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同人] 骑士精神》 第1章 [bg同人] 《(hp同人)[hp亲世代]骑士精神》作者:小点声说话【完结+番外】 文案: 你养了一只狗,一只绝顶聪明的狗。 它会在门口等你,给你叼来拖鞋, 会用鼻子去嗅你身上的气味, 它还会引你去它的食盒旁, 那里静静躺着一朵, 带着露水的花。 狗能闻清楚人的味道,你确信这是幸福的味道。 直到某一天,你眼睁睁看着它变形成你失踪许久的前男友。 附一则养狗日记 克洛伊想抓它去洗澡,谁知布莱克“砰”的一爪子就打在了她身上。 谁能想到,她刚收养这只小狗时,它浑身是伤,连路都走不稳。 转眼之间,竟然都能打出这么响亮的一拳了…… 想着想着,克洛伊眼角泛起欣慰的泪光。 -尽管眼前分明是只体型大得惊人的黑狗。 (养狗日常在33章之后~) *没彼得 *不拆官配,詹莉存活 *时间线从1975年开始 *女主是傲罗,比劫道者大三岁。 *因为想写忠犬男所以写了这篇同人。就这么唯爱狗系。 *致力于写甜文中,请放心结局会大包特包饺子 内容标签: 因缘邂逅 甜文 西幻 成长 主角视:角克洛伊.爱德华兹 西里斯.布莱克 其它:底层傲罗日常 一句话简介:菜鸟傲罗不想当未成年保姆 立意:恪守骑士准则 第1章 无名家养小精灵案 傲罗办公室的同事们都知道特别行动组的克洛伊最近养了一只宠物狗,很是聪敏,下班后总会在家门口早早等待她。 克洛伊下班后推开家门,习惯性地垂下目光,等待那个毛茸茸的身影扑上来。 但今天,什么都没有。 家里寂静得令人毛骨悚然,她下意识地轻唤小狗的名字。 “布莱克?” 依旧只有寂静。 克洛伊警觉地高举魔杖,快步走进客厅。 一个陌生的流浪汉正蜷缩在地板上一动不动。 职业本能立刻压下倦意,她迅速扫视周围。 茶几歪斜,地板上有轻微刮痕,沙发脚下是断裂的狗链,地上的人手臂微微颤抖着抬起。 布莱克呢?难道说…… 毫无迟疑地,她将魔杖对准地上的流浪汉,低声冷喝:“地冻天寒!” 咒语精准命中。那人被寒意贯穿,浑身一颤,却仍挣扎着,极其缓慢地抬起脸来。他被冻结在一种近乎可笑的动作中,只有眼睛艰难地向上移动。 那张布满伤痕,备受摧磨的脸,分明是她早已被魔法部宣布牺牲的前男友,西里斯。 - 地冻天寒咒。 一向是克洛伊最爱用的攻击魔咒,高效且无害。 第一次遇见西里斯.布莱克,她也用了这个魔咒。那是个秋末的夜晚,她仍记得袖口处沾了些冷风的纤维。 1975年,哈罗德·明彻姆刚走马上任魔法部部长,正值多事之秋。 阿兹卡班大规模越狱的新闻还没凉透,接连两起麻瓜出身巫师被袭事件,又让《预言家日报》卖到脱销。 魔法部人手紧缺,有经验的傲罗被派往追捕罪犯,刚加入工作仍在接受傲罗培训的菜鸟新手克洛伊.爱德华兹,被临时调派到火车站担任便衣员工,负责帮助那些刚进入魔法世界的孩子们找到正确站台。 说实话,直到接到这项任务,她才知晓火车站居然有便衣员工的存在。为什么当年没人告诉她九又四分之三站台在哪?害得她像个傻子一样把每一根承重柱都撞了个遍。 克洛伊对这份苦差事提不起半点兴趣,在办公室里向好友艾芙丽丝抱怨魔法部对底层员工的压榨。 “便衣安保?在火车站?”克洛伊对着好友艾芙丽丝,几乎要呻吟出声。 她想象中的傲罗生涯可是追击黑巫师,破解邪恶阴谋,而不是在九又四分之三站台扮演人形指路牌,确保那些紧张的一年级新生不会一头撞死在墙上。 “我加入的明明是傲罗办公室,怎么变成了家养小精灵再就业中心。”她摆弄着桌上那套魔法部发的麻瓜便装,一件棕褐色样式老气到祖母都会嫌弃且毫无版型可言的裙子。 “穿上它,我们就像个会移动的显眼靶子。” 艾芙丽丝被她逗笑了,但笑容里带着担忧。她父亲也被紧急征召参与搜捕,已经一周没收到父亲的消息了。 “至少这活儿安全,克洛伊。”她低声说,手里有些无措地摆弄着那件同样老气的裙子,“我爸爸他们面对的可是真正的亡命徒,真希望这一切快点结束。” 克洛伊叹了口气,满腔的抱怨被好友的忧虑堵了回去。她认命地拿起衣服:“来吧,我帮你。这玩意儿扣子设计得反人类,我猜分配衣服的那位一定从来没自己穿过。” 她帮艾芙丽丝系好后背的扣子,思索着昨天整理案宗看见的那个潦草结案的家养小精灵身亡案。 霍格莫德村发现一只自由身家养小精灵尸体,死因确认是钻心咒。 卷宗最后只写着冷冰冰的“警力有限,暂不追查”。 克洛伊父母都是警察,哪怕是一只走失的小狗,他们也会倾尽全力去寻找。 可在魔法部,一条活生生的生命,却被草率归档。 几个霍格沃茨学生交谈着从她身边经过,声音虽低,却在嘈杂的车站里清晰地钻入她的耳朵。 “千万别去尖叫棚屋附近了,我认真的!” “怎么了?又闹鬼了?” “是啊,昨晚好像里面有东西在砸东西,还有奇怪的呜咽声,和以前的动静完全不一样。” 尖叫棚屋。 霍格莫德村的命案,未被确认身份的家养小精灵,被草草归结为黑巫师取乐而无人深究的结论。 那个凶手,会不会根本没有远离作案地?他是否正利用所有人对那所鬼屋的恐惧与忽视,将其当成了一个完美的临时藏身之所? 傲罗们只例行公事地检查了屋外,认定无活动痕迹便不再深究。但如果,危险就一直藏在所有人的眼皮底下呢? 这个想法让克洛伊的血液几乎冻结,随之而来的是前所未有的紧迫感。 她几乎能想象上司的回答:“学生谣言,不足为证。” 但如果这线索是真的,而她却选择袖手旁观,那她的骑士精神又算什么? 骑士之誓,第三条: 我誓将怜悯施予弱者; 我誓为手无寸铁者执剑而战; 我誓抗击一切谬误与不义。 她的心跳得又快又重,所有对工作的抱怨和疲惫都被一股锐利的决心取代。 一下班,她便匆匆跑向霍格莫德村,一头栽进命运里。 1981年的黄昏下。 克洛伊的魔杖从骤然失力的手中滑落,重重砸在地板上。她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瞳孔因极致的震惊而放大。 地板上,西里斯剧烈地咳嗽着,胸腔因久违的作为一个人类的深呼吸而刺痛难当。他甩了甩湿漉漉的黑发,试图驱散长期维持阿尼玛格斯形态带来的剧烈眩晕和不适,这才真正看清了克洛伊的脸。 她脸上的表情精彩极了,震惊、难以置信,以及,几乎要喷出火来的狂怒。 没等他组织好语言解释,她已经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母狮般扑了上来,拳头不算重但极其密集地砸在他的肩膀和胳膊上,避开了他身上那些尚未完全愈合的旧伤位置。 “西里斯·布莱克!你这个——”她气得语无伦次,“三个月!整整三个月!你居然就躲在我家楼下当流浪狗?!你还吃我的吐司!还嫌弃我的狗粮!你还骗我给你洗澡!你怎么敢!你怎么敢这样对我!” 附: 案件编号: hp-76h-10983 报告日期: 1975.8.30 案件分类: 可疑死亡 / 黑魔法袭击 报告人: 德达洛.迪歌 案件概述: 霍格沃德村居民于猪头酒吧后巷发现一具无名家养小精灵(女性)尸体。 调查发现: 1. 尸体状况:死者身上存在多处明显酷刑折磨痕迹。 2. 死因判定:根据魔力残留形态与创伤特征分析,确认为由不可饶恕咒(钻心咒)所致死亡。 3. 身份信息:该家养小精灵身着一只袜子,表明其已于生前获得自由身。目前无任何巫师家庭报告其失踪,且因其原有服务契约已终止,无法通过魔法契约追溯其前主人或确定确切身份。 处理意见: 鉴于目前傲罗办公室主要人力均集中于处理阿兹卡班大规模越狱事件及相关紧急威胁,建议暂将此案归档,不予主动追查。 批示: 同意搁置。 批示人签字:埃菲亚斯.多吉 第2章 牢不可破的誓言 走在霍格莫德村外围,克洛伊紧紧攥住魔杖,警惕地打量着月光下显出扭曲轮廓的尖叫棚屋。 第2章 蹲守多日,今晚终于听到不一般的声音。 风声。 撞击声。 压抑的呜咽。 这绝非学生口口相传的鬼叫。 更真实,或者说,更痛苦。 绝对有人躲在这。 没有任何犹豫,克洛伊立刻开始检查棚屋的外围。 不出所料,魔杖检测出数层强大而古老的防护咒语,它们像无形的蛛网般将整个建筑包裹得严严实实。 一座普通鬼屋可不会有这等配置。 里面果然有鬼。 两个月的傲罗培训让她浑身的肌肉瞬时兴奋起来。她俯下身,全神贯注地开始解咒。过程远比她想象的要艰难,施咒者技艺高超且叠加了多种咒语,她花了近半个小时,额角渗出汗珠,才勉强解开一个足以让她靠近的缺口。 她试探着向前迈了一步,指尖几乎能触碰到鬼屋的门。然而,砰的一声闷响,一股无形的力量将她弹开,手腕被震得发麻。 克洛伊蹙起眉头,意识到事情没那么简单。她不能再执着于从正门突破。深吸一口气,她后退几步,将魔杖平举胸前,低声念诵出一道更复杂的探测网咒。 魔杖尖端迸发出一片如同极光般绚烂而又细微如尘的光粒。这些光粒一部分附着在棚屋外围的防护咒上,勾勒出其复杂的结构,但更多的光粒,却像被什么吸引着,融入了尖叫棚屋地基周围的泥土之中。 “地下?”克洛伊心中一动。 她集中精神,引导着魔力。那些渗入地下的光粒在地下深处逐渐汇聚成一条魔法缆线,朝着霍格沃茨城堡所在的方向蜿蜒而去。 克洛伊的心跳加快了。 她不再看那栋棚屋,而是将全部注意力锁定在这条地下路径上。沿着流光指引的方向快步行走,穿过覆着薄霜的荒草,越过结冰的小溪。 路径一直延伸,直到霍格沃茨校园的边界附近,指向一棵在夜色中显得格外狰狞的巨树,那棵远近闻名的打人柳。 就在她试图靠近时,打人柳突然带着雷霆万钧之势向她狠狠抽来。 远处似乎传来几声尖叫,但她顾不得其他了,只能集中注意力对付暴怒的打人柳。 克洛伊狼狈地翻滚躲开,粗壮的枝条抽打在她刚才站立的地面上,留下深深的痕迹。她立刻进入防御状态,一边敏捷地躲避着狂风暴雨般的攻击,一边飞速思索。 打人柳是霍格沃茨的守卫植物,通常不会无差别攻击如此靠近城堡的区域。傲罗培训的知识瞬间闪过脑海,这种危险植物身上往往存在某种安全机制,一个能让它平静下来的机关。 又一记横扫贴着她的后背掠过,她甚至能感受到枝条带起的劲风。在翻滚躲避的间隙,她的目光疯狂地搜寻着树干,一定有什么地方可以让打人柳平静下来。 她看着打人柳身上无数凸起的节疤,不管不顾地挨个按上。不管是哪一个,先试试再说。 克洛伊看准时机,在下一波攻击的间隙猛地向前一扑,手指不顾一切地按向了一个又一个节疤。 好在她一向运气不错,误打误撞也算是找到了正确按键。 打人柳狂暴的动作瞬间凝固,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收起一切细长锋利的纸条,恢复如初。 紧接着,树根处传来沉闷的摩擦声,一条狭窄,黑暗且深不见底的密道入口在她眼前缓缓打开。 密道内传来更加清晰的痛苦呻吟声。 没有丝毫犹豫,她握紧魔杖,矮身钻了进去。密道曲折向下,尽头隐约透出微光和人声。她小心翼翼地走到尽头,推开虚掩的活板门。 眼前的景象让克洛伊倒抽一口冷气。 地下室里弥漫着汗液、血污和灰尘混合的气味。 一个青年男子几近裸体地蜷缩在格兰芬多配色的毯子下,浑身剧烈地颤抖着,仿佛刚从冰水里捞出来。 他看起来精疲力尽,身上布满了新鲜的抓痕和擦伤,但那些非人的特征,毛发、利爪、狼吻,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 分明是一个处于变身期的狼人。 而在他身边,站着两个穿着格兰芬多校袍的男生,一个头发乱糟糟戴着眼镜,另一个黑长发随意搭在肩上。 尽管自己也出身格兰芬多,但傲罗的本能压倒了一切。未知狼人和两个身份不明的学生出现在这里,本身就是极度的危险信号。 “地冻天寒!” 她厉声喝道,魔杖瞬间抬起,直指地上正在变形的狼人。 冰冷的咒语光束射向狼人。但就在咒语即将命中之际,那个黑发男生和戴眼镜的男生反应快得惊人,几乎同时挥动魔杖。 “盔甲护身!” “咒立停!” 两道魔法光芒交织,堪堪抵消了她的冰冻咒,咒语的余波在空气中激荡。 戴眼镜的男生稳住阵脚,看见克洛伊身上的傲罗制服,开口说话。 “嘿,女士,至少问问名字吧?我们可没打算袭击傲罗。”说完他下意识推了推眼镜,但脚步没退半分。 那个黑长发男生则猛地转过身,面若寒霜,灰色的眼睛里满是愤怒,他的魔杖尖端毫不客气地指向了克洛伊。 他声音冰冷,充满了威胁,“你想死吗?” 克洛伊咬紧牙关,魔杖稳稳不放:“立刻说明身份,否则我就当你们是非法聚会。” 剑拔弩张的瞬间,地上那名男子发出一声极度疲惫的呻吟,彻底变回了人形。 “傲罗小姐,等等。”他披着毛毯,勉强撑起上身,脸色苍白,额角还冒着冷汗。 “我是莱姆斯·卢平。登记在册的狼人,魔法生物管理控制司有我的档案。霍格沃茨也为我开了特别许可,有邓布利多校长担保。” 克洛伊的魔杖依然稳稳地指着他们,目光锐利地扫过三人。一个虚脱的狼人,两个护在他身前,魔法水平远超普通学生,满脸戒备的男生。 黑发男冷哼一声,语气里满是嘲讽:“看来魔法部现在招收傲罗的标准是派人来阻止一个登记在册的狼人进行每月一次的必要、且被批准了的变身,难怪最近有那么多罪犯从阿兹卡班成功逃走。” 他步步紧逼:“说吧,这位菜鸟傲罗,你是打算逮捕我们,把这点风声当战功?” 詹姆伸手轻拍西里斯的肩膀:“够了,别火上浇油。”但他自己眼神也紧绷着,担心眼前的陌生傲罗多生事端。 “我的目的是调查附近一起案件的真凶,与你们无关。”她试图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官方腔调,“我对你们的小秘密没有兴趣。” 狼人在魔法界的地位,她当然知道,就像传染病人在麻瓜世界一样,为人所厌恶。她学生时期背诵过《非巫师的半人类待遇准则》与《狼人行为准则》,曾因为对狼人待遇不平而和其他同学特地举办了一场辩论赛。 她不自然地咳嗽:“打扰到你们,我很抱歉。” “哇哦,真高尚。”黑发男假笑一下,但眼神里毫无笑意,“可惜我们没法相信你。谁知道你是不是某个披着傲罗皮的黑魔王崇拜者。” 他说话简直刻薄到了极点。 “你!”克洛伊气结,这家伙简直不可理喻。相比之下,那个戴眼镜的男生虽然也紧张,但至少表现得更像正常人。 “所以,”黑发男向前又逼近一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为了我朋友的安全,也为了让你能继续去抓你的真凶,你得立个誓。立一个牢不可破的誓言,你得发誓不向任何人透露今晚在这里看到的一切。” 克洛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一位傲罗(虽然还在实习期),居然被一个学生威胁着要立下保密誓言? 但事实的确是她打扰了这三个人,克洛伊深吐一口气以平静心情。 克洛伊,你是个讲道理的人,也是个尊老爱幼的人,你不需要和这几个臭小子计较…… 她在心里这样说服自己后,向黑发男点头表示同意。 詹姆上前一步,“我来见证。”他举起魔杖,指向他们相握的手。 西里斯冷冷吐出第一条:“你不得将莱姆斯·卢平真实身份泄露给任何人。” 克洛伊用力紧握对方的手:“我同意。” 一道红色火舌嗞地缠绕在他们的手背上。 第二条随之而来,西里斯声音没有因她的用力而出现任何变化:“你不得将今晚在尖叫棚屋的一切透露给魔法部或任何报纸。” “我同意。”第二道火舌盘上来,灼烧般勒紧手腕。 西里斯凝视着她:“若违背誓言,你将付出生命。” “我同意。” 第三道火舌猛然绞紧,随后沉入皮肤,誓言完成。 詹姆斯缓缓放下魔杖,确认契约成立。 远处凄厉的惨叫划破夜空,比之前更近更真实。躲避打人柳时她听见的异响并非幻觉。 克洛伊神情一凛,这声音似乎有点熟悉,她收起魔杖试图辨别惨叫声的来源。 第3章 又一声清晰了许多的惨叫划破夜空,方向正是霍格莫德村的边缘。 克洛伊脸色瞬间惨白,她明白为何这惨叫声如此熟悉了。 这是贝丝的声音。 她竭尽全力保持冷静。 她的表妹贝丝极大可能正在遭受黑巫师甚至是食死徒的折磨。 没有任何犹豫,劫道者二人组交换了一个眼神。 “西里斯,你陪她去。”眼镜男生快速说道,一边扶着虚弱的卢平,“我守着月亮脸。” “跟上,我对这里的路很熟悉。”黑发男生对克洛伊简短地喊了一声,如同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克洛伊立即全力跟上。黑暗中,她看着前面那个飞奔的男生背影,心情复杂。 几分钟前他们还剑拔弩张,现在却因为突如其来的危机成了临时盟友。她甚至还没来得及问清楚他们两个叫什么名字。她只记住了那个黑发小子刻薄的脸,还有那个眼镜男似乎更友好一些。 第3章 月光下的临时盟友 两道被黑暗吞噬的影子,在野生灌木间疾驰。 荆棘丛在他们身上划过几道伤痕,而两人都丝毫没有在意。 又一声更为清晰的呜咽传来,撕裂寂静,饱含着纯粹的痛苦。 他们猛地撞开荆棘丛,闯入一方林间空地。惨白的月光如水银泻地,笼罩着地上那个蜷缩颤抖的身影。 “贝丝!”克洛伊的心脏骤然冻结,惊呼脱口而出。 角落处斯莱特林徽章折射出幽幽绿光,贝丝瘫倒在泥地里,魔杖滚落一旁,袍服沾满了泥土和不断涌出的血液。 克洛伊扑跪下去,指尖触及贝丝冰冷的脖颈,皮下有着微弱却执着的搏动。 她还活着! 贝丝浑身是伤,最触目惊心的是肩处一个巨大的血洞,大片的血从中逸散开来,同时散发着骇人的黑气。很明显,是某种黑魔法。 剧痛与惊吓已让这个可怜的孩子陷入半昏迷,只剩破碎的痛苦呻吟。 她记忆中的贝丝,不该这样毫无生机。小时候会拽着她衣角,会对着一株魔法植物咯咯笑,收到霍格沃茨录取通知书时眼睛亮得无比璀璨的孩子,如今却在黑魔法创伤中,如此脆弱。 “还活着吗?”黑发少年的声音从上方落下,他守在几步之外,如鹰隼般巡弋着周遭浓得化不开的黑暗,自动承担起警戒的职责。 他认识地上的斯莱特林。伊丽莎白.艾博,与他同级。总是独来独往,幽灵一般长期游荡在图书馆。 一位混血女巫。在斯莱特林,她的处境不言而喻。 不受欢迎,甚至可以说是被彻底排挤。 他对此有所耳闻,虽不关心,但此刻看在眼里,那身银绿色的袍子和她身上的黑魔法伤口形成刺眼的对比。 “她还活着,重伤,急需治疗。”克洛伊语速极快,已从口袋掏出白鲜香精,颤抖却精准地倾倒在伤口上。“袭击者可能还没走远。” 脚步声自身后急促而来,“西里斯,什么情况?”眼镜男和卢平匆匆赶来。他的话戛然而止,目光落在地上受伤昏迷的斯莱特林学生明显一滞。 “詹姆,警戒。”黑发少年头也未回,说话简洁有力。他全部的注意力已灌注于四周的阴影,灰色的眼眸在月光下折射出冷冽的光泽,如同锁定猎物的夜行动物。“我们赶来的时候凶手已经逃走,那杂种可能还在附近窥伺。” 眼镜男生瞬间领会,魔杖指向另一侧,与黑发男和卢平背向而立,构筑起一个临时的防御阵线。 克洛伊手上动作不停,白鲜缓和了流血,但黑魔法造成的痛苦根源远非普通药剂能抚平。她思绪飞转,目标为何是贝丝?随机暴行,还是针对她混血出身的身份? “这里有痕迹。”卢平低声警示,魔杖指向不远处的地面。月光下,清晰却凌乱的脚印陷入泥地,旁侧散落着一小片被撕裂的黑色织物,绝非霍格沃茨校服材质。 克洛伊抬头,基于傲罗的职业本能,她告知三个男生:“别碰证据。” “有数。”眼镜男保证,魔杖尖谨慎地虚点丈量,“男性,成年或接近成年,逃离仓促,方向是禁林。” “追不上了。”黑发少年冷静裁决。 克洛伊深吸一口凛冽的空气,强迫自己冷静。黑发男是对的,救援优先。她取出傲罗专有的警戒哨,猛地吹响。詹姆三人什么声音都没听见,唯有魔法部职员方能清晰捕捉的高频啸音刺破夜空。 “其他傲罗和治疗师即刻就到。”她望向眼前三人,心情复杂。片刻前,她还在怀疑他们,此刻,却在他们的协助下,才堪堪稳住阵脚。 “谢了。”她嗓音干涩,尤其是对仍处于警戒状态下的黑发少年,“谢谢你们帮助我找到她,还有…守在这里。” 黑发男略略放松姿态,轻微颔首,接纳这份谢意,目光旋即再度投向黑暗处,猎犬般警觉。 “你妹妹?”眼镜男生语气中带着试探性的缓和。 “对,我的表妹伊丽莎白·艾博。”克洛伊握住贝丝冰凉的手指,声音里抑不住的后怕微微颤抖,“她很聪明,尤其是在古代魔文上,很有天赋,甚至在秘文之环上发表过论文。只是……” 她没再说下去,只是摇了摇头。他们都明白,一个混血在斯莱特林的处境。 几声爆裂脆响之后,数名傲罗幻影显形于空地边缘,魔杖光芒骤亮,驱散黑暗。 “这里!伤员在此!”克洛伊立即起身示意。 为首的傲罗迪歌审视现场,他迅速指令治疗师接管贝丝。“报告情况,爱德华兹。” 克洛伊流畅汇报,巧妙规避了所有关于狼人的细节:“我在附近调查无名家养小精灵案线索,闻声赶至,发现受害者为霍格沃茨五年级学生伊丽莎白·艾博。袭击者刚刚逃离,方向禁林,现场遗留脚印与疑似凶手衣物碎片。 “这三位霍格沃茨学生,”她示意身侧,“恰在附近,闻声协助实施了警戒与初步救助。”措辞专业,将三人的存在合理纳入叙事。 “未听指令擅自行事,回去写份报告交我。”迪歌皱眉,说完注意力迅速转向物证与追查部署。 很快,霍格沃茨的麦格教授也匆匆赶来。麦格教授快步上前,查看贝丝情况后,严厉的目光立刻锁定了那三个试图悄悄离开的男生。 “波特,布莱克,卢平。”她的声音比冬季的黑湖还要冷冽,“我需要一个解释,关于宵禁时间你们出现于霍格莫德的合理解释。” 被点名的几人下意识挺直脊背。布莱克和波特一脸惯常的镇定,卢平则更显局促。 “教授,我们听到了动静。”波特尝试解释。 “以为有人需要援手,教授。”布莱克接口,语调坦然得像在陈述事实,全然抹去了他们在此地的初始缘由。 麦格教授的目光锐利如针,显然对回答并不满意,但她眼下有更紧迫的事务,于是转而看向克洛伊。 “爱德华兹小姐,感谢你的迅速处置。这两位热心肠的先生将由我带回学校。至于艾博小姐,” 她看向正被小心移走的贝丝,语气稍缓,“斯拉格霍恩教授已经得到通知,待会就到。” “感谢您,麦格教授。” 麦格教授微一颔首,不容置疑地对几个男生道:“现在,立刻,随我回去。” 三人交换眼神,认命地跟上。 第4章 述职报告与悔过书 圣芒戈治疗师用悬浮咒小心翼翼地运送昏迷的贝丝,在一队傲罗护送下离去。场地瞬间空旷,只留下几位同事魔杖尖的冷光标记着物证。晚风穿过树林,低沉的呜咽着。 上眼皮有冰凉的液体打过,克洛伊伸出双手拂过脸颊。 下雨了。 现在并不是下雨的好时机,雨水会冲刷一切痕迹。 克洛伊僵立原地,指尖冰凉,手背上的疤痕还在渗血。她没在意,只怔怔地盯着地上即将被雨水冲刷干净的深色血迹,以及那片被魔法标记线圈出的破碎布料。 她下意识举起魔杖,想要对血迹施加一个防水咒。迪歌伸手按住了她的手腕,宽慰道:“别动,防水咒没用的。” 他反手一挥,银色护罩立刻笼住地面血迹与布料,几名老傲罗随即上前,娴熟地布下了保护与追踪咒阵。 “爱德华兹,你做得不错,第一时间稳住了伤员。”迪歌拍拍她的肩膀,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但接下来的追查交给我们。你还只是实习生,不具备独立追凶的资格,更不该一个人深入。” 迪歌向来随和,对她更是照顾有加,是部门里人人信赖的前辈。可此刻,他看向克洛伊的目光中除了赞许,更多了几分责备。 今晚她的擅自行动,确实太过冒险。 “如果那混蛋没走,或者不止一个,你现在就不是站着写报告了。” 克洛伊喉咙发紧,她想说如果不是她赶来,贝丝可能等不到救援。但话语卡在喉咙里,最终只是僵硬点头。迪歌是对的,新手的通病,热血上头就忘了规章和风险。 第4章 “我明白,先生。”她低垂着头,声音干涩。 迪歌叹了口气,用力按了按她肩膀。“我们会逮住他的。现在,你先回部里写份详细报告,越细越好。写完就回家休息,这是命令。你现在的状态不适合外勤。” 克洛伊想争辩,但迪歌的眼神没有转圜余地。她抿紧唇,最终点头,转身拖着灌了铅的双腿朝霍格沃茨特快列车方向走去。她需要找个远离学校防护咒的地方才能幻影移形。 返回魔法部的路太漫长。黑暗带着雨的湿气与重量,裹挟着克洛伊,令她几乎要窒息。 深夜的傲罗办公室空荡寂静,只有几盏灯亮着。她坐在狭窄工位前,摊开羊皮纸开始书写。 【时间:1975年9月15日,约23时】 【地点:霍格莫德村外围,尖叫棚屋附近林地】 【事件:实习傲罗克洛伊·爱德华兹于国王十字车站执勤期间,无意听闻学生议论尖叫棚屋近期异响,结合无名家养小精灵案,认为存在调查价值。基于个人研判,于执勤结束后独自前往该区域进行初步探查数日…】 笔尖沙沙作响。她写下听到的模糊对话,写下查看案宗时的无力,写下自己决定前往探查的逻辑。 然后,笔停顿了。 【于尖叫棚屋附近遭遇三名霍格沃茨在校生(经后续确认为西里斯·布莱克、詹姆·波特和莱姆斯.卢平)。正在进行例行询问时,突闻不远处传来受害者惨叫声。】 她谨慎措辞,略去月光下的狼人和牢不可破的誓言。将那场对峙简化为例行询问,并将他们后来的协助定义为自发提供支援并协助警戒。 笔尖在羊皮纸上留下一个小墨点,她眼前闪过西里斯·布莱克那头黑发下锐利警惕的灰色眼睛。 她忽然想到以前在霍格沃茨每次夜游被抓也要写悔过保证书。 看那几位熟练应对和掩护姿态,绝对也是写保证书的惯犯。这个念头让她嘴角无意识扯动一下,随即又迅速抿紧。 现在可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写完报告,签上名字,将它塞进迪歌办公室门缝时,窗外天空已泛灰白。极度的疲惫和肾上腺素消退后的虚脱感如潮水涌上,将她整个人都淹没。 她几乎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回家的。重重倒在床上时,眼皮酸涩沉重。 圣芒戈魔法伤病医院五楼,魔咒伤害科。 贝丝在肩部钝重的抽痛中醒来,视野先是模糊的白色,而后慢慢聚拢成天花板单调的平面。 她首先注意到的是左手被握住的温度。 母亲坐在床边,一向整洁的头发有些散乱,眼下的阴影清晰可见,作为一个麻瓜,她在这里守了不知多久。 父亲站在稍后一些的位置,眉头紧锁,目光沉甸甸地落在她缠满绷带的肩上。女儿肩膀处厚厚的绷带下注定会留下狰狞疤痕,圣芒戈的治疗师说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彻底清除黑魔法残余腐蚀。 贝丝想开口,喉咙却干涩得发不出声音。母亲立刻俯身,用湿棉纱轻轻沾湿她的嘴唇,动作细致而熟悉,仿佛她还是那个因为识别魔法植物过敏而躺在床上哭闹的小女孩。 安全了。母亲的眼神这样告诉她。但右肩每一次细微的抽痛都会将她带回昨夜的恐怖。潮湿的松针与一道又一道咒语不断刺痛着她。 门轻声打开,向傲罗办公室请假半天的克洛伊带来一丝外面的新鲜空气。她与贝丝的父母低声交谈几句,才走到床边询问贝丝具体情况。 “我真的记不太清,我的脑子里有很多碎片混合在一起,撞来撞去。”贝丝痛苦地皱眉,她一旦试图回忆,脑子就漫起针扎似的疼痛。 病房门再度被扣响。两个人走了进来。是邓布利多教授和魔法法律执行司司长巴蒂·克劳奇。 “艾博小姐,希望我们没有打扰你休息。”邓布利多校长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温和,他锐利的蓝色眼睛在克洛伊身上短暂停留,随后落到贝丝身上。 克劳奇司长更为直接,他看向克洛伊:“爱德华兹小姐,你的报告我看了。”他的语气平淡,听不出是批评还是赞许。 “鉴于近期袭击事件的升级及其恶劣性质,魔法部决定增派一支傲罗小队,加强对霍格沃茨及霍格莫德周边的巡逻安保,你也在其中,待会不用回部里,直接去霍格沃茨吧。但由于你的擅自行动,司里给予的处罚是停薪三个月。” 克洛伊处于分配新任务的激动与失去薪资的悲痛之间,还没想清楚就立马打了个服从的手势:“是!” 她顺势接过分工表查看自己分配到的位置,全都是安全性相对高的哨点,让她不知该喜还是悲。 “同时,”克劳奇司长继续道,声音低沉,“我们需要尽可能搜集所有线索。任何细节都可能至关重要。” 邓布利多教授温和接话,像是对贝丝说,又像对房间里所有人低语:“恐惧和暴力在企图散播它的阴影。但是,孩子,你并非独自面对。说出你所知道的,便是在帮助所有可能受到伤害的人。” 贝丝怯生生点头,努力试图回忆更多。 “我记得我在霍格莫德回学校的路上。一个很高的黑影,用了无声咒。我当时就昏过去了。” 她皱紧眉头,努力抓住那些零散的片段,“后来我模模糊糊醒过一瞬,好像是被拖拽着走在森林里。脚下是松针的味道,冷得刺骨。” 她抬起眼,神情惶惑,“可是一切都很支离破碎,我记不清完整的经过,只剩下一些片段在脑子里乱撞。” “那个人带着面具,他应该对我施了混淆咒,让我记不起他的任何特征。” 贝丝闭上眼,斯莱特林休息室里那些关于肮脏和净化的低语又一次缠绕上来,冰冷而黏腻。她一直小心避开的阴影,仍以一种最粗暴的方式将她吞噬。 克洛伊站在床尾,放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握紧,指甲抵着掌心,手指关节被按得噼啪作响。 接下来的日子里,加强巡逻后的霍格沃茨似乎平静了许多。她偶尔会在执行巡逻任务时,远远瞥见劫道者三人组。 詹姆·波特通常是最先注意到她的。有时她在三楼走廊巡逻,会看见他们刚从移动楼梯上跳下来,头发被风吹得更乱。波特会立刻用胳膊肘捅一下旁边的两人,然后迅速收起脸上过于张扬的笑容,努力摆出一副乖巧的表情,甚至会有点拘谨地朝她点头致意:“下午好,爱德华兹小姐。” 莱姆斯·卢平总是跟在稍后一点的位置。他的脸色似乎比在尖叫棚屋那晚见到时更加苍白疲倦,让克洛伊不得不担心这位学弟的身体健康。 而西里斯·布莱克,呵,这小子简直把挑衅当成了问候。每次碰面,他总用那懒洋洋的,带着点戏谑的声音喊她菜鸟傲罗。 语气谈不上恶意,却能精准地让克洛伊额角微微一跳。为了维持傲罗的权威,她每次都只能面无表情地看回去,心里默念一百遍“我是成年人我是成年人,我不和未成年计较我不和未成年计较”。 第5章 贝丝你所不知道的事 圣芒戈的病房里安静得只剩下药水味。 贝丝已经住院一段时间了。克洛伊因傲罗的工作,每次都只能在休息日抽空来看她,更多时候是父母轮流守着床边。 治疗师把他们叫去讨论病情,病房罕见地空了下来。只剩下贝丝与窗外透进的被窗格分割的几束光线。 她半靠在枕上,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膝上的《古代魔文你所不知道的事》。烫金的布莱克姓氏在指尖下泛着冷光。 这让她想起图书馆里短暂的瞬间。 明明只算是擦肩而过,但贝丝一直记着。 她踮起脚想去够书架高处的这本《古代魔文你所不知道的事》,指尖勉强触到书脊时,却失了平衡。 厚重的书册眼看就要砸落在地,引来他人注意,那是她最害怕的事。 贝丝希望自己在学校能够如一粒尘埃,悄无声息地度过七年学习时间,没有任何人注意到她。 预想中的撞击声没有传来。 一只苍白修长的手从她身侧稳稳地托住了它。她讶异回头,对上雷古勒斯·布莱克平静无波的视线。 他沉默地将书递还给她。他们指尖有过一瞬相碰。 “谢谢。”她当时的声音也像现在一样轻哑。 他只是极其克制的颔首,目光扫过书名,面色漠然。 “这本书写得挺好。”他评论道,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随即转身离去,没有多看她一眼。 整个过程不过十几秒,在安静的图书馆里没有激起任何涟漪,没有任何人注意到。 就像他那次在公共休息室的叹息一样,无人注意,只存在于贝丝一个人认知里的,关于他的碎片。 贝丝二年级期末刚结束的时候,正急于离开休息室,身后传来几个同学兴奋议论泥巴种的声音。言辞犀利恶毒,态度恶劣。 在嘈杂喧闹中,一声极轻的叹息,几乎被壁炉的噼啪声吞没。 第5章 她下意识回头。 一年级的雷古勒斯坐在扶手椅里,跳动的火焰在他侧脸投下晃动的阴影,那张通常缺乏表情的脸上,掠过极淡的、近乎疲惫的茫然。 那声叹息,不知为何,让她忽然想起收到录取通知书时,父亲那一声微不可察的叹息。 自那以后,他在她眼中便不同了。 她坚信,和父亲相似的人,一定是个无可救药的好人。 一个或许同样被洪流裹挟,不得不沉默前行的人。 一个她无需格外警惕的斯莱特林。 她曾为此泛起微末的,近乎荒谬的慰藉。 但这念头从未宣之于口,也无人知晓。 他是布莱克,她是被孤立的混血。 他们之间隔着静默的深渊。 贝丝合上书,想要休息,看见病房门口站着的人,她的动作微微一滞。 雷古勒斯·布莱克就站在门框分割出的光影里。他没有走进来,只是停在那里,身影被拉得修长而疏离。 他的目光极快地掠过她,掠过她膝头那本熟悉的书和肩上的绷带,然后落在空处,仿佛只是偶然经过。 “你不该在霍格莫德独自逗留。”他的声音不高,听不出关切,更像是一句不冷不淡的警告。 贝丝手指摩挲着书脊,不知该怎么回应。 短暂的沉默。 雷古勒斯终于走进来两步,脚步无声。他的视线落在床头柜那杯水上,然后伸出手,指尖仅是轻轻将水杯向中心推了一寸,摆得更正了些。一个几乎算不上动作的动作,轻得像是怕惊扰到什么。 贝丝看着他苍白的手指收回,心脏莫名一紧。像在图书馆,他递还那本书时一样沉默。 “其实,”贝丝开口,却在对上他的眼神时,忽然把后半句话咽了下去。她本想说“我怀疑是学院内的人做的。”但在那双压抑而疲惫的灰色眼睛里,她看见了一点熟悉的东西。那种被逼入角落、只能靠忍耐维持呼吸的感觉。 “谢谢。”她哑声说,声音轻得几乎散在空气里。 雷古勒斯没有回答。他只是微微颔首,目光很快移开,像是承受不起这句简单的谢意。 空气里只剩下药草味与安静的心跳声。 过了很久,他才低声说:“你很幸运。” 贝丝怔住。肩上的伤口随着她停滞的呼吸尖锐地痛起来。 幸运?她几乎要发出尖锐地讥笑。 她看着他,想从那片平静无波的灰色里寻找一丝痕迹,却只看到一片深沉的、近乎疲惫的漠然。 雷古勒斯似乎再无话可说。礼节性的微微点头,转身离去,长袍下摆悄无声息地掠过门槛,消失在走廊光晕中。 病房重归寂静,只剩药水的气味和她肩头固执的抽痛。 寂静放大了痛楚,也放大了思绪。她想起父亲温室里潮湿温暖的泥土气息,想起她从未真正属于过的赫奇帕奇公共休息室或许会有的,暖融融的炉火香气。 她当初分明想去的是父亲的学院赫奇帕奇,而不是连寝室都浸着湖底寒气的斯莱特林。 伊丽莎白·艾博的童年是被阳光和泥土的芬芳浸透的。 她的世界起始于父亲那座总飘着细碎金尘的温室。在那里,时间过得缓慢而丰饶。 父亲的手指粗壮,却能极温柔地托起一株幼嫩的魔鬼网,或是轻抚毒触手艳丽而危险的花瓣。他低沉的嗓音向她讲述着每一种植物的秘密语言。 月光草的周期,喷嚏草的效用,鳃囊草如何将水变成另一种可呼吸的空气。贝丝仰着头,瞳孔里盛满惊奇,觉得父亲简直握住了整个世界奇妙运转的钥匙。 她最深切的渴望,便是踏入那个父亲口中如温室般包容温暖的赫奇帕奇,那是她心目中魔法世界该有的样子。 猫头鹰衔来录取通知书的那天。贝丝雀跃着,将信纸紧贴胸口,仿佛能听见霍格沃茨礼堂的喧闹。她转头,想从父亲眼中找到同样的欣喜,却捕捉到一声迅速被欣慰笑容掩盖的叹息。 那是一声几乎不存在于空气中的、微不可查的叹息。它轻得像一片羽毛,飘飘然落地,却是贝丝的惊涛骇浪。 在分院帽用高亢的嗓音喊出“斯莱特林”后,她懵懂走向银绿相间的长桌,耳边是稀落而礼貌的掌声。 她只想去父亲待过的赫奇帕奇,可那顶破旧的帽子在她头上几乎没有犹豫:“不,孩子,你很明白自己想要什么,也知道该如何去得到。典型的斯莱特林。” 父亲从来都没向她介绍过学院的不同,她一开始以为只是宿舍条件不同。表姐也只是隐约说过斯莱特林和格兰芬多不太对付,却没说过为什么。 最初的尝试天真到近乎笨拙。在斯莱特林地下寝室里,她小心翼翼地拿出从家里带来的,用漂亮玻璃纸包好的麻瓜零食,递给新认识的室友。 “尝尝薯片,还有这个,可乐。”她努力让笑容像父亲温室里的阳光一样明亮。 女孩们打量着那色彩鲜艳的包装,眼神从好奇迅速褪为一种冰冷的审视。 “你母亲是做什么的?”其中一个突然问。 “她是生物老师,在麻瓜的中学里。”贝丝回答,声音里还带着未褪尽的热情。 问题结束了。 对话也结束了。 那些玻璃纸包裹的零食被室友视作某种污秽之物,被无声地推回她的床边。 自此,她成了寝室里一团透明的空气,所有声响到她身边都会巧妙地绕开。她从未经历过如此彻底而冰冷的漠视,像被抛入一片无声的海域,无所适从。 她试图在这片海域里寻找一块浮木。 同级里另一个混血西弗勒斯·斯内普,他总是独来独往,脸色苍白,眼神阴沉,却对魔药和黑魔法表现出惊人的天赋。 她观察他,期盼看到另一个可能的自己,一个在边缘地带默默生存的同盟。 然而这微弱的希望很快熄灭了。 她听见斯内普在公共休息室里,用那种她已熟悉的、冷冰冰的语调谈论麻瓜的肮脏血脉,言语间的鄙夷真切得不容置疑。 他凭借这种决绝的姿态,以及那份阴郁的才华,竟微妙地被某些纯血统者半心半意地接纳。 贝丝感到荒诞的窒息。他分明和自己一样,他的朋友莉莉甚至就是麻瓜出身,为什么会说出那样的话。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退回到更深的寂静里,将那个苍白矛盾的身影从她心中可能的朋友名单上彻底划去。 霍格沃茨的走廊很长,图书馆的书架很高。贝丝开始长久地徘徊其间,让羊皮纸和旧书的灰尘气息包裹自己。 唯一的慰藉是四年级的表姐克洛伊,她会偶尔从格兰芬多的塔楼下来,塞给她几块从蜂蜜公爵那买来的糖果,或是匆匆聊上几句城堡的趣闻。 贝丝总是微笑着,告诉她:“别担心,我喜欢独处。” 她就这样微笑着,将斯莱特林长桌上冰冷的沉默,寝室里刻意的无视,以及他人的窃窃私语所带来的刺痛,全部缄默地封存起来。 贝丝不喜欢斯莱特林那座阴冷的湖畔地下室,阳光被深水淹没,但她却被分院帽残忍地判决要在此地度过七年的光阴。她只好愈发沉默寡言,逐渐习惯独自穿梭在书架阴影之间。 一切痛楚都是能够忍耐的,她想。 飘远的思绪被窗外的风声拉回。圣芒戈病房的窗子被风搅弄地嘎嘎作响,贝丝按住肩头厚厚的绷带,药水味仍旧呛鼻。 她收回目光,落在合拢的《关于古代魔文你所不知道的事》封面上,那烫金的布莱克几个字。 贝丝低下头,手掌紧紧攥住那本书,心口却隐隐作痛。她分明倒霉透顶,怎么会有人对她说你很幸运这句话? 第6章 悔过书,好多! 劫道者三人被麦格教授拎回学校后,得到的惩罚是打扫五层楼梯口左边所有废弃不用的空教室以及杂物间,且禁用魔法。 储物间里,灰尘在唯一一扇高窗投下的光柱中缓慢飞舞。 “每次都是体力劳动,还有没有点新意呀。”詹姆波特唉声叹气地挥舞扫帚,有气无力地在地上划拉。 西里斯布莱克靠在一个堆满旧课本的架子旁,揉了揉鼻子。“别废话了,赶紧打扫吧,尖头叉子。”他用抹布费力地擦拭积灰的架子。 莱姆斯卢平试图将一摞歪斜的箱子扶正,移动其中一个格外沉重的木板箱时,没注意到箱子底部早有裂缝,伴随着一声闷响,一大沓东西滑了出来,砸在地板上。 卢平咳嗽着挥手驱散灰尘。 那不是什么破烂,而是整整齐齐捆好的一摞摞羊皮纸。 “是悔过书,好多哇。”卢平看了几眼,似乎是同一个人的悔过书 ,字迹工整,最上面那一张写着: 悔过书 姓名:克洛伊.爱德华兹 学院:格兰芬多 年级:一年级 事由:夜间擅自进入城堡北塔楼,试图给公共猫头鹰做自动喂食器。 第6章 三个脑袋凑在一起。 “爱德华兹。那个傲罗小姐?”詹姆惊讶地拿起最上面一张。 【我深刻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并承诺绝不再未经许可进行猫头鹰进食研究。】 西里斯已经蹲下身,饶有兴致地翻看下面更厚的一沓。 他抽出一份三年级的。 “听听这个。