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复婚之后》 第1章 《被迫复婚之后》作者:薛荔【完结+番外】 简介: 【迟钝老实人受x年下偏执攻】 虞然是个淡人,说话做事温吞如水,脾气好得没半点棱角。 他和朋友一起创业,合伙开了个小工作室。 经营的品牌逐渐小有名气,也一步步有了团队。 一转头,朋友没商没量,连着团队和品牌一起,把工作室卖了。 而收购方的总监,是他的前夫,宋霁希。 虞然叹气,算了,卖都卖了。 收购合同签了字,覆水难收,交接当天,面对宋霁希不讲理的刁难,虞然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在早有预谋的胁迫之下,他和宋霁希领证复婚。 * 宋霁希是小他三岁的同系学弟,两人在毕业季轰轰烈烈地闪婚。 到底是一时冲动,虞然后悔了,自认欺骗了宋霁希的感情。 婚离得也不体面,他当面撕了结婚证,逼着宋霁希签字。 而离婚两年后,那个在表白时,会羞涩到微微脸红的学弟,成了一个强势冷漠,严厉独裁的控制狂。 不但被迫复婚,宋霁希还成了他的顶头上司。 从踏入民政局复婚那一刻起,虞然已经做好被折磨报复的准备…… * 小剧场: 虞然这天带着一身酒味回到家。 宋霁希打的电话没接到,发的消息也没回。 回来才发现是手机静音了。 没喝醉,但眼皮软软地耷拉着,脸颊和鼻梁是红的。 讷讷地解释说是跟大学舍友见面。 结婚后他都没在宋霁希面前喝过酒。 数错并罚。 宋霁希这天买了玫瑰花,纯红的,他从花束中抽出一支,纤长的花枝修剪过,很有韧性。 虞然牙齿间咬着一颗青提,乖乖地将两只手心伸出,举高。 “十下,咬破了重来。” 花枝原先长刺的一端握在宋霁希手心,玫瑰花先从虞然微颤的手心扫过,又高高扬起抽了下来。 喝了酒胆子大了,刚到第六下,虞然把青提咬成两半吃了,甜的。 宋霁希本想着罚过一轮就算了,谁知虞然喜欢吃青提呢。 连着咬破三颗。 对虞然挑食的习惯了如指掌,宋霁希冷笑一声,给他换了颗一口都不吃的圣女果。 “重来。” 虞然用牙齿咬着圣女果,朦胧的眼神着急可怜起来,很快就不好受极了。 玫瑰花瓣落了一地。 到后面下巴不受控制地打颤,怕掉出来。 他只能仰头张大嘴巴含着,用舌尖顶着圣女果,咽不了的口水狼狈地从嘴角流下。 最后是宋霁希吻着他,帮他把圣女果吃掉,才得救了。 ps: 1.因为离过一次,攻的掌控欲占有欲超强,但大部分是受自讨苦吃,总之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2.微强制,1v1,he 内容标签: 年下 都市天之骄子 先婚后爱 he 主角:虞然,宋霁希 ┃ 配角:都挺路人 一句话简介:先婚后还没爱就离了又婚 立意:接纳自己 第1章 威胁 “叮。”电梯门打开。 虞然两手提着奶茶和水果,往茶水间走,转头招呼,“大家休息一下吧。” 工作室很小,工位区和摄影棚中间,隔着会议长桌,一眼便能将尽收眼底。 工期将近,每个人都忙得焦头烂额,愣是没人注意到虞然。 靠墙角的位置,张枫亭长腿一蹬,电脑椅往后滑了出去,站起来拍了一下掌,“下午茶到了,休息休息!” 下午茶三个字,瞬间打破压抑的工作氛围,一片欢呼声起,都丢下手头的工作往茶水间聚集。 “给。”虞然将袋子打开,将奶茶一一递给大家,“这是去冰的。” “喔,这奶茶一杯要三十多吧,谢谢老大请客!”模特林诗晚还穿着打样的新品,笑着朝张枫亭举了个杯。 “都别客气,这段时间辛苦大家了。”张枫亭摆摆手。 张枫亭是工作室的老大,整个团队加起来也不过十三人,成立时间只有一年。 一年前,张枫亭从大公司辞职,拿着多年的积蓄创业。当时的虞然是个自由设计师,他设计的jk制服被张枫亭看中,两人一拍即合,合伙成立了工作室。 随后工作室上线了第一套制服不知夏,同时工作室也正式以不知夏为名。 不知夏的走红超出两人的预料,给工作室圈粉无数,过了一年,仍然高居圈内的热销榜。 这一年,不知夏工作室也从零开始,一步步走到现在有了完整的团队,舒适的办公环境。 这段时间加班不少,但没人抱怨,大家喝着奶茶聊着八卦,热火朝天,笑声不断。 “我跟大家说个事情。”张枫亭斟酌了好一会儿,放下手里的奶茶。 笑声戛然而止,张枫亭语气中的为难太明显了。 “我,把不知夏卖了。”张枫亭谁也不敢看,也能感受到这群年轻人眼中的光在瞬间消失了。 “为、为什么?”林诗晚立马站起来,瞪着眼睛难以置信。 对张枫亭这个决定,所有人都是不理解多于震惊。 不知夏这个品牌,是团队日夜兼程一起做出来的,是一群年轻人在搏一个无限可能。 “品牌卖了,那工作室不就解散了?”运营苏眸一脸担忧。 “然哥你说句话啊,你同意了?”林诗晚急了。 说到底,张枫亭是工作室的创始人,他决定卖掉不知夏,就只有同样是创始人的虞然能阻止。 “大家先冷静一下。”虞然深深吐了一口气,温声安抚,“收购不知夏的,是宋氏集团,会把整个团队都买下,以后资金会更加充足。” “所以你们两计划好的?我们所有人花了多少心血做的品牌,原来对你们而言不过是冷冰冰的商品,说卖就卖。”林诗晚嗤笑,失望地抿唇。 她身上还穿着虞然设计的新品,正在拍摄准备官宣。 现如今,已经没有不知夏工作室,只有宋氏集团旗下品牌不知夏。 “明天下午宋氏集团会正式过来做交接,大家把手头的工作资料都整理一下吧。”张枫亭起身,挥了挥手。 每个人受打击还是挺大的,手里的奶茶也不香了,都蔫蔫地回到工作岗位。 “虞然?” 虞然一直低着头,心不在焉的,张枫亭喊了他两声,他这才抬起头。 “跟我出来一下。” 工作室里没有独立的会议室,虞然跟着张枫亭到消防楼梯间。 “你也觉得我卖掉不知夏是错的吗?”张枫亭没忍住,皱着眉掏出了烟。 从张枫亭一个创业者的角度来说,被大公司收购,品牌的发展就有了更多的资金和机会,也证明他所创的品牌是成功的。 “没有。”虞然笑了笑。 虽然张枫亭把品牌卖了才跟他说,但他的想法跟张枫亭是一致的。 “那怎么从我跟你说完这事,你就跟丢了魂似的。”张枫亭盯着虞然,这人嘴笑了眼睛没笑。 “……我就是有点担心。”虞然皱眉。 他和张枫亭一起创业,但工作室的事务都是张枫亭拿主意,他都是支持,从未没提过意见。 没脾气没主见,性格温和得没半点棱角。 “有什么好担心的,船到桥头自然直。”张枫亭点了一根烟,对这件事情信心十足。 “我跟宋氏集团的设计总监,可能有点过节。”虞然眼睛看着鞋尖,纠结地开口。 “宋霁希?”张枫亭去谈收购的时候见过,没想虞然会认识。 “嗯,宋氏是最好的服装品牌公司,我支持你卖给他。”虞然苦笑,他一贯情绪低敛,再闹心的事儿也是笑笑,“为了不知夏,你把我开了吧。” “扯淡,开你个头,没了你不知夏那还是不知夏吗?”张枫亭吐了口白烟,又烦躁地挥了挥。 “一会我自己写个辞呈吧,不然以后够不知夏受的。”虞然摇了摇头。 “收购合同里点名了设计师一个都不能少,你要是辞职了这收购也黄了。” “啊?”虞然抬起头,一愣。 “你和宋霁希你俩什么过节?他收购不知夏不会是冲你来的吧?”张枫亭手指间的烟颤了颤。 谈合同的时候,他就觉得顺利得不可思议,还以为不知夏真的攀上了凤凰枝。 “他……是我前夫。”虞然用手扶着额头,小声说。 “前、前什么,什么夫?”张枫亭被烫到似的,把手里的烟一扔,磕磕巴巴,“前前……怎么离的?” “是我单方面过错。”虞然攥了下拳头,“是我……” 是我当着他的面撕了结婚证,是我逼他签了字。 “嘭!”一声巨响,消防门被突然推开,撞到墙上。 第2章 张枫亭吓得猛地一避,差点没被砸个正着。 贴着门偷听的十来个人,一骨碌摔进楼梯间。 摔进来的人都赶紧爬起来,面面相觑后,有人打破尴尬。 “我们什么都没听到。” “虞然前夫的事情,我们都没听到。” “对对……” 张枫亭把掉地上的烟踩灭,招呼着跟大家一起,“回去工作,回去工作。” “……”虞然浅叹口气,缓缓蹲了下来。 第二天下班时间,宋氏集团派了三个代表过来交接,宋霁希从电梯出来的时候,所有人的心脏都一紧,朝虞然看过去。 虞然见躲是来不及躲了,只能站了起来。 宋霁希的目光扫了过来,却只是在他身上停了一下。 这一眼,几乎把虞然浑身的力气抽干,狠狠钉在了原地。 宋霁希的眼神冷漠透寒,眸光极暗,像是看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一扫而过。 宋霁希身后的助理,拿着文件夹,当着所有人的面宣布。 “交接之后,核心设计团队会搬到宋氏集团的大厦办公,今天之后,这个工作室就正式解散了。” “核心团队?什么意思?”林诗晚第一个站了起来。 前一天张枫亭说的,明明是整个团队。 而宋霁希助理出示的核心团队名单,只有包括张枫亭虞然在内的五个人。 整个工作室炸开了锅。 本来支持收购的人,也都不服地大声吵嚷起来,这相当于让他们当场失业。 “我只跟你们的负责人谈。”宋霁希低沉的声音不带半点情绪。 张枫亭用手抹了一把脸,终于意识到自己把不知夏推进一个坑里。 “大家先下班吧,这件事情,我一定会给出一个交代。”张枫亭满腔的愧疚,只能暂时安抚众人的情绪。 陆陆续续地,工位上的员工都往外走。 虞然跟着走到门口时,身后张枫亭喊了一声,“虞然你留下来。” 有员工还逗留在玻璃门外,但也只能看到会议桌的情形,听不到说话声。 张枫亭和虞然坐在大会议桌的一边,宋氏集团的代表坐另一边。 “宋总监,不知夏团队是十三个人,怎么会只有五个人能转到集团上班呢?”张枫亭憋着火气,客客气气地跟宋霁希谈。 “宋氏集团的员工学历有最低要求,剩下的人全都不合格。”宋霁希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言语没有半点退让。 “有几个虽然学历比较低,但他们都有很优秀的作品……”张枫亭拿着员工的资料,低声下气地恳求。 这些都是跟着他打江山的人,他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被裁掉。 “集团有权对团队进行优化,是写在合同上的条款,而且你签了字。”宋霁希抬眼,眉目间是不饶人的桀骜。 “是,我知道,但是不该裁掉这么多人。”张枫亭无力地抱住脑袋。 收购合同已经签字,覆水难收,张枫亭若是不想卖了,根本负担不起违约金,不知夏也会就此毁了。 宋氏集团不至于大费周章针对一个起步不过一年的小品牌。 张枫亭才会以为不知夏遇上了伯乐,沾沾自喜地签了合同。 虞然拍了拍张枫亭的肩膀,将员工资料拿到自己手上。 宋霁希的目的已经很明显了。 “我可以,单独跟宋总监谈谈吗?”虞然抬起头。 这个称呼太陌生了,宋霁希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让两位助手先离开。 “枫哥,你在外头等我。”虞然扯出一个笑,朝张枫亭摆手。 整个工作室里,只有虞然和宋霁希面对面坐在会议桌的两边。 白炽灯开得很亮,安静得落针可闻。 手里抓住纸质资料,虞然抿了抿唇,尽量自然地朝宋霁希笑了笑。 但宋霁希眸色深沉,一丝表情也没有回他。 “剩下的这些员工,集团愿意给出什么方案?”虞然的声音很轻很温和,姿态放得不能再低。 “集团旗下子公司可以提供一些岗位,如果员工自己不愿意去,可以申请一定的经济补偿。”宋霁希淡淡地看着虞然。 这样的话也算给每个人都有交代了。 当然集团愿意这么做,不是没有代价的。 “你想要什么?”虞然点头,眼睛被灯光刺得有些生疼。 “明天上午八点半,带上身份证,在这个地址等我。”宋霁希推了一张卡片过去。 虞然愣了下,不明所以地接过来,看清地址之后,顿时睁大眼睛。 是他们第一次领证的民政局,也是他们签字离婚的地方。 “不愿意?”宋霁希冷哼一声。 虞然轻轻摇头,把卡片捏变形了,才挤出一句,“我去。” 如今宋霁希手里捏着整个不知夏,在威胁他。 宋霁希靠着椅背,抱着手臂,眼神更暗了,“你就没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虞然知道,宋霁希指的是两年前的事。 无数的话堵在胸口,几乎让人透不过气,虞然低下头,躲开宋霁希的目光。 “对不起。” 虞然缩着肩膀,又说了一遍,“对不起。” 第2章 领证 虞然刚二十七岁,不想两年之间,第三次来到民政局。 门口有一个公交站点,虞然提早了半个小时,八点整从公交车上下来。 虞然有些局促地站在角落里,习惯性低着头,随意的长袖大t搭宽松的长裤,皮肤偏白,五官有种带着儒气的帅。 眸色浅灰,眉目自带笑意,气质温和,属于看起来特别好相处的长相。 半个小时不长,刚好八点三十分的时候,一辆黑车停在虞然的面前。 司机打开车门,宋霁希下车,他穿着一身黑色西装,搭酒红色的衬衣,他的帅很标准,五官立体,面无表情也显得凌厉,自带气场。 宋霁希走到虞然面前停下,两人四目相对。 虞然不自觉地往后挪半步,缩了缩脖子。 “走吧。”宋霁希什么也没有说,转头与他擦肩进了民政局。 虞然深呼吸,跟在了宋霁希身后。 宋霁希浑身的气压太低了,坐在在窗口领证的时候,绷着脸,语气冰冷。 在工作人员询问意愿的时候,连半个笑容都不给。 仿佛他才是被迫领证的那个。 “宋先生,您真的是自愿的吗?”工作人员的目光不停地在两人身上来回,再次确认,“一旦领证,就是具有法律效力的关系,您真的愿意和虞然先生结为夫夫吗?” “是。”宋霁希蹦出一个字。 虽然同性婚姻已经合法,不过宋霁希和虞然两人之间的气氛,引得不少人围观。 虞然如坐针毡,工作人员又问了虞然同一个问题。 “我愿意。”虞然勉强自然地笑了笑。 两人的态度把工作人员整懵了,犹犹豫豫地让他们签字,又指引他们去拍照,宣读誓言,再到拿红本子。 一整个流程下来,宋霁希连虞然的手都没有碰一下。 拿着红本子走出民政局时,虞然有种只是去银行办了个业务的感觉。 心不在焉地低着头,虞然脚刚踩到马路上,突然一只手臂揽住他的腰,猛地把他往后一带。 一辆白车从身前飞驰而过,怒响了几声刺耳的喇叭声。 后背撞进宋霁希的怀里,虞然愣然地抬头,发顶蹭过宋霁希的下颌。 还没对上宋霁希的视线,宋霁希把他松开。 虞然站稳,朝宋霁希鞠了个躬,拘谨又礼貌地说:“谢谢。” 宋霁希神色冷淡,越过他往停在路边的车走去。 打开后座车门,宋霁希将手放在车顶,回头看着虞然。 虞然只得硬着头皮,钻进车里。 两人在后座并排坐着,司机安静地开着车。 虞然用手指摩挲着结婚证崭新的红皮,又摸了摸烫金的字,把证打开。 红底的照片上,两人的肩膀靠在一起,宋霁希表情又冷又酷。 注意到虞然的动作,宋霁希的眉头明显地皱了起来。 “你要是再敢撕掉它,我会让不知夏在集团没有立足之地。”宋霁希敛眸,盯着虞然的手。 虞然眼微微一眨,忙将红本子收好,装到随身的包里。 也不知道宋霁希逼着他复婚,到底折磨的是谁。 “伸手。”宋霁希又低沉地说了一句。 虞然一脸茫然,将右手摊开,手心朝上递了过去。 宋霁希眉头皱得更紧,绷着脸好一会儿才从口袋掏出来一个小盒子。 盒子里面,并排两枚刻字的钻戒。 宋霁希求婚时送给虞然的那枚,离婚的时候虞然给还了回去。 沉默中,虞然纠结着要不要把手背翻过来的时候,宋霁希已经拿出属于虞然的那枚,放到他手心里。 第3章 指尖在虞然手心轻轻一触即分。 “愿意戴的话就戴着,不愿意就算了。”宋霁希快速地将另一枚戴到自己的无名指上。 车刚好停在宋氏大厦的楼下。 宋霁希抬手看了一眼时间,“我十点有个会,要去哪司机会送你。” 像是担心虞然会做出他不愿看到的选择,宋霁希推门下车,大步离开。 虞然低头看着手心的戒指发愣。 直到司机喊了他几声,他才恍然,跟司机说,“麻烦送我回工作室。” 然后狠狠地将戒指攥紧,直到手心发疼。 不知夏工作室里面,每个人的东西都收拾得差不多了。 张枫亭只说了按照合同,宋氏集团给剩下的人都提供了岗位,除了摄影师选择了自由职业,其他人接受了。 虞然看过,子公司提供的岗位,福利和待遇都很不错,而且平台大,晋升通道也要比工作室要好。 但是团队解散,每个人都还是很不舍。 虞然从电梯出来的时候,张枫亭叼着烟,正和摄影师在搬器材。 林诗晚和另外两个妹子,把墙上不知夏工作室的logo抠了下来。 所有人都在,进进出出帮着收拾场地。 一点一点地,把团队在这里曾经的创业回忆,抹除掉。 虞然闷头加入。 忙了一天之后,张枫亭请客,十三人吃最后的散伙饭,再去唱k,喝酒。 直到晚上十一点多,虞然才打车回家。 两年前离婚后,虞然搬到离市中心很近的城中村里面,上班方便同时租金非常便宜。 握手楼的巷子车完全开不进去。 虞然下车之后,开着手机手电筒,在一个巷口拐了进去。 深夜的城中村静得让人发怵,巷子又黑又深,破旧的楼房间连着蛛网般错乱的电线,几乎压在人的头顶。 虞然把包按在胸前,打开楼下铁门的声音在夜里尤其响。 他住在二楼,潮湿,阴暗,即使是白天,房间里也没有半点光亮。 但是一个月租金只要三百,是城中村里面,他能找到的最低的租金。 走廊基本只能容纳一个人通过,虞然轻步走到尽头的房间前。 准备拿钥匙的时候,从手机照出来的光圈看到,锁被开了。 虞然立即屏住呼吸,转头看向楼梯口。 这时他的手机突然响起来电铃声,夜里的震动铃声如同惊雷一般。 屏幕上“许木容”三个字让他的心瞬间冻住。 几乎同时,门从里面被打开,一只手拽着他的领口,猛地把他拖了进去。 “给我打。”有人喊了一声。 拳头对着虞然的额头砸下去,之后是脸颊、腹部、后背……痛得他蜷成一团。 灯被打开,一个男人蹲在他的面前。 一只眼睛被血糊住,虞然勉强睁着一只眼睛,看清了打他的有三个人。 追债的。 钱是他的母亲许木容欠下的,不反对张枫亭卖掉不知夏,也是因为这笔收购款可以让他还清债务。 卖掉不知夏的钱,他可以拿到百分之四十,但是手续还没办好,还没到账。 虞然用手撑着地板坐起来,“洪哥,剩下的钱我已经凑齐了,一个星期后一定全部还清。” “当我傻吗?再给一个星期好让你俩跑路?”被叫做洪哥的男人粗暴地去扯虞然身上的包。 房间里已经被几个人翻了个底朝天。 “给我按住他!”洪哥将包抢了过去,拉开拉链把东西都抖了出来。 红色的结婚证落到地上。 “结婚了?你还不起,就让你男人来还。”洪哥摊开结婚证,放到虞然面前,拿着手机逼问,“说,他手机号多少?” “我自己能还。”虞然双手被按在身后,咬牙不松口。 “不说?”洪哥狠戾一笑,嘶啦把结婚证撕成两半。 “别,不要!”虞然眼睛睁大,嘴里一阵浓烈的血腥味,挣扎着低吼。 “别以为你不说,我就找不到人?”洪哥把结婚证叠一起,撕成碎片,扬在虞然的面前。 刚领完不到一天的结婚证,成了地上零落的碎片。 一滴泪落了下来,虞然瞪着眼睛,脸颊在抽搐,身上每一根骨头都在痛。 洪哥拍拍手起身,拿手里的包晃出一枚钻戒掉到地上。 “这戒指,能值点钱吧。”按着虞然的男人眼尖,一眼就看到掉地上的戒指。 洪哥把戒指捡起来,放到嘴边吹了吹,“哼,估计也就值点。” 男人的注意力都在戒指上时,虞然猛地撞开了身边的人,手里不知何时已经攥着一把水果刀。 他朝洪哥扑了过去,刀尖对着拿戒指的那只手的手心狠狠扎了进去。 戒指脱手落到地上。 “啊!”洪哥惨叫出杀猪声,踹了虞然一脚。 走廊传来脚步声,随即门被破开。 “警察!不许动!” 混乱之中,虞然眼睁睁看着掉在地上的戒指,被多次踩踏变形。 被带到公安局,之后是分开轮流录口供。 虞然坐在椅子上等,手心握着扭曲磨损得看不出原样的戒指。 宋霁希其实挺传统的,定制的戒指指环内分别刻着两人名字的缩写。 虞然手里这枚,刻着宋霁希的名字。 两年前两人闪婚,宋霁希把所有能给的,都给了虞然。 “啪!”虞然抬手,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看着手心的戒指,自嘲一笑。 怎么又搞成这样。 口供录了半个小时,虞然把事情都交代清楚。 警察看了看资料,不由地问:“没让家属过来吗?” 毕竟也是挺大的事情,虞然看起来伤得不轻,全程从头到尾都只有他一个人。 “啊?需要家属的……吗?”虞然叠着手指,愣愣地问。 “也不是,大半夜的,家属不来照顾一下吗?”警察刷拉在纸上写字,感叹虞然也挺不容易的。 “我没有……”虞然话说一半,停住。 不对,他有家属了。 领了证,宋霁希就是他的家属第一顺位,想到这,虞然眸色一颤。 他点开手机,翻到宋霁希的微信,点进头像里面,把备注改成“家属”。 改完虞然又把手机关掉,摇摇头避开这个问题。 “好了,在这里签完名,就可以走了。”警察把表格递给虞然。 从公安局出来,已经夜里三点多。 虞然回到出租屋里,开了灯。 房间很小,摆着一张床,床头有一张书桌。 虞然拖开椅子,在桌子前坐下,拿出结婚证的碎片,埋头拼起来。 把碎片都拼上之后,封面上少了一小块。 虞然皱着眉头,蹲到地上找,每一个角落都找了遍。 补办结婚证需要两个人的合照,也就是他不可能在宋霁希不知情的情况去补办。 想起白天在车里宋霁希那个眼神,他真没勇气让宋霁希知道。 结婚证又被撕了。 虞然从抽屉里拿出透明胶带,把零零碎碎的纸片粘到一起,红底照片上的两个人,布满着歪歪曲曲的裂痕。 刺得虞然眼眶发红。 第3章 新来的被家暴了 一整夜几乎没睡,虞然洗了把脸,看着自己脸上的淤青发愁。 右脸颊肿得跟含着鹌鹑蛋一样,眼角处破了一大块皮,已经结痂了。 不知夏已经搬到宋氏大厦办公,这是虞然到宋氏集团上班的第一天。 为了不引人注意,虞然迟到了一个小时,才到公司楼下。 设计部办公区在十六楼,电梯是空的,虞然低着头进去,按了楼层。 