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夜晚》 10月:曼谷圆舞曲 他用舌头,照着她身体的轮廓跳舞。 只轻轻咬了她的下唇,就一路向下进攻。 下巴、脖子、锁骨、乳房。 一口含住尖尖角,舌头来回挑逗着,两个浅绛色卫士站立起来,又像是睁大两只眼睛。他突然用牙齿咬住摩擦,好像恶作剧,一阵尖锐的快感传到脊柱。 舌头继续往下走,一只手褪掉白色蕾丝叁角裤,另一只手仍拨弄着乳房。 行至密林。 幸好几天前修剪过,苏西在心里松一口气。往下只看到他的头顶,头发剪得短短的,生机勃勃。 他在这边界模糊的灌木丛花园里寻宝。那样耐心、游刃有余。 先是一块小小的礁石、舌头覆盖上来,如同海浪倾吞,复而褪去、一阵一阵。再进入一条窄窄的缝隙,两片岩壁是青苔般的触感、潮湿软滑。舌头进来又出去,在岩壁的每个角落留下痕迹。 轻拢慢捻抹复挑。脑子里突然蹦出这句诗。这一出神,令她突然恢复理智。看到自己一丝不挂,y还一丝不苟地穿着衬衫西裤。像裸体走在大街上,只觉得羞极了。 苏西伸长脖子、支起胳膊想要起来,又抓住他的头发,想把他往上提,让他离开那里。y不做声,加大了手上的力气。一面拉过她的手,往那里引,一面加剧了舌头的动作。 苏西的手被他牢牢按住,只好扭动身体抗议,却愈发感受到y在下面发起的进攻。他腾出一只手分开苏西的大腿,沉默而强硬地主宰着她的身体。 她的核心暴露无遗,感到脆弱、感到不安、感到兴奋。 y有力的双手令苏西感受到男女力量的悬殊差异。这一轮她的对抗姿势瓦解,身体松弛下来,任他摆弄。舌头越来越快,手指在岩壁游移,苏西感觉每个毛孔都张开了。 她颤抖着,好似踏入溪涧,战栗着到达高处的时候,她想起诗的下一句:大珠小珠落玉盘。 他终于爬上来,到她身边。手指沾着她的液体,抹在她嘴唇上,在耳边说:“你好多水。” 声音低沉而克制,满是情欲的气息,钻进耳蜗,令她心痒难耐。 “现在我来。”苏西冲他一笑,支起胳膊,趴到他身上。 学他,在他耳边厮磨,使坏咬了下耳垂。一边用手解开衬衫扣子,一边舌头也没懈怠,下巴、脖子、锁骨、乳头。 y脱去衬衫、露出壮实的身体,半坐着,两只手交叉迭在脑后,带着一点似有似无的微笑。 解开皮带、脱下西裤、将它(他)握在手里。张口含住,舌头在它周围打圈,像打泡器、耐心地翻动,右手上下套弄着。它在手中变成一块烙铁,炽热、坚硬,中心涌出一点液体,嘴里泛起一阵咸腥。苏西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眼神无辜。y的眼睛迫切又迷茫,“不要停,”伸出手摸了一把苏西的脸。 低下头,有点得意,她喜欢看男人眼中一闪而过的脆弱。这一刻自己仿佛掌握生杀大权,她可怜他,想把一切都给他。 尽力往里吞,几乎顶到喉咙的位置,感觉一阵恶心,口腔里他的、她的液体,混在一起,沿着嘴角流下来。 听到脑袋上方传来一阵呜唁。男人低沉的声音是一种鼓励,她是慷慨的施予者,愿尽自己所能给眼前之人快乐。嘴里的物体,一个劲地往她喉咙里冲撞,又难受又兴奋,一次、一次、冲击掉她仅存的羞耻心。 把它拔出来。他和她,它和它,全都湿漉漉。 y翻了个身,找出保险套,把苏西扑倒在身下,打开双腿,进入她、充实她、填满她。 苏西伸出双手,环绕住他的背,腹部往上一推,等待他、迎接他、包容他。 他的进攻沉稳而有力,不冒进,亦不乏味,像好的领舞者,总能在快要无聊的时候转换舞步。他大概久经沙场,苏西想。 正出神,y忽然俯下身咬住苏西右边的乳尖,一边加快了身下的动作。轻微的痛感与强烈的冲击一齐袭来,站在海中一个浪头轰地打来,令苏西恍惚。 还未在浪头站定,y已经在身旁躺下,从背后环抱住苏西,摸索着进来。不说话,只是沉默而持久地进退,像凿一口井。耳边是他深重的呼吸,乳房在他手中变形,他在她身体里浮沉。 欲望被一点一点凿开,从一个洞变成一条河,汨汨地流淌着。他的胸膛紧紧贴着她的背,不留一丝缝隙,这种身体的接触甚至比插入更令她感到亲密。 男人沉闷的呻吟在她耳边盘旋,是催情曲,令她酥软,令她流泪,令她放下一切防卫,任自己口中发出嘤嘤呜呜的声音,扭动着身体与他共舞。身后的男人用力抓紧了她,粗重地喘着气,几乎要将她碾碎,一顿猛攻,然后倾泻而出。 y的脸上滴落汗水,一滴落在苏西的嘴边。伸出舌头舔,和自己的眼泪是同一个味道。 “我去冲一下。”y的声音从耳后传过来。 从稍远一点的位置看,y高大匀称,赏心悦目。他裸体走路怡然自得,有种平衡的美感。陷在性爱过后的迷茫里,苏西试图梳理头绪—— 下午见完客户,在酒店大堂刷交友软件,他名字只有一个字母y,头像是一个侧面剪影,鼻子像雕塑,穿t恤,露出充满线条感的手臂。城市是上海,简介只有一句话:nostringsattached。够闷骚的,苏西腹诽。真正吸引苏西的是右上方的一小行字:1kmaway。右滑,五分钟后match。明天苏西就从曼谷回北京了,唾手可得,这最后的机会。 她先给他发信息:hineighbor,wannagrabadrinktogether? 几番来去,约了今晚八点在酒店大堂吧台见。苏西穿蓝白条纹吊带裙,十足热带风味。两杯pinacolada过后,靠在他的肩头,闻到他身上散发着淡淡的沐浴液香味。 两人端坐在床上,各自喝下一整杯水。身体的缠绵已经结束,情绪的余波尚未散去。有点害羞,眼睛不知该往哪里看。 过了许久,y先开了口,声音已经恢复冷静:“好像……从来没有这么好过。” 是啊,苏西愣在那里。过了好一会儿,才转头看着他,眼睛里笼罩着一层雾气:“我也是。” 男人再次开口:“我叫叶晋。” “苏西。” “那,我先回房间了,你明早还要赶飞机,得收拾吧。” “好,晚安。” 他逃走了。苏西冲了澡,睡了一个好觉。 第二天要出门,门缝里多了一张纸条: 苏西你好,这是我的邮箱xxx@gmail">xxx@gmail。来上海出差的话告诉我,希望可以再见到你。——叶晋 苏西脸上闪过一个讽刺的微笑,这大概是秘密邮箱,或许他结婚了,想发展一个稳定而隐秘的偷情对象。又想起他昨天一脸严肃说出的话:好像……从来没有这么好过。把纸条收进口袋,忍不住一路哼着小曲。 11月:北京纯情梦 回北京后,苏西没有联系叶晋。 登录过几次交友软件,和y的界面仍停留在“八点见”那一条。 她心中有数,异域风情下的一夜风流,讲求点到为止、过后即忘。 苏西只在出差的时候用小软件,北京不行,这个城市令人失去性欲。打的堵在四环一动不动,地铁呢,脱了毛、换了一身崭新内衣/战袍、喷了香水,挤完一圈地铁,统统打回原形——一个高薪打工小妹,被城市的巨型机器碾身而过,不配拥有性生活。 11月下旬的时候,秦敛回来了。 他在美国东海岸读化工博士,这次攒了感恩节和年假,可以在北京呆十天。周五晚上到的,苏西正在校对一个美国客户突然来催的报告,来不及去机场接他。秦敛自己打车到了她家。时差的缘故,倒头就睡着了。苏西发完报告、洗完澡、完成护肤流程已是十一点多,蹑手蹑脚爬到床上,轻轻地用力,从他那边扯一点被子过来。 周六早上八点,苏西问他:“周末要不要去哪里转转?” 他从背后抱着苏西,说:“就在家呆着吧,晚上再出去吃饭。” 秦敛把头靠在苏西的肩上,亲吻苏西的耳垂。 这是开场信号,他们之间这些年积攒下来的默契之一。最早大概是苏西告诉他,自己的耳朵比较敏感,秦敛于是从善如流,每次欢爱必对她的耳朵照顾有加。后来这几乎变成秦敛撒娇的方式,冷战了也过来亲亲她的耳垂,以表示自己升起白旗。 苏西试图起身,说:“那我先去洗个脸。” 后面没松手:“待会儿再洗嘛。”正说着,身体已经顶了过来。 真要说的话,她不太喜欢morningsex,蓬头垢面的两个人,即兴的欲望,快捷的交合,像便利店叁明治,饱肚而已。她更偏好精雕细琢、抽丝剥茧、欲望慢慢显露的过程。