我为自己深夜潜入温室,给毒触手幼苗偷偷播放摇滚乐以观察其反应的行为感到万分懊悔。” 他们发现,这位傲罗上学的时候一点也不比他们好到哪里去。一年级晚上溜到禁林钓鱼被抓,二年级不知原因地整天骚扰皮皮鬼,导致他不堪忍受怒而向麦格教授告状,三年级给移动楼梯施固定咒被反弹摔伤,四年级偷偷溜进级长浴室试验自制生发魔药导致泡沫溢出走廊。 几乎每一份都写得情真意切,反省深入灵魂,格式标准得可以拿去当范本。 “她到底是怎么做到一边写下我保证严格遵守校规,一边一刻不停地闯祸的。”詹姆笑得快直不起腰,如果莉莉看见爱德华兹这么多悔过书,想必再也不会认定他是格兰芬多最能惹事生非的人了。 西里斯抖落这一叠悔过书上的灰尘,精心挑选了几份最具代表性的,塞进袍子。 “走,朋友们。我觉得我们需要去慰问一下正在辛勤巡逻的爱德华兹小姐。” 他们在一条走廊里找到了正在例行巡查的克洛伊。 “下午好,菜鸟傲罗小姐。”西里斯拖长了调子,笑容灿烂得让克洛伊心里一阵发麻。 克洛伊看着这个嘴贱的家伙,尽力忍住伸手在他脑袋上一捶的冲动,表面维持着成年人的体面,点点头表示友好。 当她的目光落在西里斯故意拿在手里晃荡的羊皮纸上,虽然极力克制,但她的瞳孔还是微微收缩了一下。 “哦,这个。”西里斯故作轻松地扬了扬手里的纸。 “刚才在某个被遗忘的角落进行劳动服务时发现的。不得不说,你的文笔真是深刻而富有启发性。” 詹姆在一旁憋着笑,模仿着她一份悔过书里的语气。 “我庄严宣誓,绝不再利用变形术知识将管理员办公室的门把手暂时变成巧克力,即使那只是为了测试变形术持久程度。” “爱德华兹小姐,你还真是个勇敢的格兰芬多啊。”卢平忍不住抿着嘴,眼里满是戏谑。 克洛伊感到热意猛地冲上脸颊。 她专业可靠严肃的傲罗形象,在这堆旧纸面前轰然倒塌。 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微微抬起了下巴,竭力用平淡的语气说:“看来费尔奇先生终于想起来清理他的战利品陈列室了。是的,那是我写的。没错,我学生时代为维护霍格沃茨校规的完整性做出了不少贡献。” “谢谢你们帮我找到这些东西,现在可以物归原主了。”她故作自然地伸出手,试图夺回这些悔过书。 西里斯双手一松,灰眼睛里满是促狭:“当然,不得不说,您给我们树立了一个非常独特的榜样。”他身旁的詹姆立马心领神会,从背后用漂浮咒接过悔过书。 詹姆摇晃着手上的纸,一副认真求教的样子:“爱德华兹小姐,能问一下你怎么做到能一直精准找到皮皮鬼的?他总是神出鬼没。” 克洛伊冷笑:“他打破了我高价买的格罗史密斯香水,那阵子他身上全是花香,朋友为了帮我抓住他还在皮皮鬼身上撒了她从文人居买的永久性墨水。我们在墨水上加了防水防尘咒……” 话一出口,她整个人瞬间僵住了,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咬下来。怎么这么爱炫耀?怎么就管不住自己的嘴? 卢平忍着笑,指向另一份悔过书:“那篇关于深夜给毒触手幼苗播放摇滚乐以观察其反应的,你是不是还详细记录了不同音乐风格下毒触手的蠕动频率?” “当然没有,我只在温室放了摇滚乐,我那是为了帮朋友测试他的创作风格。”克洛伊几乎是吼着否定,她当时的确只放了朋友利亚姆的乐队新歌,她当时想着,如果植物也喜欢的话那么人类一定也会爱上他们的新歌。 劫道者三人开始啪啪鼓掌。 克洛伊表面镇定自若,内心几乎在尖叫。完了,靠谱傲罗的形象全完了。 三个人还在那笑得东倒西歪,让克洛伊不免怒从心生。 “别笑了,和我相比,你们三应该有过之无不及吧,赶紧该干嘛干嘛去。” 西里斯大笑着答应,非常爽快地把那叠悔过书还给了她,还附带了一个夸张可笑的鞠躬动作。 “遵命!菜鸟傲罗。” “谢谢您的宝贵经验。” 三人勾肩搭背地离开,嬉笑着讨论从克洛伊这得来的经验,商定下一次玩什么。 她怒斥三个捣蛋鬼后,快步走向下一个巡逻点,感觉脸颊因心虚而发烫。指尖拂过粗糙的羊皮纸边缘。 就在几个月前,她才刚刚离开这里。空气里都还带着毕业季夏天的余热。她和艾芙丽丝最后一次坐在黑湖边,看着格兰芬多塔楼的窗户,信誓旦旦地说终于摆脱了这一切。 她们曾是城堡里最令人头疼的组合之一,当年堪称一丘之貉,对城堡的隐秘角落抱有无限热情。她们共享夜游路线,研究如何精准避开洛丽丝夫人和费尔奇,试验从厨房偷吃点心而不被发现的幻身咒。她们的违纪行为没有劫道者那般张扬,但在持久性和隐蔽性上可能更胜一筹。 这种狼狈为奸的局面,在五年级开学时那场与麦格教授的职业咨询谈话后彻底终止。麦格教授冷静地摊开傲罗的招募要求,极高的n.e.w.ts成绩,尤其是黑魔法防御术、魔咒学、变形术的优异成绩几乎是硬性指标。那一刻,克洛伊才恍然意识到,她离自己童年起就憧憬的梦想,隔着整整五年被荒废的学业。 一场堪称凶残的学业恶补就此展开。克洛伊骨子里的那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倔强被彻底激发。她扔下了所有探险计划,一头扎进图书馆和自习室。 幸运的是,她并非孤军奋战。艾芙丽丝同样被自己的魔法法律执行司的职业规划敲醒了。 这对违纪搭档迅速转型为学习疯子,彼此惊人的互补。克洛伊擅长实践,黑魔法防御术的咒语应用,魔咒学的精准操控,变形术的实战转化,她总能最快掌握。艾芙丽丝则精通理论,魔药学的精密配比,魔法史的脉络梳理,古代魔文的繁琐解析,是她的领域。 她们甚至混进拉文克劳的学习小组,厚着脸皮缠着每一个能抓住的学霸追问问题。 尽管拉文克劳的学霸大多都奇奇怪怪的,有个人每天都在打瞌睡,清醒的时候就开始边唱歌边写作业,但那个人的功课又好得让人嫉妒。克洛伊把爸爸的唱片全都偷来送给这位歌王,才换来他魔药课的课后辅导。 那段时间,她与麻瓜好友利亚姆的联系几乎断绝。 霍格沃茨城堡内没有信号,她只能偶尔在周末去霍格莫德村时,才看到手机里积压的短信,询问她的近况,分享乐队的进展。 她总是站在三把扫帚屋外的寒风里,匆匆回复几句抱歉利亚姆,在准备非常重要的考试,考完一定跟你说,然后因为学习小组的时间到了而不得不中断。这种幽灵式回复,让利亚姆倍感不快。 直到正式成为傲罗,克洛伊拿到头两个月的薪水后,她才买得起一对昂贵的双面镜,迫不及待地送给父母,建立起与魔法世界之外更稳定的联系。至于利亚姆,她会尽快再买一对双面镜的。 那份躁动叛逆不顾一切的青春气息,仿佛还残留在这纸墨之间。 脚步声从走廊另一端传来。克洛伊立刻站直身体,脸上恢复了惯常的平静,将那叠悔过书仔细地收进了自己的龙皮工具袋最底层,仿佛藏起了一整个刚刚逝去的滚烫的夏天。 第7章 保护未成年日常 秋天的风渐凉,时间在一帧帧流动里推着人们往前走。 在霍格沃茨外的巡逻里,克洛伊总觉得夜色过于寂静。低沉的吟唱声从禁林边缘传来,克洛伊心脏骤然提紧,以为遇上潜伏的黑巫师。 循声而去,月光下却只见一个醉醺醺的吟游诗人,怀里横着一把鲁特琴,唱词断断续续,句尾还打着嗝。克洛伊忍不住失笑,上前亮出身份,把醉醺醺的诗人带走登记。 在她转身准备返回城堡时,旁边一棵粗壮的山毛榉树上传来异样的声响。 克洛伊瞬间警觉,魔杖抬起指向声源,却见西里斯·布莱克懒洋洋地坐在一根粗树枝上,一条腿垂下来轻轻晃荡。莱姆斯·卢平坐在他身旁,抬手打了声招呼。詹姆则站在树下,露出尴尬地笑,背后的手却不停地朝树上的两人打手势。 倘若克洛伊看见,应该能明白手势的意思:没义气的家伙,为什么把我踢下来?! “你们三个,”克洛伊放下魔杖,皱眉道,“这么晚在禁林边做什么?宵禁时间早过了。” “呼吸点新鲜空气,”西里斯跳下树,落地轻盈得像只猫,“城堡里有点闷。” 第7章 詹姆夸张地深吸一口气:“没错!而且我们在测试——呃,我是说,我们在做天文课作业的实地观察!”他急忙改口,同时悄悄把一张看似空白的羊皮纸塞进袍子。 莱姆斯无奈地摇摇头,解释道:“我们没打算走远,爱德华兹小姐。只是出来散散步。” 克洛伊扫了三人一眼,他们八成又是在搞什么恶作剧。但诗人开始打鼾,她得先处理正事。 “赶紧回城堡。”她最终说道,语气严厉但没太多责备意味,“别再让我逮到你们这个时间在外面晃荡。”她自己以前什么样都被这三人知道了,实在是没法摆出威严的姿态来斥责他们。 听到三人压抑的吵闹嬉笑声,克洛伊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押着鼾声大作的诗人朝城堡走去, 这种偶遇近来并不少见,似乎她的巡逻路线与劫道者夜游路径总有那么点重合。 十月的夜巡又多了几分阴冷。克洛伊在城堡北塔楼下例行巡查,寒风穿过石缝,吹得衣袍猎猎作响。一阵窸窣声从楼梯口传来,她立即屏息,魔杖无声举起。 门扉被推开的一刹,她看见詹姆正手忙脚乱地施咒。半空悬着一只花篮,系着金色缎带,还摆着一封被涂改得乱七八糟的信。墨迹干得不均匀,明显经历过一场绝望的修改。 他抬头时,眼镜片折射着月光,脸上明晃晃写满惊慌。 “爱德华兹小姐?”他声音拔高了半调,像是学生被家长撞见夜游。詹姆下意识想把东西往身后藏,却又笨拙地碰翻了信纸,花篮险些掉下来。 克洛伊愣了片刻,心里立刻明白过来。这是撞上他赔礼道歉的模拟现场。 她看着那封几乎被墨迹淹没的信,开头的“莉莉,对不起”几个字依稀可见。少年局促得像被抓包的小偷,却依旧挺直脊背,试图用强作镇定来掩盖狼狈。 克洛伊没说一句话,只是看了他一眼,随后咔嗒一声把门关上。 走出几步,她才意识到自己嘴角微微弯起。嗨呀,青春。 傲罗日志里,她写下“塔楼例行巡查,未发现异常”。克洛伊略微思索一番,又折返回去。 詹姆看着刚离去的傲罗小姐从门缝里露出半个脑袋,“真诚一点,”她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别搞这些弯弯绕绕。直接去找她,说你错在哪,不要找借口。” 詹姆愣住,呆呆地点头。直到克洛伊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楼梯尽头,他突然回过神,猛地吸了口气。他看也不看那悬空的花篮和信纸,大步流星地冲回格兰芬多休息室。 直接去找莉莉。 午后,克洛伊在霍格莫德村的屋檐下赶上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雨丝劈里啪啦落在银亮的石板上。她举起魔杖,幻化成伞。 看见不远处的一个小男孩正在拼命护住自己手里的巧克力蛙,嘴里大声呼喊着妈妈。克洛伊快步向前,领着他一起避雨。 刚在屋檐下站定,就听到熟悉的声音。 “嘿,看谁在这儿,傲罗小姐也被困住了?” 詹姆和西里斯从对面的蜂蜜公爵店冲过来,挤进同一个狭窄的屋檐下,头发都湿透了贴在额头上。莱姆斯跟在他们身后,稍微体面些,但袍角也滴着水。 “波特,布莱克,”克洛伊点头致意,“莱姆斯。” “我们在蜂蜜公爵排队呢,结果天就漏了。”詹姆解释道,一边试图甩干头发,结果溅了西里斯一身水。 西里斯嫌弃地推开他,看向克洛伊身边的小男孩:“这是谁?” “找不到妈妈了,”克洛伊简短解释,“等雨小点我送他回去。” 莱姆斯蹲下来温和地问男孩名字。詹姆从口袋里掏出个干燥的巧克力蛙递过去,“反正已经买了”他摇晃着脑袋试图继续甩干头发,含糊不清地说。西里斯则施了个干燥咒,把男孩湿透的袍子弄干了。 克洛伊很奇怪为什么他们不对自己施干燥咒。“打赌输了。”莱姆斯简洁扼要地解释,他是唯一的赢家。 虽然不知道他们打了个什么赌,克洛伊还是摇摇头表示不解。果然是青春期男生,行为真是深不可测。 雨停后,他们甚至陪她一起把男孩送回家,西里斯和詹姆一左一右做着鬼脸逗得孩子哈哈大笑,莱姆斯则仔细地问清地址。 分别时,詹姆笑着说:“看来傲罗除了要抓黑巫师,还要当未成年保姆。” “有时候比抓黑巫师难多了,”克洛伊由衷地说,看着男孩跑进家门,“谢谢你们帮忙。” 魔法部的食堂总是喧嚣的。她与艾芙丽丝并肩而坐,碟盘间溢出汤汁的香气。 艾芙丽丝抬头时,眼底带着疲惫,"有没有从波特嘴里套出他保持发型的秘诀?我最近的发量令人忧虑。" 克洛伊点头:"詹姆说那是他们家传的'sleakeazy's hair potion'特制版,不在市面流通。" "詹姆?你们都到喊教名的程度了。"艾芙丽丝的叉子停在半空,敏锐地挑了挑眉。"我一直以为这药剂的效果只是预言师日报美容板块的编者吹牛呢,居然是真的。" "千真万确。"克洛伊切割着馅饼,刀尖在瓷盘上发出轻响,"据说是他曾曾祖父为应对家族遗传的顽固发质而研制。市售版为了适用其他发质,效果少了一半。" 她稍作停顿,模仿着詹姆那种漫不经心的语调,"他还建议你,与其挣扎,不如顺应自然。" “最近在城堡里三天两头就能撞上他们几个。不是巡逻时碰到西里斯在宵禁时间闲逛,就是撞见詹姆又在地图上找什么密道,或者看见莱姆斯给他们打掩护,不熟才难吧。”克洛伊补充道,“说实话,这三个人可比我们当年能折腾。” 她舀起一勺马赛鱼汤,“你呢?最近派的活很多吗,你看起来像是被咆哮信轰炸过。” “比那还糟,”艾芙丽丝夸张地叹了口气,“国际魔法物品标准办公室发来的咨询函,关于‘会自动搅拌但拒绝停止以至于把南瓜粥喷上天花板的坩埚’是否应被列为限制性贸易物品。我已经为这个写了三天报告了,感觉我的脑子也跟着那锅粥一起喷出去了。” 两人苦笑着,克洛伊口袋里的双面镜微微发热并震动起来。 “哦,抱歉,是我妈妈。”克洛伊对艾芙丽丝做了个抱歉的口型,掏出那面小镜子,稍微侧过身接通。 母亲的笑声从镜面里传来,伴着一盘刚出炉的苹果派:“你爸爸又把你留下的那个去核的法阵弄砸了,结果有半个苹果都一起消失了。” 克洛伊忍不住笑出声。她看着镜面另一头,那件母亲特意准备的新裙子,颜色明亮,和她的傲罗制服格格不入。 克洛伊望着镜中那条精致的裙子,不禁扶额。她母亲总爱把她当作会走路的洋娃娃,乐此不疲地购置各式各样的裙装。从小到大,克洛伊的衣柜里塞满了母亲精心挑选的连衣裙、半身裙、蕾丝裙,却与她的日常选择形成鲜明对比。 作为一个需要随时应对突发状况的傲罗,克洛伊平日只穿方便行动的宽松套装,外罩傲罗工作袍。 即便在学生时代,当其他霍格沃茨学生规规矩矩地穿着校服白衬衫和黑裤子时,她的巫师袍下永远是舒适的麻瓜t恤和一条耐穿的牛仔裤。 “看看这个,午休时逛商场看到的,立刻就觉得适合你。周末回家试试。你那些傲罗袍子也太灰扑扑了,一点色彩都没有。” 克洛伊心里一暖,又有点好笑。 “很漂亮。”她柔声说,“不过我上周那件蓝色的还没穿呢。” “那就下周穿蓝色的,这周末穿新的。”妈妈语气严厉地下指令。 “对了,利亚姆昨天又来了,给你送了他乐队新录的唱片。唉,那孩子跑空多少回了?你到底什么时候能休个完整的周末,好好跟他叙叙旧?他每次来你都不在,我跟你爸都不好意思了。” 爸爸也挤进镜头,背景音里似乎还有警用无线电的微弱杂音。“嘿,骑士大人!”他声音洪亮,“你妈妈说得对,利亚姆可是个好小伙子。下次他再来,我是不是该用铐子把你铐在家里,保证你哪儿也去不了?”他还做了个掏手铐的动作。 克洛伊能清晰想象出那个画面,利亚姆熟门熟路地来家里找她,和她的父母轻松聊天,分享一点组建乐队的趣事,然后失望地留下唱片离开。她不免生出愧疚,决定一定要找个时间好好地向利亚姆道歉。 “爸,别瞎说。”克洛伊哭笑不得,脸颊有点发烫,尤其是在艾芙丽丝好奇的目光下,“我尽量。替我谢谢他,跟他说我回头联系他。”她保证道,心里却有点发虚。 “工作归工作,朋友也不能丢,听见没?”妈妈最后叮嘱了一句,语气放缓了些,“好了,你吃饭吧,记得周末回家试裙子。” 通话结束,双面镜恢复平静。 克洛伊将它收回口袋,一抬头就发现艾芙丽丝正托着腮,一脸玩味的笑意,眼神在她和镜子之间来回扫视。 第8章 艾芙丽丝促狭地眨眨眼:“利亚姆不就是以前总给你发消息的那个人嘛,有情况?” “停止你的想象,艾芙丽丝。”克洛伊好笑地用叉子指了指她,感觉脸上的热度还没完全褪去,“我确实曾经对他有过好感,但那是小时候的事了。他就是我最好的朋友,从小一起长大而已。” 她用叉子叼起一块烤肉送进艾芙莉丝的嘴巴:“现在,吃饭才是人生大事。” 第8章 圣诞快乐(上) 空气中弥漫着肉桂与丁香的辛甜,混着热红酒里煮软的橙片清香。 巨大的圣诞树已然立起,四个学院的的级长们正一齐用魔杖尖端轻点着树顶,几颗精致的,不断旋转的水晶星辰便稳稳落下,洒下细碎如碎星般闪烁的光芒。 低年级学生兴奋地围坐在几个大箱子周围,里面是他们托人从霍格沃德村买来的会自己跳舞的装饰铃铛和咬着袍子角飞来飞去的魔法小天使。 克洛伊裹着厚厚的斗篷从外面巡逻归来,呼吸间还带着寒气。她看着这派温暖喧闹的景象,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微笑软化了她连日紧绷的嘴角。 一位赫奇帕奇的一年级生正踮着脚,试图把一串冬青挂到较高的枝桠上,却总是差一点。 “需要帮忙吗?”克洛伊走过去,声音比平时更为温和。 小女孩吓了一跳,红着脸点头。克洛伊接过那串鲜红的浆果和深绿的叶子,轻松地把它挂在了理想的位置。 “谢谢,爱德华兹小姐。” “不客气。”克洛伊看着那串圣诞装饰,浆果饱满,红得耀眼,在周遭一片欢声笑语的映衬下,那红色几乎带着某种灼人的生命力。 那生命力倏地凝固,化为一抹干涸、刺目的暗红。不是浆果,是溅落在写满潦草问号的米白色档案纸上的血点。 傲罗办公室的灯光惨白,压过了所有节日的暖意。迪歌举起一张同样惨白色的信函,指节粗糙。 “埃弗里家族声称那老精灵叫波波,因年老体衰而被仁慈地赐予自由。”德达洛·迪歌的声音干巴巴的,像在念一段他自己都不信的讣告。他粗糙的手指敲着桌上那份来自埃弗里家的,措辞优雅的信函。 上面用漂亮的花体字写着:“对于小精灵波波遇害一事,我们深感悲痛,并对此恶劣行径予以最强烈谴责。我们敦促傲罗办公室尽快彻查此案,将凶手绳之以法。” 魔杖点亮的光束打在案情板上,家养小精灵尸体照片的旁边,现在钉上了“埃弗里”的名字,后面跟着一个用红笔划出的巨大问号。 “如果不是我们在家养小精灵重新安置办公室里翻到波波的档案,他会发这封信?”坐在阴影里的穆迪哼了一声,“仁慈到需要被虐杀后弃尸雪地,真是猫哭耗子假慈悲。” 埃菲亚斯.多吉坐在长桌末端,目光从信函上移开,落回案情板的家养小精灵照片上。他的声音在凝重的空气里响起,沉着冷静:“我还是坚持家养小精灵案和艾博受袭案是同一人所为。” 迪歌的魔杖挥动,案情板上的图像变了,变成霍格沃茨的简略地图。“艾博小姐在四轮马车路附近遭遇无声昏迷咒,袭击者极度熟悉环境,且未使用魔杖。”他加重了最后几个字,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位傲罗,“这意味着什么?一个藏在城堡里的、天赋异禀且心思缜密的毒蛇。他清楚未成年人的魔杖会留下痕迹。” “可是当时现场发现的那块布料明明来自翻倒巷那帮人。” 凶手范围并没有因为证据的增加而缩减,会议室里陷入一片死寂,一些人的手指无意识地敲打桌面的声音,像某种倒计时。外面的节日欢呼被厚厚的石墙隔绝,这里只剩下冰冷的推论和更冰冷的可能性。 克洛伊没在礼堂逗留太久,她沿着走廊继续巡逻。检查通往各学院的通道、在北塔记录出入、确认几处防护咒的稳定。偶尔有学生从身边跑过,身上带着雪气和糖果的味道。 傍晚,钟楼敲响了整点的钟声。最后一声回音尚未散尽,克洛伊扣紧斗篷,踏进风雪。 “兢兢业业的傲罗小姐终于下班了?”一个拖着长调,带着熟悉调侃意味的声音响起。 克洛伊抬起头。 西里斯正懒洋洋地倚在不远处的石柱上,似乎等了有一会儿。詹姆在一旁兴奋地清点着几个金加隆,显然是为霍格莫德采购备足了资金,镜片后的眼睛里闪着光。莱姆斯则安静地站在稍后些的地方,已经细致地围好了围巾,手里还额外拿着一条,神色温和。 “圣诞快乐,”克洛伊不自觉露出一个微笑。“你们在等我?” “显而易见,”西里斯勾起嘴角,将那条多拿的围巾递给她,“采购点能让人心情变好的东西。鉴于某人最近总绷着脸,显得我们不够幽默。” 詹姆抬起头,咧嘴笑起来:“嘿,克洛伊,快走吧。三把扫帚的黄油啤酒能治愈一切坏心情,我请客。我敢说就连斯内普喝多了都能笑一个。” 莱姆斯走上前,声音一如既往地沉稳:“雪暂时停了,散步过去很舒服。换换环境确实比一直闷在城堡里要好。” “嗯。”她接过围巾围上,声音放松下来:“正好我也需要给朋友们买点圣诞礼物。” 霍格莫德的街道在暖黄色的灯光下显得更为温暖喧闹,橱窗玻璃上结着白霜,屋檐的冰凌被灯火镀上一层柔和的光。 三把扫帚的门一推开,热气和笑声一并扑来。 罗斯默塔女士端上了泡沫丰富的黄油啤酒。西里斯和詹姆为最新一期《飞天扫帚大全》的评测争得面红耳赤,詹姆激动地用手势比划着扫帚的飞行轨迹,差点打翻酒杯,莱姆斯则和克洛伊聊起期末复习技巧。 离开酒吧时,夜色已深。蜂蜜公爵里仍有人潮,她为贝丝挑了一盒不会牵动伤口且口感绵软的巧克力,又为父母和爱芙丽斯选了一套滋滋蜜蜂糖和吹宝超级泡泡糖的组合,在佐科笑话店买了一堆恶作剧道具送给劫道者三人。 她还乘机逛了风雅牌巫师服装店。西里斯也在店里买了几套新衣服,差点还被店长忽悠着办卡,克洛伊义正严辞地上前替他讨价还价了一番。 回到霍格沃茨城堡门口,詹姆和西里斯勾肩搭背地讨论着要不要去厨房拿点圣诞布丁,詹姆信誓旦旦地声称自己知道家养小精灵藏最新鲜的草莓挞的地方。莱姆斯则跟在身后,提醒他们注意音量,小心被费尔奇逮到。 “回见,克洛伊。”西里斯随意地挥了挥手。 “别忘了把我们的礼物带给艾博。”詹姆抱着一堆礼物,扭头补充道,笑容灿烂。 莱姆斯走在最后,他对克洛伊点头致意,声音温和:“好好休息,圣诞快乐。” 看着他们三人吵吵嚷嚷走向城堡深处的背影,克洛伊站在原地,怀里抱着给家人朋友的礼物。寒风吹在脸上,却并不觉得刺骨。 这是一个普通的,甚至有些吵闹的圣诞假期第一天。 第9章 圣诞快乐(下) 克洛伊在风雅牌巫师服装店买了一条附有保暖咒的黄色围巾作为利亚姆的圣诞礼物。 假期第二天,寒风曳动飘雪,她站在废弃的绿线巴士前深呼一口气。 说实话,她很久没见过利亚姆了,现在不免有些紧张,就像端着一杯斟得太满的黄油啤酒,细腻绵密的泡沫一不小心就漾出杯沿。 这辆退役的绿色巴士车是她15岁那年和利亚姆的乐队成员一起改造的。 他们几个人从回收员那里低价买回这辆废弃巴士,一起窝在利亚姆家布满油污的车库里进行改造,梦想有一天能开着它跑遍全国巡演。空气里是机油的刺鼻味道,利亚姆的吉他声压过了他父亲在屋内的咆哮。克洛伊偷偷用修复咒帮他固定过一颗总是松动的螺丝,那是她第一次在校外施法,紧张又兴奋,生怕被魔法部监测到。 如今,这辆废弃巴士作为静音乐队的巡演车时刻轰鸣着,像一个喧嚣而陌生的堡垒。 车门嘶一声带着刺耳的摩擦声打开,一股混合着烟味、啤酒和汗水的热浪扑面而来。 “克洛伊?!” 利亚姆出现在门口,脸上先是难以置信,随即那惊喜迅速冷却,他说话带刺:“哇哦,真是稀客。魔法部的傲罗大人终于有空降临我们麻瓜的破车了?” 他穿着松垮的哈灵顿夹克,头发乱糟糟地扎着。侧身让她上车,动作里带着点刻意的夸张。 克洛伊踏上巴士,尽量忽略他话里的钉子。“圣诞快乐!”她递上那个用圣诞红绿配色星星包装纸包好的盒子。她是想来道歉的。 往年假期,她是静音乐队的编外成员,跟着他们在伦敦四处赶场,帮忙递器材,看场地,甚至在他们唱到嘶吼时在台下第一个尖叫。 但这一切,在她五年级下定决心要成为傲罗,开始恶补学业后,就戛然而止了。整整半年,她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埋在书堆里,连一条短信都没给利亚姆发过。那时的她,眼里只有o.w.l.和未来的n.e.w.ts成绩,全然忽略了他发来的无数条关于乐队进展、关于新歌、关于找到新主唱的分享。 第9章 利亚姆接过礼物,但没有立刻拆开,只是用手指捏着,目光扫过克洛伊的脸。 “‘圣诞快乐’?”他重复着,嘴角扯出一个没有笑意的弧度,从鼻腔处发出气声,“真难得。我还以为你的日历上只剩下傲罗的值班表了。” 面对利亚姆的指控,她只能扯出一个惨白心虚的笑,不自觉梳理耳畔的乱发。 克洛伊毕业后经历了两个月封闭式傲罗培训,几乎与世隔绝。培训刚结束,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又发生了贝丝被袭击的事件,随即她就被派往霍格沃茨巡逻。 那座古老的城堡隔绝了几乎所有麻瓜信号,只有每周休假或轮到她在霍格莫德村巡逻时,克洛伊才能看到手机里积压的信息。 利亚姆的名字后面总是跟着红色的未读数字。 「这周六,谷物市集,第一场大型演出!给你留了最前面的位置!」 「你没来。爆满!简直疯了!」 「寄了张新录的唱片到你家里,听听看第三首,你肯定喜欢。」 「又去你家了,阿姨说你还在学校忙。你们魔法部就这么压榨新人?」 「克洛伊?你还好吗?」 这些消息,她总是在一周甚至更久之后才看到,只能站在三把扫帚屋外的寒风里,匆忙又愧疚地回复。 「抱歉利亚姆,刚看到!在忙巡逻,下次一定去!」 「唱片收到了,谢谢,还没时间听…」 「抱歉。我很好,只是太忙了。」 下一次。永远的下一次。她甚至没有拆开过他寄来的唱片。 “利亚姆,我真的很抱歉。”她试图解释,声音干涩,“霍格沃茨那边没有信号,而且最近发生了很多事,巡逻任务真的很重。” “信号差?”他嗤笑一声,撕扯着包装纸,动作有些粗暴,“是啊,差到你每次回复我,都他妈是整整一周之后,用一两句‘抱歉利亚姆,在忙’就把我打发了?” 他抖出那条亮黄色的,质地柔软的围巾。指尖触及的瞬间,那异常温暖舒适的触感让他下意识地摩挲几下。那股不合时宜的温暖,像是从十五岁的车库里漏出来的。但随即这感觉似乎更激怒了他。他几乎是扔垃圾一般把围巾甩在了旁边的沙发上。 “你五年级的时候就是这样,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整整半年,我想过你的手机坏了或是丢了,你也许会给我寄一份信。”他逼近一步,直视着克洛伊。 “结果你只是突然决定要当个好学生,忙着对付你的魔法考试,根本没空想起我这个老朋友,对吧?现在又是这样!永远在忙!你忙的事永远比我们约好的事、比我重要,对吗?是不是会点魔法就看不起我们这群…” 利亚姆嗤笑着继续说,“你们巫师是怎么称呼我们的,麻瓜是吗?你根本就看不起我们这群麻瓜!” 他的声音很大,压过了背景音乐,车厢里其他几个乐队成员默契地低下头,摆弄乐器,避免看向这边。 克洛伊的话卡在喉咙里。所有的解释在积压已久的失望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她是来道歉的,却发现自己需要道歉的地方远比想象的多。 车厢末尾的帘子被一双手扯开,一个肉眼可见异常年轻的女孩低着头从椅子上坐起来。她身穿一条超短裙和亮片上衣,脸上带着稚气未脱的妆容,眼神慌乱,一副刚被吵醒的样子,匆匆整理着衣服。她甚至没敢看任何人,像受惊的小鹿一样飞快地溜下了车。 空气中残留着甜腻的果味香水气。 克洛伊所有的思绪和歉意都停滞了,目光锐利地转向利亚姆。 “她是谁?”她的声音沉了下来,属于傲罗的本能压过了个人情绪。 利亚姆顺着她的目光看了一眼,烦躁地抓了把头发。“一个粉丝。来要签名的,怎么了?”他试图用满不在乎掩饰那一闪而过的不自然,拿起一罐啤酒,拉开了拉环。 “她成年了吗?她看上去至多十五六岁。”克洛伊追问,一步不退。 之前她有隐约听说这群人在和粉丝谈恋爱,她本以为只是普通的恋爱,根本没想过他们挑中的会是未成年。若不是亲眼看见,她简直不敢相信这种事情。 “我怎么知道?”啤酒罐被重重砸在桌上,泡沫溅了出来,“我不是警察,也不查身份证。她来看彩排,喜欢我们的音乐,我们表示感谢,互动一下,就这样。” “你所谓的感谢就是玩弄未成年粉丝吗?”克洛伊的声音也扬了起来,愤怒让她浑身紧绷,“利亚姆,这是底线,别碰未成年!”。 “底线?”他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猛地逼近她,眼中充斥着被戳破的恼怒和长久以来的怨气,“那你呢?永远缺席,然后突然出现,穿着你这身正经得像去参加葬礼的大衣,来对我进行道德审判?你凭什么?” 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过她的衣服,仿佛那是什么可笑的戏服。 “你总是在那个世界里玩你的傲罗游戏,对付你那些所谓的黑巫师。你知道你在我眼里其实就是一个穿着制服对空气挥舞魔杖的马戏团演员,连朋友最重要时刻都永远缺席的那种。” 利亚姆的话像淬了毒的匕首,狠狠扎进克洛伊心里。她的职责,她所守护的世界,在他眼中竟然这么可笑。她希望弥补的裂痕,原来早已深不见底。 车厢里陷入死寂,只有音响设备低沉的电流嗡嗡声。 克洛伊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看着他脸上那种混合着嘲弄和愤怒的陌生神情。她忽然觉得无比疲惫,所有的解释和道歉都失去了意义。他们之间,隔着的早已不止是时间和空间。 她非常非常轻地点了点头,目光最后落在那条被扔在沙发上孤零零的亮黄色围巾上,风雅牌巫师服装店的标签还隐约可见。 “礼物送到了。”她咬紧牙关,一字一句地吐出来,“圣诞快乐,利亚姆。” 她不再看他,转身离开。 车门在她身后嘶一声关上,隔绝了所有声音和光热。雪花扑面,她拉紧大衣,头也不回地快步走向夜色深处。 “圣诞快乐。” 贝丝靠在床头,肩头的伤口正逐渐愈合。她看着眼前这张夹在礼物盒最顶层,工工整整写着祝福语的小卡片。 病房窗外传来扑棱的声响。公共猫头鹰刚从高窗探入,把夜间熟睡的贝丝吵醒后丢下这个用格兰芬多红黄配色包装纸包裹的礼物后,便甩甩羽毛,潇洒地振翅飞走。 她小心地拆开包装,里面是一枚做工精巧的银质戒指。指环上刻着极细的魔文符号,一触碰,便泛起温和的光芒,随即一股强大的保护魔力笼住她的手臂。 贝丝瞬间明白,是回风护体咒与反射盾咒两个强效防御咒的简化组合。 字迹干净利落,是文人居常见的自动羽毛笔写出来的标准体,没什么温度,却让她嘴角浮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 她没什么朋友,能想到的只有克洛伊,至少,字迹看起来像克洛伊常用的那种自动羽毛笔。 她将戒指戴在手上,冰凉的触感却让她觉得万分安心。 第10章 她是云雀 雪不再下。 利亚姆瘫坐在沙发上,指尖无意识地拨弄着吉他的琴弦,发出几声沉闷失真的嗡鸣。 卢克,一年前他从酒吧里费力捞来的主唱,才华横溢的同时也放浪形骸。 他揽过他的肩膀,声音在耳边擦过:“要我说,兄弟,她根本不懂摇滚。摇滚是什么?是燃烧!是把自己砸碎了,在舞台上烧给所有人看!她那种嚷嚷着规矩的小妞,懂什么?” 他灌了一口威士忌,把瓶子塞到利亚姆手里,琥珀色的液体晃荡着,手指上涂满拙劣的嫩粉色指甲油,是他的小女友趴在枕头上嬉笑着涂上的。 鼓手马克不满地抬头:“得了吧卢克,少说两句。利亚姆,你刚才说话太冲了。” “你明明知道,克洛伊只是担心你。” 卢克搭在他肩上的那只手很沉,像一道烙铁紧紧压在他身上。利亚姆需要那口酒,需要它烧灼喉咙,压下那阵不断上涌的,几乎令人窒息的酸楚。 马克是对的,他想。 克洛伊最后看他的那一眼,刺穿了他所有的虚张声势。 利亚姆点了点头,喉结艰难地滚动,发出的声音带着苦涩:“没错。她根本,什么都不懂。” 这句话与其说是自我安慰,倒不如说是一句诅咒,脱口而出的瞬间就抽干了他全身的力气,随之而来的是排山倒海的呕吐感。 克洛伊只是不懂那些失真的 riff 和复杂的和弦进行。 可她懂他。 马克烦躁地抓了抓自己那头莫西干短发,听见利亚姆这句话,一股无名火混着说不清的憋闷堵在胸口。 他和利亚姆是初中同学,因为爱玩同一款游戏而交好。认识克洛伊,则是在初一结束的那个漫长又无所事事的暑假。 他还记得,那个热浪滚滚的下午。他骑着自行车去找利亚姆打游戏,快到门口时,看到一个从没见过的女孩正和利亚姆并排坐在门廊的台阶上。 第10章 女孩顶着一头被阳光晒得暖融融的红棕色头发,扎着有点松散的低马尾,正毫不客气地啃食一根奶油雪糕,两条腿晃啊晃的。利亚姆罕见的没有阴郁着脸,虽然还是寡言少语的样子,但他侧着头听那女孩叽叽喳喳说学校里的趣事时,嘴角是松动的。 “嘿,马克。” 利亚姆看到他,抬手打了个招呼。 红棕发女孩闻声转过头,眼睛亮亮地看过来,像一种充满野性的小动物:“你就是马克?利亚姆说打游戏最菜的就是你!” 语气里没有一点生疏,仿佛早就认识他一样。 那个暑假,他们仨几乎每天都混在一起,在街上闲晃,去河边打水漂,凑钱买零食,克洛伊很快就用她那有点莽撞又无比真诚的热情,把他这个“利亚姆的朋友”身份,无缝衔接地升级成了“我们俩的朋友”。 利亚姆的童年常因为他过于阴柔的脸蛋和父母离婚吵到全社区人都知道的闹剧而被嘲笑。 “怪胎!” “没爹的小娘炮!” 刺耳的口哨声和石子一起砸来。他缩在墙角,世界缩小到只剩下身后冰冷的铁丝网。 其实他早已习惯。 然后,那个红棕色的身影毫不犹豫地冲了过来,像一道劈开阴霾的闪电。 克洛伊张开双臂,死死挡在他面前,对着那群比她高大得多的男孩们大喊:“滚开!”她其实也在发抖,利亚姆能感觉到。但她的背影如此坚定。 忽然之间,地上的碎石、落叶猛地悬浮起来,围绕着她剧烈旋转,形成一个充满威胁的小型风暴,吓跑了所有欺凌者。 尘埃落定。他想道谢,却看到她转过身,眼里的愤怒褪去,盛满了慌乱和歉意。 “对不起,利亚姆,”她喘着气,小声地说,仿佛做错了事,“刚才,我没控制住。” 克洛伊有些害怕地低声说:“没吓到你吧?” 利亚姆觉得这人真是够傻的,分明像个骑士一样挡在他面前,却担心因为一点与常人相比的不同会给他带来恐惧。 当他第一次笨拙地抱起那把二手电吉他,接上音箱,弹出第一个有些走调的和弦时,她对那些噪音一无所知,却无比笃定地夸赞说真好听。 当他磕磕巴巴说出那个“想写一首被人记住的歌”的渺小梦想时,她眼睛亮得像落满了星星,抓着他的胳膊雀跃惊呼:“哇!好伟大的理想!” 她总是这样,像一只不知疲倦、永远为他欢呼的云雀。 他从未想过失去她。 可是他的话,总像一把不受控制的刀。 越是亲近,越是容易划出深刻的伤口。 用刻薄伪装敏感,用冷漠掩饰脆弱。 卢克的理论趁虚而入。 “看看那些传奇!极致的情感体验才能催生极致的艺术!你写的 riff 总是差口气,就是因为活得太安全了!爱情是最猛的燃料!” 利亚姆太年轻,对成功的渴望灼烧理智,他看着舞台上燃烧的卢克,看着他如何用几个简单的和弦就煽动起全场,轻易相信了这套炫目而危险的理论。 他笨拙地尝试迈出第一步,甚至分不清那是不是真正的喜欢,结果刚开始就被克洛伊撞见,引来激烈的斥责。 他知道是自己错了。但在那一刻,被戳穿的难堪、对理论的怀疑、长期自觉被克洛伊冷落的委屈、害怕在卢克面前显得懦弱…… 所有情绪轰然爆炸。他像一只被困的野兽,为了维护可怜的自尊,选择了最伤人的方式反击。用最恶毒的语言,攻击一个真心希望他好的人。 排练草草结束。 马克狠狠啐了他一口,扔下鼓棒。 他见过太多利亚姆阴郁得像被雨淋透的流浪狗的时刻。 因为父母离婚时闹得鸡飞狗跳,他成了整个社区的谈资。是克洛伊一次次不管不顾地把他从各种角落里拽出来,逼他吃饭,逼他说话,甚至为了他跟嘲笑他的人高喉咙大嗓子地吵架,举起假期根本不能用的魔杖吓退他们。 他也见过利亚姆第一次在校庆晚会的简陋后台,弹完一首矫情得要命的歌后,台下反应平平,只有克洛伊站在最前面,把手掌都拍红了,眼睛惊人的明亮,仿佛他刚在世界上最大的体育场开完一场爆满的演唱会。 他们明明应该永远都是最好的朋友。 毕竟大家有过那么好的回忆。 而他甚至不能上去揍醒他,因为利亚姆这混蛋看起来已经快被自己的后悔和愚蠢给压垮了。 卢克最后捏了捏他的后颈:“想开点,兄弟。女人总是来来去去,只能说你们不是一路人。完美的旋律才是永恒。” 门哐当一声关上。 所有人都离去。 死寂吞噬一切。 只有那把靠在沙发边的电吉他,还在隐约反馈着细微的电流声,像一声未尽的呜咽。 利亚姆颓然躺进沙发,手指深深插入头发。空酒瓶从手中滚落。 他失去了最好的朋友。 而他甚至没有勇气,去追回那片因为他而变得沉默的天空。 待克洛伊裹着冷冽的风雪匆匆回到家,仿佛全身都被抽空了力气,把外套一扔就倒进床里。把头埋进枕头里,闷住呼吸,似乎这样就可以把一切不愉快都抛之脑后。 她没有流泪,只是感到眩晕。 几乎一整晚,克洛伊都没能真正入睡,只是昏昏沉沉地在床上躺着。还好现在是圣诞假期,不然以现在的状态去工作一定会被迪歌痛批。 爸妈很久没见过她心情这么糟糕了。毕竟女儿一向是个乐观有韧性的孩子,就算遇到挫折也会自己给自己打气,很快恢复过来。 爱德华兹夫妇很想问些什么,可是也明白,倘若她想说的话,一定在刚回家的时候就倾诉了。她没开口,父母只好静静地等待。 第二天他们轻敲克洛伊的房门,希望她能出来先吃一点食物。克洛伊垂着脑袋起身回应,声音有点闷。 妈妈递来一杯热牛奶,貌似不经意地开口:“去看看贝丝吧,顺便送一下圣诞礼物。你再闷下去会发霉的,出去透透风。”她希望让克洛伊出去走走,以舒缓心情。 克洛伊接过牛奶一饮而尽,点头答应。她知道自己不该一直沉浸在糟糕的心情中。 克洛伊随手裹了条围巾就出门了。冷风扑面而来,阳光在雾气里氤氲开来。 其实一切也都是她的错。六年级的时候,静音乐队原来的主唱因为学业退出,利亚姆在一个酒吧找到了新主唱。 她在与利亚姆吵架后向他们共同的朋友马克询问了一些事。 新主唱实力很强,同时好色得无可救药,他所谓享受摇滚乐的荣景,就是在乡下俱乐部勾引来听他们演奏的追星少女,然后把她们带到旅馆房间。他爱死了名利双收的生活。 其他人虽没他这么夸张,但也都乐在其中。利亚姆自然而然也陷入这种生活中。 当利亚姆给她发消息询问是否留下这位新主唱时,她没有回复。现在利亚姆拒绝她的介入也是理所当然的。 其实矛盾并非始于那一刻,只是长久以来压在心底的裂痕终于撕开。她甚至没勇气去翻看利亚姆留在手机上的未读消息。 但无论如何,她不想把这份沉重带给贝丝。 医院的走廊明亮温暖,充斥着白鲜和炖煮魔药的混合气味。 克洛伊在贝丝的病房门前停下,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围巾和头发,然后用手掌用力搓了搓脸颊,她调动起脸上所有的肌肉,扬起一个她希望看起来足够自然的笑容,推开了门。 “贝丝!圣诞快乐!”她的声音听起来比自己预想的要明亮一些。 “克洛伊!”病床上的女孩苍白的脸上立刻有了光彩。 克洛伊走过去,将礼物放在床头柜上。她的动作看起来流畅,却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克制,仿佛生怕幅度大一点,就无法维持脸上那层薄薄的笑容。 阳光从窗户斜射进来,照得病房里一片暖融融,这光有点过于慷慨,几乎要照见她眼底深处试图隐藏的情绪。 她放下包,取出一大袋蜂蜜公爵的糖果,笑着说:“提前储备好,等你出院可以慢慢吃。” 紧接着,她又拿出一个精巧的铜管小哨,交到贝丝手里。 “我自己研究的傲罗警戒哨仿照品。”她语气比平常更郑重,“只要你吹响,不管我在哪里,都会立刻感受到你的位置。遇到危险,就吹响它。” 克洛伊继续从施了无限伸展咒的挎包里拿出其他礼物:“这些是别人托我带给你的。” 盒子一个接一个放在床边。 克洛伊父母送的是一套冬季衣裙。 詹姆送的是一小瓶福灵剂,标签上写着“喝一口,倒霉事全躲开”。 