电梯门打开,虞然正准备悄悄混进去时,门外却站着一个人,把虞然吓得一个哆嗦。 这个年轻人比虞然要夸张得多,脑袋上缠着几圈绷带,脸上一个鲜明的巴掌印,左手还打着石膏,挂在脖子上。 两人面面相觑三秒,年轻人表情一变突然上前,抱住虞然,用右手重重地拍了拍虞然的后背,泫然欲泣地哀嚎一声,“兄弟啊!” 虞然一脸呆愣,这人谁啊?! “那,那个……”虞然磕磕巴巴,费力把年轻人扒开。 转头就看到,他们正站在办公区的中间,一眼望去,整整齐齐几十排的工位坐满了人。 不少脑袋冒了出来,朝他们这边看过来。 “同是天涯沦落人啊,兄弟,你这也是被家暴的吧?”年轻人往前凑,指着虞然脸上的伤,声音不是一般的响亮,足以穿透整层楼。 “啊?不……”虞然头上冒问号,往后缩,再缩。 “害这不丢人!我媳妇那是爱我才会打我,好男人能屈能伸,让媳妇消气挨几下打算什么。”年轻人指着自己的伤,还一脸沾沾自喜,“别不好意思,你这也是在家里挨打的?” 第4章 “……是。”虞然自暴自弃一点头,生怕这人继续刨根问底。 这人成功把这一层楼上百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虞然看着围观密密麻麻的脑袋,当场社死。 然而这年轻人挡不住的社交热情,逮着虞然追问,“你是新来的?你哪个组的?” “……不知夏的。”虞然局促地扣脚趾,社恐真心顶不住! “喔!那是刚加入设计部的,我是设计三组的原易,大家都叫我易哥。”原易操着一口字正腔圆的北方腔,拍着虞然的肩膀,“以后我罩着你,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到三组来找我。” “哦,谢……谢。”虞然挤出一个笑容。 “没事儿,我看你这伤,回头给你拿个药膏啊。”原易一副心心相惜的耿直模样。 “不……不用了。”虞然结巴着,朝他鞠个躬。 然后转身穿过吃瓜群众,落荒而逃。 设计部全称产品设计与营销部,以品牌分组,不知夏加入之后,成了第十六设计组。 虞然回到工位上,他的工位和张枫亭挨着。 张枫亭现在是组长,依然是他们的老大,十六组还有林诗晚、苏眸、付怀柔三个人,工位也挨在一起。 几个人关系很熟,看到虞然脸上的伤时,都担忧地围了过来。 虞然欠债的事情没有告诉任何人,他一时真想不出更好的借口来解释。 “就、就是那样。”虞然耳朵发红,坐到工位上缩起来。 他想现在换个地球生活还有机会吗。 托原易的福,中午休息时间整个设计部都在传。 新来的,被家暴了。 只是当事人实在太困了,连午饭都没吃就趴在桌子上睡过去。 两点闹钟一响,虞然连忙揉揉眼睛起来,刚准备继续工作,宋霁希的助理过来,让他去一趟总监办公室。 虞然一脸惺忪站起来,跟在助理的身后往办公室走。 在看到原易推门,从总监办公室出来的时候,虞然瞬间整个人一激灵,睡虫都被吓没了。 原易咧牙笑着跟他打了声招呼。 虞然回个礼貌的笑容,心已经提到嗓门了。 敲门得到回应之后,虞然推门,先探了个头,然后侧身进去。 办公室很大,宋霁希背对着他站在落地窗前,合身的西装裁剪出修长利落的身材。 虞然咽了咽口水,不敢出声。 宋霁希转过身,在看到虞然脸上的伤时,眉头一紧,“听说,我家暴你了?” 虞然的眼睛很大,紧张的时候会下意识睁得圆圆的。 “对、对不起。” 宋霁希冷哼一声,听起来心情很是不爽。 “你要是生气,要不,就揍我一顿。”虞然看着宋霁希,小声询问。 宋霁希朝他走过来,身材的压迫感让虞然下意识握紧拳头,忍住没有后退。 身前的人抬起手,虞然把眼睛紧紧闭上,睫毛可怜地颤了颤,但没有躲。 预想中的拳头并没有落下,宋霁希的手指只是轻轻摸了一下他的伤口。 虞然眨眨眼,这就没了? 宋霁希被气笑,“以为我要打你,嗯?” 虞然呆住。 “怎么伤的?”宋霁希看着他追问。 昨天刚领证,才一夜没见,虞然就伤成这样,而且家暴的消息传遍整个部门他才知道虞然受伤,宋霁希的心情要多复杂有多复杂。 宋霁希带着心疼的眼神让虞然躲闪不及,他移开视线,便看到宋霁希左手的无名指上,戴着戒指。 刻着虞然名字的戒指。 昨晚的种种画面闪过,虞然始料未及地,两滴眼泪就夺眶而出,啪嗒落到地上。 落完泪,虞然眼眶瞬间通红,他忙低下头,用手背抹了一把。 这也太矫情了! 虞然狠狠地眨眼,把眼泪全都憋了回去。 宋霁希看着虞然的肩膀颤了颤,话到嘴边怎么也问不下去了。 “过来。”宋霁希放低声音,往沙发走。 虞然跟上,坐到沙发上。 “给。”宋霁希将桌子上的外卖打开,拿出一次性筷子递给虞然。 “不用咳……”虞然一开口鼻音很重,忙咳了一下,“我吃过……” “中午为什么不吃饭?”宋霁希直接揭穿他。 虞然忙乖巧地接过筷子,他中午因为睡觉来不及吃饭,没想到会被宋霁希注意到。 “谢谢。”外卖还是热的,虞然心中一暖。 “嗯。”宋霁希淡淡应了一声,又补充,“既然复婚,我有责任照顾另一半的生活。” 饿过头胃口并不是很好,虞然一筷子一筷子吃得缓慢。 宋霁希就在一旁看着他。 注意到宋霁希的目光在看他的左手,虞然看了一眼无名指,心虚地把饭放下。 虞然没戴戒指。 宋霁希眼神微暗,但什么都没说。 见虞然吃得差不多,情绪也平复下来了,宋霁希盯着他的眼角,开口,“现在可以解释了?” “今天在电梯口碰到原易,他误以为我和他一样是家暴,我一时尴尬没解释,对不起。”虞然态度诚恳,这事儿也确实是他不对,就这么扣了个家暴的锅在宋霁希头上。 “不是问这个。”宋霁希抬起修长的手指在自己的脸上点了点,“怎么受伤的?” 骨节分明的手指搭在锋利的下颌线上,宋霁希的脸是无可挑剔的帅,这样的细节更是撩人而不自知。 虞然喉结急促滑动了下,心跳似乎有些不正常。 毕竟也是二十几岁的人了,虞然一下明白胸口突来的悸动是什么。 色心动了。 意识到这点,虞然慌忙低下头,“昨晚回家,碰上几个小混混起了一下冲突,没事,我已经报警了。” 对虞然的这个回答,宋霁希明显是不满意的,他刚要开口,助理敲了敲门,提醒他马上开会了。 虞然如蒙大赦立马站起来,把外卖垃圾收拾好,回到工位去工作。 第一天的工作没什么特别的,几个人在一起收尾之前工作室留下的工作。 下班刚准备走,虞然的手机一亮,是宋霁希的消息。 家属:等我,送你回家。 虞然果断地把手机一按,塞到兜里,问一旁的张枫亭,“枫哥,能搭你的顺风车吗?” “当然,跟我客气啥。”张枫亭爽快答应,搭上虞然的肩膀。 两人都住在之前不知夏工作室附近,刚好同路,张枫亭好几次欲言又止。 “兄弟,委屈你了。”张枫亭叹了口拐了七八个弯的气。 虞然的注意力一直在手机上,闻言抬起头,不明所以,“啊?” “是我对不住你,要不是我一时冲动卖了不知夏,你也不用受这种罪。” 虞然更疑惑了。 “我是真没想到,宋总监看起来人模人样的,背地里却是这种人。”张枫亭重重锤了一下方向盘。 两人扯证的事情,虞然没有跟任何人说,在张枫亭这个直男的想象中,就是宋霁希拿不知夏威胁报复,把虞然打了一顿出气。 “这个不是……”虞然捂了一下脸上伤,想解释。 “你以前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他要这么报复你。”张枫亭性子耿直,憋不住话,“一开始,我是真的想把不知夏做成一个大品牌,没想到不知夏进了宋氏是这样一个结果。 ” 张枫亭话里有话。 不知夏成了宋霁希报复的工具,他又怎么可能会给不知夏发展的机会。 虞然心里的第一反应,宋霁希不是这样的人。 但他皱了皱眉,没有开口,因为他也摸不清宋霁希的态度。 以前的事情,是他伤害了宋霁希,从宋霁希提出复婚的时候,他就做好了被报复的心理准备。 只是没想到,会连累不知夏。 在路口下车,虞然往城中村里面走。 刚走到楼下,手机震动起来,虞然拿起来接通。 “怎么不等我?”宋霁希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我刚看到消息,已经到家了。”虞然轻声说。 “把地址发给我。”宋霁希的语气不容拒绝。 两年前要离婚的人是他,离婚之后住在这种地方,过成这样好像被抛弃的人是他。 搞得像是他在故意卖惨。 “……”虞然握紧手机,过了好一会,“乐锦小区三……不是,四栋。” 情急之下,他报了林诗晚的地址。 “好,我半个小时后到。”宋霁希说完就挂了电话。 虞然的手一抖,差点手机就摔地上,连忙冲到路边拦了辆的士。 从他这边打车到乐锦小区,至少也要半个小时。 上车后他慌忙翻出了林诗晚的微信,发了个消息过去。 “江湖救急!!!” “?”林诗晚回了个问号。 第5章 “你在家吗?”虞然跟林诗晚交情很好,之前也互相帮过不少忙,“宋总监等会要去你家找我,你在你房间里面待一会,不要让他知道你在。” “???”林诗晚直接懵了。 第4章 同居义务 路上堵了会车,花了四十分钟才到乐锦小区,虞然跑着进小区,远远地看到宋霁希站在四栋楼下。 看到虞然过来,宋霁希愣一下,“怎么从这边过来?” “我、我刚下楼丢了个垃圾。”虞然避开他的视线,心虚地找借口。 他身上还背着白天上班的包,宋霁希挑了一下眉,没有揭穿他。 两人并肩上楼,林诗晚住在二楼,房门是密码锁。 虞然来过几次,他深吸一口气,按了密码。 推开门是玄关和客厅,简单宽敞的一室一厅,欧式简约风的装修。 看到房间门关着,虞然松口气,让宋霁希进去。 客厅有很明显的收拾痕迹,东西摆放整齐。 宋霁希保持作为客人的礼貌,径直走到沙发坐下。 虞然局促地坐到另一边,低头看地板。 两人保持距离坐着,都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宋霁希将手上的袋子打开,拿出一个医用冰袋递给他,问,“还疼吗?” “还,还好。”虞然愣了愣,伸手把冰袋接过来,敷在右脸上,一下一下地捂脸上的淤青,继续看地板。 这种拳头伤一碰疼得慌,虞然咬着牙忍,没出声儿。 “你收拾一下,搬到我那里住。”宋霁希曲着修长的腿,转头盯着他看。 虞然的眼睛又一下子睁大,消化了好一会,才说,“不不用,刚刚进来的时候,你也有看到,这边小区有保安,很安全。” “你是不是忘了,我们已经复婚了。”宋霁希的手肘搭在膝盖上,神色冷峻。 领证了,哪有不同居的道理。 虞然觉得自己像个没上发条的玩偶,脑子突然不会转了。 “我让人叫了搬家公司,在楼下。”宋霁希环顾了一下四周,自作主张,“你的东西不多,应该很快就可以收拾……” “不行。”虞然唰地站起来。 他真是搬石头砸自己脚了,这里是林诗晚的家! 起身太急,沙发上的抱枕被虞然拨到地上,露出一个,深红色的内衣。 宋霁希的脸色,瞬间沉下来。 紧接着事情变得一发不可收,茶几下方露出来的半只拖鞋,是粉红色的,明显就是女生的。 而就在这时,房间里传出一阵动静。 “那里面是谁?”宋霁希眼里的怒火几乎化为实质,他站起来往房间走。 