至少,半年后的第一次性爱,苏西认为应该追求一点finedining的形式美。 可她也不忍心在这个时刻提出抗议。 睡裙里伸进两只手,握住两团柔软。秦敛的手掌温热,热度透过乳房,令心脏感到服帖。他继续在她的脖子和耳朵亲吻,如高级园丁勤恳耕耘。摸索着找到入口,轻柔地抚摸,如同护士在注射针剂前寻找静脉,耐心而略带急躁。 针剂注入静脉、u盘接入接口、钥匙插入锁眼、竖起的桅杆慢慢驶入温暖湿润的海港。 秦敛做爱像好学生,总是很认真。在漫长的交往过程中,他们发展出一套标准姿势,每个体位他都会做足时间和分量,动作标准、发挥稳定。 如果性爱纳入运动项目,再严苛的奥运会评委也不会轻易给秦敛低分。可如果说性爱是艺术,苏西想,他们之间大概缺了一点天才的创造力,那些失控却令人着迷的部分。 那也没什么不好的,人生又不是做爱比赛。 苏西往后蜷缩,想要紧紧挨着他,把自己整个地纳入他的庇护之下。在一个周六清晨这样相拥着、连接着,仿佛也是一种永恒。 欢愉之后,相拥着睡了一个回笼觉。 苏西做了一个黑白的梦。男人跨在女人身上,用布蒙住女人的眼睛。苏西看不清女人的表情,她似乎局促不安,不停地扭动身体。男人用手指抚摸女人的每一寸肌肤,动作轻薄又色情。 梦里,苏西仿佛是站在一旁看着他们的第叁者,又仿佛自己就是那个被蒙住眼睛的那个女人。她听见男人俯身在耳边低语:放松,让我来。女人渐渐舒展开身体,感受他的挑逗,从腹部深处涌起一阵阵波澜。 醒来,苏西打了个寒噤,转头看见身旁熟睡的秦敛,才知道这不过是梦。 盯着墙壁出神,突然明白过来,梦里那个干燥而性感的声音,是y。 苏西叫了个外卖,附近的意大利餐厅,margherita披萨,海鲜意面,一份蘑菇汤。 秦敛就着披萨,谈起他的暑期计划:“上学期还要帮导师做点实验,但大部分时间忙着刷题。内推了几个暑假实习的简历,已经拿到两个面试通知。虽然转行比较晚,不过来得及,毕业的时候找个码农的工作估计问题不大。” “准备去加州?”秦敛在电话里提过,投的公司大多在硅谷。 “嗯,不出意外的话。加州虽然房价贵一点,总体还挺适合华人生活,以后有了小孩,你爸妈、或者我爸妈来带孩子,对他们也方便。” “这样啊。” “你也可以开始准备。要不联系联系以前硕士的同学,说不定有什么工作机会。要么就先结婚,去了再看看。” “好,我再想想。”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变得喜欢谈论他们未来的计划。结婚后房子要怎么住,孩子要学什么,父母怎么安顿。这是乐观的表现,自从决定转行计算机后,秦敛对未来显示出一种天真的憧憬,就像这个年轻而势如破竹的学科本身,似乎未来尽在掌握,尽在他的掌握。 秦敛有没有求过婚呢,这不重要,一个聪明的女人不该纠结于这些细枝末节,重要的是,他会是个理想的结婚对象,温柔体贴、积极上进、家庭和睦、知根知底。 他爱她,像爱一个未来的妻子、人生的合伙人。 12月:东京烂漫夜(上) 自那个梦后,苏西又等了一个月,耐心地等待欲望一点一点浮上水面。终于,在十二月的某个周六下午,打开电子信箱,新建邮件:“你好,我是苏西。好久不见,一直在上海吗?” 想想又删掉了几个字,只剩下“你好,我是苏西”,主题无,点击发送。 几乎是立刻就收到回信:“收到你的邮件好开心。我一直在等你的邮件。最近好吗,都在北京?” 苏西在心里笑,耐住性子按兵不动,过了两小时才回复:“之前一直在北京,不过下周去东京出差。” “太巧了,下周末我在东京。可以约你见面吗?” “这么巧。好呀,我住港区的sheraton。” “周六一起吃晚饭吧。我定好餐厅告诉你,下周见。” 晚餐约在六本木的一家寿司店。苏西穿了黑色丝绒长裙,展现腰线和臀部,裙摆带一点儿鱼尾。正面玲珑服帖,背后是镂空设计,露出背部细嫩皮肤,上周末做了spa、连着一周猛擦身体乳的护理效果。妆很淡,只突出勃艮第色口红,连发型都是新鲜出炉,披肩的头发用卷发棒往内扣,两颗不规则的珍珠耳坠若隐若现。 陌生的城市,期待已久的艳遇,她不介意这个夜晚打扮得隆重一点。 “今天很漂亮。”叶晋脱掉深咖色大衣,里面是黑色立领衬衫和深灰色西裤,皮带是简约式样,她不知道的牌子,配黑色板鞋。上能开会、下能蹦迪,休闲俏皮和古板严肃中间的绝妙交界处。他好会穿,苏西精心营造的约会形象,在他仿佛信手拈来的好看面前,不免显得有些刻意。 “谢谢!”苏西鼓舞士气,摆出一个适宜的笑容,“真没想到还会在东京见面。” 叶晋报之以微笑:“我朋友说这里不错,可以试试。” 吃完一轮omakase,又到附近的居酒屋续摊。只剩吧台的位置,两人便并排挨着坐。 一杯highball下肚,言语变得温热。 “我问你,你都是这样,给女生邮箱地址,然后——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吗?” “只给了你。” “油嘴滑舌。” “是真的。但我不确定你会来找我,给邮箱很奇怪吧。” 苏西哧哧笑,“是挺奇怪。不过,不加微信也挺好。”这样感觉比较神秘,苏西吞下了后半句,为了让自己显得比较神秘。 “你来东京做什么呀。”苏西歪着头,眯着眼睛问。 “见你啊。” “呵,你这么闲吗?” 叶晋轻笑了一声,“现在对我来说是淡季,到年底,项目都结项了。” “我很是荣幸。”苏西举起威士忌与他干杯。 “那这顿你请?” “当然。请你吃饱了,待会儿好好发挥。” 他突然凑近苏西,压低声音说:“我飞这么远来见你,你只想利用我的肉体。”低音炮在耳朵里回旋放大,分外撩人。 他身上的味道沁出来,温和的木调香味里面带着一点皮革味,香如其人,一只闷骚大狐狸。 苏西有样学样,手搭在他肩上,凑到耳边,轻轻慢慢地说:“不然呢,你要娶我吗。”手指划过他的下颌线。 “我们走吧。”叶晋顺势拉住苏西的手,放进自己的大衣口袋里。苏西叫服务员来买单,发现已经买过了。 六本木的街道热闹摩登,是都市最闪耀、最令人高兴的部分。他们手拉着手这样走着,就像一对再普通不过的情侣。漫无目的地走、一句接一句地聊,直到苏西的高跟鞋撑不住了,才打车回了酒店。 房间门打开,叶晋一把圈住苏西的腰,吻了过来。苏西踹掉高跟鞋,他干脆把她整个儿抱了起来,一边亲吻一边往房间里面走。苏西环抱着他,透过衬衫,仍能感觉到他绷紧的手臂。 “苏西。”第一次从他嘴里听到自己的名字。 “嗯?” “你今天好性感。”他的声音仍是低低的,连dirtytalk都带着一丝冷意。 叶晋松开手,苏西陷进床里。更多的吻落下来。 苏西支起上半身,一个一个解开他的衬衫扣子,叶晋脱掉衬衫,单手将里面的黑色t恤从头顶褪去,露出结实的身体,苏西仰头看他,衬得他更加高大了。 她感到一丝醉意,双眼朦胧,呢喃道:“我想要你,蒙住我的眼睛。” 他拿来她的丝巾,蒙住眼睛打了个结,一边舔她的耳垂,一边在她耳边低声说:“原来你喜欢这种。” 一片黑暗之中,知觉放大了许多倍,变得敏感而锐利。 后背的拉链被解开,连衣裙被慢慢脱掉,冰凉的指尖摸索着解开蕾丝胸罩,温热的舌尖缓慢地在她大腿上游移。所到之处、摧枯拉朽、寸草不生。 她湿透了。 —————————————————————————————————————— 第一次写肉文。看完的朋友请留言,激励我继续创作!! 争取两天一更。 12月:东京烂漫夜(下) “想把你的手也绑起来。”他在耳边低声说,对她下咒。 苏西缓缓点了点头。 男人的皮肤,大面积地重迭上来,触碰她、亲吻她、爱抚她。身体深处某个开关打开,每个毛孔都变成兴奋的传感器,每一次触碰都令她颤抖,那股战栗在她体内四处乱窜。眼睛看不见,脑子里却在闪着抽象的霓虹灯,色块冲撞在一起、旋转的轨道、飞起又落下。 他的炙热紧紧地贴着她,在身体的摩擦中变得更硬、更热、似乎一碰就要爆炸。 