卢平则是一本厚重的手抄本《1500-1600百年间魔文研究综述》,字迹细密端正,几乎没有涂改。 西里斯送了一个黑色的“b”字胸针,在霍格莫德村里他随口解释说“从家里拿的一次性黑魔法防具。能反弹一发,之后就废了。” 第11章 贝丝看着克洛伊将一件件礼物放在床边,每拿出一件都清晰地说明来历。当最后一件礼物被放下后,贝丝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转向自己手指上那枚刻着素雅精细藤蔓花纹的银戒指。 克洛伊送礼物从来都是当面大大方方地给,不会悄悄放在床头。 她下意识地张开嘴,想把此事告诉克洛伊,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敏锐地捕捉到克洛伊脸上那虽然灿烂却略显僵硬的笑容。克洛伊虽然努力表现得一如往常,但贝丝能感觉到她心情并不好,仿佛在强撑着完成这次探望。 克洛伊坐在床边,身体微微前倾,努力把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贝丝身上。 “今天感觉怎么样?疼不疼?医生怎么说?”她问得又轻又快,问题一个接一个,像是在完成一项必须投入全部精力的任务,好让自己没空去想别的。 她听着贝丝絮絮叨叨讲医院圣诞餐的南瓜馅饼有多难吃,配合地笑起来,笑声清亮。 但在贝丝停顿的间隙,那沉默仿佛有重量,压得克洛伊嘴角的笑意微微发抖。 贝丝低下头,看着手指上的戒指,又看看床头那堆五花八门却来历明确的圣诞礼物。 几乎要流出幸福的泪水。 贝丝轻声道谢,嘴角的梨涡漾起一湾柔顺微笑。克洛伊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好好养伤。” 第11章 我不知道 社畜的圣诞假期太短。仅三天之后,克洛伊便回到了魔法部法律执行司。 由于霍格沃茨还未开学,城堡内只剩寥寥留校学生,霍格莫德村的巡逻任务压力骤减。她跟着迪歌被调派到防护组,负责跟在其他老傲罗身后一起对各个麻瓜出身巫师及混血巫师家庭施加防护咒和警戒咒。 于是她的日常变成了在伦敦乃至英国各个角落的麻瓜街区之间不停奔波,幻影移形的轻微眩晕感几乎成了她的常态。穿梭在行色匆匆的人群中,看着他们为平凡的生活忙碌,克洛伊竟开始怀念起在霍格沃茨读书时那些漫长而珍贵的假期。 伦敦城区一如既往地热闹,克洛伊跟随迪歌和穆迪站在一幢红砖小别墅的门前,这里是一位麻瓜出身的格兰芬多学生家。 虽然还未天黑,街角的路灯已经开始发出橘黄色的光,光晕里能看到散落的飞蛾。邻居们毫无察觉,三位傲罗已经开始在院子周围布设结界。 这种防护咒属于高级魔法,并非寻常护盾。它要求三人同时施展,分别承担屏障、触发与传讯三重职责。只有当三股魔力在空中交织,结界才会稳定成形,像卯榫般紧密,足以在危险来临时撑起一道无形的壁垒。单人施咒固然能撑起片刻,但极易破碎,三人合施的结界却能持续守护整幢住宅。 迪歌、穆迪与克洛伊各自站在院子的三个角落,举起魔杖。空气因魔力汇聚而显得有些凝滞。 “万全护佑。”迪歌的声音浑厚而沉稳。 “敌意显形。”穆迪的魔杖划出凌厉的弧光。 克洛伊深吸一口气,跟随节奏吐出:“瞬时传讯。” 三道光芒腾空而起,在半空迅速缠绕,交织成一张看不见的光网,继而缓缓垂落,将整座红砖房屋笼罩其中。空气里传来一声轻微的嗡鸣,窗玻璃微微震颤,屋内的灯泡闪烁了两下,随即重新稳定。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异的气息,像雨后天空积聚的电荷,又夹杂金属材料的气息。微小的光屑在屋檐下飘散,转瞬即逝,肉眼几乎难以捕捉。 格兰芬多四年级学生露西·格林紧紧握着父母的手。她的父亲是一名中学物理老师,此刻眉头紧锁,眼睛望向吊灯,低声说道:“这灯光的波动像是能量场受了干扰。” 克洛伊收起魔杖,柔声安抚:“不用担心,这是保护你们的屏障带来的反应,魔力影响了这里的能量场。灯光只是被波及了一下,很快就会恢复正常。” 露西急切地抬起眼睛:“这真的有用吗?万一出事怎么办?” 克洛伊弯下身,与她对视,声音温和而坚定:“我明白,我的父母也是麻瓜。我也曾经担心过同样的事。但请你相信,这层守护足以抵御危险。一旦监测到有巫师闯入,警戒层立刻就会传输消息到傲罗办公室,还有防护层可以抵御攻击。你的父母只需要继续过他们的生活,而你,要在霍格沃茨好好学习,将来学会用自己的魔法去守护他们。” 露西的眼神慢慢柔和下来,手指不再那么紧绷。 屋子重新安静下来,无形的守护结界正悄然环绕在红砖小楼四周。 因为能够守卫大家的安全,克洛伊感到一阵心安。 下班后克洛伊路过一个小小的许愿喷泉,水声淙淙,在渐暗的天色中闪着微光。 她停下脚步,从大衣口袋里摸出一枚硬币。指尖摩挲着粗糙的边缘,她闭上眼,将愿望默默寄托其上,然后手指一弹。 噗通。 一声轻响,硬币划出一道微弱的银光,沉入水底,汇入无数陌生愿望之中。她虔诚地许愿,希望利亚姆千万不要犯下不可饶恕的错,希望大家都能平安。 克洛伊睁开眼,倒影在水面晃动,却被两张格外突兀的脸挡住了。 詹姆露出毛茸茸的笑,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嗨,克洛伊,你许的什么愿望?要说出来嘛,说不定我们可以帮你实现。”西里斯靠在喷泉边,灰色的眼睛半眯着,单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分明有些油腻的动作却叫他显得落拓潇洒。 克洛伊见是他们,声音柔和下来。她低声说:“不希望失去任何朋友。”她的语气听起来轻飘飘的,半真半假,像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仿佛在说希望明天不要下雨。 但这根本不是她的风格。西里斯和詹姆都知道,克洛伊是那种情绪写在脸上的人,无论是开心还是难过,什么也藏不住。此刻,她明显在把某种沉重的东西,努力塞进一个轻描淡写的盒子里。 “一个你以为是家人一样的朋友,一起长大,你以为你了解他的一切。”克洛伊轻声说,像是在自言自语,“你发现他可能即将做一件极其错误的事,错到不可挽回。但你抓不住任何证据。你甚至不敢去想,如果真的撕开这一切,失去他之后会怎样。” 夜风拂过。她说完了,空气安静了几秒,只有喷泉持续的流水声。她似乎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猛地收住了话头,有些仓促地抬起头。 詹姆没有说话,他显然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回应,只是傻傻地看着她。他从未遇过这么沉重的友谊危机。 西里斯垂下眼,灰色的瞳孔在灯光下微微收紧。他缓慢地吐出一句:“我不知道。” 又过了几秒,他才补了一句,直直地望着克洛伊:“就是因为我不知道,所以我才站在这儿,无家可归。”他的声音平淡,没有起伏,像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空气里短暂地安静下来。克洛伊一动不动地看着他。面对与利亚姆的争吵,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只能祈求利亚姆不要犯下弥天大错。“不知道。”这个想法在她的脑海里一直旋转困扰着她。 可这句话经由西里斯的口吻说出,变成了一种截然不同的东西。 具象的,带着体温和重量的东西。 他没有给她答案,他只是把他的伤口指给她看。 克洛伊极轻地吐出一口气,轻得几乎听不见。 她依旧站在悬崖边,脚下依旧是万丈深渊。但她不再觉得自己是唯一一个坠落的人。 第12章 冬季假期的最后一晚 克洛伊努力撇去不舒适的坏情绪,扬起微笑,暮春般和煦。 “要不要去玩点什么?游乐园怎么样?我小时候最爱的地方。” 哦,不,她真是做了一个冲动的决定。 詹姆仿佛终于找到一个出口,立刻精神一振:“游乐园?好啊!明天就要开学了,今晚必须玩个痛快。”西里斯没有说话,也没反驳。 三人并肩走进夜色。 那是她小时候和利亚姆最常去的地方。坐摩天轮,看烟花,吃黏牙的棉花糖。后来他们渐渐长大,再也没去过。如今,她想带新朋友们去。 “你小时候一般都玩什么?” “旋转木马、过山车、碰碰车,还有一个很高的摩天轮。”克洛伊答道。脑海里难免浮起利亚姆的笑,他曾在夜风中高声唱歌,用力推着她的秋千。 夜色下的游乐园早已关门,灯牌暗淡,铁门紧闭,唯有风吹过空旷的广场,带着几分寂寥。 克洛伊抬起魔杖,轻轻一挥,顺手加上一层麻瓜驱逐咒。铁门发出轻微的吱呀声自动敞开,灯光随之亮起,旋转木马缓缓转动,传来悠远的乐声。被黑夜吞没的游乐园,苏醒过来。 “欢迎光临,朋友们。” 詹姆与西里斯面面相觑,随即兴奋地直冲到他们最感兴趣的过山车前。铁轨在夜色中蜿蜒而上,直入漆黑的高空。 三人被锁进嘎吱作响的车厢里。克洛伊坐在最左侧,西里斯居中,詹姆则在最右边。车厢缓缓爬升,铁链发出咔哒咔嗒声,丈量着升入云霄的高度。 第12章 詹姆咽了口唾沫,眼睛盯着下方越来越小的旋转木马,煞有其事地评价:“要是飞天扫帚也能有这么舒适的椅子就好了。感觉这比魁地奇安全多了” “是啊,坐在椅子上确实安全多了,”西里斯用手揉了揉莫名发痒的鼻梁,揶揄道:“至少不用担心像某个追球手那样,因为太激动而一头栽下去摔断鼻梁。” 詹姆斯上学期最后的魁地奇比赛中获得胜利激动地全场乱飞,太过得意忘形,以至脑袋撞上城墙,一头栽在草地上摔断了鼻梁。当然,对于此等糗事,他一向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 车厢抵达最高点,短暂悬停,冰冷的夜风掠过。下一瞬,它猛地俯冲而下,又在三人尚未来得及尖叫的瞬间,以近乎垂直的角度冲天而上。 巨大的加速度将他们死死压在椅背上,狂风扑面,带着夜晚的凉意与金属的腥气。克洛伊松松扎起的红棕色长发被风吹散,尽数向后飞扬。 几缕发丝猝不及防地扫过西里斯的脸颊与侧颈。那触感太过细微,像丝绸一般,又带点克洛伊身上的柑橘气息。 他微微蹙了下眉,并非不悦,更多的是一种本能的怔忡。他侧过头,轻轻偏向另一侧,试图避开这无声的侵扰。西里斯的目光掠过身旁正大呼小叫、 完全沉浸于刺激中的詹姆,落向更远处。 于他而言,整个游乐场的时间似乎都慢下来了,那些远处霓虹灯的闪烁,甚至是风吹树叶的摇曳,都变慢了。只有脸上挥之不去的细微痒意。西里斯有点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否要避开克洛伊的乱发。 过山车经历过一个疾冲后速度减缓,那痒意仿佛有自己的生命,还在皮肤上隐隐残留。 詹姆的惨叫被呼啸的风吞没:“这绝对不是正常速度!你动了手脚!” 他的惨叫还没结束,冰冷的水幕就扑面而来,詹姆被浇得透湿,大喊着:“你早知道会有这玩意儿!” 克洛伊看着眼前两个落汤鸡,笑得有些肆无忌惮,睫毛上挂着细小的水珠,而她的衣物却干燥如初。 西里斯甩了甩头,水珠从黑发间飞溅开来。他抬手,用手背抹了一下脸,刻意把水珠向克洛伊的方向甩去。克洛伊猝不及防,只能在空中挥舞双手,作势开玩笑地打向西里斯。 过山车的最后一声尖锐摩擦声在夜色中散去,詹姆整个人还瘫在座位上,浑身湿透,像是刚从湖里捞出来。西里斯和他的处境差不多,低垂的发丝还在滴水,紧贴在额前。克洛伊忍不住轻笑,挥一挥魔杖,给他们两人施下干燥咒。 三人并肩走过游乐园寂静的道路。空荡的摊位上挂着早已失去气味的爆米花袋,棉花糖机孤零零地立在那里,玻璃壳反射着零星的灯光。夜空下,最高处的摩天轮缓缓旋转,巨大的轮廓在天际线中若隐若现。 “下一个就选这个吧。”詹姆已然恢复精神,指着摩天轮,眼睛发光。 “我们不是每天都在空中练习嘛?这看起来有点无聊。”西里斯佯装不屑,但还是跟了过去。 三人坐进空荡荡的摩天轮包厢,车门轻轻合上,缓缓升起。随着高度逐渐攀升,整个城市的夜景在脚下展开,泰晤士河的河面上映着零散的光点,远处街灯如同一串串流动的星辰。 克洛伊靠在窗边,指尖轻轻触着冰凉的玻璃,这个摩天轮她曾无数次坐过。小时候,她和利亚姆在这里分享过廉价冰淇淋,他会在最高点时大喊,把声音抛给整个夜空。 夜风透过缝隙拂过,吹乱了她的红棕色发丝。她闭了闭眼,又睁开,努力让自己注视当下。詹姆正兴奋地趴在玻璃上寻找自己认得的街道,西里斯则安静地仰头望天,月光斜斜地勾勒出侧脸的轮廓。摩天轮在最高点短暂停留。整个城市在他们脚下安静无声,只有风声和心跳。 “传说,在摩天轮最高处许愿,终有一天会实现的。”克洛伊把脸贴在窗边,看向头顶满天繁星,合上双手。 “你们两快许愿呀。” 小小的乘坐舱内,少年虔诚地双手合十,深埋期许。 摩天轮缓缓落地,三人走下时,夜风拂过,游乐园的灯光一盏盏熄灭。 “这才是过假期的正确方式。”詹姆打了个哈欠,笑得心满意足,“明天见面时,我得好好跟莱姆斯吹嘘一番。” 詹姆的话音戛然而止,因为他注意到西里斯正微微仰着头,一只手捏着鼻梁,指缝间渗出一抹鲜红。 “你流鼻血了!”詹姆惊呼。 西里斯皱了皱眉,声音有些发闷:“没事,大概是过山车冲得太猛,或者是冷风。”他试图装作不在意,但血珠不断滴落,显然掩不住。 “别仰头。”克洛伊立刻出声制止,语气干脆,带着傲罗训练形成的冷静。她迅速上前,从口袋里掏出一块随身携带的干净手帕,直接按在他鼻子上,“身体稍微往前倾,用手捏住鼻翼两侧。对,就是这样。” 她的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犹豫。西里斯嘴里含糊地哼了一声,照做了。 血还在流,手帕很快被染红。克洛伊抬眼扫视四周,发现不远处有一张空长椅:“去那边坐下。” 她扶着西里斯的手臂,引导他在长椅上坐下。夜色和远处街灯的光线勾勒出他略显苍白的侧脸和微微蹙起的眉头。 随即,克洛伊从雪地里捧起一把干净的雪,捏成一个小雪球。“会有点冰,忍着。”她低声交代,将雪球按在他鼻梁和鼻翼两侧,帮他冷敷。 冰雪的触感让他轻轻一颤,呼吸中不自觉混入一声急促的吸气。她的指尖稳稳扶着,力度轻而准确,发丝随动作垂落,划过他的鬓角,带来若有若无的痒意。 这个距离太近了,近得几乎可以嗅到她身上那股淡淡的柑橘香。他不得不闭上眼,避免直接对视,长长的黑色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詹姆蹲在一旁,手足无措,张口就是烂笑话:“看来过山车的确比魁地奇更安全,至少只是流鼻血而不是折断鼻子。” 克洛伊有点想笑,但还是忍住了,把注意力全放在止血上。雪水与血丝沿着鼻翼缓缓滑落,她的手帕总能及时拭去。动作专注而耐心。 几分钟后,血终于止住了。克洛伊拿开快要融化的雪球,用手帕一角细心擦干他鼻下的血迹:“好了,应该没事了。别再仰头,也不要用力擤鼻子。” 她说话时,呼出的气息擦过他的面庞,西里斯只是轻轻点了点头,没再出声。 克洛伊将湿冷的手帕塞回口袋,指尖冻得有些发红。她看着西里斯虽然止住了血,但脸色依旧不算太好,便提议道:“这里风太大了。我们别在这儿干站着挨冻了。” 詹姆立刻附和:“对对对,找个暖和的地方。” 西里斯深吸了一口冷冽的空气,似乎彻底缓了过来。他瞥了一眼克洛伊,语气恢复了平时的漫不经心:“你还怕我们被冻坏?刚才用水喷我们的时候可没见你手软。” 克洛伊给他们两又加了层保暖咒,呛了回去:“我是怕某个刚止住鼻血的家伙明天没法帅气地出现在霍格沃茨特快列车上。” 她嘴上不饶人,但还是带头朝着来时的方向走去,“走吧,我知道出口附近有个小广场,也许还有开着门的店能买杯热饮。” 月光下,三人踏着积雪,在霓虹灯下远去。 第13章 证据不足 又是开学季。国王十字站,学生们推着行李涌向九又四分之三站台,一片喧闹。 詹姆正费力地把他过分沉重的行李箱从手推车上拖下来,箱子上还歪歪斜斜地绑着一把横扫五星。他的脸颊因用力而有些发红,额前的黑发更乱了。 “大脚板,别光站着发呆,快搭把手!”他喘着气喊道,试图把箱子拽上站台边缘。 西里斯有些心不在焉,他扫视着周围,掠过高矮不一的学生们的头顶,四处张望。 “大脚板,看什么呢?快帮我抬一下。” “没什么。”听到第二声呼唤,西里斯才回过神来,伸手抓住箱子另一侧,和詹姆一起用力,将那笨重的行李抬上了站台。 - “呼,好重。” 克洛伊把沉甸甸的木箱放到地上,指节因长时间的紧握微微发酸。撬开箱盖,一排排玻璃瓶整齐地嵌在木架里,标签上写着“裂骨苦液”“狂欢气雾”之类的字样。 她皱了皱眉,从怀里掏出魔法部配发的证物袋。袋口一触及箱缘,立刻散发出一圈银白色的光,将瓶瓶罐罐一一封存。袋身变得越来越鼓胀,重量几乎要把她的肩膀压垮。 这家伪装成笑话商店的黑作坊的老板已经逃之夭夭,只剩下被翻倒的柜子和散落的账簿。仅剩的员工还在油嘴滑舌,却被穆迪一把按在墙上,魔杖抵住后颈。 “只是些小玩意儿,大家都卖的。” 克洛伊冷声打断:“够了。非法贩卖危险药剂,足够你在审讯室里解释一整天。” 她将证物袋系紧,魔杖在袋口轻轻一点,封印符文立刻亮起。确认完毕后,她长长呼出一口气,肩膀因重负而微微前倾。 第13章 克洛伊的实习期结束,已经成为一名正式傲罗。除了霍格沃茨的例行巡逻,更多时候,她也参与一些违法案件的现场,在资深傲罗的带领下进行现场勘查。她学会了更精细地辨别空气中残留的黑魔法波动,从烧焦的痕迹或残留的魔药气味中推断施法者的水平和意图,以及收集那些可能附着着恶咒的证据。 偶尔,她也会承担押送与看管的任务,将那些被判定为“不算危险”的嫌疑人,比如一个哭哭啼啼贩卖假欢欣剂的女巫,或者一个擅用用魔法欺骗麻瓜钱财的男巫,通过魔法部的通道押解去接受审讯。 回到魔法部二层的办公室,克洛伊和穆迪开始连夜清点核对从黑作坊搜出的账簿。上面的字迹潦草而隐晦,用了大量代号和缩写,非法魔药的流向也难以辨别。 大家进展缓慢,收获寥寥。 被羁押的员工为了争取宽大处理,在审讯室里变得异常健谈。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将所有他记得的、经常光顾的客人的特征和外号都倒了出来,希望能用这些信息换取不被关进阿兹卡班的前景。大多是些半吊子的黑市商贩,但其中一个名字,让克洛伊全身一震。 埃弗里。 “他老是来,专挑劲儿大的。尤其是裂骨苦液,每次都要,量还不小。”那员工甚至语带炫耀。 裂骨苦液。 克洛伊的脑海里立刻浮现出圣芒戈病床上,表妹贝丝苍白痛苦的脸,和治疗师关于她肩膀伤势的诊断。“骨骼和肌肉组织呈现出被强腐蚀性魔药和某种黑魔法共同侵蚀的罕见特征”。 还有家养小精灵波波冰冷的尸体。 她几乎可以肯定,袭击贝丝和折磨波波的,就是小埃弗里。 克洛伊立刻调取了之前两起案件的卷宗,进行交叉比对。她反复盘问那名员工关于埃弗里来访的细节和时间点,试图找到能与袭击时间吻合的证据。她甚至申请了搜查埃弗里家族宅邸的许可,希望能找到残留的魔药或者与此相关的证据。 然而,困难接踵而至。那名员工的证词模糊,无法精确到具体日期,而且其本身信誉极低。埃弗里家族是古老的纯血统家族,在魔法部有一定影响力,他们的宅邸被强大的防护咒语保护,没有确凿证据根本无法进入搜查。而关于波波的案子,由于家养小精灵的魔法契约限制及其死亡,很难直接指向埃弗里本人。 尽管所有的逻辑和直觉都告诉她凶手就是埃弗里,但能够直接将他定罪的证据链却始终无法形成。每一环推测都缺少一锤定音的证据。 最终,这份关于埃弗里的报告被上司放了回来,批注简洁:嫌疑重大,证据不足。 克洛伊盯着那行批注,指节死死按在桌角,直到泛白。 - “证据呢,魔法部那群蠢货有证据吗?” 霍格沃茨城堡一条阴冷的地下走廊里响起埃弗里的声音,轻佻、炫耀,甚至带着点神经质的得意。 埃弗里歪着头,看着他面前沉默的雷古勒斯·布莱克,嘴角咧开一个缺乏温度的弧度。 “得让他们亲眼看见威力,不是吗?光靠嘴上说说,那些老古董和胆小鬼怎么会死心塌地?黑魔王深谙此道。” “想想看,要不是半年前在棚屋那边,我找到了那个绝佳的试验品,完美展示了那个咒语的潜力。呵,光靠嘴上承诺的力量,哪来的证据能让人信服?” 石柱的阴影里,贝丝.艾博死死捂住自己的嘴,连呼吸都停滞了。冰冷的恐惧像藤蔓一样缠紧了她的心脏。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她的记忆,将她深埋的噩梦与恐惧粗暴地挖出。 “说实话,艾博还真是做实验的好样品,本来我一直在痛恨当初怎么没把她杀了,还好她活了下来。只要她一出霍格沃茨这个保护圈,我一定要再次抓住她。” 她完全没有察觉到,在她因极度惊恐而身体微颤,导致袍角极其轻微地拂过石柱的那一刻,雷古勒斯低垂的视线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但他脸上的肌肉没有一丝抽动,甚至连呼吸的频率都未曾改变。 就在埃弗里谈兴正浓,手臂即将随着某个手势挥向贝丝藏身的大致方向时,雷古勒斯极其自然地向前迈了半步,恰好切入他的视线轨迹。 雷古勒斯抬起手,看似随意地指向走廊墙壁上一处模糊的古老雕文。 “这个符号,”他的声音平静无波,成功地拽住了埃弗里的注意力,“似乎和威尔特郡那次集会上看到的有些相似,你不觉得吗?” 埃弗里顺着雷古勒斯所指的方向看去,眉头皱起。“哪里?哦,好像是有点不同。” 他浑然不觉地保持着背对石柱的姿势,雷古勒斯则侧身对着阴影,目光似乎专注地停留在那处雕文上,用身体的角度彻底隔绝了任何可能投向贝丝方向的视线。他面无表情,仿佛刚才那句打断只是偶然的学术探讨,而非一场精妙掩护。 几秒钟后,埃弗里似乎对雕文失去了兴趣,嘟囔了一句“没什么好看的”,便转身朝着原来的方向继续走去,没有再回头看。雷古勒斯默不作声地跟上,自始至终,没有再向贝丝藏身的方向投去一瞥,仿佛那里从来都空无一物。 贝丝沿着石柱缓缓滑坐到地上,指尖僵硬冰冷。直到走廊尽头彻底归于寂静,她才敢大口呼吸,却发现胸腔里只剩下颤抖与空白。 第14章 一只微笑的猪 与其他繁重事务相比,霍格沃茨夜间巡逻已经成为克洛伊目前最喜欢的工作,只需要冷静有序地在巡逻表上打勾即可。 一片寂静中,走廊上只有焰火的噼啪声和克洛伊自己长袍拂过石地的细微声响。她沿着旋转楼梯走向西塔楼的公共猫头鹰棚屋例行巡查,魔杖尖发出柔和的光晕,照亮前方盘旋而上的台阶。 忽地,旁边一个盔甲雕像的阴影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克洛伊立刻警觉地停下脚步,魔杖压低,光线聚焦过去。 只见一只粉嘟嘟,圆滚滚的小猪,正从盔甲后面探出头来,头顶上还端端正正地戴着一个丝绒材质的粉色蝴蝶结。 这只小猪并没有像一般动物那样露出警惕或好奇的神情,而是微微歪着头,用她那双黑溜溜的小眼睛看着她,嘴角似乎还向上弯起一个清晰的,极其人性化的微笑。 克洛伊眨了眨眼,几乎以为自己熬夜产生了幻觉。一只猪?在霍格沃茨?还戴着蝴蝶结在微笑?这比皮皮鬼突然开始彬彬有礼还要令人难以置信。 她下意识地放缓了呼吸,慢慢蹲下身,朝着那只神奇的小猪伸出手,声音是自己都未察觉的轻柔:“嘿,小家伙,你从哪儿来的?” 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光滑的粉色皮毛时,小猪却发出一声轻快的、近乎哼唱的哼唧声,灵巧地原地跳了一下,转身就迈着小短腿,轻快地沿着楼梯小跑起来,那个粉色蝴蝶结在它头顶一颠一颠的。 克洛伊站起身,下意识地就跟了上去。小猪跑得并不快,步伐却轻巧得不可思议,像一团滚动的粉色蒲绒绒。 跟了大概十几码,克洛伊猛地回过神来,她还在巡逻呢。跟着一只会微笑的猪算怎么回事? 她停下脚步,准备转身返回原路。 前方阴影里,一双手臂伸了出来,轻柔而熟练地拦住了那只小猪的去路,并顺势将它从地上抱了起来。 克洛伊惊讶地抬头望去。 莱姆斯·卢平正站在她面前,略带歉意地朝她笑笑,小猪此刻正安安分分地窝在他怀里,用鼻子亲昵地蹭着他的胸口。 “晚上好,克洛伊。”莱姆斯轻轻抚摸着怀里小猪的背部,“抱歉,皮杰是不是打扰你巡逻了?” 克洛伊的目光在那只微笑的小猪和莱姆斯之间来回移动,她上学时怎么没想到养一头可爱的小猪。既然可以带小猪来学校,为什么当年她想把自家小狗带来学校却被麦格教授告知不可以! “很可爱吧?” 虽然克洛伊是坚定不移的狗派,但皮杰真的!非常!可爱!她用力点头表示极度赞同。 “皮杰是我刚入学那年,妈妈送给我的。她说霍格沃茨很大,有个不会说话但绝对忠诚的朋友陪着我会好些。”莱姆斯笑了笑,补充道,“别担心,她是货真价实的宠物猪,不是中了什么奇怪的魔法或者变形术失败的结果。她只是比较爱笑,而且特别喜欢蝴蝶结。” 皮杰适时地又发出了一声愉悦的哼唧,力图证明主人的话。 “为什么我之前都没见过皮杰?” 莱姆斯低下眼神轻轻安抚那只仍在哼唧的小猪的耳朵,声音比平时更轻:“其实我一般不会带她出宿舍的。只是今晚心情不太好,想让她陪我走走。” 克洛伊靠在冰凉的城堡石壁上,魔杖的光晕在她脚边投下一圈温暖的光。她看着眼前这个总是过于温和、眼神时常带着疲惫的级长。 克洛伊忍不住想起小时候的利亚姆。 利亚姆总有挥之不去的厚重眼袋,满身疲惫。父母夜间的互相殴打总是让他惴惴不安,得不到正常休息。 第14章 就像现在的莱姆斯。 那时的利亚姆无法忍受很多东西,不管是长期睡眠不足,还是家庭暴力,亦或许孩子们的排挤嘲笑,他全都无法忍受,以至于几乎要拿着刀刺向自己。克洛伊拦住了他。很多次。 “你怎么了?”克洛伊依据本能地问。她真的很担心莱姆斯因为狼人身份可能遇到了什么不好的事。 可是莱姆斯只是抱着皮杰,在跳跃的火光下沉默了一会儿。空气里只有皮杰满足的哼唧声和远处若有若无的风声。 他灰绿色的眼眸长久地注视着她,也只是说一句轻飘飘的“没什么。” 克洛伊本想再说些什么,但一阵异常急促、甚至有些笨拙的扑翅声从空中传来,还伴随着一声略显气急败坏的“咕呜!” 克洛伊和莱姆斯同时抬头望去,只见一个圆滚滚的影子正歪歪斜斜地朝着他们俯冲下来,一头撞上莱姆斯的脑袋。 尽管不想承认,但这只笨鸟的确是克洛伊的猫头鹰。她不忍直视,默默低头捂住脸:“抱歉,莱姆斯,这是□□,它平时…呃…降落技术不太稳定。” 是的,小熊□□历险记。 很明显,克洛伊和莱姆斯都很爱这部全英国甚至全世界都家喻户晓的动画片。 小熊□□和小猪皮杰。 没有人能拒绝这两个角色。 除非□□是一只贪吃笨拙的猫头鹰。 克洛伊摘下它脚下绑着的细长包裹,□□这才晃悠悠地再度飞起,熟门熟路地落在克洛伊的肩膀上,亲昵地去蹭她的脸颊,然后开始用喙啄她的袍子口袋,发出急切讨要零食的咕咕声,意图非常明显。 父亲寄来了一张日报,最大头条是静音乐队主唱卢克因涉及未成年少女和违禁药物交易被捕入狱,父亲说,乐队停摆,利亚姆的状态似乎非常糟糕,他已经被他母亲送进月荫疗养院治疗了。 月荫疗养院正是当地社区最著名的精神病院。 克洛伊的心猛地沉了下去。她下意识地攥紧了信纸,指尖发白。 “坏消息?”莱姆斯关切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他看着她瞬间苍白的脸色,灰绿色的眼睛里充满了真诚的担忧。 克洛伊猛地回过神,匆忙将信纸塞进口袋,努力挤出一个安抚性的微笑,尽管显得有些僵硬。“抱歉,莱姆斯,我得先走了。”她的语气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一丝急促和心不在焉。□□在她脚边不满地咕咕叫着,提醒它还没得到零食奖励,但她此刻完全顾不上了。 莱姆斯理解地点点头,抱着皮杰侧身让开道路。“当然,希望一切顺利。”他轻声说。 “谢谢。晚安,莱姆斯。再次抱歉,还有,晚安,皮杰。”克洛伊语速很快,几乎是仓促地拍了拍□□的脑袋示意它跟上,便转身快步走下旋转楼梯 三天后的夜晚,克洛伊开始后悔那天为什么没有多停留片刻,多追问莱姆斯几句。哪怕再问一句“怎么了”。 因为此刻她看见卢平即将跳窗,在最高的天文台塔楼。 清冷的月光勾勒出他清晰的轮廓,微风吹动了他浅褐色的头发。他整个人,正站在窗户边缘那块狭窄的石台上,面朝外,仿佛凝视着远方黑湖和禁林的无尽黑暗。只要再往前一步,就是令人眩晕的高空。 克洛伊的心脏猛地一缩,几乎停止了跳动。莱姆斯三天前的那句“没什么”,他眼底挥之不去的疲惫,他提到“心情不太好”的轻柔语调。三天前,她怎么能没有继续追问而是匆匆忙忙地离开? 恐惧攫住了她。没有时间思考,没有时间呼叫援助。任何一声呼喊都可能刺激到他,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克洛伊猛地举起魔杖,对准高窗上那个孤独的身影,用尽全力压下喉咙里的惊叫,清晰地念出咒语:“统统石化!” 白光精准击中莱姆斯的后背。他身体瞬间僵硬,直挺挺地向后倒去,倒向塔楼内部的地面。 克洛伊甚至没等听到他落地的声音,就已经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上螺旋楼梯。她以平生最快的速度狂奔,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肺叶灼烧般地疼痛。 她猛地推开天文塔顶层的门。莱姆斯躺在冰冷的地板上,像一尊倒下的雕像。 克洛伊扑跪在他身边,甚至来不及喘匀气,话语就像开了闸的洪水一样汹涌而出。 “莱姆斯!听着!听着!别做傻事!绝对不值得!”她的声音因为奔跑和恐惧而颤抖,带着哽咽,“我知道!我知道生活有时候糟糕透了!” 她伸出手,紧紧地握住他的手,眼泪潸潸而下。 她真的不能再失去一个朋友了。 她已经忽略过利亚姆,怎么能再忽略一个温柔善良的朋友?莱姆斯分明都自顾不暇了,当时却还在关切地问她好不好。 怎么会有这样温和的人。 怎么能有人伤害这样温和的人。 你为什么 你怎么哭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莱姆斯来不及问出口,也没办法问出任何一句话。只能用力地眨动着眼睛,试图传达什么,但全身僵硬的石化状态让他无法做出任何其他动作。 克洛伊把这举措成了绝望的否认。她的语气变得更加急切,几乎是在恳求:“求你了,莱姆斯,活着,就只是为了看看明天会不会好一点,也值得活下去!我朋友…利亚姆他也曾经…但他现在好了,痛苦不会是永远的。” “莱姆斯,你听着,如果你答应我,放弃那个念头,不再寻死,”她的声音坚决,带着无比恳切,“你就眨一下眼睛。只要你眨一下眼,我立刻给你解开咒语。” 塔楼顶端一片寂静,只有风穿过拱窗的微弱声响。 莱姆斯那双灰绿色的、盛满了惊愕、无奈,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眼睛,清晰地、快速地、毫不犹豫地 眨了一下。 第15章 骑士之誓,第四条 克洛伊解开石化咒。 然后看到了莱姆斯手上的天文绘测图。 她好像搞错了。 莱姆斯只是在完成辛尼斯塔教授布置的天文课作业,需要观测并绘制火星卫星的轨迹图,尤其是火卫一在特定时间点相对于火星本体的位置变化。 巨大的尴尬海啸般淹没了克洛伊。 这三天来接连不断的事件早已让她的神经绷紧到了极限,每一刻都处在高度应激的状态之中,几乎到了草木皆兵的地步。 国际学术魔法交流大会在霍格沃茨召开,这本是七年一度的常规盛会,今年却因日本魔法所的首次参与而显得不同寻常。 这个向来隐居于深山、与外界少有往来的魔法学校,以其独特的理念著称。 他们几乎不使用魔杖,认为依赖魔杖是魔力退化的表现,并因此常常流露出对其他地区巫师若有似无的轻视。近年来,他们在与白化巫师的对抗中取得艰难胜利后,开始重新审视魔杖这一媒介的价值,这才迈出国际交流的步伐。 国际魔法合作司对此次交流高度重视,从傲罗办公室抽调人手加强安保,克洛伊便是其中之一。说实话,看见那些穿着金色长袍的日本巫师坐在巨大海燕上穿越海洋而来时,克洛伊简直大为震撼。 此次日本魔法所还向其他学校首次开放交流项目,霍格沃茨获得了十个名额。原本因住院而无缘参与的贝丝,却因发表在《秘文之环》上的那篇论文意外引起了魔法所教授的注意,不仅收到了交流邀请,对方还主动提出为她治疗肩部的旧伤。 斯拉格霍恩教授一向是个爱交际的人,自然也参与了日本魔法所接见工作。他在一旁悄悄向贝丝的父母补充道,有人把贝丝的论文专门翻译成日文发给这群亚洲人,他们对贝丝的研究方向很感兴趣。 他没想到雷古勒斯布莱克会这么帮助一个混血女巫,他可从来没看出过这两人有什么交集。但雷古勒斯交代过他不要说出是他进行的翻译工作。 于是斯拉格霍恩对于贝丝父亲关于翻译工作是谁做的的疑问,一直装傻充愣。 “或许是哪一个欣赏艾博小姐才华的人吧。”他笑呵呵地回答。 《秘文之环》是全欧洲关于古代魔文研究最权威的学术刊物,克洛伊对古代魔文一向是敬而远之,一看到相关内容就会倒头昏睡。当初艾芙莉丝选修了这门课后,把古代魔文124部首贴在宿舍洗手池的镜子上,每天都在刷牙的时候背诵,一直持续到结课,几乎背到疯魔。克洛伊对此只能庆幸还好没选这门课。 在这场纷繁复杂的交流活动间隙,她挤出时间前往月荫疗养院看望利亚姆。利亚姆的精神状态依旧不是很好,手腕上全是水果刀划过的痕迹。他母亲轻声叹气,幸福只能仰仗自己,利亚姆分明没有足够的天赋,却错误地过分投入进音乐,认为只有音乐才能让他幸福。现在的情形确是音乐抛却了他。 克洛伊说不出任何话来,她想反驳。 不—— 利亚姆他是个很有天赋的人, 第15章 这分明不是他的错。 可她对利亚姆的音乐几乎一无所知,没资格说出这种话。她忽略这位朋友太久了,久到没有发现他内心是如此的荒芜崩溃。 同时,她的直属上司迪歌先生升职为傲罗办公室副主任,她也连带着升职加薪,成了巡逻组组长。加薪的代价就是任务也随之加倍。白天需全神贯注于日本魔法所的安保工作,夜晚还要回到办公室审理案件,手头三个棘手的嫌疑人几乎耗尽了她的全部精力。 正是在这种持续的高压状态下,她的判断力被推向了极限。所有积累的疲惫与焦虑,让她将莱姆斯的天文观测,错认为一场绝望的自毁。 但从某种方面来看,她也没判断错。 “我最近确实有点问题。”莱姆斯从善如流地站起来,拍去身上的灰尘。 他思索着。 詹姆已经为了救人而受伤,他不能再把詹姆放在他和西里斯之间让他尴尬。 西里斯在事发当天就老老实实地把魔杖一丢,让他狠揍一顿。他也没推辞,毫不犹豫地在西里斯那过分漂亮的下巴上砸了一拳。 其实他已经把这事翻篇了。 可西里斯好像还在艰难地忏悔中,最近总因为心虚躲着他,尽管一直偷偷往他床底下放了很多零零碎碎的小东西。比如一个带有英格兰和温布恩黄蜂队击球手卢多·巴格曼签名的鬼飞球,他只是上学期在休息室一起看魁地奇比赛直播时随口提过一句。 一个人需要为自己犯下错误负责。西里斯现在每天都得去斯莱特林的地窖去给低年级学生们做课外作业辅导,比如解释相似律顺势律区别之类的。邓布利多校长说这种课余劳动要持续到他毕业。莱姆斯觉得这就足够了。 “但现在已经解决了。” 如果说此刻还有什么在困扰着他,那无疑是几天后的天文学 o.w.l. 考试能否稳稳拿下o,对此他心里还是有些没底。就在刚才,他还在调整望远镜的焦距,试图捕捉火卫一在火星东缘的准确出没时刻。根据他的计算,今晚本应是观测火卫二最大轨道倾角的最佳时机,这颗较小较暗的卫星总是难以捕捉。 “问题解决就好,但是,莱姆斯,未来有什么事情困扰到你的话,记得一定要来找我帮忙。我真的很担心你。”月光下她是那样地恳切。 她顿了顿,让这句话的重量沉淀下去。随后,她的肩膀微微放松,想让月光下的对话基调轻松些,“毕竟,保护你们这群未成年巫师,本身就是我的主要工作。” 她会尽力帮助每一个人。 骑士之誓,第四条: 凡需助者,无论是否呼喊, 凡我所见,我必上前。 倾我所能,直至无力回天。 - 请你帮帮我吧。 西里斯的声音在傲罗办公室略显空旷的笔录间里显得有点干燥。他面前的硬木桌上,墨迹未干的笔录簿刚刚合上。 半小时前。 克洛伊坐在他对面,用公事公办的语气开始了询问。 “那么,布莱克,陈述一下今天下午在莫迪杂货店发生的事情。从你察觉异常开始。” 西里斯调整了一下坐姿,灰眼睛看向克洛伊,又迅速掠过她肩后那面单调的墙壁。 “下午店里没什么人,”他声音平稳,刻意滤掉了不必要的情绪,“我在整理货架,闻到一股很奇怪的香味。起初很淡,后来越来越浓。” 西里斯没有说出他差点被那味道迷惑,混杂的香味如音调流过来。先是阳光下柑橘皮迸发的清冽,混合着深夜禁林边缘露水的湿润,接着,是冬季深夜无人游乐场里铁质滑梯上薄霜的冷冽,夹杂着一丝烤糖杏仁的暖甜。 闻到这些味道,他再也没法否定詹姆的那句断言:大脚板,你绝对喜欢克洛伊。 他只是尽力用若无其事地语气回答:“几种截然不同的气味混在一起,太刻意了。我怀疑是迷情剂,而且量很大。” 不动声色地循着气味源走向后仓,他从虚掩的门缝里,看见店主莫迪先生正背对着他,小心翼翼地将一种珍珠母色的液体从一个大水晶瓶分装到小香水瓶里。 “我推开门质问他,是否清楚对麻瓜售卖迷情剂的后果。他吓了一跳,然后恼羞成怒,说我这毛头小子懂什么,兑了水的迷情剂不会有危害。”西里斯的声音到这里冷了下去,“他伸手去摸魔杖,嘴里念咒的起势是‘一忘皆空’,我只能抢先出手。” 咒语的光束在堆满旧货的狭窄空间里对撞,直到克洛伊的身影伴随着监测未成年魔力波动的警报声出现在店门口,迅速制服了勃然大怒的莫迪。 此刻,笔录结束,羽毛笔被搁下。克洛伊整理着文件,公事化的严肃稍缓。西里斯却没有起身离开的意思。在波特家被温暖包裹的回忆不合时宜地撞进脑海,尽管是盛夏,波特夫人还是总觉得孩子们会着凉,每晚睡前都要叮嘱他们别踢被子,他面前的餐盘也总是最先被堆满。 西里斯躺在地毯上,后脑勺枕着交叠的双手,目光钉在天花板上詹姆幼时坐在飞天扫帚飞上去画下的涂鸦。詹姆窸窸窣窣地在旁边摆弄即将大功告成的活点地图。 “我得找点事做,尖头叉子。” “得了吧,大脚板,”詹姆头也没抬,他正专心研究怎么把活点地图上莉莉的脚步变成绽放的百合花,“我爸妈巴不得你把这儿当家。” “不行。”西里斯猛地坐起来,“我不能,一直这样。” 正是这个念头间接导致了刚才笔录里陈述的一切。他找了份店员兼职来赚点钱,结果撞见店主非法向陷入爱情绝境的麻瓜们售卖兑水的迷情剂。 办公室的灯光在西里斯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他看向克洛伊,那双惯常带着傲慢灰眼睛里,此刻是难得的、近乎直白的恳切。 “你知道的,我早就离开家了。” 他顿了顿,手指在膝盖上无意识地敲了一下,“所以我需要一份工作。麻瓜的工作。”他深吸一口气,说出了那句请求:“所以,请你帮帮我吧。帮我留意一下,有没有合适的机会?我保证这次会很谨慎。” 克洛伊看着他。笔录中的陈述逻辑清晰,称得上证据确凿,他这次完全站在有理的一方,虽然方式依旧那么冲动直接。 面前老实坐着的西里斯,尽管个子高大,神情桀骜,却实实在在是个连在麻瓜世界安稳打工都难的未成年人。她还是无法对这样的他坐视不管,尤其是当他的麻烦源于做了正确的事。 “我想想办法。”她没有追问细节或责备,只是点了点头。她看着西里斯明显松弛下来的肩膀,心里忍不住吐槽。 拜托,她已经算是不好说话的英勇傲罗了,也实在无法抵抗这么一张脸带着点狼狈地恳求你。