潜看了看蒋雨馨,没说什么,向编剧示意了一下,站起身跟蒋雨馨一起走出休息室。 蒋雨馨一直走到附近无人的地方才站下,转回身看着丁潜慢悠悠跟过来。 她实在憋不住,终于把压抑在心底的话说出来,“你一直都不打算主动问我吗?” “问你什么?”丁潜平静的反问。 蒋雨馨咬了咬嘴唇,“你不想问问我跟黄玉这些天究竟发生了什么吗?” “……” “几天前,他借着教我去打高尔夫为名义,把我骗到枫叶湖高尔夫俱乐部。我知道他对我没安好意,处处提防他,但我没想到他会在饮料里下药,我醒来后就躺在酒店的床上了。黄玉对他的所作所为完全都不在乎,还对我许下各种承诺。我心里很难受,一直想跟你说,可是始终都没有机会。” “现在你跟我说了,你是想我帮你?!”丁潜审视着蒋雨馨,“告他强jian把他抓起来?先不说你能不能告得了他,我看你自己也不想鱼死网破吧,何况他还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大金主。” 蒋雨馨神情凄苦,“我知道,你在心里肯定很逼视我。可是我又该怎么做。我不是没想过鱼死网破,但是像他那样的人物,岂是我这种小歌手能对抗得了的,就算让我自己粉身碎骨,也根本伤不到他一分一毫,这就是现实,我不得不承认的现实。” “我并没有逼视你。个人有个人的选择,我又有什么权利逼视你。我只是觉得你变了。”丁潜说。 “变了……是啊,经过了这几年北漂,我确实变了,看得多了,也经历多了,不再像当初那样简单执着,变得圆滑软弱,麻木事故。过去,我拎得清对错是非,现在我先要看看是对谁而言。那天早上,我刚刚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黄玉身边,我当时痛苦的想死,我想跟他同归于尽,我想让他身败名裂,我想过各种各样惩罚他的方式,可是最终我什么都没做,反而心安理得的坐在他车里,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别说你讨厌我,现在连我都开始讨厌我自己了。” 丁潜长叹一声,“也许,该向你说对不起的是我,如果当初我不把你推进这个圈子,也许就不会发生今天的事情了。”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蒋雨馨怔了怔,“我从来都没有怪过你啊。” 丁潜摇摇头,没再往下说。 忽然一个声音从两人身后传来,“安琪原来你在这儿啊,让我好找。” 说话间,黄玉已经走到近前。 蒋雨馨有些尴尬,看了看丁潜,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丁潜看了黄玉一眼,语气倒还和善,“你来得真巧,黄经理,我正跟安琪叙叙旧。” 黄玉眼中闪过一丝不快,脸上反而笑容绽放,“是吗,安琪确实挺惦记你的,毕竟你当初帮助过她嘛,安琪都告诉我了。这次来蓝京,一直想亲自向你道谢呢。昨天晚上我们还去平江找过你。” “你们昨天去平江了?”丁潜脸上现出些许迟疑。 “是啊,我们还去你家了呢,可是你不在家,那么晚了,你去哪儿了?” “我哪都没去,一直在家了。” “不可能吧,我们按门铃又敲门的,把你邻居都惊出来了,你都没开门,房间里还关着灯……” “我睡觉了,身体不舒服吃了好几片安眠药,睡太死了,现在黄经理明白了吧。什么时候你对当侦探这么感兴趣了?” “哈哈,没有,没有。我只是有点儿好奇。唉,对了。”黄玉一拍脑门,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我跟安琪昨天晚上还遇险了呢。” “遇险?!” “是啊,你还不知道吗,就在你家附近昨天晚上发生了一起碎尸案。” “你说碎尸案?”丁潜面露惊讶。 “确确实实的碎尸案,我和安琪可是亲眼所见,还是我们报的警呢。” “你们看见碎尸了?” “那倒是没有,也没有看到凶手,不过有个欧巴桑看见了,都快吓堆了。等我们一起回到杀人现场,凶手已经带着尸体离开了。我们随后就报了警。” “凶手是用拉杆箱把尸体带走的?” “对啊,你怎么知道?不会是头几天在高架桥下的那起碎尸案,凶手就是用拉杆箱把尸体拉走的吧?这是连环杀人案?” 丁潜不想跟他解释太多,对蒋雨馨说:“你是不是下一场戏快开始了?赶紧去吧,别耽误了。” 蒋雨馨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哦,差不多快到时间了,那我先走了。” 丁潜点点头,目光不经意的与黄玉的目光碰了一下,就移开了。 双方就此别过,黄玉和蒋雨馨快走到拍摄景点时,忽然问她:“你有没有感觉丁潜很奇怪?” 蒋雨馨摇头,“没有啊。我觉得他挺正常的。” 黄玉没再说什么,等蒋雨馨进去拍戏后,他一个人在影视基地里闲逛,心里暗自思索着一些事情,走来走去,抬头看到了停车场。 他径直走进停车场,四处寻找了一圈,终于看见了一辆银灰色的奥迪a7,辨认了一下车牌,没错,这是丁潜的车。 左右看看无人在附近,他走到奥迪车切近,爬在车窗上往车厢里张望了一会儿,伸手拉了拉车门,几个车门都锁着。 他又绕到了后备箱,双手一抠箱盖,后备箱忽然打开了,他一阵窃喜,在后备箱里搜索起来,似乎希望能找到一些可疑的东西。 突然,他的目光盯在了一双脏兮兮的靴子上。 他伸手把靴子拽出来,反过来看了看靴底的胶皮花纹,那纹理似乎跟昨天晚上在雪地上看到的那个神秘人的鞋印十分相似…… 第5章第二个碎尸图案(1) 黄玉心头忽然生出一股莫名的兴奋。 他把那双靴子放在地上,想用自己的脚比一比大小,确定跟那对雪脚印是不是一样大。 “你在干什么?” 一个低沉的声音忽然在黄玉背后响起。 声音不大,但却足以让黄玉激灵灵打一个冷战。 他回过头,看见丁潜就站在他身后,那双冷漠的双眼讳莫如深的看着他,犹如蛇一样在他身上游走,看得他从心底生寒。 黄玉完全僵硬在那里,不知该作何反应。 丁潜慢慢弯下腰,从地上捡起那双靴子扔进后备箱里,对黄玉说:“我还以为遇到贼了呢。没想到是黄经理,要是跟别人说你偷一双旧鞋,恐怕也没人相信……” 黄玉吞了口唾沫,左右看了看没有人在附近,一时间连回答的勇气都没有。 好在丁潜的手机这时候响了,蒋雨馨的《罪爱》孤零零的在空气中哼唱,听起来有点儿鬼气森森的。 丁潜看着黄玉,慢慢掏出手机,不知是谁打来的电话,他接听之后连连“嗯”了几声,说,“我现在就过去。” 挂了电话,他没再跟黄玉说一句话,关上后背箱,钻进驾驶室,发动车子,在黄玉眼皮子底下缓缓离开了。 黄玉眼睁睁看着丁潜的轿车开出停车场,慢慢消失在路尽头,这才缓过来一口气,此时后背衬衫早已经湿透了。 回想刚才发生的一幕,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他居然被一个病怏怏的心理医生吓成这样,实在没有道理。可是刚才的丁潜就像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浑身上下透着一股邪气,还有一股浓烈的杀意。 黄玉缓了一会儿让自己冷静下来,回到了演出现场。 蒋雨馨这段戏还没拍完,正在与扮演她无赖丈夫的男演员对台词。 两个人全情投入,恨不能把全部情感都爆发出来,然而周围的摄像机和一个个抻着脖子看他们表演的人又让这一切看着十分荒诞。只不过坐在屏幕前的人早已经分辨不出真的和假的。 黄玉好容易等到这段戏过了,不等蒋雨馨卸妆就把她拽到角落里。“我跟你说件事,你要仔细听清楚。” “什么事?”蒋雨馨很少见到黄玉表情这么严肃的时候。 “关于丁潜。你一定要提防这个人。”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我跟你仔细讲讲你就明白了。你好好想想,昨天晚上咱们去丁潜家不是发现了两行神秘的脚印吗,我当时就怀疑有人跟踪咱们,其实我有个想法没跟你说。我一直怀疑这个人是丁潜。” “丁潜!?这怎么可能?”蒋雨馨惊呼。“你不要故意摸黑人家好不好?” “我没有故意摸黑,我刚才在他轿车的后备箱里找到了一双靴子,靴子底的花纹和大小与跟踪着咱们的人脚印完全一样。” 蒋雨馨愣了愣,“那又能说明什么,光凭一双鞋子就怀疑人,也说不过去吧,也许跟踪咱们的人也穿了一双类似的靴子呢。” “好吧,我知道你处处都要维护他,从来都不愿意怀疑他。那咱们就说说刚才,我和丁潜对话你也都听见了吧。他一口咬定自己昨天晚上一直都待在家里,哪里也没有去,可是我们敲了那么半天门他都没开,打手机也不接,还说什么自己吃安眠药了,他这种回答你觉得可信吗?还有就是那个跟踪咱们的神秘人。他跟咱俩进小区走的路线完全一样,可是一出电梯又退回去了?我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原因能解释——那个跟踪咱们的人就是丁潜。” “你开什么玩笑,他为什么要跟踪咱们,完全没有道理。” “我应该换个说法。他不是跟踪咱们,他其实只是想回家,也就是说,他昨天晚上根本没在家,他跟咱们撒了谎。咱们到他家之后不久他也回来了。当他走出电梯时,忽然看见了咱俩站在他家门前,所以急忙退回去,不想被我们看到。我们随后跟踪他,但是他走得快逃了。” “你这越解释越离谱了,他就算回去晚了,见到我们也没有必要逃跑吧。” “你还真说对了,他就算回家晚了,也没必要看见我们转身就跑,更没有必要撒谎,但是他就这么做了,这说明什么?说明他心里有鬼。因为他害怕别人知道他昨天晚上不在家。昨天晚上恰巧在他家附近发生了杀人案,这时间赶得是不是太巧合了?你再好好想想那个目睹杀人的女人说的话,她说看见凶手杀人是在下雪之前。她因为惊吓过度昏迷了,等咱两遇到她的时候她才醒过来,那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了,这就是说,丁潜有充分的作案时间。所以,昨天晚上的真相就是,丁潜杀人藏尸之后返回家,赶上了下雪,他在雪地里留下了脚印,但他没想到我们会去他家,被我们挡在了门口。他不想跟我们见面,怕我们知道杀人案之后怀疑他,才被迫选择了逃跑。可惜他把那双杀人时候穿的靴子放在了后备箱里,被我刚刚发现了,现在你该相信我了吧。” 蒋雨馨朝他一摊手,“好吧,那就请你把那双靴子拿出来。等我看到靴子才能决定相不相信你。” “你……你真是个不可救药的女人。”黄玉气得够呛。合着自己刚才费了那么多唾沫都白说了。 “我觉得不可救药的是你。你还是别搞你那一套阴谋论了。我认识丁潜很长时间了,从来都是他帮助警方破案,在你嘴里成了杀人犯。你就算想让我讨厌他,也没必要用这种招数吧。我觉得很无聊。”蒋雨馨说完一甩袖子走了,把黄玉一个人凉在了那儿。 黄玉掐着腰,气呼呼的望着蒋雨馨的背影,“真是个蠢女人。那好吧,我就把证据实实在在的摆在你面前,看你到时候还能说什么……” 他伸手掏出手机,拨通了管家梁文通的手机,“梁叔,我记得你以前跟我提到过一个私家侦探,很有手段的那个……对,你现在尽快联系到他,给我查一个人,他叫丁潜,在平江市人民医院当心理医生,应该是一个主任。你让他马上给我调查这个人,个人信息,近期活动全都查,我要那些普通人看不到的信息,统统给我查出来,能查多详细就给我查多详细,我倒要看看这个丁潜到底是什么货色……” 第5章第二个碎尸图案(2) …… …… 平江昨夜下了一场初雪。天亮后落雪融化,等丁潜赶到案发现场时,路面已经一片泥泞。 案发现场在一处空旷的建筑工地,靠近侧门的地方拉着一圈黄色的警戒带,门外停着几辆警车。 有一些物证勘验技术员正拿着仪器在警戒带里面仔细搜索着雪水浸泡过的土地。 警戒带外面站着一圈穿警服和没穿警服的警察,其中就有刑事调查局特案组,蓝京市刑警队队长顾宗泽,以及接到报警的公安分局刑警支队长等等一些丁潜不认识的人。 打电话把丁潜叫来的是杜志勋。 丁潜下了车,站在警戒带围成的区域外看了一会儿,问杜志勋,“不是说碎尸案吗,尸体在哪儿?” “尸体已经被拉走了?”杜志勋说。 “被谁拉走了?” “凶手。我们猜。” “你们怎么知道?” “因为有目击者报案了,亲眼了目睹凶手碎尸。不过在现场我们还没有找到尸体,只是发现了一些残留的血迹。” “……” 见丁潜不语,杜志勋问:“是不是感觉有点儿熟悉?” 丁潜点点头,“怎么听上去跟几天前发生在蓝京外环高架桥下的那起碎尸案有点儿像呢。” “不只是像,简直一模一样。” “怎么讲?”丁潜略显惊讶。 “我们接到地方警队上报的消息后,我第一反应就是让钟开新检查案发现场附近的道路监控,你猜怎么着,我还真找到了。” “在哪儿?” “就在你身后。”杜志勋此刻站在建筑工地侧门外的人行道上,伸手指向与之交叉的另外一条马路,40多米外有一个道路监控立杆。“监控录像显示,这个侧门原本一直都是关上的,在昨天晚上9点20分左右突然被打开。从视频里能够清晰的看见靠近门口的地方,也就是现在警戒线圈起的区域摆放着满满一地尸块。当时凶手就站在尸块旁边,手里拎着一把斧头。” “能看到长相吗?” “当然不能了。但也足够我们断定是连环杀人案了。也由此证实你上次分析的完全正确,他的确是利用了监控摄像头来向我们展现他的碎尸作品。只不过这一次他没有表演血腥的碎尸过程,而是直接让我们看到结果。估计是因为他动手的时间比较早,怕被过路人看见,只能先在工地内把尸体砍碎,然后才打开大门。过了大约能有十几分钟,一个中年妇女经过这里,看到碎尸满地的现场,一下子就吓昏在那里,昏迷了一个多小时才苏醒过来。在这期间,凶手就像上次作案那样,快速的用拉杆箱把尸块装好,然后用84消毒液清洗了犯罪现场,只遗留下来一些血迹。凶手离开后,目击者慢慢苏醒过来,这时候已经下雪了,女人一开始吓懵了,光顾着逃跑,半路上遇到了两个过路人。她把情况告诉了他们,三个人又返回到现场一趟,那时候现场已经被积雪掩盖,分辨不出来了,他们之后才报的警。” 说到这里,杜志勋忽然露出神秘的表情,“顺便告诉你一件事儿,你知道除了那个妇女之外,另外两个目击者是谁吗?” “谁?” “你刚好都认识。一个是蒋雨馨,另外一个是黄玉,你们最近经常打交道吧。我有点儿奇怪,他们昨天晚上到平江干什么来?你知道吗?” “不知道。”一抹阴影在丁潜脸上一闪即逝,“那段拍到尸块的视频录像呢,我想看看。” 杜志勋马上让郭蓉蓉拿来笔记本电脑,监控视频早已经传到电脑里,他们把电脑放在警车后备箱盖上,重新观看了那段视频。当碎尸的画面出现在屏幕中,丁潜急忙的喊一声“停!” 杜志勋迅速敲下空格键,画面又定格在最血腥的那一幕。 而身穿羽绒服,罩帽遮头的凶手提着斧头矗立在一地尸块旁,稍微抬头,仅仅能看出一个模糊的面部轮廓,很难辨认出长相,却分明能让人感觉到他在嘲笑,在向观看他的人发出一种无声的炫耀。 丁潜仔细端详了一会儿画面,忽然问杜志勋,“这是什么?” 他手指的地方不是尸块,而是尸块旁边的地面,似乎有些白色的横纵垂直交叉的条纹,有点儿像棋盘格子。如果仔细观察,连尸块之间的地上也有这种条纹。 杜志勋说:“我也发现了这个,但是看不出来是什么,我正让钟开新想办法做技术处理,看看能不能再放大一些。” 他走到一辆警车边,敲敲车窗,车门打开,钟开新捧着另外一台笔记本探出身子,忙的脑门子上直冒热气。 “怎么样了?”杜志勋问。 第5章碎尸拼图(3) 钟开新摇摇头,“还是不行,监控摄像头距离太远,又是在深夜,图像清晰度很难再提高了。” “其实我们只是想知道地上这些白色条纹到底是什么。” 丁潜走过来,插言道:“那些技术员不是在勘验现场吗,他们怎么说?” “地上被清洗得很干净,他们没有发现一点儿痕迹,至少能说明那些条纹比较容易清除,而且周围也没有发现类似的白色条纹。”杜志勋说。 钟开新也说出了自己的想法,“给我感觉那些白色的条纹好像是一些染料或者白粉之类的东西,是画在地上的一行行平行线和一列列平行线组成的小格子,那些尸块是放在上面的……” 丁潜忽然道:,“我知道这些格子是做什么用的了。” 他快步走到放在后备箱上的笔记本电脑前,重新观察视频画面,杜志勋随后也跟过来。丁潜说:“这些格子是凶手在摆放尸块前,提前在地面上画好的,就是为了精确尸块摆放的具体位置。” “精确尸块摆放的位置?”杜志勋有些惊讶,“可是上一起碎尸,凶手好像没在地上画这些格子吧。” “凶手是没有画,因为地上铺着方砖,方砖就是格子图案的,所以他根本没有必要画。” 杜志勋愣了愣,“照你这么说,这些尸块都不是随随便便平铺在地上的?” “不是。凶手看似疯狂,实则比我们想象的要精细得多,他作案的步骤计算得很精准,摆放尸块才是他的最终目的,看似杂乱,其实很有讲究,而且,我刚刚才发现,他在计划第一起碎尸案的时候,也同时准备第二起碎尸案了,这两起案子是前后连贯的,只有放在一起考虑才有意义。” “你这话又怎么说?” “你注意看地上那些白色的格子条纹,有没有发现一个问题?”丁潜反问杜志勋。 “问题我倒是没发现,就是感觉这格子画得太多了。只用了左边中间的部分,其余的地方全都空着。” “你说对了,我就是指这个,不过,这些格子并非凶手不小心多画的,我数了数,凶手一共画了横纵各29行,是一个标准的正方形,他却偏偏取了左边一小部分摆放尸块,这里面另有深意,你还记得上一起碎尸案尸块摆放的状态吗?” 这个杜志勋还真没太注意。“感觉跟这个也差不多,好像尸块之间更分散一些。” “凶手每一个步骤都不是白做的。”丁潜神色凝重,“我觉得他画这么多方格的真正意思是,让我们把第一次碎尸案的尸块摆放图案添加到这起案子的方格图的空白处。就像拼图游戏。” “这样做有什么目的?” “正好符合凶手‘舞台剧’风格的作案方式,他要让系列杀人案具有一个完整的剧情,当然,他具体要表达什么我不知道……” 丁潜的想法尽管古怪离奇,但就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倒也符合逻辑。 杜志勋对钟开新说:“上起案子的碎尸图像你电脑里应该还有吧,你现在能不能像丁潜说的那样试着把那张图和这起案子的碎尸图案拼在一起?” “我试试看吧。”钟开新现在也没有把握,毕竟他之前从来没有尝试过这么离奇的要求。 好在他头脑灵活,自称180的智商也不是白吹的。过了大约能有一个小时,他从警车里冒出头,对杜志勋说,“组长,已经拼凑好了。” 他把合成好的图像拿给杜志勋和丁潜看,别说,钟开新的技术相当了得,把两起案子的碎尸恰到好处的拼贴在一起,看着就像同一起案子一样,只不过,尸块组成的图案就更复杂、更抽象了,看得人眼花缭乱。而且即便如此,还是有很多空白的方格没有填满。 杜志勋问钟开新,“你为什么要把碎尸图像贴在方格图的上方,其他空白的地方呢,你有没有尝试过?” “我试过,但是都有些别扭,当图案放在上方时,有些地方恰好能与之前的图案拼接起来,形成一个整体,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凶手有意留下的暗示。再说通常按顺序,都是从左到右,从上到下来画画的,我想会不会凶手也是遵照这个习惯……” 钟开新的话听着倒是有几分道理。 杜志勋对丁潜说:“如果这就是凶手留给我们的图案,那你觉得能说明什么?” “如果他真的留下什么抽象画,我还真看不出来。不过,我记得上一次,郭蓉蓉在尸块图案中发现了古怪的‘一竖’,感觉有可能是凶手留下的提示,但我们谁都不知道究竟代表什么含义……” “谁说的,我知道啊,”郭蓉蓉冷不防从丁潜身后窜出来,兴致勃勃的说。“我早就说过,我觉得那‘一竖’的含义就是‘1’,代表凶手第一次作案。” 丁潜看了她一眼,“好吧,那就先按照你这个思路来分析,如果凶手在第一起案子的图案中给我们留下了一个‘1’,那么第二起案子的图案里自然就应该有‘2’了,找找看看……” 钟开新把图像放大一点儿,组员们围拢过来,瞪大眼睛,仔细观察起来。这是一项非常头疼的工作,要想在满地碎尸中找出一个似是而非的符号,除了考眼力,更要忍受精神上的折磨。 “我找到了。”郭蓉蓉突然道。 她指着尸块图案中间的位置,有一些碎肉露出了红赤赤的一面,在监控视频中就成了一个乌黑的斑点,这些斑斑点点形成了一个弯曲,郭蓉蓉的手指就沿着这个弯曲划了一下,依稀就是‘2’的形象,只是下面的一横似乎不太明显。 “那不像是‘2’。”站在众人后面的柳菲说,“那个图案是左右对称的,像是一个心形。” 大家又仔细辨认了一下,的确是一个心的形状。 杜志勋若有所思,“凶手留给我们的第一个图案是‘1’,第二个图案是‘心’,这二者放在一起是不是能代表什么含义呢?” “我想到一个假设。”丁潜说,“不过第一个图案不是‘1’,而是英文字母‘i’,那么这两个图案放在一起所代表的含义就很简单了。” “这不是‘i-love’的含义吗?”郭蓉蓉脱口而出。“一般都是谈恋爱的人才会有这种词语吧。怎么会被凶手这么残忍的用在碎尸上,听上去也说不通啊。” “关键不在这两个词上,而是后面的词。那一定是一个人的名字。” “后面的词在哪儿,你看到了?” 丁潜摇摇头,指着图案中那些空白的格子,语气凝重,“后面的词还没出来,要等到凶手下一次作案。” 第5章碎尸拼图(4) 这话听着犹如阴冷恶毒的诅咒,让所有人心头一凛,隐隐约约生出了不详的预感。 “大叔的意思是,凶手会通过不停作案,用尸块图案把这些空缺的格子填满?” “看起来是这样,如果按照正常从左到右,从上到下的顺序,下一起作案的尸块图案应该贴在右下方空出的格子上。正好能把整个方格图填满。” “可是空出的区域还挺大啊,就算凶手再做两起案子也够用了。” “你没考虑凶手有一个很特殊的习惯,他很喜欢把方格图的边角空出一个小正方形。前两起案子的尸块图案拼贴在一起,空出了上边和左边三个角,按照这个习惯,他也会把右下角空出一个正方形,余下的区域差不多也就够再做一起案子的。” “搞得真是复杂,可这又有什么意义,凶手在炫耀自己吗,我完全看不出来这有什么值得炫耀的。”郭蓉蓉很不以为然。 “先不要急于下结论。”丁潜说,“这个凶手与通常意义的连环杀人犯有所不同,他不是单纯的为了满足犯罪冲动而作案。他没有我们认为的那种冷却期。他的作案完全是根据他之前的计划来实施。三起连环杀人案相当于一幕剧的三个场景,我们只有把三起案子联系在一起才能看懂真正的意义所在。” “可是我们总不能等到下一个人被杀之后才能开始调查吧。” “这个就得依靠你们组长和顾队长了,我能做的只是分析凶手心理,找线索的事情我不在行。但是看凶手的意思,应该是不希望你们提前找到他。” 凶手的确是很不希望自己被找到,想方设法把凶杀过程只局限在监控视频里,除此之外的一切线索,甚至包括尸体都清理得干干净净。 “自从上一起案子发生之后,我们和刑警队那边这些天始终都没闲着,”杜志勋对丁潜说,语气有些无奈,“顾宗泽把高架桥方圆几里地的道路监控都搜查了一遍,到现在还没有发现可疑车辆。这个一点儿都不奇怪,那个地方的道路监控本身就有很多死角,凶手只要足够谨慎,完全可能避开。被害人这边的调查也没有什么进展,尸体肢解得太碎,已经没有任何特征可言了。柳菲对现场残留的血迹进行了化验,确定了血型和dna,但是光凭这个还不足以在失踪人口中筛查。目前只能确定死者是一名男性。” “男性!?”丁潜稍显惊讶。 “怎么,你有什么想法?” “那倒不是,我只是一开始第一印象以为被害人是个女人。” “连环杀人案中,女性被害人的比例确实远高于男性,但也不是绝对的。这要取决于凶手本身。不过这个案子倒是有一个很有趣的地方……” “很有趣?” “第一起案子发生在蓝京,第二起案子一下子就跨到了平江,这样的连环作案还真是不多见。而且第二起案子刚好发生在你家附近,又是拉杆箱碎尸,你说是不是巧合得有趣?” 丁潜想了想,刚想说什么,忽然发现杜志勋脸色有些怪异,目光定定的看着他身后。 他转过身,看见一个四五十岁的女人正脚步急匆匆的走过来。 “你认识她?”丁潜问。 “她就是这起碎尸案的目击者。” “……” 说话间,女人已经来到近前,她认识杜志勋,迫不及待的说:“你们还在这里啊,民警同志,太好了,我正好想着去公安局报案呢。” “报案?!”杜志勋有些疑惑,“你还有什么事要报案?” “就是昨晚上那个杀人案……”女人心有余悸的往工地里的碎尸现场看了一眼,现在那里已经全是警察了。“我刚才在家里要洗衣服的时候,在口袋里发现了一个手机,不是我的。我问我丈夫和我孩子,他们也说不是他们的。我仔细回忆了一下,昨天我出门的时候,兜里还没有这个手机呢,我也没跟什么人接触过啊,我想会不会是那个杀人犯趁我吓昏过去的时候,偷偷给我塞兜里的。” 钟开新插嘴道:“监控视频里,凶手在女人昏迷后确实碰过她的身体,也有可能就是在那个时候,把手机塞到她口袋里的。” 郭蓉蓉忍不住对中年妇女打趣,“那你这应该算因祸得福啊。没准儿是凶手看你吓昏了,过意不去做点儿补偿呢。” 杜志勋瞪了她一眼,回过头对中年妇女说:“那个手机在哪儿,你带来了吗?” “带来了。”女人说着从兜里掏出一个黑色的手机交给杜志勋。 杜志勋接过来一看就是那种充话费白送的手机,手机并没有设密码锁,一点就开了。 里面几乎没装什么应用程序,电话簿也是空的,也没有短信记录,完全不像是有人用过的样子。当他打开通话记录时,却发现有一个未接电话,号码是手机号,打电话的时间在昨天夜里10点57分。 杜志勋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他问女人,“你昨天晚上11点钟的时候在做什么?” “我当时……”女人想了想,“我也记不清了,好像是在这里刚醒过来吧……也可能是跑到马路上了,撞见了一对儿年轻人,就是跟我一起报案的那两个人。” “那你有听到手机铃声吗?” “铃声啊……我迷迷糊糊好像是听到了,可能就是这个手机铃声把我吵醒的吧……” 杜志勋望着女人,心里想着,假如真是凶手把手机塞到她衣兜里的,那他的目的何在?这个电话又是谁打的呢? 他给女人看了这个来电手机号,“这个号码你熟悉吗?” 女人想了想,摇摇头,“不熟悉,没什么印象。” 杜志勋忽然点了一下拨打键,给这个号码拨回去,提示音却说“对方手机已关机……” 他叫来钟开新,让他跟刑事调查局的技术组联系,看看能不能锁定这个手机的位置。” 半小时之后,技术组那边回复说,这个手机无法锁定位置,有可能是被抠出了电池和芯片。 郭蓉蓉脱口道:“这么巧,莫非这真是凶手打来的电话?” 杜志勋不禁冷笑,“那他到底想干什么,难不成他是不想让目击者被冻死,想用电话铃声把她叫醒?” 这个连杜志勋都自觉荒诞的说法让所有人陷入了沉默。 第6章温欣的手机(1) …… …… 不管杜志勋心里有多少疑问,不管警方们如何卖力,第二起拉杆箱连环碎尸案跟第一起一样,除了那个监控视频外,凶手没再留下丝毫线索,在监控视频的最后,他还像上次那样,把自己包裹在厚厚的羽绒服里,拖着拉杆箱慢慢消失在黑暗中,让人觉得恐怖得很不真实,就好像在面对一个来自地狱又回到地狱的恶鬼。 一直忙到天黑,警员们暂时回去休息,特案组和顾宗泽带来的人临时住在了平江公安局招待所。 案发现场距离丁潜家近,丁潜直接回家了。 他冲了一个澡,倒了半杯红酒,坐在沙发上,望着墙上漆黑的电视屏幕出神,精神恍惚。一个个稀奇古怪的念头不断的从脑子里冒出,他在想,会不会在电视屏幕另外一边也有一个观众在通过屏幕望着他,在那个人眼中,他就是电视剧里倒霉的主人公。他的命运从登场那一幕开始就早已确定,无论他如何挣扎反抗,都逃不出剧本的设计。他的喜怒哀乐,说到底也只不过是观众眼中的一部电视剧而已。 他慢慢把酒喝下,品尝着真实又不太真实的味道。 “叮咚——叮咚——叮咚——” 门铃冷不防响起,清脆的音符在昏暗的客厅里跳跃。 他迟疑了好半天才从沙发上站起,走到可视电话前打开了通话器,“哪位?” “是我。”一个冷淡的女声传来。 屏幕里出现了柳菲那张冷艳的瓜子脸。 丁潜暗吃一惊,怎么也没想到柳菲会在这个时间过来。 他不及多想,给柳菲打开了楼下大门,随手也把外门打开了,在柳菲乘电梯上楼的短短一分多钟里,他在心里反复思考着她来干什么。还没等想明白,柳菲已经站在了他面前。 “你怎么不开灯,要睡了吗?”柳菲顺手拨开墙上的开关。 客厅里的水晶灯霎时通亮,身上带着酒味的丁潜穿着松懈的睡衣出现在她眼前,柳菲娥眉微蹙,目光在客厅里扫了一圈,看到了那些空酒瓶,以及放在茶几上的一堆药瓶。 “你还好吧?”她冷淡的声音里藏着几分担忧。 “我不一直都是这样吗?”丁潜装出笑容,随手从鞋柜里拿出两双拖鞋放在她脚前,那是温欣曾经的鞋。 “你真这样以为吗,还是你故意装作不知道?” “……” “你最近这段时间变了很多,别人都能看出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丁潜避开柳菲那双通透的眸子,转身走到沙发那儿坐下,随手抓起茶几上的药瓶扔在纸篓里。“你今天晚上特意过来,是来给我治病的吗,柳医生?” 柳菲换上拖鞋,走进了客厅,“我过来是想看看我能帮上什么忙,我毕竟比别人更了解你。” “我现在什么都不缺,就缺一个暖床的美女。”丁潜靠在沙发上,打量着柳菲高挑玲珑的身段,借着酒劲一脸的无赖相。 出人意料,一向不容侵犯的柳菲并没有翻脸,她冷静的望着丁潜,“你不过就是想赶我走。可是我既然来了就不会轻易走,你也知道我的性格,就不要装傻了。” 丁潜心里叹息,无奈道:“我不是装傻,我是真的很糊涂。” “那好吧,既然你不说,由我来说。你遇到的麻烦是不是跟那个匿名人寄给你的u盘有关?” “你说那件事啊,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你不提我都快忘了。” “别的你也许会忘,那么重要的视频你怎么可能忘。” “你知道经济学里的剩余价值吧。你吃第一块蛋糕的时候很新鲜,对你来说,蛋糕无比可口。等你吃腻之后,再给你第二块蛋糕,你就会索然无味了。一个道理,同样的视频我都已经有了,再收到一个,对我来说又有什么意义?” “可是第一个视频是程飞给你的,程飞现在已经死了,第二个视频是谁寄给你的,你还不知道,你就不担心这个人把视频交给警方?” “他如果打算交给警方,那他早就那么做了,可是他却寄给了我,说明他并不打算害我。现在过去了这么长时间都相安无事,我就更不必担心了。” “事情要真是这么简单就好了,”柳菲叹口气,“那个寄信人不是让你给他回电话吗?” 丁潜脸色陡变,惊愕的望着柳菲,“你……你这是听谁说的,郭蓉蓉告诉你的?” “你别乱猜了,知道这件事的人除了你,就只有我了。” “……” “你肯定很好奇我是怎么知道的。其实很简单,特案组办公室的墙角有一个很隐蔽的摄像头,是为了防止外来人员窃取重要资料的。郭蓉蓉的座位正好背对摄像头,你用她的电脑打开u盘,都被摄像头拍到了。我见到了txt文件里的那个手机号码和寄信人的留言。他是用那段视频来威胁你跟他联系,没错吧。” 丁潜注视着柳菲,“原来你一直都在怀疑我。” “是你的表现太让人怀疑了。但你也不用担心,我说过,这件事现在除了你,只有我知道。本来我并不想干涉你的事情,但是寄信人留的这个手机号码恰好我认识,是当年温欣的手机号。我没说错吧。” “……” “我给温欣的手机打过电话,可是对方没接。我也想办法定位过那个号码,但是也没成功。我想那个人应该是只想同你一个人联系。所以我只能来问你了,这究竟怎么回事,温欣已经去世四年了,她的手机怎么还能用,你知道原因吗?” 丁潜望着柳菲急切的目光,每当涉及温欣,她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我的确知道原因。”丁潜说。“这其实是当年警方的一个疏忽。” 第6章温欣的手机(2) “这话是什么意思?” “当年温欣的案子你应该也了解得很详细了。她是被拉杆箱碎尸案的手法杀死的,也正好是处在拉杆箱连环碎尸案发生的时候。因此,警方怀疑的第一个嫌疑人自然就是那个连环杀人犯,当时我们还不知道他叫吕正凯。因为种种原因,我成了二号嫌疑人。由于警方已经掌握了足够多的线索,所以他们并没有注意到温欣的手机在她遇害后便失踪了。” “既然你发现了,为什么不告诉警方?” “我当时都自顾不暇,被警方羁押了很长时间,怎么可能注意到这个细节?我也是过去很久之后才发现的,但是感觉跟案子似乎也没有太大关系,就没对任何人说起过。” “所以你那天在u盘里看到了温欣的手机号码,才会那么惊讶。” “是,我是很惊讶。换成你是我,突然看见一个死去四年的人的手机号码出现在眼前,你会怎么想?” “我会给那个号码打过去试试。”柳菲目光灼灼的望着丁潜,“你应该试过了吧。有人接吗?” “……”丁潜沉默了。 柳菲幽幽叹息,“说到底你连我都不相信。也许这个世界上你除了你自己就没相信过任何人。” “……” “你非要把自己包裹得这么严密吗?你已经这样活了四年,难道你一辈子都要这样活下去,你不累吗?” 丁潜似乎被柳菲的话触动了,疲倦的目光中流露出深沉的无奈,“保守一个所有人都想知道的秘密,并不是件愉快的事情。但是如果这个秘密一旦曝光,那就更不愉快了。” 柳菲走到丁潜身边,伸手握住了丁潜的手,半蹲在他面前,那双秋水般清澈的眼眸近在迟尺的望着丁潜的眼睛,让他无法再逃避,“我愿意和你一起分担这个秘密,不管是什么结果我都接受。” “你确定吗?”丁潜问。 “你之前可以相信我,为什么我就不能相信你?是你让我改变的,你忘了吗?” 丁潜笑了,“我相信你,是因为我知道你是无辜的,你现在也能确定吗?如果真相与你期望的正好相反,你真的能接受吗?” 柳菲一下愣住了。 丁潜笑意更深,“我忽然发现其实你满单纯的……” 他忽然一把抱住柳菲,将她强行搂在怀中,用力亲吻下去,柳菲瞬间惊慌失措,那带着酒气的强吻让她天旋地转,又惊恐不已。她本能的一口咬住丁潜的嘴唇,丁潜疼得松开她,她趁机跳起来,躲出老远,羞愤的瞪着她,像只要杀人的猫。 丁潜捂着火辣辣疼的嘴唇,却忍不住吃吃笑个不停,“现在你终于明白了吧,你根本并不了解我,也没有做好心理准备。我不想你知道,是不想给你徒增烦恼。” 柳菲呆呆的站在那里。她发现她确实不懂这个男人。 他坦率又城府,善良又邪恶,你永远不知道他究竟是天使还是恶魔。 他是杀害温欣的凶手,可是在烈焰熊熊的危楼上,同样是这个男人拼尽全力保护她。他的冷酷,他的深情,如此矛盾的交织在一起,让柳菲茫然无措。 “咚咚咚——咚咚咚——” 骤然响起的敲门声把两个人从缄默中同时惊醒。 丁潜起身走到防盗门那儿,隔着窥视孔向外看了一眼,回过头神情古怪的对柳菲说,“怎么郭蓉蓉来了?” 柳菲也一脸懵懂。这种时候居然叫郭蓉蓉堵在了屋里。 就听郭蓉蓉在防盗门外大声道:“快开门,大叔,我知道你在家,屋灯都亮着呢!” 躲是躲不过去了,丁潜朝柳菲挥挥手,示意她赶紧躲进屋,然后才慢吞吞的打开门。 “怎么这么半天才开门?”郭蓉蓉见面第一句话就开始抱怨。 “我拉屎了。”丁潜说。 “那就吱一声嘛,嘴不是闲着呢吗。”郭蓉蓉一低头,忽然看见脚垫上放着一双女人的靴子,大眼睛一下就眯缝起来,狐疑的打量着丁潜,跟抓到一只偷腥的猫似的。 “你怎么用这种眼神看我?”丁潜问。 “哼。看你现在病怏怏的样子,没想到精神头儿还挺足。” “你说的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郭蓉蓉也不说话,直接走进卧室,往床上一瞅,没有人。她又去推浴室门,发现里面锁着,不禁有些迟疑。 丁潜走过来问她,“你这么晚了跑过来干什么?” 郭蓉蓉心里有些不痛快,绷着小脸儿说,“我过来是想提醒你,让你最近提防一点儿。” “提防什么?” “就在刚才,我们回到招待所的时候,有一个人来找专案组,说是要报案。” “这么晚了报案,还直接找到专案组住的招待所,这个人有点儿来历啊,不知是什么案子?” “好像是跟最近发生的碎尸案有关,细节我没听到,组长把他单独拉到房间里去问话了,当时还有顾宗泽在。具体情况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 “这样啊,那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听到那个男人提了一句你的名字。 丁潜眼睛微微眯了一下,“他认识我?!” “你问到点子上了,你知道这个男人是谁吗?就是那个开跑车拉着蒋雨馨的富二代黄玉啊。” “是他?!” “是啊,他还是刚刚发生的这起碎尸案的目击者之一,他来报案本来也无可厚非,但是提到了你的名字,我就有点儿起疑。我感觉你们两个人的关系似乎不太好,这个人深更半夜跑来找我们肯定是有备而来,我不知道他到底跟组长和顾宗泽都说了什么,有点儿担心你,就过来提醒你一声,有个心理准备。” “怎么,你还怕杜志勋把我抓起来?”丁潜笑道。 “反正我看顾宗泽是有那个意思,黄玉离开后,他和组长还在房间里关着门发生了争执。有一句没一句的我也没听清楚,后来好像是组长把他说服了,我看顾宗泽走出房间时脸上很不高兴呢。随后我就赶到你这儿来了。” 第6章温欣的手机(3) “我知道了,谢谢你,我会小心的。”丁潜看了看手表,“现在时间也不早了,我送你回招待所吧,免得顾宗泽他们起疑心。” 郭蓉蓉不乐意了,“哎,你就这么急着赶我走啊,是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不想让我看见啊?” 丁潜往浴室瞟了一眼,“你既然都知道了也就不是什么秘密了,我只是不想吓到你。” “谁在里面洗澡,蒋雨馨?”郭蓉蓉紧绷着小脸儿问。 “这你可想多了,人家是现在可是大明星了,怎么可能大半夜跑到我这里,难道她想多给自己炒点儿绯闻?” “那是谁,你还认识其他女人?”郭蓉蓉还真就没往柳菲身上想。 “我认识的女人多去了,不过这一位我也才刚认识。长夜漫漫,无心睡眠。我打了个热线服务电话,叫来一个很有素质的女伎者陪我聊聊天。” “屁,你就说叫鸡不就得了。” “嘘,可不能这么说,我们要尊重每一个热爱生活,勤奋工作的人,我尤其敬重值夜班的人。怎么样,要不你也留下来,陪我们一起聊聊天,唔……”丁潜忽然双手捂住胯//下,瞬间成了“捂裆派”,表情十分纠结。 郭蓉蓉这招断子绝孙腿可一点儿没留情面。 “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扯犊子呢。”她气呼呼的骂丁潜,“我要是留下来,怕把你这把老骨头折腾散架。” 骂完摔门而去。 丁潜苦笑着,继续捂他的裆。 柳菲这时候从浴室里走出,对丁潜说:“你真不应该这么恶俗的吓唬她。她对你的心思,你应该能看出来吧,你把她心伤了。” “现在伤心总比将来伤心好。简单的女孩适合简单的男人,而不是一个杀害未婚妻的嫌疑犯。”丁潜说着从衣兜里摸索出香烟和打火机,给自己点了一颗烟。 柳菲望着喷云吐雾的丁潜,隔着一层烟雾,这个男人看着很近,又很遥远。 “我也该走了。”柳菲说。 丁潜点点头,没有挽留。 当柳菲换上鞋,要出门的时候,丁潜忽然说道:“你想知道的一切我都会告诉你的,但是眼下还不是时候……” 柳菲犹豫了一下,推开门离开了。 …… …… 此后的一周里风平浪静。 丁潜预言的第三起碎尸案迟迟没有发生。而前两起案子早已经过各种媒体发酵,产生了巨大反响,恐慌和猎奇充斥着城市人的生活,各式版本的凶手和案情在民间四处疯传。 特案组和蓝京刑警队顶着巨大压力,投入到紧张的调查中,任何一个线索都不放过,任何一个嫌疑人都要反复筛查。 在蓝京郊区的影视基地,同样以拉杆箱碎尸案为题材的影片也在紧锣密鼓的拍摄中。 这一天,蒋雨馨刚刚拍完了上午一大段戏,回到私人化妆间里换衣服,黄玉忽然闯进来,把蒋雨馨吓了一跳。 “你快出去。让别人看到怎么办?”蒋雨馨躲在拉帘后面,又惊又怒。 “我又不是没见过,何必这么见外。”黄玉笑嘻嘻的走过来,作势要把拉帘拉开。 “信不信我要喊人了,你就不怕丢脸吗?”蒋雨馨情急之下威胁道。 黄玉脸上闪过一丝不快,缩回的手用力挥了挥,“切,真是无聊,我不过就是开开玩笑。话说回来,做我女朋友有什么不好,想做的人多的是呢。” “我高攀不起,我只是一个小歌手,实在不值得黄公子这么看重。” “可是我就喜欢你这样的怎么办?还从来没有女人像你这样一次次拒绝我呢?你是在欲擒故纵吗?” 哗啦—— 蒋雨馨换好衣服,用力把帘子拽开,狠狠白了黄玉一眼。 “换好衣服啦,走,跟我去个地方,我有事找你。” 蒋雨馨又生气,又无奈,“黄公子,我下午还有戏,现在已经很累了,拜托你能不能让我休息一会儿,不要再拿我取乐了。” 黄玉收敛了笑容,“我是有正经事找你,关于丁潜的。” 蒋雨馨一下怔住了,黄玉不再多话,转身走出化妆间。 蒋雨馨坐黄玉的跑车来到影视基地里的一家高档餐厅,黄玉带着她上到二楼一个包间。 包间里已经坐了一位五十多岁一身唐装的瘦老头儿,脸上红光满面,和气中透着精明世故。 蒋雨馨似乎在黄玉的公司里见过这个老头儿,但是不熟悉。 看见黄玉走进包厢,老头儿连忙从座位上起身,后背略微弯曲,像是鞠躬,又像是驼背。“少爷来啦,辛苦了。” “嗯。”黄玉随口应声,回头给蒋雨馨简单介绍,“这位是梁叔,我家的管家,心腹。” “哦,您好,梁叔。”蒋雨馨出于礼貌向老头儿打招呼。 “我们之前见过,安琪小姐。”梁文通对蒋雨馨就没有那么热情了,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 黄玉对蒋雨馨说:“我上次让你提防丁潜这个人,你不以为然。我现在就来告诉你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你在说什么?”蒋雨馨脸色有些难看。 “我不说,还是让梁叔跟你说吧。” 梁文通对蒋雨馨正色道:“是少爷担心安琪小姐,才特意派我调查这个叫丁潜的人。我确实查到了一些重磅消息。而且消息属实。丁潜这个人表面上是一个心理医生,过着普通人的生活,但实则这个人十分危险。他曾经有一个未婚妻,四年前被残忍的杀害了,甚至连尸体都被碎尸了,虽然案子后来看似破了,凶手被认定为一个连环杀人犯,但事实上,在警方内部一直流传着一种说法,认为丁潜才是真正杀害未婚妻的人。当年,他甚至都被警方逮捕调查过,听说是后来有公安局的领导力保他,才把他放了。但你想一想,这种事怎么可能空穴来风,警察当年若非没有怀疑,怎么会把他抓起来调查。如今,这个人又牵扯到刚刚发生的碎尸案中,这接二连三的巧合不能不让人怀疑啊。安琪小姐你还年轻,不知道人心险恶,像丁潜这样有污点的人千万不能接近!” 第7章双面医生(1) 听完梁叔语重心长的一番讲述,蒋雨馨非但没有害怕,反而平静的笑了笑,“原来是这件事,我早就知道了。” “你知道?!”黄玉很惊讶。 “是啊,我知道。我和丁医生也认识好些年了,他的事情我基本都知道,我相信他的为人,也相信他是清白的。” 黄玉神情有些发僵,又不好当着蒋雨馨的面发火,他冷笑一声,“你确定你真的很了解他,还是你觉得你很了解他。” “你什么意思?” “当初丁潜是什么样我不了解,但是现在这个人正在慢慢蜕变……”黄玉在“蜕变”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这是一个很值得玩味的用词。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我这几天了解丁潜的信息时,无意中看到了他曾经的照片,不可否认,他当初确实是一个很有魅力的男人,难怪你会被他迷惑,不过跟现在一比较,却是天壤之别,这一点你不能否认吧。丁潜现在看上去就像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阴郁,邋遢,一脸的病容,让人怎么看怎么别扭,这也是我第一眼见到他就很不喜欢的原因,我相信别人跟我的感觉也差不多。” “……”蒋雨馨顿时无言了。黄玉说的是实情,丁潜确实是变了很多,不仅仅是外貌变了,甚至连性格都变急躁了,她最近为此一直忧心忡忡。 “那么你想过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吗?” 这个问题一下点中了蒋雨馨的内心,她皱起眉头叹口气,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迫切的问黄玉,“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黄玉上身前倾,凑到蒋雨馨近前,很神秘的说道:“我专门找人查过,最近这4个多月以来,丁潜频繁的出入蓝京的891医院,差不多每周都要去二三次。” “891医院?!我从来都没听说过。” “你当然没有听说过,那是军队的专属医院,专门治疗某一类疾病,普通人当然不知道。” “治疗哪类病?” “精神方面的疾病。简单说,891医院是全国最顶尖的精神病医院。” 蒋雨馨惊愕的睁大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黄玉,“你开什么玩笑,丁医生怎么可能得精神病!” “我可没有说他得了什么病,是你自己说的。”黄玉眨了眨细长秀气的眼睛。 “可……可是这也太离谱了啊,他本身就是医院的心理医生,怎么可能还去别的医院治病?” “那你怎么解释,他三番五次往精神病院去呢,而且每次都是独自一人去的。调查他的人来告诉我,他每次去都会找院长张洪冰。你知道张洪冰是谁吗?” “……”蒋雨馨摇摇头。 “他是国内首屈一指的心理和精神病专家。丁潜找他能做什么呢,不用我说,你自己也能想明白吧……” 蒋雨馨呼啦一下从座位上站起身,“你不要再讲了,我不想听了,统统都是你编的,你就是想污蔑丁潜,不惜一切手腕往他身上泼脏水,你真卑鄙!” 黄玉被骂了也没有生气,平静的说道:“你并不是不相信我,你只是害怕真相。” 蒋雨馨不想再听,一个字都不想听,推开门就往外走,没想到门外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正堵在门口。蒋雨馨差点儿撞到那人身上,惊得连退好几步。 