虞然慌忙张着手挡在房门的前面。 宋霁希一手按住他的肩膀,一手迅速拧开了门把手。 房门推开,床边林诗晚穿着睡衣,刚洗的头发还没吹干,目瞪口呆地愣了一会,朝门口鞠了个躬,“宋总监好。” 这个情形虞然真是百口莫辩了。 虞然感觉到宋霁希的身体瞬间紧绷,他也确实慌了,习惯性地轻声开口道歉,“对对不起。” “你们住一起多久了?”宋霁希的声音极冷,拳头攥紧,眼底暗沉涌动。 虞然抬头,后背狠狠一凉。 “半年了吧。”林诗晚完全在状况外,她伸手指了指床上,“和我男朋友。” 这时床上的被子动了动,冒出一个潦草的脑袋,朝他们招了招手,“你们好。” 这场面…… “我不住这儿。”虞然简直不敢再看宋霁希的脸色,低头小声解释。 宋霁希往后退了一步,垂下眼眸,恢复冷静淡淡地说了句:“打扰了。” 然后伸手拉住虞然的手腕往外走。 走出小区,宋霁希一声不吭地走在前面,虞然在后面亦步亦趋。 宋霁希攥得很用力,虞然的手腕连骨头都疼麻了,但他没敢吭声。 不知道宋霁希要带他去哪。 两人走到天桥上,有风吹过,带起淡淡的花香。 虞然尝试着想把自己的手抽出来,没抽动,他抬起头,小心翼翼地喊了声:“……宋总监。” 他认为还是要保持作为被威胁一方的自觉。 况且宋霁希现在确实是他的顶头上司。 宋霁希一顿,转过身的瞬间,虞然下意识往后退一步。 但手腕被攥着,宋霁希不让他退,扯得他往前,差点扑进宋霁希的怀里。 距离拉近许多,虞然低下头,避开宋霁希的视线。 “为什么说谎?”宋霁希的语气冷硬,甚至可以说很凶。 虞然有点愣,想解释点什么,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只能自暴自弃地垮着肩膀,磕巴着又说,“对、对不起。” 不止谎报住址,这么看来,连怎么受伤也没有说实话。 宋霁希盯着虞然的头顶,耐心所剩无几。 他抓着虞然的手腕,抬手看了看表,直截了当说:“我让司机过来,去你家。” “不用,我自己回……”虞然后背一僵,他抗拒地想要把手腕挣开。 宋霁希没让他逃,纹丝不动地看着他:“婚后同居,是夫夫双方必须履行的义务。” 虞然像被扼住后颈,动作死机一样卡住了。 他想起来,两人领证那天,排队等待的过程中,宋霁希手里拿着一本白皮的婚姻法聚精会神地在看。 “同居义务不仅指共同生活,还包括夫夫之间共同的感情生活和共同的性生活。”宋霁希面不改色,有条不紊地背着婚姻法里面的条例。 “我我知道了。”虞然耳朵尖通红,闭了下眼打断他。 直到司机开车过来,宋霁希都没有松开手。 虞然一咬牙,他感觉自己就像被宋霁希押上车。 在车上,手虽然松开,手腕上留着几圈红红的印子。 一路上宋霁希的表情都又冷又凶。 到了城中村那一片,虞然更不敢去看宋霁希的脸色。 和市中心只隔了一条街,却恍若两个世界。 下车之后,宋霁希的眉头就没有松开过。 夜里城中村没有路灯,拐进一条只能容一个人通过的巷子,虞然默默地走在前头,在巷子末尾的铁门停下。 宋霁希抬头,全是杂乱交错的电线,和被切成碎片的一线天。 墙体斑驳破裂,空气中一股呛鼻的潮湿味。 虞然掏出手机开着手电筒,正在翻包里找钥匙。宋霁希接了过来,帮他拿着手机。 开了铁门两人上二楼,正是打工族下班回家的时间,旧房子完全不隔音,玩音乐的声音、打游戏的声音、做家务的声音……整条走廊吵吵嚷嚷。 虞然习以为常地走到走廊尽头,把房门打开,小单间一览无余。 虽然小,但是很干净。 两个男人同时进来,就已经显得有些拥挤。 房间里只有一张椅子,虞然推给宋霁希,自己在床沿坐下。 宋霁希眸色冷冷的仿佛压抑着什么,看着四周许久没出声。 “经常都在工作室加班,这边很少住。”虞然目光闪躲,打破沉默。 单间里确实生活痕迹不多,几乎没有家电,单人床连床垫都没有,床板上只铺着薄薄一层床单,被子也不够厚,尽管已经早春,夜里也需要再叠上一件大衣。 “虞然,我要听实话。”宋霁希抬起头,眼神看不见底。 以虞然的学历和能力,都可以过上至少还不错的生活,是什么原因让虞然需要住在这种地方两年。 “这和你没关系。”虞然垂着头,身上有一种温顺的消沉。 虞然就是不愿意讨论这个话题,才谎报地址。 两年前离婚是他提出的,那离婚之后过什么样的生活,都跟宋霁希没有关系。 宋霁希往后靠,他的视线一直在虞然身上,“我们已经复婚,对另一半的债务状况,我有知情权。” 虞然歪了下脑袋,拧着眉毛好一会儿放弃抵抗,浅浅叹口气。 他斟酌了下,缓缓轻声说:“我没有要隐瞒,我妈欠了高利贷,我已经还得差不多,最后一笔这个星期就能还上,不属于共同债务。” “两年前呢?”宋霁希眸色深深地看着虞然,精准地抓住重点。 两年前隐瞒了吗? 两年前两人闪婚不过一周,离婚时离婚协议的内容都不到一页纸,并没有提任何财产方面的问题。 虞然撕掉结婚证的时候说,“我理想中的另一半,不应该是你这样的。” “我不喜欢你,结婚只是一个玩笑。” 虞然承认了都是他单方面的过错,是他一时冲动,是他欺骗宋霁希的感情。 而宋霁希更是在到达民政局前一刻,收到一组虞然与同校模特专业的女生开房的照片。 宋霁希才意识到从头到尾都被耍了个彻底。 如果两年前离婚时,虞然真的有那么一点点隐情呢? 第6章 暖黄色的灯光笼罩着静默。 虞然收着肩膀,偏开头,避开宋霁希的目光。 他摇了摇头,声音有些发抖,说得很慢,“没有隐瞒,欠债的事,在离婚一个月之后发生的,我妈欠了七百万,当时我刚毕业,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虞然用指甲掐着自己的掌心,“那时候,我对你做了那种事情,我们都离婚了,我怎么敢还去找你说。” “昨晚是追债的人上门才受伤,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 两年前没有隐情,也没有误会。 宋霁希站起来,椅脚拖在水泥地上发出刺耳的声音,“撒谎住在市中心,不想让我看到你住在这种地方,是觉得我会可怜你?” 虞然抬起头,反应慢半拍而表情空白。 “始乱终弃的人是你,虞然,你活该。”宋霁希眸色蒙着一层霜。 虞然睁着眼,眼眶涩得发红。 宋霁希站在虞然的面前,伸手往虞然手腕上的红印一攥,提着他的手腕,往单人床的床头按下去。 虞然被拖得上半身往前倾,手腕疼得骨头要被捏碎一样。 “我最讨厌撒谎,不要骗我,虞然。”宋霁希一边膝盖顶在床沿,俯身靠在虞然耳边,眼底的神色阴暗而危险,“你自己找的好地方,再有下次,我会把你绑在这儿,关起来。” 关在这个连阳光都照不进来、徒有四壁的小房间里。 呼吸一滞,虞然不由自主地挣了一下手腕,被死死按得更紧。 于是他缩着肩膀没有动,明明是禁锢的姿势,却像是被宋霁希搂在怀里。 一个被他伤害过感情的人,变得强势偏执,说着要把他绑起来,关起来。 一时间,虞然实在有些不知所措。 虞然深呼吸了下,心跳得很重,说话不过脑子:“唔,这、这里房租这个月底就到期了,要续租下来吗?” 虞然甚至考虑了一下,本来债务还清准备要换房子,如果续租,一个月额外负担三百块,对他现在的工资来说,也不多。 这显然不是三百块的问题。 “……”宋霁希总算想起,他是来让虞然搬家的。 唇角一压,宋霁希松开手起身,压着声冷冷道:“不续,现在搬走。” “……哦。”虞然眨了眨眼,耷拉着后脑勺没再拒绝。 房间里确实没有什么好收拾的,虞然从柜子里面,拿了一些重要的证件,又收拾了几件衣服。 两人合法领证,同居是必须履行的义务,虞然只能拉着行李箱,跟宋霁希回家。 回去的路上,宋霁希还是跟虞然要了房东的联系方式。 至于是续租还是直接买下来,虞然就不得而知了。 第5章 大白心 宋霁希住的房子在市中心的小区,两层的大户型。纯色调装修,复古和现代融合,整体风格大气鲜明。 进门过了玄关,到客厅是一面江景落地窗,一楼功能家居,卧室在二楼。 “宋总监,我住哪里?我可以自己选吗?”虞然抬着头往楼上的房间看过去,想往楼梯走。 “不可以。”宋霁希果断拒绝。 “……”虞然一抿唇,自觉地退回到宋霁希的身边。 “跟我来。”宋霁希拿过他的行李箱,往二楼走。 二楼走廊中间的卧室,宋霁希把他的行李箱推进去。 这间卧室很大,带着一个阳台,虽然收拾得很整洁,但明显就是有人在住。 虞然看着双人大床,犹豫了好一会儿问,“这不会是,你的房间吧?” “嗯。”宋霁希点头。 “那个,房间那么多,我随便住一个就行。”虞然连忙摆手,伸手想去拿自己的行李箱。 两人的手同时抓着行李箱的拉杆,宋霁希往后一带,虞然整个人猝不及防地被带到他面前,鼻子和下巴轻轻碰了一下。 “为什么要分居?”宋霁希面不改色,低头盯着他的眼睛。 虞然心里清楚,宋霁希大费周章跟他复婚,是想要一个伴侣,不是一个房客。 “我,……”虞然欲言又止,低头避开他的视线。 “你有什么难言之隐?”宋霁希敏锐地察觉到什么。 “没、没有,我很好。”虞然硬着头皮笑了笑,往后退一步,小声跟宋霁希商量,“我们能不能,循序渐进?” 宋霁希没有回答,冷着脸把虞然的行李拉到一边放好,接着脱掉自己的西装外套,搭在衣架上。 宋霁希的肩膀很宽,一直坚持健身的身材匀称得雕刻出来的一般,穿着合身的白衬衣张力十足。 他一边解开袖口的扣子,将袖口往上折叠到手肘,一边朝虞然走过去。 眼前的宋霁希身上有种陌生的冷酷和强势,看起来很不好说话。 虞然退无可退,小腿靠到床沿上不敢动。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脚背,紧紧拽着上衣下摆,在心里默默思索着自己能忍受到什么程度。 “转过去。”宋霁希站在他面前,挑眉看着他。 虞然抬起头,眨巴眨巴看向宋霁希,眼眸清透干净,见宋霁希对自己祈求的眼神无动于衷,又耷拉着脑袋转过身。 衣服被掀起,虞然缩着肩膀闭上眼睛。 后背上,左边肩胛骨下好几处拳打脚踢留下的皮肉伤,不理会过几天会自然消肿。 这会儿看着一块块发青的黑紫,很是骇人。 宋霁希心疼得甚至不敢伸手碰,拿过旁边桌上的消肿镇痛喷雾,细细地喷在伤处。 背后一阵凉意,虞然眨了眨眼,愣住。 早上起床的时候,牵动背后的伤痛得他差点起不来,但他没那么娇气,想着过几天就好了,一咬牙起身也没去在意。 不知道宋霁希是从哪个细节看出他背上有伤的。 “疼吗?”宋霁希沉声问。 “……没事。”虞然摇了摇头。 喷好药宋霁希把他的衣服放下去。 虞然背对着宋霁希,瞬间意识到,他满脑子那一堆霸王硬上弓的画面都是自作多情。 “在想什么?”宋霁希嘴角似有似无地上扬。 被看穿心思,虞然整个脸要冒烟似的,红了个彻底,恨不得刨个坑把头埋进去。 “脸这么红。”宋霁希轻轻抚了一下他发红的耳朵尖,若无其事地在他耳边用低沉的嗓音说。 虞然后脖子瞬间麻了一片,脑子空白,竟一动不动地戳在原地,没有躲开。 