如果是更容易心软的艾芙莉丝在场,恐怕早就无条件答应他任何请求了。 克洛伊仰头,对这种家伙,真是完全没招了。 第16章 你还真爱长发男 克洛伊帮他找到了一份工作,利亚姆母亲推荐的。 一家位于查令十字路附近的独立二手书店,老板是个和蔼可亲的老头,对魔法世界一无所知。克洛伊只说西里斯是她的远房表弟,来自苏格兰一个有点封闭的家庭,想来伦敦体验生活,需要一份暑期工。 面试出奇顺利。西里斯·布莱克只要愿意,他那种与生俱来的贵族气质和无可挑剔的礼仪很容易博人好感。再加上他惊人的记忆力,几乎能记住老板随口提过的每一本书的位置。他当场就被录用了,职位是收银员兼导购。 工作是枯燥的,但西里斯干得不错。他的好皮囊吸引了不少年轻女孩和一些男孩特意跑来买书,就为了多看他几眼。而他快速找书的能力也大大提升了顾客的满意度。书店的营业额肉眼可见地上涨。 老板很高兴,顾客们也很满意。有些热情的顾客,尤其是那些被他那张脸迷住的,会在付钱时特意多留下几张纸币,笑着说:“不用找了,年轻人。”或者“给你的小费。” 西里斯初入麻瓜世界,对小费文化一知半解,只隐约觉得这是对他工作的认可,就像家养小精灵做好工作会得到旧袜子一样。坦然收下,甚至觉得这规矩还真不错。 直到被克洛伊撞见。 她目睹了一个脸红红的女孩子递过买书的钱,又额外塞了一张五英镑纸币给他,眼睛几乎不敢看他。西里斯露出无可挑剔的笑容,点了点头:“谢谢。” 女孩跑开后,克洛伊把他拉到一边,哭笑不得:“布莱克,你在干什么?” “收钱。”西里斯一脸莫名其妙。 “那是小费!收银员一般不收小费的!尤其不能这样,明目张胆地收。”克洛伊扶额。 西里斯愣了一下,随即耸了耸肩,脸上露出一丝罕见的、做了错事但又不觉得有多严重的抱歉神情:“是吗?可我已经拿了好几天了。也还不回去了,我不知道她们是谁。” 第16章 他看着克洛伊无奈的表情,带着点破罐破摔:“要不这样,我拿这笔不该拿的钱,请你吃顿饭?算是封口费,兼感谢你帮我找这份工作。” 克洛伊瞪了他一眼,但看着他那副你能拿我怎么办的样子,只觉得有点好笑。 下班后,西里斯跟着克洛伊去了她最喜欢的一家家庭式意大利小餐馆。这里价格亲民,氛围轻松,食物美味,她以前常和利亚姆一起来。 他们刚点完餐,聊着书店的趣事和魔法部巡逻的琐碎,一个熟悉的声音就在旁边响起了。 “克洛伊?” 克洛伊抬起头,白色大门正在被人推开,挟着夏夜带着溽热的风,是利亚姆和他的乐队朋友们。 利亚姆出院后,他的静音乐队重新组建。失去了主唱,他被迫站到麦克风前。但比习惯这个新角色更难的,是面对克洛伊。 自从半年前圣诞夜那场激烈的争吵后,一切急转直下。主唱入狱,乐队解散,他自己也进了月荫疗养院。 在他最不堪的日子里,克洛伊时常在工作间隙默默出现,只是安静地陪着他。这份沉默的关怀,反衬出他当时的言行有多么不堪。如今再见,他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表情、什么语气来开启对话,仿佛任何寻常的问候在这种情境下都显得虚伪又轻浮。 利亚姆的目光在她和西里斯之间来回扫视,最后落在西里斯那头比自己更长、更不羁的黑发上,说了句蠢透了的话。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轻松,甚至带了点惯有的懒洋洋的调子,“你还真爱长发男。” 话落在空气里,有那么半秒的寂静。他自己先愣了一下,随即垂下眼,深吸了一口烟。 克洛伊小时候确实曾因为利亚姆那头柔软的长发和脆弱的气质而对他产生过超越友谊的情感。他一直明白,还将这点当作克洛伊会永远在他身边的倚仗。 “利亚姆!”她脸颊漫起愤然的涨红,话语却依旧试图维持着表面平静,“这是西里斯,我的朋友。” 利亚姆也意识到自己的失言,或者说,他有些不甘心。利亚姆抬起眼,烟雾模糊了他的表情。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些:“抱歉。” 这个词很轻,迅速消散在嘈杂里。 克洛伊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她与利亚姆是如此地了解彼此,她明白利亚姆是为什么道歉。克洛伊看懂了这份潦草的歉意背后的恳求,别真的走开。 她所有准备好的宽慰或唾骂,在面对这份十几年积累下来的牵绊时,完全难以启齿。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新做了莫西干头造型的鼓手马克,忽略一切尴尬,出来打圆场,热情地发出邀请:“嘿,既然碰上了,一起吧?我们那边定了大桌。吃完我们打算回排练室玩一会儿,有个小派对,一起来热闹热闹?” 克洛伊不愿伤马克的心,勉强撤出一个微笑答应下来。 乐队的男孩们欢呼着围拢过来,气氛热烈不容拒绝。克洛伊被裹挟着走向大桌,目光擦过利亚姆。他正侧头点烟,打火机的光亮映出他绷紧的下颌线,他没看她。 如果是从前,克洛伊早就灭掉利亚姆的烟头,不停地在他耳边念叨着吸烟有害健康。可现在,没人会管他了。 克洛伊只是嫌恶地捂住口鼻,伸出手在半空挥了挥。 乐队男孩们点了风干火腿配青橄榄、带有辣味香肠和巴马臣芝士的比萨饼。那是从前克洛伊的最爱。 克洛伊没有吃桌上特地点给她的披萨,固执地只吃她和西里斯点的食物。她的椅子刻意偏朝西里斯和马克的方向。和平时相比,她今晚的笑声更高,话更密,只聊唱片和演出。 利亚姆在长桌另一端,声音比平时更响,说着排练时的蠢事,逗得大家发笑,但他的手指一直无意识地捻着桌布边缘。 西里斯则有些出人意料。他并没有显得格格不入,反而用一种略带疏离的观察者姿态融入其中。 他会对递过来的啤酒点头致谢,偶尔在听到某个愚蠢的音乐比喻时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诮,甚至还能就某张经典摇滚专辑和鼓手马克聊上两句。但他绝大部分的注意力,都放在在克洛伊身上。 他观察着克洛伊每一个僵硬的微笑,每一次无意识搅动沙拉的小动作。他也捕捉到了利亚姆时不时瞥过来的目光,那目光里混合着后悔、好奇和残余的占有欲。 这种表面热闹底下却暗流涌动的诡异气氛,一直持续到晚餐结束。 “走吧伙计们,老地方。”利亚姆似乎终于受不了这种煎熬,率先站起身,语气刻意装得轻松亢奋。 众人欢呼响应。克洛伊立刻抓住机会,凑近西里斯低声快速说:“我们该走了。就说你累了,或者我明天要早起。” 然而,莫西干头鼓手马克已经热情地一把搂过他的肩膀,在西里斯忍住没给他一个肘击之前又松开了,“哥们儿,刚才聊到齐柏林飞艇的那段鼓点太对了,等下必须再聊聊,走吧走吧!” 克洛伊对马克说不出拒绝的话。她最终半推半就地跟在众人身后,心里恶狠狠地发誓,只待半小时,不,十五分钟! 去排练室的路上,克洛伊低声对西里斯说:“我们等下就走。” 西里斯双手插在裤袋里,看着前方利亚姆的背影,嗯了一声,听不出情绪。 地下室里烟味混着旧地毯的气味,啤酒罐散落一地。有人打开了音响,声浪撞击着墙壁。利亚姆递给她一罐啤酒,手指短暂地碰了一下她的,冰凉的。 青少年的聚会无非是些廉价啤酒、声音开得震耳欲聋却没人认真听的音乐、毫无意义的喧哗和起哄。 有人拿出一副扑克牌,嚷嚷着要玩真心话大冒险。 克洛伊心里警铃大作,立刻想阻止,但喧闹的气氛已经起来了,规则被七嘴八舌地定下,啤酒瓶在中间的空地上旋转起来。 前几轮的问题还算无伤大雅,带着点蠢笨的色情暗示,引得众人哄堂大笑。克洛伊尽量缩小存在感,祈祷瓶子别指向自己或西里斯。 怕什么来什么。 瓶子在中间空地上旋转,瓶口慢下来,最终不偏不倚,对准了西里斯。 起哄声瞬间炸开。 “帅哥!选吧!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西里斯靠在旧沙发上,没动,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真心话。” 抽题的任务交给了利亚姆。他从牌堆里抽出一张纸条,展开,看到上面的字时,表情变得有些微妙。他顿了顿,才念出声,声音在嘈杂的音乐背景下依然清晰: “描述你第一次见到在场某位异性时,她穿的衣服。” 在场的异性中,小天狼星只认识克洛伊。众人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扫来扫去。 小天狼星目光抬起来,越过喧闹的人群,准确地找到克洛伊。他的眼神变得有些专注,像是在回忆什么很远的事。 沉吟了几秒,灰色的眼睛缓缓抬起,精准地望向克洛伊,那目光像是穿透了时间的薄雾,落在了某个遥远的午后。 “白色。”他开口,声音在嘈杂的背景中显得异常清晰。 “很纯净的白色。一条无袖的直筒连衣裙。”他继续道,用词精确得像在描述一件展品,“裙身上印着花。很小,蓝色的,还有黄色的,夹杂着很多翠绿色的枝叶。” 他微微偏头,似乎在审视记忆中的那个画面,然后给出了最终定论: “像是把一整片花园搬到了裙子上。和那条灰扑扑的巷子一点也不搭。” 整个排练室安静了一瞬。 所有人都没想到会得到如此具体、甚至带着诗意的答案,而不是某种低俗的调侃。 第17章 三人修罗场(也不是) 克洛伊彻底震惊了。 她脑子里像过电一样飞快回想。 五年前?五年前他们根本不可能见过。 她和小天狼星第一次见面穿得分明是魔法部发放的那条老气横秋的裙子。 她脸上毫不作伪的错愕,让西里斯心中掠过沾沾自喜的得意。 五年前。他刚收到霍格沃茨的入学通知书,在家养小精灵克利切喋喋不休的抱怨和母亲冰冷的注视下,前往去对角巷购买入学必需品。 摩金夫人长袍店外,一个同样来采购,看起来怯生生的一年级新生,和她身边那个看起来年纪稍大几岁的红棕发女生正一脸兴奋地对着咿啦猫头鹰商店招牌指指点点。 大部分人都穿着规整或不合身的巫师袍。那个女孩却穿着一条色彩鲜明,图案大胆的无袖直筒连衣裙,在灰扑扑的对角巷里显得格格不入。 就像一道闯入黑白世界的彩色闪电。 太过突兀。 也太过耀眼。 他当时只觉得这打扮有些特别,下意识多看了两眼,甚至引来了克利切不满的嘟囔,西里斯小主人不该盯着那种不体面的麻瓜之类的让人作呕的废话。 裙子倒是其次,他最先记住的是那双眼睛。 第17章 褐色的眼眸里总跃着一捧光,仿佛有只永不知倦的小雀,刚要振翅,便抖落一串金色的欢欣。 直到一年前的满月夜下他们魔杖相抵,甚至差点打斗起来,他才在咒语的间隙里真正看清她的眼睛。 那双褐色的眼眸在战斗中灼灼发亮,所有的生机与雀跃都化作了锐利锋芒。 他猛然记起,很多年前,他就曾见过这双眼睛。 克洛伊完全不明白,伏在西里斯耳畔,低声说出自己的疑惑。 究竟是什么时候的事? 西里斯没有回答。他只是看着她,那双灰眼睛里有什么东西飞快地闪过,像是得意,又像是别的什么。若无其事地拿起手边的啤酒瓶喝了一口,仿佛刚才只是描述了一下天气,将所有的起哄、疑问和自己剧烈的心跳声,都漫不经心地隔绝在了嘈杂的音乐声之外。 利亚姆坐在对面的音箱上,看着这边,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他没说话,只是拿起脚边的一瓶酒,慢慢喝了一大口。在听到白色直筒裙和植物花卉时,他捏着酒瓶的手指就收紧了。那段记忆对他而言同样鲜明。那是他极少感受到的,来自家庭的温暖时刻。 十一岁的利亚姆经历了一个漫长的等待,等待克洛伊口中的那个充满包容和奇迹的魔法世界也向他敞开大门。 阴晴圆缺,春夏秋冬,四季过后,他依旧没有收到猫头鹰的来信。 爱德华兹家的空气里却充斥着几乎要溢出来的喜悦。克洛伊的表妹贝丝也收到了霍格沃茨录取通知书,她的妈妈高兴极了,说要好好庆祝。 “利亚姆也一起去。”爱德华兹太太来到他家门口,语气温和却不容拒绝。这句话让他有些局促地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于他而言,汲取幸福,就好像以水滴穿石,总是过分艰难,焦虑重重。 他没有一个合格的家庭,没有一个聪慧的头脑,更没有克洛伊和贝丝的奇妙魔法,他总疑心,自己的坏运气会不会传染给爱德华兹一家。他不想那样。 可每一次的躲避,得到的只有爱德华兹一家更大的包容与靠近。 他不愿拒绝这如火般炙热的好意。 也舍不得拒绝。 哈罗德百货里灯火通明,衣香鬓影。利亚姆安静地跟在活力四射的克洛伊和贝丝身后,像个沉默的影子。 克洛伊从试衣间走出来那一刻,利亚姆觉得周遭的喧嚣都安静了。 纯净的白色无袖直筒裙,衬得她已抽条的身形格外清爽利落。裙身上,蓝色与黄色的小花错落有致地盛开着,点缀着翠绿欲滴的枝叶,仿佛将夏日花园最生机勃勃的角落永远印刻在了上面。她穿着那条裙子,和同样换上小号同款的贝丝手拉手转圈,开怀大笑着。 利亚姆在一旁看着,看着一片花园在他眼前舒展。 克洛伊的妈妈拿来一件精致的白色亚麻西装外套走过来,温和地让他试试。当他有些僵硬地穿上那件质地柔软还剪裁合身的外套时,惶恐到简直受宠若惊。 克洛伊的妈妈笑着揽过他的肩膀,将他们三人拢在一起。“我们家的孩子们,多精神。” 我们家的孩子们。 这句话如同一股暖流,蛮横地撞向心海中那片由孤独筑起的冰山,势不可挡。 利亚姆穿着崭新的白西装。 站在比夏日花朵还明媚的克洛伊和贝丝旁边。 站在给予他母亲般温暖的爱德华兹太太身边。在那个瞬间。 此刻,他也拥有了一个明亮、温暖、充满魔力的世界。 他记得自己脸上露出了一个罕见的,浅浅的笑,那是从心底满溢出来的,不敢过分张扬的巨大幸福。 没关系。 一切都没关系。 就算他没有收到猫头鹰的来信,也没关系,他有克洛伊,有爱德华兹太太和爱德华兹先生,这就足够了。 然而,然而, 眼前这个傲慢的陌生男巫,却侵入了他和克洛伊的现在,甚至还用一种诡异的方式,见证过他视为珍宝的过去。一种强烈的被冒犯的感觉攫住了他。他猛地仰头灌了一大口酒,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 乐队其他成员们喝得昏昏沉沉,渐次回家休息,只剩下不停喝酒的利亚姆,聚会最终在一种微妙而紧绷的气氛中散去。克洛伊拉着西里斯的胳膊,几乎是逃离般走出那间闷热的地下室。 夏夜的凉风稍稍吹散了令人窒息的黏腻感。两人沉默地走了一段路,直到远离了那栋房子,克洛伊才松开手,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五年前,”她终于忍不住问出了盘旋在心头最大的疑问,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他,“你到底是什么时候见过我的?我确信我们第一次见面是一年前。” 西里斯也停了下来。路灯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他灰色的眼睛在夜里显得格外深邃。 “五年前的对角巷,你没看见我。”他语气平淡,仿佛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当时你正指着咿啦猫头鹰商店,跟你身边那个一看就是一年级的小不点说得眉飞色舞。好像在讨论把谁也带进学校。”他顿了顿,补充了最后一个细节,“你妈妈,和一个穿着白西装的瘦小子,站在你们后面几步远的地方。” “我当时想把怀特,就是我家的小狗,也带进学校。” 克洛伊皱眉,还在为五年前的事郁闷:“为什么连宠物猪都能进学校,却不允许一只全世界最漂亮、最可爱的萨摩耶进校园呢!” “看来你见过莱姆斯的皮杰了,你们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克洛伊没听清他这句,只是一味地震惊:“说真的,你怎么会记得,” “这么清楚!?” 她对此简直难以置信。在她对自己的人生毫无察觉的时刻,居然曾有人,如此清晰地捕捉过一个转瞬即逝的瞬间。 西里斯耸了耸肩,视线投向远处漆黑的街道,语气变得有些含糊不清:“谁知道呢。我天生记忆力强。”他收回目光,重新落在她脸上,那点惯常的嘲弄又回来了,“还有,你当时也太扎眼了,在一条到处都是黑灰棕袍子的巷子里,一条仿佛把花园都穿在身上的裙子,想不注意到都难。” 这句话没有浪漫的注解,带点嫌弃。 直接,挑剔,毫不掩饰。 他忽然凑近了一点,带着淡淡的啤酒和烟草气息,大概是聚会时沾上的。 “现在,”他压低声音,灰色的眼睛里闪烁着探究的光,单手插兜,“轮到你了。不打算解释一下,‘长发男’朋友?” 克洛伊第一个学会的咒语是悬浮咒,伸出魔杖一挥一抖,念准咒语:“羽加迪姆勒维奥萨”。 第一次自己施展魔咒,只觉得有温热的喷泉在胸腔里流动。 十一岁升腾而起的那片白色羽毛,此刻自天空悠悠漂浮而下,在克洛伊鼻尖上若有似无地搔了一下,带来一阵细微的、毛茸茸的痒意。 她仰头,伸出手拍了拍西里斯的脑袋,把那总是桀骜不驯的长发向下压:“喂,其实我早就想说了,天天把手叉兜里,装什么帅呀。” 他似乎微笑了一下, 简短的,干脆的。 任由她的手停留一瞬。 仲夏夜一向轻盈,细碎的灰尘悬浮于光晕之中,两人于此间轻轻路过。 第18章 禅与摩托车维修艺术 傲罗的工作繁杂,和克洛伊小时候以为的骑士侠客完全不一样。监控室的水晶球需要不间断地注视,行动报告和档案堆积如山,还有随时可能响起的紧急召唤,深夜里也仍需辗转于监控与巡查之间,始终保持警惕。 自从去年制定《魔法部所在区域防护红线划定建议方案》后,魔法部所在的白厅区早已布下强力的反幻影移形咒,任何巫师都无法在白厅区及周边300公顷范围内使用幻影移形,只能依靠飞路网通勤。 悲伤的是,只有巫师含量超过二分之一的家庭才能申请开通飞路网服务。克洛伊自然不符合这个条件,她只好忍痛在附近租了一个小房子,金钱哗啦啦流走的声音让她心都在滴血。 克洛伊基本全天都在工作,唯在晚饭时间的两小时才赶回去吃上一顿,然后到点再回办公室值夜班。 西里斯去书店兼职后,每天下午五点左右她还需要利用自己的晚饭时间赶到查令十字路街角,把爸爸借给她的老式轿车停在书店外昏暗的路灯下。隔着带灰的橱窗,她能看见西里斯站在柜台后,工作服松垮老气,却依旧难掩气度。 西里斯·布莱克站在收银台后,一件普通的酱紫色工作围裙系在他身上,并未折损他半分气度。他处理事务时高效利落,收钱、找零、登记,修长的手指动作干净。没有顾客时,他便倚着柜台,指尖无意识地敲打着木质台面,灰眸望向窗外川流不息的汽车和红巴士。 门楣上的铜铃因推门而清脆作响。 “准时打卡,菜鸟傲罗。”他仍旧是熟稔的戏谑。 第18章 “例行巡查,”克洛伊走向柜台,嘴角弯起,“看看你有没有又把小费罐塞满。” 书店老板从老花镜后抬起头,笑容慈祥:“来接你弟弟真准时呀。” 弟弟这个称呼每次都让西里斯几不可察地撇一下嘴角,但他从未反驳。克洛伊则自动带入姐姐的角色,他比她小,是学生,而且正在一个于他而言陌生的世界里摸索,她觉得自己有责任看顾他。 她会在书架间漫无目的地浏览,手指拂过那些散发着旧纸张和淡淡霉味的书脊,仿若回到了从前她和艾芙莉丝夜游图书馆在几百年前写下的书籍前翻阅的时候。 她见过他对一位询问济慈诗集的老人对答如流,布莱克家族浩如烟海的藏书在他身上刻下了深刻的烙印。 见过他盯着一本摊开的,满是机械原理图的麻瓜工具书,眉头紧锁,脸上是一种纯粹茫然而又强装镇定的有趣表情。 也见过几个年轻女孩红着脸,结结巴巴地请他推荐一本书,而他回以无可挑剔地完美笑容,准确指向身后的《禅与摩托车维修艺术》,精气十足地说他已经成功把这本书推荐给他舅舅,舅舅大夸他有水平。克洛伊悄悄翻看了几页,觉得这本书确实很好,但她没什么文学细胞,只喜欢看里面飙车抛锚露营等冒险部分。 书本气息和窗外渐弱的阳光包裹着时间,让它流淌得缓慢而静谧。等西里斯五点二十准时下班,脱下围裙,两人一同推开店门。 通常,她会把西里斯送回魔法部的飞路网大厅,让他回詹姆家,自己则随便买点三明治或咖啡糊弄过去,好按时回傲罗办公室打卡值夜班。 西里斯对此等社畜行为表示无法理解,在书店附近的餐厅提前预约好一个月的晚饭,小狗衔食似的拉她过去。 克洛伊听到消息后简直要晕过去,还真是少爷习惯,外出用餐那么贵,万一餐厅倒闭怎么办,订金被卷跑了怎么办,她这一大堆话被西里斯立刻伸手堵住。 “詹姆说,再看着你用冷三明治对付晚饭,他妈妈寄来的坩埚蛋糕就要断供了。” 他晃了晃手里一张皱巴巴的纸条,上面是詹姆龙飞凤舞的字迹:赞助费已到位,带她吃点人吃的东西。——p.s. 记得帮我打听伦敦有什么约会圣地。最后还附加一个詹姆波特简笔自画像。 克洛伊听得一愣一愣的,还没来得及反驳“这太贵了”以及思考波特夫人怎么知道我吃什么,西里斯已拿过她的公文包,拽过她拐进了书店后巷深处那家飘着诱人香气的小餐馆。 “放心,”西里斯拉开椅子,灰眼睛里带点得意,“因为带邻居家六岁小孩玩魁地奇,詹姆他下个月的零花钱本来已经没了,现在分给你还能给他留下四分之一呢。而且他说,这家的牧羊人派,比他妈妈做的差不了多少。” 克洛伊看着餐厅端上来物美价廉还冒着香气的食物,终于充满幸福地啃食起来。 伦敦傍晚的交通简直一团乱。他们经常都被堵在路上,克洛伊的晚班迟到成了家常便饭。伦敦下班高峰期的车流将道路变成一条黏稠到寸步难行的河流。克洛伊绝望地敲着方向盘,看着分钟无情地跳过,啊啊啊啊又要错过打卡被扣钱了。 西里斯用自己攒下的工资和舅舅提供的资金,买下一辆二手摩托车。西里斯把钥匙抛给克洛伊,“两个轮子总比四个轮子灵巧方便,你的晚班记录还能救一救。” 这只是个开始,西里斯和詹姆,这两个在霍格沃茨以才华和捣蛋闻名的家伙,完全不满足摩托车的原始性能。他们开始对其进行改良。克洛伊目睹了那些稀奇古怪的零件和闪着幽光的魔法溶液被一点点加装到车上。 改造完成后,摩托车的外观变化不大,只是某些金属部件上多了些难以察觉的简朴纹路。当西里斯再次启动它时,引擎的轰鸣变成了低沉有力的咆哮。他一拧油门,摩托车如同银色闪电般射出,轮胎在达到某个极限速度后,骤然离地,摩托车稳稳地冲入了伦敦的夜空。 “西里斯·布莱克!”克洛伊死死抓住摩托车身大吼:“马上给我降下去!麻瓜会看到的!” “他们什么也不会看到。”西里斯的声音在风中带着肆意的快意,但他还是降低了高度。 克洛伊惊魂未定,立刻抽出魔杖,几乎不加思索地对着身下的摩托车连点了好几下,施加了她所能想到的一切的混淆咒屏蔽咒。“以后绝对不许在麻瓜这么多的地方飞起来。” 这辆改造过的摩托车必须合法化,克洛伊认真思索着。 于是,她以西里斯舅舅阿尔法德.布莱克的车主身份向魔法交通工具管理办公室提交一份详尽申请,为这辆经过炼金术增效与安全改造的摩托车登记了有限制的使用权,强调其主要用于伦敦白厅区周围,并已施加了最高级别的麻瓜屏蔽咒语。她还在专利登记办公室,详细描述了“基于炼金术原理的麻瓜交通工具安全增效改造技术”,并在申请人一栏,郑重地填上了詹姆和西里斯的名字。 第19章 大祓修行 《预言家日报》 1976年10月17日 标题:校园冲突升级!斯莱特林学生公然施用不可饶恕咒后逃亡,霍格沃茨安全引忧 【本报特讯】 近日,霍格沃茨魔法学校发生一起恶性攻击事件。据多名目击者称,事件起因系六年级斯莱特林学院学生埃文·罗齐尔无端辱骂几名格兰芬多低年级学生。同级女生玛丽·麦克唐纳挺身而出,出面制止并维护同学,双方随之发生争执。过程中,罗齐尔竟公然对麦克唐纳小姐施以钻心剜骨咒,该咒语已被明确列为不可饶恕咒之一。 事件发生后,罗齐尔迅速逃离校园,至今下落不明。据悉,麦克唐纳小姐虽经庞弗雷夫人全力救治已无大碍,但此事已引起魔法部高度重视,或将移交威森加摩介入调查。 与此同时,此次恶性事件导致校内学院间关系日趋紧张,尤其是斯莱特林与其他学院之间的对立情绪持续升温,为本就笼罩在阴影下的校园安全再添变数。 为应对当前严峻的安全形势,魔法部魔法法律执行司司长巴蒂·克劳奇已与校方达成一致:自本学年起,霍格沃茨特快列车将暂停运营,改为启用飞路网系统,以更有效地保障学生往返途中的安全。此外,学生前往霍格莫德村须严格遵守集体行动规定,严禁单独出入。 另据知情人士透露,克劳奇司长曾提议派遣资深傲罗潜入霍格沃茨,对斯莱特林高年级学生进行秘密监视。然而,该计划遭到校长阿不思·邓布利多的坚决反对。邓布利多强调,任何学生在未经确切证据指控的情况下,均享有基本人身权利与隐私权,魔法部无权实施无差别监视。 ———————— 克劳奇司长对预言家日报的报道大为恼火,在魔法部二楼对各员工都进行了严格盘查,却也没揪出那个报社告密者,只能怒火冲天到处发火。因为他确实被邓布利多拒绝了监视斯莱特林学生的要求。 他只好退而求次,决定挑选几位看起来危险性不高的傲罗在霍格莫德村秘密监视。 在他看来,傲罗办公室副主任迪歌和他带的那个实习生爱德华兹完全是如出一辙的不稳重,但又确实有几把刷子。 于是师徒二人被克劳奇秘密指派在学校周边开启表面当保安实为监视的日常。她的日常除了巡查村庄的每一家店铺,偶尔进入城堡与麦格教授核对安全事宜,更多时候则是隐蔽地监控着那些穿梭于此的学生,尤其是神色倨傲、举止间带着与年龄不符的沉郁的斯莱特林高年级生。 克洛伊还是更认可邓布利多校长的看法。 有罪推定是执法者的大忌。克劳奇司长仅凭学院和年级就要对整个群体进行秘密监视。无异于因为一棵毒草而焚烧整片田地。这不仅违背了程序正义,还会制造冤屈,将可能中立甚至善良的学生推向对立面。 然而,当她服从监视任务后,她的想法动摇了。她只能庆幸,还好贝丝去了日本,不再陷入险境。 日本魔法所并非一座城堡,而是依山而建,与云雾融为一体的古老建筑群。朱红色的鸟居标志着魔法结界的边界,越过此处,空气瞬间变得清冽,带着松针和湿润苔藓的香气。建筑是优雅的向唐破风与桧皮葺屋顶,廊道架空于溪流与苍翠的庭院之上,仿佛整个学校都轻盈地栖息在山脉的呼吸之间。 贝丝躺在名为青叶书院的蒲团上,能听到纸门外庭院里,鹿威竹筒满水后敲击在石头上发出的清寂响声。 魔法所实行大类分流与导师制。学生入学前两学年,接受统一的基础教育。第三学年开始,则依据个人天赋与志向,选择一位导师,由该导师负责教授其绝大部分核心课程。 一位导师通常只指导二至三名学生,他们共同居住在一个书院内,形成类似家庭般密切的师承关系。 听导师介绍,原本日本没有专门魔法学校,大部分巫师依靠家族传授术法,一百多年前他们从中国学习书院制,又学习了西方的研究所制度,几大巫术家族一起创办了魔法所。 第19章 作为五年级的交换生,贝丝无需经历低年级的通用课程。在抵达之初,她便明确以古代魔文与符咒学为专攻方向,并被分配给在这一领域享有盛誉的导师土御门静华。 静华老师所在的青叶书院目前只有三名学生,除了贝丝,还有一位沉默寡言,专注于魔法生物沟通的六年级学长堀川,以及一位活泼开朗,立志成为幻术大师的四年级学妹彩音。三人各有自己的小房间,却共享着茶室、书房和庭院。 获得交换名额后,贝丝用开学前的时间拼命啃完了《标准日语初级》。当霍格沃茨的猫头鹰带来最终通知时,随信附有一枚温润的白色玉石胸针,日本导师的纸条上写着:“附上言叶玉,魔法所的翻译道具,助你度过初期。但真正的理解,终究要跨越语言的桥梁。” 此刻,这枚言叶玉正别在贝丝的睡衣上。没有它,魔法所的一切对她而言将是无法穿透的迷雾。它能将听到的日语在脑中转化为母语,也将她说出的话转化为日语。但就像教授说的,言叶玉并非万能,学妹彩音快活地分享趣闻时,话语中微妙的语气和俏皮话,总在翻译中丢失殆尽。 书院的生活宁静有序。早餐是各自在书院内进行,一碗用昆布和鲣鱼花吊出鲜味的味增汤,一尾盐烤的香鱼,米饭晶莹剔透。用餐前,静华老师会带领她们进行十分钟的默观,感受自然的恩赐。 课程内容也完全围绕她的专长展开。在静华老师的指导下,霍格沃茨的古代魔文课在此地深化为更具实用性的古代符術,重点学习在神符纸上,用蕴含魔力的墨液绘制引动自然之力的古代咒符。 静华老师,一位举止如丹顶鹤般优雅雍容的女巫,很快注意到了贝丝在符咒线条上展现出的惊人控制力,于是加快了课程的学习。 “明日丑时三刻,”她平静的目光扫过三人,“青叶书院全员,入白骨森进行大祓修行。” 堀川已经习得大祓,向两位师妹仔细解释:“白骨森是无明斋的终焉之地,无名斋追求一种绝对的、容不下任何杂质与阴影的净化,最终,那极致的白化为了吞噬一切的虚無。无明斋的力量,其存在本身便扭曲了法则。他败亡后,尸骸散发的恶业污染了地脉,让这片丰饶山林化为死域。大祓修行并非对恶业根除,而是鎮净,这是日本每一位金袍巫师的终身职责。” “我们能净化它吗?”彩音无法想象,何等强烈的执念能造成如此持久不散的毒害。 “不是净化,是镇净。”静华老师优雅地纠正,她的指尖在空中虚划,一道如水纹般柔和的光痕滞留片刻,“如果试图隔断无明斋的恶业,就如同去阻断地脉的流动。” 她指向枯林中一株顽强的新芽:“看,即便在此处,大地仍保留着纯净的生机。我们要做的,是找到这些生命的种子,以意志为桥,引导它们如清泉般流向被污染的区域。” “让生机自然蔓延,抚平扭曲,唤醒大地自我修复的力量。这才是镇净的真谛。不是对抗,而是引导,不是消灭,而是唤醒。” 丑时三刻,月华清冷,四人踏入白骨森。阴冷粘稠的空气瞬间包裹上来,枯死的苍白林木如同巨大的骸骨。 他们抵达了泪之岩,巨大的岩壁裂缝中,正丝丝缕缕地渗出肉眼可见的黑色怨念。那是十年前战争中最强大的白化巫师无明斋败亡后,其尸骸污染地脉所化的恶业。 静华老师简单进行分工,堀川负责维持东侧艮位,稳固地气,防止怨念外泄。彩音负责西侧兑位,任何灵力异常波动立刻示警。贝丝的任务是倾听,找到地脉中尚存的生命律动,然后指引堀川与彩音共同进行初步的鎮净引导。 堀川魔杖顿地,口中念诵沉稳的咒文,一道半透明的结界光壁在东侧稳固升起。彩音则深吸一口气,魔杖尖泛起微光,如同雷达般细细扫描着西方区域的能量流动,神情专注。 贝丝在中央的青石上坐下,闭目凝神。当她将感知探向泪之岩时,那熟悉的狂暴怨念再次涌来。她能感觉到身后堀川结界带来的微弱安定感,以及侧面彩音那警惕但清晰的魔力波动。这让她心中稍定,专注于静华老师所说的不刻意对抗,而是引导。 她艰难地在那片黑暗死寂中搜寻,终于再次捕捉到了那一丝微弱的地脉心跳。她开始吟唱,月华般的光晕流向裂缝。三人彼此对视,共同以魔力为桥,指引着微弱的生机向前奔跑 忽然,彩音低呼:“老师,西侧怨念流动加速了。” 静华老师声音平稳:“无妨,是主裂隙被抚慰后的正常扰动。堀川,加固结界。贝丝,稳住心神,继续。” 一刻钟后,贝丝力竭停止。堀川的额头也见了汗,维持结界对抗突然的扰动显然不轻松。彩音松口气,拍了拍胸口。 静华老师依次看向三人:“堀川,结界稳固,如山之信。彩音,感知敏锐,如风之迅。贝丝,”她目光落在虚脱的贝丝身上,“你已初窥引导之门径。对于恶业与黑魔法之流,都可以用大祓进行镇净。” 十一月第二个周末,刚经历一场大雪。雪后的霍格莫德村格外静谧。克洛伊在学生队伍末尾瞥见了雷古勒斯,他与另外两名斯莱特林高年级学生站在背风的墙角,低声交谈着。他们的神态中没有寻常学生的嬉笑,只有一种与年龄不符的凝重。克洛伊不动声色地移开了目光。 自由行动的钟声一响,学生们如同潮水般涌向那几家商铺。克洛伊隐藏在人群的边缘,目光紧紧锁定了那三个斯莱特林。他们似乎也随着人流移动,却在一个岔路口,三人极其自然地脱离了大队,迅速拐进了一条僻静的小径。 “迪斯勒隼蒙特。”克洛伊几乎没有犹豫,立刻用魔杖轻轻点向自己,身体周围的景象一阵波动,迅速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她像一道无声的影子,悄然跟了上去。 第20章 我相信雷古勒斯 积雪在脚下发出轻微响声,克洛伊不停地对自己使用悬浮咒,以防雪地上留下自己的脚印,持续使用无声复合咒几乎要耗尽她的全部精力,她不得不咬紧牙关努力保持清醒。那三人在前方不紧不慢地走着,对她的存在无知无觉。 在他们拐过一个堆满废弃木箱的巷口时,克洛伊的心猛地一沉。 转角之后,小巷空无一人。 雪地上那三行清晰的脚印,在巷子中央戛然而止。前方是死胡同,两旁是光滑的石墙,没有任何门扉或窗户。他们就像被风雪凭空抹去,没有留下任何离去的痕迹,没有幻影移形的魔力波动,没有门钥匙的闪光,什么都没有。 克洛伊立刻仔细检查每一寸墙壁和地面,原形立现和咒立停都得不到任何回应,他们消失的地方也没有任何隐藏入口或魔法伪装的迹象。深入骨髓的寒意自她骨髓里涌出。这绝非普通的恶作剧或违反校规。 近半小时后,天空开始飘雪,克洛伊几乎要放弃了。 在空无一物的雪地上,三双脚印毫无征兆地重新浮现。紧接着,空气一阵微不可察的波动,雷古勒斯和同伴显出了身形,他们的表情比离开时更加疲惫和严峻。他们甚至没有交流,只是默契地调整方向,迅速而安静地融入了返回城堡的学生人流中,仿佛只是中途去散了散步。 克洛伊没有现身阻拦。她站在原地,持续不断地雪渐渐掩盖脚印。没有证据,但那种诡异的消失方式本身,就是最强烈的警报。雷古勒斯·布莱克这伙人,远比她想象的更危险。 克洛伊连忙把消息传给迪歌,然后匆匆跑到学生队伍里寻找西里斯的身影。 她在学生人流中穿梭,红棕色的发梢沾有点点雪花,随着她左顾右盼的动作而微微颤动。人群熙攘,笑语喧哗,都与她紧绷的心绪隔绝开来。她踮起脚尖,目光急切地扫过一张张面孔。 一只手轻轻拍在她的右肩上。 克洛伊立刻向右转头,呼吸还因小跑而略显急促,气色红润。但右边只有几个谈笑走过的学生。 低低的笑声从她左侧传来。克洛伊猛地转回头,只见西里斯嘴角勾起一个标志性的、带着几分恶作剧成功意味的笑容。 他在期待她像往常一样,或许会气鼓鼓地反驳,或者翻个白眼,然后说起找他的缘由。 但克洛伊没有。她甚至没在意他的小把戏,只是急切地向前迈了一小步,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未褪的惊疑。 “我有些怀疑你弟弟。” 西里斯脸上的懒散瞬间褪去,像被冰水泼过。他没有说话,只是盯着她,等她说下去。 “他和两个斯莱特林的高年级在一起,看起来,不只是在讨论功课。”她斟酌着用词,避免说出自己的秘密监视任务,“我注意到他们在一个死胡同里消失了近半小时。这半小时时间里,他们可能在和外面的人接触。”她没有直接说出“食死徒”这个词,但相信他明白。 西里斯沉默了片刻,低声说道:“我相信雷古勒斯,他不会的。” 第20章 末了,他补充道,“他的问题也许只是,太听我父母的话,是我没能把他拉出来。”眼睛罕见地染上落寞。 克洛伊信任西里斯的判断力,但对于雷古勒斯,她依旧持怀疑态度。 西里斯看懂她的不信任,深吸一口气,决定娓娓道来一个被家族尘封的故事。 两人乘着风雪,一齐向霍格沃茨踱去。 “你知道马里厄斯·布莱克吗?一个应该比较有名的古代魔文研究者。” 克洛伊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唔,我没修过古代魔文课,魔法史的知识也在我一毕业就扔了。” “我也没修过,放心,我只是说个故事而已,和古代魔文没有任何关系。” 天气太冷了,西里斯说话间呼出的白雾在空中升腾,然后渐渐消弭。克洛伊摘下手套,给他套上,她担心这还不够,又要摘下自己的围巾,被西里斯拦住。 手套还带着主人的温热,他轻轻握拳,不自觉浅笑。 太阳升起的东方,贝丝蜷坐在窗边的矮几前,面前摊开的正是《关于古代魔文你所不知道的事》,一本古代魔文研究论文集。烫金的布莱克姓氏在柔和光线下,折射出摄人的光。 学妹彩音刚完成符咒作业,伸了个懒腰,好奇地凑了过来。她跪坐在贝丝旁边,歪着头看那本厚重书籍的封面和作者名。 “马里厄斯·布莱克,听姓氏是个很古老的英伦巫师家族成员吧?他一定是个很厉害的天才。”彩音的声音带着天然的敬佩。 贝丝伏在矮几上,抬起眼,看向彩音。 “如果我说,这本书的作者,是一个哑炮呢?” 巫师们只知道马里厄斯是个天才,但几乎无人知晓,他其实是个哑炮。 他的人生极富传奇色彩,但23岁之前的部分,只有那群布莱克家死去的老家伙们知晓。 马里厄斯六岁时,就被家族长辈带去奥利凡德魔杖店挑选魔杖,奥利凡德残忍地直接告知他们,没有任何一支魔杖会选择他。 布莱克们高傲地认为是奥利凡德的制作水平不行,于是带着他满世界寻找魔杖匠人,直到他们在亚马逊盆地深处,一个仅剩十几人的莫拉尼部落里,得到了一根特制的魔杖。 莫拉尼人从不折断任何一根树枝,他们只拾起自然脱落的植物枝干,用骨刀、石片和植物汁液慢慢雕刻魔杖。他们相信魔力并非巫师独有,而是存在于自然万物之中,只是不同生物与物体的共鸣频率不同。 那根唯独对马里厄斯产生反应的魔杖,就由莫拉尼最后一位族长亲手制作,杖身是空心芦苇杆,杖心则灌满了芦花研磨粉与亚马逊天河石的混合物。 但这魔杖所能做的,也只是围绕着他跳跃,自发在枝头绽放洁白无瑕的芦花。他依旧没有任何魔力,无法施展任何一个魔咒。感到被愚弄的布莱克家族长辈,残忍地将仅剩的莫拉尼人全部杀害。 马里厄斯直到十一岁,仍然没有显现出任何魔力迹象,布莱克家族终于放弃了。他的父亲把那根芦苇魔杖扔在布莱克老宅的阁楼深处,对他施了遗忘咒后,将他丢弃在一所麻瓜孤儿院门口。他在麻瓜社会长到二十岁,彼时的他已经进入神学院学习。 而那根被遗弃在阁楼里的脆弱芦苇管,像利剑一般飞出,悄无声息地刺穿了他父亲的心脏。听说,他父亲在最甜美的梦境里死去。 随着施咒人死亡,遗忘咒的效力解除。正在神学院读书的马里厄斯瞬间恢复了所有记忆。他无视所有防护咒走进布莱克老宅,从他父亲的心脏里取回自己的魔杖,然后回到神学院,以优异成绩毕业。 那年他二十三岁,一个没有魔力的人,却发表了震惊学术界的古代魔文研究著作《赫卡忒式符文魔力共振理论》,首次系统论证了魔力强弱与否都可运行古代符文的可能性。《秘文之环》的创刊人亲自邀请他加入,但他冷漠回绝,选择留在神学院任教,此后几乎每隔几年就产出一篇精妙绝伦的论文,署名只有马里厄斯,没有姓。 布莱克家族试图将他的名字重新绣上族谱,甚至在《预言家日报》上宣布恢复其‘荣耀的布莱克’身份。但他从未现身,只有那根空芦苇管魔杖,始终盘旋在当时布莱克最年长者的胸口。 布莱克们只得灰溜溜地登报声明,马里厄斯永不姓布莱克。外界都在猜测是不是马里厄斯的著作里揭露了布莱克的某一丑闻,于是他的论文集一时遭到哄抢。 马里厄斯在四十岁后销声匿迹,他的魔杖独自在布莱克老宅附近盘旋,最终在杖尖绽放出最盛大的芦花后,飘然落入泥土。世人皆以为他已逝。布莱克族人便开始大胆地利用权势,将他所有作品都加上布莱克这个姓氏。而他,再也没有出现。 西里斯讲完这个漫长的故事,夜色愈发浓重,他们也已然走回城堡。 他看着克洛伊,神情异常认真:“这个故事,是雷古勒斯告诉我的。马里厄斯的事,在布莱克家是绝对的禁忌,我父母绝不可能主动告诉他。只能是他自己,不知在哪个布满灰尘的角落里,默默挖掘出这一切。他能如此用心地去了解一个如此厌恶、并一辈子都要摆脱布莱克这个姓氏的人,还深深敬佩着他的学术成就。” “克洛伊,我相信,雷古勒斯,绝无可能是我父母那种纯血主义的盲目拥护者。” 大雪纷飞,克洛伊沉默地听着。他们的脚印,在雪地里拖拽到到路的尽头。 她只知道雷古勒斯.布莱克是西里斯的弟弟,除此之外,一无所知。 也许他就是一个普通的学生,也许消失的半小时里他只是在和朋友们溜出校园去玩了呢? 也许是她太武断了。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她将消息发个迪歌的瞬间,傲罗办公室就开始关注雷古勒斯.布莱克了。也许她还会负责对雷古勒斯的下一步监视,抑或是,抓捕。 