那个人漠然看着蒋雨馨,随着蒋雨馨往屋里退,迈步走进包间。 “你……你想干什么?”蒋雨馨紧张的问。 “……”男人没吭声。 黄玉这时开口了,对蒋雨馨说:“你别怕,我还没来得及给你介绍呢。他就是我专门请来调查丁潜的私家侦探,我那些消息都是他查到的,我并没有骗你。” “私家侦探?!”蒋雨馨没想到黄玉对丁潜这么用心思,她不由得打量起这个不吭声的男人。 他穿着很普通,是那种走在人群中完全不会被注意到的打扮,只有面对面才能发现,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冰冷的犹如一块岩石,但却透着一股阴森森的气息,那种只有常年跟死人打交道才会有的气息。 看到蒋雨馨受了惊吓,黄玉替男人做了解释:“他叫黑蝙蝠,当然这是他的代号,他习惯别人这么称呼他。他曾经是野战军的特种兵,在侦查连服役,上过前线,杀过人。退伍后,他做起了私家侦探,对他的能力你不用怀疑,他是这个行业里最棒的。只要他想调查的,没有他查不到的,甚至连警察做不到的事情,他都能做到。我就是怕你执迷不悟,不肯相信我,才把他找来,亲自告诉你丁潜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黄玉转头对男人说:“我正跟她说到丁潜去891医院的事情,你这两天查到他去医院干什么了吗?” 黑蝙蝠即便是面对黄玉,脸上也保持着一贯的冷漠,只见他嘴巴略微张开,从咧开的黑缝中发出了不带丝毫情感的声音,“他每次去医院只找张洪冰一个人,我弄到了张洪冰最近几个月的治疗记录,但是并没有发现丁潜的名字在上面。” 蒋雨馨面色一喜,“这不正好能说明丁潜不是去治病吗,他根本没有问题……” “但是丁潜隔三差五经常去张洪冰那里取药,不少医生都知道这件事,究竟是什么药,没人知道,而且丁潜和张洪冰见面时,也从来不让第三人在场。我不想引起丁潜觉察,所以暂时没有进一步深查。但是根据丁潜目前的身体状况和种种离奇的表现不难看出,他肯定出现了大问题,极有可能是精神方面的,他需要药物来控制自己。” 蒋雨馨的笑容霎时消失,动了动嘴唇想为丁潜说点儿什么,却没有说出口,或者说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要说什么。 黄玉给蒋雨馨拉过一把椅子,扶她坐下,“这就把你吓到了吗,安琪?其实我今天真正要对你说的事情还没讲呢。就让黑蝙蝠说吧,看看他能给你带来多么劲爆的消息。” 第7章双面医生(2) 黑蝙蝠拽过一把椅子坐在桌边,把斜挎在腰间的腰包拉锁打开,从里面拿出一摞照片放在桌上。 蒋雨馨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最上面的照片上,看着像是在街头拍的,被拍照的人正穿过马路,虽然是侧身,但蒋雨馨也能认出这个人就是丁潜。 她疑惑的看了看黑蝙蝠,黑蝙蝠没说话,抬手把那摞照片摊开。 几十张照片呈现在蒋雨馨眼前,让她一时间眼花缭乱,但是很快她就发现,绝大部分照片里都有丁潜,背景就五花八门了,有他走进商场的,有他坐在酒吧里喝酒的,还有他低头在街上散步的,给人感觉好像全都是偷拍的。 “你在跟踪丁潜?”蒋雨馨忍不住问。 “我跟踪他能有一周了,”黑蝙蝠回答,“我还打听过一些人,得知他最近这段时间,准确说是最近一个多月,经常出没在新世界和龙港码头那儿,有时候晚上都去。这些照片就是我最近一周在那里拍的。你对那些地方熟悉吧,安琪小姐。” “还好吧,我知道那里晚上很热闹,有很多酒吧、迪厅什么的,喜欢过夜生活的人愿意去那儿。” “那你知道丁潜以前是不是经常去那儿呢?” “这个……”蒋雨馨有些迟疑,“他过去好像从来不去那种地方,他不喜欢太喧闹的地方……” “而且还要从平江跑到蓝京,甚至是半夜开车去,以我的经验,这样乖张的行事风格背后肯定有原因。我跟踪了他两天,终于找到了根源。”黑蝙蝠说着从几十张照片里拣出7张照片放在蒋雨馨眼前。 “这是……” “你再看看这几张照片有什么相同之处……” 那几张照片上无疑都有丁潜,背景有白天有晚上,甚至还有几张是在迪厅、夜总会之类的地方拍的,连那些衣裙暴//露的陪酒小姐都拍下来了。老实说,若非亲眼看到这些照片,蒋雨馨绝不可能相信丁潜会来这种地方。 “我不想看了,不就是逛夜/店吗?”蒋雨馨双肘拄着桌子,把脸深深的埋在掌心里,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难过。 “我让安琪小姐看的不是这个,你没有看到关键。” 蒋雨馨不禁抬起头,黑蝙蝠用手点了点其中一张照片里的一个人。 那是一个男人,由于黑蝙蝠的拍摄角度以丁潜为中心,男人显得有点儿小,不过大概模样能看出来,20多岁,长得似乎还不错。他正站在夜总会的走廊里,似乎在跟一个穿着齐/臀小短裙的女郎打情骂俏。丁潜正叼着烟卷,快要经过他身边,正漫不经心的扭头看他。 “这个男人怎么了?”蒋雨馨问黑蝙蝠。 黑蝙蝠没说话,又递过来一张照片,放在她面前,点了点照片里的一个人。 仍然是同一个男人,只是换了不同的衣服。看起来不是同一天拍的。 照片里的背景好像是龙港附近的步行街,还是亮天,这个男人正带着耳机,低着头往前走。就在他身后不远处,再次出现了丁潜。 有了黑蝙蝠的提醒,蒋雨馨已经意识到了什么。她把目光投落到其他5张照片上,仔细一观察,让她十分震惊。 每一张照片里无疑都出现了那个男人,无论他在哪里,在干什么,附近总能看见丁潜。但是看那男人的表情,显然还没有发觉丁潜。 “怎么会这样,丁潜是在跟踪这个男人吗?”蒋雨馨疑惑的问黑蝙蝠。 黑蝙蝠点点头。 “这个男人是谁,会不会是嫌疑犯,丁潜说不定正在帮警方办案呢……” “据我所知不是。”黑蝙蝠很肯定的回答,“我在蓝京刑警队有些渠道,听说他们已经为新近发生的拉杆箱碎尸案成立了专案组,还邀请刑事调查局的特案组加入,丁潜现在也算专案组的人,虽然我对他们内部分工并不了解,不过丁潜毕竟是一个心理医生,我猜他能为警方提供帮助的地方也只是分析案子这一块,像跟踪排查这些活儿,有的是专业刑警来干,怎么可能用到他。所以我相信,丁潜这次跟踪完全是出于个人目的。” “可是他为什么要跟踪这个人,总得有理由吧?” 黑蝙蝠意味深长的看着蒋雨馨,两道钩子一般的目光从深陷的眼窝中射出,在蒋雨馨脸上扫过,缓慢而冷静的说道:“我不知道这个男人是谁,也不知道丁潜为什么要跟踪他,但是我手头上掌握的信息够多,当我发现丁潜的奇怪举动后,马上产生了一个大胆的猜想。” “什么猜想?” 黑蝙蝠没有直接回答,“我这几天的主要精力都是在丁潜这几个月常去的夜总会和酒吧里打听。知道我打听什么吗?” 黑蝙蝠冷静的目光中忽然腾起火光,“我在打听有没有人失踪,或者经常去的人突然不去了……这是一个很笨的办法,所以警察通常都不屑一顾,但是,我却有了意想不到的收获——经过多人证实,就在最近一个月左右,先后有两个之前经常去的人突然之间不去了。这两个人全都是男人,20多岁,据说长相都不错。与照片上丁潜跟踪的这个男人如出一辙得相似。而且,我还从刑警队那儿打听到一个消息,那两个被碎尸的被害人也全部都是男性,这又是一重巧合。再加上黄先生发现的丁潜的种种疑点。如果我是警察,我肯定会立刻逮捕这个人。” 蒋雨馨脸色惨白,浑身虚脱,无力的替丁潜做最后的辩解,“可是这些全部都是你的推测,你又没有亲眼看见丁潜杀人……” “你说的对,我现在还缺少证据,所以我并不着急把他送给警察。”黑蝙蝠的嘴角微微倾斜,罕见的露出一丝笑意,“我喜欢跟高手打交道,这种猫鼠游戏并不是经常能遇到。” 黄玉忍不住插嘴道:“我觉得现在把这些照片交给警察,再加上你的证词也够用了,找证据就让他们警察去做好了,何必你费事?” 黑蝙蝠摇摇头,“那还不是十足的把握,你不要低估丁潜这个人,当年他能洗脱杀死未婚妻的嫌疑就足以证明他高超的手段。这一次也别想那么容易就抓住他。我了解过他的背景,不但精通催眠术,还帮警方屡破奇案。这样一个心理医生,即便是疯了,也同样不好对付。” 第7章双面医生(4) 她从来没见过丁潜撒谎,至少是从来没有对她撒谎,现在她看见了。 丁潜撒谎时就像他正常说话一样,随意的不能再随意,如果她不是事前知道真相,绝对不可能怀疑他。 蒋雨馨暗中抓紧了身边的沙发垫,用尽全身力气才能让自己保持镇定。 “你怎么不喝咖啡?”丁潜客气了一句。 “哦。”蒋雨馨机械的伸手从茶几上拿起咖啡杯,勉强呷了一口,她不敢抬头,怕跟丁潜的目光相撞。 “你这么晚了来找我,有什么事情吗?”丁潜终于问了这个问题。 “我就是……有点儿担心你……” “担心我!?” “看你最近一段时间状态很不好,你是病了吗?” 丁潜不以为然的笑笑,“我没感觉我的状态有什么不好啊,你想多了。” “你过去从来都不抽烟,看着也比现在……健康很多,你是不是遇上什么麻烦了丁医生,如果需要帮忙的话……” “够了。”丁潜忽然生硬的打断蒋雨馨,语气带着愠怒,“你这话在暗示什么?你是在怜悯我吗?” “你误解我了,我完全没有那个意思啊!”蒋雨馨急忙解释。 丁潜摇摇头,“不对,你心里有事,我看得出来。自从你跟黄玉好上之后,你就跟过去不太一样了。这也难怪,有了他的提携,你何愁未来。站在新的平台上俯视曾经的人,难免跟过去的看法大不一样。” “你这么看我吗……你觉得我是那种人……”蒋雨馨幽怨的瞪着丁潜,眼眶湿润,一肚子委屈堵在嗓子里。 “行了,不用再演戏了,我知道你来干什么。” “你什么意思?!” “你不就是来我这里探听虚实吗,我有说错吗?” 蒋雨馨心里“咯噔”一下。 她这次来的目的确不像她说的那么单纯,但她又觉得自己很委屈。 丁潜看着大惊失色的蒋雨馨,冷哼一声:“是黄玉派你来的吧。他不是一直都怀疑我吗?刚刚跑到专案组去举报我,现在又指使你过来从我这里打探消息,他为了整我还真是煞费苦心啊。” “你说他举报你?这件事我根本不知道啊,他没跟我说过。而且我今天来,跟他也没有任何关系,我没有骗你!”蒋雨馨现在算是搅和进这件事里了,想解释都解释不清楚。 “你真的没有骗我?”丁潜耐人寻味的瞅着她,慢慢向她走近。 蒋雨馨本能的紧张起来,再也坐不住了,她从沙发上逃开,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一直退到墙上,再也不能后退了,眼看着丁潜高大的身影慢慢压向她,那一瞬间,她从丁潜身上看到了令人恐怖的另一面。 她猛然想起梁文通说过的话,“……在警方内部一直流传着一种说法,认为丁潜才是真正杀害未婚妻的人。当年,他甚至都被警方逮捕调查过……这种事怎么可能空穴来风,警察当年若非没有怀疑,怎么会把他抓起来调查……” 温欣被害时只有丁潜在场,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也只有他知道,但他一直都把自己掩饰的很好,极少有人能看到他另外一面。 丁潜抬起手慢慢伸向蒋雨馨的脖子,蒋雨馨惊骇得一动不能动,犹如一只完全丧失抵抗的羔羊。 她只想问问丁潜,你曾经这样对待过温欣吗? “咚咚咚——咚咚咚——” 这时突然有人敲门。 丁潜的手指堪堪碰到蒋雨馨的脖颈时却滑开了,只是轻轻拾起搭在她脸上的一缕长发放回她耳后。 他对蒋雨馨说:“就算你真骗了我,我也不会怪你。” 说完,他转身去开门。 门一开,丁潜不禁愣住了。 站在门外的居然是郭蓉蓉。 以他对这小丫头的了解,上次把她伤得那么深,没把他大卸八块就算很给他面子了,竟然又跑来了,不会是兴师问罪吧。 丁潜暗中打量郭蓉蓉,看她神色正常,没觉察出有什么阴谋。 正在暗中猜疑呢,郭蓉蓉大眼珠一翻楞,“看什么看,不认识啊。”说着就大喇喇的迈步进来,“敲了这么半天你才开门,磨磨蹭蹭……” 她忽然看见了蒋雨馨,双眼瞪得鸭蛋大,硬生生把后半截话咽了回去。 “哦,蒋小姐最近太忙,抽空过来坐坐。”丁潜给郭蓉蓉解释。 郭蓉蓉瞧瞧脸色不太正常的蒋雨馨,又瞧瞧故作姿态的丁潜,小嘴撇了撇,“你家里还真是客流不断哈,上次来个女伎者,今天又来个女歌星……” “还来了个女警花呢,”丁潜打断,“说吧,你这么晚了来干什么,如果是扫黄打非,那你来得可不是时候。我今天家里来的可是贵客。” “你少臭美了,挺大岁数了,谁稀罕管你。”郭蓉蓉白了他一眼,“我纯粹是看在咱们多年同事的份上,过来告诉你一些事情,别让你晚节不保……” 说到这儿,她欲言又止,看了看蒋雨馨。 第8章黑蝙蝠消失(1) 蒋雨馨很识趣,向丁潜告辞,丁潜也没有拦着,等她离开后,郭蓉蓉关上大门,转回身对丁潜说:“上次黄玉举报你的事情,我差不多已经弄清楚了。” “哦?” “黄玉告诉组长和顾宗泽,说上周五晚上,也就是上一起碎尸案发生的时候,他原本开车带着蒋雨馨去你家看你,但是发现你不在家,不知道你去了什么地方。那天晚上这里正好还下了雪,黄玉说他随后就发现地上有一串雪脚印,好像有一个人跟他们脚前脚后也往你家走,当看见他和蒋雨馨之后就故意避开了。黄玉觉得这个人就是你,他带着蒋雨馨沿着脚印一路跟踪,在快到案发现场时,撞见了那个发现碎尸案的中年妇女。之后发生的事情,我们都知道了,我不必细说。真正的疑点在于,那个女人在目击凶手碎尸的时候吓昏了过去,一直到凶手用拉杆箱带着碎尸离开后她都没有醒过来。而那段时间差不多就是黄玉发现神秘脚印的时候。他在举报时,还向组长和顾宗泽提出了一个很大胆假设——他认为是凶手在作案之后,原打算返回家中,可是却撞见了他和蒋雨馨,凶手害怕暴露,所以才没敢露面,匆忙逃走了。” “黄玉不就是想说凶手是我吗。”丁潜冷笑一声,“这样空口无凭的胡猜顾宗泽和杜志勋也能相信?” “真正要命的不是这个。黄玉说,他第二天在片场见到你,故意问起头天晚上你去哪儿了,你当时一口咬定,你一直在家,哪里都没去。他不相信,偷偷去你轿车里寻找证据,却在后备箱里发现了一双靴子,那双靴子的鞋底与他在雪地上见到的那串脚印完全一致。如果事实真是这样,多条线索串联在一起,就对你非常不利了。顾宗泽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要把你控制起来,进行专门调查。但是被杜志勋拦住了,他还是相信你的。” “顾宗泽能这么听杜志勋的话?” “当然不是了,后来他们经过一番争论互相妥协,决定对你进行秘密调查。顾宗泽曾经派人暗中检查过你的车,想要找到黄玉所说的那双靴子。” “还有这种事……”丁潜吃了一惊。 “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他应该是没发现什么,所以才没吭声,否则,估计你现在已经不在这儿了。我来就是提醒你一声,顾宗泽最近在盯着你呢。你跟他打过交道,他是什么人你心里很清楚,只要让他惦记上,好一好就得扒一层皮。” “我有什么好怕的。”丁潜不以为然,“他想查就让他去查好了,查不到他也就死心了,不正好说明黄玉在信口胡说吗?” “话是这么说,黄玉也确实有撒谎的可能,但是站在客观的角度,你也有销毁证据的可能,警方即便怀疑你也不算没道理。” “你说这话,是你也在怀疑我?”丁潜瞧了一眼郭蓉蓉。 “当然不是啦,我怎么可能怀疑你,再说你也不可能是凶手啊。但问题在于顾宗泽怎么想,如果他把你当成嫌疑人的话,肯定会想方设法寻找你的漏洞,这也是够麻烦的。” “是够麻烦的。”丁潜自言自语。 “好啦,我要说的已经说完了,不打搅你了。”郭蓉蓉倒是干脆利索,说完话就走。 从她进屋开始,自始至终也没有提到上次的不愉快,好像早已经全都忘在脑后,依旧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丁潜知道,她越是这样越说明她心里在乎,她的掩饰只是因为她不想伤害别人。 和她相处这些年,打打闹闹,嘻嘻哈哈,给丁潜压抑的生活带来了很多调剂。这个女孩表面上泼辣,内心却比谁都害羞,她的心思丁潜如何不知,如果说对她一点不动心那是假的,可惜最难消受美人恩,她注定与丁潜不是一路的人。 “还有句话。”郭蓉蓉走到门口站住了,犹豫了一下,说,“我知道你和蒋雨馨之间……当然啦,你们关系如何我管不着,我纯粹是作为朋友给你提个醒。我和蒋雨馨见过这两次面,感觉她有些变了。看上去,她跟那个富二代似乎相处得不错,你现在去帮他们拍戏会不会很别扭,黄玉已经对你成见很深了……反正,你自己小心吧。” 郭蓉蓉说完推开门,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但她并没有注意到,在门外角落的暗影里站着一个人,她一直目送郭蓉蓉走进电梯,听到丁潜把门关上。 蒋雨馨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落到地上。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走,为什么要伏在门外听丁潜和郭蓉蓉谈话。 现在她全都听到了,心里却更加空落,她从未想到,自己会与丁潜变得这么疏远,怀疑与猜忌究竟是从谁先开始的她已经不记得了。她唯一记住的就是时间——一个月,一个月前新电影还未开拍,她对黄玉还敬而远之。仅仅一个月时间,现在娱乐杂志已经把她列为了黄玉的新任女友,连剧组的人看见她都比过去和气了很多。 这一切都不是她希望的,甚至是她一直都很厌恶的,可是仅仅一个月,该发生的全部都发生了。她的洁身自好没能改变任何人,唯一改变的只有她自己。 走廊里的声控灯熄灭了,她蜷缩在黑暗中泪水滂沱。 她能预见到她辉煌的未来,可是当年那个在酒吧里欢快演奏的女孩却再也看不见了。 …… …… 傍晚。 华灯初上的龙港码头犹如镶嵌在缎带上的一颗钻石。 江水徐缓,汤汤不息,倒映着五光十色的不夜城,和贪恋梦幻的俊男靓女。 每一个转弯的街道,每一个激情四溢的迪吧,到处隐藏着不期而遇的艳遇。 在沿江一侧的人行道上,有不少情侣靠着栏杆自拍,在镜头里比划着各种小甜蜜,其中也会夹杂着一些单身狗,仓皇的寻四处觅食。 在这些单身狗中间有一个毫不起眼的怪胎,虽然他的身材还算高大匀称,可是一副巨大的黑框眼镜,没刮干净的络腮胡子,外加一身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衣服,看着就像一个中年丧偶、百无聊赖的老男人。 他背靠着栏杆,目光也不往那些花枝招展的女孩身上看,感觉不像是在猎艳,更像是要跳江。 “我看见他从酒吧里出来了。”这个男人忽然低声嘟哝了一句。把身旁两个正在热吻撒狗粮的情侣吓了一跳。 他们往男人左右看看,根本没有人,他一个人在那儿自言自语呢,看着挺渗人,别是精神有问题。 第8章黑蝙蝠消失(2) 这对被搅了兴致的情侣怏怏而去。 那个中年男人仍然在自言自语,“他是独自一人出来的,没有跟踪任何人。我要看看他去哪里……” 中年男子边说边离开栏杆,横穿过街道,他不经意的抚//弄一下耳朵,如果不走到他身边,很难看见那里别着一个小巧的蓝牙耳机。 他其实正在跟人通话,随时汇报眼前的情况。 而那个被他跟踪的男人丝毫没有觉察到自己已经被人盯梢了,还悠闲的走在前面。他更不可能想到富二代黄玉会请来最顶尖的私家侦探来对付他。 “这家伙专门喜欢跟踪特定的目标,他现在应该是在寻找照片上那个男人。”黑蝙蝠对耳机那边的黄玉说。 “这么大的龙港码头找一个人谈何容易?”黄玉有些疑惑。 “他不是盲目的人,肯定事前已经弄清楚了那个男人的生活习惯,我估计那男的应该常在附近的酒吧和夜总会转悠,就像前两个被害人一样……”说到这里,黑蝙蝠停顿了一下,“我有一种预感,我觉得丁潜有可能会在今天晚上动手。” 耳机那头发出一声惊叹,“你确定吗,蝙蝠,从哪里看出来的?” “说不好,感觉他跟往常不太一样。当侦察兵久了就会有动物一样的直觉。但是我现在还不知道他想在什么地方作案。” “希望你的直觉是真的,说实话,我都有点儿迫不及待了,我们正在抓一个真正的连环杀人犯啊,这可比拍电影刺激多了,嘿嘿,真希望我也在现场……”黄玉无比兴奋的说。 黑蝙蝠依然保持着异常的冷静,“我看见他走进一家夜总会了,白沙夜总会。我马上也要进去……这个地方很吵,说话听不清楚。我暂时先把耳机关了,一会儿再跟你联络……” “还是不要吧。”黄玉马上回绝了黑蝙蝠,“这么精彩的场面,我可是不想错过,我要清清楚楚的知道你是怎么把那家伙抓住的。” “我向来都喜欢独自行动,跟你说话可能会干扰我的。”黑蝙蝠语气有些不快。 “不至于吧,哈哈,你可是黑蝙蝠啊,侦察兵出身,对付那些荷枪实弹的外国军人都不在话下,何况是一个普通的心理医生。十个他都不会是你的对手,你有什么可担心的?” “我不担心别的,我就担心打草惊蛇把他吓跑了。这家伙很狡猾。” “好吧,那我就少说两句话,你简单回复我就行了。你现在到哪儿了?” “我已经进了夜总会,那家伙正穿过舞池,往吧台那边去。”面对这样的客户,黑蝙蝠也无可奈何,毕竟他是给人家打工的,唯一的宗旨就是让客人满意。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他跟在丁潜身后,在欢腾舞动的人群中穿梭,耳朵里充满的都是鼓点般劲爆的音乐。那个做jd的小妖精拼命甩动长发和身上少得可怜的几块布,high得忘乎所以。在这种环境里,即使想跟黄玉说话也什么都听不见了。 黑蝙蝠隐藏在人群中,寸步不离的跟在丁潜身后,此时的丁潜穿着一套平时从来不穿的深色夹克,头发也比平时长出了很多,明显是假发。鼻梁上也架上了一副眼镜,倒是和黑蝙蝠想到了一处……突然,丁潜脚步放慢了,目光盯盯的看着某个方向。 黑蝙蝠也站下,跟他保持着十步左右的距离,他顺着丁潜的目光望去,在角落一个雅座里,一个年轻帅气的男士正在与两个年轻女孩喝酒嬉笑,他使出浑身解数把女孩们逗得花枝乱颤。 这个男人正是照片里丁潜跟踪的那个人。 丁潜注视了他两秒钟,若无其事的走到男人身后一张空座坐下,向服务生要了一杯酒。 黑蝙蝠坐在了远处,冷眼观瞧这奇特的一幕——那个年轻男人还在眉飞色舞,以为自己交了桃花运,却丝毫没有觉察到死神已经悄然来到他身后。 丁潜看上去很有耐心,只是坐在那里不紧不慢的喝酒,丝毫不介意那个男人如何胡作非为。 黄玉那边倒等得有点儿不耐烦了,催问黑蝙蝠那边什么情况。 黑蝙蝠说:“那个男人正在钓马//子,要是得手了,应该会去旅馆。估计丁潜会等到他们完事之后男人落单的时候动手,那就取决于这个男人的能力强不强了,要是他能坚持到天亮,丁潜这次就不得不放弃了。” “真是该死!”黄玉都迫不及待了,哪有心思听他开玩笑,“实在不行,你想个办法把那女的支开?” “绝对不行。”黑蝙蝠淡然拒绝,“丁潜就坐在那个男人身边,我任何的贸然举动都可能暴露。现在能做的只有等待……” 他们正在悄悄谈话的时候,那边突然出现了状况,一个30多岁的壮汉突然气冲冲的走到那三个人身边,一把抓住年轻男人的胳膊,硬是从座位上拽起来,吼道:“你他//妈还敢泡我女人,找死吧你!!” 年轻男人看对方来势汹汹,有点儿打怵,小声争辩了两句,结果对方不由分说直接还了他两嘴巴。那两个女人这时候都低下头不吭声了。 周围的人都抱着看热闹的心态,谁也没有上前拉架的意思,这时候,坐在后面的丁潜慢慢站起身,走到那个戴绿帽子的壮汉身边,掏出几张百元钞票塞到他裤兜里,劝道:“兄弟,大家来玩就图个高兴,犯不上跟个小毛孩子一般见识,你打也打了,我再替他陪你两杯酒,消消气成吗?” 壮汉吃软不吃硬,也就没再难为年轻人。丁潜趁机朝年轻人使个眼色,年轻人跟着他一起离开了夜总会。 黑蝙蝠看在眼里,冷笑一声,对着耳机说:“丁潜等不及了。” 他随后站起身,也走出了夜总会。 他看见丁潜和那个傻乎乎的年轻人沿着一条街道前行,年轻人很讨嫌的冲丁潜不停的说着什么,估计还在为刚才的事情给自己鸣不平,而丁潜却根本不搭话,只顾低着头往前走。 “他们现在正沿着白沙夜总会东面那条路往前走,”黑蝙蝠在两人身后尾随,一面向黄玉汇报,“我估计丁潜是要把那个男人带到僻静的地方下手,这条路一直往前会走到跨江大桥,那附近有个露天游乐场,晚上很少有人去,丁潜很可能会选在那里动手。” “在那里杀人?”黄玉问。 “有可能。杀完后先把尸体藏起来,然后开车回来取尸体。虽然我不知道他具体是如何作案的,但我想他应该是先把尸体拉走碎尸,然后在其他地方弃尸,这样最保险……” 第8章黑蝙蝠消失(3) “呵呵,他以为最保险……可他根本想不到,他这么缜密的杀人计划还是暴露了。这下人脏聚在,我倒想看丁潜还能如何狡辩?之前咱们那么多铺垫总算没白费,终于等到了高//潮。我将来一定用这个题材再拍个拉杆箱碎尸案第二部。” 黄玉兴奋之余,告诉身边的管家梁文通,“梁叔,你也把手机拿出来。等一会儿抓住丁潜,你马上给安琪打电话让她来酒店我这里,我要带她去刑警队,让她亲眼看看丁潜这个连环杀人犯的真正嘴脸……” 正说到这里,打开了扩音的手机忽然传来黑蝙蝠困惑的声音,“不对啊……” “怎么了?”黄玉问。 “丁潜和那个男人拐弯了,没有沿着那条路走下去。” “他们要去哪儿?” “往北走了。那里有一条通往地铁站的路。” “丁潜是打算在那里杀人?” “除非他疯了。那条路是小吃街,两边都是饭店,经常有过路人,他很难找到下手的机会。即使能把人杀了,如何不被发现的运走尸体也是个难题……” “我不管那么多,你不是说他会在今天晚上动手吗?”黄玉有些气急败坏的质问黑蝙蝠。 “……”黑蝙蝠没回答。 丁潜的古怪行为已经超出了他们的预料,谁也猜不透这家伙下一步到底想干什么? 黑蝙蝠现在只能死死盯住丁潜,倒要看看他到底想把那个男人带到哪里。 丁潜走着走着,忽然拐进了两栋楼之间相夹的一条小胡同,那个傻乎乎的男人也跟一起进胡同了。 “我看到了一条胡同,在一家过桥米线小吃店和串吧之间,丁潜和那男的都进去了,这应该算是这里最好的作案地点了。”黑蝙蝠汇报完,加快脚步跟了过去。 当他经过胡同口,余光往里瞥了瞥,一眼就看见那个男青年独自一人站在墙边抽烟,胡同很短,也就十几步距离,看着更像是一个过道。 黑蝙蝠收住脚步,往胡同里观察,并没有看见丁潜的身影。 他走过去问男青年,“跟你在一起的那个男的呢?” 男青年打量打量黑蝙蝠,语气不太友好,“你谁呀?” 黑蝙蝠一把将他按在墙上,厉声道:“我问你刚才跟你一起走的那个男人去哪儿了?” 男青年有点儿欺软怕硬,看他气势汹汹,吓得连忙回答:“他说他去买盒烟,一会儿回来。” “他还说什么了?” “什么都没说。” “那你为什么跟他一起走,他没说要带你去什么地方?” 男青年狐疑的看着黑蝙蝠,“我俩就是聊聊天,正好顺路就走过来了,也没说过要去什么地方啊?” “到底在搞什么名堂呢?”黑蝙蝠恨恨道。 耳机那边的黄玉有一句没一句的听到两个人交谈,焦急的大声问黑蝙蝠,“怎么丁潜不见了吗,他去哪了,你不是特种兵吗,怎么还把人跟丢了?” 黑蝙蝠没好气的回了一句,“你安静点儿吧,我保证把丁潜抓住送到你眼前!” 他丢下男青年,走到胡同另一个出口,外面是也是街道,不过并没有发现丁潜的身影,也没有看到能买烟的超市。这家伙到底去了哪里? 黄玉那边却大为光火,除了他老爹还没人敢这么冲撞他呢,不过他也确实安静了一会儿。等待了十几分钟,黑蝙蝠那边一点儿动静都没有,他实在有些沉不住气了,问道:“蝙蝠,你那边什么情况,找到丁潜了没有?” “……”黑蝙蝠这回根本都不吭声了。 一旁的梁文通见少爷气得脸色铁青,劝道:“当过特种兵的人可能脾气都很倔。咱们就姑且再等一会儿,等他得手了肯定会告诉咱们的。” 黄玉暗气暗憋,没说话。 这一等又过去了半个小时,桌上的手机始终安静的放在那里,连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黄玉实在忍无可忍了,拿起手机大声道:“黑蝙蝠,你那边到底怎么样了,好歹你给我吱一声吧。你这一声不吭算是怎么回事儿?你别忘了,我是你老板,是我拿了那么多钱雇你的!” “……”可是不管他怎么骂,黑蝙蝠那边就是一言不发。 黄玉气得把手机摔在桌上,只能朝梁文通发火,“你看看你找的这是什么人,还特种兵呢,还顶级私家侦探,就这点儿事儿都办不好,脾气居然比我还大,现在干脆连电话都不接了!就这样还想从我这里拿钱?我他//妈一个子儿都不给他!!!” 梁文通一张老脸也很难看,拿起手机对黑蝙蝠说,“是我,我是老梁,听到的话就回一声,黄少爷一直很看重你,别伤了和气。” “……”还是没有回答。 不过梁文通的神情却有点儿异样了,他毕竟见多识广,遇事比黄玉沉稳。他把电话挂断,重新拨过去,这一回干脆无人接了。 他看了看黄玉,眼神有些古怪,“少爷,我担心黑蝙蝠是不是出事了……” 黄玉愣了愣,哑然失笑,“你在跟我讲笑话吗,老梁。他一个特种兵,顶尖私家侦探,不过是跟踪一个小小的医生,怎么可能出事儿?就算是我亲自出马也不至于吧,你别大惊小怪了好不好?” 梁文通不好跟少爷顶嘴,“那我们就再等等看吧。你先歇歇吧少爷,这边我负责跟他联系,一联系上了就告诉你。” “切,无聊,还等着看一场好戏呢……”黄玉厌烦的挥挥手,很扫兴的走出房间,去找能解闷的事情了。 第二天早上,黄玉一觉睡醒,心里还惦记昨天晚上的事情,特意把梁文通找过来问联系上黑蝙蝠没有。 梁文通双眼熬得全是血丝,明显一晚上没睡。他摇了摇头,叹口气,“电话一直都没打通。” “怎么会这样?”黄玉现在冷静下来,也觉察到不太对劲儿了。 第8章黑蝙蝠消失(4) 从昨天晚上最后一次通话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十几个小时,黑蝙蝠就算一直跟踪丁潜也不可能跟踪这么久,况且到现在连一个电话都没有,这太反常了。 梁文通说:“虽然照理说,以黑蝙蝠的手段不至于遇到什么危险。不过现在的情况看着确实很蹊跷,要不然我们报警吧,让警察去查查看?” “不行。”黄玉马上就给否了,“我听说至少得失踪48小时以上,警方才能立案调查,现在才10个小时多一点儿,时间还差的远呢。再说,你让我如何向警察解释,说我派去了一个私家侦探跟踪丁潜,结果这家伙现在失踪了。你觉得警察会管吗?” 梁文通也有点儿咂舌,“那我们该怎么办,少爷,实在不行告诉老爷?” 一提到父亲,黄玉神情中闪过一丝不自然,夸张的撇了撇嘴角,“这种事告诉他,他就有办法了?除了摆架子训人还有什么本事?你跟了他怎么多年还不了解他?” 对他们父子之间的矛盾,人精似的梁文通向来装聋作哑,绝不掺合其中。历朝历代的老皇帝也没有几个和自己的皇子相处融洽的,不过人家这是家庭矛盾,并不妨碍皇族延续。那些看不明白形势跟着瞎参合的大臣基本上结局都死得很惨,明哲保身才是小人物们的处世哲学。 等黄玉发完牢骚了,梁文通才小心翼翼的说:“要不我一会儿带两个人去找找黑蝙蝠,我认识蓝京电信公司的领导,让他们帮忙查查黑蝙蝠手机的位置不是难事……” 黄玉想了想,“那样也好,我先去片场看看安琪,如果你那边发现了什么情况,随时通知我。” “知道了。” …… …… 安排完,黄玉开车来到了影视基地。 经过这个半个多月的紧张拍摄,整部电影已经完成了三分之一的拍摄任务,演员们也都进入了状态。 这几天蒋雨馨显得有些忧郁,对人对事都很冷漠,有人觉得她是入戏太深,也有人觉得她是傍上了黄玉开始摆架子了。 黄玉看在眼里,心知肚明。他只是没想到蒋雨馨对丁潜的感情比他想象中要深得多,自从他把丁潜疑似凶手的种种证据向她摊牌之后,她受了很大打击,甚至对他都开始疏远了。 黄玉阅女无数,知道蒋雨馨现在正处在感情的十字路口,犹豫不决,进退两难。如果他不能通过这次事件把丁潜彻底扳倒,他还真没把握让蒋雨馨死心塌地的成为他的女人。 他黄少爷看上的女人如果让一个小小的心理医生抢去了,传扬出去他得被笑掉大牙。 黄玉现在坐在为他单独准备的遮阳伞下,望着远处蒋雨馨那边拍戏,看似他在闲情雅致的喝着咖啡,实则闹心得很。 梁文通那边迟迟没有给他打电话,也不知道找没找到那个私家侦探。 说起这个黑蝙蝠,他的莫名失踪简直不可思议,一个以一当十的特种兵,怎么可能就凭空不见了呢,就算是人暗算他,也不可能说消失就消失吧。到底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他正闹心呢,忽然一个灰色的身影从眼前闪过。他先是一愣,紧跟着惊讶的差点儿从座位上跳起来。 那个灰色高大的身影已经悄然走到远处一棵树下,正好可以近距离观看到现场拍摄。。 黄玉的心头顿时像有团火在燃烧。 丁潜! 丁潜来了!! 他站起身,直接来到丁潜身后。丁潜还没有发觉他,依然出神的望着蒋雨馨那边的表演。 “哎!”黄玉发出点儿声音。 丁潜听到,慢慢转回身,看见是他,很平静的问,“原来说黄经理,有事吗?” 黄玉仔细端详着他,并没有发现他与之前有什么不同,尤其是那双眼睛——平静、深邃,始终让人琢磨不透。 “你说我找你有事还是没事呢?”黄玉的嘴角露出玩味的笑意。 “你想有事就有事,想没事就没事。”丁潜也模棱两可的回了一句。 黄玉笑意更深,“其实也不算什么事儿,我昨天晚上去龙港码头玩儿,好像看见你了。怎么你也喜欢去夜场啊。” 丁潜瞳孔收缩,语气冷淡,“你看错了吧,我从来不去那种地方。” “是吗?”黄玉后退几步,从头到脚上下打量丁潜,“那个人个头跟你很像,胖瘦也差不多,高高瘦瘦的很显眼,唯独衣服穿得不一样,但是看着就是你,我还喊你了,可能是音乐声音大,你没听到。” “长得跟我差不多的人有得是,你离得又远,确定你看清楚了?” 第8章黑蝙蝠消失(5) 黄玉正要说话,忽然看见蒋雨馨站在不远处,疑惑的望着他和丁潜。 她身上穿的还是戏服,上一场戏刚拍完,她还没来得及卸妆。 黄玉招招手让她过来,微笑着对她说:“你来的正好,安琪,我正跟丁砖家聊天呢,你听了也一定会感兴趣的……” 看到这两个人站在一起,蒋雨馨就感觉不可思议,一个是连环碎尸案的杀人嫌疑犯,一个是正在调查他的富二代。根本就是针尖对麦芒的两个人,聚在一起能聊什么? 见蒋雨馨有些发愣,黄玉说道:“我昨天晚上去龙港码头玩儿,碰巧在夜场里遇见了丁砖家,我当时还跟他打招呼了呢,可是他没搭理我。刚才我跟他聊起这件事,他却死活不承认,去个夜总会玩玩有什么了不起的,难道还不好意思承认,你说好笑不好笑?” 黄玉突然说了这么一通,让蒋雨馨不知该如何接话。但却隐隐能感觉出他话中有话。 丁潜的反应也很奇特,脸色阴沉,淡淡的回了句,“我都说了,昨天晚上我没有去龙港,肯定是你看错了。” “不可能吧。丁砖家外表这么出众,我怎么可能看错?你后来是不是还跟一个年轻男的一起离开了?”黄玉说到这里似有深意的看了一眼蒋雨馨。 蒋雨馨的心忽悠一下。 几天前他们在餐厅包间里,黄玉和那个私家侦探对她说过的话、给她看过的照片全部都清晰的浮现在她脑海中。 通过那些证据不难发现,两起碎尸案的被害人都是经常出入龙港码头,而且黑蝙蝠还偷拍了丁潜跟踪一个年轻男子的照片,再加上上一起碎尸案发生的那天晚上,丁潜惹人生疑的种种反应,就算蒋雨馨再信任丁潜,这些疑点和证据也让她不能忽视。 她纠结的望着丁潜,丁潜却把故意不看她。谁都看不出他的沉默究竟是代表心虚,还是不屑一顾。 黄玉的手机这时响起。 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马上接听,不知道打电话的人说了什么,他的眼神忽然变得无比古怪。 他默不作声的盯着丁潜瞧了一会儿,似乎这通电话跟丁潜有关。 黄玉对蒋雨馨说:“我要出去一趟,安琪,你好好拍戏,完事儿了等我回来,不要随便跟什么人走。” 这话听着也有点儿莫名其妙,蒋雨馨问他,“你要去哪儿?” “去办点儿重要的事情。”黄玉忽然附到蒋雨馨耳边,低声说:“黑蝙蝠失踪了,我现在要去找他。” “……”蒋雨馨一口气凝结,震惊的说不话。 黄玉拍拍她没再多说什么。 离开蒋雨馨,他开着车赶往龙港码头,与梁文通汇合。 见到梁文通,他第一句话就是“黑蝙蝠在哪儿?” “我们还没有找到他。”梁文通说。 “你电话不是说已经有他消息了?”黄玉马上就急了。 梁文通也不好辩解,刚才在电话里还没等他解释清楚,黄玉就把电话挂了,火急火燎的赶过来,黑蝙蝠的意外失踪让他整个人都变得很暴躁。 他只好说:“虽然人没找到,不过我们发现了一些很重要的东西,少爷你还是过来看看吧。我身后这条路就是那天晚上通电话时,黑蝙蝠说到的那条小吃街。” “……” 他领着黄玉走上街道,这条街能有几百米长,由南向西逐渐弯成一个弧形,街道两边都是各色的茶点小吃,掺杂着一些主题小旅馆,像这样的小吃街在龙港码头随处可见。 梁文通带着黄玉走了一段路,指着前方不远处说:“我们找遍了整个街道,只有那里有一条胡同夹在过桥米线和串吧之间,应该就是黑蝙蝠失踪前最后一次跟咱们通话所在的位置。” 黄玉走到胡同口,那里站了两个人,都是梁文通带来的,他们把胡同封住不让任何人走,就等着黄玉过来,搞得神神秘秘的。 但胡同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黑蝙蝠和那个男青年现在下落不明,嫌疑人丁潜却依然逍遥自在。 黄玉打量打量这个胡同,其实根本都算不上胡同,就是夹在两家饭店之间的窄道,前后也不长,连着相邻的两条街。 即便黄玉不是什么侦探,也能琢磨出来,选在这里杀人并不理想。假如凶手只是趁着天黑捅被害人两刀,抢个钱包什么的或许还行,要是在这里杀人运尸体,那几乎不可能,路过的人只要一扭头,就能看见胡同里的情形,谁又敢冒这个险?但也正因为如此,丁潜的手段才更令人感到匪夷所思。 黄玉注意到串吧店的侧门也开在这条胡同,便指了指那扇门,对梁文通说:“打个比方,假如丁潜把黑蝙蝠和那个男人都制服了,有没有可能把两个人藏在门后面,然后开车回来把两个人拉走?” 梁文通说:“这家串吧很小,我刚才进去过,侧门几乎紧挨着后厨。老板昨天晚上一直干到凌晨2点才打烊。如果真把两个大活人拖进去,肯定会被发现的……” “是吗。”黄玉那个灵光一现的念头瞬间就被熄灭了。再说就凭丁潜一个人,哪有本事弄住两个大老爷们儿,其中一个还是特种兵出身。 “你刚才跟我说发现了一些东西是指什么?”他又问梁文通别的。 “你过来看看这里,少爷。”梁文通走进胡同,从地上拿起两个东西。 黄玉走近一看,是个黑色的lenovo手机外加一个蓝牙耳机,“这是什么?” “这就是黑蝙蝠用来跟咱们通话的手机,我找到这里的时候,发现手机和耳机都扔在地上。” “这可真邪门了。”黄玉咬着腮帮绷起道道肉筋。之前对黑蝙蝠遭遇不测还只是半信半疑,现在几乎已经可以确定了。 “还有这个。”梁文通指了指黄玉左手边。 黄玉转过头才留意到,在墙上有一些星星斑斑的血迹,他刚才进来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到。 梁文通说:“我不敢肯定,感觉上这些血好像是溅在墙上的,看着也还新鲜。我问过左右这两家店的老板,他们也经常从这条路走,但是都说墙上没有血迹。你说会不会是昨天晚上这里发生过搏斗啊?” 黄玉倒吸口冷气,尽管他不愿意承认,但是眼前看到的这些都向他预示着不好的事情。 第9章三块拼图(1) “该死的!”黄玉愤愤跺脚,骂道,“我怎么看着不像是搏斗,倒像是偷袭呢?是不是黑蝙蝠一进胡同就让人给放倒了啊?还特么特种兵呢!神探呢!” “现在怎么办,少爷?”梁文通问黄玉的决定。 黄玉看了看他手里拿的黑蝙蝠的手机,“报警吧!咱们的神探都让人收拾了,也只剩下报警了!” …… …… 杜志勋和顾宗泽这两天刚从平江回来。 第二起碎尸案发生后,他们带着部分专案组警员外加平江市当地的刑警队,全力寻找线索,可是就像第一起案子一样,所有的调查方向到最后全都中断了。凶手在计划和实施作案时的缜密细致几乎达到了滴水不漏的程度,目前案子唯一的进展就是凶手留下的尸块图案和现场发现的被害人血迹。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蓝京市刑警队又接到了一起碎尸案报案,原本就压力山大的杜志勋和顾宗泽胸口上又添上了两块大石头。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他们从特案组返回蓝京刑警队,等见到报案人,两人都有点儿诧异。 报案人有两个,一老一少,老一点儿的他们没见过,年轻人他们不但认识,竟然还是上一起碎尸案的报案人。 “是你们谁报案?”顾宗泽问。 “是我。”黄玉说。 “你在什么地方看见碎尸了?” “我还没有看见碎尸。” “没有?!”顾宗泽面露困惑。 “但是我能提供关于碎尸案的重要线索。” “什么重要线索,不会是头几天你单独找我们说的那些话吧。那只是你的猜想,不代表实际证据。”顾宗泽起身把问讯室的门关上,“其实,我们后来也派人去查过,在丁潜的轿车里并没有发现你说的什么靴子,所以这件事就此打住吧,希望黄先生不要继续纠缠这个问题了。” “不不,我觉得顾队长误会了我的意思,我这次来跟上一次无关。我是真正来报案的。” “报什么案?!” “我的私家侦探失踪了,就在昨天晚上。不瞒你们说,在你们调查这个案子的同时,我也在派人调查这个案子,我雇的是专业的私家侦探……” 这个消息让顾宗泽颇感意外,摸了摸嘴唇上那撮小胡子,“这件事好像跟碎尸案没有直接关系吧,严格来说,雇私家侦探调查案子也是不合法的……” “合不合法咱们暂且不说,我既然来报警当然是有直接关系,因为我的私家侦探就是在跟踪丁潜的时候失踪的。” 顾宗泽神情一滞,和杜志勋互相看了看,回过头对黄玉说:“你这个信息量有些大啊,我们一下还真好理解。” “没关系,我可以解释的很清楚……” 于是,黄玉就把黑蝙蝠如何跟踪丁潜,如何发现他常去龙港码头,如何拍到丁潜跟踪年轻男子这些事情从头至尾讲述一遍,最后还详细的回忆了昨天晚上,黑蝙蝠如何跟踪丁潜,后来离奇失踪的整个经过。 在黄玉说话的同时,梁文通把黑蝙蝠遗落的手机和蓝牙耳机放在桌上,除了这些之外还有一个小方便袋,里面装了一些红色的碎渣。 顾宗泽拿过手机打开看了看,里面除了和黄玉之间的通话记录也没有其它什么,纯粹就是一个通话工具。” 他又拿起那个方便袋瞧了一眼,“这里是什么?” “在那个胡同的墙壁上还发现了一些血迹,我们用刀片刮下来一点儿给你们化验用的。我还拍了照片,”黄玉自以为严谨的掏出手机,调出照片给顾宗泽和杜志勋看,“所以我们怀疑黑蝙蝠是遭遇袭击了,否则他不可能平白无故的失踪。” 顾宗泽琢磨了一下,“你说的这些仔细想想,倒也符合逻辑……” 还没等他往下说,杜志勋突然打断,问黄玉,“你说的那些照片在哪儿?不是说你的私家侦探拍到了丁潜跟踪被害人的照片吗?” 黄玉稍稍迟疑,“那些照片都在黑蝙蝠身上。” “你手里有没有?” “没有。” “恕我直言,黄先生,你刚才所说的这些话里面,只有这些照片才是跟碎尸案有直接联系的证据,前提是丁潜跟踪的那个男人有可能遇害了。但是现在连这些照片都没有,我们没法确定丁潜就是嫌疑犯。” 黄玉立时压不住火了,用力一拍桌子,“敢情我说了那么一大通都是白费唾沫了,你们都听什么了?” 他大少爷当惯了,还真没把眼前这两个小小的警察放在眼里。 杜志勋倒是不急不躁,心平气和的解释:“你说的那些也不算白说,在有证据的情况下,你些话就是重要的证词。不过现在重证据,轻口供。眼下既没有尸体,也没有目击者,连间接证据都没有,所发生的一切完全都是你自己说的,这并不足以立案侦查。” 黄玉看杜志勋不冷不热的样子,心里更来气,正想发作,被梁文通暗中碰了一下。 梁文通毕竟老成持重,考虑到少爷是个公众人物,犯不上因为这种事情给自己摸黑,连忙接过话,语气缓和的对杜志勋说:“其实我们就是雇黑蝙蝠收集丁潜的犯罪证据,等到人赃俱获,直接把丁潜抓住交给你们就行了。黑蝙蝠手段高强,我们对他也很放心,完全没有料到他会失踪,这也是我们的疏忽。眼下我们能找到的证据也就是他的手机和这些血迹了。” 杜志勋说:“这个手机至多只能与黑蝙蝠失踪联系上,况且他是不是真的出了意外现在还不好说。而你们描述的失踪情况也存在着诸多不合理的地方。譬如说,你们认为黑蝙蝠是在胡同里被袭击的,可是当时胡同里并不只有他一个人,还应该有一个你们所说的那个年轻男人。你们所谓的嫌疑人丁潜就要同时解决这两个男人,还要把他们带走不能被发现,别说是他,就算是让我和顾队长两个人一起做这件事,都未必能成功,何况丁潜只是一个医生……” 第9章三块拼图(2) 黄玉愤而打断杜志勋,“我当然知道这个情况有多离奇多不合理,正因为这样我才报警让你们警察去调查啊,我要是能弄明白,自己就解决了,还用得着找你们?” 杜志勋不卑不亢的回道:“黄玉先生,你来这里之前应该先弄清楚一件事。这里是警察局,不是你家的私人侦探社,你想怎么着都行。任何人在我们这里都一视同仁,我们都得按规程做事。你报警的案子,目前就你手中掌握的证据只能证明你的私家侦探有可能失踪了,刨除你们最后联系的时间,你需要再等30个小时之后再报案,我们才能立案调查。” “好,好……”黄玉气得连连冷笑,霍然站起,居高临下的瞪着杜志勋和顾宗泽,“说白了你们压根就不相信我,随便你们,反正你们很快就要看到下一起碎尸案了,我就看看你们被打脸的时候是什么糗样!” 说完踢开椅子大步走出问讯室。 梁文通随后急忙也跟了出去。 等二人走后,顾宗泽终于把憋在心里的话说了出来,“杜组长,你就这么把黄玉一口回绝了,有没有想过,万一他说的话真有什么重要线索呢,比如……” “比如什么?” “比如,黄玉说那些被害人都是喜欢经常出入新世界或者龙港码头那些夜场的人,他这个线索听着很新鲜,似乎确实查出了一些什么……” “但问题是,他自己手头上并不掌握任何资料,全部的消息来源都是一个所谓失踪的私家侦探,我们怎么就能确定他不是在撒谎?龙港和新世界那么大,万一黄玉有意误导我们,我们的调查方向就全部被打乱了,到时候谁能付得起这个责任?” 杜志勋说的不是没道理,但黄玉的话确实有点儿打动顾宗泽,“那你说黄玉有必要撒谎吗?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编出这么一个绘声绘色的故事有什么意思?” “当然有意思了,他一开始就咬定了丁潜是凶手,假如他真的雇了一个私家侦探调查丁潜,那就更奇怪了,他一个做生意的富二代怎么会花这么大力气在一个普普通通的心理医生身上?