触手可及的后肩颈肌肤细腻,毫无防备,宋霁希眸色稍暗,缓缓地缩回手,拉开距离。 在虞然转过身来时,宋霁希已经恢复那幅淡漠平静的表情。 虞然抬手抓了一下后颈,拘谨地小声说了句:“谢谢。” —— 大床边的书桌配着电脑,宋霁希戴上细框眼镜,敲着键盘处理工作。 他近视的度数不高,白天在外有需要会戴隐形眼镜,在家里才会戴眼镜。 虞然洗完澡,轻手轻脚地绕到阳台那一侧,爬上床。 睡衣是宋霁希拿给他的,全新,跟宋霁希身上穿的同一个款式,但小了一码。 卧室里灯光暖黄偏暗,书桌前另外开着一盏台灯。 宋霁希坐在书桌前看邮件,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虞然发现,宋霁希是真的很不爱说话。 但虞然也没刻意找话,他抱着手机靠在床头,安静地蜷成一团。 他之前没见过宋霁希戴眼镜,忍不住侧过头去看。 宋霁希的五官立体冷峻,戴上眼镜,气质又更成熟沉稳。 白色灯光下,宋霁希眸色如寒星,长腿交叠翘起,细边框让他的帅气带上几分优雅。 虞然手指无意识地手机上滑动,半天才回过神来。 他抱着手臂,埋头深深吐了口气,面对着这么张脸,这真怪不得他会想歪。 本来想着陪宋霁希处理完工作再睡,但虞然前一晚几乎通宵,没一会儿就钻进被子里,没了动静。 宋霁希注意到,把台灯调暗,只照到书桌这边。 过了一个多小时,宋霁希关掉电脑,摘下眼镜,掀开被子上床。 贴着床沿,虞然几乎只占了床的四分之一,睡得规矩安稳,睡姿一点都没变。 宋霁希躺下来,宽敞得几乎跟他平时一个人睡没什么区别。 半睁着眼,宋霁希转了下头,将手臂从虞然的脖子下伸过去。 虞然睡得很熟,无知无觉地滚到床正中,整个人被宋霁希强行搂进怀里。 闹钟一响,宋霁希抬起手按掉,人没动。 虞然抬起惺忪的睡眼,瞬间整个人一僵。 宋霁希的开衫睡衣扣子被蹭开了两颗,虞然的脸就埋在他半裸着的胸肌上。 除此之外,虞然的手脚还牢牢地缠在宋霁希身上。 而宋霁希四肢舒展,仰面躺着,坦坦荡荡。 虞然扔烫手山芋似的,扑腾一下坐起来,难以置信地往后退开,瞪大眼睛。 第7章 他印象中自己的睡相一直都很规矩,没什么坏习惯。 “我习惯早起健身。”宋霁希抓了下头发,声音带着刚起床的低哑,“还早,你再睡会?” 宋霁希坐起身,胸肌腹肌更是一览无遗。 虞然脑子一懵,局促地抱着膝盖,磕巴着找回声音,下意识道歉:“对不起,是不是我睡相很差?” 宋霁希眼底微微发青,似乎被扰得一夜都没睡好,善解人意地说了句:“没关系,习惯了就好。” 宋霁希越不在意,虞然越内疚,顶着一头睡乱的头发,诚恳地又道了次歉。 宋霁希没什么表情,淡定自然地下床,一点也没有婚后同居第一天的不自在。 留下虞然坐在床上,尴尬无措地踩着自己的脚背。 比平时早醒了一个小时,虞然没有睡意,等宋霁希洗漱完下楼,他才从床上起来。 楼下有健身房,虞然下楼时,阿姨正好把两人的早餐做好,放到餐桌上。 虞然礼貌地打了个招呼,等阿姨收拾完厨房离开,虞然趿拉着拖鞋走到隔着厨房的吧台。 台面上有一台咖啡机。 想到宋霁希没睡好,虞然翻出咖啡豆,磨出咖啡液,满意地闻到一股浓郁的咖啡香。 他大学在咖啡店兼职过,但拉花的手法只记得个入门的大白心。 犹豫了下,虞然深吸一口气,把牛奶倒到拉花缸中,打出奶泡,拿起咖啡杯,神色认真地晃动拉花缸。 宋霁希健完身,洗了个澡,擦着头发走过来,目光落在三明治旁的咖啡上。 咖啡表面画着一颗圆润的大白心。 虞然不喝咖啡,给自己倒了杯牛奶,看向宋霁希眨了眨眼。 宋霁希坐下来,端起咖啡杯,湿着的头发梢都是压不住的神清气爽。 落地窗光线敞亮,静谧而温馨。 两人之间那种让虞然无所适从的陌生和别扭,似乎消散了一点。 一个星期后,虞然脸上的伤好了,对新工作环境渐渐适应。 周一上午照例是组长会议,设计部的组长都去会议室开会。 虞然在工位上埋头画设计图。 “今天上午这个会怎么开这么久?”林诗晚推着椅子往后移。 同组的苏眸喝着咖啡,小声地说,“早上来的时候,我就看设计部的气氛不太对。” “听说好像是六组出事了。”同组的工位靠得很近,付怀柔也转身加入聊天。 “我也听说了,好像给公司造成挺大的损失。”苏眸小口抿着咖啡。 “出什么事?”林诗晚眼睛亮了,探头吃瓜。 六组是设计部第一大组,负责设计的是国际性的大品牌朵唯,销售业绩在设计部一直都是一骑绝尘的第一。 也是宋氏集团最具代表性的品牌。 “好像是夏季新品的设计稿泄露了,怀疑是公司里的人干的,具体我也不太清楚。”苏眸压低声音,凑过去说。 她和林诗晚中间还隔着虞然,便拍了拍虞然的椅子问,“然哥,你听说了?” 虞然摇摇头,但确实能感受到办公室的氛围有点低沉,便轻声对苏眸几个说,“别聊了,先把咱们组的工作做好。” 这时会议室的门开了,从里面出来的各位组长脸色都不太好。 “怎么没见咱老大出来?”林诗晚看向会议室。 虞然顿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宋霁希的助理朝他走过来,让他去一下会议室。 “我知道了。”虞然起身,抱着一肚子疑惑,跟着助理进了会议室。 会议室里,宋霁希坐在长会议桌正中的位置,左手边分别坐着原易、张枫亭、六组的组长颜放。 “坐。”宋霁希抬手指向右手边的位置。 虞然走过去,在三个组长的对面坐下,对这审问似的阵仗更是不明白了。 “做过的事情,你自己承认吧。”颜放是个暴脾气的人,看到虞然就火大,说话也不留情面。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虞然完全没听懂。 “敢做不敢认是吧。”颜放一拍桌子站起来,吼了出来,“那是我们六组花了一个多月加班加点赶出来的设计稿,好歹你也是个设计师,做这种不要脸的事情。” “宝贝儿,咱先别着急。”原易连忙伸手去拉住颜放,让他先坐下。 虽然早听说原易和颜放的关系不一般,但听他这个叫法,虞然还是憋不出笑了出来。 “他居然还笑得出来!”颜放叉着腰,气得跺脚。 “我真不知道是什么事。”虞然连忙收起表情,摆摆手。 “你看一下,这是哆唯的官网,他们这家一直都是以跟品为主,蹭着朵唯的热度。”原易把电脑转向虞然。 “这个设计品牌我知道,质量风评很差,销量一直也不怎么样。”虞然点头。 “就在昨天,他们上了几个新款,全是六组筹备中还未宣发的设计款。”原易滑动鼠标往下拉,点开设计图给他看,“并且他们还花了心思宣传,今天在圈内已经有不错的热度了。” 这几款不是预售款,是六组准备上的夏季重点新款,已经投了很多成本,包括设计图之外,还请了当红的模特拍宣传照,还有一个星期准备正式宣发。 先入为主,他们再发出一模一样的宣传图,会被视为抄袭。 而以盗窃商业机密去告哆唯,走司法程序最少需要几个月的时间,那就完全错过夏季款的销售时机。 六组辛辛苦苦做的这些设计款,反而让竞品公司喧宾夺主,赚足了流量。 “工厂打样了吗?”虞然看向颜放。 如果还没批量生产,那损失还不会太大。 “还打样,大货都已经出了,现在十几万件的库存量摆在那里。”颜放咬牙切齿,他们组下个月的业绩全靠这几个新款。 朵唯是宋氏集团最大的一个品牌,十几万件的库存已经是保守的。 “虽然他们官网发的设计图,是处理过水印的,但我们让技术部门恢复了。”原易点开他下载在电脑里面的设计图。 设计部的电脑装有保密系统,从公司电脑发出去的任何资料都会带上名字加工号的水印,可以追溯源头。 而且员工入职,都需要签订保密协议。 就是为了防止版权泄密。 被泄露的设计图上,赫然布满虞然名字加工号的水印。 第6章 问责 “虞然,这些设计图,都是从你的电脑上发出去的。”原易把确确凿凿的证据摆在了虞然的面前。 “我没有……”虞然难以置信,却又无法辩驳。 “哼,我还让人调了办公区域的监控,你不在工位的时间,根本没有人碰过你的电脑。”颜放补充道,气得眉毛都快挑上天了。 “作为组长,出这样的事情,我也有一定的责任。”张枫亭在一旁愁眉苦脸。 原易拍了拍颜放的肩膀,帮他顺顺气,又看向虞然问,“对这件事情,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对不起,我知道设计图泄露,给六组造成了很大的损失。”虞然不知所措,轻言浅声地道歉。 他还从来没有闯过这么大的祸,指尖轻颤,试图解释:“但是这些设计图,真的不是我发出去的,也不知道为什么会从我的电脑发出去。” 颜放脾气又上来了,被原易一把按住。 “宋总监,公司对我有什么处罚,我都认。”虞然握着手里的笔记本,让自己尽量保持冷静,转头看向宋霁希,“但还是要先查清楚,设计图是怎么泄露的,以免造成更多损失。” “证据都摆在这里,还有什么好查的?”颜放愤然把手里的文件摔到虞然的面前,“两千万,这个损失你赔得起吗?” 虞然伸手刚想要碰到文件,宋霁希轻轻按住他的手,把文件抽走,声音沉而冷:“这是内部文件。” 虞然的心好像被烫了一下,低落地缩回手。 “张组长还有虞然,你们两先出去。”宋霁希公事公办,一脸严肃。 虞然心里很不是滋味,但这件事情他的嫌疑最大,确实该回避,他深吸一口气,礼貌地鞠个躬出了会议室。 办公区宽敞亮堂,卡座式的工位有一定遮挡,又方便同组间交流。 六组是大组有十几个人,一排的工位坐不下,两排又没坐满。 不知夏进设计部的时候,按组别的话,应该安排到最末尾的工位,但他们只有五个人,所以被安排在六组没坐满的那一排。 虞然猜测应该是宋霁希交待的,因为这一排很靠近总监办公室,宋霁希进出办公室都会从他身边经过。 根本不敢抬头看身后六组的同事,虞然默不作声地坐在工位前,事情还没定论,他没跟同组的同事多说什么。 张枫亭欲言又止地在他肩膀上拍了拍,要这件事情真是虞然干的,张枫亭也保不了他。 第8章 看着电脑屏幕出神了好一会儿,虞然缓缓地出了口气。 设计部有个线上共享文件库,所以在他的电脑上也可以看其他组的设计图。 食指滑动鼠标,虞然翻看着电脑上的文件夹,越看他疑虑越重。 装了保密系统的电脑,不管通过任何渠道发送的文件或者图片,全都会有水印。 有时候就算微信上发一些无关紧要的照片,也会有他的名字和工号。 也就是说,被泄露给哆唯的那组设计图,中间可能被转过几手,但最初的源头,肯定是从他的电脑发出去的。 这点他百口莫辩。 就算虞然再怎么不承认,以公司掌握的证据链,完全可以直接起诉他泄露商业机密。 除了被辞退,按保密协议的条款,违约金至少是造成损失的百分之三十。 刚刚在会议室,他还没看到损失报告具体的数字,但颜放说了一嘴,目前定损两千万,这还不包括库存积压、司法流程等其他后续损失。 也就是,违约金至少六百万。 虞然咬着手指头,心里一阵憋屈,这件事明明不是他干的,他却有不得不承担的责任。 不知夏的收购款他拿到手的部分,只够补全之前许木容留下的负债,他原以为生活终于可以轻松起来了。 