克洛伊咬住下唇,力度有些过大,跟踪时长时间的无声咒、悬浮咒以及幻身咒让她此刻有些喘不过气。 西里斯不知道她的脸色为何如此苍白,只能小心翼翼地扶着她继续向前走。 “我需要说对不起,不,道歉。”克洛伊少见地紧张起来,用了两种说法来表达她的意思。 “什么?” 西里斯不知道她在对什么说抱歉。克洛伊用魔杖指过他,也敲过他的脑袋,还曾因他骑摩托过快而掐过他的腰,对于这些她从未感到抱歉,她究竟在为什么抱歉? 第21章 g033男生宿舍夜谈 “没什么。”她摇了摇头,移开视线,不敢看西里斯探究的目光。 沉重的愧疚感完全将她击溃。 抱歉。 她对监视雷古勒斯感到抱歉,对将雷古勒斯作为潜在危险人物上报感到抱歉。 尽管消失的半小时太诡异,但那终究是西里斯的家人,是流淌着同样血液的亲兄弟。她这样在背后调查和指控,完全就是一种背叛。 她投身傲罗事业分明是为了对抗黑魔法和保护无辜,而不是为了当一名监视朋友家人的秘密警察。 几天后,克洛伊主动申请调离霍格沃茨的相关任务。她需要距离,需要一场干脆利落的战斗来证明自己,或者说,来逃避内心的拷问。 她选择前往南法,目标明确,抓捕在逃亡到那里的食死徒罗齐尔。 追捕一个恶名昭彰的坏蛋,的确符合克洛伊对傲罗这份职业的想象,可高强度的游击战斗让她开始怀念在霍格沃茨巡逻的平静日子。 霍格沃茨和别的学校在某些地方没什么不同,比如图书馆自习室只在考前才会挤满人。 霍格沃茨的学生也和别的学校学生没什么不同,比如没日没夜地谈论校园恋爱八卦。 格兰芬多g033宿舍的三个学生,詹姆从五年级魁地奇球场上大放异彩后人气飙升,西里斯从入学起就凭那张无可挑剔的脸赢得瞩目,尽管他的毒舌也让不少女生私下评价“真是白长了那张嘴”,莱姆斯则以其罕见的温和与靠谱成为全年级口碑最好的男生。但他们聚在一起时,话题也常常不可避免地滑向这个青春期的永恒主题。 黄油啤酒。 都是因为黄油啤酒。 他们三人在全校集体活动时从三把扫帚里买了太多黄油啤酒偷偷带进学校,又从厨房偷了太多零食。莱姆斯自从这次夜谈中途开始拉肚子之后就坚决杜绝把太多零食和太多啤酒带进宿舍。 最先醉倒的是詹姆。 酒精让詹姆的话变得格外多,他抱着空杯子,眼神有点发直,无数次絮叨起那个让他又爱又恨的名字:“所以你们说,莉莉·伊万斯到底怎么回事?我觉得有希望了吧,她好像又离我特别远……” “作为朋友,詹姆斯,”莱姆斯的声音带着微醺的沙哑,“我想说,你值得更好的,但不是莉莉这种最好的。” “没错。”西里斯仰头灌下一口啤酒,喉结滚动,随意用袖口擦了擦嘴角。他靠在壁炉旁的垫子上,火光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跳跃,“而且,我至今没搞懂,你一年级时明明说她是个自以为是的书呆子,到底是怎么……?” 第21章 “眼睛。”詹姆猛地坐直身体,棕色的眼睛里闪烁着沉醉的光。 “四年级,她为了鼻涕精那家伙冲我发火的时候,那双绿色的眼睛,像充满魔力的绿宝石,亮得惊人,比尼克勒梅的魔法石还要美。虽然我没见过尼克勒梅,也没见过魔法石。” 他把酒瓶放在最贴近心脏的位置,眼睛发直。 “完全美得让人忘记呼吸。”詹姆还在回味。 “一双发怒的眼睛。” “美丽的眼睛。” “生动的眼睛。” “闪闪发亮的眼睛。” “这太奇怪了,”莱姆斯理智地皱眉,即使在醉中也保持着逻辑,“怎么会在她对你怒火冲天的时候爱上呢?” 莉莉.伊万斯,她不一定是人群中最漂亮的女巫,但绝对是六年级眼睛最漂亮的女巫,不,全校眼睛最漂亮的女巫。 她会在写算术占卜题的时候严肃地抿嘴,会在吃意大利面的时候把讨厌的欧芹偷偷拨到另一边,还会因为自己剪坏了刘海,偷偷在宿舍对自己用长发咒结果变得更糟…… 他如数家珍,脸上挂着傻乎乎的笑容,“她太可爱了。爱上莉莉,简直是人之常情。” 西里斯和莱姆斯同时发出夸张的干呕声,不知是因为这过于肉麻的告白,还是酒精终于开始上头。詹姆笑着瘫回扶手椅,长腿一伸,左脚踢向西里斯的小腿,右脚则精准地踹了一下莱姆斯的肩膀。 “得了,尖头叉子,”西里斯懒洋洋地格开他的攻击,“这么多废话里,我只赞同一点,女生的眼睛,确实很重要。” 话音落下,短暂的寂静。然后,詹姆和莱姆斯极有默契地对视一眼,同时爆发出心领神会的大笑。 “克洛伊的眼睛。” “是吧,大脚板?”詹姆朝他挤眉弄眼。 他们都知道西里斯那点心思。 活点地图研发初期,探测范围还很有限,西里斯就坚持要将北塔楼到禁林边缘划为重点监测区。每当羊皮纸上浮现那个名字,他总能找到各种理由拉着他们两“恰好路过”。甚至暑假的时候,西里斯还向他借钱请克洛伊吃了整整一个月的晚饭。 詹姆能断定西里斯的心思就是因为,有一次在禁林边,活点地图半成品显示“克洛伊·爱德华兹”与一个陌生男巫名字正在靠近,西里斯二话不说就往最近的树上爬,还硬是把詹姆和莱姆斯也拽了上去,三人挤在隐形衣下。 小时候他们还能游刃有余地躲进隐身衣里,五年级的他们完全就是挤挤挨挨,容不下任何空间被浪费。 当看到克洛伊只是拖着一个醉醺醺、唱着走调歌谣的流浪巫师走向他们藏身的山毛榉附近时,詹姆敏锐地感觉到身旁的西里斯瞬间松弛下来。他凑到西里斯耳边,用气音问:“喂,你是不是暗恋那位傲罗小姐?”西里斯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惊得一脚把他蹬了下去,连带扯掉了隐形衣。 结果就是,三人以极其狼狈的姿势,暴露在克洛伊诧异的目光下。 “说真的,”詹姆回忆着,忍不住笑起来,“我一开始以为你喜欢的是,嗯,更有料的类型,就像你为了气布莱克夫人而贴满墙的那些麻瓜比基尼模特海报。” “当然,我不是说克洛伊身材不好。”他立刻找补,生怕误会,“我的意思是,她的肌肉线条,非常漂亮,充满力量感。”他越描越黑,最终在莱姆斯促狭和西里斯杀人目光中明智地闭上了嘴。 西里斯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我说过一百次了,那些海报纯粹是为了让我母亲血压升高。而且,我不是刚说过吗?眼睛最重要。” “哦,眼睛最重要。”莱姆斯慢悠悠地接过话头,笑容加深,“你们还记得,某个雨天,在霍格莫德,某位坚持眼睛最重要的家伙,远远看见克洛伊走过来,自己不敢上去打招呼,非要逼我们俩先过去的事吗?” “当然记得。”詹姆兴奋地拍手,“后来我们还为此猜拳决定顺序,大脚板输了还不认账,就说三局两胜,如果还是他输,他就主动淋雨。结果你赢了,我和他平局,他居然硬拉着我一起在雨里站了半天,说什么要淋一起淋。” 莱姆斯耸了耸肩,一副老父亲感慨的口吻:“我刚认识西里斯的时候,看他那副派头,我还以为他是万花丛中过的高手类型。真想不到居然是这种,纯情少男的风格。” 西里斯的脸涨得通红,试图用凶狠的眼神瞪回去。 这只换来詹姆的放声大笑,整个人瘫倒在莱姆斯身上。莱姆斯则用手支着头,唇角弯弯,很给他面子,没有笑出来。 暗恋怎么了?暗恋无罪,尖头叉子这种一直失败的明恋才搞笑吧。勇敢的大脚板挺直腰板,坦然接受好友的嘲笑。我就是喜欢暗恋,至少能一直和她保持联系,不像尖头叉子天天碰壁。 詹姆被提及,立马弹射而坐,大声嚷嚷着,“莉莉只是现在没理我,她每次拒绝我的第二天都会搭理我,她一定是心里有我。” 莱姆斯一针见血:“你说你能一直和克洛伊保持联系,可是她去南法之后和你有联系吗?没有吧。” 西里斯怒了,西里斯颓了。 是的,克洛伊从上学期冬天匆匆忙忙去南法执行任务后就和他完全联系不上。下学期他就要毕业了,想邀请克洛伊作为他毕业舞会的舞伴,可寄出去的信石沉大海。真不知道克洛伊那只胖得出奇的猫头鹰□□,能不能穿过半个欧洲把回信送到他手上。 或者,她只是不想回信? 远在南法的克洛伊根本无暇顾及任何猫头鹰。 她在普罗旺斯的毒辣日头与密斯特拉刺骨的寒风中追踪,在古老城镇的窄巷与荒芜的山丘间潜伏。在这片反复极端的气候里潜伏追踪,就像一只随时会被碾碎的猎犬。 夜里,她手里的魔杖一度冻得差点掉落,身上满是灰尘和泥土。她也曾孤身陷入包围,耳边的钻心咒呼啸着擦过。她滚入泥潭,泥水和鲜血溅在脸上,才在万分惊险中脱身。 她孤军奋战,有两次几乎得手,却都在最后关头被他的同伙接应打断,自己还险些被恶咒击中。 罗齐尔像泥鳅一样狡猾,利用当地复杂的巫师家族关系网多次逃脱。 这场漫长的追捕是对毅力与耐心的极致考验,直到半年后,她才在一个破败的薰衣草田边的农舍里,利用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掩护,终于将精疲力尽的罗齐尔逼入绝境,成功擒获。 第22章 毕业舞会 罗齐尔的情况太过复杂,他在南法与英国都犯下重重罪行。根据迪歌传来的指令,需要先把罗齐尔压送到法国魔法部,让他接受法国人的审讯。 这个傲慢自大到极点的家伙,即便被魔法束缚带紧紧捆在审讯椅上,眼睛里依旧充斥着愚蠢的狂热,毫无沦为阶下囚的觉悟。 或许是出于炫耀,或许是轻视克洛伊这名愚蠢的傲罗,他狂妄地揭露了埃弗里当年的真实目的。 他嗤笑的声音沙哑,却带着异样的兴奋,“他研究的可不是小打小闹的黑魔法,他在探索如何更高效地抹除生命,懂吗?像清理灰尘一样。” 他顿了顿,似乎在回味什么美妙的事情,“那个家养小精灵,不过是随手碾死的第一只虫子,用来试试手罢了。至于伊丽莎白·艾博。” 他的声音在这里诡异地温柔下来,却比任何时候都更令人胆寒。 “她才是埃弗里第一个真正的作品。一个活生生的会思考会恐惧的女巫。看着她眼中的光一点点熄灭。那过程,美妙得难以言喻。” “还有玛丽.麦克唐纳,”他的声音骤然压低,呼吸变得绵长而沉醉,仿佛在嗅闻一朵无形却血腥的花。 “我至今记得她的眼神,”罗齐尔的眼球向上翻动,陷入某种狂热的回忆,“那里面的光,从挣扎,到乞求,再到彻底的绝望,最后噗的一声,熄灭了。就像掐灭一盏油灯那么简单,而又美妙。” “都怪该死的伊万斯不合时宜地冲过来,不然麦克唐纳的灵魂早就安息了。” 克洛伊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强忍着没有表露出来。 罗齐尔猛地前倾,被缚的双手诡异交握,指尖相互抠掐着,像是在模拟某个动作。 “知道吗?怀着恨意去杀,灵魂会像劣质羊皮纸一样被随便撕下一块,这太不体面了。埃弗里的伟大在于,他找到了如何优雅地终结生命,同时让灵魂纤尘不染。” 他的呼吸再次急促,胸膛剧烈起伏,“我告诉你,这不是谋杀,不是出于私欲,而是在执行一项神圣的净化仪式,为了一个更纯净更伟大的世界。” 他闭上眼,深深吸气,满脸都是殉道者般的迷醉,仿佛空气中真的弥漫着他所描述的纯净。 “你听说过日本的那个白巫师吗?” “他说得对,杀戮才带来纯净,杀戮不只是杀戮,而是一种恩赐。” 克洛伊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雷古勒斯.布莱克呢?”她强忍着生理上的不适继续追问,“雷古勒斯·布莱克,是你的同伙吗?” 第22章 “当然!”罗齐尔几乎是欢快地尖声承认,随即面部肌肉因嫌恶而扭曲。 “不过我不喜欢他。他就是个只会拍马屁的马屁精。”他模仿着一种谄媚的语气,随即立刻变得愤愤不平,“你知道他向黑魔王提了什么蠢建议吗?他建议每次行动前,先在天空发射那个愚蠢的黑魔标记!这简直是向全世界的傲罗宣布,嘿,我们在这儿杀人呢,快来找我们吧!蠢透了!而且,” 罗齐尔啐了一口,“我最看不惯他那副德行,每次行动都摆出高高在上的架子,站在后面光动嘴皮子,好像他的手有多干净似的。” 克洛伊紧闭双眼,几秒内又快速睁开,罗齐尔后面那些抱怨和咒骂在她耳畔变得遥远,几乎要将她击倒的悲哀席卷而来。 雷古勒斯.布莱克不是被迫的,不是迷茫的,他是一个真正的,积极的,甚至为这个恐怖组织出谋划策的食死徒。 她不敢想西里斯在得知这一切后,会露出怎样的表情。他们兄弟之间那道本就深刻的裂痕,终将化为无法跨越的熊熊烈火。 初步审讯结束,根据国际司法管辖协议,罗齐尔暂时还需关押在法国魔法部临时监狱,接受更全面的审讯。 克洛伊完成了交接,重新回到福斯滕堡广场地面,站在那个被称为法国魔法部入口的华莱士喷泉前。 深绿色的铸铁穹顶下,清澈的水流持续不断地从四个拱形开口流淌下来。几个麻瓜游客在附近拍照,无人留意这个站在喷泉边神色疲惫的女巫。 她往喷泉扔下一块铜纳特。 两年前,她也这样向伦敦白厅区的喷泉里中投下一枚硬币。她虔诚许愿,希望利亚姆不要犯错,希望所有人都平安。 愿望落空得如此彻底,利亚姆在月荫疗养院度过备受折磨的大半年时光。 利亚姆之于她,雷古勒斯之于西里斯。 她和西里斯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至亲之人走向厉火燃烧深处。 她当年在喷泉边无处安放的无力,西里斯用一句“我不知道,所以我才站在这儿,无家可归”接住了。 而现在,轮到她手握关于他弟弟的确凿罪证。她即将带给他的,是比无家可归更彻底的断绝。她许下的愿望,在残酷的现实面前,苍白,无力。 无论在哪里许愿,都无法阻止战争的降临,无数双手正追你而来。 这一次,她没有许下任何愿望,只是看着自己的铜纳特沉入水池底部,与无数陌生旅客的愿望混在一起。 一枚铜纳特在空中划出漂亮的弧线,精准地落入莱姆斯摊开的掌心,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作战大获成功!”詹姆的声音紧跟着传来,他几乎是跳到莱姆斯面前的,脸上洋溢着难以抑制的欢欣,头发比平时更乱了,仿佛刚刚被一阵幸福的旋风席卷过。 “她答应了!她答应做我的毕业舞会舞伴了!” 他激动地强调着,仿佛需要不断重复才能确认这个现实。 莱姆斯握紧掌心那枚还带着詹姆体温的硬币,温和地笑了起来:“看来我的建议还不错。” “何止不错,月亮脸,你完全是梅林级别的军师。”詹姆用力拍着莱姆斯的肩膀,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西里斯靠在附近的扶手椅上,伸手与詹姆拍掌:“恭喜,尖头叉子。” 更让詹姆心潮澎湃的是,他决定要在两人跳舞时告白。 莱姆斯说,耳畔的私语,比公共场合告白浪漫。 接下来的几个深夜,宿舍里总能看见詹姆拥着西里斯或莱姆斯练习舞步。 西里斯和莱姆斯轮流陪着他,常常哈欠连天。“我收回之前的话,”西里斯第一百次被踩到脚时嘟囔,“舞会那天我还是坐在下面安静吃饭吧,这比对付打人柳还累。” 舞会的气氛被音乐和欢笑推向高潮。水晶灯下,流光溢彩。詹姆牵着莉莉的手步入舞池中央,他的心脏跳得比面对金色飞贼时还要剧烈。 当舒缓的乐曲响起,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低下头,凑近莉莉的耳边。周遭的一切仿佛都模糊远去,他的世界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他完全记不住排练过的华丽辞藻,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带着微颤的声音,说出了心底最真实的恐惧与渴望。 “莉莉,我听过游吟诗人唱过这么一句话,” “忍受分离是无比痛苦的事,唯一的办法是遗忘。” “可是我不想遗忘,更不想分离。” “我们毕业后绝对不要分离。” “所以,你愿意成为我的爱人吗?” “永不分离的那种。” 他说完,微微退开些许,张开的双臂僵在半空,像一个等待最终判决的人。 莉莉抬起头,仔细看着他。 他的弯曲卷发, 他的榛色瞳孔, 翕动的睫毛, 削瘦的脸。 他等待回答的样子,是一个等待最终判决,忐忑不安的稚童,同时也是一个鼓起全部勇气来袒露真心的成年男性。 说实话,第一次见他,对他印象一般,一个话很多,有点小自恋,总是活力充沛的破坏王。 但是他正直,在重要的事情前出奇靠谱,还很容易脸红。 好吧,我答应你了。莉莉微笑了一下,简短干脆。 詹姆将双手撑在她的脸颊两侧。 莉莉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心甘情愿地闭上眼睛,睫毛轻颤。 如她所想,詹姆轻柔地吻了上来。像一只蝴蝶路过一朵他喜欢的花,颤巍巍地靠近,只是最轻地触碰,仿佛怕惊扰了花瓣上的晨露。 西里斯坐在长桌尽头,看着舞池中央那对相拥的身影,拼了命地鼓掌。他灰眼睛里含着真切的笑意,却也不自觉地一次次望向入口处。 总有人来邀请他跳舞。 “能赏光跳支舞吗?”又一个拉文克劳的女生红着脸问道。 他照例摆手拒绝:“抱歉,我在等人。” “等谁呢?” “我邀请的舞伴。” 虽然她不会来。 人群散开,他百无聊赖地转着手中的高脚杯,玻璃杯壁上的倒影里,多了一抹白色的身影。 “能和我跳个舞吗?” 他下意识地摆手:“不,谢谢,我在……” 等等。 他猛地抬头,灰色眼睛难以置信地睁大。 克洛伊站在他面前,穿着一身简洁的白色礼裙,裙摆还带着匆匆赶路的褶皱。她的头发不像平日那样利落地扎起,而是松散地披在肩头,发间还沾着室外带来的潮湿水汽。 “你,”西里斯一时语塞,“你怎么来了?” “因为你邀请我了嘛,”克洛伊微微偏头,唇角扬起一个熟悉的弧度,“所以不得不来。” 西里斯站起身,这才真正看清她的模样。礼裙的剪裁恰到好处,衬得她平时被傲罗袍子遮盖的身形格外动人。他轻咳一声,耳根有些发烫:“你今晚,很漂亮。” “当然,”克洛伊低头扯了扯裙摆,语气轻松,“我可是把这个月的薪水都穿在身上了。” 他为她拉开椅子,在她坐下时状似随意地问:“你以前毕业舞会的舞伴是谁?利亚姆吗?” “提起这个我就来火。”克洛伊瞪大眼睛,指尖不经意地敲着桌面,“当年艾芙莉丝都买好一套男士西装准备和我一起跳舞了,结果魔法部让我们提前实习,完全错过了我的毕业舞会。” 西里斯低笑出声,向她伸出手,掌心向上。 “那么,这位傲罗小姐,现在补上还来得及吗?” 第23章 夏天结束了—— 一支舞,一支舞之后,克洛伊就示意要离开。他送她,摆出一副理所当然的姿态,坚持要送克洛伊到可以幻影移形的地方。 夏夜的暖风带着青草和马鞭草清冽的柑橘调香气,那味道和她身上的如此相似。 西里斯手里晃着两罐可乐,递一罐给克洛伊。“给。”冰凉的水珠从瓶身滑落,濡湿他的指尖。 克洛伊接过,指尖触到一片冰凉,也触到了他掌心短暂的温热。她看了一眼,是可口可乐。“我记得你以前只喝百事?”她有些诧异。西里斯暑假在书店打工时,为这个没少跟她争论。 西里斯耸耸肩,自己也拿出一瓶,随意地用指关节弹开瓶盖,发出清脆的声响。“口味是会变的。”他轻描淡写,没提自己g033宿舍的角落里,如今堆满了她喜欢的可口可乐,也没说刚才他是如何特意绕回去,只为给她拿这一瓶。他只是仰头灌了一口,喉结滚动。 克洛伊没再追问,试图用指甲撬开瓶盖,却失败了。西里斯极其自然地接过她手中的瓶子,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背,微一用力,“啵”的一声,瓶盖开了,细密的气泡欢腾地涌上瓶口。 他挺拔的身形包裹在剪裁精良的黑色礼服里,衬衫领口随意地解开一颗扣子。走在他身旁的克洛伊,白色的礼裙随着步伐轻轻摇曳。 第23章 小路由深浅不一的方形石板铺就。西里斯忽然不再规规矩矩地走,而是充满孩子气,一步一跳地,只踩那些颜色更深的石板。擦得锃亮的皮鞋踩在粗粝的石面上,发出与这身正装格格不入的轻快响声。 克洛伊唇角弯了弯,默不作声地调整步伐,跟上了他的节奏。 一时间,路上只剩下他们交替落地的轻微声响,像一场无声的即兴双人舞。步伐时而一致,时而交错。 有一次,他们几乎同时跃向同一块深色石板,肩膀轻轻撞在一起,又迅速弹开。西里斯低头看她,灰眼睛在月光下闪着狡黠的光,克洛伊则扭过头,假装去看远处黑湖的波光,却掩不住嘴角漾开的笑意。 路过一个橡木桶改造的垃圾桶时,西里斯停下了这场石板舞,他掂了掂手中的可乐瓶,后退几步,手腕利落一扬。 可乐罐划出闪亮的弧线,“哐当”一声精准落入桶中,发出一连串清脆的滚动声。 克洛伊轻笑,耳垂上那枚小巧的珍珠在月光下微闪。她微微侧身,手臂扬起。可乐罐脱手而出,在空中旋转,最终也落入了桶内。 “正中准心。”她有些得意地看向西里斯,却发现他正看着自己,眼神有些专注,刚才看的不是瓶子,而是她因动作而微微飘起的发梢。 夜风拂过,吹乱了克洛伊鬓边的几缕发丝,粘在了她的唇上。西里斯自然地向前半步,伸出手。 他的指尖带着夏夜的微凉,极其轻柔地掠过她的唇角,小心翼翼地帮她将那缕不听话的头发别到耳后。动作极快,一触即离,她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淡淡地阳光曝晒下的青草味,混合着可乐的微甜。 两人都僵了一下。克洛伊感觉脸颊有些发烫,垂下眼睫。西里斯收回手,指尖不自觉地摩挲着。空气中弥漫着可乐的甜汽和她身上的马鞭草柑橘香水味,一片无声寂静。 他们并肩又走了一小段,直到看见远处霍格沃茨城堡里毕业生们开始发射烟花。 西里斯停下脚步,抬头看天空。绚烂的光点在他灰色的眼眸中明明灭灭。 他看得有些出神,声音很轻,梦呓一般:“有一年夏天,在格里莫广场,我和雷古勒斯被关禁闭。他从仓库里翻出一盒陈旧的烟花,我们俩就趴在阁楼的气窗边,一支接一支地放。” 他顿了顿,嘴角牵起一丝遥远的笑意,仿佛仍能看见那晚微弱却新奇的火光。“那烟花很差劲,远没有这个亮,嘶嘶叫着,冒出点可怜的金星儿。但我们看得入了迷。他那时还小,吓得捂住耳朵,却又忍不住从指缝里偷看。” 这点笑意迅速从他脸上褪去,被一种深切的疲惫取代。他侧过头,看向克洛伊,语气平静得像一潭死水:“现在?他现在大概只想着,怎么当妈妈的好宝宝,去给神秘人端茶倒水,争取当最佳仆人吧。” 克洛伊的心猛地一沉,看着他被烟花微光照亮的侧脸,喉咙发紧。 就是现在。她对自己说。告诉他,你早就知道。告诉他,那份刊登在《预言家日报》上坐实他弟弟罪证的名单,正是出自你手。 可她张不开嘴。今晚的风太温柔,他的笑容里带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疲惫。她本以为自己足够坦诚,可在此刻,所有关于雷古勒斯的话,都变成了最锋利的刀刃,悬在她的喉间。她根本无法说出关于他弟弟的任何一句话。 西里斯的目光依旧望着远方,语气平淡得像在叙述别人的故事:“我看到《预言家日报》了。你抓罗齐尔的案子,名单上有他的名字。” 终于到了这一步吗?克洛伊苦笑。 她不该来的。她不该来参加舞会的。 她半年前就收到了西里斯的邀请信,惶恐地把信撕碎扔在海里。 她没那么迟钝,打开信的瞬间就明白了西里斯的心意。他那笨拙地藏在字里行间的心意。 正因如此,她才更不能答应。她不能成为利亚姆那种人,利用年长的阅历,利用一个少年孤注一掷的依赖,去骗取一颗沉甸甸的真心。 直到罗齐尔承认雷古勒斯的身份。 那一刻,她的第一反应不是确认食死徒身份的喜悦,而是深切的悲伤。她想起西里斯,想起他提起家族时那双灰眼睛惯有的讥诮与更深处的荒芜。 他已经失去最后一个血脉相连的家人了,至少不能再让他在人生仅有一次的毕业舞会上被爽约吧。 于是她赶来了。 带着赎罪的心,想至少给他一个不被爽约的夜晚。可这自私的安慰,此刻却变成了最残忍的欺骗。 是她,亲手确认了他弟弟的背叛,却还在这里,穿着漂亮的裙子,分享他的可乐,参与他孩子气的游戏。她像一个窃取了他最后一点温暖的骗子。 西里斯终于转过头,灰眼睛里没有愤怒,没有质问,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和一丝了然的平静。他甚至对她扯出一个大到夸张的笑容。 “你不用那副表情,克洛伊。好像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一样。”他的语气刻意放得轻松,甚至带着点他惯有的落拓,“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他那条路,是自己选的,一头走到黑,谁也拉不回来。” 他转回头,满不在乎的神情:“我现在就一个愿望,将来在战场上最好别碰见他。” “为什么?” “因为万一碰见了,”西里斯挑眉,露出一个混合着无奈和决绝的笑,“我就得大义灭亲,亲手把我亲爱的弟弟送进阿兹卡班了。想想还挺麻烦的,是吧?” 她配合地点头:“确实,手续很繁琐的。不过你放心,”克洛伊尽可能地语气轻松,眼神却认真,“到时候我一定帮你填表格。” 西里斯愣了一下,随即大笑起来,笑声在夏夜草地上传得很远。 “成交。”他朝她伸出手,“作为回报,下次你被文件埋没的时候,我骑火弩箭来救你。” 克洛伊握住他的手:“一言为定。” 走出反幻影移形咒的范围,克洛伊准备离开。 “喂,克洛伊。”西里斯突然叫住她。 “嗯?” 他收起玩笑的表情,认真道:“谢谢你来参加舞会。” 克洛伊微微一笑,身影在月光下渐渐消失。 幻影移形的光影一闪而逝,夜色重新合拢。 西里斯站在原地,看着空荡的道路,听见远处的湖水声。 他抬头望天,夜空中烟花缓缓消散。 夏天结束了—— 第24章 詹莉婚礼 凌晨,瓢泼大雨。 一条肮脏的后巷,狭窄小路完全被雨水浸泡,几只满溢的垃圾桶臭不可闻。克洛伊背靠湿冷的砖墙,魔杖在手,呼吸与雨声同频。 她身侧的西里斯如同一头蛰伏的夜行动物,湿透的黑发贴在额前,灰眼睛在黑暗中锐利地扫视着巷口,全身每一根线条都紧绷着。这是他完成三个月傲罗训练后第一次做任务。 “确认目标,鼬鼠柯林,与苏格兰无头尸案的魔药材料供应链有关。不是食死徒,但手不干净。”克洛伊的声音压得极低,“活捉,拿到他的交易记录。” 苏格兰无头尸案。自七月以来,连续多名麻瓜遇害,受害者头颅不翼而飞,在麻瓜届引起轰动。现场有微弱的魔法残留,频谱分析指向了一些关于抽取意识和生命的古老黑魔法。 傲罗办公室怀疑,有精通黑魔法的巫师(极可能与食死徒有关)正以此进行某种涉及意识或生命转移的禁忌实验,将麻瓜当作实验材料。 西里斯点头,算是回应。作为实习傲罗,他只能在其带教克洛伊的督导下,负责无头尸案的基础调查工作,而案件的核心部分则由疯眼汉穆迪亲自负责。 巷口终于传来些许踉跄的脚步声。鼬鼠柯林裹着一件破旧雨衣,浑身酒气,不停地咒骂着鬼天气。 克洛伊摆出行动手势。 西里斯立刻行动,像一道撕裂雨幕的黑色闪电冲出。他从阴影中切入,精准打出一记缴械咒。在对方痛呼出声前,已将其手臂反拧,整个人被他死死抵在墙壁上。 鼬鼠柯林因疼痛和惊恐而扭曲的脸被压在砖墙上,语无伦次地求饶,手却不老实地摸向腰间不起眼的铜制挂坠。挂坠立刻开始剧烈震动,发出灼热的红光。 “粉身碎骨!” 几乎在红光泛起的瞬间,克洛伊出声施法。一束冰蓝色的魔力如手术刀般精准命中挂坠,挂坠瞬间黯淡,碎裂成粉末掉落在泥水中。 克洛伊迅速上前,魔杖轻点对方太阳穴,施展摄神取念。 零碎混乱的画面一一闪过。 戴着兜帽的模糊身影,指定的破旧码头,昏暗的路灯以及对方手臂处的食死徒印记。 “他没看到脸。”克洛伊撤回魔杖,眉头紧锁,一边快速从鼬鼠柯林的衣袋里摸出几卷用密码记录的羊皮纸, “这些交易清单,足够我们顺藤摸瓜了。”她抬头看西里斯,“他的交易对象果然是食死徒,还很谨慎,给了个警报器。” 第24章 西里斯利落地给鼬鼠柯林戴上魔法镣铐,眼神阴郁。“用人脑做试验,这手段,不用说也知道是那群疯子。” 任务完成,两人将面如死灰的走私贩子带回魔法部羁押。西里斯长长吐出一口气,抬手用力抹了把脸,再转向克洛伊时,身上那种执行任务时的肃杀之气消散大半。 “脏活干完了。”他嘴角向上扬起,带着雨水也浇不灭的活力,“现在,尊敬的克洛伊.爱德华兹小姐,能赏光陪我去参加一场婚礼吗?我最好的兄弟,要是发现他的伴郎因为抓个小毛贼而迟到,会用他那新学的家庭咒语念死我。” 克洛伊紧绷的神经也松弛下来。“你就穿着这身去?”她指了指他沾了泥点的裤脚和湿漉漉的制服。 西里斯毫不在意地挥动魔杖,清泉如水咒的光晕流过,污渍与水痕瞬间消失,虽然制服依旧带着奔波后的褶皱,但他整个人以回到往常挺拔落拓的模样。 “詹姆只会在乎我人到了,并且别在仪式上抢他风头。”他朝她伸出手,眼神里有真诚,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走吧?詹姆特意交代,一定要把你请到。” 他满心忐忑。担心得到的答案是拒绝。 好在尽管克洛伊最近突然开始和他拉开距离,却还是答应了。 “我当然会去啦,当初詹姆给莉莉道歉还是我出的主意呢。” 当他们幻影移形抵达戈德里克山谷时,雨奇迹般地停了。太阳高悬,阳光正好,隐约有一道彩虹横跨天际。波特家的房屋被装饰得温馨而充满生气,彩带,鲜花和漂浮的魔法灯笼在微凉的空气中轻轻摇曳。 屋内,人声鼎沸,充满欢笑与祝福。詹姆·波特穿着笔挺的正装,头发难得服帖,脸上是满溢出来的幸福和紧张。他看到西里斯,立刻大叫着冲过来,给了他一个结实的拥抱。 “大脚板!你再晚来一分钟,我就要宣布只有莱姆斯这一个伴郎了。” “我可是刚上完班就赶来了。”西里斯大笑着回抱他,用力捶了捶他的后背。莱姆斯则在一旁抱着他的小猪皮杰温和地笑着。 莉莉穿着简洁的白色裙袍,如同她的名字本身,百合般优雅。 她微笑着走过来,热情地拉住了克洛伊的手。“克洛伊,你能来真是太好了!”她的笑容温暖而真诚,带着显而易见的幸福,“快进来,仪式马上就要开始了。” 婚礼在金色的阳光下开始,简单却动人。 当誓言说完,音乐轻轻落下时,新郎新娘准备交换戒指。 西里斯走上前,脸上带着惯常的笑。下一秒,他的手指在口袋里微微一顿。那是极细微的动作,没人察觉。他仍保持着从容的表情,嘴角的笑意没有动。 完。蛋。了。 詹姆家祖传的戒指不见了。 不会是丢在魔法部办公室了吧。 真。是。完。蛋。了。 证婚人不停地朝他使眼色让他动作快点,可怜的西里斯只能硬着头皮,在空荡荡的口袋里徒劳地继续摸索。 克洛伊坐在侧席,没有发出声,只是垂下眼,装作调整裙摆,顺手从花童的糖果篮里拿出一枚糖果戒指。 当西里斯略带迟疑地回头时,她已经起身,走近一步,将那枚糖果戒指放进他手心。 动作极轻,在他人眼中她只是上前与西里斯耳语,也许在说些傲罗办公室的安排。 玛丽坐在下面同情道:“可怜的西里斯,当伴郎都逃不过直系上司的工作安排。” 糖果的表面在阳光下闪光,詹姆接过戒指,微微一愣。对面莉莉挑眉,微笑着任由詹姆为她戴上这枚晶莹剔透的糖果戒指。 好在宾客们都没有注意到这对新人手上究竟交换了什么戒指,婚礼仪式顺利进行,台下掌声雷动。 仪式结束后,西里斯终于在某个口袋深处摸到了真正的戒指,提心吊胆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他把戒指递给詹姆,右手作发誓状:“我发誓,它刚才不在这儿。” 詹姆眯着眼打量他,“得了吧你,”他一把揽过西里斯的肩膀,用力捶了下他的后背,“我和莱姆斯迟早会把你惯得连魔杖都能弄丢。” “那不能,”西里斯立刻挺直腰板,“魔杖我可都别在腰上。哎,等等,我魔杖呢?”他作势往身上乱摸,詹姆翻了个白眼,又给他肩膀来了一下。 “等你结婚的时候看着,我非把你那戒指藏到仪式开始前最后一秒不可。” “行,这也算是礼尚往来。” 午餐开始前的致辞环节,西里斯在座位上站起身。 他整理了一下其实并不需要整理的衣领,目光扫过满堂宾客,最后落在詹姆和莉莉身上。他脸上惯有的嘲弄与不羁全然褪去,惟有最真挚的祝福。 “詹姆,”他开口,“从我认识你第一天起,你就一直在打破规则。 他顿了顿,轻笑一声。 “主要是麦格教授的。” 台下响起一阵善意的笑,麦格教授抿嘴故作严肃,眼里却充满笑意。 “但你教会我最重要的一条规则是,爱不会让你变得软弱,反而会让你拼命想成为一个更好的人。” “newt魔法史考试那天,”西里斯满意地看向在台上瞬间瞪大眼睛的詹姆。 “考前他一直跟我嚷嚷,‘完了,光顾着和莉莉约会,魔法史一个字都没看!莉莉可是要求我一定要拿到e的。’ 要知道,这家伙的魔法史成绩一向只在及格线上挣扎。”西里斯摊手。 “结果呢?考试刚开始二十分钟,他就举手了,用那种特别诚恳的语气对宾斯教授说:‘教授,能再给我一张羊皮纸吗?我还有很多内容要写。’” 台下爆发出大笑。 “我盯着自己那张才写了两行的羊皮纸,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梅林啊,爱情的力量真可怕!’”他夸张摇头。 笑声稍歇,他的语气重新变得柔和而真挚,目光转向莉莉:“莉莉,你是我认识的最勇敢、最聪明、也是唯一能让这个傻瓜乖乖听话的人。是你让他愿意去啃厚厚历史书,愿意变得更好。谢谢你选择他。” 最后,他再次看向詹姆,灰眼睛里闪烁着水光与笑意,举起了手中的酒杯:“我们经历了那么多,地图,夜游,还有数不清的麻烦。” “但今天,看着你们站在这里,我知道,这是我们经历过最伟大、最美好的冒险。敬詹姆和莉莉!愿你们的生活充满比蜂蜜公爵最甜的糖果还要多的快乐,愿你们的守护神永远明亮强大。” “敬詹姆和莉莉!”满座宾客齐声附和,欢呼与掌声几乎要掀翻屋顶。 接下来莱姆斯和玛丽也相继进行伴郎伴娘致辞,西里斯回到座位上,对克洛伊露出一个如释重负又带着点小得意的笑:“我说得还不赖吧?” 克洛伊笑着为他鼓掌。 丰盛的婚宴开始了。长桌上摆满了美食,大家欢声笑语,互相交谈。当一盘搭配着清脆黄瓜片和细碎洋葱的沙拉传到他们面前时,西里斯极其自然地拿起自己的叉子,将分到克洛伊盘中的黄瓜片和洋葱一一挑走,放进了自己的盘子里。 这个动作流畅得仿佛演练过无数次。 事实也确实如此。 自从那个暑假他们在书店打工时常一起吃饭,第一次共餐时,根据西里斯看《女巫周刊》的经验,他早早吃完自己的意面,等着克洛伊吃不下,好叫他展现男性魅力。 好吧,她根本不是那种女孩,她的盘子干净得像被施过清理咒,唯一剩下的只有她明确不碰的几样蔬菜。从那时起,他就慢慢养成了这个习惯。 同桌的詹姆、莱姆斯和玛丽正聊得热火朝天,目光不经意间扫过这一幕,话音微妙地顿了一下。几人迅速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随即默契地假装什么也没看见,纷纷低下头,更加专注地对付起自己盘中的食物,只是嘴角都压抑着微妙的笑意。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们身上。 一切都是那么明亮,那么短暂,却又足够让人相信幸福确实存在。 第25章 忽远忽近,若即若离 酒过三巡,西里斯有些醉了。 他很郁闷。 他本想借詹姆婚礼这天来和克洛伊好好谈一谈。 为什么自他毕业后总对他避之不及? 然而,克洛伊居然又早早溜之大吉。 这太让人郁闷了。 他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火焰威士忌,仰头就往喉咙里灌。辛辣的液体一路烧下去,烧得胃里火辣。 怎么能这样对他?忽远又忽近。他的上司还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坏女人。 不,他分明知道,克洛伊是那么好。 好到在生死一线的任务里把后背交给他,好到在他弄丢詹姆祖传戒指时,默不作声地递来一枚糖果戒指化解他的窘迫。 可她为什么, 就是不肯好好看着他呢? “嘿,大脚板,今天可是我结婚,你这副表情,好像刚被匈牙利树蜂喷了一脸似的。” 第25章 詹姆喜气洋洋,搂着脸色同样微红的莱姆斯,一左一右地在他身边坐下。 西里斯没精打采地瞥了他们一眼,又伸手去拿酒瓶。 “恭喜你,尖头叉子。以及,别管我。” 莱姆斯温和地按住他倒酒的手腕,声音一如既往地冷静:“西里斯,你喝得够多了。到底怎么了?” 酒精瓦解了自制力,好兄弟关切的目光下,西里斯憋了一晚上的郁闷终于找到了出口。 他放下酒瓶,身体前倾,压低了声音,语气里充满了真实的困惑和挫败。 “为什么呢?为什么她总是躲着我?毕业舞会之后,我一直在找机会想和她好好聊聊……可她不是用公务推脱,就是像今晚这样早早逃跑。” 他想起那个夏夜,空气中弥漫着她身上马鞭草和柑橘的清香,她的白色礼裙,她的露珠一般清澈的眼。分明她是不讨厌他的。 他烦躁地扒了下额前垂落的黑发,“我是什么让人讨厌的东西吗?还是我做得不够明显?” 詹姆率先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用力拍着西里斯的后背,力道大得让西里斯呛咳了一下。 “我们大名鼎鼎的,迷倒霍格沃茨从一楼到塔楼所有女生的西里斯·布莱克原来还在为克洛伊伤心呢。” 莱姆斯也微微勾起嘴角,补充了一句更精准的:“而且,她还是他的直属上司。” “上司怎么了?”西里斯不服气地反驳,“我又没想在办公室里怎么样!我只是…只是想和她说话!” “兄弟,听着,”詹姆收起一点玩笑,凑近他,一副传授过来人经验的样子,“你不能光靠,”他伸手在空中夸张地比划了一下西里斯的脸,“这张帅得人神共愤的脸,你也得让她知道你脑子里也有点别的东西。” 他语气里带着炫耀:“看看我!看看你最好的兄弟!我追莉莉追了整整三年!从四年级到七年级才终于修成正果!这期间我挨了多少打,不是,经历了多少考验和成长?” 莱姆斯适时地递上一杯清水,推到他面前,语气平和而理智:“西里斯,克洛伊不是那些会被你一个微笑就迷得晕头转向的女生。我们都知道的,她把我们都当作真心相待的朋友,她回避,或许有她的理由,或者是觉得对你更好的理由。” “什么狗屁理由。”西里斯嘟囔。 “也许就是因为她是你上司才想和你拉开距离呢?”詹姆补充,“魔法部是不是禁止办公室恋情啊?” 他挥开那杯清水,再次抓起了酒杯,“没有这规矩。” “我不管什么理由,”他盯着杯中晃动的液体,喃喃自语,“等下次见她,我一定要问清楚,必须问清楚。” 酒精烧昏了头。 他得去找她,现在就去,立刻,马上。 他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响声。 “西里斯!”詹姆和莱姆斯同时喊道。 但他已经听不进去了,他拨开人群,带着一身的酒气和不管不顾的决心,立马幻影移行过去。 克洛伊,今晚你必须给我说清楚。 夜晚的冷风并没能让他清醒多少,反而让酒意更酣畅地涌了上来。他几乎是靠着脑海中那个唯一清晰的坐标和一股蛮横的执念,才成功幻影显形在了克洛伊家门前的那片小空地上,身形踉跄了好几步才勉强站稳。 一股强烈的冲动驱使着他,让他想像砸开顽固罪犯的门那样,用拳头狠狠砸响眼前这扇门,用最直接最响亮的方式宣告他的到来。 他攥紧了拳头,骨节发白。 但那紧握的拳头,还是在抬起的过程中,一点点地,松开。 这是克洛伊的门。 就算酒精让大脑剧痛。 他不能,也绝不会,对她做出任何近似于暴力逼迫的举动。 他的目光越过门廊,落在二楼书房窗口那片温暖的蜂蜜色灯光上。 她没睡,她在里面。 这个认知给了他最后的摇摇晃晃的勇气。 他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指,用力按响了门铃,持续地按。 清脆的铃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一遍又一遍。 门内起初是一片寂静,只有他粗重的呼吸和不肯停歇的门铃声响。 就在他以为克洛伊不愿见他时。 门被拉开。 克洛伊站在门口。她似乎刚从书房下来,身上套着简单的灰色针织衫外套,头发随意挽起,几缕发丝垂在颈边。 那双总是坚毅的棕色眼睛里,此刻清晰地映着惊愕,以及无奈。 “西里斯?”她的目光飞快地扫过他泛红的脸颊,凌乱的黑发,因剧烈动作而敞开的衬衫领口,最终落在他那双写满醉意、固执和痛苦的灰眼睛上。 “你喝醉了?” “我没醉!”他下意识地反驳,声音却含混不清。他向前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影带着压迫感笼罩住门口的她,身体却因为这个动作而失控地向前倾去。 “抱歉,我声音是不是有点太大了?” 西里斯单手扶额,另一只手依旧靠在门框上,快速眨眼,微皱眉头,不管不顾地说:“我只是,很困惑。” 酒精将他所有掩饰都剥离了,只剩下最原始的不解,“为什么?从毕业舞会之后你就一直在躲我?我是什么让你讨厌的东西吗?你这样若即若离,真是一个坏女人。” 他一口气将堵在胸腔里的问题全部倾泻出来,把自己整个人都披露出来。 克洛伊看着他。看着他被夜露和汗水浸湿的额发,看着他因用力支撑而微微颤抖的手臂,看着他眼中那几乎要溢出来的混乱情感。 “克洛伊,”所有的词句都在冲出喉咙前融化,全世界都在他眼前旋转,唯有克洛伊的棕色眼睛没有颠倒。 “我想说,” 他试图再说些什么,但双腿一软,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倒去。在彻底失去意识前,他最后感受到的是一双及时伸出的手,和带着担忧的惊呼:"西里斯?" 克洛伊下意识地上前一步,接住了这个醉倒的大个子。他沉重的脑袋靠在了她的肩上,温热的气息喷在她的颈侧,彻底睡了过去。 她叹了口气。那叹息轻得像一片羽毛落地,却有千钧之重。 "真是拿你没办法。" 她调整了一下姿势,让他的手臂搭在自己肩上,半扶半抱地将这个醉倒的傲罗拖进了屋内。 她费力地将西里斯安置在客厅的沙发上,动作算不上温柔,却也足够小心。 他深陷在柔软的靠垫里,呼吸逐渐变得平稳悠长,只有微蹙的眉头还残留着一丝醉后的不适和未解的郁结。 “你就庆幸你耍酒疯不会乱吐吧,不如你不会活过明天的。” 她用力打了一下睡过去的西里斯。 然后在沙发前的地毯上坐下,克洛伊抱着膝盖,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壁炉里的火光跳跃着,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温暖摇曳的光影。 鬼使神差,她微微倾身,指尖悬在空中,隔着一段小小的距离,一片安静中,一根一根地数着他垂下的浓密睫毛。 他分明有这样一张,连沉睡时都好看得惊心动魄的脸。 收回手,她将下巴搁在膝盖上,任由那些被她强行压抑了数月的思绪,在这个只有他平稳呼吸声的静谧夜晚,汹涌地破闸而出。 她当然知道西里斯很好。 任务中他挡在她身前的背影,办公室里他推过来的她偏好的拿铁,还有他灰眼睛里从不掩饰的真诚。 就像高悬头顶的太阳,明晃晃地照过来。 可她对太阳无所适从。 如果西里斯是在十八岁那年认识她。 在毕业的夏夜里,头顶的烟火下告诉她“我爱你”。 她大概会毫不犹豫地拥上去。 可她认识他的那年,他才十五岁。 一个被逐出家门,孤立无援的孩子,把她当成唯一的依靠。 而她只是做了每个成年人都会做的事情,陪伴他,给他找份工作,老老实实接送他。 所以她害怕。 害怕他混淆了“依赖”与“爱”。 害怕自己变得和利亚姆一样,变成一个利用信任,玷污赤诚的大人。 那样的自己,她永远都不会原谅。 他还太年轻。 他见过的世界,遇过的人,都太少。 他在霍格沃茨遇见的女生都不超过两百个, 而她, 只是那个恰好出现在他人生里的成年人。 克洛伊抬起手,指尖轻轻拂开他额前的湿发。 灯光在他侧脸上摇曳,照出近乎温柔的错觉。 天亮以后,一切都会回到原点。 她还会是他口中那个坏女人。 可现在, 就让她,偷得这一刻的宁静吧。 第26章 毛茸茸的狗 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刺痛了西里斯的眼皮,他在剧烈头痛与口干舌燥中醒来。 第26章 莱姆斯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深紫色药剂,“把这喝了,醒醒酒。” 西里斯接过醒酒药一饮而尽,感觉混沌的大脑稍微清晰了些。 “我昨晚没发酒疯吧?”他揉着抽痛的太阳穴,记忆停留在婚礼上自己一杯接一杯灌火焰威士忌的画面,后面的事一片空白。 “你醉得不省人事,我和詹姆把你扛回来的。”莱姆斯坐在床边。 不,不全是这样。 事实是某个家伙发酒疯跑去敲响了克洛伊的家门,最后是克洛伊半夜三更亲自把这只醉倒的大狗拖回了波特家。 西里斯松了口气,幸好没做出什么更丢脸的事。他完全没注意到莱姆斯眼中一闪而过的细微不自然,也没怀疑这段记忆的真实性。 就在这时,他放在床头的傲罗警戒哨开始发出尖锐响声。 紧急任务。 当他赶到魔法部与克洛伊汇合时,她已整装待发,穿着笔挺的制服,神情是一如既往的坚毅冷静。 鼹鼠柯林在穆迪的审讯下说出最大买家埃弗里的名字与相关证据,逮捕埃弗里的审批也刚下来。 上一次,因证据不足而无法抓捕埃弗里,这次,整个行动组都决心一定要将他逮捕归案。 “西里斯,”克洛伊公事公办地点头,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不到一秒便移开,“穆迪和迪歌已在埃弗里老宅,我们负责支援。跟上。” 西里斯默默跟上。 他总觉得好像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事。 穆迪的魔眼疯狂转动,扫过埃弗里老宅地下室里那三个闪烁着诡异荧光的玻璃容器,里面漂浮的人脑依旧在跳动。 “人还没跑远”穆迪利落地转身,魔杖警惕地指着四周,“我和迪歌去追,你们两个,处理现场。” 下完指令,他便和迪歌冲出地下室,像迅疾的灰色风暴,去追踪逃窜的食死徒。 地下室里只剩下克洛伊和西里斯,以及那三颗养在玻璃缸中的人脑。 缸中之脑。 食死徒们通过特制魔药与魔法阵维持被切下的大脑存活,将其浸泡在盛有魔法营养液的容器中。 这些大脑的神经末梢被魔法丝线与类似沉思盆的魔法器物相连,该器物能向大脑持续输送预设的魔法信号,模拟出完整的感官幻觉,以此制造意识仍存于完整躯体的假象,意图探求某种意义的永生 腐坏的魔药气味让克洛伊胃部一阵紧缩。 “我左你右,保持警惕。”她走向左侧书架,上面堆满了各种边角卷曲的古籍。 西里斯扫过右侧每一寸地面和墙壁,仔细探测地上的魔法阵。 走到角落,克洛伊脚下的一块毫不起眼的地板猛地向下陷去半寸。 咔哒。 轻微的机括声,在寂静的地下室里如同惊雷。 刹那间,天花板上原本装饰性的蛇形吊灯骤然活了过来。 数条闪烁着绿光的毒蛇,如同离弦之箭,从上跃下,直冲克洛伊面门而来。 克洛伊只来得及转身,瞳孔中倒映出那致命的绿光,身体根本来不及做出有效闪避。 千钧一发之际。 西里斯带着决绝的力量猛地从侧方扑来,重重地将她撞开。 克洛伊踉跄着摔向一旁,手肘磕在冰冷的地面上。 几乎在同一瞬,她听到了西里斯痛苦的闷哼声。 她猛地抬头,心脏几乎停止跳动。 西里斯代替她站在了她原来的位置,一条黑魔法能量蛇咬在他的颧骨上。 诡异的绿光如同活物般在他皮肤下蔓延,伴随着皮肉烧灼的可怕声响。 但他依旧稳稳站着,右手魔杖决绝指向天花板:“粉身碎骨!” 红光炸裂,将剩余的能量蛇击成碎片。 咒语甫一完成,他身体便晃了一下,单膝跪倒在地,双手捂住脸,暗红的血液从指缝间不断渗出。 西里斯勉强抬起头,因剧痛而呼吸急促,灰眼睛里却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得意。他扯出一个有些扭曲的笑容,声音因为忍痛而沙哑。 “这次任务,我是不是有进步?” 他瘫倒在地上,身体剧烈抽搐着,诡异的绿光在他皮肤下急速蔓延,蜘蛛网般密集,迅速笼罩了他的整张脸。 “西里斯?西里斯!” 他再也支撑不住,昏倒过去。克洛伊慌忙上前抱住他瘫软的身体。 他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败,呼吸也变得浅促而不规律。 她眼下的泪液汩汩流出,与他脸上的血液相融。 都是她的错。都是她太不谨慎了。 “当然。”她的声音低哑,带着明显的哽咽,尽管此刻他已经听不见了。 克洛伊几乎是颤抖着手,将西里斯紧急送往圣芒戈魔法伤病医院。 治疗过程并不轻松。黑魔法造成的毒素虽被遏制,但仍在侵蚀他的神经。西里斯整张脸都被绷带覆盖,只露出紧闭的双眼。 治疗结束后,他依然没有醒来。治疗师沉重地说,他状况很危险,能否醒来要看今晚。 克洛伊在医院喷泉里用力掷下一枚金加隆许愿,她的手攥的太紧了,紧到指节发白,筋脉凸起。 她平时很节俭,许愿只用铜纳特。尽管她分明清楚,梅林几个世纪前就已长眠。平时扔硬币只是自己无可奈何时的行为,一种无望中的消遣。但她从未像现在这样,祈愿梅林能真的显灵。 她虔诚祈求梅林,愿他显灵,只此一次就好。 看望西里斯的人来来往往,都在期盼着那一向活力满满的年轻人醒来。艾芙莉丝拥住她的脑袋,闻到克洛伊满身的懊悔与苦涩。傲罗办公室的同事们只能叹息,战争就是这样。 的确,她承认战争的残忍。可西里斯不该这样毫无生机地躺在病床之上。 受伤的人合该是她自己才对,痛苦的人也合该是她。克洛伊伏在病床前,竭力控制眼框不断漫出的泪,懊悔与颤栗掠过皮肤。梅林不显灵的话,她宁愿与霍格沃茨传说中的密室主人做交易,用自己的生命去换西里斯醒来。 他就该永远都是双手插在口袋里,放肆地大笑,就像平时那副潇洒的模样。耍帅也罢,说些垃圾话也罢,醒来吧,西里斯。 深夜,西里斯仍旧昏迷不醒。 克洛伊伏在西里斯的病床前,看着昏迷的他,一点一点数着他鸦色的睫毛。睡美人被王子亲吻后就能醒来,也许数完睫毛,他就能醒来了。 她本以为,自己也许,可能,大概,只是迷恋西里斯·布莱克那张英俊得无可挑剔的脸庞。就像她懵懂的少女时代,也曾被利亚姆成熟风趣的脸迷惑过一样。 那不过是对美好事物一种本能的心动,人性使然,无可厚非。 等过段时间,西里斯放下了,她也就放下了。 但现在,看着他躺在病床上无知无觉的样子。 她的确,是无可救药地,爱上这个傻乎乎的人了。 二百二十七。 原来人的睫毛真的可以数完。 她轻轻俯下身,眼皮轻颤,过长的眼睫毛上下交错,在西里斯的额头处的绷带上浅浅落下一只蝴蝶。 层层绷带之下,那双灰色的眼眸,有如命中注定,缓缓睁开,清亮而专注。他艰难地抬起手,指尖微颤,缆住她纤细的脖颈。 “被我抓住了吧,我就知道你也对我有感觉。”西里斯声音虽因长久未进食而沙哑,依旧不掩他的欣喜。 克洛伊简直要喜极而泣,她的笑很难称得上漂亮,甚至有些难看。未干的泪,未谢的笑,都挤在她脸上。 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滴在他脸上。 梅林,她在心里默念,我原谅你过去所有的沉默。就这一次,只因为这一次你回应了我,我愿意将从前那些石沉大海的祈愿都一笔勾销。 西里斯用指腹笨拙地擦拭她的泪水,"别哭。" “我是心甘情愿的,你少自责了。”他望着她,小狗一般湿润的眼神。 水往低处流,诚恳的爱在向她流动,该拿什么去截断? 克洛伊轻轻合上双眼,俯身向他靠近,做好了被亲吻嘴唇的准备。因为她也对他此心甘情愿。 结果是脸颊。 他有些孩子气却很亲昵地吻上她的脸,舔拭泪痕。 他的唇瓣温热而干燥。 痒痒的,毛茸茸的,像被小狗舔脸。 第27章 狗的春风得意 克洛伊伏在病床前沉沉睡了一夜。 早晨,病房门被砰地一声推开,带着一身风尘仆仆气息的詹姆·波特出现在门口。 他显然是从赛场直接赶来的,身上还穿着那件红底金边的普德米尔联队训练外套,外套上沾着夜露和旅途的尘埃,微卷的黑发比平时更加凌乱。 紧跟在他身后的是莱姆斯·卢平,看起来比詹姆整洁得多,眉宇间却同样笼罩着一层忧虑。 “大脚板!你怎么样?”詹姆洪亮的声音在看清病房内情景的瞬间戛然而止。 第27章 晨光透过窗户,给病房内镀上一层浅金色的柔光。西里斯躺在病床上,大半张脸都被雪白的绷带包裹着,只露出那双熟悉的灰色眼睛。他看起来因为止痛魔药的作用而有些懒洋洋的。 克洛伊正坐在床前的椅子上,上半身伏在床上沉睡。她的手,被西里斯那只未受伤却也布满细微划痕的手紧紧握着。 不是无意识的抓握,而是更显亲密的十指紧握。 听到门口的动静,克洛伊立刻警觉地醒来,看见是熟人,打了个招呼。她手腕微微用力,想将自己的手抽回来。 然而,西里斯非但没有松开,反而收紧了手指,甚至用拇指的指腹,轻轻摩挲了一下她的手背。 这个细微的动作在安静的病房里,显得格外清晰以及,欠揍。 克洛伊的眉头蹙了一下,另一只手抬起来,干脆利落地拍了一下他紧握着自己的手背,发出清脆的轻响。 西里斯这才慢吞吞地松开了手指,眼神里流露出些许不满。 克洛伊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袍子,拿起放在床脚的手提包,姿态从容。她避开西里斯那几乎要黏在她身上的目光,转向门口两位显然看呆了的朋友,礼貌地点点头,“詹姆,莱姆斯,你们来了就好。我得回去工作了,再见。” 说完,她不再看西里斯,逃逸似得快步离开。 詹姆和莱姆斯就像两个初代机器人,呆滞地摇摆手臂和她告别。 西里斯躺在雪白的枕头上,因为止痛魔药的作用显得有些困倦,整张脸都被绷带包裹起来,露出来的那双灰色的眼睛紧紧追随着她。 当她走向门口时,他努力抬起手臂,朝着她的背影,一下一下地,有些笨拙却又执着地摇着手。 像一只刚历经危险,被包扎好后,依然不忘向主人摇尾示好的,毛茸茸的大狗。 克洛伊关上病房的门,听到门响的一瞬间,几乎以为那是自己灵魂断裂的声音。 太可爱了。 她的灵魂在呐喊。 詹姆和莱姆斯脸上的担忧和焦急,此刻已经完全被震惊、了然和强烈吐槽欲所取代。 两人嘴巴微张,看了看紧闭的房门,又看了看病床上那个缠满绷带却莫名散发着嘚瑟气息的家伙,最终化作一声难以置信的:“哇哦。” 西里斯身上那因止痛魔药而生的困倦和迟缓在克洛伊关门的瞬间就一扫而空。尽管满脸绷带,只露出一双眼睛,尽管毒蛇的毒素让他的手臂依旧僵硬刺痛,但他灰色的眼眸里闪烁着明亮的光彩,整个人像被点亮了一样。 “看见没?” 声音透过绷带,闷闷的,却掩不住其中的春风得意。 “看见什么?看见你像只被捡回来的流浪狗一样摇尾巴?”詹姆一屁股坐在床沿,没好气地回敬。 “从昨晚开始。”西里斯打断他,得意地宣布,如果不是绷带挡着,一定能看到他咧到耳根的笑容,“她在这儿陪了我一夜。而且,我们,正式在一起了。”他着重强调了“正式”两个字,仿佛这是什么了不得的战役胜利公报。 莱姆斯微笑着感慨,老父亲一般的口吻:“看来克洛伊终于决定不再跟自己的内心较劲了。这是好事,西里斯。” 詹姆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一拍大腿,脱口而出:“梅林的胡子,所以她把我婚礼那晚的事告诉你了?” 话一出口,莱姆斯的笑容微微一僵,轻轻咳了一声。 西里斯眼中的得意瞬间被疑惑取代。“婚礼那晚?” “婚礼那晚除了我喝得烂醉如泥,还有什么事?” 詹姆意识到说漏了嘴,表情变得有些尴尬,求助似的看向莱姆斯。 莱姆斯叹了口气,知道瞒不住了,只好无奈地解释:“那天晚上,你喝醉后,一个人跑去了克洛伊家门口。她没说发生了什么事,但据我们推测,你应该是进行了一段,嗯,相当热情但逻辑混乱的告白,然后就在她家昏睡过去了。” 西里斯愣住了,灰色的眼睛眨了眨,试图从被酒精模糊的记忆里搜寻任何片段,却一无所获。 詹姆忍不住插嘴,带着点幸灾乐祸:“然后克洛伊把你这个醉醺醺的巨婴从她家门口提回了我家。为了避免第二天早上的尴尬,主要是为了避免你羞愧至死。她对你施了一个简易的一忘皆空,让你只记得喝断片,不记得中间这段插曲。还让我们发誓保密。” 西里斯脸上的绷带都无法掩盖他的尴尬。 “梅林在上,”他从绷带后面发出呻吟,“我居然像个白痴一样在她家睡过去了?” “根据描述,是的。”莱姆斯确认道,语气中带着同情。 “而你们俩就这么瞒了我这么久?”西里斯的目光扫过两位好友,带着控诉。 “嘿!”詹姆辩解道,“是克洛伊让我们保密的。” “不管了,我这么丢人她还愿意和我在一起,看来她是真的爱我。”西里斯幸福地闭上眼睛开始回味。 “收收你的尾巴,大脚板,”詹姆翻着白眼,“它快把这病房的天花板扫塌了。我打完比赛连庆功酒都没喝就连夜赶过来,可不是为了看你这副陷入爱河的蠢样子。” 玩笑归玩笑,当西里斯尝试挪动身体想坐得更直些时,詹姆和莱姆斯几乎同时出手,一个扶住他的肩膀,一个迅速调整了他背后的枕头,默契而体贴。 他们又互相聊了聊近况,詹姆在欧洲的魁地奇赛事,莱姆斯最近撰写的小报。 莱姆斯向前倾了倾身体,声音压低:“我来之前得到消息,昨晚半夜出事了。食死徒袭击了一对麻瓜夫妇。” 西里斯眼里的笑意瞬间冻结,詹姆也坐直了身体,表情严肃起来。 “那对夫妇的女儿是格兰芬多的学生,露西.格林。” “傲罗赶到时,她父亲已经不幸遇难,母亲被救下了,但受了极大的惊吓。值班的傲罗,德克·克雷斯韦,在战斗中重伤,现在还昏迷不醒。” 病房里陷入死寂,窗外早晨的阳光此刻显得格外刺眼。 詹姆用力抹了把脸,“那姑娘还在学校?” “嗯,七年级,因此躲过一劫。”莱姆斯的声音干涩,“但等她今天知道消息…” 西里斯没有说话。绷带包裹下,他的呼吸似乎沉重了几分,先前眼里所有的轻松和得意都被愤怒取代。他的手在被单下死死攥住,牵扯着伤口传来钝痛,但这疼痛远不及听到消息时的万分之一。 “警戒网有问题。”莱姆斯继续道,“通知延迟了至少五分钟。如果傲罗能及时,或许……” “不仅仅是延迟,”詹姆打断他,眼神锐利,“我听到一些风声,有些区域的防护咒被动了手脚,非常隐蔽。像是内部有人预先知道傲罗的巡逻路线和薄弱点。” 这话让空气几乎凝固。 渗透,或者背叛。 这个他们一直不愿深想,却又无法忽视的可能性,再次血淋淋地摆在面前。 “那群混蛋。”西里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声音因为绷带和愤怒而显得模糊不清,但其中的狠戾令人心惊。毒蛇的毒素似乎沿着血管灼烧,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为了那个素未谋面的麻瓜男人,为了那个昏迷的傲罗,为了那个一夜之间失去父亲的格里芬多学生。 莱姆斯深吸一口气,将话题引向了另一个现实而沉重的问题:“这类袭击越多,社里的压力就越大。安全屋、门钥匙、疗伤物资,活动资金消耗得很快。虽然社里大部分成员都捐献了不少钱,但这还远远不够。” “我那里还有一些,”詹姆立刻说,“我父亲留下的金加隆,够支撑一阵子。” “我也可以想办法,”莱姆斯低声补充,尽管他自己常年因为狼人的身份而拮据。 西里斯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詹姆按住了他未受伤的肩膀。 “知道你脑子里在想什么,你舅舅寄给你的钱?”詹姆哼了一声,试图驱散一些过于沉重的气氛,但效果不佳,“省省吧,大脚板,你自己的医药费都不够。” “不,我在想,布莱克家那些钱。” “你疯了?”詹姆按住他肩膀,“你母亲会直接用诅咒轰飞你。” “那些金子不该在阴暗处发霉。”西里斯眼底燃着执拗的火光,“我们得做更多。” 阳光掠过他缠满绷带的脸庞,战争阴影在病房里无声蔓延。 西里斯望着天花板,沉默了片刻,然后轻轻地说,声音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心: “我们会找到办法的。” 接下来的对话转向更具体的行动计划,他们压低声音,谨慎地交换着信息和想法。 当治疗师端着新一批解毒剂进来时,詹姆和莱姆斯站起身。 “好好躺着吧,英雄。”詹姆拍了拍西里斯的腿。 西里斯冲他比了个中指,但因为被绷带限制,显得有点滑稽。 莱姆斯温和道:“我们明天再来看你。需要带什么吗?” 第28章 “蜂蜜公爵的新品巧克力,”西里斯毫不客气地点单,然后顿了顿,声音低了些,“还有,如果你们见到克洛伊,别告诉她我其实没那么疼,最好夸大点,让她多来看我。” 随后他又自己摇了摇头:“不对,还是告诉她我一点都没事吧,我可不想让她担心。” 詹姆想嘲笑,但最终只是扯了扯嘴角,和莱姆斯一起离开了病房。 门轻轻合上。 西里斯独自躺在病床上,阳光照在他缠满绷带的脸上,他抬起那只尚能活动的手,轻轻碰了碰脸上粗糙的绷带。 代价很高。 但,为了守护些什么,值得。 第28章 狗的恋爱与同居日常 新年过后,西里斯顺利出院。 从魔法专利办公室传来消息,几年前,克洛伊为西里斯和詹姆申请的[基于炼金术原理的麻瓜交通工具安全增效改造技术]正式通过审核并已经投入生产。西里斯和詹姆作为专利持有人,各自分得了一大笔金光闪闪的加隆。 拿到钱后,西里斯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房东,大手一挥,买下了克洛伊租住四年半的公寓。 “现在,它真正属于你了。”他将房屋产权证明轻轻放在她面前,“当然,如果你不介意多一个室友?” 他向克洛伊发誓,他会是一个完美室友。 于是,两人开始了正式的同居生活,在此之前,西里斯还郑重其事地拜访了克洛伊的父母。面对装做一脸严肃的爱德华兹先生,他紧张到同手同脚,反倒让她爸爸一下子笑出声来。 买完房子剩下的钱,西里斯眼睛都没眨,全数捐给了凤凰社。 “这玩意儿能换点加隆,还不错。”他语气轻松,仿佛那只是一笔零花钱,而不是足以改变生活的财富。 和克洛伊同居后,西里斯总在思考克洛伊怎么做到独居四年后依旧活得极其潦草。 椅子、沙发和床脚,全都长满了克洛伊的衣服。 她对此很有自己的一套理论。 “反正穿前用一个清理一新咒就好了嘛。那为什么还要收进衣柜里呢?” “清理一新根本就不是真正的洗衣服。”他坚持把两人换下的衣物分类塞进滚筒,动作熟练得令克洛伊侧目。 对他爱用洗衣机的习惯,克洛伊也是万分不解。为什么一个巫师界长大的纯血统,会坚信洗衣机才是真正的清洁。 不过每次烘干后,男友都会把衣服分门别类地放进衣柜里,这极大提高了室内美观度,克洛伊欣然接受了他的洗衣革命。 她不知道,这是西里斯搬进来前,莉莉对他耳提面命的结果。詹姆在家可没少因为衣服乱扔而挨骂。 关于早餐,克洛伊原本习惯用烤面包机随便对付,直到西里斯住进来的第一个早晨,厨房飘来了煎培根的香气。 “坐下。”系着围裙的西里斯把她按在餐桌前,桌上摆着完美的煎蛋和烤蘑菇,“你不能只靠焦面包开始傲罗的一天。” 接下来的每个早晨,他都霸占着厨房,门口挂着“禁止厨房白痴克洛伊进入”的牌子。克洛伊不止一次听到里面传来轻微的爆炸声和低声咒骂,但端出来的餐点总是无可挑剔。 直到她在沙发缝里发现了一本被翻得卷边的《厨房白痴也能做的100道完美早餐》,书页上密密麻麻做着笔记,旁边还画着几个歪歪扭扭的煎锅示意图。 真是可爱。 克洛伊继续把书塞进沙发里,装作自己从未发现,躺在沙发上发出毫无意义的呜咽声。 只是因为自己曾经说过他太年轻,就一直在试图表现得成熟稳重。 怎么会这么可爱呢? 当然,西里斯的这种成熟在特定场合下会荡然无存。 他搬进来的第一个晚上,洗完澡后,他慵懒地陷在沙发里,随意翻看着《飞天扫帚保养手册》。 他穿着深灰色的丝绸睡衣,领口解开了几枚扣子,露出线条分明的胸肌。 克洛伊抱着换洗衣物从浴室出来,看到的就是这幅画面。 读书时的宿舍夜谈,艾芙莉丝信誓旦旦地宣称阿波比飞舰队的追求手是全英国最帅的男人。 “为什么?”当时她漫不经心地问。 “下次欧洲杯你坐最前排,借个全景望远镜就懂了。”艾芙莉丝双眼放光,“我六年级时亲眼看见他赛中休息脱上衣,不是直接脱,就那种半遮半掩的脱,只露出一点腰腹,然后是胸膛,然后他又把衣服穿上了。” 她抓住克洛伊的手发誓:“真的,大饱眼福。” 那时的克洛伊不置可否。 此刻她终于明白了。 而且可耻地鼻腔一热。 西里斯抬起头,刚好看见她手忙脚乱地捂住鼻子,指缝间渗出鲜红。他先是一愣,随即低低地笑起来。 “别动。”他起身拿来冰袋,动作熟练。 微凉的冰块贴上她的鼻翼,西里斯凑近她耳边,呼吸拂过她的耳垂。 “你以前也帮我处理过鼻血。”他的声音里带着怀念的笑意,“我当时紧张得都不敢呼吸。” 克洛伊瓮声回答,声音隔着冰袋闷闷的:“不瞒你说,我现在也挺紧张的。” 他轻轻拿走冰袋,确认她不再流血。 然后手臂环过她的腰身侧过头来,克洛伊自然而然地闭上双眼,接受无声的请求。 西里斯的吻是耐心而绵长的。 他的手滑进睡衣,贴住她的脊背。 她的呼吸微微卡膛。 他的手指在克洛伊后背摸索良久,却始终找不到解开搭扣的诀窍。 克洛伊终于忍不住轻笑,转身握住他僵硬的手指,引导到前方:“这款是扣子在前面的设计。” 西里斯耳尖发烫:“抱歉。” “每个人都有不擅长的事。”她吻了吻他发烫的耳尖,“我很高兴你愿意学习。” 和西里斯的吻的风格不一样的是,他接下来的动作却和他的外表一样,极具攻击性,像一场突如其来的夏日暴雨。 翻来覆去闹了一晚上,从沙发上回到卧室。 天亮时,克洛伊发现自己并非躺在西里斯的臂弯里,反倒是西里斯像个找到归宿的大型犬,蜷缩着,脸颊贴着她的颈窝,沉沉睡在她的怀抱中。 晨光微熹,她用指尖一点一点珍重地划过他挺拔的鼻梁和安静的睡颜。 西里斯醒来,对上她麻雀似的棕色眼睛。 “我梦见你受了很重的伤,”她轻声说,“我很担心。” 西里斯用鼻子亲昵地蹭了蹭她的鼻子,带着刚醒的沙哑嗓音调侃:“昨晚我们就睡了两小时,你也能做梦?看来是我还不够努力。” 克洛伊一脚把他踢开,从床上起来准备上班。 中午,在魔法部员工食堂,克洛伊和艾芙莉丝坐在一起。 艾芙莉丝正对着餐盘里的薯条,滔滔不绝地抱怨着难缠的文书工作。克洛伊握着叉子,对着面前香气扑鼻的煎鹅肝大快朵颐,饥饿感前所未有地强烈。 但今天的克洛伊显然心不在焉。在艾芙莉丝滔滔不绝的间隙,她突然开口。 “艾芙莉丝,”她暂停了进食,语气带着点不寻常的认真,“你跟比你小的男生睡过觉吗?” 艾芙莉丝愣了一下,继而开始回想:“你知道我一向喜欢年纪比我大的啦。现在交往的男友也比我大三岁……我想起来了,六年级时校队的那个队长算不算?他比我小三个月来着……” “什么?!”克洛伊已经重新开始把食物往嘴里送,含糊不清地惊讶道,“你不是很讨厌他吗?我们当时不是每天都在偷偷骂他训练狂人,还说他未来恋人只可能是鬼飞球吗?” “因为他很帅呀,而且还是运动男诶!体力很好。”艾芙莉丝理直气壮地回答,随即敏锐地眯起眼,身体前倾,“等等,你问我这个做什么?” 克洛伊把头低下去,几乎要埋进餐盘里,声音闷闷的:“我不是没什么经验吗,就是想做个比对。” 艾芙莉丝瞬间兴奋起来,用充满鼓励和期待的目光看向她:“你!” 她没说出来,但翘首以盼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克洛伊深吸一口气,像是宣布什么重大发现:“真的,我有点跟不上年轻人。” 听到答复,艾芙莉丝猛地握住克洛伊的手,脸上绽放出一个心照不宣的微笑:“恭喜你,你是我朋友里最有出息的那一个,居然第一次就谈上了格兰芬多天菜。” 除了分享恋爱日常,两人还讨论了西比尔·特里劳妮的那个惊天预言,能战胜黑魔王的人将于七月底出生。 尽管前路依旧黑暗,但这个消息像一道划破夜空的曙光,让所有抗争者的心中都燃起了巨大的希望。 未来,第一次变得清晰而可期。 第29章 你不在布莱克家的阁楼里 特里劳妮的预言像一剂强效振奋药水,为傲罗办公室注入了强大的工作动力,让所有人精神为之一振。 第29章 检验科传来消息,他们的探测咒语在伦敦城郊一座麻瓜教堂周围捕捉到埃弗里的魔法波动。 本在执行防护咒修复工作的克洛伊和西里斯收到消息匆忙赶去,远远就看见教堂的彩窗在咒语撞击中碎裂。 好在教堂处于城郊,目前还没人注意此处异动。 克洛伊在外围进行驱逐咒忽略咒以及反幻影移形咒的安置,挥手让西里斯先进去支援穆迪。 尖塔式教堂里,穆迪的假腿碾过满地玻璃,步步逼近埃弗里。 有人从耶稣像后闪出,伸手一记昏昏倒地击向穆迪。西里斯挡在前面,手腕一抖,缴械咒的光束击退对方,魔力流畅汹涌地涌出。 当看清前方的那张脸,魔力滞涩。 那是流水触礁的一瞬。 “雷古勒斯,滚开。”他低声吼道。 其实,他该说伏法才对。 雷古勒斯.布莱克单论埃弗里同伙这一身份就足够送自己进阿兹卡班了,他必须把弟弟抓住,然后把他送进该去的地方。 “你还是这么坏脾气。”雷古勒斯的声音像蛇滑过青苔,阴冷潮湿。这个从小跟在他身后的弟弟,如今是他必须战胜的敌人。 西里斯晃神的刹那,埃弗里的昏迷咒从侧方刁钻地向他袭来。 电光火石之间,冲进来的克洛伊猛地飞身介入,她的盔甲护身瞬间撑开,与几乎同时来自雷古勒斯的一道攻击咒语猛烈相撞,迸发出刺目火花。 “走!”雷古勒斯毫不犹豫地一把拽住埃弗里的手臂,另一只手已经握住了门钥匙。在空间开始扭曲将他们吞噬的前一刻,他最后瞥向西里斯的那个眼神,叫人看不懂。 两个高级食死徒从三位精英傲罗手中成功逃脱,而且这还是埃弗里第二次逃脱。 这个结果让办公室陷入沉默。 没有愤怒的爆发,而是更令人不安的失望。派出三位傲罗抓捕一个埃弗里本应是十拿九稳,就算冒出一个雷古勒斯布莱克也不该是这样的结局。 德力士擦拭着勋章状似无意:“听说布莱克当时愣了足足三秒?也难怪,毕竟是亲弟弟。” 西里斯攥紧的拳头被克洛伊轻轻按住。她能感觉到他手臂肌肉的紧绷,就像一张拉满的弓。 任务失败后还有数不清的其他任务。 而频繁的任务也带来更频繁的伤口。西里斯和克洛伊常会彼此帮忙处理伤口。 公寓壁炉里的火焰噼啪作响,克洛伊蹲坐在毛毯上,指尖蘸着白鲜香精,小心地涂抹在西里斯膝关节的伤口上。 她拍开他玩弄自己头发的手,用力之大让西里斯哇哇叫了起来,一边嘟哝着说她怎么能对一个伤患这么粗鲁。 “对了,莉莉怀孕了,”西里斯不情不愿地收回作乱的手,“四个月。”他感受到膝头的身躯瞬间绷直。 克洛伊一脸惊喜地抬头看向他,“真的假的?”她处理完最后一道伤口,“明天下班后我们去逛超市吧?给莉莉的孩子买点东西。” 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西里斯顺从地点头:“好。” 第二天下班后两个人一起逛了超市。 西里斯推着购物车,看着克洛伊比对两包婴儿袜的尺寸。 “蓝色还是黄色?” 她下意识地抬头去问推购物车的男人后立马又后悔了。 因为他们今天吵了一架。 她总觉得如果自己主动开口那就是承认自己错了。 “都要。”西里斯示好一般,俯身蹭过她的发顶,双手环住她的腰,防止被她躲开。 “詹姆说他们家孩子肯定是魁地奇明星,把飞舰队和黄蜂队的颜色都买下来。” 克洛伊把两双袜子都放进购物车,手指擦过他手背的伤痕。昨晚她刚为他上过药,结果今天他又受伤了。 当时西里斯用漂浮咒控制着几个的挂坠盒,而对面的商人正瑟瑟发抖。 “先生,只是几个防护性首饰。” "防护?"西里斯冷笑一声,魔杖突然射出束缚咒,将商人捆得结结实实。 他认得这种黑暗工艺,如尼纹蛇毒液涂满整个挂坠盒表面后风干,在最后一缕天光里闪着湿润的光。 很多年前,在布莱克老宅那个永远窗户紧闭的阁楼里,他见过类似的物件。那时雷古勒斯还小,总想摸一摸那些会发出细微呜咽的银器。 他继续挥动魔杖,商人在地上匍匐爬行,表情痛苦。 西里斯冷冷注视着这个场景,突然想起沃尔布加曾经用同样的咒语惩罚过自己。 那天下午,阳光透过高窗照进客厅,他的格兰芬多校袍被撕碎,和瓷器碎片一起洒落在地毯上。而他,也像狗一样匍匐在地上,毫无尊严。 克洛伊到来的时候,正看见眼前陌生的西里斯。 平日里他让她想起海边奔跑的大型犬,比如她童年时期的玩伴萨摩耶怀特。 现在他站在暗处,嘴角绷紧的线条让他看起来像一尊布莱克家族的肖像画。 “除你武器!”西里斯的魔杖脱手飞入克洛伊手中。 她皱眉:“你怎么能随意对他用恶咒?按规定,我们需要先带回去检测才能……” “等检测结果出来,这些玩意儿早就流进霍格沃茨了。” 西里斯不耐烦地抢回自己的魔杖,挂坠盒被粗暴地塞进证物袋,“我从小就见惯了这些把戏,布莱克家的阁楼里堆满了这些东西。” “但你现在不是在布莱克家的阁楼里,”克洛伊压低声音,“你是个傲罗,西里斯。” 傲罗办公室里本就有人拿西里斯的姓大做文章,西里斯对此一直一肚子气,克洛伊这句话更是点燃了他压抑已久的火。 西里斯轻蔑地看向她:“所以,你和其他人一样,都觉得我就是爱用黑魔法折磨别人的典型布莱克?” “随你怎么想,但你今天的违规执法行为我会上报的。” “你总是这样,一味地按魔法部标准做事。规定规定,没完没了。”西里斯冷笑。 越是亲近,越容易说出最伤人的话。 他继续说下去:“你从前的好友利亚姆不也是因为你总是谈原则规定而离开你的吗?” 这句话真的刺痛了她。 她总是说不过西里斯,也不想继续吵下去,匆匆丢下一句“总比布莱克的不择手段强”后就利落快速地把商贩的魔杖收走,一个人带着昏倒的商贩幻影移形回到魔法部。 那些吊坠盒被西里斯送去检测科,的确存在严重问题。由于交易量不大,商贩只需要在羁押所呆上一年。 克洛伊第无数次抬头看向门口,那个往常总是频繁出现的身影始终没有出现。西里斯要是在的话,这会儿应该已经来问了三遍晚上吃什么,顺便抱怨了五遍文书工作太无聊。 可今天他一次都没来。 克洛伊面前的行动报告写了又划,划了又写。她知道自己今天那句话说得太重了,可傲罗的规矩就是规矩。 下班前,西里斯终于敲响她办公室的门,硬邦邦地说:“还逛超市吗?” 当时她正坐在椅子上晃来晃去,写了长长一串关于西里斯到底怎么了的纸条,看见本人来敲门,立马在第一时间坐正,手忙脚乱地盖住纸条,竭力摆出平淡的姿态回答:“走吧。” 超市的灯光很亮,亮得让人无所适从。 西里斯在奶瓶区停下,拿起一个会自动调节温度的智能奶瓶。他把脸贴在奶瓶上试温度的时候,睫毛在脸颊上投下细密的阴影,看起来像个好奇的大男孩。 克洛伊偷偷看着他,突然想起他从前书店打工的日子。那时候也是这样,他对麻瓜的一切都充满好奇。 购物车里渐渐堆满了从1岁到5岁的小衣服小鞋子。克洛伊拿着两条只有手掌大的连体衣进行比对,这些小东西总是能轻易击中她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对此,她毫无抵抗力。 她开始明白,为什么妈妈总爱给自己买衣服了。 “今天是我太急躁。”西里斯和她一起推车,手挨着手,“但看到那些黑魔法物品,我总会想起雷古勒斯小时候...” 他的声音很低,克洛伊从没听过他用这样的语气说起弟弟。 她拿起一个会说话的毛绒小熊:“我明白,但我们需要按规则来。” “这个怎么样?”她把小熊举到他眼前。 西里斯握住她的手腕,指尖轻轻擦过她虎口处的绷带。那是昨天出任务时受的伤,当时他第一时间就冲过来帮她包扎。 “我道歉,”他诚恳地注视着她,“是我错了。” 克洛伊看着他灰眼睛里的认真,突然觉得早上的争吵很可笑。分明是互相说清楚就可以解决的事情,却闹了一天的别扭。 “我也道歉,”她轻声说,“我不该那么说你。” 她分明知道西里斯有多讨厌别人提及布莱克这个姓氏,却还是口不择言地说出来。 西里斯的手指微微收紧。在这个堆满婴幼儿用品的超市过道里,他们仿佛暂时逃离了那个充满黑魔法的世界。 第30章 他们只是普天之下两个最普通不过的年轻人。 结账时,西里斯拿了盒系着银色蝴蝶结的巧克力作为道歉礼,克洛伊毫不客气地直接开吃。 去詹姆家的路上,积雪在他们脚下发出轻柔的声响。西里斯看着手中鼓鼓的购物袋,笑道:“詹姆会笑我们的,买得好像孩子明天就要出生。” 第30章 分手与牺牲 等到莉莉即将生产,克洛伊祈祷这孩子能抓住六月的尾巴亦或是拖延到八月出生。 诚然,他们期待七月出生的救世主。 但并不希望身边的孩子会是那个七月的孩子。 祈祷往往事与愿违,她早该知道的。 七月三十一日,哈利波特出生。 听西里斯说,詹姆和莉莉的家被设置成了安全屋。 “而我是那个保密人。”他发出轻快浅笑,伸出手来理顺克洛伊的长发,然后熟练扎起,挽成发髻。 信任。 正是詹姆毫无保留的信任。 盘踞傲罗办公室内部长达数月对他的怀疑再也不能伤害到他。 外面下着细雨,穆迪拖着浑身是血的埃弗里走进傲罗办公室。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紧接着,克洛伊押着雷古勒斯·布莱克进来,他苍白的脸上沾着血渍,却依然保持着那种布莱克家族特有的高傲神情。 他们的魔杖都被折断了,被检验科的人拿去封存。 “迪歌在圣芒戈。”穆迪的声音嘶哑,透着无可隐藏的悲伤。 黑魔法伤到了他的肺腑。 病房里的迪歌再也不是那个总是乐呵呵的上司了。他躺在雪白的病床上,左眼周围肿起一大块青淤,脖子上缠绕着黑色的魔法痕迹,像毒蛇般缓缓蠕动。每次他想说话,都只能发出破碎的气音。 克洛伊站在病房外,透过玻璃看着这一切。迪歌的妻子坐在走廊长椅上织毛衣,织了又拆,拆了又织。 迪歌总说,傲罗就像伦敦的雨,永远都在。可现在,这场雨似乎真的永远停不了了。 贝丝从日本回来时带着满身平和的气息。她站在迪歌病床前,双手结印,吟诵着古老的大祓词。金色的光芒从她指尖流淌而出,与黑魔法缠绕搏斗。 整整半个月,圣芒戈的走廊里都回荡着那种奇异的吟唱声。 当迪歌终于能说出第一个完整的词时,贝丝几乎要累倒在病房门口。 傲罗办公室当即向她发出了邀请,希望她能加入战时救援组。 雷古勒斯和埃弗里被关在魔法部地下三层的临时羁押所。西里斯站在那扇厚重的铁门前很久,最终收到的却是申请看望被拒的通知。 但西里斯还是去找过他,带着詹姆的隐身衣。克洛伊值夜班时看见地板上湿漉漉的脚印,一路延伸到雷古勒斯的牢房门口。 她转身走向茶水间,给自己泡了杯红茶,然后一直盯着茶包在热水里浮沉,没去阻拦。 没有人知道那晚西里斯和雷古勒斯说了什么。但第二天清晨,当克洛伊经过羁押所时,看见西里斯站在走廊尽头,望着窗外的雨幕出神。 雨下不停。 审判那天,埃弗里在法庭上像鬣狗一样乱咬人。他说小巴蒂·克劳奇也是食死徒,说他们用麻瓜的脑子做实验正是小巴蒂提供的建议。 旁听席上有人笑出了声,这存粹是胡乱攀扯。所有人都知道老巴蒂克劳奇有多恨食死徒。 克劳奇司长坐在前排,腰杆挺得笔直,像尊石像。 “麻瓜就和牲畜无异!我根本就没错!”埃弗里歇斯底里地大喊。 最终,埃弗里和雷古勒斯都被判处终身监禁在阿兹卡班。 然而就在移送阿兹卡班的前一晚,雷古勒斯越狱了。 雷古勒斯越狱的消息传来时,西里斯正在和克洛伊一起吃煎蛋。 蛋黄流出来,像一摊稀泥。 《预言家日报》的头版登着西里斯的照片,下面的标题又黑又粗。 “布莱克家族血脉的忠诚?西里斯·布莱克涉嫌协助弟弟越狱。” 办公室里的人都用眼角瞟他,德力士甚至直接拦住了他的去路:“真是兄弟情深啊,布莱克。” 布莱克。 呵呵,对他的称呼居然从西里斯到了布莱克。 他的眼下肌肉哆嗦了一下,装作没听见。他的沉默让克洛伊想起埃弗里宅地下室里长出的青苔,湿漉漉的,带着腐烂的气息。 当晚,西里斯在厨房神色如常地准备晚餐。切菜的声音规律而克制,就像他此刻紧绷的神经。克洛伊倚靠在厨房门口:“真的不是你吗?” 刀锋落在砧板上的节奏微微一滞。 “连你也这么想?”他的声音很轻,却和刀割开西红柿的声音一样清脆响亮。 “我以为,至少你是相信我的。” “我只是需要确认。” 她当然相信西里斯。 但是,西里斯的行事风格狠戾,不管是年少时拿出的b字型胸针还是先前抓捕非法商贩,全都充满了典型的布莱克风格。 “确认什么?确认我骨子里流着布莱克家的血?