能让他这么做的原因肯定不是因为他有什么破案天赋……” “那是因为什么?” “女人。” 顾宗泽迟疑了一下,“你是说那个女歌星安琪?” “她本名叫蒋雨馨,在成名之前和丁潜就认识了,我听说,当初好像还是丁潜资助她北漂呢。这些年他们之间也没断了联系。” “她和丁潜有那方面的关系?” “具体情况我不好说,但至少黄玉有可能往那方面想,你想想他在谈到丁潜时候的反应,那么强烈的厌恶感都难以掩饰。这样的人我没法相信他说的话。除非他能给我拿来证据。说句心里话,比起他这种习惯利用权势玩弄套路的人,我更愿意相信丁潜。” 看杜志勋口气这么坚决,顾宗泽也不好再坚持,毕竟丁潜跟特案组的关系非比寻常,他也不能毫不顾忌,再说之前就因为黄玉报案,他曾私下里搜查过丁潜,可是没有发现丝毫犯罪证据。时隔数日黄玉又来报案,到底有多少可信度,他心里也没底。 杜志勋和顾宗泽这番谈话结束之后,这件事就告一段落,谁也没有再提起。 但是谁都没有料到,仅仅过去几个小时,意想不到的事情就发生了—— 又有人目击到一起碎尸案! 准确说,目击者的报案时间是在早晨,比黄玉报案还早了数小时。可由于他是去派出所报案,再加上当时还有些醉酒,派出所民警一度怀疑他是酒后胡言乱语,经过了反复询问核实,好一番周折后,才把消息呈报给了市刑警队。当专案组警员看到网上传过来的报案人证词,大为震惊。报案人对案发过程的描述不但与前两起碎尸案十分相似,而且很多专案组没有对外公布的细节他也提到了。 警员们一直担心的第三起碎尸案终于发生了。 …… …… 杜志勋和顾宗泽在龙港派出所见到了报案人,是一个30多岁,穿着很潮,留着莫西干发型的男子,看着有点儿娘娘腔。此刻他脸色苍白的坐在角落里,看上去还惊魂未定。 顾宗泽从问话中得知,这个男人在龙港一家高级发艺工作室做发型师,叫罗琦,喜欢别人称呼他小琦老师。 顾宗泽让他讲述一下目击碎尸案的经过,小琦老师用力吞咽一口唾沫,心有余悸的讲述起恐怖的遭遇—— 他昨天晚上本来和朋友一起去喝酒了,酒后独自往家走,在半路上碰到了一个人,那个人看他醉得厉害,主动搀扶他回家。可是不知怎的,他稀里糊涂就跟那个人走到了江边的露天游乐场。那个人走着走着忽然停下,跟他说“到了。”他定睛一看,差点儿没吓死! 借着月光,他清楚的看见眼前一地的碎肉断骨,在这些碎肉之间还有人的断手断脚,内脏和毛发。 他这次意识到自己遇到了一个变tai杀人狂,当时就吓瘫在地上,以为变tai狂也要杀他。 但是那个人根本没理他,只是当着他的面把那些碎尸块装进一个拉杆箱里,之后用一个长柄大刷子清洗了地面,最后拖着拉杆箱离开了。 整个经过他到现在回想起来都像是做了一场噩梦。 听完发型师的讲述,顾宗泽看了看杜志勋。这个目击者的遭遇听起来跟前两起碎尸案的目击者有很大不同,前两个人都是偶遇凶手碎尸,而这个人明显是被凶手诳去的。 “当时你看见碎尸的具体时间你还记得吗?”杜志勋问小琦老师。 “大概凌晨2、3点钟吧。” “那个搀扶你的杀人犯是男人吗?” “应该是男的。” “他说话的声音呢,你还能记住吗?” “差不多吧,我记得声音还挺好听的。” “你还记得他长什么样吗?” 小琦老师连连摇头,“我当时醉醺醺的,只知道他套着一身羽绒服,风帽扣得很严实,把脸都挡住了。没注意长什么样。” 一旁的顾宗泽听来气了,大声道:“现在天又没那么冷,你见过有几个大晚上穿羽绒还扣风帽的。你都没看清对方长什么样就敢跟他走,你心倒是真挺大!” 小琦老师也很沮丧,“我也不知道我当时是怎么了,就是觉得那个人是热心肠。而且,他给人的感觉特别好,让你完全想不到去防备他……” 杜志勋眉头微微一扬,“你说那个杀人犯给人的感觉特别好,这是什么意思?” 第9章第三块拼图(3) “这个我也说不好,就好像这个人身上有股说不出来的吸引力似的,让人不自觉就会相信他……” 杜志勋若有所思的看了小琦老师一会儿,问了下一个问题。“你刚才说你是2、3点钟看到的碎尸案,怎么早上才想起来报警,这中间的几个小时你干什么了?” “我当时喝醉了,脑子混混僵僵的,看到了一地碎尸心里还特害怕,不怕你们笑话,我两条腿都软了,后来都是咬着牙勉强回到家的,缓了好长时间才清醒过来,才想到报警呢。” 顾宗泽接过话,又问了小琦老师几个问题,可惜这个目击者跟前两个一样,翻来覆去都是那些话,能提供的线索实在很有限。 询问完之后,杜志勋随后和顾宗泽来到了碎尸现场。 这次的犯罪地点位于江边的露天游乐场里,在一个组合滑梯后面。 游乐场与繁华的龙港不夜城相邻,不过位置又相对偏僻,到了晚上,经过这里的人并不多,凌晨2、3点更是人迹罕至,虽然马路上有车辆经过,但是组合滑梯正好挡住了司机的视线,所以很难发现凶手作案。 特案组的其他人已经提前到达了现场,柳菲和刑警队的物证人员正聚在组合滑梯后面,一起对已经清洗过的碎尸地点做现场勘验。 仅凭肉眼已经完全看不出地面上有什么明显的痕迹,只剩下一些斧头劈砍过留下的道道白印。 郭蓉蓉对杜志勋和顾宗泽说:“我和年小光刚才在附近打听过,这个地方白天还好,到了晚上十分背静,只有马路上会过一些车辆,距离这里都很远,而且还有这个滑梯挡着,根本看不这里。要不是有人报警,还真没人知道这里发生过什么。” 杜志勋点点头,“是啊,凶手一方面要尽量隐藏自己,一方面又要有人发现他在作案,这本身就是一个矛盾。所以他通常冒险在露天场所作案。前两次作案,恰好有两个胆小的目击者经过,正和了凶手的心意。不过这一次看上去不太走运,他只有亲自骗来一个人当他的目击者。丁潜倒是没说错,凶手的碎尸行为确实是在‘表演’,再好的演出,如果没有观众也是白费。他这么大费周章,不就是想让我们看到他的‘作品’吗,不出意外的话,这附近肯定还应该有一个道路监控摄像头,让钟开新抓紧查一查。” “他正在找呢,不过周围好像没有道路监控……” “没有?!”杜志勋抬头往远处四周看看,露天游乐场一侧临江,另一侧只有一条公路,这个路段刚好前后都没有道路监控立杆,只是在很远的交叉路口隐隐约约能看见一个。 “路口的交通信号灯那边检查过了吗?”杜志勋指着远处问。 “钟开新说,那个地方距离太远,远远超过了摄像头的有效距离,根本拍不到我们这里,但这也是最近的道路监控了……” 这个情况杜志勋还真没料到,不知道是凶手计算有误,还是另有打算。 “那里看着好像有个摄像头吧……”顾宗泽忽然脱口而出,伸手指着前方游乐场一角。 大约在六七十米开外有个装饰成蘑菇形的房子,大家走到近前一看是个冷饮餐厅,顾宗泽眼神挺好,在房檐下确实安装了一个白色的球形摄像头,位置正好朝向碎尸地点。 杜志勋不禁冷笑,“这家伙还真是费尽心机啊。” 他马上把钟开新叫回来,让他检查了监控录像,果不其然,在昨天晚上1点10分左右,一个穿羽绒服带风帽的人拖着一个拉杆箱走到组合滑梯旁边,比起前两次他更加从容不迫,先是在地上用什么东西画出一行行白色的格子,然后打开拉杆箱把还能辨出人形的几个大个尸块扔在地上,拿出斧头开始迅速又疯狂的劈砍起来。这一次周围没有目击者欣赏他的表演,但是他不急不躁,只是有一个怪毛病,时不时停下来扭头往摄像头这边张望。 “他在看什么,难道这边有人?”郭蓉蓉问。 “他在看我们。”杜志勋说,“他知道我们已经明白他的套路了,正在向我们打招呼呢。就像舞台上的演员向他的观众们示意。” 他话音刚落,凶手居然就扬起了斧头朝他们挥舞了两下。 顾宗泽怒道:“我看他这不是打招呼,这明明就是在向咱们挑衅,他真以为我们就抓不住他吗?狂妄的家伙!” 录像继续,凶手很快把尸块剁成碎块,沿着地上的白色格子仔细摆放好,然后站起身转身离开,屏幕里只剩下一地已经完全辨认不出人形的碎肉。 又过了大约能有30分钟,差不多2点15左右,凶手搀扶着一个人回来了,画面上看不太清楚,但穿着和外形上依稀就是那个发型师罗琦。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和罗琦讲述的差不多,只是实际的罗琦比他自己描述得更惨。凶手碎尸的时候,他一直都瘫坐在地上,还双手合十祷告似的嘟哝着什么,估计是向凶手求饶呢。凶手没理他,转身从暗影里拽过拉杆箱,开始装尸块,洗刷现场。之后就大摇大摆的离开了。过了好半天,罗琦才爬起来逃跑,踉踉跄跄的还摔了两个跟头。 第三次碎尸表演就这样给屏幕前这些“忠实观众”播完了。 一样的凶残手段,一样的血腥场面,再次撕扯着每个人的神经。 看完了一遍监控录像,杜志勋让钟开新给凶手的面部做清晰处理,但效果并不理想,锐化后的面部轮廓依然很难辨认出特征。凶手看似越发大胆,但还没到忘乎所以的地步,没犯这种低级失误。 眼下唯一的线索就是从碎尸图案上寻找剩下的那块拼图了。 这也是凶手故意留给警方的线索。 第9章第三块拼图(5) 在案子迟迟没有进展的情况下,杜志勋被迫把黄玉找回来。不管他有多么反感这个人,他是目前仅剩的线索。 该做的都做了,剩下的时间就是等待。 杜志勋默不作声,也不跟顾宗泽说话,谁都不知道他心里在期待什么,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利用最先进的dna检测设备,一小时后柳菲的化验结果就出来了。 她拿着实验报告回到专案组办公室,对杜志勋说:“经过化验比对,黄玉拿来的这份血液样本与碎尸现场的发现的血迹是同一个人的,只是还无法确定是那个私家侦探的血还是黄玉所说的另一个男青年的血。” 这就已经足够了,至少证明黄玉并非凭空捏造,他所描述的事件与碎尸案有直接关系。 旁边的顾宗泽双眼已经发光了,问杜志勋,“那丁潜怎么办,要不要我……” 杜志勋知道他什么意思,“先不要兴师动众,我让人打电话让他过来一趟,他本来不也是专案组的顾问吗?这件事还有许多疑点没有核实,我们得先稳住。” 顾宗泽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是感觉杜志勋有点儿袒护丁潜。这也难怪,上次柳菲出事他也是极力维护,才保住了她现在的职位,外表上真看不出,这个不苟言笑的家伙还是个古道热肠的人。 一个多小时后,接到电话的丁潜开车从影视基地赶过来。 杜志勋对他的态度还像以往一样,给人感觉就好像请他来参与分析案子,只是其他人都心知肚明,大家谁也没有表露出来而已。 杜志勋倒还真把刚刚发生的碎尸案详细讲述给了丁潜。这一切几乎都在丁潜预料之中,他也没有多问,倒是对那块碎尸拼图很感兴趣。 杜志勋说:“正像你之前猜测的,那块拼图恰好能与之前两块拼图凑成一个整体,我们已经在拼图上找出了隐藏的图案,是一个兔子的头像。” “兔子?!”丁潜一怔。 “加上之前找到的两个图案,放在一起的含义就是‘我爱兔子’。我怀疑这个兔子指代的就是温欣。凶手使用了拉杆箱碎尸案的手法作案,温欣的绰号又正好是兔子。我相信这不是巧合,是有人故意为之。” 杜志勋的话让丁潜毫无准备,立刻僵硬在那里,一动不动。 那块结痂在心头的伤疤再次被撕开了。 杜志勋说:“这起碎尸案从一开始就有明确的目的。凶手象征性的选择了当年的拉杆箱碎尸案的手法,一步步把我们拖到他的犯罪谜题中,最终用一句话告诉我们,他是在向温欣致意。如此复杂的犯罪手段,给出了如此简单的答案。对此你有什么想法吗?” “……”丁潜虚弱的摇摇头。 “那我先说说我的想法。我认为凶手对温欣应该十分了解,不排除是她的熟人,甚至是曾经迷恋过的她的人。而且凶手对当年温欣遇害的具体情况也很清楚。这就意味着,他要么是我们警界内部的人,要么他跟当年的碎尸案有着直接联系。让我不解的地方是,他为什么突然现在出现,选择了这样一种方式?我很难相信他这么复杂凶残的作案只是为了这么简单的一句表白,他所隐藏的深层含义又是什么呢?” 丁潜叹口气,“我也很想知道。我和温欣认识是在她上班之后,她过去的老同学叫她兔子,我后来也叫。那个时候,没太注意她身边有没有倾慕她的人,至少我是没有发现。至于她学生时代的经历我就不了解了,你跟她是同学,又是旧相识,应该比我更了解吧。” 杜志勋沉默了几秒钟,“我仔细回想过,温欣学生时代一直比较外向,朋友也很多,人长得漂亮,喜欢她的男生也大有人在。她曾经交往过两个男朋友,后来也都是和平分手,没出现过什么矛盾。温欣工作后就没处对象,身边也没有这么一号迷恋她的人,你是他唯一一个男友。” 话说到这里两人一时之间都陷入了沉默。 顾宗泽这时候走过来,对丁潜说:“丁医生,要不你先去看看目击者吧,听说你擅长催眠,你跟他聊聊,说不定能让他想起凶手的长相呢。 “我试试吧,不过一般来说,恐惧是不会让人忘记凶手长相的,目击者既然能完整清晰的复述出事件经过,只要是见过凶手长什么样,就不会忘记。” 顾宗泽随口“嗯”了一声,转身出了办公室,过不多时,把那个梳着莫西干头型的发型师带进办公室。 他指了指坐在杜志勋邻座的丁潜,对罗琦说:“这位就是丁医生,你们好好聊聊吧……” 罗琦小心翼翼的走到丁潜面前,略显紧张的望着他。 丁潜让他坐下,他慌慌张张坐在旁边的椅子上,还往后挪了挪。 “随便说说就好,你就简单讲讲案情经过吧。”丁潜习惯性的引导他往下说。 罗琦之前已经讲过数遍了,复述起来很流畅。不过他的眼神总是有些飘忽不定,不时的偷偷打量丁潜,发现丁潜注意他时又急忙躲闪。 顾宗泽这时候来到他身边,轻轻拍拍他肩膀,“你不用紧张,想起来了就是想起来了,没什么可怕的。” 罗琦回过头对他说:“可是我真的记不清楚了,脑子混浆浆的。” “怎么会呢,你之前不是记得很清楚吗,冷静下来,好好想一想,昨天晚上看到了什么……”顾宗泽按在罗琦肩膀的手不觉微微用力。 “可是……可是……” 丁潜打量着罗琦和顾宗泽,忽然一声冷笑,“原来是找目击者辨认我是不是凶手啊,直接说好了,何必绕这么大一个圈子。” 他突然戳穿了两人的演戏,气氛顿时无比尴尬。 周围的人一时间也都不知所措。 顾宗泽见事已至此,索性对丁潜道:“丁医生,我们也只是公事公办,但毕竟大家之前都认识,直接把你找来对峙,怕面子上过不去。我们也是替你着想,才用了这么一个办法。” 第9章第三块拼图(6) 丁潜四周看了一圈,目光从每个人脸上扫过,“看来这里所有人都在配合你演戏,只把我一个人蒙在鼓里,这还有什么可说顾及颜面呢?随便吧,那你就让这位罗先生好好看看我是不是长得跟凶手一个模样。” 罗琦看看丁潜,又看看顾宗泽,满脸的不知所措。 顾宗泽对罗琦说:“你放心大胆的说,是不是这个人?” 罗琦硬着头皮又瞅了瞅丁潜,“好像……好像有那么一点儿像……” “你确定吗?” 罗琦又不住摇头,“但是感觉又很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让顾宗泽追问的罗琦都快要疯了,双手抓着脑袋,把莫西干头揉成了鸡窝头,“我当时喝多了,实在是记不清楚了,你非让我想,我又不敢瞎说……” “打住吧,他做不了证人。”杜志勋说话了,“第一印象才是最准确的。我们强迫他想,反而会误导他。” 他话音刚落,一个声音从门外悠悠传来,“举头三尺有神明,只要做了坏事,肯定会被人看到的。” 说话间,黄玉走进了办公室。 他刚才跟郭蓉蓉去做笔录了,回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一幕,怎么会落下好戏。 “你怎么在这里?”丁潜看见他皱起了眉头。 “我来给你当证人啊。”黄玉走到丁潜面前,双眼中透着咄咄逼人。 丁潜的瞳孔微微收缩,神情像石头一样冰冷。 黄玉当着所有人的面大声道:“上一次发生碎尸案的时候,我就开始怀疑这个人了,因此雇了私家侦探跟踪他,这些我都告诉了杜志勋警官和顾宗泽警官,在这里我不废口舌了。我就讲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其实我的私家侦探已经预感到丁潜要作案,他眼看着丁潜把一个男青年骗出了夜总会,然后一路跟踪,打算在丁潜动手杀人的时候抓他个人赃俱获,整个过程中我们一直用手机保持联络,所以我很清楚他的动向。可是,就在我的侦探跟踪丁潜走进龙港码头清水街的一个小胡同时,突然失去了联系。我等了他一夜,直到今天早上依然没有他的消息,我感觉情况不妙,便派人根据我们昨天晚上通话时他描述的地方去找他,果然找到了那个胡同,在胡同里发现了侦探的手机和蓝牙耳机,在墙上还有溅上去的血迹。不用多说,他肯定是遭人袭击了,恐怕连那个被丁潜骗走的男人一起遭到了不测。我当时就猜到他们的失踪必然与丁潜脱不了干系,果不其然,晚一些时候发生了碎尸案……丁潜,我知道你巧言令色,善于狡辩,但你逃得了第一次,逃不了第二次,这次你就认栽吧。” 黄玉也是见过场面的人,头脑清晰,思路敏捷,一番话句句如刀,刀刀切中要害,再加上他提供的血样与碎尸现场被害人的血迹吻合,让他的话更具可信度。转眼间就把丁潜逼入绝境。 专案组的人员被指认成杀人犯,这种情况还从未发生过。 在场的警员们全都鸦雀无声,一个个表情各异,都凝固在脸上。 在这种时候,丁潜的反应反而异常平静,他看了看黄玉,简单的回答道:“我不认为你说的那个人是我。” 黄玉忍不住嘲笑:“你还真是嘴硬啊,你肯定要说,昨天晚上你并没有去龙港码头,你在家是吗?” “不,我昨天晚上确实在龙港。” 黄玉没想到丁潜这么痛快的承认了,不禁愣了愣,随后追问:“你去龙港干什么?” “当然是喝酒找女人呐。我现在单身一个人,偶尔也需要解解闷吧。” “那为什么偏偏昨天晚上去?” “昨天晚上去龙港码头玩的人成千上万,照你这么说,他们每个人都有杀人的嫌疑。” 丁潜表面弱势,冷不防抓住黄玉的漏洞一句反问,倒让他措手不及。 黄玉咽了口唾沫,焦躁的高声道:“我不管别人,你再狡辩现在也是你的嫌疑最大!你昨天晚上就是去杀人了!我的私家侦探跟踪的那个人是你,目击者看到碎尸的凶手也是你,你就是千真万确的凶手!” “你太武断了,黄玉先生。”丁潜依然不急不躁,“审问嫌疑人跟当老板发号施令不一样,还得由专业警察来做,你抓不住重点。” “你……”黄玉简直气炸了。无论他使出什么招数,这家伙怎么就像铁疙瘩一样蒸不熟炸不烂呢。 顾宗泽接过话,“还是我来问吧,只有一个问题,我先问问黄玉先生,昨天晚上你那位私家侦探失踪的时候是在几点你还记得吧?” “我当然记得,9点40分,这是他最后一次跟我通话,我看过手表,记得很清楚。” “好。那么游乐场里的监控摄像头拍摄到凶手是在1点10分拖着拉杆箱出现在作案现场,从时间上估算,凶手在清水街胡同里袭击两个人到他出现在碎尸现场之间间隔了3个小时,足够他杀人移尸的,时间上很充足。凶手碎尸花了差不多30分钟,然后离开了30分钟,把喝醉酒的黄玉带了回来,最后凶手离开的这个时间是2:40。把前后的时间算在一起,凶手的作案时间就是从昨天晚上9:40到次日凌晨的2:40。我接下来就要问问丁医生,昨天你在这个时间段里在干什么?” “我在喝酒。” “在龙港码头吗?” “嗯,在龙港码头1914街区的红星酒吧里喝酒。” “你自己喝酒?” “不,跟一个漂亮女人。” “扯淡!”黄玉抢过话,“那你就去龙港码头把那个女人给我找出来,别说什么一夜情、不认识之类的屁话搪塞我们!!” “我可以把她找来为我作证。” “她在哪儿?” “在这儿。”一个声音在房间里响起,声音不大,但是每个人都听得清楚。 众人觅声望去,说话的人竟然是法医柳菲,她正靠在墙角的办公桌上,冷傲清丽的脸庞显出些许局促。 第10章操控杀人术(1) 黄玉瞪大眼睛,简直难以置信,他冲到柳菲面前,“你在开什么玩笑,你居然能跟这个男人在一起?” 柳菲两颊霎时腾起两朵红云,羞恼道:“你胡说什么,我只是陪他喝两杯酒,聊聊天而已。之后我们就各自回家了。” “不可能,我不相信,哪有那么巧的事情!肯定是你俩之前串通一气,你故意给丁潜开罪才这么说的。” 柳菲彻底火了,“我是一个法医,我为什么要包庇一个杀人犯,还陪他一起喝酒,你这人真是莫名其妙。那个酒吧里有监控摄像,我是不是说谎去查查不就知道了。” 顾宗泽出来打圆场,“好啦,柳法医,你也别生气。毕竟丁潜现在有些嫌疑,你就简单说说你昨天晚上是怎么跟丁潜约去红星酒吧喝酒的,时间你还能记住吧?” “我昨天晚上在特案组加班,大约9点15分丁潜给我打电话,说他在龙湾码头,约我去喝两杯酒,我收拾了一下开车去了龙湾码头,见到他时差不多是9点50分左右,之后我们一起去了红星酒吧,待了很长时间,离开时差不多在凌晨1点30左右,之后我们各自开车回家了。” “那就是说,从昨天晚上9点50到今天凌晨1点30之间这段时间里,你一直都跟丁潜在一起?” “是的。我们一直都在红星酒吧,没离开过。” 柳菲语气这么肯定,也确实不像说谎,何况到时候一查酒吧监控就查出来了,她也没必要说谎。 顾宗泽看了一眼黄玉,“黄先生说,他雇的侦探是在晚上9点40分失踪的,假设丁潜是凶手的话,并且已经把侦探和另外一个男青年都制服了,那接下来,他就必须在10分钟之内把两个人转移走,否则留在胡同里肯定会被过路人发现。他还要抓紧时间去和柳菲见面,然后在3个半小时的时间里他一直都和柳菲在酒吧里喝酒。可是在1点10分的时候,凶手已经拖着装尸块的拉杆箱出现在露天游乐场了。除非丁潜会分身术,否则他没有办法一边陪柳菲喝酒,一边去分尸被害人,所以说,碎尸案的凶手不可能是丁潜。” 黄玉像头暴怒的狮子,高声道:“那你告诉我,我派去的侦探为什么口口声声说他看见了丁潜?他可能特种兵出身,顶级侦探,能力比起你们都有过之无不及,难道是他看错了吗,你告诉我?” 顾宗泽刷的沉下脸,他对黄玉已经够客气了,可是这家伙倚仗家世显赫,实在太忘乎所以了。“黄先生,我们看重的是证据,不是胡乱猜测,你的私家侦探如何是你和他的事情,我们只用证据说话。我也相信柳法医说的是实话,关键是她能拿出来酒吧监控的证据。你能给我们什么?除了你嘴里的侦探之外,还有谁见过丁潜作案,你给我找出来!” 黄玉一下被顾宗泽顶没词儿了。 他原以为自己准备这么充分,肯定把丁潜钉死在这里,万万没想到还是让他毫发无损的溜走了。 再看丁潜依然泰然自若的坐在那里,他心里就更来气,却又拿他无可奈何,一时之间进退不得。 幸亏这时候,候在门外的管家梁文通及时走进办公室,对黄玉说:“少爷你怎么还在这儿,影视基地那边找你去呢,老爷今天也要去剧组看看,都等着你呢?” 黄玉正好找个台阶下,丢下一句,“总之,我的私家侦探失踪了,你们到时候也得想办法给我找到!” 说完拂袖而去。 黄玉走后,丁潜也未久坐,随后离开刑警队,上车准备回影视基地。 这时忽然走过来一个人,一把拉开副驾驶车门,不容分说就钻进来,坐在丁潜旁边。 丁潜看了一眼,进来的是黄玉。“黄少爷坐够了法拉利吗,想跟我换换?” “我知道,肯定是你!”黄玉探过身子,几乎要扑到丁潜身上,圆瞪的双眼凶猛的逼视他。 “……” “不管你多擅长狡辩,即便你能骗过那些警察,也骗不了我。” “……” “昨天晚上我的侦探黑蝙蝠跟踪的那个人就是你,你从夜总会里把一个男人骗出来,就是想对他下手,我没说错吧。黑蝙蝠一直跟踪你,本打算把你抓住,可是他失手了。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得逞的,但你肯定用了什么手段!” “那你还敢跑到我车里?你就不怕你也失踪?”丁潜不无讥讽。 黄玉脸色变了变,随即冷笑,“我不相信你在这里就敢对我动手。不过话说回来,我还真好奇你到底是用了什么手段?” “你想知道?”丁潜的语气耐人寻味。 “当然。” “如果你把蒋雨馨让给我,说不定我会考虑。” “真的?” “你不信?”丁潜暧昧不明的笑了笑。 “我不知道,或许你说的是真的,不过蒋雨馨愿不愿意我就不知道了,如果她发现你其实是这样的一个混蛋的话……”黄玉也忍不住笑起来,一边从衣兜里掏出手机,在丁潜眼前晃了晃。“不好意思,我的刚才不小心碰到屏幕,拨了一个号码,你猜拨给了谁?” 丁潜脸上笼上一层寒意,“你为什么不直接拨给专案组报警呢,那岂非更方便?” “其一,我不知道杜志勋和顾宗泽的手机号,其二,比起再让警察审你一回,我觉得让蒋雨馨憎恶你把握更大一些。” 黄玉拉开车门跳到车外,“我觉得我还是换一辆车回去吧,你现在肯定杀我的心思都有了。” 丁潜一拉倒挡把车退出十几米,猛地朝黄玉冲来,堪堪擦着黄玉身边疾驰而去。 可把远处的梁文通吓出一身冷汗,急忙跑向黄玉,“你没事儿吧少爷,丁潜这是疯了吗?” 黄玉瞧着丁潜远去的车影,冷哼一声,“他没疯也快了。” 第10章操控杀人术(2) (上一章做了微修) …… …… 蓝京影视城。《凶案迷情》片场。 蒋雨馨今天明显不在状态,一段戏拍了很多遍都过不去,把导演头都搞大了,走过来悄悄问蒋雨馨,是不是身体哪里不舒服? 蒋雨馨强颜欢笑,表示她没问题。 导演压低声音说:“安琪,今天跟往常不一样,你可以要打起精神啊,你没看到坐在那边的几个人吗,中间那个人就是黄经理的父亲黄山啊。” “黄山?”蒋雨馨侧目望去,看见了远处5个人,除了中间那个50多岁的老者坐着,其余四个人都穿着清一色的笔挺西服,眼神十分锐利。倒是那个老者只穿了一身休闲装,看着气定神闲,与众不同。 “怎么你还不认识黄山吗?黄经理没给你介绍过?”导演很诧异,明显是想多了,“他可是天海集团老总,大名鼎鼎的富豪,咱们这个戏真正的幕后金主可是人家。今天过来是给黄玉捧场的,咱们也得做点样儿不是。” “……”蒋雨馨之前见过黄山,不过不熟,黄玉也从未给她讲过自己的父亲。她对黄山无欲无求,也没想过有朝一日嫁入豪门这种事。 导演见蒋雨馨反应冷淡,有些魂不守舍,“我看安琪你今天状态不好,如果感觉实在吃不消,那就歇一天,我先拍其他段落。” 蒋雨馨正想回答,不知看到了什么,身子忽然一震,面色苍白,目光呆呆的望着某个方向—— 丁潜正慢慢走过来,来到两人面前。 导演说:“你来的正好,丁医生,我正想调整两场戏,涉及心理学方面的,你帮忙把把关。” 丁潜点头说:“好的。” 在他和导演打招呼的时候,故意冷落蒋雨馨,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她。 蒋雨馨幽怨的瞪着丁潜,眼眸中充满了失望和愤怒,完全没有感觉到自己已经把嘴唇咬出了血。 她脑子里装的都是刚才黄玉和丁潜在电话里说的那些话,她简直不敢相信丁潜会说出那种话,她更不敢相信,她在丁潜心目中原来这么不值钱,充其量只是一个漂亮的玩物。 她实在忍受不下去,借口不舒服,飞奔似的逃了。 丁潜到了不久之后,黄玉也回来了,和父亲一对视,发现黄山面色愠怒,他也收敛起来,挤在人群里,老老实实观看拍戏。 之后又来了一个人,剧组的人几乎都不认识他,他也没有声张,悄悄的坐到了丁潜身旁。 丁潜扭脸一瞧,竟是杜志勋,吓一跳,“你怎么进来的?” “谎称是黄玉的朋友,势利的人多,没费劲就进来了。” “可你不在刑警队研究案子,跑这里来干什么?总不会是想看碎尸案电影找灵感吧?” “你这么说也不算过分,我确实很想看看你们这个碎尸案是怎么拍的。当然了,顺便跟你聊聊案子。在刑警队,你还没来得及说呢。” “说什么?” “当然是温欣了。虽然我知道你始终不愿提她,可事到临头,想回避也回避不了。你总该有点儿想法吧。” 丁潜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让让杜志勋,杜志勋抽出一根,“你不是从来不抽这东西吗,怎么忽然学起抽烟了。” 丁潜自己抽出一根,掏出打火机给彼此点上,深吸了一口,贪婪的吐出呛人的烟雾,望着摄像机前饰演凶手的演员慢慢逼近目标,“弗洛伊德说,人天生就有死亡本能,这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毁坏冲动,一种摧毁秩序,回到前生命状态的冲动。无论是伤害别人还是自毁都源自这种本能,因为所有生命的终极目标都是死亡。抽烟正是一种掌控死亡,享受死亡的过程……” “我可没心情跟你谈哲学,不聊这个好吧,说说温欣吧。” “我没什么可说的。” “没什么可说?这不像是你的做派吧。你难道就不想知道,凶手究竟为什么要留下那么奇怪的话?他跟温欣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丁潜吐出口烟,“我已经让温欣折腾够久了,不想再知道关于她的任何事情。杀害温欣的凶手就是吕正凯,我们在他家也找到了温欣的衣物,证据确凿。这个案子已经结束了,彻彻底底的结束了,这一篇应该翻过去了。” “不,还没结束,你心里清楚。” “那是你的事情,跟我无关,你也别逼着我再去搞什么共情术,再去回忆温欣。我实在受够了。”丁潜狠狠的掐灭烟头,“当年认识她的人那么多,她遇害的事情也早就传扬出去了,或许就刺激到了某个心理变//态的家伙故意搞恶作剧,想引起轰动,你就算这次抓住了这个家伙,或许再过个10年8年又出来一个案子跟温欣有关,这样的疯子我们永远都抓不干净!” 杜志勋没想到丁潜反应如此激烈,犹豫了一下,正想说什么,丁潜忽然站起来,朝正在拍戏的演员大声说:“不是这样的,你们完全没理解剧本!!” 他这一嗓子把整个现场全打乱了。 导演被迫叫了暂停,两个正演到兴头上的男演员显得十分不高兴,尤其是饰演幕后真凶、魔术师的那个男演员,也算颇有名的气实力派。 他拉着脸,没好气的质问丁潜,“我演了这么多年戏,你意思是我还看不懂剧本吗?” “我并没有质疑你的演技,但是你完全不理解催眠的含义,”丁潜绕过人群走到他面前,“虽然你在电影里是一名魔术师,可你不能像变魔术一样就把人催眠了,催眠是一项科学,有严谨的步骤,我在剧本里做过提示,但是很显然你并没有注意到。” “我当然有看过,可我这是在拍戏,运用我的演戏经验做一些艺术上的处理,这样观众的视觉效果会更好。”男演员理直气壮的争辩。 “恰恰相反,艺术加工不能篡改科学本质,你这样随心所欲,只会让观众感觉太假,无形中就降低了这部影片质量。” “嘁,”男演员不屑一顾的歪歪嘴,“我说句实话,催眠术杀人这个点子本身就很假,本来就是假的东西,你怎么拍不都是假的?” 男演员也是来了脾气,不管不顾了,不少人都偷瞄制片人黄玉,这个影片可他投资拍的,说这种话不也等于贬低他吗? 可是一向性情倨傲的黄玉并没有发作,反而心平气和的坐在那里,一副与我何干的架势。 面对男演员的当面质疑,丁潜并没有急于反驳,他说:“有些东西人们觉得假,只是由于无知。催眠术理论的产生是在近代,但是早在几千年前就已经开始应用了。那些请神治病、巫术杀人的古代手段其本质就是原始的催眠术。而催眠术本身从不同方面又分成很多类——以暗示条件来区分,包括言语催眠和操作催眠;以意识状态来区分,包括觉醒时催眠和睡眠时催眠等等。通常情况下,催眠师对患者进行的多是睡眠时催眠,就是你们偶尔在电影电视节目里经常看的情景,先让患者处于半睡眠状态,然后再进行针对性的心理治疗,这样的治疗效果比较好。而这部电影里应用的是一种不太常见的催眠术——觉醒时催眠。也就是说,在人意识清晰的时候进行暗示性催眠。这样难度更大,催眠程度和催眠手段取决于催眠师的水平……” 第10章操控杀人术(3) “……这就需要一套完整的催眠步骤,而不是简简单单的一两个动作,一个手势就能完成的。就拿你们刚才拍摄的那个桥段来说,你饰演的于浩与邱玉玲的丈夫何远在游戏厅里碰面的时候,催眠就已经开始了。表面上是何远借着酒劲在不停发牢骚,其实是于浩在暗中诱导他,台词比较简化,但方向是对的,你当时给何远进行了浅度催眠。浅度催眠的好处是完全不会干扰何远的思维和正常行为,而且持续时间很长,但你在他心里预埋了一个催眠暗示——杀掉刘玉坤。就是第一个被碎尸的被害人,那个跟邱玉玲有染的男人。虽然是何远逼迫自己老婆去卖yin赚钱,但他内心里还是很反感的。这种反感就是于浩要利用的‘心理弱点’。你要记住一点,催眠绝不是催眠师与受施者之间的对抗,而是催眠师利用受施者的心理弱点进行强化暗示,潜移默化的影响他的行为,换而言之,催眠是无法让人失去意志的,一旦催眠暗示违背了受施者的意愿,他会马上出现反抗,甚至清醒过来。” “你的意思是,在何远的内心深处,本来就是想杀了上他老婆的刘玉坤?”男演员有点儿开窍了。 “这么说倒也可以。只是何远的恨意远没有那么强烈。在现实中,会有诸多因素影响他,比如说,‘杀人犯法抓住要被枪毙’,‘万一收拾不了对方,自己可能会倒霉’,‘反正对方也花钱了’等等这些想法统称为‘外部现实’,它可以影响一个人正常判断。于浩的催眠就是在何远的思维中剥离这些‘外部现实’,让他只关注‘内部焦点’——刘玉坤玩弄了他老婆,他要杀了这个狗东西。一旦形成了这个概念,何远心中就对刘玉坤产生了杀意,至于杀人手段什么的,只要进一步稍加暗示就可以了。而这些催眠过程在电影里都是在游戏厅里完成的。当何远走出游戏厅时,他已经收到了催眠暗示。当然,光这些还不够,接下来就是影片中看似最神奇的一个步骤——操控杀人。” 丁潜停顿了一下,周围已经鸦雀无声,无论是导演、摄像、灯光还是主演和群众演员,都听得瞠目结舌。 他继续对男演员说:“你们正在拍的桥段是刘玉坤走到月亮酒吧,又想勾引邱玉玲。当时你在酒吧里只是一个打杂的,最不显眼的一个角色。何远当时也在酒吧里喝酒。在这个时候,你不小心打碎了一个玻璃杯。在电影里为什么要给这个杯子做一个特写呢?因为这个杯子碎裂的声响就是‘触发信号’,是你在催眠何远的时候,给他意识中埋藏的触发暗示。一旦你发出这个信号,就会让他的精神状态从浅度催眠的松弛中陡然紧张,在他心中会瞬间充满对刘玉坤的杀意,变成孤注一掷的杀人狂。这个时间段不会持续很长时间,但只要计划周全,安排得当,就足够他把刘玉坤杀了的。催眠术到底做了什么?其实只是蛊惑了一个人去做他想做却又不敢做的事情。” 男演员的火气此时已经全消了,对丁潜也客气了几分,“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明白了不少。看来还是我之前理解的不够,真是隔行如隔山啊……” 他话音刚落,人群里有一个人说起来风凉话,“不过就是拍个电影,图个乐子,谁在乎什么真真假假的。我就是看不惯那些自以为是的伪科学。” 说话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制片人黄玉,他一开口,别人都不好言语了。 丁潜倒也没跟他争论,笑了笑,转身要走。 黄玉怎么可能放过眼前这个好机会,站起身说道:“等一下,丁砖家,我还想请教你一个问题。” 丁潜站住,慢慢转过身。 黄玉来到他面前,“我这个人平时最喜欢实事求是,跟司马南、方舟子他们也时有交流,很喜欢他们那种求证真相的勇气,我今天也想向你求证一下。” “求证什么?” “催眠术。” “……” “你也知道,从一开始看见这个剧本,我就对这上面的催眠术心存疑惑,尤其是利用催眠人去杀人这个梗,我始终不太相信,当初我还叫你们去改剧本来着,只是后来为了赶时间才没太追究,但我始终保留意见。刚才听丁砖家煞有其事,解释了那么一大通,似乎说的头头是道。我倒是忍不住想开开眼,请丁砖家给我们当场示范一下如何用催眠术控制人怎么样?这个要求我曾经也提过,当时丁砖家并没有答复我,或许是你当时身体不适,我可以理解,看你今天的气色不错,应该不会在推迟了吧。” 黄玉这番话虽然有些挤兑人,但也地确勾起了很多人的兴趣,毕竟谁都没有亲眼见识过催眠术到底是什么玩意儿,尤其是听了刚才丁潜的专业讲解,就更加好奇了。大家都迫不及待的瞧着丁潜,想亲眼目睹他到底是如何控制人的。 丁潜目光有些阴冷的瞧着黄玉,“黄公子,有些东西是不能用来娱乐消遣的,催眠术不是游戏,搞不好会造成大家都不希望的后果。” “呵呵呵,是吗?”黄玉忍俊不禁,“你越说我倒越发好奇了。这样吧,你也用不着牵扯别人,你就催眠催眠我试试,让我感受一下被人催眠是个什么滋味?哪怕你能让我给你下跪磕个头呢,我也认了,绝不会为难你,你看怎么样?” 丁潜意味深长的凝视他,“你一定会后悔的。”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黄玉猛然从愣怔中回过神来,哈哈大笑,“刚才还夸夸其谈呢,现在居然吓跑了,真是可笑至极,我今天算是见识了什么叫催眠术,不过都是就是一套唬人的把戏罢了。” 其他人也跟着七嘴八舌,议论纷纷,更多的是对丁潜的讥讽嘲笑。 第10章操控杀人术(4) …… …… 傍晚。 黄山在影视城附近的5星级大酒店设宴款待剧组人员。黄山一向出手阔绰,即使今天只是顺道来看看儿子,也少不了排场。 宴会后,大家还能在酒店多住一晚,享受一些特色服务。 丁潜喝了不少酒,醉醺醺的独自回到客房,冲了个澡,哪都没去。 他关上灯,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让酒精松弛着疲倦的大脑,今天发生的事情委实够多,他不愿去想,想多了头疼。 这时候门铃响了。 他磨磨蹭蹭的起身去开门,看见门外站着蒋雨馨一个人,不禁一滞,下意识的往她身后看看。 “只有我一个人。我有话跟你说,方便进屋吗?”蒋雨馨的语声依然惯常的温柔,只是神情却变得有些陌生。 丁潜侧身让她进屋,随手打开了壁灯。“有什么话就说吧。” 蒋雨馨平静了一下心情,轻声问:“是你吗?” “什么?” “真是你做的吗?” “你越说我越糊涂了,我做什么了?” “你跟黄玉私下里的通话我都听见了,你那是等于承认了,对吗?” 丁潜扯动一下嘴角,笑容有点儿假,“抱歉,安琪小姐,我现在没办法相信你,所以也不会回答你,因为你已经是黄玉的人了。女人一旦变心,就什么都能做出来,随便一个手机录音就足以把我毁掉。” “我没有带手机出来。也没有带任何能录音的东西。” “……”丁潜依然面带怀疑。 蒋雨馨幽怨的凝望着丁潜,双手忽然伸手背后解开裙扣,在丁潜惊愕的目光中,把身上的衣裙一件件脱//去,直到一//丝//不//挂的站在丁潜面前,袒//露出象牙般白皙完美的的同体。 “你这是干什么?”丁潜皱眉。 “现在我身上什么都没有了。我们可以去卧室说话。” “你这么主动,我还真有点儿没心理准备呢。” “你又何必再假装,”蒋雨馨凄然道,“你不是跟黄玉说过想尝尝我吗。何况你曾经帮过我那么多,我感激你是理所当然的。你不用觉得亏欠我,这是你应得的。我只有一个请求。” “什么请求?” “收手吧。不要再干伤天害理的事情,做回以前的你自己吧。” 丁潜讳莫如深的看着她,从喉咙深处发出低低的笑声,“你还是这么天真呐蒋雨馨,说心里话,没有我,你确实也走不到今天……” 他慢慢走向蒋雨馨,蒋雨馨有些恐惧,下意识的后退,被丁潜忽然抓住,“你不是已经准备好了,为什么还要反抗呢?” 在丁潜冰冷坚硬的手掌中,蒋雨馨赤luo的躯体冷得直打颤。 他把蒋雨馨按在沙发上,像豺狼一样打量着利爪下的羔羊,他望着无助流泪的蒋雨馨,冷笑着附在她耳边说:“你搞错了一件事,宝贝,你不是在救我,我也不需要你还债。原因很简单,我所做的都是我想做、也有能力做到的。我想要你,用不着你主动,我也手到擒来。我想杀人,用不着亲自动手,我也一样能达到目的,所以,我不怕警察,更不怕黄玉。现在你懂了么?” 丁潜话音刚落,房门“咣当”一声被用力推开。 黄玉冲进房间,看见屋里的情景全明白了。 他气急败坏的扑上去,把丁潜从蒋雨馨身上拽起来,挥舞拳头狠狠打倒在地。 “他//妈//的敢玩儿我女人,还从来没有人敢!!”黄玉像头发疯的狮子,就算把丁潜大卸八块都不解恨。 丁潜摸着嘴角淌出的血,反而笑得很开心。 黄玉就更来气,“你//他//妈//还敢笑,信不信我杀了你!”盛怒之下一把抄起墙柜上的青铜摆件,恨不能这一下就把丁潜砸死。 “住手!”一声苍老浑厚的低喝传来。 一听到这声音,黄玉就是一滞,等他看见父亲黄山走进房间,气势马上挫了半截。 黄山很少发火,如今眼眉都立起来了,喝问黄玉,“你告诉我,你在干什么?如果不是老梁及时发现告诉我过来,你是不是还要给我闹出人命才罢休啊?” “不是的爸,是这个人太无耻了。”黄玉余怒不消的指着丁潜,“他居然敢强jian我女朋友!简直不能容忍!” 黄山瞥了一眼蒋雨馨,此时她已经胡乱的套上衣裙,缩在角落里哭泣。 他对黄玉说:“算了吧,你平时什么做派我还不知道,上一次我见你的时候身边还不是这个呢。你平时胡闹我睁一眼闭一眼,但你别荒唐到连自己是谁都忘了。堂堂天海集团总裁的儿子像个泼妇一样为一个女演员跟人争风吃醋,打架斗殴,你是不是觉得靠这样的消息上报纸杂志才够威风?你让董事会那帮人怎么看你,将来有一天我把这么大个家业交给你,他们服不服你?” 黄山也是真怒了,把儿子批的头都抬不起来。 他叹口气,回头对梁文通说:“老梁,你马上带着那位受伤的先生去医院,我们理亏,好好安慰人家。” 丁潜揉着下巴,笑笑说:“不必了,小伤不碍事。我没那么矫情。” 黄山也不勉强,目光在房间里扫视了一圈,“刚才这里发生的事情我不希望在任何媒体上看到一点儿消息。这位先生还有安琪小姐,你们都是明白人。我不问刚才事情的究竟,都算在我儿子头上,也希望二位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我也会做出相应的补偿,以表心意。” 说完这番话,黄山便离开了,黄玉也不敢纠缠,怨恨的瞪了丁潜一眼,随后跟出了房间。 余下的事情都交给梁文通处理,还真是大方,分别来找丁潜和蒋雨馨,直接给了一张一百万的支票。两人不收,梁文通硬塞,说这是彼此的诚意,必须得收。 最窝火的是黄玉,去了父亲的客房,又挨了一顿训斥才被赶出来。 他气呼呼的回到自己房间,屁股还没坐稳当呢,梁文通就来了。他心里也在气梁文通,怪他多嘴多舌,索性翘着二郎腿靠在沙发上摆弄手机,把他凉在那里懒得搭理。 梁文通却好人难做,还在没完没了的费心解释,黄玉嫌他烦,正想撵他出去,无意中发现有好几个未接来电,他刚才出门匆忙没带手机,也就没听到。 第10章操控杀人术(5) 这些电话都是同一个手机连续打的,似乎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不过黄玉对号码很陌生,没什么印象。 他给那个号码往回拨过去,响了两声,对方忽然接听了。 “喂,你是哪位呀?”黄玉问。 可是下一秒,他猛地坐直了身子,两眼发直,脸色十分古怪。 “怎么了少爷?”一旁的梁文通觉察出异常。 “是,是黑蝙蝠……”黄玉惊讶的看着梁文通。 “黑蝙蝠!?”梁文通脸色也变了。 这家伙昨天晚上在跟踪丁潜的时候突然失踪,一直没有任何消息,就在大家以为他遇害了,他却意外的打来电话。 黄玉迫不及待的问黑蝙蝠,“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被人暗算了。” “被谁?别告诉我是丁潜。” “就是他。” “哈。这简直是我听到的最讽刺、最搞笑的笑话了。你不是信誓旦旦的跟我说要抓住他吗?他不过就是一个医生,你这个特种兵被他给收拾了吗,溅在墙上的血是你的血吗?” 黄玉的冷嘲热讽并没有激起黑蝙蝠往日那种傲气,他有些颓唐的说:“那不是我的血,是丁潜跟踪的那个男人的血。” “这么说,丁潜是一个人把你们两个人全都收拾喽,没想到他还是一个武林高手,还是我太高估你了?” “你不明白,事情完全不是你想象的那样!”黑蝙蝠发出低吼,声音里竟似带着恐惧,“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当然知道了,那个男人已经被碎尸了是不是,而且碎尸地点就在龙港码头附近的露天游乐场,这一点你之前推测的还算是贴边儿,只不过你认为丁潜会把目标引到那里杀害,其实他是在那里碎尸……” “昨天晚上才发生的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你又不是警察?”黑蝙蝠警惕的问。 “难道你失联了,我就会不采取动作了?我就猜到丁潜要杀人,提前去报警了,警察一开始还不相信,等他们发现了碎尸,全都傻眼了,又把我找过去了解情况。你还算是命大,当时我还在猜,被碎尸的那男人究竟是你还是另外一个男的。现在看,到底你还是特种兵出身啊,还能活着跑出来给我打电话,你怎么不亲自来见我啊。” “我不敢见你,我杀人了。” 黄玉一怔,“你说什么?” “我杀人了,那个男人就是被我碎尸的。” 黄玉忽的从沙发上站起来,“你在胡说什么,那个男人不是丁潜的目标吗?不是丁潜袭击了你们吗?你怎么会是凶手?”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黑蝙蝠声音虚弱的回忆道,“昨天晚上,我跟踪丁潜和那个男人走进了胡同。我发现丁潜不在胡同里,就想去找,就那个时候,丁潜忽然从我身后出现了,我事后想起,那里有扇很不起眼的侧门,他应该是躲在门后,趁我不备的时候溜到我身后……” “他把你打昏了?” “没有,其实我当时已经觉察出身后有情况了,这是在部队训练出的本能,我猛然转回身,看见丁潜就站在我身后。我当时并没有多紧张,对付丁潜这样的,就算他有凶器我也不在乎。可是突然之间,就觉得哪里好像不太对劲儿,我感觉脑子有些晕眩,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变得不那么真实了,丁潜似乎对我说了些什么,我已经记不住了。然后,我迷迷糊糊,像做梦一样……我真的做了一个梦,那梦很可怕,又似乎很真实……” “你梦见了什么,还能记住吗?” “我梦见我杀人了。杀的那个人我当兵的时候见过。那是一次遭遇战,我们在边境执行任务的时候,与一伙恐怖分子意外相遇,在交火中,跟我最要好的那个兄弟为了保护我,被一个家伙用ak打成了筛子。我随后把那家伙打死了。可是在梦里,那家伙又活了,而且就在我面前。我必须杀了他,我不杀他,他还会杀别人。我用刀子逼住他,把他带到了无人的地方给杀了,为了防止被人认出来,我还把他剁碎了……” “后来怎样了?” “我忽然醒过来了……我看见,我站在一个巨大的组合滑梯后面,面前是一地碎骨和碎肉,似乎是一个人被砍得稀巴烂。我的手里竟然拎着一把沾满血的斧头,而我身上穿的衣服也变了,这一幕跟我做的梦简直完全一样。