要是因为这种理由被辞退,在行业里他几乎再没可能找到工作。 怅然若失地低着头,虞然心里没了主意,翻着通讯录,不由自主地停在“家属”两个字上。 出了这种事情,宋霁希身为设计部总监,他肯定要给出一个公正的处理结果。 而且宋霁希会相信他吗? 两年前两人就算不上好聚好散,如今宋霁希用手段强迫他复婚。 怎么看虞然都有泄密的动机,同时又有明确的证据。 想起宋霁希在会议室里,表情严肃冷峻,一看就不是会讲情面的样子。 胸口闷得慌,虞然深吸了口气,缓缓删了对话框里已经输入的内容,把微信关了。 因为这个事情,平日里活跃的办公区有些异常的静默。 而虞然在这两排气氛尤其沉重,六组的人都在等结果,毕竟夏季款的业绩会直接影响他们每个人的奖金。 下午接近四点,电梯门开了,三个身穿纯黑色正装的人,走路带风地直奔总监办公室。 中间的女士踩着高跟鞋气场强悍,左右年轻的一男一女,三张扑克脸一幅正式到近乎肃穆的模样。 直到他们进了总监办公室,办公区一溜探头的脑袋才陆续缩了回去。 六组进设计部比较长时间,从他们的讨论声中,虞然了解到。 那几个人,是集团秘书办的,设计图泄露的事情,估计高层已经知道了。 这会儿派人过来,自然是问责的。 刚进去一会,总监办公室门又开了。 宋霁希走在最前面,扣正装外套扣子的手指精雕细琢的修长。 秘书办的三个人跟在他身后,不近人情的扑克脸没有半点变化。 虞然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紧盯着宋霁希,眼神里满是担忧和不安。 经过虞然的时候,宋霁希看向他,缓缓地朝他点了点头,示意他安心。 直到宋霁希进了电梯,虞然才眨了眨眼,憋着的一口气松出来。 不知道宋霁希被带走会面临什么样的问责,虽然出这个事情责任最大的人是虞然,但这种高层会议,他连被问责都不够格。 办公区都是压着声音的议论声,苏眸林诗晚几个人也凑到一块儿。 “根据我打听到的情报,据说之前宋总监空降设计部的时候,就遭到了高层一致的反对。” 苏眸外向又喜欢八卦,绘声绘色讲着,“宋总监是董事长的第四个儿子,而且,他的三个哥哥都是原配生的,听说他妈好像原来是小三,前几年才跟董事长结婚了。” 听到这里,虞然的心好像被揪了一下,猛地抬起头。 第7章 亲哭了 宋霁希确实有三个哥哥,但其他的基本上都是谣传。 宋氏集团是宋霁希的父亲宋延白手起家创立,宋延有个一起创业拼搏的原配,两人很早结婚,生了三个儿子后,因为产后身体状况不好去世了。 宋延单身几年,后来遇上了宋霁希的妈妈,两人相恋结婚,之后才有了宋霁希。 作为宋家的小儿子,宋霁希没有像哥哥们一样,经历过集团创业初期的波折,他生来就是养尊处优的小少爷,没碰到过什么挫折。 空降设计部的时候,高层一致认为,他应该出国深造镀个管理学的金再回来。 总之,都觉得他太年轻了,又没经过事儿,不适合一下子放在那么高的位置。 但宋霁希任职两年,没有出过任何问题,他的个人风格也为设计部增彩了许多。 这是他,第一次因为被问责,而出现在董事会。 会议室里吵吵嚷嚷的声音一直没有停,隔着一扇门,宋霁希坐在候会室的沙发里,挺直肩背正襟端坐。 整整等了两个小时,宋霁希看了一眼表,已经过了下班时间,还没到让他进去。 他拿出手机,本想给虞然发个消息,让他直接回家。 一打开,看到半个小时前,虞然给他发了个表情包。 一个跪坐着的小人,乖巧.jpg 宋霁希唇角微动,刚想直接打个电话回去,秘书办的人推开门出来,示意他进会议室。 除了宋霁希的二哥在国外,其他十四名董事都在场。 长条会议桌正中,是董事长宋延,他的左手位是副董事长宋霁宸,是宋霁希的大哥,比他年长十五岁。 因为不是董事,宋霁希被安排在会议桌最末端。 秘书将朵唯品牌设计图泄露的定损报告,一一发到每位董事手上。 “这种低级的版权泄密事故,为什么还没查出主要的责任人?”一位姓林的董事翻着报告,尖锐地抛出问题。 报告上只有造成损失的各项数据,只字未提泄密的员工。 “关键的证据链还是要靠设计部这边提供,连泄密的被告资料都没有,我们法务部怎么提起诉讼?”集团法务部的分管总经理语气不善地追问。 越快提起诉讼,才越有机会降低损失。 “周六这组设计图就挂网上,已经过去三天,设计部交出这样差强人意的报告,连尽职尽责调查都没有,宋总监是不是该给个合理的解释?” “听说一个星期前,设计部还收购了一个不知名的小品牌,什么低端品牌都往设计部里塞,设计部总监的决策权是不是放得太宽了?”一位浑水摸鱼的董事跟着踩上一脚。 讨论声此起彼伏,锋芒毕露地冲着宋霁希。 “五分钟。”一道冷冽又带着戏谑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七嘴八舌的议论声瞬间弱下来。 上位的宋霁宸翘着二郎腿姿态松弛,垂眸看了眼手表,“区区两千万的事已经浪费了五分钟,各位还要说多久?” 会议桌前的董事们面面相觑。 “有这个时间,林董事。”宋霁宸抬眼看向那位姓林的董事,嘴角一抹若有若无的冷笑,“你名下的子公司,成立至今连续四年亏损,想想怎么扭亏为盈,多少赚点?” 林董事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哦,这个月还提出请求集团增加注册资本五千万。”宋霁宸调了份请示投在大屏上,眼神冷锐,“怎么,败的是别人的家,就不要脸了。” 林董事彻底跟被掐住脖子的鸭子似的,一声不吭。 在座的董事多多少少都有仗着职务之便,像空壳子公司,用来腾挪资源,安置自己人之类。 这会儿一个一个都把那份定损报告压住,大气不敢出。 况且董事长的态度已经很明显,宋霁希就算是真败家,那败的也是宋氏自己的家。 轮不到他们这群外人指手画脚。 何况一个还没定论的事情。 宋霁宸转向分管法务部的总经理杨晨,继续说:“法务部派专人跟进,需要什么资料,诉讼流程都仔仔细细地梳理清楚,再跟设计部对接。官司那么好打,养着你们法务部白吃干饭?” 杨晨汗流浃背,连连应下。 出够了气,宋霁宸这才抬了下手,示意宋霁希补充。 宋霁希在集团立足,不是单靠兄长的庇护,他交握着手,从容自若地看向众人:“设计部会尽职尽责,一个星期内向各位董事汇报调查结果。” 这件事在董事会上,确实算不上什么需要讨论的大事,董事长宋延点了点头:“散会。” —— 宋霁希回到十六楼时已经快八点。 办公区基本空了,只剩零散几个工位上方的灯还亮着。 皮鞋踩在静音地毯上没有声响,但宋霁希刚走出电梯门几步,便看到虞然从工位上抬起头,朝电梯口望过来。 显然虞然一直在等着他。 第9章 见宋霁希快走到面前,虞然站了起来,目光跟着宋霁希,轻声喊了句:“宋总监。” 虞然穿着宽松的浅色长袖和阔腿裤,肩背单薄,清爽的侧分刘海半遮眉目。 周围昏暗,头顶的白炽灯光笼罩在他身上,整个人柔和得像要融化。 宋霁希脸上没什么表情,虞然看不出他在董事会有没有被为难,但发生这种事情,肯定会被质疑和训斥吧。 “怎么等到现在,吃晚饭了吗?”宋霁希停在他身前,颔首问。 原易他们组加班,点外卖的时候原易见虞然还没走,就问他要不要一起点。 “吃了,跟易哥他们组一起点外卖。”虞然点了点头,“你是不是还没吃……” 易哥?连刚认识的同事都喊得这么亲切。 他还没说完,宋霁希挑着眉,肉眼可见的不悦写在眼底,应了声“嗯”。 虞然手指蜷缩了下,以为宋霁希是因为问责的事而烦躁,有些不知所措地望着他说:“楼下商场还有几家餐厅开着,我陪你先去吃个晚饭好不好?” 虞然眉梢间的温柔在白光下似渡了层滤镜,令人不自觉沉醉,宋霁希看着他,神色不动,喉结急促地滚动了一下。 见宋霁希没答应,虞然从工位往外走一步,抬眸又轻喊了一声:“宋总监?” 宋霁希眸色暗沉,看起来心情更差了,虞然还没走出通道,他挡在虞然面前,往前走。 虞然只能后退,再退,直到后腰顶住工位桌子退无可退。 宋霁希抬手解开西装外套的扣子,一只手撑在虞然身侧的桌沿,两人面对面几乎贴在一起。 剪裁合身的西装衬得宋霁希肩宽腿长,加上身高优势,压迫感扑面而来。 被圈在工位前,虞然上半身往后仰,呼吸重了许多。 宋霁希没动,似乎在等什么。 身后有拖动椅子的声音,距离虞然三排过道边的工位,一个加班的同事起身,按熄工位的灯,背着包往电梯走。 两人周围这片办公区的人都走光了。 耐心地等到那个人进了电梯,宋霁希缓缓俯身,脸一点点朝虞然靠近。 这个姿势这个动作,宋霁希要做什么显而易见。 宋霁希靠得很慢,似乎在给虞然思考的时间。 虞然只要偏过头,就可以躲开表示拒绝。 远处有工位还亮着,而且有监控,虞然僵愣着,心毫无节奏地乱跳,莫名的紧张感挤在胸腔。 他想,两人都领证了,宋霁希想亲他吻他,合情合理,况且宋霁希看起来情绪很低沉。 眼珠子往下移,睫毛颤着半阖,虞然没有躲开。 鼻尖先轻轻相碰,宋霁希的唇吻上来,虞然浑身瑟缩一下,把眼睛闭上。 得到虞然默许,宋霁希当然不满足于双唇相碰,虞然温软地纵容他啃吻,唇齿刚张开,舌尖被含住。 接吻虞然没什么经验,只会张着嘴,宋霁希缓慢地,加深这个吻,直到虞然腰肢发软,忘了呼吸。 被松开时,虞然急促地喘息了下,攀着宋霁希的手臂,眼神有点迷糊:“宋总监……” 记挂着宋霁希还没吃晚饭,但虞然刚一开口,宋霁希又吻下来。 这一次宋霁希的动作凶了许多,带着居高临下的掠夺,亲得虞然颤着往后躲,宋霁希追着把他牢牢禁锢在工位前。 感觉到宋霁希眼底的恼怒,虞然双手虚握成拳,抵在宋霁希胸前,忍住没敢推开他。 口腔上方敏感的地方被一次次扫过,虞然几乎要站不稳,眼底渐渐湿红。 不远处保洁阿姨推着洗地机,轰轰地朝这边过来。 宋霁希这才扶着虞然的腰,唇舌分开。 虞然偏开头,看向地面,重重地吞咽了一下,意识到自己吞了什么,他的脸颊瞬间又烫又红。 洗地机靠近他们旁边,保洁阿姨礼貌地跟宋霁希打招呼:“宋总监好。” “辛苦了。”宋霁希点头回应她。 打扫完他们周围这一片,洗地机的轰轰声渐渐远了。 见宋霁希还堵着他,没有松开。 虞然反手撑着桌沿,肩头耸起,他抬眼试探着问:“可、可以了吗?” 话音刚落,温热的吻又覆盖上来。 虞然脑子乱乱的,在绵密的亲吻中笨拙地试图回应,却被宋霁希抬手掐住下颚,迫使他仰起头。 带着水泽的双唇在白光下薄而红。 虞然张开嘴,像一盘佳肴似的献祭着自己的唇舌,被宋霁希近乎风卷残云地亲吻着。 在酸软酥麻的刺激下,虞然微闭着眼,睫毛细密地颤动。 两人的胸腔撞在一起,热烈的心跳声不分彼此。 身侧挨着工位是落地的玻璃幕墙,在夜里便是镜子,清晰地照着在办公区接吻的两人。 不远处仍能听见加班人的动静。 接吻发出细微的声响,虞然被亲得双腿发软,羞耻感憋得他快在心跳里窒息。 喘息着分开片刻,虞然受不了了,刚一说话,又被吻住。 