她想给他,不,她想要他。 苏西打开两条腿,缠绕住他的腰部。滚烫的橡木塞挤进细长的瓶颈,没有一丝缝隙。她和世界的联系只剩下这一个通道,饱胀而湿滑、他的每一次出入都冲击着她深处的核心。她像是饿了太久、终于饱餐一顿那样大口吞咽着。 想伸手抱紧他,却发现手已经被绑住,只好张开干涸的嘴向他呼救:“抱紧我。” 吻和拥抱一齐涌来,他的舌头湿润她的口腔,他的臂膀包裹她的躯体,苏西无法置身事外去思考,只能沉浸在这眩晕之中。两个人像立体的密铺图案,每一个缺口都被填满,无需再向外面的世界索求更多。 古希腊圣贤谈论爱,讲到被切成两半的身体找到彼此变成一个完整的圆,她好像懂了。 身体突然腾空,被抱着走了两步,他的炙热仍在她身体里燃烧,背后却感到一阵冰凉。苏西刚要说话,丝巾被扯了下来。 瞬间的光亮令她眯起双眼,视线中只有叶晋的脸,眉头微皱,粗重地喘气。 “你看,我们在落地窗前。” 苏西转头看窗外,底下是东京的霓虹,体内是男人的热情。她决定了,明天是明天,当下,她要用尽全力享受这份快乐,不知羞耻、不留遗憾地。 头凑过去,轻咬叶晋的嘴唇。 叶晋放她下来,从后面拦腰抱住。腰往下一沉,翘起臀部,让自己的一切彻底暴露在他面前。 在城市的高空,他带着她坐过山车,时快时慢、深入浅出、缓而复急。苏西乘着节奏发出低吟,回应他的撞击。他伸手挑弄她的秘密森林,配合着木槌,一点一点、相互摧毁。撞击变得剧烈,喘息变得急促,他突然紧紧勒住她的腰,一声呻吟,释放了出来。 苏西靠床坐着,叶晋躺下,拿她的肚子当枕头。心中一惊,已经熟悉到这种程度。苏西用手梳理他的头发,像一只母猫舔舐自己的小崽。 “你这张脸,很讨女人喜欢吧,”她说。摸了摸他直挺挺的鼻梁,感到嫉妒。 叶晋抬起眼睛,直楞楞盯着她:“是啊,你可不要爱上我,会很惨的。”苏西错觉,他的微笑透着点苦味。 “哦,你结婚了?” “哈哈,”叶晋干笑了两声,“嗯。” “那我只好物尽其用,”苏西也对他笑,挑衅似的咬了咬嘴唇。 一夜无眠。 凌晨叁点,两人都饿得不行,roomservice,点了两个汉堡包。 吃完汉堡,苏西推了推叶晋:“你回房间吧,我要睡一会儿。” 她没说出的话是:再待下去,我就舍不得你走了。 “好,你好好休息一会儿。”叶晋亲她的脸颊,套上t恤,捧着衣服离开了。 苏西没有立刻去洗澡,在床上躺着,一丝不挂,眼泪从眼眶里不停地流出来。 她安慰自己:今天是坏掉的龙头,每个孔都在流水,就流个够罢。 这样躺着不知道过了多久,突兀的电话铃声响起,座机的红光在黑夜中格外醒目。苏西马上接了起来。 “苏西。”是她在梦里听到的声音,更粘稠迷惘一些。 “嗯?” “睡了?” “还没。你在喝酒?” “嗯,”那边停顿了一会儿,“我跟你说过吧,我是做室内设计的,有一家小公司。” “大学毕业没多久,和妻子认识,很快就结婚了。” “这个公司,说是和妻子一起开的,其实都是丈人的钱和关系,他做房地产,一开始接的设计项目也都是他的楼盘。” “妻子和儿子,几年前开始定居加拿大,我管着公司,两头跑,有时候太久没见,见到了也觉得生分,不知道该说什么。儿子见到我,还往他妈妈身后退。” “我是不是说太多废话了?抱歉。” 脆弱的男人,软弱的男人,喝了酒倾诉衷肠的男人。苏西想,原来如此,都是得不到爱的可怜人。但也轮不到她来可怜他,他那样漂亮,有妻有子有钱,只不过输掉一点自尊。 “你儿子多大了?” “5岁。” “很可爱吧。” “嗯,英语口语比我好。苏西。” “嗯?” “我是不是很没用啊。我……我们……” 苏西握着电话笑,“叶晋。”她第一次说出他的名字,“你不需要跟我解释的。在东京又见到你,我特别特别高兴。” “我比你更高兴。真的,那天之后我一直想着你。” “别喝酒了,早点休息。” “好,晚安。” —————————————————————————————————— 希望能得到大家支持~~ 3月:北京无情游(上) 从日本回来,苏西有一些恍惚,但她不愿去想,把那些繁杂的思绪打包、封了封条,放在心里一个隐蔽的角落。 秦敛打电话给她,报告自己拿到某大公司的暑假实习,好好做很有可能拿returnoffer。又催她,该想想下一步怎么做,早做准备。她含糊地应了下来。硕士毕业两年多,学的又是政策类的专业,回美国能找什么工作。更不要说是硅谷,难不成真去科技公司做前台吗? 想起她毕业回国的时候,秦敛抱着她流眼泪,说等他两年,一毕业就来找她。现在他决定不回来,替她也一并决定了。为了他们共同的未来,多么负责任的男人。 苏西无话可说,她月薪税后两万出头,租房吃饭花掉一半,根本买不起房。北京么,空气也不好,她总感觉喘不过气。弱国无外交,她在谈判桌上没有筹码。 来年3月初,天气稍微转暖的时候,苏西收到叶晋的邮件:“苏西你好,我是叶晋。下个月我就去加拿大了,之后可能很少回来。你过得好吗?我想见你一面。” 封了封条的纸箱被打开,里面有丝巾、落地窗、皮革味木调香水、一个五岁的孩子。那天晚上,苏西回覆:“下周六晚上八点,笙酒店,在朝阳区。” “好。” 苏西先到的酒店。洗澡,吹头发,擦好身体乳,换上新买的内衣和吊带袜,agentprovocateur去年的打折款,淡粉色打底,绣了几多黑色花朵图样,配套的吊袜带掐出腰部最细的地方,底下吊着过膝的黑色薄丝袜,外面套上酒店的浴袍。 抹了一层淡淡的隔离,看还有时间,又描了眉毛,上一点腮红和淡色唇彩。站在镜子前看自己的身体,就算够不上丰乳肥臀,至少也是玲珑有致。苏西对着镜子微微一笑,凭空生出许多信心。 门铃响起。 “苏西,”叶晋从身后拿出一支珍珠色玫瑰,“这个送你。” 叶晋的黑色大衣搭在手臂,里面是灰色卫衣和牛仔裤,头发修短了,看起来比前两次更年轻。苏西接过花,踮起脚亲他的脸。“谢谢你的花。” 被一把拉进怀里,紧紧地抱住。“我很想你。” 这个拥抱如此迫切紧密,苏西几乎要以为他是真的爱她。 一边的浴袍从肩上滑下来,露出内衣的蕾丝边。苏西干脆解开腰带,任浴袍滑落。 他舔了下嘴唇,注视着她。她噙着笑意,看回去。 “你勾引我。”叶晋一把横抱起她,往床上走。 他跪在地毯上,轻轻揉她的腿,一寸一寸吻上来。苏西坐在床沿望着他,默默吸气,怕肚子不够平坦。吻落在大腿内侧,轻柔透明。双手沿着吊裤带向后抓住苏西的两瓣,往前一推,苏西往后跌,整个儿袒露在他眼前,他低下头,埋了进去。 小鹿在溪边垂头饮水、啜吸,像如何都不够,到褶皱缝隙里寻找露水。 内裤上的花朵变得濡湿、羞答答地垂下。 苏西用手指摸他的头发,短短刺刺的。他那样动情,令她想哭。 卫衣、t恤、皮带、牛仔裤、内裤,小东西蹦出来,微微翘起,一个好动又贪婪的生命体,好像在等待着什么。 苏西一边吞吐,一边抬起圆眼看叶晋。右手挑弄着,舌头移向底下两个小球,蘸湿然后含住、慢慢吮吸,感到男人身体一紧,她更卖力地舔舐。甚至顽皮起来,舌头后移几公分,在小孔周围打了个圈。 还没等叶晋反抗,她一把推倒他,跨坐在他身上。 终于,他们又连结在一起。 苏西前后摆动着屁股,摩擦的刺激令她异常敏感,体内翘起的尖端一次一次打在她最渴求的深处。叶晋发出一声低吟,伸手掐住她的双乳。 “就这么喜欢我吗?”苏西俯看他,她正控制着他的要领,享受这片刻虚幻的霸权。 她加快身下的速度,摸索爱欲的形状,最坚硬的和最柔软的、最刚直的和最曲折的、最低俗的和最高贵的、最暴力的和最温柔的,一切矛盾的交点。无法驾驭,只能臣服于这真实可触的幻觉。她和他驾着马车,一起驶入深蓝色的海底,又一起跃上最高处的云端。 最后变成两朵云,绵软无力地,依偎在一起。 “苏西……我真舍不得你。”叶晋抱着她,吻她的头发。 “你上学的时候有没有背过一首诗?” “什么诗?” “醒时同交欢,醉后各分散。” “那首诗不是讲月亮的吗?” “有什么差别呢。人和月亮、人和人。