不管我有多不相信,我确实是杀了人,还把他剁成了碎片。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我没想到当时旁边竟然还有一个目击者,他瘫坐在地上,瞪着眼睛看着我,充满了惊恐,就好像在看一个怪物,一个妖魔……我当时第一念头竟然是杀了他灭口,不想让任何人发现我是杀人犯。我正想动手的时候,才发现我原来带着风帽,几乎把脸都遮住了,我于是才放过那个人,用最快速度把尸块装进拉杆箱里,还清洗了现场。而拉杆箱和洗涤剂这些东西竟然都是我在梦里就准备好的,当时觉得实在是太可怕了……” “你说的那个目击者染了一个黄了吧唧的鸡窝头是吧,我在刑警队见过他,他报案了。”黄玉说。 黑蝙蝠顿时紧张万分,“他都跟警察说什么了你知道吗?” “放心吧,我猜他应该是没看清你,警察从未提过凶手是谁。不过话说回来,你说你做了一场梦,醒过来之后就发现自己杀了人,这听着也太离谱了吧,你没想过是怎么回事?” “我仔细想过,肯定是丁潜给我动了手脚,但是我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招数,我甚至都没有跟他肢体接触过啊……” “那你知不知道丁潜是一个催眠师?” “催眠师?”黑蝙蝠愣了一下,“我只知道他是一个心理医生,怎么,你的意思是他把我催眠了?” “本来我也不太相信什么催眠术,还当着别人的面屡次挖苦丁潜,他却从来都不敢回应我,很是懦弱,我一直以为他那一套就是唬人的。不过今天下午,他在给演员讲戏的时候,特意提到了一种能通过催眠来控制人杀人的办法,说的煞有其事,什么利用人的心理弱点来引导人去杀人,听着挺像那么回事儿似的。当然那只是电影里的戏说,谁都没见识过,可是听你刚才说到的经历,会不会……” 第10章操控杀人术(6) “控制人杀人,呵……呵呵呵……”黑蝙蝠笑得比哭还难听,“枪林弹雨我都经历过,还是头一次遇到催眠人杀人的。黄公子,你他/娘/的真是给我找了一个好差事!” “既然你给我打电话,也是走投无路了吧。我建议你现在报警,把情况跟警察说明白……” “报警?你让我报警?”黑蝙蝠冷笑,“我现在就是杀人犯,那不是自投罗网吗?” “你情况特殊,我和梁文通都会给你作证的,我们能想办法证明你是被丁潜催眠了,被迫杀人的。” “算了吧,你觉得哪个警察会相信?再者说,即使能证明我是被丁潜控制的,我也还是碎尸杀人犯,死罪可免,活罪也难逃,蹲大牢也少不了的,我不干。” “那你打算怎么办?” “你给我一笔钱,我要出国。” “送一个杀人犯出国,你这个要求难度大了点儿吧。” “你只要准备钱就够了,其余的事情不用你管。” “你要多少?” “50万。美金。” “我靠,你够黑的呀。我凭什么给你这么多钱,你不过是我雇的私家侦探,什么都没为我做成,自己惹上了麻烦,我还要管你跑路。我钱是不少,可也不想花在没用的地方。” “你并没有花在没用的地方……我刚好知道你手机里有一点儿小秘密,我一时好奇就把那些秘密复制了一份,万一不小心散布出去,你损失的可就不只是50万美金了吧……” 黄玉又惊又怒,“你这混蛋,你什么时候……” “跟你这样的人打交道,我当然要防备一手。说实话,我一开始并不知道你要对丁潜做什么,万一你对这个情敌不放心,想找人杀了他,我也不能背黑锅啊。现在出现的状况我也不想看到,但我总归是为了给你做事才被连累了,现在连家都不能回,只能东躲西藏。让你破费一些不算过分吧。何况你是破财消灾。” “王八蛋,信不信我找人弄死你全家!!” “我信。不过我是孤儿,全家人就我一个。而且我保证在你弄死我之前,让你身败名裂,到时候,恐怕你连继承你父亲的位置都难,别忘了,你在国外还有两个姐姐呢。非常时刻,你父亲说不定也做其他考虑,你并不是他唯一的选项。” “算你小子够狠!” “没办法,我现在就是一头走投无路的饿狼,为了活命,我什么都能干出来。” 黄玉抓起桌上的水晶摆台狠命摔在墙上,碎片四散飞溅,把旁边的梁文通吓得直往后躲。 黄玉勉强压住心头怒火,对着手机说:“好,我答应你,你现在就来蓝京影视城吧,我就在这里,你到了给我打电话,我再约个地方见面。” “哼哼,黄少爷,你好像忘了我过去是干什么的。把我骗到你的一亩三分地,随便找几个人把我收拾了,这种小把戏,我劝你连想都不要想。我倒是不是怕你,只不过你要是等到我来找你,那就是鱼死网破了,我保证那是你最不愿看到的结果。” “那你想怎么办?” “你来找我,由我安排见面地点。只准你一个人来。” “……” “放心吧,我不会对你怎么样。咱俩无冤无仇,我只想要钱脱身。何况,我还挺忌惮你父亲的,惊动了他,那我就是自绝后路,我不会犯蠢。我也希望咱俩私下里把这件事解决了,一手钱一手货,从此以后互不相欠。” “那样最好,你说吧,去什么地方找你。” “我现在就在龙港码头。” “你还在龙港码头?” “是啊,警察做梦也想不到,杀人犯其实哪都没去。” “你在龙港码头什么地方?” “我现在不能告诉你。你刚才说你在影视城,到龙岗码头1个小时够了吧,再加上你去取钱的时间,那我就1个半小时后等你到了再给你打电话。你一定要快点儿过来,我最多只能等你2个小时。如果2个小时你还不能找到我这里,我就会离开。你也别想手机定位,肯定找不到我……” “你还真特么狡诈,怕我带人去抓你吗?” “不全是,其实我现在最怕的不是你,甚至也不是警察……” “那是谁?” “那个心理医生。” “就因为他把你计算了一次,你就这么怕他?!” “你不懂,看得清的东西往往都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那些看不清、甚至看不到的。你知道这个世界上杀人最多的生物是什么吗?” “……” “是蚊子。从来没有人怕过蚊子,但就是这种最容易被人忽视的小东西,往往会在你无法预料的时候,给你最致命的一击。” “……” “赶快过来吧,我从现在开始计时。拿到钱我就远走高飞,以你黄公子实力还是有办法对付丁潜的。我就不想再趟你们之间的浑水了……” 黑蝙蝠挂了电话,黄玉一时间还有些恍神。 梁文通在一旁听了半天,也差不多弄清楚了情况,他问黄玉,“少爷,你不会真打算跟黑蝙蝠见面吧?” “不见面还能怎么办。”黄玉狠狠瞪了梁文通一眼,“都是托您的福,给我请来这么一个顶尖侦探!” 好人没捞着,还挨了一身埋怨,梁文通也自认倒霉,建议黄玉,“黑蝙蝠怎么说现在也杀了人,你跟他单独见面太危险。要不咱们跟老爷说一声吧,他肯定有办法……” “屁!”黄玉怒骂一声打断梁文通,“什么都是老爷老爷的,在你眼里他就是无所不能是不是,你别忘了老梁,他所有的东西将来总有一天全都是我的,等我坐上他那个位子,我也是无所不能!” 他撒完火气,对梁文通说:“这件事你不要跟任何人说,包括我爸!” 梁文通连连点头,不敢再有什么异议。 “还有,你把丁潜给我看住了。不让他去任何地方。” 说完,黄玉匆匆离开,没跟任何人打招呼。 第11章凶手突现(1) 他驾驶法拉利刚出酒店车库,忽然梁文通打来电话,告诉他丁潜现在不在客房。 “不在客房?”黄玉疑心顿起,“他去哪儿了?” “不知道,我们走后他的房间就关了灯。我打听过服务生,有人曾看见他离开房间下楼去了。我又问过前台,就在你离开之前,他让泊车生去给他提车了,现在应该已经走了。” “他是一个人走的吗?” “就一个人。” “这么说他是要去什么地方,这么晚了他要去哪儿?”黄玉琢磨了琢磨,一时也猜不透丁潜。 他今天晚上还有更要紧的事要办,没心思再去考虑他了,一切还是等到应付完黑蝙蝠再说吧。 黄玉一踩油门,法拉利风驰电掣般消失在夜色中。 40分钟后,黄玉以最快速度开到了天海传媒蓝京分部。 虽然他平时都在上海总部,偶尔过来蓝京一趟,这里还是专门为他设立了总裁办公室,门锁是指纹密码,除了他之外,外人根本进不去。 他打开办公室门,径直走到保险柜那儿,输入密码,拉开柜门,里面是一摞摞垒放整齐的钞票,人民币、美元、欧元都有,加起来超过上千万。这些钱算是他平时的零用钱,以备不时之需,像这样的保险柜,他在全国每个分部都有一个。遇到今天这种情况,就派上了用场。 他把放美元那一格的钱全捞到地上,一沓一万,有80沓。他找出一个小皮箱,数了50沓扔进去,关上保险柜,拎着皮箱走出办公室。 说实话,这点儿钱他还看不在眼里,就是让人摆了一道,心里憋了口气。 他想好了,暂时先稳住黑蝙蝠,等将来有机会,他再找几个道上的人做了他。 时间还剩下一个小时,他上了法拉利,直奔龙港码头而来。 黑蝙蝠很准时,一个半小时后,准时给他打来了电话。 黄玉说:“钱我已经准备好了,我马上就到龙港码头了。” 黑蝙蝠这次很爽快,直接给了他一个地址,顺便提醒他不要耍花样。 黄玉心中冷笑:我犯不上因为这点儿钱跟你麻烦,你真正的麻烦在后头,我的钱可不是那么好赚的。 他到达龙港码头已经十点多了,街上还有川流不息的行人,鲜红的法拉利在夜幕下也依然耀眼夺目,不少人驻足投来羡慕的目光,其中不乏花枝招展的美女靓妹,可黄玉现在对野味儿一点心情都没有,他只想尽快见到黑蝙蝠。 法拉利穿过行人最稠密的街区,来到在建的龙港2号地铁站入口。 黄玉透过车窗往外瞄了一眼,看见了b口字样,便停车下来。 这里就是黑蝙蝠的藏身之地。附近没有住宅楼和商场,行人也很少,属于闹市中一个相对僻静的地方。地铁站的内部已经装修好了,下个月就要通车。亏得黑蝙蝠想到这么一个地方藏身,里面六个出口,一旦发现情况不妙,可以随时逃走,还真不愧是侦察兵出身。 黄玉沿着台阶拾级而下,刚开始借着外边的光亮还能看清里面,但是越往下走越是昏暗,等他走下几十级台阶,眼前只能朦朦胧胧看见个宽大的通道,一眼望不到尽头,只有一团漆黑。 这让他上哪儿去找黑蝙蝠? 他犹豫了一下,掏出手机给黑蝙蝠打电话,电话响了几声接通了,还未等黄玉说话,那边突然传来黑蝙蝠的低声怒骂,“你小子敢耍我!混蛋!”骂声像是被堵在喉咙里发出的,似乎黑蝙蝠不敢大声说话,而且声音里还带着呻yin。 黄玉十分吃惊,“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明白?你怎么了,受伤了吗?” “你少装糊涂,派人来偷袭我的难道不是你?嘿嘿,我还真是小瞧你了,居然能把我找到……” “我没骗你,我都带钱过来了,干嘛要骗你,我现在已经进了b口,你现在在哪儿?” “怎么,你还想诓我出去,把我干掉吗,跟我玩儿这种小孩子的把戏。黄玉,你给我听清楚,我好不了,也决不让你好过,你那些见不得人的东西,都在我手上……嘿嘿嘿,咱们走着瞧……” “慢着,你听我说……”黄玉生怕黑蝙蝠挂断电话,“我对天发誓,我确实没有派人袭击你,我现在就是一个人带钱来的。你看清那个袭击你的人长什么样了吗?” “这里这么昏暗,我怎么看得清?” “那你怎么就能断定是我派的人,难道不会是其他人?” “其他人怎么可能知道我躲在……”黑蝙蝠忽然哑口,似乎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难道是他……” 黄玉刚想问‘是谁?’,忽然听到通道深处远处传来“噗通”一声,紧跟着就有人发出痛苦的哀声,似乎摔得不轻。 黄玉心头猛然一震,这声音听着很像黑蝙蝠,莫非他就在附近? 如果有光亮或许他们早就看见彼此了。 黄玉一时间万分紧张,脑子飞快转动—— 黑蝙蝠受了什么伤? 袭击他的人还在附近吗? 他拷贝过去的要命东西是不是在他身上? 那东西是保存在他手机上,还是u盘里? 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黄玉决定冒一次险,从黑蝙蝠身上把他的东西夺回来。那该死的玩意儿不管落在谁手里,他都不好过。感觉黑蝙蝠受的伤不轻,他应该有些把握。 黄玉屏息凝神又听了一会儿,隐隐约约还能听见不远处传来微弱的呻yin和喘息声,除此之外就没有其它声音了,看起来只有黑蝙蝠一个人。 打定注意,黄玉把皮箱轻轻放在脚边,伸手从腰间拽出一根微型高压电棍握在手里,他这次来也不是一点儿防备没有。 他寻着声音朝黑蝙蝠的方向悄悄摸过去,手里的电棍随时准备着给对方一下,一下就能让他彻底失去抵抗,然后他就用最快速度在黑蝙蝠身上找到他需要的东西,迅速离开。 他心里正这样盘算,突然—— 他眼前一黑,毫无防备的扑倒在地,失去了知觉。 第11章凶手突现(2) 黄玉也不知道昏迷了多久,迷迷糊糊的感觉有人喊他,“嗨,先生,醒醒,快醒醒。您这是喝多了吧,怎么睡这儿了?” 黄玉霍然睁开眼,周围已经明亮了很多,他正躺在冰冷的地铁通道里,面前站着一个身穿蓝色工作服的男人正低头瞅着他。 他活动一下僵硬的身体,慢慢坐起来,警惕看着男人,“你是干什么的?” “我是巡检的工人,看见你趴在这里过来叫醒你。现在这里还没开通呢,不能进人,您要是实在困,就去附近找个旅店,周围有得是。” 黄玉晃晃悠悠从地上站起来,还有点儿晕眩,后脖颈很难受,伸手一摸,疼得直咧嘴。 缓了一会儿,头脑逐渐清醒,他回忆起昨天晚上的经历。 他急忙前后看看,他装钱的那个皮箱还在不远处放着,但是黑蝙蝠却不见了。 他问身边那个工人,“你进来的时候,除了我之外,见没见到其他人?” “没有啊,只有你一个人躺在这里。”工人被问得一愣愣的。 一瞬间,各种念头闪过黄玉脑海,但终归都是一些不好的预感。 他检查了一下身上的东西,发现微型电棍不见了,但手机还在。 他心里稍稍松口气,走到墙角拎起皮箱,出了地铁站。 外面已经天光大亮,路上车来人往,他没想到自己昏迷了那么长时间,往路边一看,自己的车还在。 他钻进法拉利,打开手机看了一眼,发现有几个未接来电,都是梁文通打的。他还发来几条短信,大意都是问黄玉事情办得怎么样。最后一条短信是在早上发的,告诉他老爷已经知道他彻夜未归,十分生气,让黄玉尽快跟老爷联系。 黄玉心头郁闷。昨晚离开酒店时,他把一切都预想的很好,没想到得到的却是最坏的结果。唯一能让他欣慰的就是自己还活着。 他想了想,从手机里找到黑蝙蝠昨晚联系他的号码,回拨过去,响了很长时间那边才接听,但是没有人说话。 “是黑蝙蝠吗?”黄玉试探着问。 那边幽幽传来黑蝙蝠有气无力的声音,“是你啊,要干什么?” “我昨天晚上到地铁站找你的时候被人偷袭了,当时你是不是也在那儿,我想问你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还不知道吗?”黑蝙蝠的语气似有深意。 “当时有人从后面袭击我,把我打昏了。” “这样啊……幸亏你当时出现了,那家伙本来都要对我下手了,后来奔你去了。我就趁着那个机会跑了。我还以为他会杀了你呢。” “你说的那个家伙是谁?” “丁潜。” “你确定?” “虽然地铁通道里黑,我看不清。但我可以百分之百确定是他。” 黑蝙蝠的回答黄玉并不意外,他咬牙冷笑,“果然是他,这家伙昨天晚上突然开车离开影视基地,就是想赶在我之前把你干掉吧。他还真狡猾,居然能猜到我们碰面。” 黑蝙蝠唏嘘一声,抱怨道,“我现在是全搞明白了。说到底还是你小子太自以为是。肯定是你暴露了行踪,他才能找到我的。你没死不是你命大,而是他从来不会亲自动手杀人。他是想将计就计,借我的手把你干掉。这一招儿还真够歹毒的,本来我还想不到,但是你昨天跟我提到他会用催眠术控制人,我想他既然能控制我杀了那个男的,为什么不能控制我杀你呢?” 黄玉激灵灵打个寒颤。 假如丁潜昨晚真得手的话,那他现在岂不是也得变成一堆碎尸? 更可怕的是,永远没有人知道真正的凶手是谁,即便抓住了黑蝙蝠,他也只不过是一个背锅的。这可真是一个高明的杀人手段。不夸张的说,只要丁潜想,他可以在任何时候任何地点杀人…… 这个念头一冒出,把他自己吓的急忙往四周看看,确信自己安全才松了口气。 他对黑蝙蝠说:“你也不用紧张,既然我们现在已经发现了丁潜的手段,那就不能坐以待毙。我已经想到了对付丁潜的办法。” “什么办法?” “简单说就是我先想招儿把丁潜弄进警察局,然后我们一起出来作证……” “算了吧。”黑蝙蝠一口回绝,“说来说去还是要搭上我。” “那你想怎么办?要不然我们做个套儿,你负责把丁潜引出来。我再带上几个人,他就算会催眠术,也不可能同时把所有人都催眠了吧。到时候咱们就私下里把他做了,你看怎么样?” “听上去还行,可我还是不想跟你合作。” “为什么?” “因为我信不着你。而且,我也不确定丁潜的催眠术到底能影响我多久,我不敢再轻易冒险了。” “原来你怕了,真不敢相信。当初是谁对丁潜不屑一顾的。” “你不用激将我,我肯定不会答应你的。我承认我低估了丁潜,现在已经接二连三吃了他的亏,我不会再轻举妄动。我想先看看形势再说。如果你真有办法对付他,我当然不反对,你哪怕自己找人做了他都行。至于我拿你的东西,你不必担心,如果你真能解决了丁潜,我自然也不用跑路了,那我之前说过的话就一笔勾销,东西我会马上销毁……” ‘哼哼,真是个老狐狸。’黄玉心里暗骂。 黑蝙蝠这是摆明了是要坐山观虎斗。如果丁潜赢了,他会继续勒索自己,如果丁潜输了,那他也洗脱了杀人罪名。不管怎样他都不吃亏。 既然无法和黑蝙蝠联手,黄玉也不能坐以待毙,平心而论,他现在只是有些忌惮丁潜,但也谈不上怕他。归根结底,丁潜也只是一个会点儿歪门邪道的心理医生。他拿什么跟自己对抗? 想到这,黄玉冷笑一声,“丁潜,你别得意的太早,真正的好戏才刚刚开始。” 他发动法拉利,驱车上路,半小时后来到蓝京市刑警队。 他要报案。 …… …… 丁潜还在酒店客房睡觉,就被手机铃声吵醒了。 他睡眼惺忪的拿起手机看了看,来电显示是柳菲,刚一接听,还没等他问,那边就传来柳菲冷冰冰的声音,“你快下来吧,我一楼大堂等你。” 丁潜没想到柳菲居然会找到这里,听口气似乎有什么急事,他一时也猜不透,匆匆穿上衣服就下了楼。 见到柳菲之后,发现她跟往常有些不太一样,脸色都是冷的,眼神中还有些愠怒。 “怎么了?”丁潜问。 第11章凶手突现(3) “你和蒋雨馨到底是怎么回事,弄得不清不楚,乱七八糟的……” 丁潜怔了怔,忽然笑了,“怎么你吃醋了?我不过是沈强请来给他们做个顾问,碰巧跟蒋雨馨在一个剧组,我跟她只是朋友,你想多了。” “别胡说八道,我不是来跟你开玩笑的。你惹上麻烦了你知不知道?” “没听明白。” “有人告你强jian蒋雨馨,现在你听明白了吗?” 丁潜脸上的笑容一下僵住了。“是谁告我?” “黄玉,他现在人就在刑警队。” “黄玉告我强jian蒋雨馨?!”丁潜哑然失笑,“这小子是疯了吗,一会儿告我是连环杀人犯,一会儿告我是强jian犯,还有什么他没想到的?” “情况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黄玉这次告你是有备而来,他说昨天晚上你把蒋雨馨骗到你房间里强行施暴,把人家衣服都脱tuo了,当时有很多人都看到了,还包括酒店的服务生,都可以为黄玉作证。现在警队已经在传唤证人了。一旦他们异口同声,你就惹上大麻烦了。” “那蒋雨馨呢,她是当事人,要报案也该由她来报案吧。” “给她打过电话了,蒋雨馨还没有接,可能是担心自己的声誉受影响吧。就算是这样,情况也对你很不利,一旦蒋雨馨也出来指证你,你很可能就要摊官司了。” 丁潜皱皱眉,“这么说,你也相信?” “我就算不信,这种事无风不起浪,黄玉再有本事也不可能找那么多人凭空捏造出一起强jian案给你吧,还要把蒋雨馨也搭上。肯定是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吧,你跟蒋雨馨之间……本来也有些说不清的东西……” 丁潜捏着眉心,也有些发愁,“昨天晚上是出现了一些误会,蒋雨馨来找我,我们争论了几句,她一时激动自己把衣服tuo了。” “你是说她其实是想非礼你?” “这么说有点儿牵强,”丁潜咳嗽两声,“反正看她都那么冲动了,我也得配合一下,就故意吓吓她,也没把她怎样。在外人看来就闹出了误会。” “那么丁医生你就给我分析分析,什么样的争吵能让一个明星当你面tuo衣服呢?”柳菲审视着丁潜,口气带着玩味。 “分析分析哈,其实……其实……”丁潜朝柳菲露出腼腆的微笑,“她的确就是想非礼我。” “……” …… …… 一分钟后,丁潜已经坐在了柳菲的车上,直奔刑警队而去。 “你这算是抓我归案?”丁潜小心翼翼的问。 柳菲一本正经的开车,回道:“我不都说了带你去报案吗,你不是说蒋雨馨非礼你么?现在强jian罪的定义范围已经扩大了,男性同样可以被定性为受害者……” “是吗,司法进步得真好。” “前提是你先证明蒋雨馨非礼你的手段和能力,你才能想办法替自己脱罪。” “这个……可有点儿麻烦啊。” “总之,在我们到达刑警队之前,你有一个小时的时间思考蒋雨馨究竟是如何强迫你的——灌酒,迷//药,拘束,要挟……这些手段也不是不可能……” 丁潜一脑门子黑线——你让我这么跟警察说?你确定你是来帮我的? 一小时后,蒋雨馨的罪名丁潜还没想好,两人已经到了蓝京市刑警队。 走进专案组,发现办公室里只有两个整理资料的警员,其余人都不知道去哪儿了。 柳菲要找顾宗泽,便向那两个人打听,得知他们都去会议室了,据说是案子有了重大进展。 于是,两个人来到会议室,果然大家都聚在这里,还来了好些技术科的人,每人一台电脑,一边商量着一边在噼里啪啦的干活,不知在忙活什么。其余的人都围在四周,焦急又兴奋的等待着。 柳菲看见顾宗泽,走过去他打声招呼,说:“顾队长,丁潜正巧过来了。我刚才在楼下碰见他,顺便跟他提过蒋雨馨那件事,似乎是有些误会,黄玉的话未必可信……” 顾宗泽看了一眼丁潜,耐人寻味的冲柳菲笑笑,“丁潜不是正巧过来,是你去把他带来的吧,真让你费心了柳法医……” 柳菲装作没听明白,“顾队长,黄玉现在还在吗,需不需要现在去跟他对峙一下?总不能平白无故让他找来几个人就把罪名压在别人头上吧。” “我还从来没见过柳法医这么热心肠的时候呢,”顾宗泽似笑非笑的看了看丁潜,“不过这件事不归我管,我现在负责的是重案要案,一个普通的强jian案有别人处理,我可没功夫。何况眼下这个案件终于有了眉目……” 既然顾宗泽这么说,柳菲也不好多说什么,她望着那些摆弄电脑的技术员,“他们在干什么,我听说案子有了重大进展?” “他们在寻找碎尸拼图的答案。”顾宗泽说。 “碎尸拼图的答案?不是已经找到了吗?” “还是让你们组长给你解释吧。” 杜志勋这时候走过来,接过话,“那个答案只是凶手对我们的调侃。我们之前就很疑惑,凶手大费周章的设计了这么一系列连环碎尸案,给我们出了一道道难题,结果就是为了告诉我们——他爱温欣。这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实在过于简单。我就想,他是不是还隐藏了更深的答案,只是我们没有发现。我想来想去,凶手最有可能隐藏答案的地方应该就是那三块碎尸拼图。后来,钟开新想了一个办法,他把碎尸图案输入到电脑里,做了一个模拟的二维图案,结果有了意想不到的发现……” “发现了什么?” 未等杜志勋回答,钟开新那边邀功似的抢答:“我发现那三块碎尸拼图其实是一个二维码图案。怎么样,是不是有种脑洞大开的感觉?” “二维码?!”柳菲惊异不已。她看了那么多遍碎尸图像,从来没往这方面想过。她在脑子里无论如何也不能把一地尸块脑补成时下//流行的二维码。 “你过来看看就知道了。”钟开新说。 柳菲和丁潜来到他身旁,钟开新把笔记本电脑转到他们面前,电脑屏幕上是一个酷似二维码的图案。钟开新又调出碎尸拼图,把两个图案放在一起让柳菲看。 这样一比较,两幅图案果然十分相似。 第11章凶手突现(4) 钟开新说:“不得不承认,这个罪犯除了是个疯子,更是一个天才。回过头看,他的每一个犯罪步骤都是有目的的。第一起碎尸案,他选择在铺方格砖的地上碎尸,后两起碎尸案,他先在地上画好横纵21列的方格,然后才把剁碎的尸块按照方格仔细摆放。当时我们认为他是为了精准的绘画构图,现在想想,画一幅画哪需要那么精确?但如果是为了做二维码,那就必须要很精确了。凶手故意把尸体剁得很碎,其实也是因为二维码构成复杂,才想到的这个办法。” 丁潜插了一句嘴,“不过话说回来,这些尸块真能当二维码用?” “当然了,你知道二维码的原理吗?” 丁潜摇头。 钟开新好为人师的耐心解释:“凶手所用的二维码叫quick&'response,也就是矩阵式二维码,就是将数据字符转换为位流,每8位一个码字,整体构成一个数据的码字序列。这种编码有许多优点——1、储存的数据量大,可以包含数字、字符,及中文文本等混合内容;2、空间利用率高;3、还有一定的容错性,即便是局部损坏仍然可以正常读取,这也是凶手能够利用碎肉碎骨在极短的时间里摆放出二维码的根本原因,这应该是他提前就想到的……” 钟开新指着屏幕上的碎尸拼图说:“凶手在地上画的白线方格其实是二维码矩阵的尺寸,范围从2121列到4040列都可以,凶手选择的正好是最容易做的矩阵。他的三起碎尸案图案就是把矩阵里面对应的qr码位置填满,而其余空出的地方也是有用的。矩阵上方左右两角的正方形空白与左下方一角的方形空白叫‘位置探测图形’,与旁边的‘位置探测图形分隔符’和‘定位图形’专门用于对二维码定位,让每个qr码的位置保持固定,。而在右侧靠近中间一点的位置还有一个小的空白区,凶手也是故意漏过,没有摆放任何东西,这个在矩阵中称为‘矫正图形’,只要规格确定,校正图形的数量和位置也就确定了。因此说,凶手真正的用意是通过三个碎尸拼图给我们画了一个完整的二维码,而表面上却用一个简单的图形题来迷惑我们,这家伙真是一个天才。” 顾宗泽回顾整个案情,也不禁感慨,“丁潜到没说错,这家伙是把犯罪当成个人表演啊,从一开始就给我们不断出难题,把我们当成他的观众,当成他的游戏对手,看看我们到底能不能猜到他的谜底,我倒真想亲眼见识见识这家伙了。” “那么谜底是不是就藏在二维码里?”柳菲说。 “应该就是这样,”钟开新说,“这个二维码是一个链接,我们只要能把碎尸拼图所对应的二维码最准确的找出来,就能打开那个链接了。凶手临时用碎肉块制作的二维码毕竟有些误差,我们正在用电脑做修正,不出意外的话很快就能找到。” 说到这里,钟开新带着游戏的口吻问柳菲,“小菲姐,你不妨猜猜这个谜底能是什么?” 柳菲摇摇头,“我不知道。凶手想告诉我们什么就是什么喽。” “诶,一点儿参与精神都没有,你们其他人怎么想的?” 郭蓉蓉凑上来说,“也许是另外一个谜题呢?” 年小光说:“我觉得是提示下一起碎尸案。” “呸呸,你两个乌鸦嘴,就不能往好处想想?组长你怎么想的?” 杜志勋稍稍迟疑,“我觉得这或许是终极答案。” 这个回答倒是挺新颖,其他人都微微愣了一下。 “终极答案是什么意思啊?”钟开新问。 “就是宣告这个案子完结,凶手输了。假如我是凶手的话,我会把我的个人信息放在链接里。或许是一段个人独白也不说不定。” “为什么要这么干?”不只是钟开新,其实很多人都不太理解杜志勋的回答。 “因为这个凶手很特别。他的作案意图就是在表演。正像顾队长刚才所说,他既把我们当成观众,也当成游戏的对手,换句话说,他自己也参与到了这起案子里,每次作案都不顾危险的在露天碎尸,甚至还需要找到目击者帮他报案。这种反常的冒险举动能让他感受到莫大的刺激。如果他的终极答案就是揭露自己的话,那样的刺激是前所未有的,对他来说,其实并不在意自己是否被抓,而是充分享受这种极端冒险的智力游戏所带给他的快//感。” 杜志勋说出自己的想法,转头问丁潜,“你觉得呢,或者你有你的看法?” 丁潜若有所思,还未等回答,有个人技术员忽然兴奋的欢呼起来,“我打开了。” 会议室里所有人的注意力马上被吸引过去。 杜志勋和顾宗泽众人围拢到那人身边,技术员指着屏幕上的二维码对杜志勋和顾宗泽说:“你们用手机扫一下,就能进入到一个链接里,那是一个论坛。” 杜志勋掏出手机,打开微信,对着那个二维码上扫了一下,果然自动链接到一个论坛的帖子里。 那个论坛是本地一个八卦论坛,不少人在上面发一些明星写真,贴子里几乎都是女明星,有国内的也有日韩的,其中不乏一些舔屏用的火辣照片,估计来逛的人都是吊//丝、宅男,帖子的标题也都很有特色,什么“千年一遇粉//嫩cos萝莉”,腿玩年黑//丝女王”、“自备手//纸你懂得”等等,清一色浓浓的吊丝风。 惟独二维码链接的这个帖子起了一个完全不搭的名称——“碎尸拼图”,乍一看,好像一个外国悬疑电影的名字。 楼主也没有任何解释,只是上传了一个压缩文件包。 下面还有几条留言,有人问这是什么电影?有人问密码是什么?还有的问这是不是限制级r片,有多重口? 第11章凶手突现(5) 可是一看到“碎尸拼图”这个标题,杜志勋便是一凛。 他让钟开新把压缩包下载到电脑上,钟开新解压文件发现需要密码。 “能打开吗?”杜志勋问。 “放心吧,这种程度的密码还难不住我。”钟开新从电脑里打开自己专门的解压工具,经过一番操作,没用多长时间就把压缩文件打开了。 解压后出现了一个avi格式的视频文件。 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集中在上面。 “打开看看。”杜志勋说。 钟开新点开视频,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歪斜的画面,能看见倾斜的窗户,地毯,以及卧室的房门,看上去像一个酒店的客房…… 这个静止的画面保持了很长时间。 经过了沉闷的等待之后,画面外传来了房门响动,不多时一个倾斜的男人背影出现在画面里。 这时候卧室门开了,一个漂亮女人听到声音探出头,看见男人惊讶的问:“你怎么来了?” 然而,对于电脑屏幕前的某些资深警员来说,这个女人的出现比什么都令他们震惊! 顾宗泽几乎立刻敲下空格键,暂停了视频。 他瞪大眼睛,一眨不眨的注视着画面中定格的女人,“这……这怎么看着很像温欣呢?” 他猛然转头问杜志勋和丁潜,“这个女人是不是温欣?” “……”丁潜凝视着画面,已然僵木。 杜志勋压抑着心头激动,仔细端详了片刻,点点头:“是她,就是温欣……往下播放。” 钟开新重新敲了空格键,视频继续—— 那个只露出背影的男人并不回答温欣,走过去粗暴的把她推进了卧室。 卧室门随即关上。隐约能听见里面传出的说话声,却听不清两人在说什么。可是说话声音却越来越高,似乎在激烈的争吵。 突然,卧室门被用力推开。 温欣站在门口,手指外面,对屋里怒骂:“你给我滚出去!!” 但她随后就被刚才进去的男人粗暴的推搡到门外,踉踉跄跄摔倒在客厅里。 那个男人大步走出,双手抓住温欣,把她从地上拽起来,冲她怒吼:“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 那张英俊帅气的脸庞此时扭曲狰狞,仿佛要择人而噬。 当这个男人露出真面目的时候,屏幕前的所有人几乎全都静止不动了,一个个保持着无比惊愕的表情,仿佛时间在那这一刻也静止了。 因为画面中这个男人现在就站在他们身旁,他学识渊博,温文尔雅,既是著名的心理医生,又是大学客座讲师。 他迷人的外表和独特气质让人很容易对他心生好感,从来没有人能想象出他会有恐怖的一面。 而此刻,视频中这个男人,这个叫丁潜的男人,几近癫狂的抓住温欣大声咆哮,完完全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可是温欣非但没有害怕,反而吃吃笑了,她双手摸着丁潜的脸,充满了嘲讽的问:“难道你最爱的不是我吗,前天晚上,咱俩在床//上亲//昵,是谁对我发誓要保护我一辈子,疼我一辈子的,哈哈哈哈,你们男人可真虚伪!” 丁潜猛然掐住她脖子,不让她再说下去。 温欣眼神中现出惊恐,她用力拍打丁潜,想要挣脱他。可是丁潜却无动于衷的掐着她的脖子,双眼中只有愤怒。 他高大的身躯把温欣压到地上,双手死死掐住她的脖子,温欣徒劳的挣扎越来越虚弱,最后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 丁潜呼呼的喘着粗气,阴暗的脸上只剩一团杀机。 他确定温欣不再挣扎了,这才松开手,跪坐在温欣身边,面无表情的注视着未婚妻的尸体。 过了一分钟,他站起身,走出画面,再回来时,手里多了一个拉杆箱。 他打开拉杆箱,从里面小心翼翼的取出钢锯和刀子放在地上,然后抱起温欣走进浴室,接着回来把钢筋和刀子拿进了浴室…… 不用猜也知道他要干什么了。 在之后长达一个半小时的时间里,在空荡静止的房间里,却断断续续的回荡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声响。 那是钢锯锯断骨肉发出的响声,那是刀子拆开关节发出的响声…… 终于,那磨心的声音停止了,浴室门打开,几乎光//着身子的丁潜从里面走出。在他身上沾满了飞溅的鲜血,那英俊的面庞无比狰狞,犹如一个从地狱走出的恶鬼。 他伸手拽过拉杆箱,回到浴室,又过了一会儿,拖着沉甸甸的拉杆箱出来,放在了客厅里。 接下来,他开始细心的清洗现场,还洗了一个澡,重新穿上整洁的衣服,这才衣冠楚楚的离开客房,只留下那个装着温欣尸块的拉杆箱…… 视频到此结束。 整个会议室里陷入一片沉寂,目瞪口呆的众人还没有完全从惊愕中清醒过来。 最先清醒的是顾宗泽,他像一头暴怒的狮子,回头指着丁潜吼道:“把他给我抓起来!” 回过神来的刑警们一拥而上把丁潜摁住。 顾宗泽余怒不消的对杜志勋说:“杜组长,你恐怕做梦都想不到,杀害温欣的凶手原来就隐藏在你身边吧。” “……” “4年前,女记者温欣在金沙会馆被碎尸,作案时间正值拉杆箱碎尸案肆虐之时。当时丁潜也是专案组成员之一,还对那个连环凶手做出了详细的心理分析,所以很多人自然相信温欣遇害是凶手在挑衅丁潜。但也有少部分人发现了丁潜的种种疑点,并对他展开了调查,可是最后还是在宋玉林等人的力保下,以证据不足为由释放了丁潜。但我们大家心里都清楚,丁潜的嫌疑始终没有完全洗脱,而你杜组长当初也是力主调查他的人之一,可是你最终也不了了之了……” 杜志勋仍然没有完全从震惊中恢复过来,他喃喃道:“因为后来拉杆箱碎尸案的凶手被找到了,丁潜的嫌疑自然就清楚了。” “真是这样吗?”顾宗泽摸了摸小胡子,“可是我听说,你们找到凶手时,他已经死了。而且当时还出现了另外一个叫马小军的精神病患者,这个人好像也有杀害温欣的可能。总之那个案子是个模棱两可的结果,温欣到底是怎么死的,从来就没有得到真正的确定。这一点,杜组长你比我更清楚……” 第12章不可告人的动机(1) “……而你对丁潜的信任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更像是私人感情。当然,我并没有指责你,这原本很正常,我也很欣赏丁潜,虽然他不是警察,但是为我们出过不少力,我也愿意当他是朋友。可谁又能想到,丁潜恰恰利用了我们的弱点,把杜组长这个犯罪行为专家都骗过了。” 杜志勋面色铁青,青筋暴突,他目光复杂的凝视丁潜,拳头攥紧又松开,松开又攥紧…… 温欣的死是他心里永远的疼痛,他发过誓,要亲手抓住凶手,告慰他唯一爱过的女人。 他怀疑过丁潜,调查过丁潜,而最终,在一次次并肩作战中,他们消除隔阂,成为至交。 他视丁潜如兄弟,可是这个兄弟到头来却仍然是杀害温欣的凶手,对于骄傲的他来说,真是一个绝妙的讽刺! 顾宗泽走到丁潜面前,此时丁潜已经被戴上了手铐,他那双锐利的眼睛在丁潜脸上来回扫视,带着几分感慨说:“都说你是国内屈指可数的心理专家,我之前还觉得有些吹嘘,如今我是真信了。我干了这么长时间刑警,什么奸诈狡猾的狠角没遇见过,但跟你打交道时,我没有发现一丁点儿的漏洞,都说你擅长看穿人的谎言,所以你也就最擅长撒谎,是不是这个道理?” 顾宗泽看了看郭蓉蓉、柳菲他们依然震惊的神情,“我想,被你骗的最深的还是特案组那些同事吧……” “……”丁潜微微冷笑,没说什么。 “好吧。咱们也不用拐弯抹角,你是聪明人,清楚现在的状况,我也不想费事搞什么审讯,你就在这里给我们一五一十的说清楚吧。首先说说这个视频。你杀害温欣的这个视频是怎么录下来的?我看过温欣遇害的卷宗,从来没有提到过什么视频……” “是一个意外。”丁潜回答,“那天温欣本来是去金莎会馆采访一个网名叫黑弥撒的人,采访结束后忘了关dv,我之后进房间时并不知道,结果随后发生的事情就都被dv录下来了。我离开房间后,那个黑弥撒有事回去找温欣,恰好发现了那个dv,便带走了。他是最早知道真相的人,因为一些原因他没有报警,后来他在临死前把dv给了我。” “那么设计这起连环碎尸案的人就是你喽。” “你说呢?”丁潜笑了。 顾宗泽也笑了。“是啊,这么天才的犯罪,除了你还真没有其他人能想到。杜组长虽然看错了你,但是案子他看对了。二维码的答案果然就是凶手的身份,只是这个真相实在太惊人了。但我有个疑惑还不太明白?” “什么疑惑?”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们之前不是分析讨论了很多遍吗?” “为了表演?为了刺激?” 丁潜耸耸肩,“我觉得这样做很有趣。当你看透人生,就会发现人生也不过是一场戏。有开场,有落幕。戏剧的好坏不取决于长短,而取决与精彩程度……” …… …… 当丁潜在审讯室里,把那套“人生戏剧”理论重复给宋玉林,宋玉林震惊的几乎合不拢嘴。 当他得知丁潜被捕的消息,第一时间赶过来,甚至顾宗泽拿出了温欣的遇害视频给他看,他还是要亲自问问丁潜,在他心目中丁潜根本就不可能杀人犯罪,当年他不相信,现在他仍然不信。 “你住口!”宋玉林喝住丁潜,“你是不是疯了你,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愿赌服输,我跟专案组打赌,我输了。” “胡扯!就为了找刺激你就杀了那么多人?如果是别的罪犯我相信,但是你我不信,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心里最清楚!” “老宋,谢谢你还这么相信我,不过你要明白,人其实是会变的。”丁潜心平气和的说。 “你……你……”宋玉林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了。 他目瞪口呆的望着丁潜,感觉既熟悉,又无比陌生。 他一向都是善恶分明的人,无论是当年做刑警队长,还是如今一手创建特案组,他的责任就是打击罪恶,他相信那些跟他志同道合的人也和他一样嫉恶如仇,可偏偏就是他最器重的丁潜,让他突然之间辨认不出了是非善恶,他就像站在一个灰色的地带,游走在善恶之间。 就在宋玉林失神之时,杜志勋把他叫出了审讯室。 宋玉林只能把火撒到杜志勋身上:“你去哪儿了,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你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告诉我,还是别人通知我的。丁潜怎么说也算你特案组的,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你给我个解释!” “宋局,我刚刚就是去找解释了,现在我想我应该能告诉你丁潜发生了什么……” 第12章不可告人的动机(2) “究竟是怎么回事?”宋玉林迫不及待的问杜志勋。谁也不知道他离开的这几个小时去了哪里。 “我带回来一个人,现在就在会议室,你见到他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宋玉林跟着杜志勋来到会议室,不少专案组的警员都在。其中有一个鹤发童颜、涵养深厚的老人尤为引人注目。 宋玉林只看了一眼,就感觉这个人不像警察。 这时候,杜志勋已经给宋玉林介绍那位老人了,“他就是张洪冰教授,891医院的院长。也是丁潜的老师。” 听到最后一句话,宋玉林面色微变。 张洪冰这时站起身与宋玉林打招呼,但是他脸上的神色却十分黯淡。 落座之后,宋玉林如实告诉了张洪冰丁潜的近况。 张洪冰痛心的摇摇头,长叹一声说道:“这些年丁潜的精神状态一直都起起伏伏,三个月前状况突然恶化,他当时就已经意识到问题严重了,来找我帮忙,可是到头来我还是没能进到我的责任……” “您等一等,张教授,我不是太能听懂,”宋玉林打断,“你说他状况恶化是指什么?” “丁潜他……患有偏执性精神障碍。” 宋玉林大吃一惊。“我怎么从来不知道,他看上去好好的。” “他患上这种病也有三四年了,当年温欣遇害给他很大刺激,从那时起他的精神状态就很不稳定。这些年他一直在用药物控制着。知道实情的人也仅限于我和他,这种病没办法对外公开,会对他的声誉带来严重损害。但是就在最近这几个月,不知道什么原因,他病情恶化得十分迅速,这种病症一旦发展到严重阶段,会让患者出现人格分裂,甚至导致暴力倾向。我曾经劝他接受系统专业的治疗,但他担心被曝光,所以拒绝了。我当时也是过于相信他了,以为他能挺过去,没想到,唉……” “可就算他得了精神分裂,他的本性不坏,怎么可能会变成一个连环杀人犯?” “本性不坏?”顾宗泽冷笑一声,“宋局长难道忘了,丁潜还是杀害温欣的凶手呢。也许在那之前,他还算一个正直的人,可一旦他起了杀心,举起屠刀那一刻,他就堕入地狱了。亲手杀死自己的未婚妻,为了逃脱罪责还要伪装成凶残变tai的连环杀人犯。虽然他成功骗过了我们,但那些见不得光的秘密,良心上的谴责,还有温欣的冤魂,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他一面是残忍杀害爱人的凶手,一面是受人尊敬的心理医生,这样矛盾的双重身份,日久天长足以让他彻底崩溃,换成是任何人都会精神分裂的,只是或早或晚的事情……” 顾宗泽的话句句戳中要害,让宋玉林哑口无言。 反应最激烈的反而是张洪冰,老头子霍然站起,吃惊的望着顾宗泽,“你说什么,丁潜杀了温欣?!” “杜警官还没告诉您吗,您的学生丁潜当年残忍的杀害了他的未婚妻,他杀人的经过恰好被温欣的dv录了下来,现在视频就在我们这里。” 张洪冰颓然跌坐在椅子上,双目呆滞,没有了声息。 这个打击对老头子来说太大了。 …… …… 顾宗泽和杜志勋回到审讯室的时候,负责给丁潜做口供的贺炎已经记录完口供,并且让丁潜签了字。 顾宗泽看了眼丁潜,他带着手铐,依然默不作声,异常平静的坐在那里。 顾宗泽心里反倒觉得有些没底,他问贺炎,“审问顺利,没什么情况吧?” “倒是没什么情况,他很痛快的就全认了,就是……”贺炎有点儿为难的小声对顾宗泽说,“顾队,我不知道这个口供将来走检察院和法院程序时,会不会遇到麻烦……” “什么意思?证据不是很充分吗?” “丁潜杀害温欣的证据倒是没说的。但问题出在连环杀人案上,我们仔细核对过作案时间,前两起案子还说得过去,但是最后一起案子,丁潜那天晚上是跟柳菲在酒吧里喝酒,并没有移尸碎尸的时间啊,虽然认罪了,但是这个逻辑上实在有点儿说不通。” “你没让他解释吗?” “他根本不解释,我们说什么,他就认什么。” 顾宗泽气乐了,“真有意思,精神分裂,他是真疯了。” 他话音刚落,杜志勋已经走到丁潜面前。 他凝视着丁潜,直到丁潜慢慢抬起头看他,“你没有什么跟我说的吗?” “杀人偿命,认罪伏法。”丁潜吐出几个字。 “就这些?” 沉默了一会儿,丁潜蠕动干涸的嘴唇,“对不起……我对不起温欣,也对不起你……” 杜志勋本来有一肚子要说,可是面对这样的丁潜,到头来他只说了一句话,“你让我有种被出卖的感觉。” “……” …… …… 午夜。 丁潜静静坐在羁押室的长凳上,背靠墙壁,目光空洞。犹如一尊毫无生命的石像,麻木的守望着原本就不属于他的人世繁华。 该来的终归是来了,没有悲伤,没有沮丧,甚至连一点点心灵上的波动都没有。 不知过了多久,铁门发出响声,看守推开门,冷漠的喊一声:“丁潜,提审!” 这么晚了居然还要提审。不知是顾宗泽和杜志勋脑子里哪根筋搭错了。 丁潜缓缓站起身,被看守带到羁押室旁的一个审讯室里,他进屋一看,不禁一怔。 办公桌后坐的人既不是顾宗泽,也不是杜志勋,竟是法医柳菲。 看守从外面关上门,审讯室里只剩下丁潜和柳菲。 丁潜戴着手铐脚镣站在柳菲面前,这样的情形恐怕谁都不曾想到过。 “怎么是你审我?”丁潜有些迟疑。 “不是我审你,我只是找你问几句话。杜志勋和顾宗泽都不知道我来,这个房间的监控也被关了。我们之间的谈话没有任何其他人听到。” “我不明白你这是什么意思?” 柳菲站起身绕过桌子,走到丁潜面前,秋水般清冷的双眸一瞬不瞬的直视他的眼睛,根本不给他躲闪的余地。 “你想杀了我。”丁潜说。 “是。”柳菲并不否认。“当我第一次看到那段dv视频的时候,我就想了。” “幸亏在你彻底爱上我之前,有幸看到视频的后半段,否则,你可能还对我抱有一些幻想呢。”丁潜露出耐人寻味的笑意。 柳菲深深呼吸,胸口起伏,努力压抑住情绪,“你把dv视频放到二维码连接里,想过会有这个结果吗?” “想过。” “单纯像顾宗泽说的那样就是为了寻找刺激?还是为了解脱?” “现在问这些还有意义吗?” 第12章不可告人的动机(3) “我想亲口听你告诉我。” “好,那我就亲口告诉你,我觉得这样活着很不爽,很压抑,我看到那些仗着有几分长相就耍贱卖//骚,到处勾引女人的男人更不爽,杀死他们不但能调剂我无聊的生活,还问心无愧,我这是在为社会清理垃圾……” “行了,别往下说了,你在口供里就是这样说的。” “既然你都看过口供还来问我?” “因为你在供词里还说,当年就是由于温欣屡次出轨被你发现了,你一怒之下才杀了她。” “有什么问题吗?” 柳菲脸色一寒,“你觉得你这样侮辱一个深爱你的女人合适吗?如果我不了解温欣,或许我没有权利指责你,但我是与温欣从小一起长大的,我了解温欣,她有时候脑子一热会有些任性,但她心地善良,绝不可能背叛感情!” “你把我找来就是为了跟我争论你表姐的人品吗?”丁潜后退两步,稳稳当当的坐在审讯椅上,脸上没有丝毫惭愧。 柳菲平复了一下情绪,“不是。我是怀疑你杀害温欣的真正动机。我相信温欣是一方面,但我也不止一次看过那段dv视频。