到这儿,虞然大概猜测到,宋霁希这种亲法,是在跟他生气,冲他发火。 宋霁希像在发泄什么,不理会虞然的推拒和瘫软,半强迫地掰着虞然的脸。 被按在工位上吻了十几分钟,虞然几乎快喘不过气来,眼皮泛红,终于被松开时,清透的双眼中猝然滚出几颗泪。 睫毛扑闪几下,虞然把眼泪憋回去,一声不吭地低下头,生怕一开口宋霁希又要按着他亲。 没想到会把人亲哭,宋霁希唇角似有若无地动了一下,眸色沉沉,按捺住一些不可言喻的念头。 人还搂在怀里,宋霁希低下头,虞然湿着眼眶,双唇微微红肿,狼狈又可怜地缩着肩膀,但仍然没有推开他。 本来想亲到虞然改口不再喊他宋总监为止。 但看到虞然这幅以为自己做错什么,任由他予取予夺的模样,他又不想点破。 下次说不定还能提些更过分的要求。 宋霁希餍足地深呼吸,淡定地往后退开。 虞然并不知道他肚子里装了什么坏水,茫然地抬头。 见宋霁希脸色仍不太好,虞然伸出手想去抓宋霁希的衣服,在半空又缓缓缩了回去。 “设计图从我的电脑泄露出去,才害得你被高层问责,对不起啊。”虞然无力地靠着桌子,哽了一下。 虞然能想到,他让宋霁希这么生气的事,就只有这一件。 毕竟证据确凿的事情,宋霁希不相信他也理所当然,而且宋霁希确实因为这件事担责。 宋霁希一言不发地冲他发火,也情有可原。 所以虞然承受了,但心里还是酸涩得发疼。 宋霁希反应过来,后知后觉刚才他那么对虞然,虞然得有多委屈。 “公司要开除我或者要赔偿,我都接受。”虞然脸上的笑意有点颓丧,站直身温声说,“你先去吃个晚饭,其他的我们再谈?” 宋霁希搓了下指尖,在他额头轻轻亲了一下,认真说:“不是因为这个。” “嗯?”虞然仰着头,眼底的红还没褪干净。 “我知道不是你做的,董事会给了一周的调查时间。”宋霁希云淡风轻地说。 宋霁希相信他。 虞然悬了一天的心并没有因此放松多少,他想到苏眸说的那些传闻。 在他的想象中,豪门之中少不了明争暗斗,何况宋霁希要独自面对三个同父异母的哥哥。 已经证据确凿的事情,虞然不敢想,宋霁希在董事会上力排众议,争取到一个星期的调查时间有多难。 脑补了一堆宋霁希忍辱负重的画面,一时间,虞然比知道自己会被辞退,心里还要堵得慌。 宋霁希见虞然满眼心疼地看着自己,不明所以揉了揉他的头发:“放心,我会查清楚的。” 看着宋霁希“故作轻松”的样子,虞然心绪起伏,不由地抬手搂住宋霁希,把头埋在宋霁希的肩颈里,“嗯”了一声。 宋霁希回应了他的拥抱。 第8章 情人 那组被泄密的设计图,布满虞然名字加工号水印,第二天在设计部私下的群聊里传了个遍。 群聊炸沸,刷屏的愤然声讨,新来的,真不要脸。 从复婚后,虞然每天坐宋霁希的车一起上班。 总监职级有独立的电梯,在地下车库下车后,虞然坚持要走普通员工的电梯。 上班时间,等电梯的员工排着长队,虞然等了几趟才上去。 到了十六楼,虞然出电梯时,办公区不少人从工位站起来,朝他看过来。 虞然低头把自己的打扮看了一遍,确定普普通通,没什么异常。 走到工位边,六组的人朝他围过来,近乎气势汹汹。 “怎么了?”虞然对这阵仗一头雾水。 林诗晚在一个群里看到那几张图,翻出聊天记录塞到虞然手里,小声说,“然哥,你看这个。” 第10章 虞然心里一阵慌乱,这些泄密的设计图从他的电脑上发出去,是他狡辩不了的事实。 昨天在会议室并没有提到调查进展,虞然一时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图片会传开。 “身为设计师,把别人辛辛苦苦画的设计图泄露给竞品公司,竟然还好意思来上班。” “脸皮这么厚,怪不得能干得出这种事情来。” “真特么倒霉死了,上个月老子加了多少班熬了多少夜,奖金全特么没了。” “哆唯给了你多少钱,说说啊。” “……” 六组到的比较早的十来个人,聚在工位过道,矛头直指虞然。 其他组围观的同事,或多或少地声援六组。 不知夏刚进设计部,人数又少,一时孤立无援。 虞然本身是社恐不善言辞,加上水印摆在那里,不管他说什么辩解的话都是苍白无力。 面对同事的质疑和谩骂,一时他脚下像踩进湿水泥似的,难堪地僵在原地。 “哗”一声拖开椅子的声音。 林诗晚站到虞然面前,手撑着腰气势丝毫不弱:“昨天已经开董事会了,还没有正式的邮件通报,就说明还不一定是谁干的。” “这种事有处理结果,公司肯定会发正式的通报,你们不要胡乱猜测。”苏眸加入理论,对吵架一点没在怂的。 付怀柔比较文静内向,她从工位起来,拉了下虞然,“然哥,我跟你换个位置。” 虞然的位置对面是六组的同事。 “非常能理解六组各位同事的心情,只要收集到证据,公司肯定会处理,大家先等通报。”张枫亭好声好气地和稀泥,拿出手机翻出点单小程序,“来来来,我请大家喝咖啡,不用客气随便点。” 六组的人这才勉为其难地散开,但仍然没有打消对虞然的质疑。 虞然感激地朝林诗晚几人道了谢。 不知夏一起创业,朋友一场,林诗晚几人都不信虞然会做出这种事。 林诗晚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给他一个坚定的眼神:“没事。” 几人回了各自的工位。 烦闷地深吸了口气,虞然搓了搓脸颊,给张枫亭转了请咖啡的钱。 颜放敲门进总监办公室时,宋霁希正在倒办公区的监控录像。 除了那组带水印的设计图,没有其他的线索。 如果不是宋霁希坚持认为不是虞然做的,完全可以直接交给法务部走起诉流程。 被组员的奖金问题轰炸得焦头烂额,颜放哀怨地长叹一声,“这还有什么好查的?” 宋霁希盯着电脑屏幕,头也没抬,“什么事?” “哆唯的总经理想请你吃个饭,打听到我这里来了。”颜放在宋霁希对面的椅子坐下。 版权既然已经泄露,宋氏集团起诉也只会两败俱伤。 生意人不会跟利益过不去,这种饭局的用意很明显,哆唯见宋氏集团还没起诉,无非是想打点商讨一个双赢的方案,让宋霁希放弃起诉。 颜放在行业圈内人脉很广,不少人想通过他搭上宋氏集团的资源。 私底下这种邀约很常见,颜放本来不想理会。 但泄密的调查几乎没有进展,泄密的人跟哆唯肯定有联系,那这个饭局,倒是旁敲侧击的机会。 宋霁希跟他想到一块,皱着的眉松了一下,“吃什么?” “今晚七点,日料。” “地址发我。” 颜放效率很高,手指嗒嗒地敲手机,“发了。” 对已婚男人来说,应酬一向是引发家庭矛盾的源头。 宋霁希点开微信置顶聊天,把颜放发的地址转过去。 “今晚有应酬。” “下班和我一起去。” 下班时间,因为走不同的电梯,虞然先宋霁希到地下车库。 虞然穿着棉麻质地的白衬衣和浅卡其色的宽松长裤,搭了一件浅灰色的针织外套。 他很适合浅色,给人的感觉像一只不爱动温顺的猫。 不知道要参加的是什么性质的应酬,虞然有些忐忑,担心自己会不会穿得过于不正式。 但上车之后,宋霁希只提到吃日料,没有其他解释。 虞然没继续问。 车行驶了近二十分钟,到一家门面低调雅致的日料店。 进门时,有穿木屐的服务生在前面指引,把两人带到客人提前预定的包厢,将木门拉开。 包厢里围坐着近十个人,纷纷站了起来。 哆唯总经理王煊是个四十左右的中年男人,走上前笑容满面地伸出手,“宋总监,幸会幸会。” 宋霁希伸手虚握了下,“王总。” 像是没预料到宋霁希会带人,看到虞然时,王煊先错愕了下,又一脸了然,客客气气地引两人落座。 哆唯很重视这次会面,三个合伙人都来了,另外还有一些年轻的面孔。 宋霁希被安排在主位,右手边是王煊。 左手边本来坐着一位气质干净的男孩,鞠着躬懂事地让出位置,坐到对面去。 虞然不由地看向宋霁希,见他习以为常地落座,虞然局促地挂着社交笑容,在主位左边坐下来。 注意到旁边的女生穿着短裙,虞然将外套脱下来,从桌下递过去给她。 女生接过,笑着小声说了句“谢谢”。 还没上菜,桌上已经摆了不少酒。 王煊旁边坐着一个大学生模样的男孩,腰肢纤瘦,喊“王总”的声音甜得发腻。 那三个合伙人身边各陪着一个漂亮的小情人。 显而易见,王煊打的是,往宋霁希身边塞人的主意。 换平时,宋霁希半分面子都不会给,直接走人。 但今天是为了打探线索,宋霁希冷着脸,接过王煊递的菜单。 虞然早过了懵懂无知的年纪,刚进包厢,他就明白过来,这是什么场合。 但他不知道王煊和几个合伙人的身份,便安静地坐在一边,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菜品很快陆续上来,桌子上摆着醒好的红酒,也有日式的清酒。 王煊和三个合伙人侃侃而谈,话题一直无关紧要,且无聊。 他们身边的小情人,体贴又有眼力见地拿过酒杯,倒酒,随时迎合着说几句好听的话,让席间的氛围不冷场。 这种场合心照不宣,话题间少不了不正经的挑逗和玩笑。 虞然如坐针毡,闷头喝了一口味增汤,感觉舌尖发苦。 他没想明白,宋霁希为什么要带他来。 宋霁希收购不知夏花了那么大一笔钱,把他留在身边。 这么看来,对宋霁希来说,他或许确实跟在场这些通过金钱交易的情人,没什么区别。 所以才带他来的吧。 虞然抬起头,跟对面那个原本被安排在宋霁希身边的男孩对上视线。 男孩自然地朝他点头笑了下,露出一颗虎牙。 虞然没出息地差点碰倒手边的茶杯,茶水溅到袖口。 抿了下唇,虞然直起上身,拿过高酒杯倒了半杯红酒,轻轻放到宋霁希手边。 他半挽着白衬衣的袖子,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衬衣领口的扣子解开了两颗,锁骨半露着。 宋霁希话很少,偶尔提杯,随意地喝一口。 高脚杯里刚剩个杯底,虞然又凑过去,添上半杯。 在虞然第三次拿过醒酒器,要往宋霁希杯里添酒时,宋霁希抬手按住他的手腕,用深黑的眼眸看着他,声音没什么起伏,“不用你做这些。” “啊?”虞然愣了下,余光看到王煊身边的男孩,正用筷子夹着一块青花鱼,挑好了刺往王煊嘴里喂。 这么一对比,他好像只会一味地倒酒,也不会说好听话。 确实不够体贴,也不够识趣。 心口好像被针扎了一下,虞然悻悻地收回手,努力自然地笑了下,垂着头拿起筷子。 还没伸出手,宋霁希越过他,夹起一节青花鱼,往虞然面前的碗里放。 虞然绷着肩膀,看着碗里的鱼露出一丝茫然,埋头拿着筷子吃起来。 对生意人来说,酒杯里的喝下去都是诚意,王煊几人很快喝上脸,有了醉意。 一个合伙人搂过小情人的肩膀,不着边际地开始胡吹。 氛围吵嚷、躁动起来。 中途,虞然起身去了趟洗手间。 王煊本来摸不太清楚宋霁希的喜好,担心宋霁希会反感这一套,看到宋霁希带了人,他一下把心放回肚子里。 也不怪王煊把虞然当成是宋霁希带出来玩乐的情人,他一眼看到宋霁希左手无名指的钻戒,而虞然什么都没戴。 刚看到虞然出包厢,王煊使了个眼色,坐对面的男孩立马起身过去作陪。 菜吃得差不多了,王煊六分醉,是最适合套话的状态,宋霁希耐着心,接过男孩倒的酒,敬了王煊一杯。 