都是这样,一起玩一阵子,就要分散的。” 爱或许是真的,爱的有限更是真的。所以人们才会奢望“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 苏西看着他的眼睛,说:“我觉得,你会是个很好的爸爸。” “今晚我回家睡。明天就不送你了。”她在叶晋嘴唇上留下一个浅浅的吻,套上毛衣,穿上牛仔裤,坐上了回家的出租车。深夜,高架桥上红红黄黄的车灯,令苏西感觉暖和。 北京给过她快乐,也令她心碎,然而今夜,这座城市不作声响地包容了她。 “我决定留在北京。我们分手吧。”信息发出去以后,苏西关了手机,跌进沉沉的睡梦中。 3月:北京无情游(下) 醒来已是十点多。打开手机,显示23条微信和5个未接来电。秦敛叁个,爸妈各一个。苏西洗了把脸,给母亲拨过去。 “你怎么不接电话,在睡觉啊?” “嗯。刚睡醒。” “那男孩儿给我发微信了。你还好吧?” “他说什么了。” “说你心情不好,他在美国也照顾不到,还跟我道歉。你们怎么回事?” 苏西思索片刻,和盘托出:“我和他提分手了,”顿了顿又说:“下次再和你说。我先给他打个电话。” 以为要迎来狂风骤雨,结果那边只是叹了口气:“哎,你们老不在一个地方,的确也不是个事儿。你自己想清楚吧,我们也管不了你。” 连她妈都知道,这个恋爱早就是嚼太久的甘蔗,只剩碎渣又舍不得吐掉。 点开微信。秦敛写了几条很长的信息,又连着发了好几条语音。先是道歉——我最近忙着工作的事情,没有好好照顾你的情绪;转而愤怒——发短信提分手,又不接电话,你是什么意思啊;进而哀怨——我还想着要给你买求婚戒指,别不理我行吗。最后一条语音带着一点哭腔。 苏西一条一条点开听完。感知到这些情绪,却无法感同身受。如果看着他在面前流泪,或许会心软,可是他离得太远,苏西早就感觉不到他了。 烤两片吐司、冲一杯胶囊咖啡,排练一会儿要说的话。吃完早餐,苏西在餐桌旁端坐着,给秦敛打电话。这通电话比她想象的更漫长。 谈到后来,秦敛抬高了声音:“你是不是在北京找到下家了?” “别这样。” “我别这样?我还想让你别这样!”秦敛的声音有点失控,“好歹在一起叁年,都准备要结婚,就发条微信说要分手。我总要知道个理由吧。” “我不想结婚,也不想去美国,”苏西深吸一口气,用尽量平和的语气说:“是我自己一直没想清楚,拖到现在才说,对不起。” “上次见面还好好的。苏西,我真不懂你。你到底要什么啊?” 我们的问题可能就是你看不到那些问题,苏西没说出口,不想引发下一轮争论。既然已经决定分手,何必要争个输赢。她只是重复了一遍:“对不起,是我的问题。” 打完电话,苏西套上薄羽绒服出门,在地铁里绕了一圈,坐到地坛来。这天太阳很好,苏西找了个长椅坐下。林子里有人打太极,小广场上小孩子乱跑,老太太和保姆坐着聊天。 “你哪儿人哪。” “我安徽的。” “来北京多久啦” “十年啦。” …… “哎哟四点了都,我得去买菜啦。玲玲,快回来!和奶奶去买菜啦。” 远处一面红色的长墙,是旧皇城残余的红色,和共产主义的红不一样,有种神闲气定的寂寥。百年前的人大概也是这样,在下午的太阳里思虑着晚餐吃什么。 她不担心秦敛,她了解他。或许会流两天眼泪,但不会为此错过下周的面试。他条件不差,前途也好,在婚恋市场上只会比她更受欢迎。叁到五个月后,他会找到新的恋爱对象;毕业搬到湾区,存钱买房;两年后,或许更短,在朋友圈发出自己与新婚妻子的合照,如果他没有拉黑苏西的话。 秦敛一直走在轨道上,上好大学、找好工作、赚钱买房、在合适的年龄和一个般配的人结婚生子。中年做到管理职位,稍有肚腩的时候迎来中年危机,解决方式是和一个年轻漂亮的下属出轨,像所有中年男人一样。但他应该不会离婚,他不会爱任何一个人到那个程度,苏西想。他会迷途知返,和女下属流几滴无奈的眼泪,再抱着老婆哭一场,然后回到轨道上去。 她得担心自己,有问题的人是她。苏西拿秦敛的问题问自己:你到底要什么啊。 作为结婚对象,秦敛可以打九十分。家里条件普通,但自己能靠技术过上美国中产生活;长得称不上帅,但一米七五,五官端正,拿得出手;对苏西好,但不过分,是能持之以恒的合理的爱。他太正确了,无懈可击。苏西愿意的话,可以继续在他正确而稍显无趣的爱里扮演接收人的角色。可那是爱吗? 我有什么立场怪他,苏西在心里叹气。自己何尝不是找一个人填空,表演安全、合理、适当的爱,差一步就可以合法了。 可是不结婚,不结婚又能怎样呢。爱情是个幻觉,她28岁,谈过叁段甘蔗味的长恋爱,早明白这个道理——爱上一个人然后从一而终,别说她不相信别人能做到,她连自己都不相信。 好像只剩下性,爱情幻觉里看得见摸得着的部分。 这两年,苏西趁着出差的时候用小软件,才渐渐开始懂得享受性。 恋爱里的性是义务,不管想不想要,总是不好意思推辞。过了甜蜜期,太久不做说明感情不好,两人都有压力,为了维系感情也得时不时来上一次。 露水情缘的性是权利,自己主动争取来的。两个陌生人,没有别的关系在,就是奔着上床去的,所以都得拿出本事,不能偷懒糊弄,也不想让对方小看。苏西凭着叁好学生的上进心,技术日益精进,男人的诚心赞美比高潮更令她快乐。 张妮说,这好比和水平相当的人打网球,高高兴兴流一场汗。张妮是苏西的启蒙老师,手机里的小软件还是她撺掇下载的。她有几位稳定球友,时不时再和陌生帅哥来场友谊赛。 苏西做不到那么酷。身体和心灵、欲望和爱情,又不是机器人,怎么可能分得那么清楚。 她能做的只是在阴道和心脏之间多设置几条路障。身体愈风情敏感、心灵就愈迟钝闭塞。快快地欢爱,慢慢地、掂量着交出一点感情。以便幻觉破灭的时候,可以尽速抽身。 年近叁十的都市单身女性,谁还没有几条伤痕。她要享受那些刺激的甜头,就得受一点折磨,这是公平的游戏。 怪不得分手也哭不出来。她变钝了,早就不是那个相信爱情压倒一切的少女。 日光一点一点沉下去,地坛里的人影渐渐稀落。一个叁十几岁的男人蹲在地上扶小女孩骑自行车,小女孩用奶音喊着:“爸爸你不准松手,我害怕!” 这个男人让苏西想到叶晋,他也要回到他的轨道了吧? ———————————————————————————————————————————— 这章没有h。其实我也不知道苏西和叶晋要怎么发展,才不完全像是童话。成年人做爱容易谈感情难,写着看吧。下一章写一个快乐的h! 5月:杭州明月夜 苏西来杭州出差,一家互联网初创的海外推广方案。本打算周五晚上回北京,结果公司老板执意要陪她游西湖,周六应酬了大半天才结束。傍晚躺在酒店无所事事,苏西久违地打开了交友软件。小软件里,先出来几个写着蹩脚中文自我介绍的白人留学生,又刷到几个qq网名一般的非主流男子,哦,还有一个头像盗用韩国明星的照片。 这都什么啊,离上一次性生活过去两个多月,结果小软件上也只有这种程度的。真不配做都市白领,苏西笑自己。 刚要退出,跳出来一个叫y的男生。照片是背影,穿着t恤、沙滩裤,很高,肩膀宽阔,隐约可以看到背脊隆起的线条。苏西恍了一下神,往下拉看到年龄25岁,才反应过来不是叶晋。 这个男生的自我介绍只有两个数字和一个表情符号:188cm,75kg,篮球emoji。 右滑,立即match。 “sue,照片很漂亮(笑脸)”那边发信息过来。 “你好,我来杭州玩,要不要一起吃晚饭?”苏西在小软件上总是很迅速地约见面,这是张妮教她的,不必浪费时间和陌生人闲扯。 “哈哈,今天吗?你住江干区?” “明天我就走啦。我在这个酒店。” “烤肉吃不吃?那附近有,我去找你。” 两小时后,和陌生男子坐在闹哄哄的餐厅里吃韩式烤肉。幸好,这个男人看起来非常可口。寸头、单眼皮、高鼻梁,肤色黝黑,宽松t恤也遮不住结实的肌肉。押宝押对了,苏西嘴角闪过一个微笑。就着美色下饭,苏西吃了好多烤肉,干掉两瓶青岛啤酒。 “余皓,那你在杭州做什么工作?” “你这就开始查户口了?”他往苏西的盘子里加了一大块肉,“趁热吃。” “看不出来是做哪行的。健身教练?你看起来好小。”苏西审慎地说出自己的意见。 “你觉得我几岁?”他把脸凑到苏西面前。 “所以你不是25岁?” 男生低头笑起来。明明是高个大块头,笑起来却有种女孩儿气。 “你还在读书?” “嗯。” “天,那你成年了没有啊?” “早成年了。我98的。” “98年?98年是几岁啊。小屁孩用什么小软件,还改年龄!” 她还是把余皓带回了酒店。酒精与寂寞双重夹击,上帝应当原谅我,苏西在心里祷告。只不过走了一路,她也没算清楚98年到底是几岁。 苏西靠在房门上,仰着头看余皓:“诶,我可是91年的,比你大……大七岁!小屁孩你行不行啊。” 余皓半蹲下来,按住她的肩膀,盯着她眼睛笑:“你才是,小不点。” 苏西伸手勾住他的脖子,亲了上去。他稳稳接住了那个吻,双手圈住她往怀里靠。他直起身子,苏西双腿悬空,只好紧紧抱住他的背。男人的舌头伸进来,攻城掠地,一只蓄势待发的雄狮。 站在门边吻了一会儿,年轻的雄狮横抱起苏西往里走。 四目相对,他扯了扯嘴角,带着一丝戏谑:“让你看看我成年了没有。” 苏西头靠在他胸前,皱眉头嗔道:“全是烤肉味儿!” 余皓放她在床上,自己迅速脱了个精光,对着苏西露出大白牙:“这样就没烤肉味了。” 他就那么裸体站着,任苏西看。黢黑的身体是罗丹的雕像,精心雕刻出胸肌、腹肌、马甲线、人鱼线,以及——苏西吞了吞口水——他立起的,天赋异禀。 苏西被自己脑中的想法逗笑,捂住脸说:“怎么办,我觉得自己在嫖。” “还不知道谁嫖谁呢。”余皓掀开她的上衣,胸罩往上推,解开裙子,动作迅猛近乎野蛮,瞬息之间她也变得赤条条。 他靠过来,冒着热气,此刻变成一只温暖的黑熊,覆盖在她身上。他轻咬她的脖子,用手勾勒她的乳尖,手掌大而温热,苏西的身体也跟着发烫。苏西伸手摸了摸他的胸肌,硬梆梆的一堵墙。 雄狮把头埋进柔软的双峰,舌头和手左右开攻,吸吮挑逗,贪婪地觅食。乳尖似有电流穿过,身体蓦地惊醒过来,她怀念这种激动的感觉。 而雄狮到底年轻,急忙忙牵引她的手到那滚烫的部位——此刻他的灵魂所在。 苏西握上去,手掌变得温热充盈。俯下身,用舌头去触碰,舌尖沿着顶端那一圈突起游走,手继续不紧不慢地摸索着。 “我也要。”余皓的手在她的腰间用力,把她全身翻了半圈,抓住苏西的双腿拖到自己眼前,舌头堵了上来。 苏西一愣,自己的脸正对着他的雄浑。这个角度看,更似一个烧热的铁柱,红彤彤仿佛能吐出火舌,底下挂着的两个囊袋,此刻也饱满鼓胀,简直有些狰狞。正想着,那家伙就顶到了嘴边。苏西下意识地张开嘴巴。 口腔被咸腥的硬物侵占,下身同时被温热的舔舐覆盖。她更投入地吞吐起来,握着那团炙热往嘴里塞,顶到喉咙最深处,几乎要干呕出来。那微弱的窒息感,让她强烈地感觉自己活着。 雄狮转过身,一头挺进狭长的山谷。苏西惊异于这突然的入侵,倒吸一口气。 他强壮而野蛮,在她的身体里冲撞、开疆辟土,淹没她的思绪,只剩喉咙里发出不连贯的声音。 余皓突然变换姿势,躺在床上双手托起苏西的腰部,让她身体悬空,分开她的双腿,从底下插入她。苏西低头,看到自己抖动的乳房,张开的双腿,再看到激烈地冲击着阴道的那根木锤。 “我喜欢听你叫。”雄狮在她背后喊道,加快频率的同时,伸手掐住她的一只乳房。 苏西“啊”的一声叫出来。这一叫像是打开了欲望的阀门,感受刺激的神经末梢全都汇聚到了一起,每一下冲击都被放大了百倍,脑袋里啪啪啪地放起烟花。 她扭动着腰肢,随着节奏肆意呻吟,变成……一只发情的母狮。 一场草原上的交媾。 苏西瘫软在余皓身上,心里出现两只狮子缠斗着交欢的画面。 纯粹的性、原始的动物性的快乐。像打了一场畅快淋漓的网球,汗水里没有粘腻的成分,只有爽快。她好像明白张妮说的。 只可惜,身旁的人并没有如此爽快。 洗完澡,余皓从后面抱住苏西,撒娇道:“太晚了,回不去宿舍。我睡这里好不好。” 苏西皱着眉头答应了下来。 她并不讨厌被他抱着睡觉,她只是习惯了一个人睡觉。 余皓很快睡着,一条腿跨过来,压住苏西的大腿,沉沉的、毛茸茸的腿。苏西摸上去,蜷起的腿毛粗糙暖和,压在身上近似一份沉甸甸的关切。 她小心地推开他的腿,到窗边坐下。掀起窗帘一角,只见深蓝色天空里挂着一轮玉白色圆月。 月色真美。 被子被余皓踹掉,露出他趴着的裸体。月光照过去,勾勒肩膀到臀部的线条,镶一条银边。他睡得很深,鼻翼翕动,一只安静的野兽。 苏西不会吸烟,但是此刻她想着,要是手里有一只烟就好了。 —————————————————————————————————————— 下一章男主回归,希望朋友们收藏/留言,以表欢迎!! 9月:杭州桂花浓 杭州,嘉里中心一家日料店内。 “你走得那么急,都没来得及给你办一个farewellparty。”张妮调侃苏西。 “别,我最讨厌这种。” “还没来得及问你呢,为什么突然跑杭州来?” “上一份工作做得有点没意思。跟你说过的,那个新调来的美国小老板很烦人。反正都是打工,就换一个试试。” 张妮和苏西是大学室友,毕业后都去美国读了硕士,看起来姿色、学历、背景都相当,上班后才发现很不一样。张妮是北京人,四环内有叁套房。同样是两万月薪,张妮可以把它全拿来买一个包,可苏西不行,得量入为出、从长计议。虽是从外企到民企,但这份新工作年薪涨了五成,杭州离家近,花销也少,可以攒点钱。这些话苏西没说,说了张妮也不懂。 “那也是。反正杭州是未来之星嘛,”张妮头伸过来问,“和那个理工博士分手后,有没有谈新的恋爱?” “哪有这么快。” “什么都没有?” “唔……睡了一个小朋友。”苏西决定说出余皓的事情,为晚餐添加一点八卦的香料。 “小朋友是多小啊?” “98年,大四。” “哇,苏西你可以啊,”张妮笑着拍手,眼神混杂好奇和尊敬,“简直是禽兽。” “还不是跟你学的。网球球友论,我牢牢记着呢。” “开心最重要。快给我讲讲,98年的是不是超猛?诶,年轻人会不会搞法都不一样啊?” “大淫魔,吃东西啦。”苏西喝下一杯水,掩饰绯红的脸颊。脑海里浮现余皓笑起来眯着的眼睛和黑脸上一口白牙。 “这个送你,生日快乐苏西!”张妮递过来一个小袋子,打开是一对耳环,耳垂处一只碎钻镶成的立体小象,下面坠着几颗大小不一的米色珍珠,做工精致。 “在东京逛古着店的时候看到的,感觉像你的风格。不准不喜欢。” “我会天天戴的,”苏西有点感动,和张妮说:“谢谢你,很漂亮。” 回到住处,母亲打来电话,祝她生日快乐,聊了几句又催她去看房子,小户型就好,等结婚以后再换大的,还说要往她卡上打首付的钱。苏西敷衍着,应了几句。 她调来杭州,爸妈很是高兴,只希望她快点在这里安家。 买房、结婚、生小孩,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回国的时候就该料到这一切。 保持和余皓的肉体关系,大概是她谨慎微小的叛逆。 真是拙劣又狡猾,苏西在心里叹气。她想到秦敛,第一次对他产生愧疚的心情。 苏西盘腿坐在沙发上,打开邮箱,找一个客户发来的文件。客户的邮件没找到,却意外在垃圾信箱里看到了叶晋的名字,邮件是昨天发来的。 9月28日,主题:生日快乐。“明天就是你的生日吧,祝你生日快乐。我不是stalker,只是在东京不小心看到你的护照,就记住了。你大概不想和我说话,我也不该再打扰你。希望你新的一年一切都好,很真心的。” 再往前翻,从4月到现在,他前前后后一共发了7封电邮,全都安静地躺在垃圾信箱里。 4月20日,主题:无。“温哥华到了4月还是这么冷,你在北京都好吗?(附上一张雪景照)” 5月13日,主题:无。“最近懒得出门,在家里看一些老电影。今天看了侯麦《冬天的故事》。女主角让我想到你,看起来很聪明,实际有点傻气。