你在掐死温欣之前跟她发生过激烈争吵,表面上看,这与你的口供似乎吻合,可我仔细琢磨温欣激怒你的那些话,直觉上哪里感觉不对,似乎你们争吵的内容跟出轨无关……” “直觉?!你好像一贯只相信实实在在的证据,什么时候相信过自己的直觉?” “你别忘了,我也是女人。女人的直觉比男人准。”柳菲再次捕捉到丁潜的目光,不管是眼前的凶残罪犯还是曾经温暖过她的男子,她只要凝视他的眼睛,听到他发自内心的声音。 丁潜还从来没遇到过这么让他头疼的女人,他犹豫了一会儿,看了眼墙上的监控,“你保证没有其他人听到我们说话吧。” “我保证。” “那好,我告诉你我杀温欣真正的动机。”丁潜身子微微前倾,压低声音,“如果我说温欣还没有死,你相信吗?” 柳菲早在心里做过无数种假设,但丁潜的回答还是让她大惊失色,“你是在跟我说笑话吗,还是你真的精神分裂了?” “我或许精神上有些问题,但我现在跟你说话,头脑是很清醒的。” “那你告诉我视频怎么解释?” “你确定视频上的温欣真的是温欣吗?”丁潜忽然反问。 柳菲愣了愣,“当然。好吧,就算你说这个世界上存在一个长得跟温欣一模一样的女人,那你怎么解释dna?” “……” “我看过化验报告,案发现场女尸上提取的dna与温欣的dna完全一致,死者就是温欣,这一点明确无疑。” “那你告诉我,既然你都不相信温欣会出轨,我为什么要杀温欣?还是你听温欣说起过,她跟我有什么矛盾?” 柳菲一下怔住了。 “既然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我不妨再告诉你个更出人意料的事实——其实我杀那三个男人是为了温欣。” “……”柳菲简直都说不出话了。 她惊愕的望着丁潜,丁潜无奈的耸耸肩,神情依旧平静。 “为什么?”柳菲好半天才努力问出这三个字。 可是还没等丁潜回答,门外忽然有人高喊,“丁潜呢,丁潜在哪儿?” 跟着就是乱哄哄一片,似乎来了很多人。 没过多一会儿,审讯室的门咣当一声就被推开了。 黄玉凶神恶煞般冲进来,看见房间里的情形,不容分说扑到丁潜身上,揪住他怒吼,“你这个混蛋,你告诉我安琪现在到底在哪儿?你到底对她干了什么?” 丁潜闪过一丝惊愕,“你说蒋雨馨失踪了?” “你少给我装糊涂,你心里比谁都清楚!”黄玉挥舞拳头,想痛揍丁潜,被随后进屋的顾宗泽拉开了。 审讯室里里外外一时间来了不少警员。 顾宗泽有些怀疑的看看柳菲,“柳法医,怎么是你提审丁潜?” “哦,我想找他问问那些被害人的碎尸都被扔在什么地方了。”柳菲随口编了个理由。 “不是已经沉江了吗?” “是啊,不过我想知道具体位置,必要的话,我想申请去打捞,毕竟这是我的本职工作。” 顾宗泽没再多问,指了指丁潜说:“现在又多出一起案子,明星安琪失踪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柳菲问。 “昨天晚上。” 丁潜忍不住笑道:“我昨天晚上还真是够忙的,又要强bao蒋雨馨,又要把她绑架走,我是嫌自己不够出名吗?” “你少在那儿装傻,丁潜!”黄玉大声道,“你昨天晚上的一举一动我全都知道!你强bao安琪之后,假装回客房睡觉,其实你一晚上都不在酒店,你开车偷偷出去了,直到今天早上你才回来,我没说错吧。” “你监视我……” “那又如何,总之你有足够的作案时间。” “我有作案时间不代表我就会作案,再说你怎么就确定蒋雨馨一定会出事?说不定她心情不好出去散心去了。” “你这王八蛋还敢胡说八道!”要不是有顾宗泽拦着,黄玉要痛揍丁潜一顿了。 顾宗泽对丁潜正色道:“黄玉原本是告你强jian蒋雨馨,这种小案子不归我们专案组管。但是情况现在发生了变化,蒋雨馨已经一天都没露面了,剧组的人找遍了影视基地也没有发现她,这才报告她失踪了。我们现在不能排除蒋雨馨有遇害的可能。” “顾队长,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你真不明白吗,丁潜?”顾宗泽两颗眼珠子几乎要钩在丁潜脸上。“我这是碎尸案专案组,调查的就是你连环杀人。我为什么要带着黄玉来见你,你心里应该比谁都有数吧。” “抱歉,还是请你直说吧。” “好,那我就给你讲清楚。我已经派人去影视基地了解过了,蒋雨馨的助理说,蒋雨馨昨天晚上1点钟左右接到了一个电话就离开了,从那之后她便杳无音讯,手机现在也处于失联状态,无法定位,这种情况不可能是因为心情不好出去散心。蒋雨馨现在正在拍戏,就算她临时有急事,也会跟剧组联系的,像这样莫名失踪,而且无法手机定位,很像是遭遇了不测。所以,我的首要怀疑对象就是昨天半夜给她打那通神秘电话的人。这个人肯定是蒋雨馨的熟人,否则她不至于跟助理不打一声招呼就独自离开,我们怀疑这个人把蒋雨馨约到了什么地方实施了绑架。” “所以你们怀疑这个人是我……” 第12章不可告人的动机(4) “不是怀疑,而是肯定。” 顾宗泽从口袋拿出一个装在物证袋里的手机,“这是你的手机吧。” “……”丁潜眯了下眼睛。 “我的人搜查过你酒店里的客房,发现了你的手机,在通话记录里看到,昨天晚上1点03分,你给蒋雨馨的手机打过电话,通话时间2分钟。就是这通电话把蒋雨馨叫走的,你还有什么可说的吗?” 丁潜浮现出耐人寻味的笑容,算是默认了。 黄玉冲上来,揪住他追问:“那你快说安琪现在怎么样了?” “我不知道。” “你还敢胡说!” “我真不知道。”丁潜心平气和的说,“你怀疑我杀了她?其实我还是蛮喜欢她的,怎么舍得亲自动手呢?” “你这该死的,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要你偿命……” “等等。”顾宗泽打断黄玉,他问丁潜,“你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莫非你还有同伙?” “顾队长才意识到吗,非要我来提醒,”丁潜“嘿嘿”冷笑,“本来我不想说,全凭你们去找。既然能从碎尸拼图中发现二维码,那找出其余的证据应该顺藤摸瓜了,因此我所有罪都认了。可是我没想到,你们的表现还是挺让人失望的,我都担心假如我不给你们一些帮忙,你们都很难给我定罪。” 丁潜的话刺激着在场所有人警员,顾宗泽脸色阴沉,“你都落到这步田地,还以为自己能全身而退?” “你不要误解我,顾队长,我们是站在同一条阵线上的,我在帮你怎么给我定罪,没有我的帮忙,我估计你至多只能证明我当年杀害了温欣,但是连环碎尸案恐怕你还是破不了。” “是吗。我倒想听听你人脏聚在,我怎么就破不了?” “其实你心里清楚,连环碎尸案的侦破全凭我的口供。可我的口供漏洞实在太多,还有的地方自相矛盾,这一点你不能否认吧。甚至你现在还没有任何确凿证据能证明是我杀了那三个人。头两个被害人,我虽然没有不在场证据,但也没有在场证据。最后一个被害人,我偏偏还有不在场证据。你说你靠什么来证明我是连环杀人犯呢?何况,我现在精神状态还不太好,万一医学鉴定出我有妄想症,杀人碎尸都是我幻想出来的,等到了法庭上你们警方是不是就更被动了?” “……” “对了,忘了告诉你,我这个人虽然脑筋不错,但其实我很讨厌太血腥的东西。你不会以为我真会亲自动手杀人碎尸吧,老实说,我一点儿都不喜欢干那种既恶心又累人的活儿。从这方面来说,我也不可能是个连环杀人犯,否则的话,顾队长当初派人偷偷搜查我家,为什么一丁点儿证据都没有找到呢? 顾宗泽缓缓抬起手按在丁潜肩头,五根手指几乎嵌进丁潜肩膀,“你就是想提醒我,你真有同伙喽。那你同伙是谁?” “我同伙目前有三个人。每杀一个人,我就需要一个同伙。” “他们都是谁?” “抱歉,我并不认识他们,我跟他们不熟。” “你耍我!” 顾宗泽恨不能把丁潜肩膀捏碎,丁潜越痛笑容反而越甚。 “他说的是真的,顾队长!”黄玉忽然大声道。 顾宗泽疑惑的看看黄玉,“你凭什么这么说?” “因为我知道丁潜的杀人手段,他没有同伙,但他也不用亲自动手。” “什么意思?” “你确实低估了丁潜,这家伙会一种非常阴险的杀人手段,他可以利用催眠术控制一个人杀别人。他还得意洋洋的把这种杀人手段编进了剧本里,就是我们正在拍摄的悬疑电影,年底就会上映。” “呵……呵呵呵呵……”顾宗泽忍不住笑了。 其他警员也都有点儿戏谑的望着黄玉。 “我知道你们不相信,听起来是很不可思议,我一开始也压根儿不信,这种桥段就算是用来拍电影都显夸张,但是……”黄玉犹豫再三,终于说道,“直到我亲眼所见,我才知道这家伙有多可怕……顾队长,你还记得我跟你提起的那个失踪的私家侦探吗?” “不是叫黑蝙蝠吗?” “你就不奇怪,案发那天晚上,丁潜是怎么凭着一个人的力量收拾了两个大男人吗,之后还有功夫儿去跟美女泡酒吧?” “你知道?” “那天晚上,我派去跟踪丁潜的私家侦探原本是打算趁丁潜要作案时把他抓住报警的,但是黑蝙蝠万万没想到,真正杀人的却是他自己,那个被杀的男人就是你说的第三个被害人,杀人碎尸都是黑蝙蝠做的。” “你怎么知道??”顾宗泽震惊不已。 “他后来给我打过电话,是他亲口承认的。他还说,他是被迫的,当时他被丁潜用催眠术控制住了。对他来说,迷迷糊糊就像做了一场噩梦,当他清醒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在碎尸了……” “黑蝙蝠现在人在哪里?” “当然是畏罪潜逃了,毕竟人是他杀的,他如果报警的话,谁能相信他?而我也无能为力,明知道是丁潜做的手脚,我也只能选择沉默。” “……” “好在丁潜现在已经认罪了,顾队长想想他刚才说的话,应该明白是什么意思了吧,他想杀谁根本不需要亲自动手,只要随便找一个人催眠他,给他下达指令就够了,这个傀儡就会帮他实现目的。所以我现在特别担心安琪的安全,丁潜人在这里,可以轻易制造不在场证明,但说不定他已经提前催眠了某个人去替他做事……”黄玉说到最后紧张的脸色苍白。 丁潜却泰然自若的坐在那里,仿佛黄玉讲的一切与己无关,都是关于别人的事情。 顾宗泽看着身边那些听得目瞪口呆的警员们,看他们脸上的表情,他也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模样。 他知道丁潜是国内最好的催眠师,也听说过关于他的一些传奇经历,但是从未想过他的催眠术竟然能达到如此程度。 催眠术操控人。 这简直就是无解的犯罪,谁要是掌握了这种手段,恐怕多么高明的侦探也无能为力。 丁潜对顾宗泽说:“现在顾队长应该没有什么疑问了吧,希望你们不要再让我失望了……” “我还有个疑问。” “哦?” “既然你能用到催眠术控制人,那为什么当年你要亲手杀害温欣呢,还要费事伪造成拉杆箱连环碎尸案。为什么不直接催眠一个人杀掉她,给自己制造不在场证明不是更容易吗?” 丁潜笑了,“这个问题有点儿幼稚,顾队长你结婚了吗?” 顾宗泽迟疑了一下,“离了。” “果不其然,说明你还是不很爱你妻子。如果你爱她,就算你要杀死她,你也一定会亲自动手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话语被丁潜轻描淡写的说出来,丝毫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对一个精神分裂的疯子来说,这或许是再简单不过的道理。 丁潜随口又说了一句,“连温璋都明白,还不如问他呢?” 顾宗泽没听清,“你说什么,文章?!” “没什么。”丁潜打个哈哈,微笑着扫视一圈身边的人,不经意的看了一眼柳菲。 两人的目光恰好碰在一处,停顿了一秒钟,丁潜又看向别处。 第12章不可告人的动机(5) 此时的丁潜分明就是一个丧失良知的恶棍,精神错乱的魔鬼,彻头彻尾的疯子,没有人会在意他某个不经意瞬间毫无意义的眼神。 柳菲望着这个残忍杀害自己表姐的仇人,心中充满了矛盾。杀人证据就在眼前,温欣惨死的画面历历在目,可她心里仍然有一丝不甘。 就因为丁潜那些莫名其妙的话吗? 还是在她心底仍然期待着什么? 当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癫狂的丁潜身上,柳菲悄悄退出了审讯室。 她脑子里回味着丁潜刚刚说出的那句话——“连温璋都明白,还不如问他呢?” 对她来说,“温璋”这两个字并不陌生,那是她姨夫,温欣的父亲。 丁潜突然说出这句话是暗示她吗? 难道他能解开柳菲心中所有的疑惑? 事已至此,即便丁潜真疯了,柳菲决定再相信他一次。 …… …… 冬日的清晨滴水成冰,街道上笼罩着一层寒雾。 柳菲独自走进温欣家小区。 她对这里并不陌生,自从母亲自杀后,她就被大姨接到这里一住十年,直到她上大学才离开,与他们一家人相处的时间比她亲生父母还长。在柳菲眼中,这里就是她的家。 自从温欣去世后,她经常回来,对于老两口来说,柳菲已经成了他们唯一的精神寄托。 她按了两下门铃,开门的是大姨,看见柳菲又惊又喜,还以为她休假了过来住几天,招呼她进屋。一边吩咐老头子去市场买鱼卖肉。 柳菲正好借口跟姨夫一起去,等他们下了楼,柳菲说:“姨夫,我有件事想问你。我表姐去世后,丁潜有来找过你吗?” 一听这句话,温璋一下僵住了。 好半天,他才喃喃道:“怎么,你跟丁潜很熟?” “还行吧。”柳菲问温璋,“他跟你都说过什么?” “他没……没说过什么啊?”老头子神色躲闪。 柳菲注视着姨夫,“我姐去世后,大姨没少抱怨过丁潜,说他对我姐冷漠无情。但我总感觉丁潜似乎在隐瞒什么。我今天来找您其实是丁潜告诉我的。我只是想弄明白,您是不是知道一些跟我姐当年被害相关的事情?” 温璋惊讶道,“我不明白小菲在说什么,我怎么可能知道你姐遇害的事情呢?” “那丁潜来找您到底说过什么?” 在柳菲执着的目光下,温璋经过一番激烈的心理斗争,终于妥协了承认了,“丁潜来找我其实不是在温欣遇害之后,是在她遇害的前一天。” “遇害前一天?!” “是。”温璋似乎有些浑身乏力,走到凉亭里坐在冰冷的石凳上,继续说道,“那天他突然来找我,问我温欣是不是还有姐妹。我当时很吃惊,但我也知道这件事再也瞒不住了。” “温欣的姐妹是指……” “当然不是说你。我不知道丁潜是怎么知道的,但其实……温欣是双胞胎。她是姐姐,还有一个妹妹。” 柳菲十分震惊,“我怎么从来都没听你们提到过,连表姐都没跟我说过。” 温璋深深叹息,“因为你姨和温欣都不知道这件事。只有我知道。” “怎么连我姨都不知道,她自己生的双胞胎,她不知道?” 温璋下一句话让柳菲更吃惊,“温欣其实不是你姨亲生的。她和她妹妹是我跟另外一个女人生的。” “……” “这里面有个很不光彩的故事,都是我当年造的孽啊……”温璋带着羞愧开始讲述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28年前,那个时候单位经常派我到外地出差,有一次我认识了一个宾馆的女服务员,跟她……同居了一段时间,没想到那个服务员怀孕了。她开始没告诉我,等我知道时她肚子都很大了,坚持要把孩子生下来。当时你姨也怀孕了,跟那个女人差前差后,我只能提心吊胆的瞒着,两边照顾。后来那个女人生了一对双胞胎,相隔没几天,你姨也生了,本来医生说她很难怀上的,所以对这个孩子特别重视,可没想到孩子一生下来就有病,没两天就死了,这件事我没敢告诉你姨,怕她受不了打击。发现情况不妙时,我想到了一个主意,我偷偷跑到那个女人那里,把其中一个孩子抱到医院,我跟产科主任是同学,她暗中帮我把那个死去的孩子调包了。调包的这个孩子就是温欣。我那时候只是想着皆大欢喜,永远把这件事瞒下去……” “那个女人……她后来怎么样了?”柳菲问。 “一开始我跟她还有些联系,偷偷给她送过几回钱,但是后来就不知道她去哪儿了,我也不敢找她,一晃稀里糊涂就过去了这么多年。” “她没有揭穿你,也没有要挟你,说明她对你还是动了真感情。” 温璋掉下几滴老泪,“我知道我很自私,对不起你姨,也对不起她,她一定是对我很失望吧……” “那丁潜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我也不清楚。”温璋摇摇头,“那天他突然来找我问起这件事,把我吓坏了。我没法隐瞒,就把当年的事情如实告诉他了。” “他之后说什么了没有?” “什么都没说就走了,但是他当时的反应很奇怪……” “奇怪?!” “他看着脸色很冷,很愤怒。我当时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我有点儿担心,之后给温欣打过电话,探探她的口风,但是温欣什么都不知道,似乎丁潜来找我跟她没什么关系。我就没敢多说。但我怎么也没想到第二天温欣就被害了。说心里话,我一直都有点儿怀疑丁潜。” “怀疑是他杀了温欣?” 温璋犹豫了一下,“我也说不好,但我总感觉温欣死跟丁潜有瓜葛。在温欣遇害之后,丁潜也再没有来过我家,似乎有意避开我们。这里究竟有什么原因,我一直都想不明白。” …… 柳菲离开小区时,心中一团纷乱。 她没想到姨夫还有这样一段难于启齿的经历。 而这个秘密很可能与温欣当年遇害有直接关系,否则丁潜也不会暗示她过来了解情况。 这个男人果然隐藏着某些重要东西,但仅仅是这样的提示还远远不够,她看到的或许也只是冰山一角。 在更深的海面之下可能还隐藏着更加惊人的真相。 第12章不可告人的动机(6) …… …… 又是午夜。 戴着手铐脚镣的丁潜坐在长凳上,背靠墙壁,闭目养神。 从昨天午夜开始,顾宗泽带着人审问了他24个小时,专案组警员走马灯似的给他来了一通车轮战,就是为了问出蒋雨馨的下落。丁潜一概不做回答。逼的顾宗泽对他使用非常手段,他还是没吐出半个字,脸上始终保持着难以捉摸的微笑,搞得顾宗泽都有点儿怀疑这家伙是不是已经彻底变成了一个精神病。 柳菲走进羁押室,看见丁潜脸上青肿的伤痕,不禁皱起眉头。这时候丁潜缓缓睁开眼,似笑非笑的牵动一下嘴角,“你再晚点儿来,我就变猪头了。” “你明知道我会回来找你是吧?”柳菲有些生气的说,“既然这样你昨天为什么不干脆全告诉我?” “我就算都说了,你会相信吗?只有你准备相信了,才会回来找我。” “好吧。我要听实情,全部的实情。你当年到底为什么要杀害温欣,这跟她妹妹有什么关系?” 丁潜转过脸,往羁押室外看了一眼,确定看守没在附近,才对柳菲说:“我说过,我没有杀温欣。” “可是那段dv视频上你明明……” “当时冲进客房的人确实是我,我跟温欣大吵了一架,愤怒之下我掐住了她脖子,把她按在地上,这些dv都拍了下来,但实际上我并没有掐死她,我发现她有些昏厥就松手了。你在黑弥撒程飞家里看到的dv视频录下的恰好就是这一段,但问题是视频播放到温欣昏厥时就结束了。其实我松开手之后,温欣很快就清醒过来了,我之后便离开了客房。程飞给我发的那封邮件你不也看过吗,他说那个dv是他在客房门外捡到的。那又是谁把dv拿到客房门外的呢,肯定不是我。” “你的意思是有人故意陷害你?可是现在完整的视频也出来了,这跟你说的完全不一样吧。” “我承认,当我看到所谓的完整视频时,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但我明知道那后半段视频肯定是假的,不管是丁潜还是温欣,统统都是假冒的。你仔细想想,后半段视频里的我有露出过正脸吗?唯一露出正脸的时候还满脸是血,镜头本身又是歪的,随便找一个长相酷似我的人都能蒙混过去。躺在地上的温欣也一样,恰好全是脸部背对摄像头,只露出少许侧脸,谁又能确定那是温欣?” “可是镜头的角度和环境与我之前看到视频完全一样啊。” “那恰恰说明伪造的人相当高明,连每一个细节都想到了,这样伪造出的后半段视频才能与前端视频不留痕迹的拼接在一起,达到移花接木,以假乱真的程度。当然,具体技术方面的问题我并不熟悉,我只是刚好知道视频是假的,才能推测到这些。” 丁潜的话让柳菲倍感震惊,但是认真想想,他说的又不是没有道理。想鉴定那段视频真假估计钟开新就能做到,这个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柳菲说:“照你这么说,是有人想要陷害你,而且早在四年前就开始布局了。” “我想他四年前的本意是想用那个dv陷害我,可是没想到放在门口的dv被程飞拿走了,而程飞并没有报警。” “把dv拿出房间的人应该就是凶手吧?” “应该是,从时间上来说,他是在我离开之后,进入客房杀害温欣并碎尸的,这段时间恰好是我离开客房的3个小时,等我再次回到客房时,留给我的只剩下拉杆箱和温欣的碎尸了……” “你等一下,我有些乱,”柳菲打断丁潜,“听你越说我怎么反而更糊涂了,有很多问题解释不通……” “有哪些问题,你索性一起都说出来吧。” “第一个问题,杀害温欣的凶手假如不是你,那是谁,还是吕正凯吗?他都已经死了,不可能现在再陷害你。如果是其他人作案,他怎么会对拉杆箱碎尸案的细节了解那么清楚?第二个问题,温欣遇害那天,你既然都离开金莎会馆了,为什么之后又要返回?第三个问题,你之前跟我说过,温欣还活着是什么意思?第四个问题,这个案子跟我姨夫当年那件事有什么关系?第五个问题,既然你已经意识到有人在陷害你,为什么从来不肯说出来呢……” 柳菲还想往下说,丁潜说道:“我还是从头给你讲吧。当年温欣的案子背后牵扯了很多环节,我深陷其中,也有不得已的苦衷。你知道我是怎么发现温欣是双胞胎的吗?因为她怀孕了。” “……” 丁潜缓缓道来,“我和温欣认识的时间并不长,她又经常出差,真正在一起的时间加起来也只有一两个月,不过相处的还满融洽。她活泼幽默,对我尤其体贴,我俩的感情迅速升温,不久她就怀孕了,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我们才决定提前结婚,虽然有些匆忙,我对未来还是满怀期待的。但是忽然有一天出差回来,当我提起结婚的时候,她的态度却180大转弯,毫无理由的把我拒绝了。我毕竟是个心理医生,虽然看着眼前的温欣跟过去完全一样,可是能感觉到她对我有一种骨子里的冷漠,她甚至都不愿跟我亲近,只想着回避我。我百思不得其解,努力与她沟通,结果却发现了一个更加震惊的事实——眼前这个温欣居然不知道自己怀孕了,之前的孕期症状也全没有了。我感觉到情况不对劲,前思后想,只想到双胞胎这一种能解释的理由。我便去找温璋核实这件事,没想到我一问他就全承认了……” “你是认为跟你交往的女人其实是温欣的妹妹?”柳菲问。 丁潜微微点下头,“我觉得温欣应该知道她妹妹存在,否则没法解释她妹妹如何会顶替她身份,或许是她们两个把互换身份这件事当成了一个恶作剧。所以,我当天晚上找温欣核实,她却坚决否认,也不承认自己有一个妹妹,甚至连自己怀孕都说成是假孕。我们大吵了一架,不欢而散,她连夜就从我家搬走了。我想了一晚上,第二天去她单位找她,我想让她带我去见她妹妹,就算是那个女人在耍我,我也想当面讲清楚。但是她不在单位,我打听得知她去了金莎会馆……” 第12章不可告人的动机(7) “于是你就跟去了。” “之后的事情你都知道了,说心里话,我当时并不知道温欣是去采访,我还以为她去客房是要跟情人约会呢。我那个时候真的有些气昏头了,冲进客房,跟她争吵起来,我只是想让她带我去见她妹妹,毕竟她怀上了我的孩子。可是温欣非但不肯,还故意羞辱我,现在你再想想她刺激我的那些话就不难明白那是什么意思了吧。我当时几乎失去了理智,把所有怒火都撒在温欣身上,差点儿就掐死她。之后我负气离开,当时心乱如麻,满腔的怒火,也不知道我是在恨温欣,还是恨她妹妹。我拼命想找这个女人,可是连她真名叫什么我都不知道。我离开大约1个多小时,那个时候,我正开车在回医院的路上,忽然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你能猜到是谁打的吗?” “难不成……是温欣的妹妹?!” “就是她。她的声音跟温欣很像,但如果细听,说话的语气还是不太一样。她在电话里只说了一句话——让我回金沙宾馆温欣订的那个房间。然后就把电话挂了。” “于是你就回去了?” “是。我当时并没有想那么多。以为是温欣跟她联系过,她答应见我了。可是,当我赶回温欣的客房时,房间里并没有人,我只看到一个很大的拉杆箱放在客厅中央……” 丁潜说到这里沉默了足足一分钟,“也许换做普通人未必会马上觉察出问题,但是我那个时候正在着手调查拉杆箱碎尸案,对那个案子实在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当我看到客厅里放的那个拉杆箱,本能的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我急忙跑过去把箱子打开,我接下来看到的情景在之后这些年无数次的出现在我的噩梦里。那碎尸的手法和摆放尸块的方式与我们要找的连环杀人犯如出一辙,我可以断定,那就是同一个凶手所为。我在那一刻脑子里一片空白,我心里想的只是被碎尸的这个女人究竟是温欣还是她妹妹,我一个个尸块拿出来检查,拼命的想要确认什么似的,跟个疯子一样,直到手机忽然响起,才把我惊醒过来,来电显示依然是温欣妹妹刚刚打电话的号码。等我接听之后,却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还有温欣妹妹惊恐的哭泣和求饶……” 柳菲倒吸一口冷气,“有人把她绑架了?” 丁潜吃力的吞咽了一下,“那个男的冷笑着问我收到的礼物好不好。言外之意,他很清楚温欣被杀。” “难道这个人才是拉杆箱碎尸案的凶手?” 丁潜没有马上回答,接着往下说:“温欣的妹妹显然是被那个男人挟持了。他不让我报警,还逼着我把碎尸现场清理干净。我不照做的话,他就会杀了那个怀着我孩子的女人。所以我在客房守着温欣的尸体待了足有2个多小时才报警。这也是我当年留下的最大的嫌疑。” “你为什么事后不向宋玉林他们解释清楚呢?” “那个男人警告过我,一旦我向警方透露丝毫关于温欣妹妹的事情,他会给我再送一个拉杆箱,你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如果你是我,你敢解释吗?” “或许,宋局长他们会暗中调查……” “警方只要一动作总会走露风声的,我不敢轻易冒险。我曾经很谨慎的暗示过专案组,让他们去查当天金莎会馆的监控,可是监控却意外的失灵了。唯一还能用的监控摄像头拍到的居然只有我,无形中加重了我的嫌疑。而金莎会馆的员工却对监控失灵这件事给不出任何解释,就凭这一点就足以看出这个男人手段高明。他的可怕之处还不止如此,他曾避开监控,不留踪迹的在我家门缝里塞进一个纸条,上面甚至把专案组每日的动向都记录的十分清楚,证明他对我的情况了如指掌,他是在警告我不要玩火,把黑锅背到底……顺便回答你前一个问题,就因为这个人手段太过高明,喜欢利用别人,我反觉得他不可能是吕正凯,倒有可能是利用吕正凯杀害了温欣。也许他们认识,也许这个人了解吕正凯的底细,以此要挟他杀人嫁祸我,都有可能。” “这么说,绑架温欣妹妹,陷害你的人倒像是我们内部人干的?” “我不敢这么说,有这个可能,但也不能排除对方是个消息灵通的犯罪天才,能通过某些特殊渠道挖来重要消息。说心里话,在这个人面前,我处处被动,一直被牵着鼻子走,毫无还手之力。当时的我除了硬着头皮对付专案组的盘问,根本没有余力再去想办法解救温欣的妹妹。等到宋玉林保我出来,撇清了嫌疑,已经是几个月后的事情了。我的秘密就算说出来,又有谁会相信,况且温欣毕竟是死了,我的嫌疑最大,这是已经成为了事实。至于她妹妹我连真名都不知道,还谈什么其他的。” “那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有找过她妹妹吗?” “我费了很大力气算是查出了她的一些信息,她叫温兰。是由母亲独自抚养长大的,13岁那年,她母亲就病逝了。在那之后,她四处打工糊口,过着半流浪的生活,但是16岁之后,这个人就像人间蒸发了,再也找不到她的任何消息。她后来是如何与温欣联系上的,两个人又为什么互换身份,这些我至今都想不明白。我也搞不懂那个躲在幕后的人为什么要绑架温兰,为什么要陷害我。” “你当初专门帮助警方调查悬案重案,有没有可能是某个漏网的罪犯,或者是你们抓住的罪犯的同伙?”柳菲猜测。 丁潜叹口气,“你说的这个我在脑子里都回忆了无数遍了,有可能的人实在太多了。”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当初温欣那起案子跟今天的连环碎尸案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你要认罪?” “因为那三个男人的确是被我杀害的。” 柳菲心头一紧,“为什么?” “我说过,为了温欣,呃不,现在应该改成温兰了。” “温兰还活着?” “还记得寄到特案组的那个u盘吗,里面除了那段dv视频,还留下了温欣的手机号码。我跟你说过,当年温欣遇害后,她的手机也失踪了……” 第12章不可告人的动机(8) “你给那个号码打过去了?” 丁潜点点头,“我又听到了温兰的声音。她还活着。” “那她人在哪里?” 丁潜沉默了一会儿,缓缓道:“她整个人的状况都很不好,说话语无伦次,一会儿笑,一会儿哭,感觉都濒临精神崩溃了。我最担心的是她这些年一直都被那个人囚禁着。” 柳菲不禁打个寒战。她都不敢想象这些年温兰都经历过什么。 “温兰哭笑了一会儿,囚禁她的那个人才跟我说话。” “还是之前那个人?” “他这次用了变声器,自称‘幽灵’。不过我知道,肯定还是那个人。” “都过去四年了,这个人还是不肯放过你?” “他对我的/性//趣是一直未减,”丁潜苦笑,“还记得在我裤兜里发现的那个纸团吧。现在回想起来,你把我骗到你老家时,我们就已经被人跟踪了。那个人故意弄出点儿动静把你吸引下楼,趁着我被麻醉的时候把纸团塞进我裤兜里。这是我唯一想到的可能。他在那个时候就在暗示我今天这个几乎我把我置于死地的杀人视频了。” “他为什么要这么干?” “还能为什么,他把这个当成是一个游戏而已。” “游戏?!”蒋雨馨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难不成是他逼迫你杀人的?” “他不只是逼我杀人,连杀人方式,处理尸体的方法都是他事前设计好告诉我的,然后把被害人的照片和经常出入的地方告诉我,就让我去找到那个人杀掉。顾宗泽说我是犯罪天才,还真是高看我了。” “那你一开始没有想过这个人设计这么复杂的犯罪方式到底要干什么?” “虽然有不好的预感,但我更多的只是觉得他在戏耍我,让我体验一下在露天碎尸,随时可能被目击者看到,被警察抓住的惊惶失措。我就像个戴面具的演员在舞台上拼命给你们警察演戏,而他才是幕后真正的编导。从这个角度说,他这个幽灵的称呼倒起的恰如其分。” “可是你真能下的去手吗,那样残酷的杀人手段……” “我下不去手,还很容易被警察抓到,我知道那家伙存心是要把我折磨疯,我当然不能任人摆布。我便想到利用催眠术控制其他人去帮我杀人。” “居然还有这样的杀人方式,你是怎么想到的?” “历史上有过催眠术犯罪的先例,一个德国海德堡的医生曾利用催眠术控制病人偷取了不少钱财,甚至还差一点儿让病人自杀。他所使用的催眠技巧我都懂,而且我的能力远比他更强。我在他的基础上设计了一套非常严谨的催眠步骤。然后在街上寻找一些身体强壮的男医生进行试验,最后挑选了最容易控制的几个人,分别替我执行任务。” “难道他们一点儿抗拒都没有吗,完全听从你摆布去杀人?” “抗拒会有,这是催眠操纵最大的难题。因此我必须先找到这些人的心理弱点,将之无限放大,把要杀的目标人物与之结合起来,再绕过他们的意志,植入进他们的意识中。实际操作比我说的要复杂得多。总之,在他们杀人碎尸的时候差不多是处于一种自我幻想的状态,几乎感受不到罪恶感和恐惧,也就谈不上抗拒了。” “这手段可真够歹毒的。”柳菲感慨。 “我知道很歹毒,也很卑鄙。但我没有选择。”丁潜无奈叹息。“也许我的孩子现在都已经很大了……” 他忽然间变得无比沮丧,充满了无力感。 柳菲从未见过如此软弱颓唐的丁潜,心头涌起一团怒气,“当初你就被这个人要挟,背负杀人罪名整整四年。现在四年过去,你还是被这个人要挟,现在变成了真正的杀人犯。你就甘愿这样被人牵着鼻子走,一步步的把你推上绝路吗?难道你就从未想过如何把你的女人和孩子救出来?” “我不是没有努力过。”丁潜喃喃道,“这四年我一直在暗中调查,可始终没有温兰的任何消息。” “好吧,那事已至此,你又中了这家伙的圈套,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 “……”丁潜沉默了,有些犹豫。 “你以为你把所有罪名扛下来就能救得了温兰?”柳菲怒叱道,“既然那个人把这一切都当成游戏,如果案子真的结束了,你又被判了死刑,那他还有什么可玩的。温欣和孩子岂不是成了多余的,那她们母子更危险……” 柳菲的话仿佛瞬间点醒了丁潜,他凝视柳菲许久,下定决心,“其实我私下里也不是什么都没做,我尝试过跟踪温欣的手机,但没什么效果,对方显然是安装了反跟踪设备。不过这一次我和那个人通了几次话,我把他的通话都录下来了。我的手机里有通话记录和通话录音,你可以让杜志勋查查看。还有,那三个被害男人的身份我也都知道。我现在只能提供这么多线索,更多的还需要你们去调查。请你一定要提醒杜志勋做好保密,千万不能让太多人知道这件事……” “我明白。还有件事,”柳菲顿了顿,“蒋雨馨……还活着吗?” “蒋雨馨?!”丁潜微微一怔,“我不知道她的情况。” “你不知道?她难道不是被你绑架的吗?” “我并没有绑架她。” 这个回答可让柳菲大感意外,“那你昨天晚上离开酒店干什么去了?” 丁潜犹豫了一下,“我去找黑蝙蝠了。” “就是黄玉雇佣调查你的那个私家侦探?” “嗯。他了解了我不少秘密,我原打算抓到这个人给他洗脑。昨天我查到了他的藏身之处,晚上便偷偷去找他了。本来我都用催眠术把黑蝙蝠控制住了,没想到黄玉也去了,给我搅了局。我把黄玉打昏了,黑蝙蝠趁机逃跑,我追了他一晚上,但还是让他逃了,回到酒店都已经凌晨5点钟了。至于蒋雨馨是怎么失踪的我完全不知道。” “那你刚才为什么还要当着顾宗泽的面承认?” “这种事本来也解释不清,我反正都已经杀了三个人,又何必在乎多一个少一个。但不管怎么说,蒋雨馨毕竟是我的朋友,我还是希望她能安然无事。” “我明白了。”柳菲深情的望着丁潜,“你放心吧。我会把你的话全都转告给杜志勋。我们会尽力调查,我向你保证,一定救出温欣和孩子。” “谢谢。”丁潜由衷说道。 柳菲点点头,罕见的露出一丝温暖的笑容,转身走出了羁押室。 第13章幽灵(1) …… …… 柳菲回到专案组,空荡的房间里只有几个值夜班的警员还在整理材料,大部分人都各自找地方打盹去了。成立专案组这些天大家日以继夜的奋战,几乎没睡过一个整觉,现在凶手归案,终于可以松一口气。 柳菲走到杜志勋的办公室,发现顾宗泽正在跟他聊天,谈的无非也都是关于蒋雨馨失踪的事。顾宗泽审了丁潜一整天,甚至使了特殊手段,也还是没问出任何东西,现在也有些沉不住气了,想跟杜志勋商量商量还有什么办法。 “组长,我有话跟你说。”柳菲对杜志勋使了一个眼色。 顾宗泽在一旁看出来了,玩起笑,“怎么我还不能听吗,难不成是悄悄话?” “有些话我必须先告诉组长。” 柳菲寒着脸不苟言笑的回答把顾宗泽弄得很尴尬,他也清楚柳菲扎手的性格,只好慢慢吞吞站起身,解嘲道:“好吧,我不听你们说。” 顾宗泽前脚离开办公室,柳菲随手就把门关上。 “你到底要说什么?”杜志勋看柳菲举止反常,不禁问道。 “我刚从丁潜那里过来,他跟我说了一些话,其中就有你最想知道的。” “我最想知道的?” “温欣的真正死因。” 柳菲话一出口,饶是杜志勋一向沉稳,也不禁神色更变。 丁潜杀害的温欣全过程的dv视频大家都看过了,怎么柳菲突然之间冒出这种话,听她的语气,这件事难道还有什么隐情? 柳菲的下一句话更令杜志勋震惊,“他说那个视频是伪造的,他并没有杀害温欣。” “……” 紧接着,柳菲就把丁潜所说的话原原本本的告诉了杜志勋,等她说完,杜志勋陷入沉思,久久没有说话。 好半天,杜志勋才问柳菲,“你觉得他说的是真话吗?” 未等柳菲回答,身后房门突然打开,顾宗泽站在门外,一步迈进门里,冷哼道:“这肯定又是丁潜在玩什么把戏吧……” “你偷听我们谈话?”柳菲眼梢挑了挑。 “都是谈论案子,说什么偷不偷听?”顾宗泽瞥了柳菲一眼,“我知道你这两天经常背着人偷偷摸摸找丁潜,我当然很想知道你们到底在聊什么,毕竟你们两个的私人关系……” “丁潜是帮助过我,但我不会做徇私枉法的事情。”柳菲冷冷回道,“就眼前这个案子,我相信丁潜说的是真话。我们有必要重新调整我们的调查方向。” “柳法医你好歹也是一个刑警,说出这种话不太合适吧,丁潜怎么说也是一个连环杀人犯……” “他说的是真是假很容易确定。首先,我已经核实过了,我表姐温欣确实有一个孪生妹妹。在这一点上丁潜并没有撒谎,而且在视频里,温欣说出的那些话也与丁潜的坦白不矛盾。至于丁潜到底是不是杀害温欣的凶手,这不是我说了算,也不是你说了算,找专业的技术人员检查一下那个视频,看看到底是不是有人为伪造的成分不就一目了然了吗?还有就是丁潜所说的那个自称‘幽灵’的人,到底有没有要挟他,这个我们可以去查丁潜的手机,他的手机不是也在我们这里吗,查查通话记录,是否有人偷偷使用温欣的手机与丁潜通话,也不能知道。丁潜还告诉我,他的手机里还有他的跟那个人的通话录音。他既然能确信,我们为什么不核实?姑且不论丁潜说的话有多么不可思议,我们现在手里掌握着关键物证,完全可以证明他说的话是真是假。但有一件事我必须提醒顾队长。万一丁潜说的是真的,这个案子的调查难度将会非常大,一旦走漏风声,让这个‘幽灵’觉察到,后果不堪设想。” “即便需要调查,也不用这样危言耸听吧,我倒觉得丁潜的话很有水分……” “到底有没有水分,现在断定还为时过早,顾队长不要忘了曾经你还怀疑过我是凶手。” “……”柳菲突然揭短,让顾宗泽立刻无言以对,显得也很难堪。 杜志勋这时候说道:“这样吧,这件事事关重大,我们还是先在小圈子里进行调查,现在知道这件事的人只有我们三个,我再把钟开新叫来。技术上的事情看看他能不能处理,然后再做定夺。” 既然杜志勋这样决定了,顾宗泽也不好多说什么。 杜志勋马上把钟开新叫来,让他检查从二维码链接里找到的那段dv视频。 钟开新还睡眼惺忪的,哈欠连连的打开笔记本电脑,当着三个人的面打开那个dv视频。有了柳菲的提示,他把视频直接快进到丁潜掐住温欣脖子那个地方,然后把播放速度放慢了两倍。 他的解释很简单,“拼接视频这种手段想做到天衣无缝是不可能的,假如这个视频真的是前后两部分拼接在一起的,那肯定会有一个断点,不过老实说,如果后半部视频真的是造假,那做的也太真了吧。咱们大家当时都是看过了,你们发现问题了吗……” 正说着,屏幕上忽然出现了一个卡顿。 所有人都看到了,因为是慢放,这个卡顿十分明显。 “倒回去暂停!”杜志勋说。 钟开新连续敲击后退键,在那个卡顿的位置停住了,画面正好就是丁潜掐住温欣脖子,温欣昏厥的那一刻。 “乖乖,这可有意思了……”钟开新嘟哝了一句,睡意全无,“开始认真检查。” 半小时后,他长长吐出一口气,对杜志勋、顾宗泽和柳菲说:“真是没想到,后半段视频居然真是拼接上去的。” “你能确定吗?”顾宗泽急忙问。 “百分之百。那个卡顿就是前后两段视频拼接在一起留下的,我现在用专业的视频分析软件,可以明显的看到,在卡顿的那一帧里,之前的画面与之后的画面,人物动作在细节上的位置出现了一些位移。只是由于这个差值十分低,所以在正常播放时,我们肉眼几乎感觉不到。当然,出现这种状况也可能是因为视频被人为的抽掉了一两帧画面造成的。” “这么说也有可能后半部分视频也是真的对吗?” “我的话还没说完呢,顾队长,”钟开新继续解释道,“我又仔细对比过房间的环境。我得承认,前后两段视频里的环境几乎完全一样,甚至连阳光照在墙上的位置看起来都差不多,但在一些细节上还是有区别,譬如说沙发上的污渍,墙壁纸的老化破损等等。如果不是一个个画面仔细对比,很难发现这些细微的差别。可以断定,前后两段视频的拍摄时间并不相同,有可能前后相差了几年,但是制作后段视频的人却选择了相同的季节和一天里相同的时间段,好保持了完全一样的室内陈设,甚至连dv的摆放角度都与上段视频完全一致,他的拼接手法也相当高明,能把误差降到最低,低到几乎可以骗过我们的双眼,这是一个高手……” 第13章幽灵(2) 钟开新的分析结果让人倍感震惊。 杜志勋神色复杂,反思道:“其实我们在看视频的时候如果能留意一些,就不难发现那个断点,但是当时所有人的注意力完全被视频内容吸引了,反而忽略了其他。制作这个视频的人不仅仅是技术高超,更善于揣摩人的心理。在那种情况下,谁又能想到视频会有一半是假的呢。他这个大胆的手段居然把我们全都骗过去了,如果丁潜不说,恐怕我们永远都会蒙在鼓里,而疑点恰恰就在我们眼前,真是个莫大的讽刺……” “即使这样,我们还是不能确定丁潜到底有没有杀温欣,难道不是吗?”顾宗泽提出质疑。 “我们不是还有物证吗,小钟,你现在去物证科,把丁潜的手机拿来。”杜志勋吩咐钟开新。 钟开新马上离开办公室,不多时拿着丁潜的手机回来了。 “打开手机看看里面都有什么。”杜志勋说。 钟开新迫不及待的打开手机,检查通话记录,然而里面并没发现丁潜所说的温欣手机号码,也没有他跟那个“幽灵”的电话录音。 顾宗泽冷笑,“这又怎么解释呢,手机里什么都没有,这小子莫不是又在耍我们……” 杜志勋没做表态,看向钟开新,钟开新说:“现在下结论还为时过早,我先看看再说。 他找来一根数据线,把手机连接到他的电脑上,用工具重新扫描了手机内存,找到了一些删除文件。 他花了一些时间重新做了系统恢复,重启手机后,通话记录上赫然出现了好几个温欣手机号码的来电显示。时间最长的在一个月之前,恰好就是丁潜收到神秘u盘那天。 “丁潜没说谎,是有人把这些数据都删了。”钟开新说,“但是这个人显然不太精通数码产品,仅仅是用手机软件删除数据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删除’。想恢复数据并不困难。” 他一边说一边已经找到了几个通话音频文件,随手点开—— 首先传来一个男人的问话,“你又想干什么?” 这明显是丁潜的声音。 紧接着,话筒那边就传来一阵精神错乱的女人笑声,笑着笑着又变成了哭声,“呜呜呜呜……饶了我吧……我错了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这声音听得人毛骨悚然。 录音里,明显能听到丁潜急促的呼吸声,他大声问:“你在哪儿,你还好吗,温兰?” 温兰根本不回答,只是语无伦次念叨着:“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我错了……救我,救救我……呜呜呜……” 接着温兰惨叫一声,仿佛被一股力量拽走了,话筒那边发出一个男人古怪的笑声,这笑声听着无比空洞飘渺,仿佛游荡在墓穴中的幽灵。“她在我这里好得很……你好不好呢,丁医生……” “他用了改变音频的设备。”钟开新马上得出结论。 “你到底是谁?到底想怎样?”丁潜急躁的问。 “这么幼稚的问题可不像是你问的,丁医生,咱们不是说好了一起玩个游戏吗?” “抱歉,我没有心情。” “啧啧啧啧,我有心情,而且我相信……你一定不会让我失望的。” …… 接下去幽灵开始耐心的给丁潜安排任务,根本不在意他会不会答应,似乎早已断定他别无选择,而他所说的那些让人莫名其妙的“游戏任务”在杜志勋他们听来,其实就是在诱导丁潜去执行杀人案。 一段录音播完,钟开新又依次点开了其他录音,每一次幽灵都会给丁潜安排不同任务,而这些任务连接起来就是一套完整的杀人碎尸案细节。丁潜一开始还激烈抗拒,到最后只剩下沉默。与此同时那一起起出人意料的连环碎尸案也开始出现了。 全部录音播完,办公室里的四个人陷入了长时间的缄默中。 这个出人意料的变数实在让人措手不及。他们刚为破获案件松一口气,转眼之间却发现他们完全搞错了,真正的侦查才刚刚开始。 “可我还是不能理解丁潜,”顾宗泽开口道,“他在这个案子里的所作所为实在是说不通。既然温欣和温兰合起伙欺骗他,他跟温兰也认识没有多久,连这个人都不了解,那还有什么感情可言?换成是任何一个人,心里该有的只是愤怒吧。那段dv录像的前半部不是真的吗,丁潜对温欣发飙你们也都看见了,到底掐没掐死现在还是个未知数,但至少说明他对温兰的态度也不会好多少,感情都决裂到这种程度,你让他去为了这样一个玩弄他感情的女人含冤受屈,甚至为她去杀人,于情于理都说不通,换做是我早就报警了。” “你的确会这么做。所以你也守不住感情。”柳菲说。 “你……” “只有真正重情义的人这种时候才不会按照常理出牌。保全自己舍弃别人最容易做到。甚至还有人为了自己所谓的荣誉和伟大事业舍弃妻儿,这样的人归根结底就是‘自私’,一个连小爱都没有的人,何谈博爱。我不知道丁潜对温兰究竟有多深的感情,但至少他曾经向温兰承诺过要保护她,哪怕这个温兰只是一个冒牌货,他也要兑现自己的承诺。还有……”柳菲顿了顿,“他要保护自己和温兰的孩子。” 顾宗泽让柳菲抢白的十分火大,“不管怎样,就算丁潜是利用催眠术控制人杀人,他也一样是间接杀人,逃不了罪责。为了保护自己的女人和孩子就滥杀无辜,这一点也不能饶恕。我们现在当务之急是救出歌星安琪,不能再让她成为无辜的受害者!你要是有本事就让丁潜说出安琪的下落。” “丁潜亲口向我承认他并没有绑架安琪,我觉得我们不应该在丁潜身上浪费时间。” “你就那么相信他,万一他是故意骗你呢。” “如果他没有骗我们呢?” “安琪失踪前就是接到了丁潜的电话才离开的,证据确凿,不是他绑架的安琪还能有谁?” “丁潜说他的手机昨天晚上丢失了,他从来没给安琪打过电话。我觉得这件事很蹊跷,不能排除有人偷用丁潜的手机给安琪打电话骗她出去,这个人极有可能也是删除通话记录和通话录音的人,他的目的无非就是要嫁祸丁潜。” 