确认我终究会背叛?”西里斯继续切着洋葱,动作越来越快,“你和他们没什么不同。” 令人窒息的沉默在厨房蔓延,只有食材在锅中滋滋作响。他依然做完了晚餐,烤鸡、煎蛋和蔬菜汤,都是她爱吃的。将菜肴仔细装盘后,他解开围裙,径直离开。 “克洛伊,说实话,你根本就没爱过我吧。” 不是问句,而是肯定句。 从两年前年他从病床上醒来,克洛伊突然开始爱他。那时他已经爱了她整整三年,从十五岁那年开始的一场漫无天日的暗恋。 他自以为掩饰得天衣无缝,直到他们在一起后,克洛伊才轻笑着告诉他,她早就看出来了。 “既然看出来了,为什么不回应我?” 她当时只是开玩笑般回答:“我才不会玩弄未成年人的感情。” 可回想起来,那几年她若即若离的态度,不就像在逗弄一只流浪狗吗?给它一点甜头,又随时准备抽身离开。 而现在也是这样,他本以为这世界上最该相信他的人一定是克洛伊,她却轻飘飘地问出那句诛心的质疑。 西里斯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充满回忆的公寓,推开门,头也不回地走进雨幕。餐桌上,晚餐还冒着热气,像一场来不及举行的告别宴。 从前即使有过争吵,他也从来没像今天这样气愤,更遑论直接离开。 克洛伊追上去,刚说出一句抱歉,却被他转身用无声咒定住。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的身影被雨水吞没。贝丝在圣芒戈说过,有些黑魔法造成的伤口永远无法愈合,总会在雨天隐隐作痛。他们之间的裂痕,大概也是如此。 她怎么会没爱他? 四年前的午后。一群男生在走廊里开着下流的玩笑,主角是她,声音不大不小。西里斯二话不说就和他们扭打在一起。 一打多,根本就处于劣势,嘴角都破了皮。 等她听见声音赶来赶走那群人时,他靠在墙边,喘着气问:“你不问我为什么打架吗?” “好啊,那你告诉我为什么。” 他别过脸去,眼神倔强倨傲:“算了,没什么原因。” 第二天,那群人居然排着队来向她道歉。后来她才知道,西里斯当晚挨个找上门,直到每个人都保证再也不对她出言不逊。 从此,她开始下意识地在人群中寻找他的身影。 第一天,她看见他在魁地奇球场练习,金红色的队服像一团燃烧的火。 第七天,他在图书馆抄写魔药课笔记,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狐媚子。 第十四天,他和詹姆在走廊恶作剧,笑得像个长不大的孩子。 第二十一天,当她的目光又一次不由自主地落在他身上时,突然意识到,原来二十一天养成习惯是真的。 她养成了永远在人群里关注西里斯的习惯,在她不知不觉间。 感受到被爱时,那就是女人开始去爱的瞬间。 雨越下越大,定身咒的效果渐渐消退。 克洛伊望着空荡荡的街道,想起昨晚西里斯睡着时,无意识地将她的手贴在胸口。那里的心跳平稳有力,就像很多年前,他以一敌多时那双倔强的眼。 可现在,连他留下的晚餐都快要凉了。 詹姆家的客房里,西里斯望着窗外的雨夜。格里莫广场12号的记忆如潮水涌来。 雷古勒斯小时候总抱着他的手臂入睡,沃尔布加眼神癫狂,还有那晚在羁押所,弟弟最后对他说的话。 “西里斯,记得去格里莫广场附近多转转。” 次日,西里斯申请了外勤工作前往格里莫广场巡逻。 个人情感不能影响工作效率,克洛伊也把整个人都投入工作中,刻意去忽视和他的那场争吵。 下班钟声响起时,她幻影移形到了戈德里克山谷,试图挽回这段感情。 第31章 莉莉开门时,暖黄的灯光从她肩头流淌出来,像融化的蜂蜜。 客厅的西里斯站在摇篮边,姿态僵硬得像面对什么重大仪式。他郑重地伸出右手食指,轻轻碰了碰哈利的小拳头。 “你好,我是西里斯·布莱克,你的教父。” 克洛伊忍不住轻笑。她趁机开口道歉,西里斯却移开视线,依旧假装没有听见。 “对不起。” 西里斯轻轻抱起哈利。 “是我的错。” 哈利朝他露出天使般的微笑。 “我真的说错了话。” “你要一直不理我吗?” “你是打定主意分手吗?” 他连目光都吝于给予。 她讨厌这种冷暴力。 好,克洛伊承认是她先说错了话,她不该怀疑西里斯。她一直在道歉,可西里斯却一言不发。 他们之间的矛盾根本就从未解决过。 他们其实一点都不合适。 “如果你觉得我们不合适那就请你开口说话,”她顿了顿,等待着西里斯的回答。 依旧只有他逗弄哈利的声音。 “那就分手吧。”窗玻璃映出她此刻的表情,和西里斯惯有的倔强如此相似,“公寓的钱我会尽快还你。” 第二天,一家麻瓜化工厂发生爆炸事件,腾起的蘑菇云照亮半个伦敦的天空时,克洛伊正在数十英里外追查雷古勒斯的踪迹。 她远远看见那道刺目的白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西里斯送她的龙皮靴子踩过天晴后还未来得及晒干的水洼,里面倒映着天空燃烧的颜色。 第三天清晨,《预言家日报》的角落刊登着两则讣告。 西里斯的照片旁边,是雷古勒斯·阿克图卢斯·布莱克的名字。布莱克兄弟的名字第一次并列出现,竟是在死亡通知上。 布莱克们,在同一天,以不同的方式,共同走向终结。 傲罗办公室来了新人露西·格林,坐在西里斯曾经的位置上。 起初克洛伊不愿相信西里斯死在了那场爆炸里,但那天现场的麻瓜们都在说有一位年轻人把他们救了出来,自己却没能逃出来。 克洛伊没有流泪,只感到窒息般的空洞与悔意。 后悔说出那句真的不是你吗。 后悔那天因为分手而没有和西里斯一起出任务。 后悔没有用。 她握紧魔杖,深吸一口气。战争还在继续,而活着的人,只能继续前行。 第31章 战争的囚徒 克洛伊的身体还在行走,还在挥动魔杖,还在对那个叫露西的新人说着指导的话。 但她自己知道,现在的她,不过是一具被抽空灵魂的皮囊,像一条爆裂的水管,任凭生命哗哗流走。 露西告诉她,爱德华兹小姐,我们四年前见过,你来过我家安置防护咒。 她说这话时,眼睛像翠绿的湖水。 克洛伊想起来了,由于防护咒被破坏,两个食死徒冲进露西格林的父母家,杀害她的父亲,重创她的母亲。 她只能惶恐不安地说着对不起。 “不是你的错,是食死徒的错。”露西紧握她的手,回以温和微笑。 可是,真的不是吗?如果当初他们能更早赶到,如果防护咒能更牢固。 这些“如果”像蛆虫一样啃噬着她的内脏。 她无比痛恨自己的能力不够,无法阻止圣芒戈不断增长的病人数量。 圣芒戈,贝丝迎来两位不速之客。 布莱克家的小精灵克利切把雷古勒斯带到她面前。 贝丝的手悬在雷古勒斯苍白的胸膛上方。家养小精灵克利切蜷缩在床脚,它的大眼睛布满血丝,如同两枚即将被压裂的鱼目。 “救救小少爷吧,他喝了神秘人的毒药。”克利切的声音像是从破碎的风箱里挤出来的。 “克利切知道您是治疗黑魔法最厉害的女巫,你救过那个傲罗。”它跪在地上不断哀求着。 就算没有哀求,她也会施救的。 虽然她恨他。 大祓仪式的银光在雷古勒斯身上流转,却像雨水落在干涸的土地上,迅速被吞噬。 他伤得太重了,更可怕的是,他没有任何求生意志。除了阴尸啃噬出的严重外伤,还有未知毒素在他体内扎根,不断蚕食着他残存的生命力。 克利切断断续续的叙述着,去日本的交换机会是雷古勒斯为她争取来的,是为了帮她躲避埃弗里的实验。 这些年,他也一直在默默与神秘人抗争。 多年前雷古勒斯还是一位在图书馆帮她捡书的少年,指尖偶尔相触时,他的眼睛像笼罩着晨雾的湖,如今已变成一具遍体鳞伤的躯壳。 贝丝施展大祓的声线在颤抖,并非恐惧,而是来自迟到多年的了悟。 原来他从来都不是她想象中的那种人。 这个认知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切割着她的神经。 他走在黑暗里,却最终把刀锋转向了黑暗本身。 而我们,我们这些自诩光明的人,却从未给过他一个解释的机会。 她也终于明白,从前雷古勒斯那句“你很幸运”究竟是什么意思。 幸运的是她还活着,是她有人可以依靠,有家可以回。 雷古勒斯,他什么都没有。 只有狂热的母亲,近乎隐身的父亲,自身难保的哥哥,和一个注定孤独的结局。 贝丝向克利切承诺她会尽力。 可怜的精灵只深深地看她一眼,随即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离开了。 它没有告诉贝丝,从阴尸湖中带回雷古勒斯,已经耗尽了它全部生命力。 在那个家养小精灵离开后,她才允许自己流泪。 不是为了那段尚未开始就已凋零的好感,那太轻了。 是为了一个孤独灵魂的重量,一个在黑暗中独自走向光明的英雄。 所有人都是战争的囚徒,被命运捆绑在这辆永不停歇的列车上。有人中途下车,有人永远留在了站台。而还在车上的人,只能带着满身伤痕,继续前行。 傲罗办公室,克洛伊正在教导露西如何识别黑魔法陷阱。当她示范着挥动魔杖时,突然想起西里斯教她这个咒语的那个下午。他的手指轻轻纠正她的动作,阳光在他肩头跳跃。 “克洛伊?”露西轻声唤她。 克洛伊回过神,发现自己的魔杖尖正微微颤抖。“没什么,继续吧。”她说,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阳光照在魔杖尖端,折射出七彩的光。在那光芒中,她仿佛看到了西里斯一向倨傲不羁的笑。 战争还在继续,而剩下的人,还要继续活着,哪怕只是为了证明,那些逝去的生命并非毫无意义。 所有老傲罗都承认,露西.格林就像一株倔强的藤蔓,成长极快。 第一次真正执行任务时,露西握魔杖的手抖得像个筛子。 起初,露西固执地只用缴械咒与昏迷咒。 她还记得十一岁第一次握住魔杖的感觉,奥利凡德先生将一根柳木魔杖放在她掌心,杖芯是独角兽毛。那时她的手很小,需要双手才能稳稳握住。魔杖在她手中微微发暖,像握住了一只温顺的鸟儿。 “这是个善良的魔杖,”奥利凡德先生说,“它选择了一个纯洁的灵魂。” 七年后,露西已经能熟练地转动魔杖,指关节因为长期紧握微微突起。 对面那个食死徒的兜帽在风里翻飞,露出半张年轻得过分的脸。 露西认得他,毕竟整个英国魔法界不过数千人,同龄人们几乎都是同学。 他是和她同级的拉文克劳学生凯文,他们曾在对角巷擦肩而过,也曾一起上过公共基础课课。 但此刻,露西的杖尖正对着他心脏的位置,脑海里反复回响着穆迪的告诫。 “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可这不是决斗练习,不是除你武器或者昏昏倒地。这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会呼吸会流血,也许家里还有等他回去吃晚餐的母亲。 凯文快她一步,率先闪出绿光。克洛伊在她身前手腕一抖,在呼啸的寒风里高喊“力松劲泄!” 年轻食死徒手臂感到一阵灼烧,痛苦到握不住魔杖。露西立刻反应过来,对着凯文发出昏迷咒。 她发射的昏迷咒偏离了预想轨道,击中了凯文的胸口。他像断线的木偶般倒下,后脑撞在碎石上。 鲜血慢慢渗出,在泥土里拖拽出来。 “他死了吗?”露西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克洛伊蹲下检查,袍角浸在血水里。“昏迷咒不会致命,”她说,“是意外。” 但露西看见血不断从凯文脑后涌出,像打翻的墨水。三年级时,凯文在魔药课上帮她切过瞌睡豆,手指不小心被划伤也是这样的红色。那时他笑着说:“还好不是绿血,否则我就该是外星生物了。” 现在他的血染红了她的靴子。 “我做不到。”露西听见自己带着哭腔的声音消散在风里,刺骨的寒意从她的脊椎窜上来,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连骨骼都在发出细微的哀鸣。 第32章 “露西,你能做到的。”克洛伊鼓励道。 “我一开始和你一样,坚持尽力制服而非杀害敌人。” 她顿了顿,悲哀地笑了一下:“我还因为这个和同伴大吵一架。” “事实上,他是对的。敌人想要致我们于死地,我们也不该手软。” 这种战栗持续的时间比想象中短暂。当她跟随克洛伊来到那个刚被厉火咒焚烧过的小村庄,焦黑的土地还冒着青烟,空气中弥漫着血肉烧焦的甜腥气。 在断壁残垣间,她们看见了那个孩子。 很小,大概三四岁,蜷缩在餐桌底下。他怀里抱着一只玩具猫头鹰,和他一样被烧成了焦炭。孩子保持着最后的姿势,仿佛这样就能躲过灾难。 露西跪下来,胃里翻江倒海。她吐了,泪水模糊了视线。 “转过头再吐,别污染现场。”克洛伊的声音冷静得可怕。 露西用袖子擦嘴,思及七年级时在预言家报上看见的父母遇袭新闻的照片,父亲的眼镜碎在血泊里,镜片上倒映着母亲苍白的面孔。那天她也是这么吐了一地,然后发誓要成为傲罗。 她站起来,魔杖稳稳握在手中。 从此以后,她再也不会颤抖了,她想。 春寒料峭的沼泽地里,她和克洛伊已经埋伏了整整两周。 融雪浸透了她们的袍子,身体在冰冷的水中渐渐麻木。偶尔有冰棱从树枝上坠落,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像不像在游泳?”克洛伊突然轻声问,苍白的唇角牵起一丝微弱的弧度。 露西没有回答。她的眼睛死死盯着远处的农舍。 手指冻得发紫,但握魔杖的姿势依然标准。偶尔有冰棱从树上掉落,她会微微转动眼球,但身体纹丝不动。 她想起在霍格沃茨时,最讨厌的就是魔药课的地下教室。那里又冷又潮,和现在的感觉很像。 黄昏时分,两个身影终于出现在视野里。当其中一人掀开兜帽的刹那,两人一齐倒吸一口冷气。 小巴蒂·克劳奇。 她们顶头上司的儿子,此刻正用魔杖指挥着几个被夺魂咒控制的麻瓜,像摆弄提线木偶般让他们跳着怪异的舞蹈。 露西感到克洛伊的手轻轻覆上她的手腕,那触碰冰冷而坚定。 她转过头去,看见克洛伊在无声地说些什么。 “快逃————” 露西刚辨认出克洛伊的口型,就被塞过一把门钥匙,地转天旋间,她已经从肮脏的沼泽地里来到温暖的傲罗办公室室内。 一道狠厉的绿光劈在露西先前蹲守的地方,发出剧烈爆炸声。 根本就不是两个食死徒,而是,一群。 第32章 收养狗 克洛伊在掷出门钥匙的瞬间,立刻给自己施加了幻身咒。冰冷的魔力覆盖全身,她觉得自己变成了一缕烟,即将消散在夜色里。 身体比意识更诚实,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着逃离。 但是。 她看着那群食死徒,看着小巴蒂·克劳奇那张扭曲的脸,一股远比恐惧更炽热的火焰猛地从心底窜起,几乎烧穿了她的理智。 逃? 不。 她要杀了这群疯子。就算只能杀一个,也要撕下他们一块肉来。 于是,她背靠着枯树,剧烈的心跳奇异地平复下来。这种平静很可怕,像潜入深水,听不见任何声音。她知道露西会带人回来,她只需要在水底多待一会儿,再一会儿。 她只需要撑住,撑到露西带着同事们回来。 克洛伊率先发难,魔杖指向人群最密集处,无声施展爆炸咒,轰隆巨响中夹杂着惨叫。 战斗瞬间爆发,咒语的光芒像疯狂的毒蛇在暮色中穿梭。 克洛伊凭借着幻身咒和地形周旋。粉碎咒击中了一个食死徒的肩膀,昏迷咒让另一个扑倒在地。但更多的咒语向她袭来,铁甲咒在她周围迸发出一串串火星。 斯内普脸上挂着恶毒的笑意,“这不是被西里斯·布莱克玩腻了甩掉的可怜虫吗?” 钻心的疼痛让她动作迟缓,一道神锋无影擦过她的手臂,袍子瞬间被鲜血浸透。 “他宁可把自己炸成灰,”另一个食死徒高声附和,声音里充满了残忍的欢愉,“也不愿意再和你多待一秒。” “闭嘴!”克洛伊嘶吼着,一道凌厉的粉碎咒将埃弗里面前的铁甲咒打得一阵晃动。 愤怒与剧痛让她视野发黑,魔力在愤怒中剧烈燃烧,却也加速了她的消耗。她感到体力与魔力在飞速流逝,耳朵里全是自己粗重的喘息和敌人恶毒的嘲笑。 在她即将被黑暗吞噬的瞬间,听到了无数幻影移形的爆响。 露西带来了援兵。 她松开紧握的魔杖,任由自己沉入黑暗。在彻底失去意识前,她模糊地感觉到一个毛茸茸的身躯支撑住她下坠的身体。 那温度很熟悉,熟悉得让人想哭。 圣芒戈五楼的秘密病房里,雷古勒斯·布莱克的眼皮轻轻颤动。 当他终于睁开双眼,那双曾经笼罩着晨雾的灰色眼眸此刻清澈如大雪初霁。 “艾博小姐,请带我去见邓布利多。”他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在邓布利多面前,雷古勒斯用虚弱却清晰的声音,说出差点让他付出生命代价的秘密。 他详细描述了如何在岩洞拿到那个挂坠盒,如何命令克利切完成他无法完成的任务,当他说到“他制造了不止一个”时,校长半月形眼镜后的蓝眼睛闪过一丝锐利如鹰的光芒。 他也在邓布利多的支持下,走上威森加摩法庭 。 指认食死徒时,羊皮纸在雷古勒斯手中微微颤抖,每一个名字都带着血淋淋的重量,当念到小巴蒂·克劳奇时,他的声音格外沉重。 所有赶去支援克洛伊的傲罗都作证目睹小巴蒂在场指挥攻击。 证据确凿,老巴蒂·克劳奇被当场罢免,当他被带走时,挺直的背影第一次显出了老态。 在后续审讯中,真相如剥茧抽丝般呈现。小巴蒂一直利用身份之便,窃取他父亲经手的最高机密。正是他将西里斯是波特家保密人的情报告知了神秘人。 那场爆炸,根本是他们为了活捉西里斯逼问波特家的下落而特地设计的。 “他选择了火海。”坐在法庭观众席的金斯莱深深叹息,“为了避免在吐真剂下泄露朋友的行踪。” 德力士缓缓取下胸前那枚总是被他擦拭得锃亮的梅林勋章,金属在灯光下反射出冰冷的光晕。 空气中弥漫着迟来的顿悟。 一位坐在角落的老傲罗双手用力地抹了把脸,指印在布满皱纹的脸上缓缓浮现。他的目光穿过窗户,仿佛能望见数月前那个站在临时羁押所铁门前的孤寂身影。 那时西里斯申请探望弟弟被拒,在铁门前站了整整一个下午,而所有经过的同僚都选择了绕行。 他也记得西里斯牺牲前最后一次部门会议,当那个高大的身影走进会议室时,周围突然安静下来的瞬间。有人挪开了相邻的座位,有人刻意压低了笑声。 小巴蒂最终被送进阿兹卡班的那天,伦敦难得放晴。 听证会结束后,露西在她办公桌最底层的抽屉里发现了一张被反复折叠的照片,边缘已经起毛,像被雨水打湿又晒干的蝴蝶翅膀。 照片上,年轻的西里斯与詹姆莱姆斯勾肩搭背地笑着,在他们身后,克洛伊正在和莉莉分享一包糖果。照片上面的字迹是西里斯特有的,带着点不耐烦的潦草:“我所爱的”。 她在看望克洛伊时,把照片悄悄放在病床前的桌上。 克洛伊在窗外阳光照射下醒来,她艰难地转过头,看见一只黑狗蜷缩在她的病床前,头搁在前爪上,那双灰色的眼睛紧紧地望着她。 护士告诉她,这狗是跟着救援队一起回来的,谁也赶不走。它不吃不喝,一直守在这里。 那是一只体型巨大的狗,瘦得可怕,嶙峋的肋骨像琴键般凸起。黑毛脏到打结,后腿的伤口化脓发臭。 它安静地蜷缩在克洛伊病床边的角落里,气息微弱。 当克洛伊靠近时,它极其艰难地抬起头。她对上了一双眼睛,一双因长期的痛苦和疲惫而黯淡,眼底却依旧锐利的灰色眼睛。 她的呼吸猛地一滞,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没有再多想,她下床脱下自己的外套,轻柔地裹住它冰冷而颤抖的身躯,小心地避开了那些可怕的伤口。 出院后,克洛伊收养了这只流浪狗。 她一向不擅长取名字。她父母以前养的白色萨摩耶叫怀特,她的取名水平可谓一脉相承。由于看不出这只狗的品种,但看它通体漆黑,她给它取名为布莱克。 她细心地为它清洗上药,准备食物和清水。布莱克只是安静地接受着一切,那双灰色的眼睛时常会长时间地凝视着她。 第33章 狗的不配合 说来也奇怪,这狗在克洛伊醒来前不管谁都无法把它从病房里拉走,克洛伊醒来后倒是乖乖跟着她回家了。 第33章 本来就是铁杆狗狗派的克洛伊出院后径直冲进宠物商店,几乎扫空了货架上所有宣称营养最全面的昂贵罐装狗粮。那金属罐子握在手里沉甸甸的,带着一种金钱换来的安心的质感。 她可以吃的很随便,几块干巴面包就能糊弄过去,但她的狗!必须吃上豪华大餐,规格不能低于国宴。 回到家,她郑重其事地翻出自己珍藏的陶瓷碗,边缘带着可爱的史努比图案。 这碗可是她专门找代购买的史努比三十周年纪念周边,自己都没舍得用。 克洛伊小心翼翼地将那坨棕褐色的高级狗粮倒进碗里,然后轻轻推到布莱克的鼻子前,像是在进贡。 甚至她还严格按照包装袋上“根据体重精确喂养”的指南,用厨房秤称了重,确保分量精准无误。 科学养狗,从狗粮开始。 克洛伊拍拍手,像是大功告成一般。 “吃吧。” 布莱克没有露出饥渴的神态,反而像是博物馆的鉴定专家在打量一件可疑的赝品。它用鼻子非常嫌弃地拱了拱那团糊状物,然后,猛地将头扭到一边,甚至刻意地闭上了眼睛。 空气中,它空瘪的肚子不争气地发出细微的“咕噜”声,但这声音似乎更坚定了它的决心。 在彻底闭上眼之前,它甚至用一种傲慢的眼神,极快地瞥了一眼那盆狗粮,又瞥了一眼克洛伊。 它绝对,很嫌弃这堆狗粮。 “你怎么不吃?”克洛伊又急又不解,声音不自觉地拔高。 看着它那副连站稳都费劲的样子,她心里疯狂吐槽,大哥,都饿成纸片狗了,挑食也得有个限度吧?骨气能当饭吃吗? 她不死心,接下来几天试遍了市面上能买到的所有品牌,从鸡肉配方到鱼肉盛宴,从幼犬粮到老年犬专用。 甚至克洛伊发扬了神农尝百草的精神,自己先咬了一口狗狗饼干,嚼得嘎嘣脆向它证明无毒无害,然后像个卑微的小太监给皇上试菜一样递到布莱克嘴边。 不管怎么样,结果都一如既往。 布莱克宁肯虚弱地趴着,下巴搁在爪子上,眼神放空望着窗外,也绝不向这嗟来之食屈服。那姿态,不像一条刚结束流浪生涯的狗,倒像是绝食明志的落难贵族。 就在克洛伊快要怀疑人生,琢磨着是不是该去翻翻《神奇动物在哪里》里有没有绝食诅咒时,谜底在一个深夜被揭晓了。 她被喉咙的干渴唤醒,迷迷糊糊地摸向厨房。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细微响动,像是老鼠。 克洛伊哀叹,完了,真是完了,西里斯离开后,这厨房久不开火,难道终于引来老鼠安家落户了? 她抽出魔杖,深吸一口气,做好与老鼠的殊死搏斗的准备。 厨房料理台的景象让她呆住了。 布莱克正用一只前爪扒拉她放在台上的牛皮纸袋。 那动作精准而熟练,纸袋被撕开一个口子,它毛茸茸的脑袋探进去,再出来时,嘴里正叼着一片她明天准备当早餐的白吐司,嚼得津津有味,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呜噜声。 灯光大亮,一人一狗瞬间定格。 布莱克猛地回头,嘴里还叼着那半片罪证吐司,面包边缘可怜地耷拉着。 那双灰色的眼睛里,先前的高傲和沉静荡然无存,只剩下被当场逮捕的尴尬。 它僵在原地,吃也不是,吐出来也不是,眼睛向上看,完全一副做错事被抓包的心虚模样。 简直和克洛伊为它准备的碗上的史努比表情一模一样。 老天,她不会养到比格串串了吧…… 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克洛伊只能无力地扶住额头,仰头长叹。 “所以你只是不吃狗粮?” 她弯下腰揉搓布莱克的脑袋。 “真是个挑食的坏家伙呀。” 隔天,贝丝带着雷古勒斯来看她,阳光透过窗户,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寒暄过后,气氛有些微妙的凝滞。 雷古勒斯坐在沙发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膝盖,似乎有话要说,却又欲言又止。 原本趴在卧室打盹的布莱克忽然出来,它甩了甩头,迈着步子走到雷古勒斯腿边,先是仰头冲他“汪”地叫了一声,那声音不像警告,倒像是久别重逢的打招呼。 接着更是热情洋溢地舔起他的手背,甚至试图用湿漉漉的鼻子去蹭他的脸。 克洛伊很是惊讶,也有点心酸,本以为布莱克只会亲近她呢,没想到是个自来熟。 雷古勒斯也愣了一下。 “等等,你给他取名布莱克吗?” 克洛伊有些尴尬,毕竟眼前这位前男友的弟弟,他们一家可都姓布莱克。 她露出讨好的笑,解释说:“我不会取名字,看它是条黑狗,就叫它布莱克了。” 雷古勒斯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布莱克毛茸茸的脑袋,动作自然熟练。 “对了,看你似乎有话要说,你想说什么?” 他停下摸狗的动作,抬头对克洛伊说,神色尴尬:“啊,我想说的是,我和贝丝在一起了。” 克洛伊眨了眨眼,一脸茫然,指了指他们进门后还自然牵着刚刚才松开的手:“你进门的时候还在牵贝丝的手,我当然能看出来。你要说的事情,难道就只是这个?” 雷古勒斯有些脸红,结结巴巴地回答:“是……是的,就是这件事。还有……” 他顿了顿,似乎缓了过来,说话变得流畅起来。 “你以前不是跟踪过我吗?我当时是在和几个朋友练习大脑封闭术。我们必须确保自己的思想不会被神秘人看透。” 大脑封闭术,著名的超高难度魔法,克洛伊立马对他肃然起敬。 除了一开始的吃饭问题,布莱克在洗澡这方面也让克洛伊十分头疼。 起初,布莱克当时接住昏倒的她造成后腿受伤严重,根本无法动弹,只能像一尊绝望的雕塑,乖乖躺在浴室瓷砖上,任由克洛伊拿着花洒和她的柑橘味洗发水,把它从头到脚搓揉出丰富的泡沫。 那时它虽然也是一副狗生无望生无可恋的表情,但至少身体是配合的。 然而,当它的腿伤在魔药以及克洛伊的精心照料下逐渐好转,情况就彻底变了。 克洛伊刚拿出毛巾,嘴里“洗澡”的字音还未完全落下,布莱克仿佛听见的不是洗澡而是危险这个单词似的,立马跑开。 无论它之前是在打盹还是在专注地啃咬它的橡胶玩具,总会瞬间警觉地竖起耳朵,瞳孔收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化作一道黑色的闪电,嗖地消失在客厅里,只留下一阵风。 它总能精准地找到沙发底、床底这类任何一个克洛伊胳膊伸进去都勉强的角落,蜷缩起来,任凭她在外面好话说尽,零食利诱,或者假装生气地威胁,都绝不出来。 艾芙莉丝在她家目睹了人狗追逐战后,幽幽地给出精准点评:洗澡与自由,不可兼得,吾宁死乎! 只要克洛伊刚接触到它,试图抓它去洗澡,布莱克就立刻“砰”的一爪子就打在了她身上。 谁能想到,她刚收养这只狗时,它浑身是伤,连路都走不稳。 转眼之间,竟然都能打出这么响亮的一拳了。 想着想着,克洛伊眼角泛起欣慰的泪光。 一周,两周,半个月过去了。布莱克虽然十分注意干净,但还是不免有些臭臭的狗味。克洛伊实在受不了了,决定采取非常手段。 布莱克正惬意地趴在地毯上,下巴搁在交叠的前爪上,昏昏欲睡。突然,浴室里传来砰的一声闷响,紧接着是克洛伊痛苦不堪的呻吟声,听起来像是滑倒撞到了哪里。 布莱克立刻站起身,耳朵转向浴室方向。它犹豫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最终还是迈开步子,快步走到虚掩着的浴室门口,小心翼翼地用鼻子顶开门缝,探头进去想看个究竟。 只见克洛伊跌坐在地上,一手扶着腰,眉头紧皱,脸上写满我好痛我需要帮助。 就在布莱克迈进去一步,脑袋完全探入浴室范围的瞬间,刚才还一脸痛苦半身不遂的女人,猛地像安装了弹簧一样从地板上弹跳起来,动作敏捷得堪比魁地奇世界杯守门员扑救鬼飞球! “砰!” 浴室门被以雷霆万钧之力关上并反锁! 克洛伊脸上露出了狡黠的笑容,“终于让我逮到你了”。 她得意大笑,顺手抄起了早已备在角落的花洒和那瓶特意新买的、据说香味能持久留存的宠物专用香波。 布莱克意识到上当,立刻想掉头逃跑,但为时已晚。 他的主人几乎是整个人挂在它湿滑的身上,用尽毕生所学,包括但不限于腿绊、锁喉等不雅姿势,才勉强制服了这只拼命挣扎的大狗。 泡沫飞得到处都是,墙上,镜子上,乃至克洛伊的头发和脸上,全都是一片白茫茫。 布莱克发出委屈又愤怒的呜咽,四肢乱蹬,仿佛正在遭受什么惨无人道的虐待,那声音凄厉得足以让路过的人报警。 第34章 但当一切喧嚣结束,水声停歇,用厚毛巾擦干后,一只干净蓬松,毛发黝黑发亮,浑身散发着香气的大狗,带着一脸不爽的表情走出浴室。 克洛伊看着它那副虽然依旧臭着脸,但终于不再散发流浪诗人气息的英俊模样,觉得这场耗费了巨大体力、弄得自己浑身湿透比狗还狼狈的战斗,还是值得的。 当然,代价是布莱克之后有好几个小时都没理她,独自趴在客厅最远的角落,用线条优美的屁股和背影对着她,以沉默表达着最强烈的抗议。 第34章 养狗日记 战争,战争。 战争带走了太多。 每个人都在失去。 每每呼吸,都能闻到空气中弥漫的硝烟味。 克洛伊担心失去父母,早早给父母施了遗忘咒,长久地没再回家,只独住在公寓里。 这公寓是西里斯买下的,克洛伊还在坚持每个月准时把傲罗工资全都转进他在妖精银行的账户里。 妖精们问她和户主的关系以及转钱的原因,她有一瞬的哑口无言。 空旷的公寓里,唯有布莱克还陪伴着她。 布莱克总在她开门的刹那,带着蛮横的暖意扑上来,撞得她一个趔趄。 它湿漉漉的鼻子往她身上凑,深深地嗅着,仿佛要辨清她这一天又沾了多少风尘仆仆。 有时克洛伊做噩梦,梦见西里斯在爆炸中离去,她惊叫着醒来,那庞大的黑色身影便会立刻跃上床,用它温热的躯体紧紧挨着她,一颗沉甸甸的头颅就枕在她膝上,温热的呼吸扑在克洛伊身上。 它还会引她去它的碗边,倒不是为讨食,碗边竟放着一朵不知从哪儿衔来的小野花,花瓣在暮色里怯怯地颤着。 克洛伊蹲下身,抱住它丰厚的颈子,脸埋在那浓密的毛发里,许久没有动。 她是愈发地懒了,或者说,那点子精神气都被战争这架庞大的机器耗尽。 有时歪在床上,喝完一瓶可口可乐,连空瓶都懒得拿开,只懒懒地打个响指。 布莱克便走过来,温驯地叼起玻璃瓶,悄没声地走开。 克洛伊在沙发上读报读得睡着了,纸张滑落在地,它会极小心地用嘴衔起,放到一旁的矮几上,还用爪子轻轻压住一角,怕被风吹了去。 布莱克一向醒得早,也不闹她,只静静趴在床沿,拿那双过于聪明的的眼睛望着她,等她眼皮微动,才凑上来,用微凉的鼻尖轻轻碰一碰她的手,算是道了早安。 见过布莱克的人都说这狗聪明得像人,克洛伊无比赞同。 家门口的信箱里被寄了张静电乐队的演唱会门票来,与其说是门票,倒更像一张小小的海报,印着利亚姆放大了的黑白相片。 克洛伊拿起来看,那张脸上,从前那些喷薄欲出的毛躁,已经基本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忧郁的神气。 她隐约记得在地铁站里也看见同样的海报,缩成了小小一张,贴在斑驳的墙上,像褪了色的年少岁月。 门票被细致地收进大衣口袋,她准备去看看。 克洛伊本不想带布莱克,音乐太吵,人群太密,担心它会受不了。布莱克却不肯,固执地用爪子勾她的袍角。 她拗不过它,只好翻检找出去年买的那副耳罩,原是备给西里斯的圣诞礼。 标签还没拆,人却再也见不到了。 她替布莱克戴上,动作轻柔,为了防止奔跑中掉落,又加上固定咒。 布莱克也乖乖的,一动不动,只从那耳罩的边缘下望着她,眼神温润,看着她给自己施了个变形咒。 利亚姆在台上,弹唱着新歌。音乐比她记忆里要更有力量,沉甸甸地压在心口。 散场后,在后台的嘈杂里,她看见他正打发一个年纪小得令人不安的女孩子,话是温和的,拒绝得却毫无转圜之地。 抬头看见一张陌生的脸,和脚边那匹威猛的黑狗,利亚姆愣了一愣,还是凭借克洛伊从前惯有的捏睫毛小动作认出了她,随即漾开一个笑。 奇怪的是,布莱克却对着他狂吠起来,声音里满是戒备与不喜,浑身的毛都似乎乍了起来。 克洛伊蹲下安抚布莱克,以为是这里太吵闹的缘故。 利亚姆在一旁站着:“我给你寄过很多次门票,你都没来过,以为你再也不会原谅我了呢。” 克洛伊大惊,她从未收到过。 很快,她反应过来,大概是西里斯把信箱里的东西都处理了。 他还真是可怕的妒忌心。 聊起近况,利亚姆露出发自内心的笑来:“我有个女儿了,没结婚。她母亲?自然是成年人。好了,我知道这不是你认同的路数,克洛伊。” 他递过一瓶水,瓶壁上凝着冰凉的水珠。 “我现在清醒得很,音乐就是我的命。” “我知道,自己并不是天才,但也还能以此谋生,已经很满意了。” 克洛伊没接话,只飞快地给了他一个拥抱,像小时候那样。“你发誓,会好好待你女儿。” “自然。”他笑着眨眨眼。 这时,却见布莱克跳上一旁的桌子,正偷食一块巧克力蛋糕。 克洛伊慌慌地跑过去,徒手去掰它的嘴:“吐出来!快吐!你这只贪吃的笨狗!巧克力是你能吃的么!”她拍打着它,那份惊慌失措,不像是对一只狗,更像是怕眼前这一点仅有的温暖,也离她而去。 布莱克被她弄得有些狼狈,终是吐了出来,呜咽了一声,用头蹭她的手,像是在认错。 不过,布莱克这么一闹,倒是打断了两人的叙旧。 利亚姆邀她去儿时的游乐场,她望着有些烦躁的布莱克,摇了摇头,说担心布莱克应激。 最后,两人一狗,只是沿着沉寂的河岸慢慢地走。 夜风拂过泰晤士河水,带起粼粼波光。利亚姆说起他可爱的女儿,克洛伊温吞应答,说自己也是朋友孩子的教母,过几天给你女儿寄点礼物。 布莱克安静得出奇,紧贴在她身侧,深沉的眼睛,却时时瞟着利亚姆,像个侍卫一般防着他。 偶尔,它会停下,用鼻子轻轻拱一拱克洛伊垂着的手,提醒她它的存在。 河上的风,凉浸浸的,吹得人心里发空。 这战争,总要快些过去才好。 过去了,她便能带着布莱克,去给詹姆和莉莉瞧一瞧。想象着詹姆那惊讶又欢喜的神情,想象着莉莉温柔地抚摸布莱克的头,想象着那幢充满欢声笑语的房子。 哈利也一定会喜欢他的。 她弯下腰,抚摸着布莱克浓密的毛发,轻轻地说:“哈利也一定会喜欢你的,对不对?”布莱克回过头,伸出温热的舌头,舔了舔她的手心。 雷古勒斯再一次站在威森加摩法庭里,锁链冰凉的触感沿着腕骨往上爬,像条冬眠的蛇。 很多年前,在布莱克老宅的阁楼上,他摸过一条如尼纹蛇的标本,同样是这种死亡般的冰冷。 他想起阿兹卡班的海风,想起摄魂怪那令人窒息的吻,也许这就是他的结局。 法官的声音在旷大的法庭里回荡:“雷古勒斯·阿克图勒斯.布莱克,你自愿将标记烙于臂上,此罪无可抵赖。本庭判决———阿兹卡班监禁。” 旁听席上一阵骚动,有人悄悄松了口气,有人别过脸去。 就在那一刻。 “请等一等。” 声音不高,却让每个人都听得分外清晰,如春雷乍响。 法庭厚重的大门被推开,阿不思·邓布利多大步走入。他长长的紫袍下摆拂过石阶,银白的须发仿佛自身会发光,驱散了周围的阴影。 他并未看雷古勒斯,而是径直走向法庭中央,目光平静地迎向法官。 “诸位,”他开口,声音里有一种能让躁动平息的力量。 “在将一个人永远囚禁于黑暗之前,我们是否应先看清,他自身曾燃烧了多久,试图为他人照亮前路?” 邓布利多的目光掠过雷古勒斯苍白的脸,那眼神不像在看一个罪犯,倒像在端详一件蒙尘的银器。 “我认识这个年轻人很久了。” “布莱克家族的老宅里挂满了家谱,每一根枝桠都写着纯血统的骄傲。他从小就被教导要走哪条路。” “但他很快就发现,那条路通往的不是荣耀,而是深渊。” “1977年秋,他去找过斯拉格霍恩教授。他说,教授,我需要在脑子里筑起高墙。” “为什么?”一个审判官问。 “黑魔王会窥探人心。”邓布利多的声音低沉下来,“他和另外两个孩子,只能依靠偷偷练习大脑封闭术来防备。在所有人都沉睡的时候,他们醒着,在空教室里,在自己所能寻到的隐秘空间里,与自己的恐惧搏斗。” 他停顿了一下:“我不会说出另外两个孩子的名字。但我想,还有些事大家也该知道。” “伊丽莎白·艾博,”他念出第一个名字,“在她被埃弗里盯上之后,是雷古勒斯救了她。” 第35章 “露西·格林的母亲,一个麻瓜。在防护咒被破坏时,也是雷古勒斯率先发出食死徒的标记引傲罗前去及时救下。” “迪歌先生收到过一封没有署名的信,信上说他的收藏品该换个地方保管了。” “这些只是冰山一角。”邓布利多的声音很轻,却重重落在每个人心上,“每一次泄密,大家都能知道有多艰难。他一直在用自己的力量保护着别人。” 邓布利多口中的主角依旧一脸淡漠,仿佛谈论的不是他本人。 其实对他来说,仅仅是不想杀人。 雷古勒斯起初真的相信神秘人能够挽救一切,但他看着一个又一个手无寸铁之力的麻瓜死去,他只想呕吐。尽管麻瓜在他眼里与蚂蚁无异。 他也曾经认为混血巫师们污染了魔法界,他们天赋平平,像蟑螂一样,比存粹的麻瓜还要恶心。 但是,神秘人本人就是个混血。 当他发现这个秘密时,只觉得荒谬可笑。 其实他们这群纯血才是最蠢的存在。 邓布利多看向审判席,半月形眼镜后的眼睛蓝得惊人。 “我们每个人或许都有行差踏错的可能,”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古老的疲惫,也带着不灭的希望。 “区别在于,有的人在错误的路上越走越远,有的人却愿意用一切去弥补。” 他停顿了一下,让每个字都清晰地传遍法庭。 “阿兹卡班能关住他的身体,但关不住一个已经觉醒的灵魂。我请求你们,给他一个机会,让他用余生去偿还。” 长久的沉默,只有火把噼啪作响。 最终,法槌落下。 “等待二审。” 锁链落地的声音很轻,但在寂静的法庭里格外清晰。 观众席的贝丝轻轻吐了一口气,向雷古勒斯露出一个浅浅微笑。 第35章 谁是内鬼? 连下了一周的雨,像是天空漏了个窟窿怎么也补不上。雨水顺着高大的窗玻璃滑落,留下蜿蜒水痕。 午夜十二时,金斯莱.沙克尔先生负责的伦敦东区防护咒出了纰漏。露西新捣鼓出的监测系统很是争气,及时发出了警报。 克洛伊感受到傲罗警戒哨的震动,在黑暗中匆匆穿好衣服,立即前往伦敦东区,布莱克在她身后狂叫不止。 他们赶到时,两个穿着黑袍的杂鱼在附近探头探脑,活像阴沟里钻出来的老鼠。 回到部里,大家都在夸露西。那孩子腼腆地笑了笑,手指绞着袍角:“七年级时就有这个想法了,弗利维教授帮了我很多。” 迪歌乐呵呵地提醒她记得去妖精银行查看专利金是否准时到账。 克洛伊负责审讯那两个食死徒,他们连黑魔标记都没能拥有,却嚣张得可笑,张口闭口都是“主人会杀死哈利波特”。 她冷眼看着,心想有些人,连做走狗都只能排在末流。 押送他们去拘留所的路上,遇见了埃利奥特·肖。他站在走廊灯光下,脸色不太好看。 “东区没出大事吧?”他问,脸色紧绷。 克洛伊想起他家在东区那片,有个小女儿。她宽慰几句,说人已经抓到了。 “那就好。”他松了口气,揉了揉眉心。 “我大概是太紧张了。” 利奥特·肖,一个幽默风趣的同事,也是一位年轻的单身父亲。在西里斯牺牲后很关心克洛伊,也曾问过为什么突然和西里斯分手。 那时她含糊其辞,只说性格不合。 关于为什么和西里斯走到分手的地步,她回家后想了很久。 克洛伊摊开一张白纸,用笔划下一道直线,将纸张一分为二,一面写她的过错,一面写西里斯的过错。 其实他们本来相处得不错,顶多就是她乱扔衣服被他念叨几句。 直到埃弗里被捕后,一切都变了。 她嫌他手段太“布莱克”,他觉得她心太软。 现在想来,西里斯说得对。 从前她像极了露西,除非证据确凿,部里下令,否则绝不下死手。如果没有,她只坚持冰冻咒昏迷咒这类不会真的伤人的魔法。 现在不一样了,穆迪已经宣布可以对敌人用恶咒,必要时候可以直接杀死他们。 但克洛伊从前并不明白这一点。 她以为事情并没那么严重,天真地以为低头道歉就能解决问题,以为事情没那么糟。 她当然不想分手。可看着他脸上的为难,那种不忍心先开口的挣扎,于是,她抢先说了分手。 生怕慢一步,就落入被抛弃的地步。 这么写下来,她的过错那一栏下面居然都写满了,她有时候还真是自以为是。 哪怕是自己先说出口,她还是被西里斯这个冲动、勇敢的混蛋抛下了。 克洛伊将纸张揉成团,低声啜泣,布莱克在一旁静静陪伴着她。 除了肖先生,金斯莱·沙克尔也曾向她问过西里斯的事。那位以可靠著称的傲罗,在茶水间递给她一杯热茶,严肃地问起化工厂爆炸前西里斯有没有异常。 她当时脸色惨白,说他们当时刚分手,西里斯不愿与她说话。 