别生气,这是好话,你很可爱的。有空可以找来看看。” 6月3日,主题:无。“你一直不回复,是讨厌我了吧。我把你讲过那首诗找出来读。下一句“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是什么意思,无情的游戏才能永远?我语文不好,还想听你讲。” 6月10日,主题:无。“我总是梦到你,梦到把你压在身下,梦到你在我耳边叫。好几次,一边想着你一边打飞机。想要和你关在酒店里,一直做、做到你受不了为止。对你来说什么都不是,是吗?你经常和陌生男人这样吧!” 6月11日,主题:抱歉。“对不起,我不该发那些的。昨天喝了酒,有些失控。家里的事情很烦,对你的感情让我在这里更呆不下去。我并不是只想和你上床。算了,还是不说了。祝你睡个好觉。” 8月30日,主题:无:“苏西,我回国了。可以去找你吗?” 苏西合上电脑,往后靠在沙发上,眼神发蒙。好不容易压抑下来的感情,被这七封邮件撕开一个大口,心像掉进一个大窟窿,不住地下坠。 她又从头到尾读一遍叶晋的邮件,眼睛湿润起来,好像有许多冤屈结在心里无处申诉。 如果这是故事的结尾,似乎有些敷衍。但如果这是故事的开场,未免太过惨淡。 然而在旁人眼里,这不过又是一段无新意的婚外情。相遇和结尾可以微调,晦涩的基调已定,做不成爱情童话。 苏西冲了个澡,冷静下来给叶晋回信:你在哪里?我们见一面吧。 —————————————————————————— 都没有人看,没有动力更新了呜呜呜。 9月:杭州桂花浓(中) 第二天晚上,叶晋来到苏西的公寓。 租在离公司不远的钱江新城,一室一厅,租金五千。苏西下班回家,吃完一盒便利店的沙拉,换上卫衣和健身裤,收拾散落四处的衣服塞进小更衣室,又拿吸尘器吸了一遍地。在镜子前,把头发散下来,刚过肩膀,梳了几下不满意,又重新绑起马尾。拿粉扑补妆,凑近看到额头上长了一粒细小的粉刺,像戳在苏西心上,莫名地毛躁起来。 门铃响起,心跟着一震。走向门的那几步路,心跳如此剧烈,苏西才明白原来“心要跳出来”不是一个比喻句,她甚至按住胸口,深吸了口气,才把门打开。 一团黑影笼罩下来。她听到自己说“你来了”,声音冷淡干涩。 “苏西。”叶晋的声音有些陌生,或许是旅途让他有些疲倦。 “坐吧。水可以吗?”苏西在厨房倒水,终于平静下来。 “谢谢。” 他们坐在沙发的两端,似乎在猜测彼此的意图,空气里有种萧条。苏西想起在泰国的那次,欢爱之后也是这样喝着水、尴尬地沉默相对。她决意不做先开口的那个人。 叶晋缓缓地说:“我以为你不想见我了。” “你的邮件到了垃圾箱里,我昨天才看到。”苏西说。 “我一直想着你”,他的声音微微颤抖了一下,目光投向苏西,“我上个月从加拿大回来了。” “别赖在我身上。在我之前,不是也有其他人吗。”苏西试图显得毫不在意,甚至不小心带了一个讽刺的轻笑。 “你生气了?”叶晋往苏西这边靠了一点,想要抱她。 苏西没有理会,俯下身,把头埋在两只手里。 “是我先找的你,也是我给你发的邮件,这些我都认。可是知道你结了婚有小孩,我就再没主动找你。是你来北京找我,又发这些邮件给我。你把你的感情发泄一通,你是痛快了。那我要怎么办,继续假装什么都不知道跟你上床吗?” 她叹了口气,说:“我也是人,也会伤心的。” “对不起,苏西。我让你难过了。” 苏西感到胸闷,她说太多了,几乎是向叶晋自首自己有多脆弱、有多想他。又能指望他说点什么呢,除了略带尴尬地说出“对不起”。仿佛是为了掩盖自己的慌乱,苏西转头看着叶晋,一字一顿地说:“是你招惹我。” 身体前倾,抓住叶晋的头发,然后对着嘴唇亲上去。她用舌头在他嘴唇里刺探,带着一丝恨意。被侵略的那根舌头愣了几秒,开始反攻,缠绕卷入,将苏西口中所有的空气抽干。叶晋的手带过苏西的背,紧紧地往自己身上揽,像要把苏西揉进他的身体。 这个从未有过的粗暴的吻是一种抗争,两个人都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不知从何讲起。 太多种情绪缠绕在一起,苏西感到混乱。他几封邮件就可以搅动她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平静生活,更让她痛苦的是,她终于看清自己有多么期待再见到他。 苏西怕自己下一秒哭出来,使尽全力推开叶晋,站起来往后退了两步。深深地呼吸了几口,撑着眼框,不让眼泪流下来。 她盯着叶晋的眼睛说:“不是想着我打飞机吗。我想看着你。” 苏西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说出这句话,或许潜意识里她想折磨他、想要扳回一城。 “苏西……” 她脱掉卫衣和健身裤,以一种冷静镇定毫不性感的方式,伸手松开马尾辫,头发披散在肩上。呆呆地盯着叶晋,小声说:“裤子。” 叶晋没有说话,安静地解开纽扣、拉下拉链,把裤子推到膝盖以下。苏西的手绕到后背,解开自己的胸罩。 “握住它。” 叶晋单手握住,上下摩挲,抬起眼看她,眼神迷茫,一只迷路的小狗。 苏西轻轻褪去白色蕾丝叁角裤,放在沙发上。 “你想我的什么。嘴巴、胸、屁股、还是……”她看着叶晋,口气平淡而缓慢,像审判官。用手指掠过自己的乳房,抚摸小腹,一路向下滑,进入层层迭迭的褶皱,里面摸起来像是熟透但桃子。 眼前,她的完美情人,正坐在她的沙发上,痛苦而动情地看着她。他的米色衬衫仍然平整,裸露的大腿紧绷着,右手上下起伏,呼吸变重,动作越来越快。像一尊漂亮的玻璃雕像,剔透无暇,一碰就要碎掉。 “我很想你。”叶晋的声音变得沙哑。 他的眼睛看起来那么无辜,令她不忍。 苏西再次闻到那个仅属于他的气味。温吞木香中渗透锋利的皮革,从沾着汗水的毛孔里渗出,弥散在空气中,渐渐侵占苏西的嗅觉。记忆里的味道像一把剪子,绞断最后一点残存的思绪。 情欲喷薄而出,推着苏西一步一步走向叶晋,跪在他的腿边。 她听到自己说:“我也很想你。” 子弹打在胸脯上,火热的液体沿着身体往下滴落。 苏西抬起头,被拥入怀中,陷进一个浓烈的、带着咸味的热吻。 欢爱之后,拥抱着相互温存。 “苏西,我想就这样一直抱着你。”他在耳边呢喃,声音温温的,熨平她的毛躁不安。 苏西闭上眼睛,往后靠在男人身上,半开玩笑地说:“就这么喜欢跟我做爱吗?” “喜欢的不得了。” “我有这么厉害?” “嗯,比梦里还要好。” “如果我跟别人上床呢?”苏西忍不住激他。 “……我会嫉妒,难过得要死。” 苏西笑着吻他的手臂:“你再说点,我喜欢听。” “你是不是还不困,想再来一次?”男人轻啃她的肩膀。 苏西握住叶晋的手,轻叹了口气:“要不我也找个人结婚吧,这样是不是容易一点。” 她的话在叶晋听来或许是嘲讽,但事实上,她认真思考了这个可能。如果她也结婚了,那她和叶晋就是两个对抗婚姻制度的共谋,虽然狡猾,但罪不致死。轨道之外的爱情总是短暂而热烈,而当一切崩坏后,他们分道扬镳,或许仍能留下温存的记忆。平等,她抓住脑海中这个一闪而过的念头。即便这是一段不传统的感情,她也希望能和身后的人并列在一杆秤的两边,不想做被丢下的那一个。 叶晋不响,只是在身后紧紧地抱住她。 ———————————————————————————————————————— 成稿应该是叁万字左右的中篇。关于这两个人的纠结,想听听大家的反馈呀。 9月:杭州桂花浓(下) 第二天是国庆假期,苏西没设置闹钟,还是在八点前醒了。身旁叶晋仍在酣眠,仰着头,发出轻微的鼾声。原来完美情人也会打呼,苏西觉得非常快乐,好像更爱他了。 她在梳妆台洗漱完,对着镜子端详起自己。她长得单薄,瓜子脸,内双眼睛,鼻子嘴巴都小小的,学生时代只算得上清秀,不在美女行列。倒是近几年,化妆和服饰帮衬,多了几分风情,常被夸奖气质美女。