第13章幽灵(3) “难不成是‘幽灵’亲自出马把蒋雨馨劫持了?”钟开新脱口而出。 顾宗泽和柳菲的争执一下被打断了。 杜志勋说:“现在蒋雨馨只是失踪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们还不知道,也许跟碎尸案有关,也许无关。不过丁潜手机里的通话记录和录音文件被删这一点很值得怀疑。不出意外的话就是那个躲在幕后的幽灵暗中所为。我们有必要重新去调查那天晚上酒店里的情况。当然,这只是其中一个调查方向,幽灵虽然狡猾,但是案子涉及的越复杂,也就越容易出现破绽。” “你发现什么破绽了?”顾宗泽急忙问。 “房间。” “房间!?” “要想伪造dv视频,最大的难度就是环境。我想,与其费力布置一个与案发现场完全一样的房间,还不如直接用317那个房间来的容易。” 顾宗泽霍然开朗,“你说的对,钟警官刚才也说,后半段视频里客房中的陈设都有一些细微的破损了,说明后段视频就是在金莎会馆的317客房里拍摄的,可能是类似的客房,或者就是同一个客房。我们只要去查开房记录,自然就能把这个幽灵的线索挖出来。” “正是。”杜志勋点点头,“还有一点。丁潜知道那三个被害男人的身份,我们也可以派人顺便去查查,看看幽灵选择他们给丁潜杀究竟是随意,还是还有什么其他目的,说不定也是一条线索。” 杜志勋和几个人商量之后,天一亮,专案组就展开了新一轮行动。 表面上,专案组派人去影视基地那个五星级宾馆调查蒋雨馨失踪的事情,暗中,杜志勋派出两队警员分别调查金莎会馆和三个男性被害人,这两队警员人数不多,全部都是便衣,出发前,杜志勋再三嘱咐他们小心行事,不要轻易暴露身份,以免惊动幽灵。 最先遇到麻烦的是调查金莎会馆那一队人。 他们从前台服务员那里打听到,半年前确实有一个客人专门订过317客房。自从那间客房发生过碎尸案之后,几年来很少有客人入住,所以服务员对这个客人还有些印象,但是让她们具体形容一下客人的外表,她们又说不出来,只能记住是个男人。便衣让她们查电脑上的开房记录,被告知半年前电脑中过病毒,入住记录全被删除了。而楼道监控摄像的存储记录不过两三个月。于是这条线索就这样干净利落的断掉了。 “说是偶然鬼都不信。”顾宗泽不禁感叹,“难怪这家伙自称幽灵,从来不露一丝痕迹,还真是一个来无影去无踪的幽灵啊。” 另外一组调查三个被碎尸男性的几个便衣也遇到了很大麻烦。 原因很简单,龙港码头太大,仅凭这些人的照片和名字想找到他们谈何容易,何况这三个男人都是外地人,警方只能查到他们过去的身份,都是普通人,有一个大学刚毕业,一个做过理发师,还有一个是舞蹈演员,至于这些人到蓝京之后的生活警方就不得而知了,更无从得知幽灵是如何选择他们作为目标的,只能用最笨的办法在龙港码头一家家店打听,能不能打听出结果,需要多长时间都是一个未知数。 不过,在一天之后,也就是蒋雨馨失踪的第三天,负责去酒店调查的警员们忽然遇到一个自称在蒋雨馨失踪前见过她的人。 这个人立刻被带到了刑警队。 是一个20多岁,模样还算清秀的女人。 顾宗泽问,你是做什么的? 女人说:“我叫曲雅丽,是安琪小姐的生活助理。” 这个身份马上引起了大家关注。生活助理基本上24小时都陪在明星身边,自然没有比她更了解蒋雨馨的了。 “听说你在安琪失踪前见过她离开酒店,是吗?”顾宗泽接着问。 “嗯。是在距离酒店几百米外阿波罗广场后面的一条马路上。” “哦?这是几点钟发生的事情?” “大概1点20分左右吧。” “当时周围还有其他人吗?” “没有了,那个地方有些僻静,大半夜的就更没有人了。” 顾宗泽不动声色的打量一下曲雅丽,“深更半夜的,你一个年轻女孩跑到那种地方干什么,难道那天晚上你是跟安琪一起离开的酒店?” “哦,不是……我当时想跟安琪小姐一起出去了,可是她说不用。在她离开酒店差不多十分钟之后忽然给我打电话,说她化妆包没带,让我给她送去,她在阿波罗广场后面那条路上等我……” “大晚上的让你给她送化妆包?” “嗯,我就给她送去了。我看见她当时坐在车里,可是还没等我把化妆包送到她手里呢,车就开走了。我不知道她去了什么地方。” “是安琪开车吗?” “不是。” “这么说是有人开车在那里等她喽。你看见司机了吗?” 曲雅丽摇头。 顾宗泽面色微沉,“安琪刚失踪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把这个消息告诉警察呢,现在足足过了三天你才说,是不是你在有意隐瞒什么啊。” “不……不是的……”曲雅丽显得十分纠结,犹犹豫豫的说,“其实……其实那辆车我认识……” “你认识?那是谁的车?”顾宗泽兴奋的追问。 第13章幽灵(4) “是一辆红色的法拉利,那是……那是黄公子的跑车……” “黄玉!?”顾宗泽很是吃惊,“你看清楚了吗?” “嗯。”曲雅丽点头。“黄公子开的是限量版法拉利f12berlinetta,在影视基地里只有他开这种车,很容易认出来。但是我不敢乱说,黄公子是我们新剧的制片人,跟安琪小姐的感情也很好,他们之前也经常私下里出去,我要是随便乱讲,我可承担不起后果……” “那你看见安琪在车里吗?” “当时车窗拉上了,我看不到车里,不过那时候周围也没有其他人和车,我想安琪小姐应该就在车上。” 顾宗泽回头看看杜志勋,使了一个眼色,两个人走出办公室。 顾宗泽问他:“你怎么看?” “如果蒋雨馨真是被黄玉带走的,那他就是故意向我们隐瞒这件事,有必要调查他。” “如果不是呢,如果蒋雨馨打电话给助理时黄玉还没到,蒋雨馨随后就被人劫持了,等黄玉开车经过那里时恰好被曲雅丽看到了,这也不是没有可能。黄玉没有告诉我们也许是怕惹上嫌疑。再则一说,他跟蒋雨馨一看关系就很不一般,安琪坐他的车也无可厚非,他和蒋雨馨又没有什么矛盾,根本没有作案动机。仅凭曲雅丽的话就调查黄玉,我觉得有些草率。” 杜志勋梳理一下思路,说道:“如果单纯按照时间顺序来说,蒋雨馨失踪那天晚上,先是有人用丁潜的手机给她打电话,约她去没人的地方见面,但是这个人却开着黄玉的车。这期间蒋雨馨打电话让助理曲雅丽带着化妆包去找她,结果化妆包还没有给到手,这个人就开车离开了。这说明什么?”杜志勋问顾宗泽。 “说明什么?”顾宗泽愣了愣。 “你不用马上回答。”杜志勋说,“我们先查一查再说……” “怎么查?” “去蓝京影视城。” “……” “我想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离开影视城的,黄玉究竟把蒋雨馨带到了什么地方……” …… …… 蓝京影视城。 阿波罗广场属于影视城的旅游区,平时专门用来接待游客,是仿照古罗马建造的圆形广场,广场周围建了一圈回廊。在广场东面有一个巴洛克风格的高大楼房,里面是一个个供休闲娱乐的店铺。 蒋雨馨电话里让曲雅丽去的地方就在楼房后面,是一条南北朝向的双向马路,从公园转过来绕到广场西面与主路相交。 曲雅丽带着杜志勋和顾宗泽几个便衣警察来到这里,他们所站的地方正好夹在楼房和公园围墙之间,按照曲雅丽的说法,那天晚上,她就站在这里看见黄玉的法拉利朝南向路口开过去了,从那里能进入通往影视城外的主路。 “你之后去哪里了?”杜志勋问。 “我回酒店了。”曲雅丽指了指马路北面的路口方向,“沿着这条路走下去,绕过公园就能看见我们住的酒店。” 杜志勋点点头,和顾宗泽沿路往前走,两人一路上留意观察四周是否有监控摄像头,一直走到通往影视城外面的主路,他们也了解的差不多了。杜志勋让钟开新带上人,马上去查法拉利可能经过路段上的监控摄像头。 小半天之后,钟开新那边总结出了调查结果。 他来到阿波罗广场的一家餐厅,找到正在商量案子杜志勋和顾宗泽,拿着一张写得密密麻麻的纸张对二人说:“我们参考了丁潜的证词,他说那天晚上黄玉曾出现在龙港码头地铁站。因此,我们根据时间段专门查找了通往市内的两个道路出口。其中一条路上的道路监控确实拍到了黄玉的法拉利,他当时的离开时间是晚上的9点14分。但是目前还没有找到法拉利回来的监控摄像,也许是绕远从其他路口回到影视城的,影视城面积太大,路口多,监控多,要是一个个查起来就很麻烦了。” “但他的车肯定是半夜回来过,恰好被曲雅丽看到了。”杜志勋又问,“阿波罗广场后面那条路你们查过了吗,有没有监控?” “有监控倒是有,不过……”钟开新有些为难。 “不过什么?” “不过只找到了法拉利进入那条路的监控照片,却并没有离开时候的照片。” 顾宗泽插嘴道:“我看见那条路上有好几条岔路,完全可能是从岔路跑了呢。” “我觉得那种可能性不太大,总之,你们下楼看看吧。” 于是,众人又回到那条路上,钟开新亲自给他们指出监控摄像头的具体位置。 南侧路口绕过广场,与公园正门相邻,摄像头就安装在公园门口,恰好能拍到路口,但凡有车辆经过这里肯定会被拍到。而北侧路口就显得比较开阔,连接着三条岔路,看上去跟顾宗泽说得差不多。 钟开新指着阿波罗广场那栋楼的北侧,说:“那儿有个大楼的侧门,另外一个监控摄像头就在那儿,也能监测到马路上。就是那个监控摄像头拍到了黄玉的法拉利,是在晚上的1点钟。” “时间上倒是很吻合。1点钟车开到这里,1点03分,蒋雨馨就接到了丁潜的电话……”杜志勋若有所思的看了看所在的这条路,忽然耐人寻味的笑了一下。“这不就是一个密室吗?” “密室?!”顾宗泽一时还未明白。 他顺着杜志勋的目光四周看看,一侧是公园围墙,一侧是阿波罗广场的楼房,再想想两头都有监控摄像头,如果是人还好办,可以翻墙离开,但一辆车开进来,不可能避开监控凭空消失。这的确就是一个天然密室。 但不可思议的是,黄玉的法拉利却拉着蒋雨馨消失了。 这该怎么解释? “难不成是曲雅丽对我们了撒谎?”顾宗泽瞅着远处的曲雅丽,对杜志勋说。 杜志勋没表态,他走到曲雅丽身边,问:“你当时看见黄玉的车停在什么地方?” 曲雅丽走到大楼北侧,在快走到监控摄像头的地方停住,指着靠大楼一侧的路边说:“我当时从北边走过来,看见车就停在那儿,我还挥了挥手呢,可是那辆车却突然开走了。” 杜志勋站在曲雅丽身边,望着法拉利开去的方向,忽然问她,“你当时有撵那辆车吗?” “没有啊,”曲雅丽莫名其妙的回答,“我就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就回去了。” “那辆车开动的声音大吗?” 曲雅丽完全搞不懂杜志勋为什么问这些古怪问题,想了想说,“不大。” 第13章幽灵(5) 杜志勋没再多问,他沿着马路由北向南又绕到广场回廊那儿,一边走一边左右观察,找到公园门前的摄像头,站住脚步,回头对钟开新说:“你进快给我弄来一张影视基地的平面图,这里还是旅游景点,我想应该不难找到。你顺便重新给我检查这条路两边的监控摄像,把时间段给我扩大到4个小时,马上去……” 钟开新不太明白组长的意思,但还是立刻去执行了。 地图很快找到,交到了杜志勋手里,他把地图摊在轿车的引擎盖上,首先找到自己所在的位置,然后仔细观看周围环境。 钟开新那边带着人又去检查监控摄像了。 时间在一点一滴悄然流逝,不知不觉已到了傍晚时分,夕阳将落未落,暗红色的光芒被公园院墙阻挡,在柏油路上投下一条狭长弯曲的影子。 杜志勋依然站在车头前,很有耐心的观看着地图。 终于,钟开新脚步匆匆的赶回来了,迫不及待的说道:“组长,找到了,不过实在是不可思议……” “哦?怎么说?”杜志勋抬起头,不动声色的问。 “我按照你说的,把这个路段前后两个监控摄像的搜索范围扩大到4个小时,结果发现公园门口这个监控摄像头在那天夜里的3点27分又一次拍到了那辆红色的法拉利……” “方向呢。” “穿过这条路往主路方向去了,应该是要离开影视城。” “果不其然。我想我大概知道蒋雨馨是如何失踪的了。” 一旁的顾宗泽早已迫不及待,“怎么说,杜组长?” “南侧监控摄像头拍到那辆红色的法拉利是1点钟进入这个路段,5分钟后,蒋雨馨的助理曲雅丽接到蒋雨馨电话,让她把化妆包送到这里。从路程上来说,从酒店到这里至少需要10分钟,因此蒋雨馨是在半路上给曲雅丽打的电话。曲雅丽随后拿着化妆包赶过来,看见了停在阿波罗广场大楼北侧路边的法拉利,刚一招手,法拉利就开走了。但事实上,这辆车并没有真开走,只不过是开到视野盲区就没再走。这段路是依楼而建的弓形,大楼挡住了曲雅丽的视线,所以她并不知道那辆车走了不远又停下了,直到两个半小时后,才驶出了这段路。” “停了2个半小时???”顾宗泽实在觉得不可思议,“莫非当时发生了什么?” “我怀疑蒋雨馨当时并没有离开影视城,她就是在这条路上失踪的。”杜志勋大胆猜测。“对于汽车来说,这里是密室,但是对于人来说,可以很容易避开监控,从这里离开。我仔细研究过地图,如果是从回廊穿过广场,那边是秦汉宫殿建筑群。如果是穿过公园,恰好也有一个侧门。所以,我想我们分成两路,从这两个方向沿路搜查,看看的都能发现什么……” 杜志勋的想法得到了顾宗泽的赞同,于是两人各带几便衣,从两个方向各自搜查。 杜志勋带着人穿过公园侧面的月亮门,进入到公园里。公园中间是一个月牙形人工湖,沿湖修建了一圈亭台楼阁,假山水榭。傍晚,这里游客稀少,显得有些冷清。 杜志勋走走停停,不住观察着周围景物,当他们经过游船码头时,杜志勋忽然站下,望着远处。 “怎么了,组长?”钟开新问。 “那里有个红外线监控摄像头。”杜志勋指着30米外房檐下一个闪着红光的地方。“走了这么长时间,我好像只看到这一个监控摄像头。” “你的意思是……” “马上查监控录像。” 杜志勋虽然不会丁潜的共情术,没有那么匪夷所思的犯罪现场感知力,但是凭着多年办案经验,他的洞察力还是很敏锐的。 钟开新依言而行,想方设法弄到了监控摄像,传到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上,按照杜志勋要求,把搜索的时间段放在蒋雨馨失踪那天晚上的1点到3点之间…… 大家找了一个凉亭,在石桌上观看监控视频。 当监控录像播放到1点34分时,视频中突然出现了一个身影。 一个人穿着羽绒服,风帽遮脸,拖着一个大号拉杆箱从远处来。 经过船坞后面的林荫道时,他停下脚步,打开拉杆箱,从里面拽出一段段东西,依稀能看出是人的四肢和躯干。 随后他拿出一把斧头,在地上疯狂的劈剁起来,把大块分成小块,把小块剁成肉糜…… 看到这里,杜志勋快步走出凉亭,径直走到船坞后面,在夜色中,这里一团混沌,什么都看不清楚,一棵棵枝叶繁茂的垂柳在石板路上投落大片大片的阴影,偶尔随风摇曳,挥动着精灵般的千万触手。 这些无声的目击者不可能忘记,就在两天前的深夜,这里发生的恐怖一幕。 杜志勋拿出强光手电照在地面上,很快就发现了那些凌乱的砍痕,白日里经过这里的游客怎么也不会留意到这些,更不会想到,他们踩过的地方竟是碎尸现场。 “马上让柳菲来,带着人来!”杜志勋大声命令。 半小时后,柳菲和物证科的技术员们赶到现场,拉上警戒带,支起强光灯,把现场照得有如白昼。 杜志勋吩咐要一寸一寸的检查,任何可疑的线索都不要放过。 其他人也没闲着,在警戒圈以外配合搜索。 闻讯赶过来的顾宗泽也带着人投入到搜索中。 尽管杜志勋没有明说,但是大家心里都清楚这起碎尸意味着什么。 他们要务必先确认被害人身份,稍有差错,后果不堪设想。 忽然有一个技术员站起身,拿着一个物证袋走到杜志勋面前,“杜组长,我发现了一个东西,你看看……” 杜志勋接过物证袋一看,里面是一个银色的心形项链,准确点儿说是一个项圈。不过已经断掉了。 他把物证袋递给顾宗泽,顾宗泽看了看一会儿,征求他意见,“要不要把曲雅丽叫过来辨认一下。” 杜志勋点点头。 第14章百密一疏(1) 曲雅丽很快被带来了,她接过杜志勋递过来的物证袋,目光落在那条断成两截的项圈上,几乎不假思索的大声道:“这个就是安琪的小姐项圈,你们在哪里找到的,安琪小姐怎么了?” 说完这句话,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看了看杜志勋和顾宗泽,又看看那些在强光灯下忙碌的警员们,激灵灵打个寒战,紧跟着就捂着嘴大哭起来。 杜志勋让郭蓉蓉负责照看曲雅丽,说白了也是不想她回去声张,在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前,必须严密封锁消息。蒋雨馨毕竟是明星,这件事一旦传出去势必引起轩然大波。 柳菲和技术员们花了数小时勘验完现场,只发现了一些血迹和衣物碎片,以及84消毒液残留的药渍。 第二天一早,现场血迹和衣物碎片的化验结果都出来了,证实被害人就是已经失踪了三天的歌星蒋雨馨。 最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 …… …… 清晨的专案组办公室一片寂静,天花板上的led灯散发着惨白的光。 灯光下,很多专案组警员都在,大家默不作声的看着墙上的大屏幕。 屏幕里正在播放蒋雨馨被碎尸的监控视频。 凶手这一次没有用尸块摆放二维码,只是简单干脆的把大块尸体从拉杆箱里的拖出来,用斧头乱砍烂剁,看上去纯粹是在发//泄兽yu。发//泄够了,他一如既往的把现场清洗干净,之后拖着装满碎肉的拉杆箱,悄然消失在夜幕中…… 不少警员看到一半就看不下去了,胃里翻江倒海,阵阵作呕。 能忍心把一个花容月貌的女明星剁成一滩烂肉,这是只有疯子和野兽才能干出的事情。 这令人发指的手段令所有人胆寒。 除了这些警员之外,还有一个戴着手铐脚镣的人也在场。 他就是专案组曾经的心理顾问丁潜。 是顾宗泽特意把他带过来的。 尽管丁潜在这起连环碎尸案中有不得已的苦衷,但他毕竟是直接操控了杀人碎尸,法不容情,等待他的依旧是最严厉的刑罚。 他面无表情的看着视频,看着那个凶手在疯狂的挥舞斧头,看着蒋雨馨被残忍的剁成碎块,没有人知道他此刻心里的感受。 顾宗泽忽然站起身,走到他面前,指着屏幕大声道:“你好好看看,那个被碎尸的女人就是歌星蒋雨馨,你应该跟她很熟悉吧。” “还行。”丁潜说。 “我就问你一句话,是不是那个幽灵命令你杀掉蒋雨馨的?” 丁潜缓缓摇头,“没有。他没命令我杀蒋雨馨,我也没杀蒋雨馨。” “可是蒋雨馨是接到你的电话之后才离开酒店的。” “我都已经解释过了,那通电话不是我打的,我的手机当时丢了。” “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丁潜耸耸肩,似乎认为这个问题不屑回答。 “那我再问一个其他问题,”顾宗泽又说,“你能告诉我为什么杀蒋雨馨的手段与你设计杀其他人的手段几乎完全一样吗。除了你和幽灵之外不可能有其他人知道。这你怎么解释?” “我没法解释,因为现在我已经不参与调查了,我也不能乱猜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我没有杀蒋雨馨,这是实话。” “那就是幽灵亲自动手了?” “我不知道是不是幽灵干的,我其实一点儿都不了解这个人。但正如你说的,除了我之外,也只有幽灵知道这种杀人手段了。至于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一无所知。” 顾宗泽双手按住丁潜肩膀,把他按在椅子上,死死盯着他,恨不能把他心都掏出来看看。 丁潜苦笑,笑容中更带着凄凉。 这里没有人比他对蒋雨馨更熟悉,从她还是一个酒吧歌手时他们就相识了,共同经历过风雨,有着千丝万缕的纠缠,蒋雨馨对他的信赖,对他的感情也早已超越了友情。 可如今却有人怀疑他残忍的杀害了蒋雨馨。 这真是天大的讽刺。 “行了,顾队长,用不着再试探了,还是想想我们下一步吧。”杜志勋这时候开口了,也算是替双方解围。 他的话顾宗泽自然明白,蒋雨馨遇害其实是有些疑点的。 从凶手的作案手段上看,丁潜嫌疑很大,不过把蒋雨馨引出酒店的那通电话,以及曲雅丽目击到那辆红色法拉利,又让人觉得这个案子另有深意。 针对丁潜的手机,柳菲专门做过痕迹检验,在手机表面居然没有发现任何指纹。这说明有人特意把指纹擦去了,这么做的人肯定不会是丁潜,因为这本来就是他的手机,发现他的指纹很正常。除非是其他人偷偷用他的手机干过什么,不希望被别人发现,才会这么做。 顾宗泽本来是想用蒋雨馨的被害视频刺激一下丁潜,看看他的反应,万一丁潜突然认罪了,倒能省下他不少事。不过现在看来他是想多了,尤其是丁潜这种软硬不吃,讳莫如深的态度让他委实头疼,他还从来没见过这么难缠的罪犯。 顾宗泽放开丁潜,对杜志勋说:“下一步不用想也能猜到,现在蒋雨馨的死讯还没有散布出去,但我估计也快了。到时候光是铺天盖地的媒体记者就够咱们应付的,更不用说来自各个方面的压力,除非咱们能立刻破案,还算能有个交代……” 他正在感慨呢,忽然郭蓉蓉高声道:“组长,钟开新要跟你联络,好像是有线索了。” 她话一出口,所有人都仿佛骤然惊醒,目光齐刷刷的落在郭蓉蓉身上。 郭蓉蓉把对讲机递给杜志勋,杜志勋对钟开新说:“有什么情况,你说吧。” 从昨天晚上到现在,钟开新和年小光一直带着人在案发现场附近寻找线索。以凶手的狡猾谨慎,从未露出过马脚,但他们还是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充分做好每一项工作。每一个百分之一的收获都要付出百分之百的努力,这就是警察的职责。 第14章百密一疏(2) 钟开新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出,“组长,我需要一台联网的电脑,我要给你们上传一点儿东西。” 钟开新示意郭蓉蓉,郭蓉蓉马上打开一台笔记本电脑,把自己的内部邮箱告诉钟开新。 很快钟开新就给她的邮箱里发来一段视频文件。 钟开新一边解释,“我们围绕着公园附近范围仔细搜索了好几遍,没有发现目击者,附近路口的道路监控也都检查过了,一无所获,就像头几次一样。不过就在刚才,有人很意外的又发现了一个很隐蔽的监控摄像头。组长你还记得公园凉亭后面有一片假山吧,在假山下面有个甬路,在甬路灯柱上安装了一个摄像头,外面有树丛挡着,挺不容易发现的。我想凶手大概也没有发现这个摄像头……” 他这边说着,郭蓉蓉那边已经开始播放视频了。 当视频右下角的时间显示3点11时,屏幕中出现了一个身穿羽绒服、头遮风帽、拖着拉杆箱的黑影…… 所有人瞬间屏住呼吸,凶手出现了! 这个人很可能就是他们苦苦寻觅的幽灵! 视频中的凶手正拖着拉杆箱从凉亭旁边的石板路经过。而就在几个小时前,杜志勋一干警员还在凉亭上观看凶手疯狂碎尸的监控视频。不同时空交叉重叠,感觉互相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 杜志勋一错不错的凝视着凶手的身影,突然飞快的敲击空格键,暂停了视频。 画面中的凶手也瞬间定格。 他的面孔居然露出了大半。 这恐怕是凶手始料未及的,他喜欢挑战刺激,沉迷于险中求胜,可是千算万算,这一次还是漏算了一个摄像头。 “我看见凶手露出了脸,”杜志勋对钟开新说,“但距离太远还是看不清楚,你能不能让凶手的脸更清楚一些?” “我正在进行锐化处理,你们稍等一会儿。” 之后钟开新就没有动静了,所有人都陷入沉默中,焦急的等待着钟开新那边的结果。 在这个当口,110那边居然还接到了一起碎尸案的报警电话。 电话录音被转到了专案组这边,播放器中传出一个断断续续,含混不清的男人的声音…… “我……我要报警,我在蓝京影视城的水上公园里看到了一起可怕的杀人碎尸案……我看见一个男人拿着斧头把一个人活生生的砍成了碎片……时间是在前天深夜……就在游船码头那边……” 还未等110话务员多问,报案人就突然挂断电话。 杜志勋解嘲的笑笑,对顾宗泽说:“我还真是笨,其实昨天根本就用不着费事去找什么案发现场。以幽灵的习惯,每完成一起案子,肯定会想方设法通知我们的。你看这个报案来得多及时。” “你怀疑报警这个人就是幽灵?”顾宗泽心头一凛。“我马上让人去查打电话的地址。” “估计用处也不大。他要是敢把电话打到刑警队,肯定也是有备而来。” 两人正在交谈,远在影视城的钟开新那边已经对凶手的长相做了锐化处理,把一张清晰的照片发了过来。 杜志勋点开照片,凶手风帽下露出的大半张脸无比清晰的呈现在众人眼前,连鼻梁上冷酷的褶皱和阴沉的眼神都看得一清二楚。 所有看到这张脸孔的警员都倍感意外。 因为他们看到的并不像想象中那样残暴嗜血,犹如野兽般的恐怖模样。 这张脸白皙清秀,比女人还会保养,它时常出现在各种娱乐杂志香//艳的花边照片上,在花团锦簇的女星和车模之间嬉戏游玩,他身家显赫,是猎//艳的高手,一掷千金只为佳人一笑,只要他看上的女人,从来都不会失手。 谁又能将这样一位养尊处优的阔少与一个极度凶残的杀人犯划上等号。 他的身份就是他最好的隐藏,他甚至敢闯进刑警队大声咆哮,也不会有人怀疑他,如果不是他粗心大意,恐怕永远都不会有人识破他的庐山真面目。 就在所有人惊诧不已的望着屏幕中的凶手,房间里响起铁链趟过地面的声音…… 丁潜拖着沉重的脚镣,正一步步走过来。 “你想干什么丁潜,你给我站住!!”顾宗泽大声警告。 丁潜置若罔闻,仍然一步一步往前走。 “我要看那个人到底是谁,让我看。”他说的很慢,一字一顿,每一个字都十分坚决。 杜志勋把电脑屏幕转向丁潜,“是黄玉。” 丁潜站住了,双目凝视着黄玉那张脸,百感交集,久久陷入沉默。 也许他无数次的猜测过幽灵的身份,但是否想过,这个人或许就在他身边。 最终,这个他苦苦寻找了四年的家伙以这样一种方式突然出现在了眼前。 顾宗泽开始下达命令,“所有人准备好跟我出发……” “慢着。”丁潜忽然开口制止,“你别忘了他手里还有一个人质。你必须保证第一时间抓住他,决不能走漏半点消息。黄玉现在在蓝京能待的地方至少有三处——枫叶湖高尔夫球俱乐部酒店,蓝京天海传媒公司分部,还有影视基地。你至少得派三路人同时出动,决不能给他事前有丝毫察觉。” 顾宗泽斜楞丁潜一眼,还是把火气压下,按照丁潜的建议做了部署。 专案组警员兵分三路,齐头并进,几乎同时赶到各自地点。最终,赶奔高尔夫球酒店那一路警员在高尔夫球场把黄玉抓获。 当时黄玉身边还有管家梁文通,梁文通本能的想要阻拦警察,一边大声质问,你们想要干什么? 那里有人理睬他,不容分说就把黄玉按在地上铐住了。 …… …… 一小时后。 天海集团的大少爷黄玉被重铐加身,按在了刑警队审讯室冰冷的审讯椅上。 面对警察们一双双锐利的眼睛,他有些紧张,但仍然强硬的保持着一贯的优越感。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顾队长,随便抓人可是要承担后果的。”黄玉摸着手腕上的铐子,言语敲打,丝毫没有示弱。 第14章百密一疏(3) 顾宗泽冷笑,“黄公子,既然能把你带到这里来,你心里应该清楚是什么原因。既然来了,就别想着出去了,你痛痛快快认罪,你省事,我们也省事。” “你说的话我完全听不懂,我没犯罪,认什么罪?” “还想挣扎一下是吗?”顾宗泽瞧着黄玉,就像在瞧一只已经困在笼子里的豺狼,“上周四晚上发生了什么事情你知道吗?” 黄玉迟疑了一下,“当然知道,安琪失踪了。” “那么你那天晚上在哪里?” “你什么意思?” “我们一直都以为是丁潜劫持了安琪,一直都在审问他,但还没来得及问你,那天晚上你都干了什么?” “顾队长这话说的好像安琪失踪跟我有关系似的。丁潜你们已经抓住了,他也认罪了,你们直接审问他就ok了,干嘛还要来烦我?”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话呢,那天晚上你离开酒店干什么去了?” 黄玉面露一丝不安,“我出去办点儿事……” “是开你那辆红色的法拉利出去的吧,道路监控拍到你离开影视城的时间是在9点14分,其实跟丁潜离开的时间差不多。丁潜说他去了龙港码头,那么你又去了哪里呢?” “我……去公司处理点儿文件。” “哦,那么你是几点钟回到影视城的酒店呢,你可要想好了再回答。” “我……”黄玉犹豫了几秒钟,“我那天晚上没有回酒店。” “那你第二天早上跑到刑警队报案说丁潜强jian了安琪,是从你公司直接开车过来的?” “是。” “随后,丁潜来到刑警队做解释,由于连环碎尸案有了重大突破,将他就地逮捕。紧跟着安琪失踪的消息就传出来了。等警方搜查丁潜的酒店客房时,恰好发现了他丢失的手机,在手机里恰好发现了安琪失踪前接到的最后一通电话就是他打的,丁潜便顺利成章的又变成了劫持安琪的头号嫌疑犯,整个过程都设计的丝丝入扣,再加上你当时恰如其分的表演,这个罪名一下就给丁潜扣实了。” “你什么意思,顾队长?”黄玉试探顾宗泽,“你这口气好像是我故意陷害丁潜一样。” “难道不是吗?”顾宗泽陡然抬高嗓门,“我跟你说了这么多,你还在跟我装傻。你以为你计划周密,我们就发现不了吗?上周四那天晚上,你根本就没有一直待在公司。你在1点钟左右偷偷回到了影视基地。你用事前偷来的丁潜手机给安琪打电话让她去阿波罗广场的大楼后面相见,随后把手机上的指纹擦净扔在丁潜房间里作为陷害的证据。你赶在安琪之前跑回车里等她过来,虽然你成功的把安琪骗到了车上。但你没想到安琪的助理曲雅丽这时候过来了。你情急之下急忙开车离开,不过你耍了一个心眼,你并没有开车走远,只是绕过大楼,开到曲雅丽视线的盲区就停车了,因为你早已经选择好杀人地点,就在水上公园里……” “……你把安琪带到公园里杀害,并肢解了尸体,你按照之前几起碎尸案的手段,选择一个监控摄像头能照到的地方作为表演碎尸的‘舞台’,你用拉杆箱把尸块拖到那里,用斧头疯狂的把尸块剁碎。发//泄完你的兽性之后,你清理了现场,用拉杆箱装着碎肉,回到车上,开车离开,事后居然还能想着打电话报警,你可真有心。是不是你觉得你这天衣无缝的犯罪根本不可能有人识破,反正丁潜已经杀了三个人,你再多杀一个添到他头上也没什么不可以。但你还是百密一疏,露出了马脚,你虽然善于设计谋杀,但实际操作的能力还是有所欠缺……” 砰——砰砰砰—— 黄玉早已忍无可忍,用力捶打面前的挡板,破口大骂,“顾宗泽,你他//妈//的是疯了吗?用你那个猪脑子好好想想我怎么可能杀安琪?我懒得跟你费口舌,让我律师跟你这种猪头说话吧,给我手机,我要跟我律师通电话!” 顾宗泽“嘿嘿”的笑起来,小胡子撅起老高,脸都气青了,还没有哪个嫌疑犯敢跟他这么说话。这个富家公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他站起身,从桌脚拎起橡胶警棍,却被一只手拉住了。 杜志勋拦住他,这种时候他不想节外生枝。 他对黄玉说:“很遗憾,你现在是重案嫌疑人,我们抓你是掌握了你杀害蒋雨馨的犯罪证据,在我们审问完之前,可以拒绝你聘请律师。而且即便你的律师来了也改变不了什么。” “杀害蒋雨馨的犯罪证据?”黄玉嗤笑不已,“那就拿出来啊,我倒想看看你们能拿出什么证据来。” “首先,有目击者曲雅丽在案发前看见过你的法拉利,监控摄像头也拍到了你的车,除此在外,我们还找到了一个最重要的证据。”杜志勋打开桌上文件夹,拿起一张照片,走到黄玉面前,把照片放在他眼前。“你好好看看,这个人就是你吧。” 黄玉拿起照片,只看了一眼就凝住了。 尽管照片里那个人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头上还扣着风帽,但露出了大半张脸,就是他黄玉自己的脸。 “这是什么,这是谁拍的?”黄玉双手微微哆嗦,大声问。 “这是蒋雨馨碎尸现场附近的监控拍的。”杜志勋说,“当时凶手收拾完现场,拖着拉杆箱准备离开,他故意避开了自己用来碎尸表演的那个监控摄像头,但是他没想到,在他经过假山的时候,在树丛后面的小路上还有一个很隐蔽的摄像头。他善于利用摄像头作案,可是没想到最终还是栽在了摄像头上。监控摄像头完整的拍到了凶手离开的画面,给你看的只是其中一个截图而已。你习惯利用证据诬陷别人,你觉得你的犯罪证据还够充分吗?” 第14章百密一疏(4) “这……这张照片上的人不是我,他只是长得像我而已,肯定是你们搞错了,我没杀人!没杀人!!”黄玉把照片揉碎,撕烂,朝杜志勋扔去,碎片纷纷扬扬,从杜志勋身上滚落,杜志勋纹丝未动。 杜志勋越是这样,黄玉反而更慌,他的口气也不像之前那么强硬了,焦急的辩解道:“我也有证据,我有没杀安琪的证据!” “什么证据?”杜志勋问。 “我那天晚上开车离开影视城其实是去了龙港码头。” “可你刚才说一晚上都待在公司,你这谎话说得自相矛盾。” “我之前是说谎了,但我确实是去了龙港码头,我去跟一个人见面。” “跟谁见面?” “黑蝙蝠,我之前跟你们提到的那个私家侦探。我本来雇他去跟踪丁潜,没想到他被丁潜算计,被迫杀了人,现在东躲西藏,不敢露面。那天晚上,他是想跟我见面,告诉我丁潜的犯罪事实,我也是想劝他作证人,便答应跟他见面。我们原定是在一个在建的地铁站里碰头的。没想到出了意外,我走进地铁站不久就被人从背后偷袭打昏了,那个偷袭我的人就是丁潜,黑蝙蝠后来在电话中亲口告诉我的,他可以为我作证。” “黑蝙蝠现在人呢?” “不知道。我醒来之后已经亮天了。还是一个地铁站负责巡检的工人发现我,把我叫醒的。当时只有我一个人,丁潜和黑蝙蝠都不见了。不相信的话,你们还可以去找那个工人,我相信还能找到他。被叫醒之后,我离开了地铁站,当时我的车就停在路边,我上了车给黑蝙蝠打过电话。他说他受了伤,他是趁着丁潜袭击我的时候逃走的。他现在躲起来不敢露面。” “我相信你说的这些是真的,因为丁潜早就已经告诉我们了。” “既然他都承认了,你们还有什么可怀疑我的,我那天晚上被打昏了,怎么可能去杀安琪?” “你是什么时候进的地铁站?” “11点左右。我进地铁站之前看过表。” “那你被袭击的时间呢?” “这个我就记不清了,那个地铁站刚建成,里面黑咕隆咚什么都看不清,出于谨慎我没敢用手机照亮,我是摸着墙往里走的,否则我也不会让人偷袭了……” “那就姑且算你是在11点30被袭击的,之后你就完全昏厥,没有了意识,是吗?” “是。” “你确定吗?” “确定。” 顾宗泽那边已经笑起来,“你小子11点半被人打昏的,天亮了你才被人叫醒,往早点儿说就算是凌晨5点吧。你昏过去至少5个半小时,你这是昏迷呢还是睡觉呢?如果那个工人不叫醒你,你是不是得日上三竿才能醒过来?” “……”黄玉一下被噎住了。 “你还真够会计算的,跑到龙港码头去给自己制造不在场证据,还找来了一个地铁工人给你当目击证人,大冬天的你趴在地上也不怕被冻死。 “你不要诬陷我,我根本就没有制造什么不在场证据,我说的都是事实,我当时就是昏过去了!”黄玉咬着牙,怒视顾宗泽。 “那你告诉我是谁开着你的法拉利回到影视基地的?那个被拍到脸的凶手又怎么会长得跟你一模一样?” “这……这……”黄玉张口结舌,语无伦次的说道,“那就是有个跟我长得很像人把安琪杀了,他也开法拉利,就是想嫁祸我。我怎么可能杀安琪,她是我女朋友,我有什么理由杀她,你告诉我?” 杜志勋接过话,“关于这个问题,我们的人刚才去酒店了解过蒋雨馨失踪那天晚上在酒店里发生的事情。似乎跟你报案说的强jian有些出入。当时,有人看见是蒋雨馨主动走进丁潜的房间,你是之后才进去的。你报案时说,你看见蒋雨馨当时光//着身子被丁潜压在沙发上,你就根据这个认定丁潜强jian蒋雨馨,其实这个说法不太能站住脚,也有可能是蒋雨馨自愿的。假如是第二种可能,那情况就要完全颠倒过来,你也就有了杀蒋雨馨的动机。” “……” “你跟黑蝙蝠会面也许是真的,因为连他都是你手中的一枚棋子,不管是他举报了丁潜,还是丁潜杀他灭口,对你来说都没有什么损失。我甚至怀疑你是故意想办法让丁潜得知你要与黑蝙蝠约见,用这个办法给丁潜制造杀人时间……你赶到地铁站之后,的确是被丁潜打昏了,这一点丁潜也承认了。但问题是,你的昏迷中到底有多少演戏的成分呢?会不会是你在被丁潜打倒后很快便苏醒过来,你只是要利用这个机会,顺水推舟把那个不忠于你的女人解决掉。你跟黑蝙蝠约见时就已经打好了如意算盘对吗,你提前偷走了丁潜的手机带在身上。等你赶到地铁站,假装被丁潜打昏,暗中等着丁潜追赶黑蝙蝠离开后,你马上爬起来回到车上,以最快速度赶回影视基地。你用丁潜的手机把蒋雨馨约出来,骗她上车,把她杀害,碎尸,伪造成又一起碎尸案。处理完尸体之后,你开车返回龙港码头那个地铁站,再假装昏迷,于是才出现了你那个5小时漫长昏迷的不在场证据。” 黄玉大汗淋漓,咬牙硬扛着,他还想再争辩几句,脑海中猝然闪现出蒋雨馨那漂亮的躯体被砍成一段段的恐怖画面。他甚至能闻到血腥的味道,能摸出尸块上的温度…… “那个贱人就该死!”他冷不防恶狠狠的冒出这句话,让他自己都感觉脊背发凉。 “你把蒋雨馨的尸体丢弃在什么地方了?”杜志勋问。 “扔到江里了。”黄玉不假思索的又冒出一句。 他的神情已经从最初的压抑慌乱演变成了一种半癫狂状态。 这时候,审讯室门被人推开,郭蓉蓉探进半个身子,一脸兴奋的对杜志勋说:“你猜的不错,组长,黄玉别墅里果然有东西,你快出来一下!” 第14章百密一疏(5) “找到温兰了吗?”杜志勋一出审讯室,马上问道。 “温兰没有找到,不过我们发现一些重要证据,你最好还是亲自过来看一眼。” 审讯临时中断,杜志勋和顾宗泽跟着郭蓉蓉回到办公室。 郭蓉蓉刚刚带着几个警员从黄玉的别墅赶回来。 在顾宗泽兵分三路去抓黄玉的时候,杜志勋在办公室里重新梳理案情,仔细研究“幽灵”这个人。 这家伙罕见的狡猾谨慎,除了丁潜保存的几段通话录音以外,就找不到任何实质性的线索了,如今唯一能与他联系的温欣的手机也完全没有了任何信号,这家伙也许早已把手机扔了,彻底把自己变成了幽灵。 杜志勋把四年前的温欣被杀与眼前的连环碎尸案串联起来,反复琢磨这个人在案件中扮演的角色,总结出了幽灵的一大特点。 不管是四年前利用拉杆箱碎尸案陷害丁潜,还是如今逼迫他杀人碎尸,幽灵对蓝京市的地理状况和地方新闻都十分熟悉,由此断定幽灵很可能是本地人,或者是常住蓝京。这个结论并不难想到。事实上专案组一直以来也是往这个方向调查的,只是调查范围太大,没有什么进展。 但如今,嫌疑人忽然出现,而且是一个跨国企业的总裁儿子,这个身份就很有说道了。丁潜根据自己对黄玉的了解,给出了三个黄玉日常驻扎地,但是杜志勋发现,每一个地方都不是永久地址。 他推测,假如黄玉真是幽灵,那么他肯定有一个不为人知的住处。设计这种复杂的作案方式必须用到专门工具和足够私密的空间才行,更重要的是,他需要囚//禁一个女人。 于是他专门派郭蓉蓉调查这件事。 果不出所料,黄玉在蓝京郊区确实有一个比较隐秘的住处,是一个独栋别墅,知道的人并不多。黄玉平时也很少来这里。 郭蓉蓉找到别墅,立刻展开搜查,结果有了意想不到的惊人发现。 “我们从黄玉别墅里搜到了这些,全都搬过来了。”郭蓉蓉指着桌上几样东西对杜志勋说。 桌上放着苹果笔记本、微型数码摄像机、还有一个蓝色的方盒子,上面有个白色的圆圈,中间是密密麻麻的针孔,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 “这些是什么?”杜志勋说。 郭蓉蓉戴上手套,拿起那个蓝色的方盒子晃了晃,“知道这个东西是什么吗,我专门问过钟开新,他说这东西叫变声器,旁边这个旋钮就是用来调节声音频率的。可以简单的转变一个人的说话声音。” “也就是说,用这个东西就能发出幽灵的声音?” “我们刚刚找了一个声音近似黄玉的人试验过,通过转换之后发出的声音几乎一样……黄玉的笔记本电脑我们也检查过了,里面有充分的犯罪证据,他合成的丁潜杀害温欣的视频,设计的碎尸案二维码全在里面……” 这些都在杜志勋的预料之中,但他最关心的还是温兰,“你们确定把黄玉的别墅都找遍了,没有温兰的线索?” “都找遍了,没有发现人。不过在地下仓库里,我们发现了一些绳索和破烂的衣物,还有几根毛发,现在都拿给柳菲化验了,不出意外的话,这些东西都是温兰的,这四年里,她一直都被囚禁在黄玉的别墅下面。”郭蓉蓉边说着,掏出几张现场拍下来的照片递给杜志勋看。 顾宗泽插嘴问郭蓉蓉,“这个微型摄像机也是证据吗,拍了什么东西?” “你肯定猜不到。”郭蓉蓉的神情忽然显出几分戏谑。“我们无意中发现了黄玉的一个大秘密。” 顾宗泽哪里有闲心听她卖关子,他从桌上拿起一副手套戴上,急不可耐的拿起摄像机打开。 里面保存了好几段视频,他狐疑打开其中一个视频,液晶显示屏里忽然出现了让人面hong耳chi的画面—— 两个没穿//衣服的人正靠在一起,前面的跪//匍在地毯上,后面的拿着酒瓶一边喝酒一边卖力的做运动,不是别人正是黄玉。 顾宗泽刚开始只以为是黄玉钱多烧的,搞//一些明星、模特玩些无聊的变tai游戏,视频里的两个人还恬不知耻的对着镜头变换各种姿势。 他正要把视频关掉,可是眼睛忽然瞪大了。 他这才发现那个被黄玉强//攻的家伙居然是个男人。 他又点开其他几个视频,其中有一多半竟然都是黄玉和男//伴的玻//璃组合。 “没想到他还好这一口。”顾宗泽只觉得胃里一阵阵作呕。 郭蓉蓉说:“在他电脑里还有很多这样的视频和照片,男女比例一半对一半,这家伙是作上天了,男女通吃,来者不拒。” “这跟咱们的案子有什么关系?” “这不正好说明他变tai吗?” 顾宗泽大眼儿瞪小眼儿,瞬间无语。 他正想着回两句,杜志勋忽然道:“其实想想还是有关系。或许我明白他为什么制造这起连环碎尸案了……” 话音刚落,却被走进办公室的柳菲打断了,她对杜志勋说:“郭蓉蓉从黄玉别墅的地下车库里带回来的衣物碎片和头发上都检测出了dna,经过化验可以确定是温兰的dna,她曾经在那里被囚//禁过。” “你怎么能确定囚//禁的是温兰,不是别人呢,我们手头上几乎还没有温兰的资料。”杜志勋问。 “因为温兰和温欣是双胞胎,她们长得十分相像,这是同卵双胞胎的特点,而同卵双胞胎的dna不少都是完全一样的。我们知道温欣的dna,也就知道了温兰的dna。现在可以断定,黄玉就是当年绑架温兰陷害丁潜的人,也就是我们要找的幽灵。” …… …… 哐—— 审讯室门突然被推开。 坐在审讯椅上神思游离,迷迷糊糊的黄玉猛然惊醒,抬眼看见杜志勋一干人又回来了,一个个目光灼灼的逼视着他。 “我应该称呼你黄玉呢还是幽灵呢?”杜志勋问。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黄玉生冷的回答。 “我们去过你的别墅,所有能找到的东西我们都找到了。你不仅仅是杀害了蒋雨馨这么简单,我们有理由相信,你跟四年前温欣被杀有关,你为了把杀人罪名嫁祸给丁潜,绑架温欣的孪生妹妹温兰,以此来强迫丁潜对温欣遇害保持沉默,背上杀人罪名。但是丁潜最终并没有被定罪。四年后,你故技重施,利用温兰来要挟丁潜为你杀人,才出现了之后的连环碎尸案。你煞费苦心的设计了一个二维码碎尸拼图,把一段丁潜杀害温欣的合成视频放在链接里,就是要把一切罪名统统都推到丁潜身上,致他于死地。尽管你够狡猾,把自己隐藏得像幽灵一样,可惜你还是太低估我们警察的刑侦技术了。虽然现在丁潜的杀人罪名不可抹去,但是你这个更卑鄙的幕后黑手也休想逍遥法外!现在你就老老实实交代,你到底把温兰转移到什么地方去了?”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黄玉冷笑一声。 谁都没有想到,杜志勋突然一把抓住黄玉衣襟,把他整个人从椅子上提了起来。 “那我换个问题,你为什么要杀温欣?”杜志勋声音依旧平和,在他眼中却燃起熊熊怒火,他双手青筋暴突,几乎随时都能把黄玉撕成碎片。 他已经隐忍了太久。 他要给温欣一个交代! 他要给他深爱的女人一个交代! 黄玉被杜志勋的气势震住了,他呆呆的望着他,过好半晌,突然爆发出神经质般的笑声,“哈哈哈哈哈,原来你爱那个女人啊……那可是丁潜的女人,哈哈哈哈哈……太狗血了,太他/妈搞笑了,哈哈哈哈哈,可是她死了啊,你没辙了吧,哈哈哈哈……” 笑声突然被卡在喉咙里,杜志勋的双手死死掐住他的脖子! 他就像被挂在绞刑架上,眼球翻白,舌头吐出,却发出不出一点儿声音,只有手脚在徒劳的蹬刨…… 眼看着要出人命了,众人急忙把杜志勋和黄玉分开,杜志勋几近虚//脱,神情中充满了痛苦和愤怒。 黄玉跌坐在地上,咳嗽了好半天才缓过这口气,他流着鼻涕和口水,愤恨的瞅着杜志勋,“没人敢碰我一根手指,你差点儿掐死我……咳咳咳……我爸是黄山,他饶不了你,你这个混蛋……咳咳咳……他会救我出去的,你给我等着瞧!!” 第14章百密一疏(6) …… …… “这里就是汤俊租的房子,距离龙港码头不算远,四站地就到了。”贺炎边说边给杜志勋和顾宗泽指路。 他们走进了一个临街的高层住宅小区,小区外就是地铁站,直通龙港码头。 经过这些天警员们大量的走访排查,终于摸清楚了那三个碎尸死者的详细情况。 汤俊是最后一个被害人,也就是私家侦探黑蝙蝠跟踪丁潜那天晚上,怀疑丁潜要对他下手的那个年轻男人。汤俊当时泡妞挨揍,得遇丁潜解围,便稀里糊涂的跟丁潜离开了夜总会,黑蝙蝠原计划趁丁潜要动手的时候抓他个人赃俱获,没想到反而中了丁潜圈套,成了杀害汤俊的凶手。 三个人乘电梯上到18楼,出电梯拐过一个狭长的走道就到了汤俊现在的住处。这是一个三居室,汤俊跟两个朋友合租,一人一间。 贺炎按了门铃,开门的是汤俊两个室友。因为之前贺炎与他们打过招呼,他们今天跟公司请了假,专门等杜志勋他们。 杜志勋和顾宗泽进了房间,直奔汤俊的卧室而来,卧室里陈设简单,收拾得干净整洁,墙上还贴着一些艺术照,拍的都是汤俊本人。他过去是舞蹈演员,多少有点儿自恋。 杜志勋随口跟汤俊的两个室友攀谈起来,问起汤俊在蓝京干什么工作,平时都喜欢干什么。 叫赵铭的室友比较健谈,他说,汤俊在龙港码头的一家美体中心做瑜伽教练,平时喜欢逛逛酒吧什么的。 