有些伤口,表面虽早早结痂,底下却还在溃烂。 接下来的几天克洛伊忙得脚不沾地。检查防护咒节点像是在拆弹,每一根魔力脉络都可能连着陷阱。 她还负责新傲罗的培训工作,教导新的黑魔法防御术时,魔杖迸出的光芒映着新手傲罗们疲惫的脸,大家都是一群在深海里挣扎的人。 就在她快要被这些琐事淹没时,贝丝来寻她。 “克洛伊!” 贝丝从走廊那头小跑过来,她把她拉到阴影里,声音压得极低。 “雷尔他无罪释放了。” “那很好啊。” “他让我给你带句话。” “说什么?” “傲罗办公室里有叛徒。但他不清楚是谁。” 话音落下的瞬间,世界仿佛静止了。远处隐约的脚步声,灯台细微的嗡鸣,都成了背景音。 叛徒就在他们中间。 她望着贝丝担忧的眼睛,想说点什么,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了。最终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怪不得就算有露西的监测系统,防护网却还一直出问题。 贝丝走后,她独自靠在冰冷的石壁上。魔法部的长廊在灯光下延伸,像一条看不到尽头的巨蟒。每一扇门后都可能藏着獠牙,每一张笑脸下都可能裹着祸心。 她开始不自觉地留意身边的每一位同事。 有些战场没有硝烟,却更致命。有些人看似可靠,却可能在下一秒把刀插进你的心脏。 雨下得让人心烦,魔法部的走廊里漂浮着一股潮湿的忧郁。埃利奥特·肖手里端着两杯冒着热气的红茶,脸上挂着向来温和的笑。 “要不要尝尝我新买的伯爵茶?”他向克洛伊递过茶杯,手指稳健有力。 克洛伊接过茶杯,氤氲的热气里,他随意开着玩笑:“看你忧心的样子,最近部里来的新人都很难培训?” 克洛伊摇摇头:“那倒没有,他们实力都挺强的。” 她只是在怀疑金斯莱。 这位平日里以可靠著称的傲罗,最近总是显得心神不宁。克洛伊不止一次看见他在走廊里来回踱步,手指不停地摩挲着魔杖,像是在抚摸什么护身符。 有一次,克洛伊在档案室门口撞见他。他猛地转身,撞上克洛伊的头,魔杖惊得差点脱手。“抱歉。”他慌乱地说,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我只是在找一份文件。” 傲罗的日常仍在继续。巡查、训练、写报告,每个人都像上了发条的玩偶。 平静的表象下,暗流正在涌动,克洛伊愈发地怀疑这位变得紧张兮兮的老傲罗。 月度安全会议在穆迪的领导下召开,他标志性的魔眼在每个人脸上扫过,最终定格在金斯莱身上。 “看看这些漏洞!”穆迪的魔杖重重敲在演示板上,上面用红笔画出的防护网络布满了断裂的线条。 “伦敦东区、泰晤士河畔的次级节点、甚至魔法部外围的预警咒,简直千疮百孔!” 穆迪的声音升高,脸上的肌肉线条紧绷:“不是偶然,不是意外。绝对有人,从内部,撕碎了它。” 克洛伊不自觉地望向金斯莱。他坐在前排,背脊挺得笔直,过于僵硬的笔直,他鬓角处细密的汗珠也不断流出。 更让她心惊的是,金斯莱放在膝盖上的右手,那只握魔杖的手正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指节因为用力紧握而泛出青白色。 穆迪还在继续,他用魔杖在演示板上勾勒出新的防护部署,蓝色的魔力线条纵横交错。 “我们必须建立一套全新的、绝对保密的应急方案。在座的每一个人。” 他顿住,魔眼再次缓缓扫视全场,最终又似有若无地落在金斯莱的方向。 “都将负责其中的一个环节。任何信息的泄露,都意味着。” 第36章 穆迪的声音阴沉得能拧出水来,“更多的死亡。” 金斯莱的肩膀猛地一颤,他的脸色在那一刻彻底失去了血色,苍白得像一张被揉皱的羊皮纸。大颗的汗珠终于汇聚成流,顺着他的太阳穴滑落,洇湿了长袍的领口。 忽然,他猛地站起身,椅子在身后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我不太舒服……”他语无伦次地向穆迪请示,跌跌撞撞间冲出会议室。 一定是他。 金斯莱·沙克尔,就是内鬼。 五分钟,十分钟过去了,金斯莱始终没有回来。 克洛伊按捺不住,低声向穆迪示意后,起身离席。 走廊里空无一人,只有悬浮灯台发出轻微的嗡鸣。克洛伊放轻脚步,心脏在胸腔里擂鼓。 在靠近楼梯间的拐角,她听到了压抑的喘息、身体碰撞的闷响,以及从紧咬的牙关中挤出的咒骂。 她小心翼翼地探头望去。 金斯莱·沙克尔与埃利奥特·肖,正像生死仇敌般在空旷的走廊里激烈扭打。 魔杖被弃置一旁,他们用最原始的方式搏斗,脸上是无法作伪的恨意。 两人都看见了克洛伊,他们互相指认对方是叛徒,是食死徒的走狗。 “是你!肖!你这个叛徒!”金斯莱低吼道,声音因愤怒而扭曲,试图钳制住对方。 “别演了沙克尔!你这个卑鄙的叛徒!”肖奋力反击,面目狰狞。 克洛伊僵在原地,脑中一片空白,究竟是谁在说谎? 无论真相如何,必须先控制住这危险的局面。 “地冻天寒!” 她猛地举起魔杖,声音微微发颤。冰蓝色的光芒迸发,精准击中缠斗中的两人。 寒霜瞬间爬满他们的衣袍,一切动作与声响戛然而止。 听到声音的众人匆匆赶来,看见的正是保持搏斗姿态,两尊凝固的冰雕。 第36章 抓住内鬼 审问在穆迪那间充斥着烟草和羊皮纸味道的办公室里,在低气压中进行。 穆迪的魔眼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沙克尔,你先解释这个。” 一份魔法影像被甩在桌上,画面显示金斯莱在凌晨三点,独自潜入档案室。 “我在追查泄密源。”金斯莱声音沙哑,眼下带着浓重的青黑。 “恰好就在你潜入的第二天,伦敦东区防护网遭到破坏。”穆迪的假肢敲打着桌面。 “肖,该你了。解释这个。” 一只窃听耳被推到埃利奥特面前。 埃利奥特镇定自如:“我在怀疑沙克尔,所以在他办公桌下放了这个。” 金斯莱脸色惨白,朝埃利奥特大喊,声音都在颤抖:“你这个混蛋!有问题的明明是你!” “肖,你为什么怀疑沙克尔?” “他最近一直都心神不安,不是吗?这就足够惹人怀疑了。” 埃利奥特冷笑着,看向克洛伊:“克洛伊,这不是你告诉我的吗?”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克洛伊身上,她迟疑地点头克洛伊迟疑地点头:“是这样的,金斯莱.沙克尔先生最近的确一直精神紧绷。” 金斯莱猛地攥紧拳头:“我在调查!最近一个月我总觉得叛徒就在我身边,所以很紧张。” “太巧了,不是吗?”埃利奥特煞有其事地点头。 “每次你调查过后,就有更多人牺牲。今早你明明请假,为什么突然回来?” “因为我截获了情报!” “是因为你要来销毁证据吧!” 两人剑拔弩张地对视着,穆迪不得不让人把他们两分的更开些。 克洛伊站在门边,看着这两个她曾经信任的前辈。金斯莱反常的紧张,埃利奥特过度的关切,此刻看来都疑点重重。 “够了。”穆迪嘶哑地打断他们。 “在查清之前,你们两个都被停职,魔杖上交,不得离开魔法部。” 接下来的四十八小时,魔法部傲罗办公室像一锅即将沸腾的水。 魔法痕迹专家格洛斯特带着放大镜般的魔眼,正在检视从金斯莱.沙克尔家里搜检出的与食死徒来往的密文。 “看这个笔画的转折。”他指着信纸上的字母。 “每个f的收笔都有轻微的颤抖,这是典型的左手书写特征。” “沙克尔的确是左撇子,但他先前行动中左手骨裂,最近一直在用自动羽毛笔写字。” 克洛伊负责核查飞路网记录。当她调出使用记录时,不由得为之前的怀疑感到羞愧。 “东区遭袭那晚,沙克尔在对角巷。” 克洛伊调出飞路粉使用记录,这里显示他当晚七点至十一点都在那里呆着。 随后放大了一段对角巷路口监测视频:“而且,十点五十,沙克尔先生正在路边步行,他根本不可能在案发时间出现在东区。” 检测科的人也递来检测报告。窃听耳上覆盖着三层魔法印记。最表层是肖的魔力,中间层是窃听咒,而最底层是一个追踪咒,与近期三个遭袭地点发现的痕迹完全吻合。 埃利奥特.肖对此无从抵赖,只能承认一切。 被释放的金斯莱一拳砸在墙上,指关节渗出的血珠在斑驳的墙面上绽开。 “你怎么能这样做?我们可是一起在邓布利多面前立过誓的。” 埃利奥特垂着头,惨笑一声:“正因为我是凤凰社的人,他们才选中我。那些食死徒说,要让正义的阵营从内部腐烂。” “我女儿被芬里尔咬了。” “他们对我说,只要我配合,他们就有办法让她免于狼化。” 他向穆迪示意,拉开他的衣服,上臂赫然是一道咬痕。 金斯莱震惊地看着那道伤疤。 “是的,我也被咬了。”埃利奥特惨笑。 “每个满月,我们父女都要一起承受这种痛苦。” 房间里死一般寂静。谁都知道,狼毒无药可医。 埃利奥特说出来后,似乎耗尽了他全部力气,声音虚弱到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我用隐形墨水写在日常公文的空白处,借着部里的文件流转渠道送到档案室。那个伪装成档案管理员的食死徒,会用特制药水让字迹显形,你们最好现在就去抓他吧。” 克洛伊站在门边,想起深夜里埃利奥特总是抱着一摞文件匆匆走过长廊。有次他还笑着抱怨:“这些该死的文书工作,比对付黑巫师还累。”她居然让一个间谍在她面前那么轻易地传递消息。 埃利奥特.肖被押往羁押所时,所有人都沉默了。走廊里只剩下沉重的脚步声,为这个破碎的灵魂送行。 金斯莱沉默地转身,深深叹了口气:“我去照顾他女儿。” 穆迪挥了挥手,像是要挥散满室的阴霾:“该巡逻的去巡逻,其他人可以提前下班,回去好好休息。” 克洛伊心情沉闷地回家,还带着满身挥之不去的疲惫。埃利奥特崩溃的脸还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原来战争能把人逼到这种地步。 她太累了,累到甚至没有第一时间注意到空气中弥漫着温热的水汽。 布莱克此刻正泡在浴缸里,温热的水流抚过他久未舒展的肌肤。他计算着时间,克洛伊应该还有两个小时才会回来。太久没有以人类的形态好好洗个澡了,每次克洛伊给他刷毛时都像在对付一块地毯,疼得他龇牙咧嘴。 直到钥匙转动门锁的声音猝不及防地响起。 “该死!”他慌忙起身,水花四溅。 浴缸里的水还没放完,地板上全是水渍。变身咒语需要专注,而现在他满脑子都是该如何解释这一浴缸的水。 来不及处理卫生间了,他只能跑回客厅,手忙脚乱地扯过沙发上的羊毛毯。水珠顺着他湿漉漉的发梢滴落,在木地板上晕开深色的印记。 听到克洛伊呼唤布莱克的声音,他开始后悔为什么要用浴缸泡澡,根本没法快速处理干净。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把自己更深地埋进毯子里,祈祷克洛伊直接回卧室。 脚步声却径直朝向客厅。 灯光骤亮。 克洛伊看见沙发上蜷缩的人影,几乎出于傲罗的本能,魔杖已然挥出。 “地冻天寒!” 他苦笑着,克洛伊还是那么爱用冰冻咒。 咒语精准命中,西里斯被寒意贯穿,浑身一颤,却仍挣扎着,极其缓慢地抬起脸来。他被冻结在一种近乎可笑的动作中,只有眼睛艰难地向上移动。 死寂中,只有未关紧的浴室门缝里,传出水滴敲打瓷砖的单调声响。克洛伊紧握魔杖,一步步靠近。 然后,她看见了。 那张英俊的脸。 那双她曾在无数个黑夜与白日里思念的眼。 时间仿佛被同一个咒语冻结了。 魔杖从她骤然失力的手中滑落,在地板上敲出清脆惊心的一响。 “西里斯?” 第37章 掉马之后 克洛伊捡起魔杖,微光闪过,冰冻咒应声而解。 第37章 西里斯猛地吸进一口自由的空气,剧烈地咳嗽起来,他甩着湿漉漉的黑发,眩晕感尚未完全驱散,就对上了克洛伊的眼睛。 那双向来沉静的眼眸,此刻像即将喷发的火山。震惊、茫然、难以置信在其中疯狂搅动,以及想要将他焚烧殆尽的狂怒。在那怒火之下,还有显而易见的委屈。 没等他开口,甚至没等他站稳,克洛伊已经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母狮扑了上来。 拳头如同冰雹般砸在他的肩膀、胸膛和手臂上,带着摧毁一切的气势。 和她的眼泪一齐流向西里斯。 “西里斯·布莱克!”她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声音因极致的愤怒和哽咽而扭曲变形。 “你怎么能这样对我!看着我每天对着你哭!看着我像个傻子一样给你洗澡,说话,抱着你睡觉!看着我因为你——” 她猛地抽过一张纸巾擤了鼻涕,继续怒骂。 “看着我因为你死了而恨不得跟着一起去,你怎么能!怎么敢!这样对我!!” 西里斯没有躲闪,尽管克洛伊的力气大到疼得他倒抽冷气时,也只是咧了咧嘴。这疼痛给他带来解脱感。 任由她发泄,直到她力气用尽,由打骂变成声嘶力竭的咒骂,只剩下通红的眼圈和决堤般止不住的眼泪。 “克洛伊。”他试图搂住她,轻轻拍打她的后背。 “别碰我!”她猛地推开他试图安抚的手,眼泪流得更凶。 “解释?你现在想解释什么?解释你怎么骗过所有人的?解释你怎么心安理得地躺在我沙发上的?” 西里斯深吸一口气,知道此刻任何迂回都是火上浇油。他必须给出最关键的理由。 “是雷古勒斯。”他轻轻拂去她眼角的泪,紧紧拥住因长久啜泣与愤怒而不自觉发抖的克洛伊。 “你抓住他那一次,是他故意的,他故意和埃弗里呆在一起,让你抓住他,只有这样他才能有和我沟通的机会。他告诉我,魔法部和凤凰社有叛徒。” “所以现在叛徒抓到了,你回来了。”克洛伊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 “叛徒抓到了,是谁?” “埃利奥特.肖。” “怎么会是他?算了,不只是因为有内鬼,今天被你发现只是意外。” “当时,神秘人派雷古勒斯来套我的话。我问他为什么要背叛他的主人来警告我。” 西里斯扯出一个惨淡的笑,重复了那句萦绕在他心头许久的话,“他说反正他也没什么未来了,索性把这些都告诉你。” “神秘人通过雷古勒斯的血液,对我施展了血梦回廊,一个古老黑魔法。这个魔法不像夺魂咒那样强行控制,它更像一种渗透。利用血缘的纽带,让施咒者的意识潜移默化地侵入我的梦境,甚至在我清醒时,窥探我思维中不设防的角落。” 他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大脑封闭术也无法抵抗血缘的连接。” “雷古勒斯之所以知道,是因为神秘人在初次尝试这个魔法时,出现了严重的失误。他未能精准锚定我,反而需要更多的布莱克的血作为媒介来强化连接。” “他当着雷古勒斯的面,召见了父母。雷古勒斯立刻意识到,那不是普通的召见。我们的父母,在那之后,被抽干了全身的血液,死去了。” 克洛伊的抽泣声渐渐平息,被这个残酷的真相震慑住了。 “雷古勒斯冒着必死的风险,故意被捕,只为在羁押所里见我一面。他告诉我两件事:第一,魔法已经强化成功,神秘人入侵我的大脑只是时间问题。第二,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西里斯的目光死死锁住克洛伊,充满了后怕,“神秘人已在窥探中,清晰地看到了你。他下一个目标,百分之百是你。 “我根本就不知道要怎么破解这道血缘魔法,杀死施咒者?只有哈利长大了才能做到。解除魔法?需要时间,而我们没有时间。保护你?赤胆忠心咒或许能隐藏地点,但无法隐藏你这个人存在于我意识中。只要这个魔法连接还在,他就能通过我找到你,就像用鱼饵钓出鱼。” “但是,唯一幸运的是,学生时代为了陪莱姆斯,我学会了阿尼玛格斯,只要变成动物,神秘人就什么都无法探寻了。然后,我只需要等待,等神秘人耗尽我父母的血,等待叛徒被抓住。” 听西里斯用平淡地语气说起失去父母,克洛伊无声地流着泪,被苦楚淹没。他轻轻吻去她眼角的泪珠,继续说:“所以我开始和詹姆、莱姆斯策划那场必须足够逼真的假死。但后来雷古勒斯越狱了,我立刻开始怀疑这是不是一个圈套。” “可计划已经进行,无法回头。更重要的是。” 他停顿了一下,声音变得脆弱。 “我更怕了,克洛伊。我怕我活着,尤其是活在你身边,会把最致命的危险直接引到你面前。所以,我只能借着我们之前那次争吵,在傲罗办公室,在凤凰社成员面前,推开你。” 先前熊熊燃烧的怒火,此刻呲地一声熄灭了,只留下一片潮湿的静默。克洛伊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眼中无法作伪的疲惫与痛楚。 她想起他“死”前那段日子,那些她原以为是感情淡了的疏远和争吵,原来是他笨拙而决绝地在为她铺设防火带。 她抬起颤抖的手,极其缓慢地抚上他的脸颊。 然后右手一把拎住他的耳朵。 “你这个自以为是、彻头彻尾的混蛋。” “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你也没告诉我你是个未注册的阿尼玛格斯,你为什么觉得远离我才会让我安全?我也是个战士……” 她也是个战士,她有直面敌人的勇气,她才不要躲在西里斯的背后。尽管她明白西里斯是为了保护她,但她还是很不满他的擅作主张。 克洛伊的咒骂还在继续。 西里斯没有辩解,只是伸出手,紧紧握住了她贴在自己脸上的那只手,将她的掌心牢牢贴住自己的脸。 第38章 战争结束了 世界上没有毫无预兆的风暴。 一九八一年十月三十一日注定是要被魔法史记录的一天。 很难想象短短几小时内可以发生如此多的巨变,没有人看到蝴蝶扇动翅膀,或者他们看到了又选择忽略。 伏地魔的魔爪远比众人以为的更为诡谲难防,西里斯千防万防也没用。 或许是通过某种针对预言目标的邪恶追踪黑魔法,或许是捕捉到了莉莉产后魔力周期性波动的短暂间隙,他最终还是精准地锁定了戈德里克山谷的小屋。 袭击在夜幕中骤然爆发。 在最后那千钧一发的关头,莉莉·波特将对她孩子全部的爱以及自己决绝的生命意志,毫无保留地爆发出一个古老而强大的守护咒。 即便伏地魔有通天彻地之能,终不过是血肉之躯。 莉莉爆发出的炽烈力量,不仅奇迹般地反弹了那道致命的杀戮咒,甚至重创了伏地魔那早已残破不堪的灵魂本源,将他再次撕成碎片,只能裹挟着无尽的痛苦与愤怒,仓皇逃匿。 最强大的魔法,是母爱。 詹姆和莉莉活了下来,尽管身心俱疲,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 小哈利的额头多了一个闪电形伤疤。邓布利多说孩子在成年之前都会很安全。 莉莉因其传奇般的壮举,被巫师世界奉为当代最杰出最勇敢的女巫之一,赞誉和来自各方的邀请如雪片般飞来。 然而,面对魔法部抛出的高位橄榄枝,甚至霍格沃茨的魔药学教职邀请,莉莉出人意料地全部婉拒。 战争的创伤让她对浮华的名声和政治漩涡感到疲惫,她渴望的是真正的平静与治愈。最终,她接受了英国魔药研究所的邀请。 她希望在那里,专注于她最擅长的魔药学,用知识和坩埚去治愈他人,同时默默守护自己珍贵无比的孩子。 伏地魔的威胁如同腐臭的阴魂,并未被彻底根除,他依旧在某处潜伏,等待着卷土重来的时机。但希望之光,也因为更多人的存活变得更加明亮。 魔法部陷入狂欢,人们互相拥抱,庆祝着来之不易的和平。 克洛伊提前下班回家,发现西里斯已经准备好了晚餐。 牛排煎得有些硬,她举起魔杖,神锋无影闪过寒光,肉块被精准地切成完美薄片,送进嘴里,她也喂给西里斯。 对她神锋无影的用途,西里斯有些无语,但还是懂事地闭上嘴,一声不吭,只接受她的投喂。 “战争结束了。”克洛伊边吃边说,“我明天要去记忆注销部申请恢复我父母的记忆。” 西里斯在她说话间,伸手擦去她嘴角的酱汁,克洛伊自然仰头,从善如流地接受服务。 “你有没有觉得随意取走他们的记忆,这很不公平?” 西里斯认真思考后,惊觉克洛伊可能在点他的假死计划瞒着她,连忙解释。 “不,西里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在想,作为一个巫师,我这样对父母,真的有点傲慢,就像我从前那样对待利亚姆……” 第38章 人在陷入思考时,常会忽视距离自己最近的危机。 就像此刻,思考哲学问题的克洛伊,完全忘记了她不能当着现任男友的面,自然提起另一个异性。 他站起身来,越过餐桌,试图用吻堵住克洛伊的喋喋不休的嘴,堵住她对利亚姆的记忆。 他就要吻到她的时候, 克洛伊倏然意识到什么,推了一把他。 “我先刷牙。”说着她就冲进了卫生间。 等她回来的时候,像个年纪大了的长辈一样滔滔不绝说些要注意口腔健康的话。 “你知道吗?牛肉是高蛋白食物,消化过程中会产生硫化氢气体,口中会有类似腐肉的味道,保持口腔健康非常重要……” 看着她表情严肃但微微泛红的脸,西里斯一下子笑出来。 “你是不是害羞了?” 感受到克洛伊有恼羞成怒的趋势,他急忙转移话题:“对了,我明天要出门一趟,和雷古勒斯一起。” 然后又庄重地举起手来:“我发誓再也不会瞒着你任何事,以后什么都会告诉你的。” 次日,格里莫广场12号那阴森压抑的肖像墙终于彻底陷入安静。 布莱克兄弟站在空荡而灰尘弥漫的客厅里,像两棵被种在墓园里的树。 “你在羁押所那天,让我回这里转转是为什么?我当时什么都没发现。” 他身旁的年轻人轻微地摇头:“我那时,已经做好赴死的决定,让克利切在我离开后把一切都告诉你,我没想到。” 雷古勒斯垂下头来,灰白着脸:“我没想到他为了救我,而耗尽了生命。” 西里斯终于像个真正的哥哥,拍了拍弟弟的肩。他也没想到,讨厌了一辈子的家养小精灵,会这样忠诚。 作为布莱克家族最后的直系继承人,西里斯和雷古勒斯一起继承了这座黑暗中的宅邸,以及其规模足以让马尔福家都侧目的家族金库。 他们在这座曾经拼命逃离的坟墓里站了很久,久到阴影爬满每一个角落。 然后,两个人一起做出了决定。 他们找到邓布利多。西里斯用手指随意地指了指身后这栋吞噬了他和弟弟的童年的建筑,介绍说,这地方够大够隐蔽,而且布莱克家族祖上传下来的那些防御魔法,比魔法部现在用的大多数安全屋都强得多。 “凤凰社需要一个更可靠的据点,拿去用吧。 ” 他的语气轻松,像是在处理一件旧家具,而不是一座象征着纯血荣耀的古老宅邸。 邓布利多半月形眼镜后的蓝色眼睛锐利而温和地看着他,询问他是否确定,这份馈赠或者说负担对他而言意味着很多。 西里斯回答说这意味着让它终于能派上点正经用场,而不是继续当一个装满疯子肖像、黑魔法物件和不幸回忆的棺材。 他希望他们把它彻底清理干净,随他们使用。雷古勒斯站在他身后,安静点头。 西里斯转身走得很快,仿佛怕慢一步就会被这座宅子伸出的无形触须缠住脚踝。 他没有回头。 他不会回头看坟墓。 他真正的家,从来不是那里。 他的归宿在伦敦一条普通的麻瓜街道上。红砖房,小花园,还有个需要他等待的傲罗小姐。那是他用改装飞天摩托的专利金买的,每一块砖都浸透着与布莱克这个姓氏无关的自由。 那里,有克洛伊,有温暖,有欢笑。 那才是他的家。 推开门时,克洛伊正坐在书桌前检阅案宗,扭头看他:“今晚吃什么?” 很平常的一句话。 西里斯径直走过去从背后俯下身抱住她,把脸埋在她颈窝。 “怎么了?”她仰头,枕进他胸膛。 “没什么。”西里斯的声音闷闷的,手臂收得更紧。 他只是单纯地想抱住她。 抱住她,就等同于把握住了幸福。 战争后的白昼似乎都变长了。 下班后,他们还是会一起去麻瓜超市为晚餐挑选食材。西里斯依然会对麻瓜发明的一切保持浓厚好奇。 而克洛伊则会无奈地翻个白眼,把他从堆满的冰淇淋柜前果断拉走。 “那是给小孩子吃的。”她说。 “我买给哈利吃。”西里斯理直气壮地往推车里扔了三盒巧克力味冰激凌。 他们的小花园在战后第一个春天繁盛起来。西里斯似乎天生就该和泥土打交道,也许是因为阿尼玛格斯形态让他对自然和土地有某种深刻的亲近感。 由于不能长期呆在一个地方,莱姆斯现在已经成为《预言家日报》的专栏作家,带着他的小猪皮杰一起在全世界游历,写游记。 他在伏尔加河附近旅居期间给西里斯寄来的信里写了很多东欧人的食谱 ,西里斯的手指掠过花园里种下去的蔬菜时,思索着明天要不要给克洛伊做莱姆斯教他的罗宋汤。 夜晚,壁炉的火焰温暖地跳跃着,克洛伊还在灯下批阅文件,而西里斯则在一旁仔细保养他的摩托扫帚最新专利模型,或者通过双面镜和詹姆吵吵嚷嚷地斗嘴,争论魁地奇联赛的胜负。 他们还一起又去了游乐场玩。 西里斯坚持要试试摩天轮底下新开的冰激凌店。克洛伊觉得这是个好提议,欣然接受。 两人买了两杯冰激凌一起坐上摩天轮。 西里斯是巧克力味,克洛伊则是青苹果味。 说实话,狗不能吃巧克力,为什么西里斯却格外偏爱巧克力?如果西里斯在变成阿尼玛格斯形态后还能吃巧克力吗?这个问题克洛伊一直都搞不明白。 摩天轮缓缓上升,她心不在焉地抽出勺子,刮了一层冰激凌。她感到西里斯似乎一直在盯着她看。 她低呼一声,只觉得送入口中的甜品不仅仅只有冰淇淋。 还有一个坚硬的、小巧的东西。 她伸手从舌尖取出来。 那是一枚钻戒。 钻石尺寸不算大,但显然在款式上别出心裁的求婚戒指。 天呐,真是老套,她想。 西里斯已经单膝跪在她面前,仰起的脸上带着那种曾经迷倒过霍格沃茨大半女生的笑容。 “克洛伊,你愿意嫁给我吗?”他的声音微微发颤。 虽然足够老套,但对于巫师来说已经很不错了。 “当然愿意。”克洛伊毫不犹豫地点头。 他们相拥时,摩天轮正好升到最高处。整座城市的灯火在脚下铺开。 克洛伊靠在西里斯的肩头,让他快许愿。 “不用了。”西里斯笑了,“很多年前,你带着我和詹姆坐摩天轮的时候,我就许过愿了。” 他低头看着她的眼睛,游乐场的霓虹在他灰色的瞳孔里流转。 “那时候我许愿你也能爱我。” 他的手指轻轻拂过她无名指上的戒指:“你看,麻瓜的摩天轮还挺灵验的。” 何止灵验,完全超出他的预期。 第39章 婚礼 他们的婚礼是在自己家的草坪上举办的,在一个阳光灿烂到几乎不像英国该有的天气里。天空蓝得毫无保留,仿佛梅林特地为了这场婚礼,把所有的阴云都收进了自己的长袍口袋里。 没有盛大的排场,只有最亲密的挚友。 莱姆斯前一天晚上才从保加利亚赶回来,风尘仆仆的他在婚礼开始前一小时还在修改他那篇关于东欧吸血鬼族群聚居的专栏文章。西里斯找到他时,他正靠在苹果树下,眼镜滑到鼻尖,羊皮纸铺了满膝。 “月亮脸,你的伴郎致辞写好了吗?”西里斯伸手拉他起来。 莱姆斯扶正眼镜,温和地笑了笑:“当然。” 不远处,雷古勒斯正一丝不苟地调整着自己的领结。这套深灰色西装是西里斯硬拉着他去摩金夫人长袍店定制的,整个过程对兄弟二人都堪称折磨。西里斯不停地对款式指手画脚,而雷古勒斯则坚持要保留布莱克家族传统的剪裁。 “放松点,雷尔,又不是你结婚,别紧张。”西里斯路过时拍了拍弟弟的肩膀。 雷古勒斯微微颔首,目光却不自觉地追随着正在招呼客人的贝丝。她今天穿着淡紫色的伴娘裙,发间别着一朵铃兰,笑起来时眼睛弯成好看的弧度。 花园一角,利亚姆和他的静电乐队正在演奏。没有喧闹的鼓点或嘶吼的电吉他,只有舒缓柔和的旋律流淌,像夏日溪流漫过鹅卵石。 他的女儿安娜穿着白色的花童小纱裙,紧张地攥着花篮,时不时偷看另一个花童哈利。那个额头上有着闪电疤痕的男孩正朝她做鬼脸 利亚姆微微低着头,长发已然剪去,露出清晰利落的下颌线,指尖专注地拨弄琴弦。偶尔,他会抬起眼,目光穿过稀疏的人群,落在那袭白裙上。 当克洛伊把结婚的消息告诉利亚姆时,正抱着女儿的他张了张嘴,发不出声音,好像跳上岸的鱼嘴巴徒劳地一张一合。 他从小就呆在克洛伊的身边,步入青春期后,男孩们看见他就会自觉远离克洛伊。 第39章 异性们来来去去,只有作为朋友的他,才会永远陪伴着她。第一次见到克洛伊身旁的西里斯时,利亚姆心底甚至掠过一丝轻蔑。他以为这次也还是像往常一样。新的长发男,看上去天真稚嫩,忽然地出现,也会很快离开。 从月荫疗养院出来后,克洛伊希望他能安稳下来。所以他收养了前主唱卢克留下的女儿,只告诉克洛伊这是他的女儿。 得知这个消息的克洛伊很是为他开心。他只觉得,自己真的弄丢了她。他才是那个过分稚弱的人。 但没关系,克洛伊开心就好,他会是她永远的朋友。 于是,他扬起微笑,飞快地说出祝福。 那时利亚姆刚刚剪去他标志性的长发,此举还遭到乐迷的反对。 当婚礼正式开始,克洛伊挽着父亲的手臂出现在花园入口时,整个草坪都安静了下来。她选择了一条简洁的白色连衣裙,裙摆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摇曳,像是被微风吻过的云朵。 乐队适时地转换了一首更加温柔的曲子,乐声如羽翼,轻柔托着她的每一步。 西里斯身着一身剪裁极其合体的黑色西装,总是肆意飞扬的黑发被整齐地束在脑后,难得地展现出庄重,灰色眼睛里闪烁着海潮般汹涌而坚定的温柔。 詹姆在旁边用手肘使劲捅了捅莱姆斯,压低声音却难掩兴奋地让莱姆斯快看大脚板,他同手同脚了,感叹他明明也很紧张还一直嘲笑他弟弟。 仪式简单却充满温情。交换誓言时,西里斯的声音异常清晰,穿透宁静的空气,承诺会永远做克洛伊最坚定的盟友,最忠实的伴侣。宾客们发出心照不宣的轻笑,克洛伊的眼眶却瞬间红了,嘴角扬起了最幸福的弧度。 坚定而带有温度的手掌被包裹在西里斯的手心,他们有些过于用力的握着彼此的手。 此时,利亚姆的吉他声轻轻扬起一个优美的滑音,用音符献上他的祝愿。 仪式后的简餐,乐队的音乐转为更加轻快但仍保持优雅的旋律,为交谈和欢笑伴奏。 阳光暖融融地洒在草地上,宾客们三三两两地交谈着。露西·格林端着一杯蜂蜜酒,悄悄走到克洛伊身边。 “克洛伊,”她轻声说,脸上带着一种下定决心的平静。 “有件事想告诉你。我打算辞职了。” 克洛伊微微一怔。她看着眼前这个年轻的女巫,露西是她在傲罗办公室最得力的助手之一,那个精巧的防护监测系统在战争后期拯救了无数生命。 “为什么?你是个出色的傲罗。”克洛伊有些不解。 “我原本就从没想过要成为一名傲罗。”露西腼腆地笑笑,她声音很轻,像在叙述一个久远的故事。 “当我父母被那些食死徒伤害,复仇这念头支撑着我通过了所有的训练和考验。” 克洛伊仔细听着,她与那位物理教师有过一面之缘,她记得他,也记得露西刚入部时眼中那股几乎要将她自己也燃烧殆尽的恨意。 “现在不一样了,伏地魔倒台,主要的凶手也都得到了审判。而我发现,除了复仇,我好像从未真正思考过自己到底想做什么。” “直到我重新开始整理父亲的遗物,翻看他那些物理笔记和我的魔咒学论文,我才想起来,我真正着迷的是魔咒本身。那些精准的挥杖动作,魔力流动的轨迹,咒语构成原理,它们和我父亲研究的物理世界,本质上多么相似。他总说我的魔咒学笔记读起来像他的物理讲义。我们都痴迷于探寻这个世界运行的规律,只是他研究的是自然法则,我研究的是魔法原理。” “所以,我做出了决定。”露西的声音更加坚定,带着如释重负的轻快。 “我已经和弗立维教授谈过了,他愿意给我一个机会。我打算去霍格沃茨,担任他的魔咒学助教。” 克洛伊轻轻拥抱了这个被战争推上战场的女孩。 “祝福你,露西。我为你感到高兴,真的。去做你想做的事吧。” 这一刻,克洛伊深切地感受到,和平最珍贵的礼物,就是让人可以自由地选择,为何而活。 新娘抛出捧花的瞬间,阳光下的花束划出完美的弧线,被艾芙莉丝大笑着抢到。 雷古勒斯悄然从身后拿出一束早已准备好的铃兰,递给略显失落的贝丝。 “我知道你更喜欢这个。”他轻声说。 婚后生活并非总是童话,傲罗的工作依然忙碌。 克洛伊凭借其出色的战略头脑、坚定的意志力以及在战争后期关键时刻所展现出的勇气与决断,一路获得认可,最终晋升为傲罗办公室副主任。她变得更加沉稳干练,指挥若定,成为了魔法部对抗黑暗的中流砥柱。 西里斯也升职了,特别行动小组组长。 升职那天,他身着笔挺的傲罗制服,晃悠着走进主任办公室,脸上挂着那副熟悉的不羁笑容。 克洛伊从一堆待批的文件上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努力板起脸,拿出副主任的威严公事公办地恭喜他升职,并希望他牢记并严格遵守办公室的一切规章条例,绝对服从命令。心里暗暗感慨,有个赏心悦目的丈夫,这感觉还不错。 西里斯立刻站得笔直,夸张地行了个礼,表示坚决服从上司的每一个命令。但他那双灰色的眼睛里闪烁的狡黠,分明和许多年前在尖叫棚屋相遇时一模一样。 只不过,他现在是绝对不敢再当众喊一声菜鸟傲罗了,除非他想晚上回家被罚睡沙发或者打理整个花园的狐媚子。 九年后的国王十字车站,九又四分之三站台一如既往地喧闹。哈利身边有一大堆人来送他去上学。 詹姆正手舞足蹈地向哈利描述格兰芬多有多棒,莉莉表面笑着,用哈利听不到的声音警告他:“听着,如果让我知道你们谁,尤其是你和西里斯,如果把那些诸如活点地图或者夜间探险这些东西提前灌输给哈利,我发誓会让你们后悔的。” 詹姆立刻做出一个夸张的投降动作。莱姆斯温和地保证他们会是正直的榜样。而西里斯,他只是咧嘴笑着,一把搂住身旁克洛伊的肩膀。 “莉莉。”西里斯拖长了调子,听着就十分欠揍“你怎么能假定我们会教坏他呢?我们顶多是为他未来的冒险生涯,提供一些必要的启蒙。” 克洛伊轻轻用手肘顶了一下西里斯的侧腰,让他把后面更离谱的话咽了回去。她微笑着看向哈利,眼神里满是温柔的鼓励。 汽笛长鸣,在纷乱的道别和最后的叮嘱声中,哈利带着兴奋与一丝紧张,转身融入了前往霍格沃茨的人流。 他们静静地站在一起,望着那深红色的列车,直到它消失在远方,载着他们所有人的爱与祝福,驶向一个充满无限可能的未来。 第40章 番外:雷古勒斯与贝丝 -雷古勒斯视角 最初,她只是图书馆角落里一片模糊的影。 雷古勒斯知道她,伊丽莎白·艾博,一个混血。在斯莱特林,这本身就是一种罪,足以解释她为何总是独来独往,总是缩在靠墙的位置,像一页被遗忘的附录。他对此并无太多感觉,仅仅是知道。他们偶尔在书架间擦肩,但也止步于此了。 直到古代魔文课的老师在表扬他时,轻描淡写地加了一句:“你很优秀,就像二年级的伊丽莎白·艾博一样优秀。” 那一刻,恼怒细密地刺入他的皮肤。将他,一个布莱克,与一个混血相提并论?他感到家族姓氏被冒犯了。 这份被冒犯的感觉,促使他在图书馆里做出了有失风度的举动。她被一个聒噪的格兰芬多叫离座位,他鬼使神差地走向她的书桌,摊开的笔记就那样毫无防备地留在桌上。带着轻蔑的冲动,雷古勒斯走了过去,目光落在那一行匆匆写就的字上: 「此书作者可能是混血,或合作者中有麻瓜。」 荒谬!那本书的作者分明姓布莱克!他几乎能想象出这个混血女孩是如何用她贫瘠的想象力,玷污一个古老而荣耀的姓氏。他带着极端的愤怒回到布莱克宅邸,决心用无可辩驳的家谱证据,将这个荒谬的臆想彻底碾碎。 翻开那本覆盖着尘埃的家谱。 然后,他看见了那个被家族刻意遗忘的名字,马里厄斯·布莱克。以及,下面附着轻飘飘却重若千钧的注脚:哑炮。 世界突然失去声响。 哑炮。这个词像摄魂怪的吻,抽走了所有温度。 这颠覆了他一直以来笃信的世界。那个被他视为挑衅的猜测,那个来自无知混血的妄断,竟无限接近于被掩埋的真相。 愤怒被失重般的恍惚取而代之。 他开始疯狂地查阅一切关于马里厄斯·布莱克的资料,深夜研读其人的所有著作。那些精妙的符文解析,像沉默的审判。有时他会突然抬头,仿佛看见二十三岁的哑炮坐在麻瓜神学院的窗边,用没有魔法的手,解构着魔法最古老的秘密。 越是了解,那个凭借智慧与意志,在毫无魔力的情况下撬动古代魔文奥秘的身影,就越是清晰,也越是映照出他自身所依仗的纯血是何等空洞的外壳。 第40章 此后,他开始在图书馆的古代魔文区,不动声色地寻找贝丝的踪迹。是的,贝丝,请允许他在背后这样称呼她的昵称。 他坐在离她三张桌子的位置,用余光丈量着天才的轮廓。她翻阅古籍时轻蹙的眉头,蹙眉时鼻梁的弧度,都成了他秘密的苦修。 他知道了她那篇关于“古代魔咒与自然元素衰减”的论文,并透过老师展示的副本,窥见了她那惊人的严谨与天才。其逻辑之严密,数据之翔实,视角之独特,像一把精巧的钥匙,打开了他从未想象过的领域。他,一个自诩的天才,被彻底折服了。他清楚地知道,这篇论文的价值,远超过他所能企及的任何循规蹈矩的优秀。 因为懂得,所以敬畏。他真是耳聋心盲,竟分不清玻璃与钻石的差别。在那具被孤立被轻视的躯壳里,栖息着一个多么聪敏诗意的灵魂。 所以,在霍格沃茨的第三个秋天,当那本厚重的《高级如尼文译解》从她手中滑落,带着风声砸向现实的引力时,他的身体先于意志做出了反应。 他接住了它。 书脊沉甸甸地压在他的掌心。 “小心。”他说。声音穿过很长的隧道才抵达唇边。 她抬头时,有一缕发丝滑过脸颊。他在那双绿色的眼睛里,看见自己故作平静的倒影。 他将书递还。《古代魔文你所不知道的事》,他评论道,语气刻意维持在一条平直的线上,不带温度,也不带刺,“这本书写得挺好。” 然后,他们依旧毫无交集。 他依旧是那个沉默的、恪守礼仪的雷古勒斯·布莱克。 他也依旧不动声色地、隐秘地继续窥探她,看她如何与那些艰涩的文字搏斗,如何构建她脑中那个关于魔力本源的世界。 每当父母提起纯血荣耀,他会想起那个午后。图书馆的尘埃在光柱中上旋,那位混血女孩用一句话,撬动了他整个世界的基石。 后来,埃弗里这个疯子袭击了贝丝。 圣芒戈的气味是种透明的暴力。 白鲜、绝望与种种治疗魔药的甜腥味,混成成黏稠的介质,让每一次呼吸都艰难无比。 他站在走廊尽头,指尖掐着一束银叶草。墨绿丝带缠绕着茎秆,像他那些未能说出口的话语,一圈又一圈。他希望这束安神草药的清苦味能抚平贝丝的伤。 他也知晓,它们的安神功效或许能治愈噩梦,却治愈不了制造噩梦的根源,那个他身处其中,并一度引以为傲的世界。 他的脚步在门前凝滞。透过门缝,他看见贝丝陷在雪白的枕头里,肩上的绷带厚重到让他难堪到抬不起头。《古代魔文你所不知道的事》摊在她膝头。那本打破他信仰的书,烫金的布莱克姓氏在病房灯光下,闪着讽刺的光。 他最终将花束留在走廊的长椅下。那些细小的银色叶片在阴影里蜷缩,如同他从未展开的善意。 其实,他也没什么立场来,更没理由带花束。可他还是选择推门而进。这个动作耗尽了他全部力气。 然后他看见那杯水,杯沿残留着治疗药水的紫色痕迹,和她唇纹的印记。 扶正水杯的动作快过思考。指尖触到微凉的玻璃,恍惚间竟像触到图书馆那个下午,书页从她手中滑落时带起的风。他迅速收回手,指节不自然地蜷曲,仿佛刚握过一块灼热的炭。 “你很幸运。” 这句话脱口而出时,他已经明白自己这句话有多残忍。 幸运?他明明看见她肩胛骨处绷带下隐约的血色,像雪地里绽开的罂粟。他立刻垂下眼,盯着地砖接缝处一道小小的裂纹。 她道谢的声音太轻,像羽毛扫过鼓膜。他无法承受这样的轻。只能仓皇逃走。 转身离开时,长袍下摆掠过门槛。走廊长椅下,那束银叶草正在黑暗中静静枯萎。 -贝丝视角 她从图书馆借了很多书,但总有一本长久地处于被借状态,求而不得。 当那本《古代如尼文源流考》终于回到书架时,书脊微微泛白,像被太多渴望的目光抚摸过。贝丝几乎是屏住呼吸取下它,用捧着一只受伤的鸟的轻盈。 她习惯性地先快速翻动,让纸张的气息在指间流淌,就在这时,某页突然卡住了。一片便签夹在那里,像不该存在的书签。 便签上没有署名,只有满纸的“ea”。 不是书写,是刻写。那些字母以不同的姿态拥挤着。有的工整如经文,有的潦草如挣扎,有的倒置,有的重叠。墨色也深浅不一,从深夜的墨黑到黎明的灰蓝,仿佛书写者在不同季节的深夜反复来访。 便签所在的那一页,正好自然元素衰减直接相关内容。段落旁还有细密的笔记,用另一种笔迹标注着补充案例。 贝丝猜测ea也许是elements attenuation(元素衰减)的缩写。 上一个借走这本书的人,真是个怪胎,她想。 很久以后,她才知道,那是elizabeth abbott(伊丽莎白.艾博)。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