苏西对自己的容貌有着适度的信心,她认为这张脸的好处在于经老,皮肤白皙,眼角和泪沟都还平坦,扎起马尾尚可以假装二十岁。她把抗皱面霜往脖子上涂了一点,利索地涂上隔离、勾了眉毛,最后往脸颊扫几笔淡腮红。 到厨房,打开咖啡机,放四片吐司到面包机,拿出许久没用的平底锅煎了午餐肉和荷包蛋。 “早,你还会做饭啊。”叶晋走到她身边,已经穿戴整齐。 “我乱做的,”苏西举着塑料锅铲对着空气挥舞了两下道:“难吃你也得统统吃完。” 荷包蛋破了一个小口,蛋液流散,叶晋拿舌头去舔盘子,立起盘子给苏西看,笑着道:“全吃完了,一滴不剩。” 苏西凑过去,舔掉他嘴角残留的蛋液。 去附近的超市买菜。苏西不爱做饭,手艺仅限于能喂饱自己的程度,来超市常买熟食和简易速冻食物。叶晋在食品生鲜区老练而有耐心,停在冷冻柜前,仔细阅读塑料包装薄膜上的说明。冷冻柜的灯散发着寒气,照在叶晋的脸上,他眉头微皱,显得过于严肃。 苏西悄悄观察他。他仍穿着昨天那件米色衬衫,头发梳成偏分,没抹发蜡,耷拉在额头上。她在叶晋脸上发现一种奇异的平衡。浓眉深眼窝,就用微微下垂的长眼淡化冲击;鼻子高得像外国人,就搭配柔和的下巴和不显眼的嘴唇。叶晋没有好看到可以拍电影的程度,但苏西承认,他身上的确有种脆弱而独特、会让女人疯狂的美感。 她突然意识到,这是他们第一次在白天见面。夜里赠她玫瑰的夜礼服假面摘掉面具,正在超市冷冻柜前,一丝不苟地为他们挑选晚餐原料。苏西心里升起一股成就感,仿佛刚刚在一场隐形的战争中凯旋,战胜的对象是整个女性群体。 叶晋的声音传过来:“我看你家厨房东西不多,要不晚上做牛排吧。可以用那个平底锅。” “那我打下手。” “别捣乱就行。” 回家路上闻到桂花香,香气从鼻腔进入大脑盘旋,给这完美的一天留下气味标记。苏西笑着挽住叶晋的胳膊,几乎半个人挂在他身上。她不介意路上的人看到,甚至应该说,她愿意和整条马路的人分享她此刻高浓度的桂花味快乐。 晚饭是叶晋做的:七分熟煎牛排,配菜是拿黄油和黑胡椒炒的带皮小土豆和胡萝卜。苏西打开一瓶老板送的赤霞珠,给叶晋和自己倒上。 她小时候常玩过家家,长大了喜欢到宜家逛样板间,幻想未来家中的家具陈设。这一刻她好像过上了那种样板间生活,更豪华的一种——晚餐没有米饭、不用筷子,微笑着摇一摇红酒杯,只差一点烛光——这样轻飘而做作的家庭生活。这个想法让苏西产生一丝疑惑,她真的爱这个男人吗,还是她只是想变成他,过他的生活,拥有他那优雅从容的情调。 喝到第叁杯红酒时,他们手拖手离开餐桌,在沙发上坐下。苏西感到微醺,把头靠在叶晋的肩上,又把两只腿收到沙发上,缩成一个球形。叶晋伸出一只手环抱住她,用手轻轻摩挲她的脖子,问:“你怎么样?都不讲你的事情。” “我的故事很无聊的。” “你那时候有个男朋友吧,在美国?” “嗯,分手好久了。” “唔——所以不去美国了。” “你是不是希望我在美国啊,这样你从加拿大过去找我方便一点。”苏西戏谑道。 叶晋没说话,苏西感觉到他的窘意,有点抱歉,补充道:“还是讲讲你的事情吧。” “你真的想听吗?” “嗯。” “我是学设计的,一开始工作也是做设计,辛苦是辛苦,熬夜加班,但能做出东西来,那几年还挺高兴。可是开公司是另一回事,这方面我挺笨的,公司管不好,又总是要去应酬,实在不喜欢,也做不好。为了这个事情,她老是和我吵,一定要我去她爸的公司。” “我听懂了。是在烦恼,哎,不想继承家业,好麻烦。”酒精令她放松,不再斟酌字句。 叶晋笑着在苏西的手臂上掐了一下:“就知道你不想听。” 叶晋的笑声鼓励她讲更多带刺的话,她想象自己是电影里邪恶而迷人的女二号:“有钱人呢,要追求理想,烦恼做的工作不是我最想做的;像我们打工仔呢,哪里给钱多就去哪里,最大的烦恼就是存款太少。” 叶晋沉默片刻道:“我和她分居了。” 苏西一愣,为自己刚才的刻薄感到羞赧,抬头看叶晋,问:“什么时候的事?” “上个月。具体还没仔细谈,都听她的吧。她很能干,管公司肯定比我厉害。”顿了顿又道:“儿子可能明年回上海上小学。” 苏西的声音轻轻的:“你昨天怎么不说?” “你哪里给我机会讲话了?看我像看仇人一样。” “那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和团队比较要好的几个人出来弄了个工作室,才刚起步。最近在跟几个老客户谈,都是很小的项目。” 那我们怎么办,苏西没有问出口。 她的眼睛有一点湿润,好像迷雾之中看到一丝亮光,不知道是陷阱还是出口,但毫无办法,太显眼了,她不能不朝着那耀眼虚无的光亮走。苏西抓来叶晋的手臂,用力地咬了一口,叶晋吃痛叫了出来。 晚风习习,嘴唇贴在一起,两倍的醉意。苏西乘着酒意,在心里和自己说,她想要爱,冒着热气、充满希望的爱。幻觉也好、梦境也罢,她要大口咬下这一刻、在以后的人生里慢慢回味。 —————————————————————————————————————————— 拖了好久,不知该怎么往下写。但是我会更完的! 11月:上海缱绻恋 全身镜里,他们赤身裸体,叶晋站在她身后环抱住她。 看着镜子里的裸体,苏西突然觉得羞,举起双手遮住自己的胸。 “真好看。”叶晋把她交叉在胸前的手拿下,放到身体两边。他一面直直盯着镜子里的苏西,一面用手指在她身上徘徊。目光里有种崇拜的热烈,那眼神令苏西迷惘。 “是吗?”她不再闪避,沿着叶晋的手指,试着用叶晋的眼睛看自己。好像他的手指有魔力,令苏西生出几分娇媚可亲,稍稍挺直了身体——胸部圆润饱满,两个乳头小小的,精神抖擞,手指向下走,腰往里凹,屁股肉嘟嘟,相连成两条向外的弧线,肚子上覆盖一层薄脂肪,再往下是浅青色叁角形,覆盖着修剪过、短短的丛林。 她看着叶晋的手指伸进去,慢慢适应潮湿幽暗的隧道,在里面摸索起来。他的手指冰凉,却在她身体里烧起一把火来。镜子里的苏西面色潮红,又害羞又刺激,头往后一靠,抵在叶晋的胸膛上。 叶晋跪在地毯上,一把托起苏西的屁股抱了起来,把苏西的两条腿撂到肩膀后,苏西悬在空中,一个诡异的姿势。叶晋伸过头,用舌头探寻秘密花园。苏西是被宰割的羔羊,无可依凭,只能牢牢按住叶晋的肩膀。这样悬浮着、跟随身体的节奏震动,苏西想要蜷缩起来,夹紧自己的双腿。 看向镜子,叶晋埋在她双腿之间,像献祭、像崇拜,极致的性感。在他的舔舐下,她很快就高潮了。电流传至脚趾,前所未有的强烈感觉,她不由地抽搐。 叶晋放她下来,抓着她的屁股,滑了进来。苏西抬起头,第一次在镜子里看到自己满是情欲的脸,绯红绵软,仿佛能滴出水来。 身后叶晋的表情有些失控,带着一丝邪气,她忍不住盯着看,像保存一个只有她知道的秘密。叶晋俯下身抱住她,一起颤抖,共同沉沦。他在她体内喷涌的瞬间,镜子里的男人表情近乎狰狞,还有一点说不清的痛苦。 苏西突然觉得难过,像恍然大悟了什么。一个月来,每周见面总是拼命地做爱,变换地点,尝试最狂野的姿势。这几乎成为她和叶晋之间的一种默契,谁都不愿去打破平衡。仿佛一停下来,那些横亘在他们之间的巨大的问题就要浮上来。这段构筑于欲望的爱情,两具相互渴求的身体,此刻到达最高点了,往后只会向下走,会争吵、相互埋怨、产生怨恨,变得丑陋。这不是叶晋和她的问题,这是爱的本质,无人幸免。苏西仿佛站在山顶,往下看到一片荒凉。 洗完澡出来,看到叶晋在窗边抽烟。苏西没见过叶晋抽烟,感到陌生。她走过去,叶晋掐了烟,伸手抱住她。 “苏西。”叶晋呢喃。 “嗯,心情不好?” “她不想离婚,说现在小孩太小,对公司也不好。根本不愿意跟我谈。” “那你呢。” “我不知道,”他微微弯腰,把头埋在苏西脖子里,轻轻道:“我喜欢你、想和你待在一起。可是我不知道,还能不能再来一次。我对自己没有信心。”他靠在苏西身上,沉沉的。叶晋突然的坦白,令苏西更加确信他是真的爱她。