当杜志勋问起汤俊失踪前有没有什么反常行为时,赵铭比较谨慎的说:“反常倒是没有,不过最近半年他认识了一个朋友,晚上经常不着家,结伴去什么地方耍戏去了,听说那个朋友很有钱似的……” “你怎么知道?” “他没事儿喜欢自拍,回来花很长时间用电脑的美图秀秀修图,我看见过,他新认识的那个朋友还开小跑呢,一看就有钱……” 旁边那个不爱说话的室友周国平黑着脸,不屑一顾的插句嘴,“不就是爱臭显呗,平白无故的人家认识他是谁,还指不定用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往上倒贴呢……” 杜志勋和顾宗泽对视一眼,谁也没说话,他们打开汤俊的电脑,汤俊确实很自恋,喜欢把自己拍得美美的,有时候简直有点儿翘首弄姿了。在他新近拍的一些照片里,他们看到了汤俊新结识的那个有钱的新朋友。 两个人眼前同是一亮。 这个人他们一点儿都不陌生,正是风流倜傥的天海集团大少爷黄玉。 只不过,黄玉在照片里显得很不耐烦,连一个正眼都没有,根本不屑于跟汤俊一起合影,倒是汤俊涎贴贴的又摆剪刀手,又卖萌的,忙得不亦乐乎。其中还有两张照片是在黄玉那栋别墅前自拍的,但是黄玉并不在身边,纯粹是汤俊自我欣赏。 周国平瞥了一眼那张照片,更是冷嘲热讽,“赖到人家蹭住了两晚上,故意拍照片显摆,还发到微博上,好像那是他家的房子一样。” “他还发了微博?”杜志勋问。 为了证实自己的话,周国平掏出手机,上网搜出了汤俊的微博,给他们看汤俊发的那张照片。 发帖日期是在半年前,汤俊一个人站在黄玉的别墅大门外,笑吟吟的竖起大拇指,满脸得意。帖子标题写着——“清晨早起锻炼身体!” 不知道的还真以为那栋别墅是他的呢。 杜志勋脱口道:“如果我是黄玉,我也会杀了他的。” …… 离开汤俊的住处,杜志勋和顾宗泽又去了另外两个被害人的住处和单位了解情况。 一个是大学刚毕业的夏文汐,一个是理发师苏艺轩。 这两个人的背景跟汤俊大抵相似,都是外地到蓝京来打工的。 他们还有一个共同点就是——都与黄玉认识。 根据他们周围的人描述以及警方推测,这两个人大约是在最近半年到一年之间与黄玉认识的,而且都很喜欢以此来炫耀,苏艺轩甚至认出了黄玉的身份,逢人便说他跟天海集团老总的儿子是哥们儿。 杜志勋最后对警员们总结道:“黄玉虽然私生活放//荡,但他很爱惜自己的羽毛。他一年前为了筹拍电影,来蓝京工作了很长时间,期间经常偷偷带着男人到他别墅里狂欢。出于谨慎,他喜欢找那种没什么背景,思维也比较简单的年轻人。尽管如此,最终还是给他惹来了麻烦,像汤俊、夏文汐和苏艺轩这样的人,不但喜欢拍照,还拿着到处炫耀,汤俊居然还在黄玉的别墅前拍照合影,要知道,黄玉在那里还囚禁着一个女人呢。这些人的行为彻底激怒了黄玉,为了维护自己名誉,隐瞒犯罪,黄玉决心除掉他们,顺便也把丁潜解决掉。于是便精心设计了逼迫丁潜杀人,一箭双雕的毒计。从半年前开始,他先对丁潜下手,循序渐进的把丁潜逼迫到濒临发疯,等火候差不多了,再让他去杀人。从这一点上,黄玉不但非常聪明,也很有耐心,更懂得揣摩人心。” “那他为什么还要亲自杀害蒋雨馨呢?”有人问道。 “杀蒋雨馨不在他计划之中,而是临时起意。他虽然报案说是丁潜强bao了蒋雨馨,但根据我后来了解的情况,实际情况或许刚好相反,蒋雨馨与丁潜早就相识了,这一点黄玉应该知道,但是当他撞见蒋雨馨一//丝//不//挂的跟丁潜在一起,像他这么骄傲的人怎么可能忍受得了这种羞辱,听说这件事还惊动了他父亲黄山,把他训斥了一顿,他自然对黄玉怀恨在心。发生这件事的时候正好是在丁潜被抓之前,对于一个刚刚成功实施了连环杀人案的天才罪犯来说,想要杀人泄愤是理所当然的想法。于是,他想到利用丁潜的催眠术杀人手又设计了一起碎尸杀人案,给丁潜的杀人罪名上再添上一条。没成想自作聪明,反而露出了马脚。” 杜志勋一番解释,众人豁然开朗。 接下来摆在专案组眼前的唯一问题就是尽快找到被黄玉囚禁的温兰。 第15章找不到的女人(1) …… …… 一连两天48小时的审问并没有撬开黄玉的嘴巴。 他咬紧牙关,拒绝回答警方一切提问,还幻想着父亲黄山能想办法捞自己出去。 碍于他身份特殊,上面领导都盯着呢,顾宗泽也不好采取什么特殊手段,只能想尽办法劝//诱,可是效果并不理想。 就在专案组全部力量都集中在黄玉身上,本案的另外一个凶手丁潜却被扔进看守所无人过问了。只是在柳菲的关照下,能时常改善伙食,还能喝一点儿酒。这是柳菲唯一能为他做的。 杜志勋走进监舍的时候,戴着一身重镣的丁潜正盘腿坐在板铺上,就着小菜喝酒,其他两个重刑犯眼巴巴看着他,充满了羡慕和嫉妒。 看见杜志勋走到近前,丁潜酒瓶都没放下,依然贪婪的吃喝。 杜志勋一把从他手里抢过酒瓶,故作愤慨,“这里的管教真不像话,居然能让酒瓶子落到犯人手里,万一你敲碎瓶子划断脖子自杀了怎么办?” 丁潜讨好似的急忙把酒瓶子夺回去,“谁自杀了我都不可能自杀,死了还怎么喝酒吃肉,那不是蠢吗?” “我记得你可不是嘴馋的人,好像你之前也只喝红酒,什么时候换成了二锅头?” “此一时彼一时,需求永远都是相对的。在现在这个地方,能有一杯酒喝,能吃些有滋味的饭菜那就是天堂般的享受了。不相信你看看他们。”丁潜往杜志勋身后努努嘴。 杜志勋回过头,看那两个重刑犯一直眼巴巴的望着这边,都到了忘我的程度,仿佛丁潜手里捧着稀世珍宝一般。 “跟他们相比我不算最惨的,这样我心里就安慰多了。”丁潜说。 杜志勋叹口气,觉得有些酸楚。 人是这个世界上最复杂的生物,有时候你很难用善恶好坏来评判他。 杜志勋善于识人,却看不透丁潜,他犯的罪行不可饶恕,可是为了他的女人和孩子,却能忍辱负重,做到了很多男人做不到的事情。 “我们还在找温兰。”杜志勋说。 丁潜举到嘴边的酒瓶放下了,沉默良久,问道:“黄玉不肯说?” “一个字都不肯说。还在硬扛。” “他以为凭他父亲的实力就能让他安然脱险?”丁潜愤怒的冷笑一声。“他应该明白一个道理,这个世界上不是靠钱和势力就能颠倒黑白。” “他犯罪证据确凿,我们不会再让他逍遥法外。”杜志勋说,“现在唯一的难题就是温兰的下落……” “你想让我催眠黄玉,掏出他心里话?” “这恐怕不行。”杜志勋摇摇头,“你跟黄玉算作同犯,规定上同案犯之间是不能接触的,何况是催眠他?” “规定是规定,人命关天,难道不能通融通融?实在不行,让宋局说句话……” “你不知道现在的形势,这个案子已经闹大了,省市的领导现在就在刑警队盯着呢,凶手牵扯到了黄山的儿子,很怕出一点差错。宋局也是有心无力,他说话也不顶用。” 丁潜叹口气,没再说什么。 “总之,我们会想尽一切办法救出温兰和孩子的。” 丁潜凄然一笑,“你来找我就是为了安慰我的?” “不全是。”杜志勋停顿一下,“虽然现在幽灵已经落网了,但是我还有一个根本问题没搞明白——黄玉为什么要想方设法的陷害你?你们之前认识吗?” “素不相识。” “那你们之间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过节?” 丁潜挪动一下沉重的锁链,换一个姿势靠在墙上,“其实我也不能说很清楚,不过我这些年一直在暗中调查这件事。多多少少也知道了一些情况……” 丁潜说到这里不往下说了,瞅了瞅杜志勋身后。 杜志勋明白他的意思,叫来管教,把监室里另外两个重刑犯临时押出去了。 只剩下他和丁潜两个人时,丁潜继续说道:“我和黄玉之间的矛盾,好像还是从温兰身上产生的,这是我推测的。我和温兰虽然交往过,但她是顶着温欣的名字与我交往的,而且处处对我隐瞒,直到她失踪,我也算不上了解这个人。其实,我是谈了一场虚假的恋爱。被温欣和温兰姐妹合起伙来捉弄了,如果不是发生了后来的事情,我根本不可能原谅她们。虽然你喜欢温欣,但我还是要这么说。” “没关系,你接着说。” “我后来专门调查过这两个姐妹,温欣不用说了。她的消息都摆在明面上,而且我也早就知道。但温兰的经历对我来说是个谜团。她是被母亲独自带大的,十三岁的时候母亲就病逝了,她四处漂泊,连身份证都没有。我花费了很多时间和精力才查出了一些线索……” 第15章找不到的女人(2) “……她童年和母亲住在江州市,母亲叫乐咏兰,13岁那年,乐咏兰患病去世,温兰变成孤儿。之后几年她在江州市周边过着半流浪的生活,基本都是做一些包吃住的临时工,后来稍微长大一点儿,她开始到夜总会和酒吧打工,16岁那年,她去了上海一家比较有名的夜总会,在那里干了半年多,从那之后她就莫名其妙的失踪了。” “再出现时,她就换成了温欣的身份是吗?” 丁潜点点头。“不过她之前那几年的经历却没人知道。” “你说你刚才查到了一些线索是指……” “我多方打听后了解到一个消息,就在温兰失踪前的一段时间里,有一个年轻男人经常去那家夜总会找她。” “年轻男人!?” “嗯,听夜总会的人说,那个男的看上去还不到20岁,还是一个学生,不过出手特别阔绰,开的也是豪车。他似乎对温兰情有独钟,每次来专门找她陪酒,出手的小费全都是上万的,有时候还带着温兰出去玩儿。后来温兰就突然不上班了,夜总会也联系不上她,这个人就像突然人间蒸发了一样。不过有一些流言说,温兰是被那个有钱男人包//养了。我仔细想了想,也确实很有这种可能,温兰假扮温欣的时候,我跟她相处过,感觉上她失踪这些年过的应该不差。 杜志勋不禁起了疑心,“那个年轻男人叫什么你打听到了吗?” “他没跟别人说过自己的姓名,只是让人称呼他玉公子。” “玉公子!?难道是黄玉?” “我也这样想,只不过是在黄玉落网之后才想到的。当初我就是查到‘玉公子’这个地方断了线索的,说什么也查不出这个人来。现在想想,那个玉公子的年纪和身家确实与黄玉很相似。再把之后发生的这些事情串联起来,那些留言未必是空穴来风,黄玉当年却有可能包//养了温兰。” “那温兰为什么后来又会换成温欣的身份呢,而且还跟你处了对象?” 丁潜沉思了一会儿,“这确实让人很费解。我这些年反反复复想过不知多少遍。但首先我能确认一点,我跟温兰素不相识,彼此也从来没有任何瓜葛,她完全没有利用我的价值,或许她跟我交往只是一种顺其自然,她并没有太当真。” “可是温欣和温兰都是成年人,做这种恶作剧有什么意义呢,而且我在想,既然温兰假扮成了温欣,那温欣在干什么?” “你问到点子上了。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不仅仅是温兰假扮温欣,温欣也假扮了温兰呢,她们彼此互换了身份,这样不至于让身边的人觉察出这个人失踪了,听着是不是有点儿意思?” “互换身份……”杜志勋想着这种不可思议的假设,摇了摇头,“温兰是什么人我不了解,不过我了解温欣,她为人很有分寸,不会头脑一发热去做那些荒唐的事情,而且,假如温欣真是被黄玉包//养了,温欣假扮温兰岂不是要……我觉得她不会同意。” “但温兰确实是假扮了她,而且她知道。如果不是这样,那你说温兰假扮成温欣之后,温欣又去了哪里呢?” “……”杜志勋一时语塞。 “虽然这个假设听着荒诞,但却是一个相对合理的解释。你说这种恶作剧没有意义,但假如我们站在温兰的角度去考虑这件事呢,你会怎么想?” “如果我是温兰,我首先想的是如何向黄玉交代。”杜志勋不假思索道。 “你说对了,她这样做根本没办法向自己的男人交代,但是事实上,她非但这样做了,还跟我处了对象。她的行为看上去更像是在背叛黄玉。” “你的意思是,温欣与黄玉产生了感情矛盾,她要离开黄玉?” “有这种可能,否则没办法解释她这种行为。” “那她为什么不当面跟黄玉提分手呢,反而把温欣给牵扯进去了……”说到这里,杜志勋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难不成是温兰当时遇到了什么麻烦,她想要离开黄玉,但是迫于某种压力自己又做不到,所以,她想到求助自己的姐姐温欣。温欣的性格比较直爽,有时候胆子也很大,本身又是记者,因此她答应帮忙,于是两个人商量出互换身份的计策,由温欣替妹妹出头对付黄玉……” 丁潜顺着他的思路往下说:“但是没想到这件事后来败露了,或许温欣遇到了危险,所以温兰被迫回去,跟温欣换回了身份。接着就被我发现了,当我跟踪温欣的时候,她却意外被杀,然后那个幽灵就出现了,他控制了温兰,以此来要挟我背上杀人罪名。从此之后,温兰便被他囚//禁起来,直到今天……” “明白了。”杜志勋长叹一声,“普通人根本不会想到用这种极端的办法来报复你们。但是,黄玉是个极端自恋,自尊心极强的人,你上//了他的女人,把她肚子都搞大了。黄玉他怎么可能不恨你们。蒋雨馨不也因为跟你亲热才惨遭毒手的吗,想想他对蒋雨馨的手段,我一点儿都不意外他会那么对付你们。只可惜把温欣也牵连进去了。” 丁潜苦笑,“难道我就不值得可怜吗,温欣和温兰至少还知道一些情况,我是完全在一无所知情况下被卷进去了。” “你这是自食其果,为了一段虚假的爱情去承担原本不存在的责任,”杜志勋从口袋里掏出一瓶新酒放在丁潜身边,“如果你当初选择报警,就不会落到今天这步田地。你看上去精明,其实你很蠢。” 丁潜拿起酒瓶,打开瓶盖,闻了一口,露出享受的表情,“就当是我为了我曾经信仰过的爱情吧,也为了我孩子,如果他还在世的话……” 第15章找不到的女人(3) …… …… 深夜。 一场大雪在悄然酝酿,低垂的天幕化成古铜色。 街上已经看不到行人,整座城市变得空旷而陌生。 他孤零零一个人穿过马路,想去路边一家24小时便利店买点儿吃的。东躲西藏这几天,他白天从不出门,只有晚上才敢偷偷摸摸溜出来。 走到马路中间他停下了,警觉的瞄了一眼身后,看见一个个头矮胖的中年男人正低头往他这个方向走。 胖子长着一副与世无争的模样,丝毫看不出有什么地方能威胁到他,可是他心里却有股说不出的感觉。 他带着狐疑,加快脚步,眼看着要走进便利店了,冷不防斜刺里冒出一个男人,拦住了他的去路。 “哥们儿,借个火儿呗。”男人叼着烟卷,满脸和气的说。 他打量男人两眼,足足比他高出半个头,身形魁梧,光头黑脸,透着一股凶蛮,笑起来脸上道道肉筋,更增添了一丝阴险。 “我没带火儿。”他一口拒绝,转身便走。 那个黑脸大汉似乎不相信,还伸手拉他,一碰胳膊,他就感觉到对方一股大力传来,那五根粗壮的手指犹如钢钩一般坚硬。 练家子!! 他脑海中闪过不妙的念头,转身撒腿就跑。 可是刚一转身,就看见刚才跟在身后的那个矮胖子已经拦住了去路。 他冷笑一声,朝胖子扑过去。 比起那个黑大个儿,矮胖子肯定要容易对付得多。 他想都没想,迎面一拳击向胖子面门,脚下顺势一勾胖子脚腕,出手极快,一般人眨眼功夫儿就能给放倒在地。 就见胖子早也不躲晚也不躲,眼看着拳头到鼻尖了,抬手一搭他手腕,避过拳锋,身形转动,一带一送,借着他的力量把他抛了出去。下面跟上一脚,踹在他腿肚子上,他顿时就坐在地上站不起来了。 直到这时,他才大吃一惊,自己竟然遇到了绝顶高手。 这胖子用的不是当今流行的搏击散打,他的身手中带着太极和八卦拳的功夫。能把这种传统武艺练到出手伤人的程度,也只有那些为数不多隐遁于世的武学世家了。能请动这些人出山的也绝对不是一般人。 黑脸大汉走过来,用一个绑扎带麻利的把他双手扣上,依然面带笑容的对他说:“对不住了哥们儿,我们不想为难你,跟我们走一趟就好。” 说着两只大手搀到他腋下,不费吹灰之力就把一百五六十斤的他从地上提起来。 大汉和矮胖子一左一右,夹着他往前走了一段路,那里停着一辆黑色的轿车。 他没有挣扎,更没有呼救,落在这两个人手里,想解决他就是眨眼间的事。 他被塞进轿车后座,大汉和矮胖子依然一左一右把他夹在中间。 这时候,坐在驾驶座位的司机慢慢转回头,是一个60左右岁,保养甚好的老头儿,花白的头发整整齐齐的梳在脑后。 “是你?!”他一眼就认出这个人,满脸惊讶。 梁文通说:“黑蝙蝠先生,咱俩虽然算不上朋友,但也有几分情面,当初还是我把你引荐给少爷的,不求你感谢,只要你尽职尽责就好。可是现在少爷出事了,你却躲起来不露面,怎么说都有些不地道吧。” “……”他已经说不出来话,隐隐预感到了什么。 他被戴上一个黑色的头罩,轿车一路飞驰,开了半个小时停下了。 他被带出轿车,头罩还没摘,那两个身手高强的人左右夹着他,走进了一栋楼里,乘电梯上了楼,又走过一段路,似乎进到一个大房间里。 他被按在沙发上,头套忽然被拽下,明亮的灯光刺的他瞬间闭上眼,过了一会儿慢慢睁开,发现对面沙发上端坐着一个神态威严的老者,正默不作声的打量他。梁文通和押他来的那两个人都垂手站在旁边。 他偷眼看了看周围的环境,从身边一排巨大的窗子能看见夜空下星星点点的灯光组成的街道和楼宇。 他猜测这里可能是市中心的某个高层建筑。 “黑蝙蝠先生是吧,”坐在对面的那个老者开口说话了。“是我让我的保镖把你接来的,如有冒犯之处,还请见谅。” 他目光转到老者身上,仔细打量,暗自猜测他的身份。老者看上去五十多岁,白面无须,身材高大。衣着很随意,但眉宇间有种不怒而威,睥睨天下的气概。任何人在他面前都会感受到巨大的压力。 “你是黄山!?”黑蝙蝠试探的着问。 黄山皮笑肉不笑的扁了一下嘴唇,算是承认,“我不绕弯子,为什么请你过来,你心里很清楚。” 黑蝙蝠咽了口唾沫,暗中用力挣了挣捆手的绑扎带,没有丝毫松动,他问黄山:“你想把我怎么样?” “你不必担心,我是商人,不会做违法的事情。但我唯一的儿子现在摊了官司,虽说他很不争气,总是给我惹祸,但我这个做父亲的也不能袖手不管。” “黄少爷被警察抓,跟我可一点儿关系都没有,我只是他雇来的私家侦探。”黑蝙蝠急忙自证清白。 “这我知道,梁文通都告诉我了。把你找过来,我只是想了解一些情况。” “您是想打听案子吗,我倒是知道一些,不过警方为什么会逮捕黄少爷我可不清楚……” “你说的这些碎尸案我都已经了解了。”黄山招招手,梁文通恭敬的递过来一摞厚厚的打印纸。 黄山接过来放在面前的小茶桌上,抬手示意黑蝙蝠看看。 黑蝙蝠翻开材料快速浏览一遍,倒吸一口冷气,“这些材料您是从哪里弄来的?” “这是专案组警察的办案卷宗,所有与案子相关的资料都在里面,也包括抓捕黄玉的理由和证据。” “这可是警方的一手资料,您连这都能弄到手……”黑蝙蝠惊叹不已。 “这不算什么。做到我这个位置,你会有数不清的朋友,不管你想做什么,总能找到能帮上你的。” “可既然您这么有能力,连案子都弄清楚了,我不知道我还能帮上您什么。” 第15章找不到的女人(4) 黄山摇摇手指,说道:“我请过资深律师看过这份卷宗,看看他有多少把握替黄玉辩护。他给我分析过,他说,现在警方将丁潜和黄玉列为共犯,把黄玉定性为幕后主谋,但这个结论更多只是靠推测和一些间接证据得到的,真正坐实的罪名只有杀害歌手安琪一个,其他那三个被害人都是死在丁潜手中。律师说,现在唯一能替黄玉洗脱罪名的办法就是证明安琪不是他杀的。这也正是最麻烦的事情。有多项证据都对黄玉不利,甚至是铁证。我想来想去,能帮到黄玉的目前也只有你了。” “我?!”黑蝙蝠不解的望着黄山,“可是我对安琪被杀的事情完全不知情啊。我不知道我能帮上什么忙?” 黄山不动声色的说道:“黄玉杀安琪那天晚上发生了很多事情。他晚上开车离开酒店还与你在龙港码头的地铁站见过面,有这回事吧。” “哦,那倒是有。” “他为什么要与你见面?” 黑蝙蝠心头一震,“他……” “你是聪明人,请不要说谎,”黄山端详着他,俨然看出了他的心事,“黄玉与你通电话时发生了争吵,当时梁文通就在他身旁,感觉是你逼他去见面的。你手里是抓住了什么能威胁到他的把柄吧。请说实话,我不喜欢别人对我撒谎。” 黑蝙蝠犹豫了一两分钟,低声道:“我是发现了他手机里的一些视频……” 说着,他看了看身旁的梁文通和那两个保镖。 黄山眯缝了一下双眼,没有深问,“那你的目的是什么呢?” “我只想让黄少爷给我拿点儿钱跑路,没别的意思。” “那么你和黄玉见过面吗?” “没有。还没等见面呢,丁潜突然找到了我,还把我打伤了。因为我知道他的事情太多,他想杀我灭口,幸亏黄少爷那个时候赶到了。丁潜顾不上我,去对付黄少爷了,我才趁机脱身。” “他把黄玉打昏了?” “嗯,但之后发生了什么我不在场,一无所知。” “黄玉说,他一直昏迷到天亮才醒过来。但是后来警方认为,就是在他昏迷的那段时间里,他开车返回影视城杀害了安琪,之后又回到地铁站假装昏迷,制造不在场证据。而且警方还找到了他杀害安琪的监控视频。关于这一点,你怎么以为?” “我……我也不太知道情况……或许……或许……”黑蝙蝠一时不知道黄山用意何在,有些吞吞吐吐。 “你真的杀了人?”黄山话锋一转,突然问。 黑蝙蝠点头承认。 “杀了谁?” “一个健身房的瑜伽老师,好像是叫汤俊。就是在安琪之前被杀的那个男人。” “你为什么要杀他?” “我并不想杀他,可是我中了丁潜的催眠术,当时是身不由己。” “你是说,那个心理医生利用催眠术控制了你,让你在无意识的状态下杀了人?!” “我也说不上当时是有意识还是无意识,当时脑子混混僵僵的,就像吸毒了似的,完全控制不住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等我清醒过来时,我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杀了人,正在清理碎尸现场呢,所以我只有选择跑路……” 黑蝙蝠停顿了一下,看黄山沉吟不语,梁文通和那两个保镖也都泥塑一般默不作声。他急忙解释:“黄先生,我知道这件事听上去特别不可思议,但我说的句句都是实话,如果不是丁潜害我,我平白无故的怎么可能会去杀人碎尸呢。这家伙确实有些古怪的手段……” “我知道。”黄山打断他,“丁潜已经认罪了,卷宗里很清楚的记录了他是如何使用催眠术控制人杀人的,其中也提到了他控制你杀死了汤俊。” “那这么说,就是有证据证明我是无辜的了?”黑蝙蝠面露喜色。 黄山微微冷笑,“这恐怕还不行,人毕竟是你杀的,这个污点你是无论如何都洗不掉的。丁潜的供词至多能减轻你的罪行,死罪免过,活罪你是逃不掉的,估计你自己心里也很清楚。否则你也不会东躲西藏了。” 黑蝙蝠呻吟似的叹息一声,低下头,颓然靠在沙发上。 黄山挥下手,那个黑大汉走过去,用刀子把束缚住黑蝙蝠双手的绑扎带挑断。 黑蝙蝠揉着手腕,疑惑的望着黄山,“我还是想不明白,像我这样的人,自身都难保,又不能帮您什么,您见我到底为了什么?” 黄山所问非所答道:“虽然你活罪逃不掉,但是既然可以通融,那就有说道了。故意伤害致死最高可以判到无期甚至死刑,而如果划定为失致死也不过只有四年,若是再考虑到其他因素,判缓刑也并不是什么难事,只要有一个好律师就能办到……” “您能帮我?!”黑蝙蝠黯淡的眼睛里重新燃起希望,“那我该如何报答您?” “帮救黄玉出来。”黄山回答的简单干脆。 “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我说你听就够了,丁潜现在虽然落网了,也认罪了,但是跟黄玉杀安琪毫无关系,在警方的卷宗里,也把安琪被杀当做是黄玉的单独犯罪,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您是说丁潜并不承认他催眠过黄玉……” 黄山点点头,“确实是这样,但是并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你说对吗?” “……” “黄玉当时被丁潜偷袭后,在地铁站里昏迷了5个多小时,偷袭他的人正是丁潜。他完全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催眠黄玉,杀掉安琪,你说是不是?” “……” “你跟丁潜交过手,领教过他的催眠术。我想听听你的分析,你觉得他有没有能力催眠黄玉让他开车回到影视城去杀人?” 黑蝙蝠想了想,“我觉得他用不着催眠黄玉去开车,他直接开车把黄玉拉回影视城,再把安琪引到设计好的杀人地点,然后催眠黄玉杀了安琪,这样要更容易一些。我可以肯定,他完全有这个能力做到。” “有你这句话我就有底了,如果让你出庭为黄玉作证,也没有问题吧?” 第15章找不到的女人(5) 黑蝙蝠犹豫了一下,“只要黄先生答应帮我,我愿意为黄少爷作证。您想安排在什么时候?” “这个不忙。我的话还没有说完,要救黄玉还得需要做一件事情。” “做什么事?” 黄山没有马上回答,朝梁文通他们挥挥手手,三个人心领神会,悄然无声的退出了房间,把门关上了。 房间里只剩下黄山和黑蝙蝠两个人。 黑蝙蝠突然冒出一个念头——他可以劫持黄山逃出去。 而这个念头也只是在脑海中停留片刻便马上消失了。 黄山太强大了。 那种股凌然不可侵犯的霸气,让人甚至都不敢正视他,还未等挑战就已心生怯意。 黑蝙蝠不是一个胆子小的人,但在黄山面前却变得格外恭顺。 他低着头,感觉黄山的目光一直盯在自己身上,讳莫如深的观察着他。 他终于忍不住问道:“黄先生,你还需要我做什么?” 黄山这才缓缓开口:“有个东西,拜托你处理一下。” “我不太明白,是什么东西?” “一个箱子。” “箱子?不会是拉杆箱吧?!” “你很聪明。” 黑蝙蝠脸色有些变了,“什么样的拉杆箱?” “你不是用过吗,就要你用过的那种。” “可是拉杆箱里要装什么呢?” “这个你做过,应该比我清楚。” “你让我杀人?!”黑蝙蝠心里咯噔一下,“这我可不做,我虽然杀过人,但那是被人控制了。我不可能再去杀人!” 黄山压了压手,“不要紧张,我不是让你去杀人。东西我会替你准备好。你只负责跑腿就足够了。我一个老人家行动起来总是不方便。” “你说你准备好了东西,难道说……” 黄山长一声叹息,沉默良久才道:“我那个荒唐的儿子不知给我惹过多少祸,我真是对他失望透顶。但不管如何,他是我唯一的儿子,我没有选择。” “难道黄少爷他……” 黄山双眼眯缝了一下,瞳孔中闪过厉色。“不该问的你就不要多问,照做就是了。我也会履行我的承诺,为你洗刷罪名。我是一个商人,我喜欢用做生意的方式解决问题。” “我明白了。”黑蝙蝠点点头,但脸上还有一丝疑惑,“只是还有一个问题我搞不懂。您有那么多精明强干的手下,随便找一个人做这件事就可以了,为什么要找我做交易呢。” “因为这件事我只告诉了你,连我身边的人都不知道。所以你也必须答应永远替我保守这个秘密。” “你我甚至都不熟悉,你为什么相信我?” “一个有共同利益的敌人,比最亲密的朋友更值得信赖。” “……” …… …… 清晨。 雪停了。 整个城市早已银装素裹。 清冷的街道上还没有几个行人,早起的环卫工人已经挥舞着扫帚清理路面上的积雪了。 一阵手机铃声毫无征兆的响起,在清静的早晨显得格外嘹亮。 女环卫拿着扫帚停下了,有些疑惑的望着广场中心雕塑下的花坛,铃声就是从那个方向传过来的,断断续续,传得很远。 也许是昨天哪个粗心大意的人不小心把手机丢那儿了。 女环卫心里想着,寻着铃声走过去,绕着花坛找了一圈,并没有发现手机,却意外的看见了一个黑色的硬壳拉杆箱半露半埋在雪中。 那个铃声竟然是从拉杆箱里传出来的。 女环卫爬进花坛,想把拉杆箱拖出来,可是拽了两拽居然很沉。 手机铃声依然在响,从冰冷坚硬的箱壳里催促似的一声接着一声…… 女环卫带着几分好奇找到了拉杆箱拉锁,发现没设密码,便直接拉开拉锁,掀起了箱盖。 手机就在箱子里放着,不过里面不只有手机,还有其他东西…… 几秒钟后,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了广场上空宁静的清晨。 …… …… 接到消息的杜志勋以最快速度赶到刑警队,还没等走进专案组办公室,就听到里面传来愤怒的斥责声。 “不是说凶手都已经落网了吗,那怎么又有人被杀了?”一个苍老浑厚的声音质问道。 “我正在派人调查,被害人现在就在法医室里,特案组的柳法医也马上就到,相信很快就能有结果……”这个声音是顾宗泽的,明显比往常低了两个音调,处处陪着小心。 “你不是已经都把案子弄清楚了吗,现在怎么连你自己心里都没数了。”老者继续责问。 “这次情况实在特殊,我不能太草率的下结论,但我保证我会仔细调查清楚的。” 杜志勋欠开门缝往屋里望了一眼,不少警员都在呢,一个个都低着头不吭声。 训斥的顾宗泽的是一个身穿警服,面目威严的老者,杜志勋认识,正是蓝京市公安局局长徐长春。难怪顾宗泽说话没有底气呢。 “顾队长,我可真是不知道该说你什么是好了。”徐长春怒气不消,“你没忘了前天你在我办公室做汇报的时候是怎么说的吧?你当着各级领导面,信心满满的保证拉杆箱碎尸案已经成功告破,罪犯全部落网。当时有领导特意问到黄玉,我还暗示你不要把话说得太满,你当时是一百二十个肯定。现在你让我怎么去解释?黄玉可是知名企业家,公众人物,这件事会给他带来多大的负面影响你想过没有?他父亲黄山头些日子还跟陈副市长商量江北地产项目开发的事情。这一系列后续影响你想过没有?” 顾宗泽心里也很窝火,揪着小胡子嘟哝,“案子再怎么有变数,黄玉杀人罪名肯定跑不了,那也是证据确凿。” “就算是杀人,那也可能是有原因的,连丁潜自己都承认他利用催眠术控制人杀人,谁知道他到底有没有控制过黄玉?可你给黄玉定的罪名是主谋,现在手里还囚禁着一个人质,那性质就完全变了……” 杜志勋还想往下听,忽听身后有人问,“怎么不进屋,组长,里面了怎么了?” 杜志勋回过头,看见柳菲不知何时来到身后,有点儿疑惑的看着他。 第15章找不到的女人(6) 杜志勋做了个嘘声的手势,指指房间里,然后小声问柳菲,“你来找谁?” “听说刚刚又发生了一起拉杆箱碎尸案,顾队长让我过来帮忙尸检,我想先跟他打声招呼。”柳菲说。 “现在这种情况,我觉得你还是直接去法医室比较好。” “那好。”柳菲很干脆的接受建议,转身就往楼下去。 虽然她表面上依旧冷冷清清,看着与过去没什么两样,但是杜志勋能看出她憔悴了很多,只不过是在努力用冰冷的外壳包裹着早已不堪重负的内心。 他暗自叹息。与自己相比,柳菲其实更不幸。 他失去的只是一个温欣,而柳菲却好像从来没有真正得到过。父母离开,亲人离开,终于遇到了一个能打动她的人,却也注定要与她分离。 两个人下楼来到了法医室。 刑警队的两个法医正在进行尸检。 他们把肢解后的尸块按照人形摆放在解剖台上。 当柳菲和杜志勋看见尸体时,不禁大吃一惊。 拉杆箱里的取出的尸块并不像他们在监控视频里看到的那种被剁烂的碎肉,而是整齐的12份——头颅,躯干,2条胳膊,2截大腿,2截小腿,2只手,2只脚。 从一些明显的身体特征上能看出死者是一名女性。 “你们先等一下。”柳菲急忙喊住两个法医,“我问你们,你们打开箱子时候,这些尸块是如何摆放的?” 两名法医有些莫名其妙,一时间支支吾吾也说不太清楚,甚至连照片都没拍。 “我们把尸块重新摆放回去。”柳菲提出了一个更加莫名其妙的要求。 两个法医虽然不太情愿,但还是尽量回忆着和柳菲一起把尸块重新放回拉杆箱里,几乎正好填满箱子里的空间。 “怎么样?”柳菲看了看身边的杜志勋。 “又是用堆积木的填充办法,与当年的拉杆箱碎尸案如出一辙。连肢解尸体的部位都完全一样。” “只有一个区别。”柳菲说,“凶手并没有像当年的案子那样取走被害人某个部位,他留下了一具完整的尸体。” “那是因为当年的凶手幻想着取得女人身体最漂亮的部位拼造出一个心目中最完美的女人,但是对于连环杀人犯本身来说,如果作案时间段足够长,甚至超过几年,一旦人生经历发生过重大改变,他的作案方式也可能会发生一定程度的变化。单纯就这个案子来说,从肢解尸体和摆放尸体的手法上看,当初的案子与眼前的案子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你认为是同一个凶手所为?” “我现在不能随便下结论,还要看你做完尸检再说。当年的拉杆箱碎尸案凶手使用了很多独特的杀人手段,先把被害人活活冻死,等身体冻硬之后再用手锯肢解,这些手法都不常见……” 柳菲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与另外两位法医重新把尸块摆放到解剖台上,详细检查起来。 检查结果完全印证了杜志勋的话,这名女被害人首先是被冻死的,其实是被用锯子肢解碎尸的。 杀人手法几乎就是当年碎尸案的翻版。 这下连杜志勋都有些傻眼,在眼下这起连环碎尸案接近侦破尾声的当口,又突然冒出这样一起匪夷所思的拉杆箱碎尸案,这摆明了是让专案组抓狂。 “不过我倒发现了一个问题。”柳菲忽然说。“这个被害人的肢解工具虽然也是锯子,但是切割横截面上的锯纹却不是手锯的锯纹,而是电锯锯纹。” “电锯!?”杜志勋微微一怔。 “当然,你刚才说过,凶手的杀人手法可能会随着时间推移慢慢改变。不过我还发现了一个小疑点,就在尸体右腿膝盖上方的截断部位,我发现除了电锯留下的锯纹之外,在皮肉和骨头上还有一些手锯留下的痕迹。” “你是说用两种锯切同一个部分?” “嗯。”柳菲点下头,“但是其他的肢解部分都是用电锯一气呵成的,所以我推测,凶手一开始是想用手锯肢解尸体,而且就是在右腿膝盖上方动手的,但是锯到骨头的时候,他发现很费力气,于是选择了电锯,而且,我发现他并不擅长使用手锯,留下的锯痕参差不齐,这和吕正凯当年完全不一样,吕正凯是外科医生,手锯用得十分娴熟……” “我明白了。你这个发现让我们能确定,这个凶手其实是一个模仿犯。其实我刚才也有一个小发现。这个凶手的所有作案细节都在尽力模仿当年凶手的手段,甚至连往拉杆箱里摆放尸块的方式都是完全在模仿,但这恰恰与吕正凯有所区别,吕正凯为了凸显他的超常实力,故意让几起碎尸案中尸块的摆放方式各不相同,而这起案子我看着很眼熟,好像是模仿的第6起案子的尸块摆放方式,连细节都没有变过,多出来的尸块几乎是勉强塞进箱子里的。这种‘不完美’犯罪倒是不像真凶的风格。” “这倒是让我想起丁潜和我说过的话。”柳菲说,“他也认为当年杀害温欣的人就是吕正凯本人,至于吕正凯杀害温欣的动机,丁潜说出了他的想法,他认为吕正凯是被人胁迫杀人,那个人就是绑架了温兰的幽灵,也就是我们现在知道的黄玉。在当年,以黄玉黑白两道的人脉和能量完全有可能赶在我们之前找出吕正凯,并且搞到完整的杀人资料,以此威逼吕正凯杀害温欣。而对于黄玉本人来说,他也正是借鉴了这些资料才能设计出现在这起连环碎尸案。” “所以你认为黄玉就是那个模仿犯,但问题是黄玉现在已经被捕了,他不具备作案时间……”杜志勋提出疑问。 “他被捕也不过才几天功夫,到底具不具备作案时间,现在断言还为时尚早。假如黄玉也有亲信帮他做事,而这个人刚好知道一些秘密的话,会不会趁机出来搅局呢,否则凭空冒出这么离奇的碎尸案,你不觉得可疑吗?好像很有目的性似的?当然,也不能排除这个女人是黄玉的亲信杀的,总之,我们需要进一步详细调查……” 第16章意外之变(1) 杜志勋琢磨着柳菲话,虽然她的假设没有什么实际根据,更像是凭空想象,但是逻辑上却又能说通。这倒是有点儿像丁潜的风格。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柳菲调查的手段就是尸检。 只要能碰到尸体,柳菲就能让线索价值最大化。 她是能让尸体说话的人。 由于任务紧,另外两名法医也一起帮忙,柳菲给他们各自都分配了任务。 给尸体解冻之后,柳菲这边也着手进行进一步检查。 她看过x光照片后,对杜志勋说:“从被害人的臼齿根钙化和颅骨缝愈合程度来看,被害人死亡时的年龄在25岁左右,不过……她胃里看上去好像是空的……” 她拿起手术刀给切开死者的胃,观察了一下,“被害人的胃完全是空的,看样子在临死前被饿了至少一两天,之后才被冻死的。不过被害人的脏器看上去没有任何病变的迹象,身体还算健康。” “那死亡时间呢?”杜志勋问。 “冷冻尸体的死亡时间靠目测很难判断,得需要专业仪器,张法医正在用高光谱成像仪扫描尸体样本……” 柳菲正说着,法医张东雷脚步匆匆的从隔壁化验室走过来,对柳菲说:“柳法医,你过来看一下,出了点情况……” 柳菲和杜志勋不禁疑,一起跟着张东雷来到化验室。 试验台放着被害人一截小腿,就是张法医扫描的样本,在高光谱成像仪的显示屏里呈现出了截面图和数据分析值波形图。 柳菲看了一眼波形图,目光仿佛一下被吸在了上面,久久不语。 “什么情况?”杜志勋问。 “数值显示出,被害人被冷冻了至少三年。”柳菲说。 “你是说,她三年之前就被凶手冻死,一直冷冻到现在?”杜志勋十分震惊。 “应该是这样,但凶手却保存了她的尸体……”说到这里,柳菲忽然停下不说了,脸色也变得异样。 “怎么了?”杜志勋问。 柳菲顾不上回答,转身跑出化验室,来到解剖台前。 她凝视着解剖台上那颗已经被锯断的人头,缓缓伸出手把头颅捧起。 那张脸双目敛阖,嘴唇也失去了颜色,由于过久的冰冻五官都有些模糊。 柳菲捧着这颗人头,一眨不眨的凝视着,连杜志勋他们什么时候来到身后的都浑然不觉,许久,她闭上双眼,泪水从睫毛中涌出,悄然滑落。 “这个死者她……”杜志勋似乎也预感到了什么。 “她就是温兰。”柳菲声音哽咽,无限哀伤。 “你能确定吗?” “我认识温欣,她们长得一样。” 事关重大,这种时候杜志勋比柳菲更冷静,他让其他两个法医马上对死者进行dna和血型化验,几小时后,化验结果出来了。 不幸被柳菲言中,这具被肢解的女尸正是失踪数年的温兰。 这样的结果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顾宗泽几乎动用了全部警力苦苦寻找的人质温兰居然早在三年前就被杀害了。 这样的结果也彻底动摇了专案组之前的侦破结论。 随之而来的就是连锁式的地震反应。 …… …… 蓝京市公安局会议室。 这次会议来的人不多,却是汇集了蓝京市政法委的全部领导。 公安局局长王长春脑门上都冒汗了。 代表专案组来的却只有刑警队长兼专案组组长顾宗泽,连他自己都还没有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面对这么多政府大员,他暗暗叫苦不迭。 王长春沉着脸对顾宗泽说:“你把前天那起拉杆箱连环碎尸案的调查结果向各位领导好好解释解释吧。” 其实调查结果上面的领导早在第一时间就已经得知了,顾宗泽没敢多问,还是仔仔细细把案件的侦查经过详述一遍,当他说到已经确定被害人身份就是‘温兰’时,主管政法的陈副市长打断他,着重又问了一遍,“你能肯定被害人就是温兰吗,顾队长?” “我能肯定。这是法医的检测结果。死者确实就是我们一直在找的温兰。” “法医调查报告上说,温兰的遇害时间是在3年前,这个结论你们也能肯定吗?” 顾宗泽犹豫了一下,“这也是法医的检测结果。” 陈市长没再往下说,脸色已经相当难看了。 公安局长王长春接过话,替他质问顾宗泽,“你之前不是一直肯定温兰是被黄玉囚禁了吗。你说黄玉利用温兰要挟丁潜,逼迫丁潜去杀人,之后还嫁祸丁潜,这些都是你当着几位在座领导的面说过的吧?” “这些结论都是根据现场收集到的物证做出的推断。”顾宗泽小声辩解。“我们在黄玉的别墅里确实发现了他的犯罪证据,甚至连囚禁温兰的地下仓库都找到了……” 陈市长愤而打断:“那你给我解释解释,黄玉是如何利用一个三年前就已经被杀害的女人来威胁丁潜杀人的?” 顾宗泽没法解释,他吃力的回答,“可是丁潜的电话录音里确实传来了温兰的声音,他们还对话了。如果那个温兰是假的,丁潜肯定能发现啊,温兰可是他未婚妻,他不可能连她都不认识……” 王长春接过话,反问顾宗泽:“你就那么相信丁潜说的话,别忘了,他可是一个精神病人!!还是一个连环碎尸案凶手,这样人的口供你都丝毫不怀疑?” “……” “说到那些通话录音,我们也都听过。里面自称幽灵的那个家伙说起话阴阳怪气的,根本就不能断定是黄玉的声音,另外一个女人的声音只有丁潜一口咬定是温兰的声音,但我们谁也没听过温兰说话到底是什么声音。说白了,这些录音本身作为证据就很牵强,更别说证明黄玉绑架温兰了。还有你们在黄玉别墅里发现的那些证据,现在看来,不能排除是有人故意陷害黄玉……” “有人故意陷害黄玉?王局你这话怎么讲?”顾宗泽火气暗生,咬牙道。 “不说别的,就拿囚禁温兰的地下仓库来说,温兰早在三年前就被杀害了。如果黄玉真是凶手,他难道不清理犯罪现场,就一直扔在那儿不管不问了吗,这怎么可能?” “那本来就是他的私人居所,地下仓库又没有人去。他没有仔细清理也再说难免。” 第16章意外之变(2) “你这是抬杠,好,那我问你,你们在黄玉家发现冰柜了吗?” “冰柜!?”顾宗泽一愣,“没有。” “既然没有冰柜,黄玉拿什么存放温兰的尸体?” “也许,他把尸体保存在了其他地方?” “你都已经把他所有日常活动的地方搜遍了,都没有发现温兰的尸体,仅仅依靠‘也许’就来定他的罪,你觉得合适吗?何况,你对这起碎尸案的论断本身都站不住脚了。最重要一点,黄玉根本就不可能是那个所谓的幕后主谋,温欣三年前就死了,他根本就没有能用来胁迫丁潜的筹码,以此类推,连丁潜之前的口供都站不住脚,谁知道那个精神病究竟是不是出现了幻觉,满嘴胡言乱语呢?” 顾宗泽咬咬牙,还是把心里话说出来,“王局分析的是很有道理,也许事实就像你们认为的那样,只不过……您说的也只是一种假设,现在依然缺少证据来证明。黄玉仍然有很大的嫌疑啊,我需要些时间重新梳理案子,寻找更多线索……” “你现在首先需要做的是放人。”王长春说。 “放人!?可他毕竟是重要嫌疑人啊,即便他不是幕后主谋,至少也是杀害歌星安琪的凶手啊。” “关于安琪被害的那个案子,我们领导也专门研究过,其中不能排除丁潜催眠黄玉杀人的可能。丁潜自己也交代过,前三个被害人,他都是用这种办法加以杀害的,而案发当晚,他还与黄玉发生过冲突,他完全有动机,有能力催眠黄玉去杀害安琪。那样的话,黄玉其实还是一名受害者呢。” 顾宗泽冷笑一声,“合着这么说,凭着一些选择性的有利假设就把一个头号嫌疑犯彻底洗白了?” “你这是什么态度!”王长春抬高嗓门训斥道。 当着这么多领导的面,他怎么能让一个部下以下犯上? 顾宗泽黑着脸,也不吭声。更让王局长下不来台,气氛显得很尴尬。 陈副市长这时候说话了,语气倒还算平和,“顾队长啊,你身为老警官,应该明白我们现在的司法制度越来越人性化了,提倡疑罪从无,这样才能避免冤假错案嘛。当然啦,我们也不反对你私下里调查黄玉。但你要明白,这样不清不楚的把人关着,未免有失公正,会让人民群众对我们公安干警产生抵触的。况且,黄玉还是一个对社会对国家有贡献的企业家,我们理应善待,否则造成的损失就是我们全社会的损失……” “陈市长的话让我们公安民警很受教啊。”王长春称赞不已,也给自己找了一个台阶下,回过头教育顾宗泽,“你也要好好领会精神,我们做警察的不是光靠抓人办案子就够了。我看这样吧,我也仔细研究过黄玉这种情况,我觉得可以给他办取保候审。毕竟他和案子也是有些牵连,我们也要进一步审核。” 对于王长春的提议,在座的领导们没有任何异议,顾宗泽自然也没有再说什么。 他推开会议室门,看着长长的走廊,感到茫然又疲倦。 …… …… 当天下午,黄玉的代理律师来到刑警队为黄玉办理了取保候审手续。 黄玉临走前还没忘了特意来一趟专案组,向各位抓捕自己的警员们告别,俨然自己已经无罪释放了一样。 看着他们走出专案组,不少警员纷纷不平。还有人说,那个律师我知道,叫黄博,律师界赫赫有名,最擅长打刑事案件的,据说打一场官司律师费就上百万呢。 其他人恍然,“难怪黄玉敢这么嚣张,他是觉得自己这官司可肯定能赢啊……” 顾宗泽火了,呵斥手下,“都瞎嚼什么舌头,忘了自己是谁吗,赶紧回去干活!!!” 警员们一时间都被骂傻了,还从来没见过队长发这么大脾气,一个个都闷头做事去了,但是大家都心照不宣,心里像堵了个疙瘩。 …… …… 傍晚时分,顾宗泽和杜志勋一起去看守所提审丁潜。 现在在押的嫌疑犯只剩下他一个人,也只能例行惯例的来审他了。 双方见面,反而有些不知该说什么,顾宗泽含糊其辞的问了一些早就问过的问题。 丁潜望着他,忽然冒出一句,“你们找到温兰了?” 顾宗泽一愣,不知该不该回答。 丁潜紧跟着下一句问道:“她是不是已经不在了?” 顾宗泽只好点点头。 “那温兰肚子里的孩子呢?” “……”顾宗泽沉默了。 “我要知道真相,请你们不要瞒我。”丁潜平静而执着的看着顾宗泽和杜志勋。 杜志勋终于开口道:“两天前,我们发现了温兰的尸体,她其实早在三年前就遇害了,杀人手段和吕正凯很相似,但凶手另有其人,我们还在查……柳菲在对温兰进行尸检时,在她的子宫里发现了一个3个月大的胎儿……” 听完杜志勋的话,丁潜只说了一句,“原来是这样啊。” 之后便陷入到彻底的沉默中。 他神情依然平静,看不到丝毫波澜,仿佛早已心如止水。 只是那双眼睛却失去了所有光彩,变成一滩燃剩的灰烬。 人生最大的悲哀就是当所有希望全部破没后,连疼痛都没有留下。 第17章局中局(1) …… …… 一天后,黄玉的代理律师王博来到刑警队索取必要的案件材料,并正式宣告他将为黄玉做无罪辩护。 所有警员们瞬间停止了动作,怒视着王博。这简直就是赤lolo的挑衅。 顾宗泽强压怒火,朝王博冷冷道:“王律师现在就下定论还为时尚早,一旦我们发现了新线索,倒时候在看看谁能笑得出来。” “顾队长说得极是,”王博露出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所以你们一定要抓紧时间办案,让案子早日水落石出。我猜现在最大的突破口应该就是嫌疑人丁潜吧,顾队长最好再认真审审他,或许还能找到他利用催眠术控制我当事人的证据呢,免得法庭上我提问时,您措手不及……” 顾宗泽明知道他是在故意刺激自己,还是没忍住拍案而起。 “稍安勿躁,顾队长,您还要保重身体,好好查案呢,我告辞了。” 王博临走前还朝各位警员点头示意,俨然已经成竹在胸了,望着他离去的背影,顾宗泽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无力感。 他嘴上虽然强硬,但是心里却对未来一片迷茫。 他甚至对这个案子充满厌恶,胸中有股怒火无处宣泄,他尽管抓住了凶手丁潜,尽管丁潜已经了认罪,可是他却不敢面对他,尤其是不敢面对那双已经悲哀到麻木的眼神。 接下来的大半天,他都在这样一种空虚矛盾的状态中度过。 他又何尝知道其他人的痛苦和快乐,但是时间终究是按部就班、一点一滴的走过,迎来了又一个宁静的冬夜。 …… …… 傍晚。 夜风中带着寒意。 黑蝙蝠乘坐黄山派来的车来到蓝京西郊的灵山脚下。 司机就是上次绑架他的那个黑大汉,他没有上山,把黑蝙蝠放在山脚就开车走了。 黑蝙蝠只好沿着蜿蜒回转的石阶古道,一步步往山上爬。等他好容易爬上近千米的山顶,天色早已完全黑下来。 山顶叫灵岩台,坐落着古寺和佛塔,在漆黑空旷的天穹下犹如一片飘摇欲坠的枯叶,随时都能淹没在无尽的时空里。 此时寺庙大门已经关闭,早已没有了进香的游客。 黑蝙蝠一个人绕着院墙走到寺庙后面。 黄山已经在哪里等他了。 他坐在一个石桌旁,桌上放着茶具,他正在自斟自饮。身旁是依崖而建的玉石栏杆,外有远山峙立,崖下松涛龙吟,仿佛波澜起伏的海潮滚滚而来。 黑蝙蝠扫了一眼四周,只有黄山一个人在那里独自饮茶。 黑蝙蝠刚要过去,忽然有人拍了一下他肩膀,他回头一看,是一个不认识的陌生人。 陌生人朝他客气的点点头,却不说话,伸手开始从头到脚的检查起来。 黑蝙蝠心知肚明,也不多问,等陌生人检查完,没发现什么,便悄然离开了。 黑蝙蝠走到黄山近前,好奇的问:“没想到黄先生有如此雅兴,会选在这个地方见面。” “风景一定要孤独的欣赏才有意味,跟喝茶一样。既然白天咱们来不了这里,晚上来坐坐也不错。” 黄山放下茶盅,摆手请黑蝙蝠坐在对面,他亲自给黑蝙蝠斟了一杯茶递给他,黑蝙蝠有些受宠若惊,连忙接过茶盅,喝了一口,不禁赞道:“好茶。” 黄山淡然道:“你帮了我大忙,事情完成的很漂亮。做生意讲究一回生二回熟,我现在拿你当朋友,定会最大限度的帮你,我从来都不会亏欠别人,尤其是朋友。” “黄先生太客气,我听说黄少爷已经回来了。” “你的消息到满灵通的。”黄山拿起茶盅抿了一口,“是啊,前天下午给他办了取保候审,他现在正在家里闭门思过。就算最终跨过这道坎,对他名誉和事业也还是会带来很大影响,就当做对他的教训吧。我这个做父亲的,能做的也都替他做了,希望他从此好自为之,改邪归正……”黄山说到最后叹口气,没再往下多说。 黑蝙蝠连连点头,表示理解,他随口问:“您夫人还好吧,一定很心疼吧,没有当母亲不心疼自己儿子的。” 没想到这个问题让黄山神色微变,“你这个私家侦探还是火候不到啊。” “我不明白黄先生您的意思。” “我夫人已经去世好多年了,我一直都是单身,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吗?” “不好意思,黄先生,是我太唐突了。” 黄山习惯性的教训道:“你连你的雇主黄玉的家庭背景都没了解清楚,就马马虎虎接受了他的任务,可见你也是粗心大意的人,对很多细节都还没了解清楚就茹莽行事,也难怪会把自己卷进这次麻烦里,这也怨不得别人。” “这一点黄先生说的倒也不全对。”黑蝙蝠忽然神秘兮兮的撇了撇嘴角。 “哦?” “我这个人确有马马虎虎的毛病,不过我也有刨根问底的习惯,这些天也没短了打听情况,虽说我的人脉远远不及黄先生您,但也知道了一些有意思的小道消息。” “什么小道消息?” “我听说您妻子……好像自杀了。” 黄山的茶盅正贴到嘴边,将饮未饮,顿时凝住了。 “似乎是您妻子跟您的感情不太好,她一时想不开……” “啪!” 黄山的手里的茶盅用力拍在石桌上,碎成几片。 “你在戏弄我?”黄山语气中透出阴冷。 “您别生气,”黑蝙蝠一脸赔笑,“我本来不想说,但既然您怀疑我的能力,我就忍不住多说两句。我并不是故意要调查您,只是无意中刚好知道了。” “传言怎么可以当真?” “或许是传言,不过黄少爷在他母亲去世不久便进入心理康复机构接受治疗好像是真的,那一年,他12岁,看上去母亲的意外离世对他的打击还是蛮大的,不知道对他之后的叛逆性格有没有影响?” 黄山意味深长的看着黑蝙蝠,“你花费这么多心思打听这些有什么目的?” “我只是无意中了解到的。” “不可能。说吧,你想干什么?” “既然瞒不住您,那我就说了,”黑蝙蝠还装出一副为难的表情,“我就是个小人物,没有太高的奢求,只想有一个安逸舒适的生活。” “我想拿你当朋友,你居然想敲诈我。”黄山鄙夷的冷笑,“你别忘了,你现在的官司还要我帮忙给你脱罪呢?” 第17章局中局(2) 黑蝙蝠陪着笑,耐心的向黄山解释:“黄先生此言差矣,您上次说过咱们是在做一笔交易。我已经完成了我那部分任务,帮您的儿子成功出来了,你帮我洗脱罪名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而我刚刚提出的要求是希望跟你做另外一个交易。用您一点点微不足道的付出还我守口如瓶。” 黄山打量打量黑蝙蝠,“你外表看着沉稳忠厚,却原来是个小人。你当初就是用这个办法敲诈我儿子的,现在又故技重施来敲诈他老子了。” “我只不过是一个讨生活的小人物,当然不能跟黄先生这种大人物相比。” “好吧,既然你提到交易,那我就来谈谈交易。我儿子那笔交易你完成了你的任务,我也会履行我的承诺。至于你提到的第二笔交易,我并没有兴趣跟你做。” “为什么?”黑蝙蝠很惊讶。 “因为你交易的筹码太小了,虽然我不缺钱,但是我从来不做不值得做的买卖。” “如果黄先生认为筹码小,我还可以再添筹码。” “什么意思?”黄山双眼微微眯成了两条缝。 “我们可以再谈谈你的第二任妻子。” “我只有一个妻子,已经去世了。” “是吗,可是据我了解,你曾经跟一个只有十几岁的女人同居了好些年呢,不,应该用‘禁锢’这个词相对更恰当一些,因为很少有人看见那个女人走出你的公馆,好像连你的佣人们都不太知道有这个女人存在,我其实很想知道,你把一个小女孩整天关在自己的房间里,到此出于一种什么心态呢?” 黄山猛然起身,双手压着石桌,像一只受到攻击的野兽,狂怒之中随时要爆发。 他充满威胁的意味质问黑蝙蝠,“你到底要干什么?” “稍安勿躁,黄先生。作为一个私家侦探,曾经的侦察兵,我对我的能力一直都是很自信的。”黑蝙蝠掌握了主动,反而越发沉稳了,“我觉得你从一开始就有点儿低估我了,但是现在开始重新认识也不晚。我的筹码还没有讲完,你要不要继续往下听,要不要再喝口茶,我要讲的还有很多。” 黄山扶着桌子慢慢坐下。 “我接着说那个小女孩,你的第二个女人,也许你认为对她是金屋藏娇,但是对年纪轻轻的女孩来说,那就是一种漫长的折磨,她毕竟是一个大活人,她不是你收藏的物品,也不是你笼子里的金丝雀,结果,她不堪忍受选择了逃跑,跑到外地之后,还看上了其他男人,而且同居了。但最终这个女人还是被你捉回去了,而逃跑的代价现在我们都看到了,如果我没猜错。你交给我的那具被冷冻的碎尸就是她吧。警方一直都以为是黄玉绑架了这个女人,其实他们都搞错了,真正绑架这个女人的是你,而且你还把她给杀了。你也没放过那个跟你女人同居的男人,似乎用了什么手段给他嫁祸了杀人罪名吧。你才是警察要找的那个躲在幕后的阴谋家。但你同时又是一个伪君子,因为即使是面对你的亲信,包括知情的我,你也要摆出一副正直不阿的形象,甚至不惜让你的儿子来替你背黑锅,老实说,你这种虚伪让我感觉很恶心,哪怕是跟我这个真小人比起来,我觉得我都比你更有人味……” 黑蝙蝠还想往下说,似乎觉得有些不太舒服,伸手揉着胸口。 “我觉得你说的够多了,可以不用说了。”黄山冷冷的看着他。 “那怎么行,我还得跟你谈交易呢。你说你这些秘密值多少钱?” “……” “如果我告诉警方,他们真要调查起来,你会不会变得一无所有,搞不好还得锒铛入狱吃枪子呢。相对来说,跟我交易你的损失就小多了。你觉得呢?” “我觉得你的命更值钱。” “呵呵呵呵。”黑蝙蝠笑起来,“你想现在杀我灭口吗,我觉得你过于自信了,黄先生。我上次失手被捉是我太大意了。何况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在这里,我也是特种兵出身,不等你那些武功了得的保镖赶来,我两只手就能拗断你脖子。只能说你选在这个地方与我见面是你的失算。” “是吗?”黄山耐人寻味的瞅着黑蝙蝠,脸上慢慢浮现出歹毒的笑意。 黑蝙蝠狐疑的望着他,脸上的表情却慢慢从得意变成了恐惧。 他忽然用力纵起,想扑向黄山,可是身子却重重的跌在地上,挣扎着爬不起来。 黄山怜悯的俯视着他,“如果你不乱动,还能多活一会儿,生命往往到了要失去的时候才显得格外珍贵。所以,你跟本不该跟我做交易的,你本来就拥有最珍贵的东西,何必拿去赌博呢。” “你给我下药了。”黑蝙蝠直到此刻才恍然大悟。 “是啊,就在你的茶水里。这是慢性毒药,直到现在才发作。” “可是你不也喝茶了?” “毒药在你的茶杯里。” 黑蝙蝠无力的叹息一声,“原来你从一开始就没想让我活。” “商人的目的永远都是让利益最大化。我连自己亲信都不相信,何况是你,怎么可能让你带着那么多秘密活下去,在这笔交易中,只有你死掉,我的利益才能实现最大化。” “可是我死了,你也不好脱罪,你已经杀了那个女人,现在又杀我,你不可能每次都那么侥幸逃脱惩罚。” “那倒未必。主要看计划的是不是足够周全。为什么要和你在这个地方见面——就是够偏僻。为什么你没有看见我的保镖——为了隐蔽。杀你只有我在场,连我身边的人都不知道。我轻易不杀人,如果杀,也必须自己亲自动手,其他人我都信不过。最后一点,就是给你服用的毒药,那我花重金弄来的方子,就是为了让你死的像心脏病发作一样,即便尸检也发现不了蛛丝马迹,不过这种药的缺点就是药性发作太慢,所以我得耐着性子听你胡言乱语一通。” 第17章局中局(3) “嘿嘿……呵呵呵呵呵……”黑蝙蝠忽然有气无力的笑起来。 “你很快就要死了,还能笑出来?” “我想到了一件很好笑的事情。” “什么事情?” “你儿子黄玉放//浪成性,极有女人缘,到处拈花惹草,不干事业。你这个当老子的虽然事业成功,却偏偏遭女人厌,一个老婆自杀了,一个老婆让你杀了,你说好笑不好笑。其实你们父子俩彼此彼此,半斤对八两。” 黄山气得浑身栗抖,怒吼道:“一个妻子就因为讨厌丈夫就可以偷偷去养小白脸?这样的贱//货我没杀她是看在儿子的份上!” “但你不像是能忍气吞声的人。” “我当然要惩罚她,我把她关起来了,后来她就跳楼了。” “你关了她多久?” “四年。” “你还不如像对我这样直接给她喂点儿毒药呢来得痛快呢。”黑蝙蝠感叹。 黄山冷冷的瞧着脚下这个将死的人,继续说:“没想到我遇到的第二个女人还是一个水性杨花的东西。当初我见到她的时候,她只有16岁,一无所有的一个孤儿,我看她可怜收留了她,给了她一切。可养到最后却养了一头白眼狼,她为了离开我,跟她的双胞胎姐姐暗中串通一气,合起伙来想整我,最可恨的是她那个姐姐,她是个记者,却假扮成她妹妹待在我身边,暗中收集的我的材料要发表出去,她居然把我写成了一个心里极度扭曲的变tai狂,我好心好意救了她妹妹,养活了她这么多年,到头来她们却要害我。换成是你,你怎么做,你能饶恕她们吗?”黄山瞪着一双杀气腾腾的眼睛问黑蝙蝠。 “我没囚禁过女人养活,我不知道。”黑蝙蝠实话实说。 黄山揪住黄蝙蝠头发,硬生生把他拽起来,强迫他看着自己。 他把压抑多年的愤怒爆发出来,冲着眼前唯一的倾听者吼道:“背叛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堕落最无耻的罪恶,任何形式的背叛都理应遭受到最严厉的惩罚,所以我无论对温欣和温兰用什么手段都理所当然。” “于是你把温欣杀了,还嫁祸给丁潜。” “那个恶心的女人还轮不到我亲自动手,我也犯不上因为杀她轻易暴//露我,所以我利用一个连环杀人犯把她给做了,大卸八块,这样我的气才能消减一些。” “你之后又用相同的手段杀了背叛你的那个妹妹,就是温兰吧。” “我本来犹豫过要不要给她一次机会,可是那个贱人竟然还怀上了别人的野种,死不足惜,所以我亲自动手把她杀了,把她活生生扔进冰柜里,让她永远都不能再背叛我。你说的对,我把她当成了我的东西,她本来就是我的东西,如果别人要跟我抢,那我宁愿毁掉她。当然,我不喜欢杀人,一点儿都不,但是遇到不得不杀的人,我也绝不手软!” 黑蝙蝠不由得感慨,“我觉得你杀我理所当然。但是温兰死得实在是有些冤。” “你说什么?”黄山眼眉立了起来。 “背叛的前提是信任,可是你对你的女人尤其是温兰,那不是信任,也不是爱,你那只不过是个人膨胀的控制欲,你纯粹是把她当成掌心里的玩//物,笼子里的动物,甚至,你把你对前妻出轨的怨恨都发泄在了她身上。你囚禁了你妻子四年,她自杀了。你找到温兰之后又开始囚禁她,这不就是在延续对你妻子的惩罚吗,如果温兰不逃走,你会不会囚禁她一辈子?别说是个人,即便是一条狗也会离开你的。” 黑蝙蝠的一席话彻底激怒了黄山,他狂怒之下死死掐住黑蝙蝠的脖子,“你这个混蛋不该这么多废话,你早该死了!” 黑蝙蝠无力挣扎,眼看着双眼都要翻白了。 “住手!” 远处陡然传来一声暴喝。 七八条人影以极快速度从四面八方冲上来,将黄山围住。 黄山毫无心理准备,一时间愣住了。 杜志勋对躺在地上的黑蝙蝠说:“这位侦探先生,你该起来了吧。” “你们警察的动作也太迟钝了,再晚来一会儿我就得被活活掐死了。”黑蝙蝠揉着喉咙,抱怨着爬起来。 “你不是特种兵出身吗,还至于对付不了一个老人家?” “你要直接证据,我也不知道这个证据得直接到什么程度才可以,万一他掐得火候不到,你们说他只是想吓唬吓唬我,那我不是白给他掐了。怎么样,现在的证据够充分了吗?” 黄山听他俩交谈,再看看那些便衣,已然明白了眼前的情形。 他怒不可遏的瞪着黑蝙蝠:“原来你跟警察一起给我下套!你能得到什么好处,别忘了你也是杀人犯!” “还真让你说着了。”黑蝙蝠笑着解释,“你上次跟我说把我们的关系当成一笔交易,我回去还仔细算过一笔账。我跟你合作,你至多能给我请一个好律师,让我少判几年,前提还是你履行承诺的话。但假如我投案自首,跟警方合作把幕后真凶抓到,凭着重大立功,我也能得到我想要的结果,而且比你更有保障。” “你凭什么认为你就能抓到真凶?” “你把那具碎尸交给我处理的时候我就已经怀疑你了,虽然你表面暗示我这是你儿子杀的人,你只是替他包庇,但黄先生你还是太低估我了,我的社会阅历可比一般人丰富得多,再说我之前已经对你们家庭做过详细了解,用脑子仔细想想就能猜出个八九。而且我琢磨,你这么秘密的事情连身边的亲信都不告诉,却告诉我一个素不相识的人,保不齐你是打算事成之后把我灭口呢。我按照你的吩咐抛尸之后,你果然就迫不及待的约我跟你见面了,这就印证了我的怀疑,于是我便去刑警队自首了,顺便将计就计,跟他们合作给你演了这出戏。你派人开车拉我过来的时候,这些便衣也跟过来了,一路上山,就埋伏在周围的树林里,我的鞋底安装了一个窃听器,他们对我们刚才谈话的内容一清二楚。” 黄山面如死灰,又问了黑蝙蝠最后一个问题,“还有一件事我不明白。你不是已经喝下毒药了吗,可是你看着并不像中了毒。” 第17章局中局(4) “哦,这个啊。”黑蝙蝠露出狡猾的微笑,“我不知道你会用什么办法杀我,所以处处提防,你给我倒的茶水我怎么敢喝,我是假装喝下去的,其实都倒在地上了,你没看破而已。之后我只是配合你演戏,假装中毒。” 黄山缓缓点头,看了看周围那些警察,神色倨傲,气势依然强大。在他眼神中充满了不甘,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杜志勋这时候说:“黄先生,你不必再考虑你那些保镖,他们已经被其他警察控制住了。你现在被捕了,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黄山不屑一顾的冷笑,“我不会跟你们走,我堂堂天海集团的董事长怎么可能随便跟几个小警察一起走?就算你们要找我,也得去我总公司约见,到时候由我的律师代表我和你们交谈。” “黄山先生,你好像还没有搞清楚状况。”杜志勋回道,“你刚才与黑蝙蝠的谈话已经被我们录音了,可以证明你涉嫌杀害温欣和温兰,并企图嫁祸丁潜。你就是幽灵,就是这起连环碎尸案的真正主谋。更多的证据我们会进一步收集。但就凭这段录音,我们就足够逮捕你了。” “想要抓我?”黄山连连冷笑,忽然他转身跨上悬崖边的玉石栏杆,身后便是万丈悬崖。 众人没料到黄山性情如此刚烈,一时间都不敢上前。 直到此刻,黄山依然威风凛凛,居高临下的对杜志勋众人说:“你们还不配抓我,我不会随随便便让你们几个小警察带走,除非把我律师找来,我才会考虑跟你们走。” 他说着掏出手机扔在地上,“上面有他的电话,给他打电话!” 这时候,站在黄山最近的黑蝙蝠朝杜志勋和周围几个警察使了一个眼色。 杜志勋心领神会,他弯腰捡起手机,问黄山,“你的律师就什么名字。” “岳伟江。” 就在黄山回答杜志勋,稍一分神的功夫,黑蝙蝠喊一声,“上!” 众人从四面八方一起扑向黄山,黑蝙蝠速度最快,劈手拽住黄山衣袖,得意的大笑:“我又立一功。” 可是话音刚落,黄山挥起另一只手痛击他面门,顺势挣脱,纵身跳下悬崖。 “没人能治我罪!!”他带着凄厉的嘶吼坠入滚滚松涛。 警员们站在崖边,全都沉默无言,只听见山风呼啸,犹如无穷无尽的呐喊。 长夜无边,尽是沧桑,只是在遥远的地方,能看见星星点点的灯火,那里还有无数安详入梦的人们。 不知是谁说了一句,“也许这就是最好的结局吧。” …… …… 三个月后。 冬去春来。 一层春雨一层暖,催发了绿叶,也滋润了大地。 看守所的铁门又一次打开。 丁潜穿着当初进来时候穿的衣服迈步走出。 他在大门前伫立良久,打量着眼前的世界,感觉似乎增添了许多鲜艳的色彩。 这时候,停在附近的一辆轿车门打开,杜志勋从车里走出,走到丁潜近前,从头到脚瞧了一遍,问道:“这几个月在看守所里改造的如何,应该把你的精神病治好了吧?” 丁潜朝他笑笑,忽然一皱眉,“怎么只有你一个人来接我吗,我人缘不至于混这么差吧。” “顾蓉蓉、钟开新和年小光出差去外地了,柳菲请了个长假,有段时间没上班了,不知道去了哪里。我也是抽空过来看看你,一会儿还得赶回去,处理一些黄山自杀后的善后工作,毕竟他身份特殊,这个案子已经轰动了全国。” “黄山自杀了?!”丁潜很惊讶。 “是啊,真凶黄山畏罪自杀,你无罪释放。这估计这是当初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你就不好奇,为什么你这个头号连环杀人犯最终会被无罪释放吗?” “我整天关在牢房里,根本没人告诉我。” “因为你根本就没杀人。” “我没杀人?!” “这恐怕是我见过的最离奇的案子了。就在两周前,三名被碎尸的被害人——汤俊、夏文汐和苏艺轩忽然毫发无损的回到了各自的老家。我们得到这个消息后对这个三个人进行了全面核实,确定他们就是死者。不仅仅是他们,连歌手蒋雨馨也意外出现了,而且毫发无损。更不可思议的是,这些被害人全都否认自己遭遇过任何袭击,也不承认自己离奇失踪,有的说自己外出旅行了,也有的说去外地打工了,各有一说。总之,这起堪称最血腥的连环碎尸案里,其实根本没有人遇害。” “听上去果然是够离奇的。” “但是却给专案组带来了大麻烦,我们曾经拿着那些碎尸监控视频到处跟人危言耸听,说我们遇到了一个手段极其残忍,把杀人当做游戏,公然向警方挑衅的天才凶手。可无比荒唐的是,这些被害人现在又都活生生的跳了出来,让我们的那些关键物证变成了一堆废品。所以,只能有一种解释——那些所谓的杀人碎尸视频全部都是伪造的。” 丁潜听后很感慨,“我一直以为是我在用催眠术控制人杀人,原来是失败了,现在看这倒真是因祸得福。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还有人伪造杀人碎尸这么无聊的事情?” “只要这个人有明确的目的,那就一点儿都不无聊。” “他的目的是什么?” “制造出一个超级连环杀人犯。为了达到这个目的,这个人可费了不少心思,我猜这家伙是弄到了一些逼真的人体模特,再进行了自己的加工,做成几乎可以以假乱真的尸块效果,就像恐怖电影中看到的那些尸体一样。从这一点上看,这个人肯定精通解剖学,这一点可以肯定。下一步,他就开始精心挑选作案场地,也就是能让道路监控摄像头合适拍到的地方,既不能拍的太模糊,又不能过于清晰以至于露出破绽。准备好一切,他就开始了疯狂的碎尸表演,他把道具模型剁成一堆碎块,却把我们看视频的人吓得心惊胆颤。这家伙也确实够变tai。这还没折腾够,他还煞费心思的设计一套碎尸拼图让我们破解。” “结果把我给绕进去了,差点儿用一个合成视频把我害死。”丁潜很愤慨。 “但他毕竟替你洗白了。不仅仅让那些被害人‘复活’,后来又给警方寄来一个dv摄像机。” 第18章X先生(1) “dv摄像机!?” “就是温欣的那台摄像机,那台重要的原始摄像机。” “可是我一直藏在家里啊。” “那就是有人在你入狱之后拿走了。总之,这个摄像机有很大用处,里面记录着你四年前在金莎会馆和温欣发生冲突的那段原始录像。当然,这段录像也是被删节过的。不过这位仁兄还帮了你一个大忙,他把后段被删除的视频也给还原了出来,证实你只是把温欣掐昏,然后就离开了客房,那个时候温欣还活着。但是随后又进去一个男人。这个人你我都认识。” “是谁?” “吕正凯。真正的拉杆箱碎尸案凶手,录像清楚的显示是他把温欣杀害了,但是他随后发现了dv,并关掉了视频。因此,我们可以推断,当年删除那段视频的人很可能就是吕正凯。他应该是受人所托杀害的温欣,在他碎尸温欣之后,曾经用手机打过一个电话。那个时候,他应该就与幕后主谋黄山谋商量好要嫁祸你。应该就是他把dv扔在客房门口的。不过这一招其实弄巧成拙,单纯用dv上的删除键是不可能真正删除视频的。如果当时那个dv真的落在被警方手里,反而能证明你的清白。结果阴差阳错,让你背了这么多年黑锅。也让黄山逍遥法外了这么多年。” “看来我还挺惊险的,要不是这位喜欢恶作剧的仁兄最后良心发现,我说不定还被冤死了呢。”丁潜很感慨。 “他真正的高明之处在于通过一个伪造的连环碎尸案,先把城府不深的黄玉牵扯进去,再以黄玉为诱饵来钓真正的目标黄山,连带着钓出一件无人知道的碎尸案。这个瞒天大局让他设计的环环相扣,确实是一个天才。” “我还真有兴趣认识认识这位仁兄。” “你们认识。” “是吗?” “就是黄玉雇佣的那个私家侦探,绰号黑蝙蝠。” “我认识他?” “我看见他时,他虽然化妆了,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他就是巫云飞啊。” “是吗?”丁潜很吃惊。“你们有证据证明是巫云飞在幕后做的手脚?” “证据不充足,不过我估计的差不多。一个雕骨师肯定精通解剖和人体构造,何况这个人心理素质强,头脑冷静,心思缜密。他是个很理想的人选。而且他改头换面,假扮私家侦探出现的时机很让人怀疑。我想他就是利用私家侦探这个身份,来一步步接近黄山的。没想到他演技居然不错,成功骗过黄山,逼出了他的犯罪真相。要是没有巫云飞,恐怕永远都没有人知道黄山还是一个杀人犯。不过这样一来,我们的拉杆箱连环碎尸案就换成了黄山的绑架碎尸案。而我们专案组在这个过程中什么都没有做,完全成了观众。” “不管怎么说,这样的结果也不错,”丁潜安慰道,“至少你们没算白忙活一场。” “但是我这个人特别喜欢刨根问底,从来都不喜欢这种稀里糊涂的结果。” “这个结果很清楚啊,哪里糊涂?” “就是对这个巫云飞我比较糊涂。” “你难道还想抓他?” “这个问题就有些复杂了。”杜志勋的语气颇为玩味。 “怎么说?” “我重新研究过整个案子,也研究过巫云飞在这个案子里所扮演的角色。但是我发现有很多说不通的地方……” “哦?” “首先的问题是目击者。在三起伪造的碎尸案中,目击者的作用非常大。他们是报信人,同时也增加了碎尸案的可信度。看着那些魂不附体的目击者战战兢兢的讲述经过,根本没有警察会怀疑碎尸案的可信度,但事实上,这些目击者所看见的犯罪完全是虚构的。难道他们近在咫尺看着巫云飞砍碎一具人体模特,就没有一个人发现问题吗?还有,巫云飞深更半夜又是如何保证自己每一次作案都有目击者看到呢,仅仅凭着巧合吗。如果说这么重要的两个问题全凭着巫云飞运气好解决的,听着似乎说不太通,但巫云飞是如何做到的呢?” “……” “其次,巫云飞为什么要把你卷进这个案子里来?他的最终目的是黄山,却花了那么多精力大费周章的先把你给绕进来,把你坑进监狱,最后再帮你放出来,这个恶作剧看起来一点儿都不有趣。也很说不通。 “……” “最后一个问题,也是最说不通的地方,就是巫云飞没有动机。” 丁潜认真听着,问杜志勋,“那你想过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说不通的地方吗?” “我想过。然后我做了一个假设。” “哦?” “假设还有一个角色存在,我们称之为x先生,那就能把这些说不通的地方串联起来。” “我很好奇。” “首先,这个角色人物x有比巫云飞更充分的动机,或者说他与黄山之间有着直接矛盾。然后,我退回去想那三个目击者的问题,假如巫云飞在伪造的三起碎尸案中所担当的任务只是负责碎尸,而x先生负责处理目击者,那感觉上就合理多了。 “听上去很有意思。” “第一起碎尸案发生在高架桥下,目击者冯宝贵半夜刚好开车路过,看到了凶手碎尸和清理现场的全部过程,回家后报了案。第二起碎尸案发生在你家附近的建筑工地,目击者是个刚好路过的中年女人项景丽,因为目睹杀人碎尸还被吓昏过去了很长时间。第三起碎尸案发生在龙港码头的露天游乐场,目击者是发型师罗琦。除了罗琦之外,前两个目击者看起来都是偶然撞见了碎尸案发生,可正如我之前说的,巫云飞仅凭着好运气实现了这些似乎不太能说通,但假如有这个x先生帮他暗中操纵,那难题就迎刃而解了。” “如何操控?” “其实很简单,x先生可以在街上随意挑选一个人作为目击者,把他带到案发现场就可以了。” “如果真是那样,为什么道路监控只拍到了碎尸凶手和目击者,却没有拍到你说的这个x先生呢?” 第18章X先生(2) “因为x先生巧妙的把自己隐藏起来了。在第一起碎尸案里,他就坐在目击者冯宝贵车里,监控当然拍不到他。第二起碎尸案里,他躲在门口旁边的围挡后面,监控摄像头只能通过敞开的大门拍到门里的碎尸现场和目击者项景丽,可事实上x先生就在什么他们身旁。至于第三起碎尸案,我相信目击者罗琦也是被x先生带去碎尸现场的,但是他当时穿着羽绒服打扮成了凶手的模样,让罗琦后来以为他是被凶手骗到案发现场的,自始至终只有凶手一个人。其实这个x先生在把罗琦带到现场之后,利用那个组合滑梯遮挡,已经跟同样打扮的巫云飞调换了……” 丁潜摇摇头:“你说了这么半天我还是不理解,这位x先生听上去完全是多余的,如果他真的存在,那这些目击者早就应该报警了吧,怎么会对他只字未提呢。” “这恰恰才是x先生的作用所在。他需要用一些手段让这些目击者忘记自己的存在,同时让他们充满恐惧,相信自己所看见的就是真正血腥的碎尸场面,还要保证这些目击者不会在惊恐之余逃跑或者大声呼救,或者立刻报警,总之,x先生要在巫云飞碎尸的时候陪在被害人身边,对他们进行实时控制。” “听上去好像施展巫术咒语一样,还有人会这种手段?” “我想到了一种手段。还是你提醒我的。” “我提醒你的?什么手段?” “催眠。沈强和黄玉投资的电影不就是催眠杀人案吗,你还给他们做催眠术方面的资讯顾问,所以我自然就会往那方面想。为了证实我的想法,我还特意向你老师张洪冰教授详细了解过这方面的技术。他说只要催眠手段够高超,确实可以选择性的封闭人的某段记忆,譬如说x先生让目击者忘记自己当时就存在于他身边。同时,他还可以利用催眠术影响目击者的意识,降低他的判断力,强化他对碎尸现场和凶手的恐惧程度,在此基础上,还可以进行一些辅助暗示,诸如让目击者不敢呼救,逃走,以及马上报警等等。但是这里有一个问题需要解决,那就是x先生不可能一直跟在目击者身边,他最后如何遥控目击者报案呢……” “……关于这个问题,张洪冰教授还告诉了我一种催眠技巧,我记得好像你在影视基地给演员讲戏的时候也提到过,那就是‘触发信号’,也就是催眠师在受施者意识中埋藏的触发暗示,一旦催眠师发出这个信号,受施者就会收到暗示影响去行动。而要控制这三个目击者报警,我想最好的信号提示就是手机了。只要把他们的手机设置成特定的铃声,再进行心理暗示就够了,x先生可以在城市另一端给目击者打个电话,铃声一响目击者就产生了强烈的报警念头。只是在第二个目击者项景丽身上出现了一点儿麻烦,因为项景丽那天晚上身上并没有带手机。但估计x先生事前已经做过这方面准备,于是给项景丽催眠让她昏迷,当时监控拍到凶手特意去检查项景丽有没有危险,其实就是借着这个机会往她身上揣一个手机而已,这样显得比较自然。不过,x先生的催眠术还不仅仅用在几位目击者身上,还有一个重要人物也被他催眠了。” “是谁?”丁潜问。 “黄玉。” “他什么时候被催眠的?” “就在他与巫云飞见面的那天晚上。那其实是一个事前就设计好的圈套,巫云飞施计把黄玉引到龙港码头,在地铁站里黄玉被打昏,之后发生的事情当事人各执一词。黄玉坚持说自己一直昏迷到天亮。你说你打昏了黄玉之后便追赶巫云飞离开了地铁站。但是随后蒋雨馨就失踪了。后来发生的事情你也知道了。在酒店附近的水上公园里,发现了蒋雨馨被碎尸的监控视频,而且还意外的拍到了凶手的脸,恰好是黄玉,黄玉因此一度被当成了连环杀人犯,直到蒋雨馨死而复生,才证实他是清白的。那么,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黄玉为什么会打扮成凶手的样子出现在案发现场,而事后又矢口否认呢?如今,我以眼前的事实进行逆向推理,我认为其实那天晚上,就在黄玉在地铁站遇袭后,他就被x先生催眠了,x先生开着他的法拉利把他带回了影视基地,然后用丁潜的手机把蒋雨馨引出来,并让蒋雨馨在半路上给助理打电话让她把化妆包拿来。这样做的目的就是为了让蒋雨馨的助理看到黄玉的法拉利,巧妙的将她变成了又一个目击者。之后,x先生把黄玉带到碎尸现场。他对黄玉的催眠很简单,就是让他拖着拉杆箱从事前挑选好的监控摄像头前走过,故意让他露出脸。完事之后,再开着黄玉的法拉利把他原路带回地铁站,重新催眠,封闭他之前那段记忆。因此,等黄玉苏醒过来一直以为自己处于昏迷中,当然,如果x先生想的话,还可能在他脑海中施加一些憎恨蒋雨馨,杀害蒋雨馨的暗示,即便影响不到他的行为,但在警方审问他的时候,却能让黄玉对自己都产生怀疑。在杀害蒋雨馨的案子坐实后,警方自然会调查前三个被害人与黄宇之间的关系,事实上,他们什么关系都没有。黄玉虽然也找一些男人发生亲密关系,但不是这些人。这些人其实都是x先生和巫云飞请来的‘演员’,他们主动与黄玉接近聊天,趁机拍下合照,然后便跟身边的朋友大肆谈论自己与黄玉关系多么密切,甚至还在微博上散步假消息,就是为了制造黄玉杀他们的‘动机’,之后,再配合巫云飞的碎尸案玩突然失踪,制造他们遇害的假象。至此,通过这一系列伪造的连环碎尸案成功把黄玉转型成连环凶手,再进一步变成幕后主谋,这个完美的诱饵便做成了。只等黄山上钩。” “结果黄山果然上钩了。” “事实上没那么简单,黄山这个人心思缜密,城府极深,怎么可能轻易上钩,更何况还要让他相信是自己儿子杀人。知子莫若父,黄玉或许放浪不羁,但并没有杀人的胆量和心机,这一点黄山老谋深算的黄山比谁都清楚。所以,必须使用一些特别手段,让黄山相信黄玉是被人催眠控制后杀人的。” “黄山会相信吗?” 第18章X先生(3) “就是为了要让黄山相信这个概念,巫云飞和x先生才设计了这一系列的碎尸案,而表面上确是让人们以为是你一直在利用催眠术控制人杀人。刚好你们所拍的电影又是这方面的题材,我记得我去影视基地那次,还看你详细的给演员讲解如何用催眠术操控人杀人,每一个步骤你都讲解得十分详细,让人难辨真假,好像当时黄山和黄玉也都在场吧。除此之外,再加上巫云飞假扮的黑蝙蝠用自身经历把你吹嘘的神乎其神,让人以为你好像真有这个能力似的。最终连黄山都信以为真了。” 丁潜笑笑,“怎么听你话的意思,好像很怀疑我的催眠术能力似的。” “你是国内最好的催眠师,能力屈指可数,这一点不可否认。只不过即便这样,恐怕你也达不到能通过催眠人来杀人的程度。关于这个问题,我在和你老师交谈时专门讨论过。他跟我说,在现实中,能通过催眠术让人做一些简单活动就很了不起了。历史上的海德堡事件里,确实有一个心理医生利用催眠术控制患者,但也是经过了一系列极为复杂的过程才从患者那里骗走一些钱,但是在催眠患者杀害自己丈夫和自杀时全都失败了,也就是说,再高明的催眠术也不能违背人的本性和意志。而像你这种随便挑选一个人催眠,然后就让他像机器人一样无条件的服从你的命令,去执行如此精密复杂的杀人碎尸,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但关键在于,巫云飞和x先生的目的本来也不是利用催眠术杀人,他们只是希望黄山相信催眠术能控制人杀人就够了。只要黄山相信这一点,相信他儿子真的杀了人,而且还被诬陷成了绑架温兰逼迫丁潜杀人的主谋就够了。” “看起来他们成功了。” “的确如此,所以,作为黄山,只有一个办法能为儿子洗脱罪名,证明他并不是幕后主谋——那就是拿出他隐藏起来的温兰的尸体。只要警方检查发现温兰其实早在几年前就死了,那么黄玉利用温兰逼迫丁潜杀人的录音证据自然就是伪造的,而黄玉也就不存在根本的杀人动机了。只要再证明他是被丁潜催眠后杀害的蒋雨馨,便可以为儿子洗脱嫌疑,黄山对此深信不疑。他的突破口就是东躲西藏的知情人黑蝙蝠,他的如意算盘是让巫云飞成为绑架杀害温兰的幕后主谋,再伪造他畏罪自杀。这样既解救了黄玉,又为自己摘出嫌疑,这一招确实老辣。只是他万万没想到,对方给他设了一个更大的局,就等着引蛇出洞呢,他更没想到黑蝙蝠就是巫云飞,就是钓他上钩的那个人……” “真不知道黄山畏罪自杀的时候有没有想明白这些。”丁潜不禁感慨。 “如果黄山还活着,应该能想明白,只可惜巫云飞根本就没给他这个机会。” “什么意思?” “我们原本可以生擒活捉黄山的,但是巫云飞却在关键时刻故意刺激黄山,在黄山要跳崖的时候,他偏偏又没抓住他,因为他帮的这些倒忙,我们连审问黄山的机会都没有了。没有了这个最重要人物,这个案子的很多细节,以及当年温欣和温兰遇害的很多细节就永远只能靠猜想了,我也就没法确定黄山究竟认不认识这个x先生,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矛盾了。” “但看起来他很痛恨黄山。”丁潜耐人寻味的说。 “是啊。”杜志勋沉默了一会儿,无限感慨道:“有时候想想,复仇的力量真是很恐怖,哪怕一只蚂蚁面对一个巨人,面对一个实力相差无比悬殊,又毫无破绽的仇家,在毫无胜算的情况下,只能忍辱负重的深埋着那颗复仇的种子,因为他并不知道要用什么办法打倒仇家,他只能等待机会。直到有一天,他通过一个自己认识的女孩无意中结识了一位影视公司的老板。他灵光一现,产生了最初模糊的念头。他开始像蜘蛛一样耐心编织着一张大网。他最先和那个老板交上朋友,再用自己的一切能量让这位老板扶持那个女孩成为明星,并取得了女孩的信任。然后耐心等待时机,终于老板朋友与仇家的儿子有了合作机会,他趁机创作了一个别有用意的剧本作为伏笔,并想尽办法让那个女明星成为主角……” “……他料到仇家的儿子生性好//色,肯定会追求女明星,便趁机争风吃醋,吸引仇家的儿子主意,并早早的把自己扮演成精神病人的形象,再通过一些小手段让那个傻小子自作聪明的把他当成了精神分裂的连环杀人犯。与此同时,他的另外一个埋伏好的帮手,早已和仇家的心腹管家相识,以私家侦探的身份在刚好的时间里被引荐给仇家的儿子,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我们都已经看到了。” “……” “但我还有一个猜想不到的疑问。” “什么疑问?” “这只复仇的蚂蚁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做出复仇决定的。总会有一个让一切发生质变的时间点。足以改变一个人一生的时间点。” 杜志勋的话触动了丁潜。 他目光迷离,眼前浮现出四年那个冬夜的情景—— 那是他在温欣死后第三个月,又一次接到了她的手机电话。 电话里传来了温兰久违的的声音,她细弱痛苦的声音里充满了恐惧,说话语无伦次,但是有一句话丁潜记忆犹新—— “对不起,我不该骗你,但你也是我唯一能骗的人了。我们相处的时间太短,我不知道我是不是真的爱你,但我现在有了你的孩子……” 丁潜有一肚子话想问,可是温兰那边似乎情况危机,她匆忙告诉了他一个见面地址,让他去那里等她,就把电话挂断了。 见面地点在上海郊区的一家咖啡厅。那时候他还不知道黄山的公关就在那附近。 丁潜打开车载导航,驾车狂奔了一夜,黎明的时候赶到了那家咖啡厅,但是并没有看到温兰。 丁潜焦急的等待着,直到温欣手机那熟悉的铃声把他惊醒,他才在距离自己不远的窗边空桌上,看到了温欣的手机。 他拿起手机,里面传来的却不是温兰的声音。 一听到那个用手捂着嘴的沙哑的男人声音,他的心就开始往下沉。 那个杀害温欣,绑架了温兰的男人平静的对他说:“我正在把这个女人和你们的孩子放进冰箱里,你听见她的哭声了吗,她其实在乞求我饶恕她,好好记住这个声音吧,这是你最后一次听到……你现在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蠢,为了一个女人背负一辈子的杀人罪名,可她最终还是要死,你什么都改变不了。愚蠢的人往往把自我牺牲看得很伟大,其实根本一文不值,这个世界只是强者的游戏场……” 丁潜浑身都在哆嗦,他用尽全力的攥着手机,恨不能把那个男人捏成碎片,可是他却无能为力。 痛苦和愤怒灼烧着他,将他整个人都掏空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到一个声音问:“这位先生,你需要什么帮助吗?” 他不知道问话的人是顾客还是店员。 直到那时,他才猛然意识到,自己已经输得如此可怜。 他没有回答,也没有回头,径直走出咖啡店,站在空旷的街道上,望着晨雾苍茫的远方…… 在那一刻,他身边没有一个人。 更没有人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也没有人能预料到多年以后会发生什么。 …… 第19章尾声 杜志勋说:“我不知道,当那只蚂蚁终于爬到了巨人头顶,找到了他的死穴,并最终摧毁他的那一刻,是一种什么心情。他的仇恨终于化解了吗?他耗费这么多年心血,隐瞒着所有人,到现在觉得值得吗?” 丁潜没有回答,他从衣兜里摸出一个信封递给杜志勋。 信封皱皱巴巴,上面的字迹都模糊了。 “这是什么?”杜志勋问。 “我替温欣转交你的。” “……” “知道那天我为什么跟踪温欣去了金莎会馆吗?早在那之前,我就发现她偷偷给一个男的写情书,那个时候我还不认识你,我以为她经常外出是去跟你约会呢。其实她心中一直有个人就是你,但是你太不主动,只好逼得人家给你写信表白。这份信她还没来得及寄出去,我便一直替她保存了,现在给你应该不算晚吧……” 杜志勋拿着那封信默然良久,终于把信揣进里怀口袋。 他问丁潜,“现在你要去哪儿,我顺路送送你吧。” “不必了,我还是自己散散步吧。在里面关了这么长时间才放出来,就算现在让我在地上打打滚儿都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情。”丁潜摆摆手,一个人溜溜达达先走了。 当他拐过街角,一辆不起眼的白色轿车停在了他身边,丁潜拉开副驾驶车门钻进轿车。 坐在驾驶座位的正是黄玉雇佣的那个私家侦探黑蝙蝠。 而丁潜比较熟悉他另外一个名字——巫云飞。 “杜志勋找你说什么了,他不是怀疑到你了吧?”丁潜一进车里,巫云飞就问。 “他都知道了,不只是我,还有你。我们都干了什么,他都猜得八九不离十。” “这可不好。”巫云飞一踩油门,轿车狂飙起来,“我那儿还有不少东西没清理干净呢,托朋友从好莱坞弄来的那些人体道具和血浆扔的我满仓库都是,还有拉杆箱,斧头,乱七八糟的一大堆东西,对了,电脑也得重做系统,声音合成软件里还有温兰的声音记录呢……” 巫云飞还要往下说,被丁潜打断,“行了行了,你不用操心那堆破烂了。杜志勋没打算深究,要不然他也不会去看守所接我了。倒是你雇的那三个被害人,你可千万别忘了付酬金呐。要是他们把你捅出去,可不太好办。” “他们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我已经都处理好了。” 丁潜耐人寻味的瞧瞧巫云飞。 “干什么?” “其实我直到现在都有点儿好奇,你这么精打细算的人为什么要这么卖力帮我,又破财又出力的,不像是你的风格啊。” “我不是说过为朋友两肋插刀吗。” “这年头儿出卖朋友之前都爱说这种话,”丁潜摇摇头,“刚才杜志勋的话提醒了我。他说你没有动机。所以我想来想去,或许你这么做也是为了一个人,当然不是我。” “……” “你是不是暗恋温欣?”丁潜冷不防冒出一句。 巫云飞一脚刹车,差点儿把丁潜从挡风玻璃扔出去。 “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巫云飞沉着脸道,“你那个红粉知己打算怎么办?” “谁?” “当然是蒋雨馨了,你说你又不给人家酬劳,又不卖身,白白蒙骗她这么多年,这次又是在她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利用她去勾引黄玉,还给人家制造了一起碎尸惨案,到现在你还在骗她,虽说这姑娘对你有点儿盲目相信,但是纸里包不住火,现在应该也全都看明白了,所以人家连招呼都不打就走了。你是真的伤了人家心。” 丁潜叹口气,“我很过分是吗?” “你不是过分,你是混蛋,她要是我妹妹,我肯定杀了你,把你骨头剔出来喂狗。” “我知道我最对不起的人就是她。我真想尽我所能给她补偿。” 巫云飞充满玩味的瞅着丁潜。 “你什么意思?”丁潜警觉的问。 “你补偿的机会已经来了。”巫云飞从遮光板里抽出一张入场券递给丁潜。“这是蒋雨馨复出后的第一场演唱会,就在蓝京世博馆举行,特意给了你一张门票。” 丁潜拿着门票,双手颤抖,“你说她想干什么?” “当然是向你要补偿了。至于什么补偿,那可就不好说了,或许她计划着发动粉丝群殴把你打死,制造一起意外也很有可能。” “……”丁潜哆嗦的更厉害了。 …… …… 这段时间,蒋雨馨真是赚足了媒体眼球。 先是传出与富二代黄玉的绯闻,跟着不久她便离奇失踪,接着又传出她被黄玉杀害碎尸。就在两周前,她又奇迹般的复活了。这过山车似的经历都快让媒体和粉丝们心脏病发作了。 为了稳定局面,经纪公司临时策划了一场演唱会,让蒋雨馨借机对公众有一个正面回答。 丁潜抱着被粉丝们打死的风险来到了演唱会现场。 现场爆满。 除了粉丝还有大批媒体记者。 蒋雨馨在演唱会一开始就真诚的向大家道歉,解释说自己在前一段时间拍戏时,因突发重病被迫去国外接受治疗,由于事出突然没有对外公布,结果传出了许多虚假新闻,想借此机会特别澄清…… 丁潜在台下一听就知道是沈强他们提前给她写好的稿子,让她背下来的,好在蒋雨馨现在历练的也学会控制场面了,一段台词说得情意真挚,还赚来了不少粉丝的眼泪。 接下来蒋雨馨开始演唱。虽说准备的有些仓促,但每一首歌都十分用心,还即兴施展了她的小提琴绝艺。 在情绪高昂的粉丝中间,丁潜却如坐针毡,有种大祸临头的感觉。蒋雨馨的一颦一笑在他看来都带着叵测,那轻灵跃动的琴弓仿佛一把锯条在他神经上来回拉动。 他还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煎熬。 好容易挨到演唱会结束,丁潜终于收到了蒋雨馨发来的短信。 只有两个字—— “天台。” 丁潜费力的吞咽一口唾沫。 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现出曾经经历过跟天台沾边的各种杀人案。 他只有硬着头皮乘电梯上到顶楼,穿过漆黑的走廊,找到了天台入口。 推门走上天台,放眼一片空旷,深沉的夜空笼罩四周,头顶繁星棋布,幽远宁静。 在天台边缘伫立着一个长发白衣的女子。 丁潜远远看着鬼气森森,头皮有些发炸。 他鼓足勇气悄悄走到白衣女子身后,小心翼翼的说:“我虽然骗了你,但是……但是我也没打算恳求你原谅,你开个条件吧……” 白衣女子正望着远处出神,听到丁潜说话肩头微颤,回过身来。 两人四目相对,彼此都愣住了。 丁潜万分惊讶的望着柳菲,“你怎么在这儿?” “是蒋雨馨让我在这里等她,你呢,你怎么来了?”柳菲问。 那一刻,丁潜豁然明了。 仇恨虽然是一种无坚不摧的力量,但只有宽容才能愈合世间一切创伤。 仇恨是为你所憎恨的人而活,而宽容却是为你所爱的人而活。 “我来找你。”丁潜由衷的对柳菲说。 柳菲深深的凝望他,秋水般明媚的双眸中流露出久违的温情…… (全书完) 感谢各位朋友结伴宇尘共同经历这段难忘的旅行。 完本感言 从2016年7月到2018年1月,这本书写了整整一年半。 也是我用尽心血的一本书,从主线故事的伏笔,到每个独立故事的选材,设计,每一个字都用尽全力。 尽管如此,依然毁誉参半。 严格意义上说,这本书的构架和写作技巧并不是流行的网文风格,没有爆点,没有爽点,没有后宫文,没有泡妞打脸这一贯的套路。让很多习惯了爽文小白文的人们贬低诟病。 在脑子听从于身体的环境里,在很多自以为是的麻木中,我选择保持沉默。 因为我知道,还有陪伴我的你们,你们知道我在写什么。我不教你们如何意yin,如何在面对人生的困境时选择逃避,如何用手机和电脑去做永远不可能实现的白日梦。因为梦醒之后,你会更无助,更空虚。 我用我的文字,把你和我真实的痛苦和快乐写进文章里,把我不想面对的或是忽略的东西写在那一个个虚构的情节中,我们会从中找到我们似曾相识的身影,一起反省,思索,用洗涤后的心灵去过我们想要的生活,爱值得我们爱的人。 谢谢你们一直以来对我的支持与宽容,更谢谢你们对我善意的批评。 你们不仅是我的读者和朋友,你们也是我的老师! 接下来,我会用一两个月时间准备新书,到时候我们在一起开始新的旅程。 感谢你们的支持,也祝愿各位朋友在新的一年每一分耕耘,都有事半功倍的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