只是他太弱了,他的心那样娇嫩,无法在不爱的关系里硬着头皮坚持,就像他和那个“她”一样。婚姻需要一些冷酷,承受住漫长岁月里的丑陋和平庸,这一点秦敛做得到,叶晋却不行。苏西抱着他,不免有些气馁。 回杭州的高铁上,苏西收到张妮的微信: “我订婚啦!和高中的初恋,两个月前又在一起的,然后一拍即合就订婚了哈哈。明年五月办婚礼,时间给我空出来!” 苏西读着那几行短信,说不上的滋味,几乎有种被背叛的感觉。满世界兜兜转转一大圈,标榜独立女性自由恋爱,临到结婚还是回归首都重点高中的那个小圈子。大学是虚幻的平等,中学才是铁做的阶级。张妮这样的人,好像很酷很自由,但所谓的自由不过是年轻张狂的玩闹,等到了年纪,就拍拍屁股躲进最安全的制度里。suchahypocrite!苏西在心里用英文吐槽。 点开朋友圈,看到秦敛发了一张图片,两只带着戒指的手交迭在一起,文字写着:“engaged!”,十来个共同好友给他点赞。今天是什么良辰吉日,像是大家合伙来捉弄她。苏西的愤怒心情被一种荒诞感取代,忍不住笑出声来。秦敛的订婚在她内心并未激起波澜,大概早就能料到,远不及张妮带给她的冲击。她甚至感到庆幸,图片里那只带着戒指的手不是她。 犹豫片刻,她还是没给秦敛点赞,返回对话框回复张妮:“!!!居然订婚了才告诉我!!!恭喜恭喜啊,婚礼我当然要去。定了时间告诉我:)” 12月:杭州夜未央 办完手续,和母亲坐在高铁站的星巴克里,苏西仍感觉不真实。 房子在滨江区,交通还算便利。89平米的两室一厅精装修,300万出头,首付叁成,自己拿了20万存款,大部分是父母的钱。办了25年的贷款,月供九千,倒是没比房租贵太多。 “这个房子真不错,地段户型都好,阳台面积还是送的,你爸和我一起来也住得下。结了婚先住也没问题,养小孩的话是挤一点。不过你刚生下来那时候,我们家还住那个十几个平米的公房呢。” 母亲兴致很高地追忆起往事。苏西盯着咖啡发呆,决定不去美国、和秦敛分手、半年前换工作调到杭州、重新和叶晋联系、再到买房,这一年跟上了发条似的,一件事赶着另一件,来不及思考。 “我还想着读完硕士,就不花你们的钱了。” “那些钱存在银行里才是亏,我们巴不得你早点买房呢。杭州好,离家里也近。你不要有负担,你爸和我明年退休,退休工资肯定用不完,你要是贷款吃力,就跟我们说,别太省了。” 苏西笑道:“不吃力,就比房租多一点。” “买房是对的。女孩子有自己的房好,结了婚也有底气。” 买房是对的,苏西默默重复了一遍她母亲的话,想要相信她。 “照顾好自己,叁餐都得规律吃。” “知道啦。” 她看着母亲的背影走进票闸,小声嘀咕了句谢谢。 送走母亲后,苏西在家里拿出房本看:房屋所有权人:苏西。共有情况:单独所有。 上一次这样观详一张纸上自己的名字,大概还是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那天。像是一个值得庆祝的时刻,却不知道能和谁说,她在杭州并没有什么朋友。买房的事情,她没有和叶晋说,他们已经一星期没有联系,叶晋没来找她,苏西便按兵不动。翻了一圈微信,最后给余皓发了一条“请你吃饭”。他的微信名字被苏西备注成狮子的emoji。 火锅店里,余皓往她的碟子里放了许多麻辣牛肉。 “这家的麻辣牛肉最好吃。我和篮球队同学以前都来这里聚餐,至少点五份。” “好吃!”苏西辣得眯起眼睛。 “你好久没联系我,给你发微信也不怎么回。不会是要结婚了吧?” “胡说什么。” “那就是谈恋爱了,准备从良。” “什么从良?说得我跟妓女似的。” “不不不你是嫖客,第一次见面,你就明确告诉过我了。” “你知道就好。反正就是有个人吧。”苏西一笔带过,和余皓讲自己跟叶晋的事情总觉得有点可耻。她只好主动转移话题:“余皓,你为什么不谈恋爱啊?” “哈哈,现在是要劝我从良吗?我谈恋爱不就认识不了你了。” “好好说说,我想知道。” “谈恋爱太麻烦了。”余皓喝一口啤酒,说:“之前有个女朋友,在一个校区天天见,就这样还每天睡前要和她打电话,节日逼着我发朋友圈,连我打篮球没回她微信都要生气。事情太多,跟上班似的。” 苏西被他逗笑,想起大学交的第一个男朋友,在一起以后,苏西发过一条朋友圈,两个人路灯下的影子合影,配上一段酸酸的文字。大概只发过那么一次,像是上世纪的事了。 苏西调侃:“那你得跟我们年纪大的谈,绝对不逼你发朋友圈,喔不,千方百计拦着你发朋友圈。” “你不早说,我还以为你不谈恋爱。”余皓看着苏西的眼睛,打趣道:“我现在还有机会吗?” 苏西笑了笑,没有接话,低头吃肉。 和余皓的关系是炮友最纯粹的定义:一起睡觉的朋友。除了床上的表现,她对他没有任何额外的期待。可是人到底不满足。连张妮都抓住高中同学结了婚,苏西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任性多久。 她问余皓:“我是不是你睡过最大的?” “什么最大,胸吗?你够自信的啊。” “神经。我是不是年纪最大的?” “那估计是,”说完又补充道:“但你长得跟高中生一样。” “这是讽刺我胸小?” “我忘了,要不再来一次看一下?” “滚。” 出了火锅店,余皓仍未死心,俯身搂住苏西:“真的不再来一次?上次我没发挥好。” “别闹,你快回学校吧,宿舍得关门了。” 余皓抱了抱她,在耳边轻声道:“那你分手了告诉我。” 苏西坐在出租车上,有点微醺,看着车窗外路灯闪烁,心情轻快而飘渺。 “买房是对的”,她又想起母亲的话。苏西是乖小孩,从小成绩好、到北京上大学、去美国读硕士。她没什么远见,却很少迷茫,因为都是顺理成章的选择。混在人潮里往前走,不算最耀眼,却也是别人家的孩子,收获稀稀拉拉的掌声。直至今日,稍微偏移方向,才切身感受到人潮的压迫,以各种面目恐吓她,伸出无形的手推搡着她。 挫折来得晚,反而激起她青春期未发作的反骨。她要努力工作、还房贷、健身、买好看的厨具和地毯。她对母亲感到抱歉,因为看着房本时,她想的是:女孩子买了房,不结婚也可以有点底气。即使结婚,她也绝不要在朋友圈发什么狗屁戒指的照片,蠢透了。她偏不要让他们得逞,她得活得又特别又精彩。 乘着酒意在心里发表完这通战斗宣言,苏西拿出手机,想给叶晋发点什么。电话突然响起,正是叶晋打来的。 “在忙?” “刚和朋友吃完火锅。” “你喝酒了?声音听起来很高兴。” “喝了一点点。你打来有什么事?” “这周赶一个项目,好几个晚上住在工作室里。下周去杭州找你好不好?” “好。” “叶晋我有没有跟你说过——” “嗯?” “你的声音好好听。在泰国的时候,我就记得你的声音了。”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轻笑:“哈哈,只记得声音啊。” “那你呢,你记得我什么。” “唔……其实那个软件我之前只用过一两次,你是第一个没怎么聊就约见面的,我还有点担心。我七点十分才和同事吃完晚饭,连忙跑回酒店洗澡。洗完澡赶过去,就看到吧台一个穿吊带裙的女生,甩着两条腿。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心跳得很快,特别紧张……” 听着电话,苏西眯缝起眼睛,车窗外的灯光变成一个个模糊的圆环。叶晋是中年危机还是婚姻困顿,她是寂寞还是叛逆,这些都不再重要,他们在那个夜晚相遇,相互介入,改变彼此的轨迹。足够了。她想凭借着那些爱意,和他在迷雾里手拉手,一起摸索前进。 “我爱你。”苏西微笑着说。 那边愣了一下,苏西听见叶晋的呼吸声,又听他轻轻地说:“我也是,你知道的。” “等下个假期,我们去泰国玩吧。” (完) 首-发:rouwen.me (woo1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