其他人三三两两凑着,借着半醉高谈些不用负责的虚话。 第11章 虞然回到包厢时,宋霁希左手边的位置上,坐着个长得漂亮笑起来甜的男孩,手里的酒杯装着清酒,不知道说了什么。 宋霁希接过酒杯喝了一口,点了下头。 虞然怔了下,胸口有些闷。 包厢很宽敞,右侧是一扇落地的推拉门,门半开着透气,外面延伸出去的木质回廊,连着一片日式小庭院。 见酒局一时半会结束不了,趁没人注意,虞然悄然走到回廊上,深深地呼吸了口夜里清凉的空气。 庭院里亮着几盏落地的小灯,大致照出一条石子路和枯山水景观。 虞然挪了几步,在回廊边沿坐下,刚好被门挡着。 想着等酒局结束,他再进去,刚坐下两分钟,有个脑袋从门里探了出来。 虞然回过头,是那个王煊身边的男孩白泽阳,他自来熟地往虞然身边坐下,轻快道,“我也出来透透气,哥不介意吧。” 用的不是刚才在王煊身边那种发嗲的声线,是清爽活力的少年音。 虞然一脸诧异。 “基操基操,王总就喜欢听那种调调的。”白泽阳俏皮地眨了下眼,笑着说,“我学播音专业的,今年大三。” 白泽阳看着年纪不过二十左右,虞然没想到他真的是大学生。 跟王煊的年龄差了一倍多。 虞然脑子有点转不过来。 “哥你跟宋总监多久了?”白泽阳曲起一只脚,抱着膝盖,歪着头看虞然,问得无比真诚。 跟? 虞然摸了下自己的无名指,果然酒桌上都以为他只是跟在宋霁希身边的情人。 不过他和宋霁希的关系确实更像是一场交易。 虞然不太自然地笑了笑,说:“没多久,一个多星期。” “哇,宋总监长得那么帅,又年轻有为,出手应该也很大方吧。”白泽阳满眼的羡慕,听起来特别想立刻就改换门庭。 虞然赞同地点了下头,轻轻说,“嗯,宋总监他人很好。” “真好。”白泽阳蠢蠢欲动地打听,“那在床上呢?宋总监脾气怎么样?” 虞然呛了下,因为零经验而随口说:“他挺温柔,不会强迫我。” “哥你也太幸福了。”白泽阳把腿放下,长叹了一口气,“我跟的那位就不一样了,就爱搞折磨人的那套。” 白泽阳凑近虞然,拉了下袖子,露出手腕上几圈红痕,又撩了下裤腿,膝盖青紫一片,他啧声道,“你看,这都昨晚整出来的。” 虞然见这还挺严重的,有些生气,皱起眉低声问:“是他威胁你了吗?太过分了。” 白泽阳哈哈哈笑起来,摆了摆手,大大方方地说,“没有,我也挺爽的。” 虞然表情空白了一下,不解地问:“……不疼吗?” “疼啊。”白泽阳一脸发现新大陆一样惊奇,拿出手机翻了个科普帖子放到虞然面前,意犹未尽地说,“不疼怎么会爽。” 好奇心驱使,虞然接过白泽阳的手机。 开头就是一张露骨的照片,虞然脸颊发烫,看到一些不太理解的知识点,又忍不住往下翻。 一个潘多拉魔盒,就这么措手不及地在虞然面前打开。 第9章 包的包的 到虞然这个年纪,对这些特殊的行为爱好,反而不像年轻人能那么轻易地坦然面对。 羞耻心在胸口震耳欲聋地搏动,虞然耳根通红,梗着脖子把手机递还给白泽阳。 一知半解但表示尊重。 白泽阳没忘他出来的目的,脸颊鼓了下,叹气道:“宋总监是不是就喜欢哥你这种,纯情到什么都不懂的啊,那我岂不是肯定没戏了。” 虞然想到包厢里面,正在给宋霁希倒酒的男孩,垂了下眼,心不在焉地说:“也、也没有吧。” 白泽阳立马眨着星星眼,拉住虞然的手臂,迫不及待地问:“哥那你觉得,宋总监会喜欢我这样的吗?” 白泽阳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不止白泽阳,像宋霁希这样的条件,只要他想要包养,多少年轻漂亮的男孩都上赶着排队。 “或者宋总监他喜欢什么样的?”白泽阳捏了下喉结,换了个温沉柔和的声线,笑得跟虞然七分像,“我也可以是什么样的。” 虞然再迟钝也反应过来,白泽阳没找到机会接近宋霁希,到虞然这里碰运气来了。 白泽阳热情满满的,还要继续推销自己。 虞然手指抠着木地板,打断他:“我帮你去宋总监那说说。” “谢谢哥!”白泽阳没想到这么顺利,兴奋地翻出微信,“哥咱们加个微信。” “好。”虞然不会拒绝人,拿出手机打开微信,正要点开二维码。 一只手伸进两人中间,拿走虞然的手机。 虞然和白泽阳同时回过头,对上宋霁希自上而下的眼神,背着光,深不见底似的漆黑。 不知道宋霁希听到了多少,虞然后背猛地一僵,魂不附体地望着宋霁希。 宋霁希把他的手机按息屏,丢回他怀里,语气冷酷但还算温和:“回家了。” 虞然摸了下后脖子,低着头站起来。 宋霁希伸手,拉过虞然的手掌,放到自己手心,十指相扣握住,牵着他往包厢里走。 虞然一言不发,温顺地任他牵着。 因为他脑子是懵,根本没反应过来。 进了包厢,宋霁希面色沉静,朝王煊点了下头,声音平和又透着冷意:“今晚谢王总款待,对带家属参加未提前知会,我表示歉意。” 合着这一晚上,王煊当着人家属的面,往宋霁希身边塞情人。 王煊一时面红耳赤,擦了擦额头不存在的汗,虚头巴脑地笑着要上前赔罪。 宋霁希语气沉稳,毫无商量的余地:“设计图的事,后续请跟宋氏集团的律师联系。” 说完,宋霁希牵着虞然的手,不急不缓地,一路走出日料店。 司机在前面开车,车里散发着一股微酸的酒味,不算浓郁,却有种让人无法忽视的凛冽。 正如宋霁希此时的状态。 虞然鹌鹑一样低着头,手上似乎真有一团乱麻似的,半天没理出个头来。 他复盘着跟白年的聊天,想不出来是哪一句,会让宋霁希不高兴。 但不管是哪一句,现在的问题是,宋霁希看起来气得跟座要爆发的火山似的。 虞然心慌意乱,也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应对。 车里一片静默,虞然打开手机浏览器,埋头搜索攻略。 宋霁希忍耐力有限,他环着手臂,绷着脸看着前面,先开口解释:“王煊是哆唯的总经理,应酬只是为了调查,我并不知道他安排……” 虞然拿着手机的动作顿住,刚反应过来宋霁希话里的意思。 路况不好,司机突然转了个急弯。 虞然猝不及防往宋霁希手臂上撞,手机脱手,朝宋霁希怀里扔进去。 亮着的手机屏幕朝上,宋霁希抬手接住手机,瞳孔骤然一缩。 屏幕上的搜索框里赫然输入着,“惹交易对象生气了怎么办?” 下面的网页结果显示什么,“哄金主高兴的十个技巧”、“讨好金主爸爸的高情商话术”,中间还夹着一条小说推荐《强势宠溺:金主他既帅又多金》…… 太阳穴刀挫一样,宋霁希眼神暗沉极了,扯着嘴角滚出一声低哑的冷笑。 要命…… 虞然瞪大眼睛,慌乱地抓回手机。 “虞然,你把我们的关系当什么?”宋霁希一字一句,攥紧的拳头隐隐地发颤。 “我……”虞然无力地张了张口。 “你答应给他当说客,怎么,你还要给我找情人?”宋霁希侧过脸看他。 果然被听见了。 虞然苍白地摇了摇头,软弱地怯声道歉:“对、对不起。” 宋霁希审视着他,叹了很重的一声,冷冷说:“从复婚之后,你一直在道歉。” 虞然噎住,好像从领完证,他就一直做错事,一直只会说对不起。 “虞然,你的道歉毫无诚意。”宋霁希目光落在他的双唇上,深黑的眸色隐隐压抑着什么。 虞然窘迫地吞咽了下,把临到嘴边的“对不起”忍住。 车在灯光缭乱的夜路上飞速行驶。 暗影中,宋霁希眼睑微垂投下阴翳,看不清眼神,他轻轻转着无名指上的钻戒,像护着一粒星辰。 虞然一颗心也被翻来覆去地颠颤。 如果他也戴着戒指,根本不会出现今晚这种误会。 是他让宋霁希被当成那种会带情人应酬玩乐,风流滥情的人。 而他甚至口无遮拦地跟白泽阳说那种话,说得好像宋霁希不但玩包养那一套,还会随意更换情人一样。 也难怪宋霁希听到了,会这么生气。 宋霁希为了早日查明真相,捏着鼻子跟王煊周旋,相比之下,他这都做了些什么啊。 第12章 虞然心底没着没落地塌空了,却不知道还能讲点什么。 两人都没再开口。 回小区的路程很短,司机打着转向灯,拐进小区停在楼下。 宋霁希浑身绷着冷到冰点的气息,沉默不语地进电梯,开门,脱鞋。 想到应酬时,宋霁希喝了不少酒,进客厅时,虞然声音轻得不能再轻,试探着问:“宋总监,要喝点解酒剂吗?” 宋霁希看了他一眼,没什么表情,“不用。” 说完,他没有上楼,而是径直越过客厅走进书房,把门关上。 虞然重重地吐了口气,在吧台找到解酒剂,喝了一口,味道确实不怎么好喝。 书房里并没有床,宋霁希喝了酒又心情不好,在书房根本没办法好好休息。 在书房门口来回走了几趟,虞然垂着头,还是没鼓起勇气敲门。 胸口堵着石头一样闷沉,虞然干脆也不上楼,在客厅的沙发上窝成一团。 不时抬头朝书房看过去,虞然抓着手机,茫然地划拉。 消息提示不久前有一条添加好友的请求:“我是白泽阳”。 虞然疑惑了下,点了同意添加好友。 刚通过,白泽阳一条消息马上弹过来,看起来一直在等。 白泽阳:哥,对不起!!! 后面跟了一串几十个的感叹号,虞然对年轻人的手速五体投地,还没打出没事,白泽阳的对话框就轰炸一样一条条跳过来。 白泽阳:哎呀我真的是没脑子,没搞清楚就把哥当成同行了,才跟哥说那些话。 白泽阳:啊呸呸,我在说什么同行哈哈(尬笑)。 白泽阳:哥千万别介意啊,你一定要当我一句都没说过。 白泽阳:祝哥和宋总监百年好合! 白泽阳:哥你怎么不说话,哥我真的错了!对不起!! 虞然看着又飘过来半个屏幕的感叹号,扶了下额头,见缝插针点了个发送。 虞然:你怎么有我微信的? 白泽阳:我看了一眼,把哥的微信号背下来了。 白泽阳:还好加上哥微信,干了这种蠢事要是没跟哥道个歉,今晚整晚都得被自己蠢得睡不着觉啊。 虞然哭笑不得,连着安抚发了好几条没事、没关系。 白泽阳身上有种阳光朝气特能折腾的活力,尽管虞然回复地很慢,他也能一个人把天聊得七嘴八舌的。 可能是被白泽阳的真诚直爽打动,加上虞然面对这种问题,没有任何可以出主意的朋友。 虞然:我……惹他生气了,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他高兴? 白泽阳:生气? 白泽阳:现在宋总监对你什么态度? 虞然:不理我,而且有点凶。 白泽阳:松口气.jpg 白泽阳:小问题,这顶多算闹别扭吧,就等着你去哄。 虞然歪着头枕在手臂上,胸口闷得微微发疼。 他一点也不觉得问题小。 相反,宋霁希看起来那么生气,还关在书房里不醒酒,明天上班该头疼难受。 道歉也没有用,要怎么做才算有诚意呢? 指尖点着屏幕,虞然略带犹豫地发了过去。 虞然:你平时碰到这种事情,就是惹金主生气了,都是怎么做的? 虞然:可以教我吗? 白泽阳:咧嘴笑.jpg 这话一出,白泽阳的话匣子彻底被打开,他连着发了好几个案例,大段大段的消息跳进来,还带高清图片。 一点都不藏着掖着。 被白泽阳的身经百战震撼到,虞然摸了下后脖子,起身拿起水杯灌了一大杯凉白开。 白泽阳:哥你还穿着今天那一身? 虞然:啊?要换掉吗? 白泽阳:不用,这身特别对味,你把裤子脱了,衬衣扣子再解掉一颗,你这样…… 白泽阳发过来几条长语音。 贴着手机的耳根热得发烫,虞然把脸埋进手臂里,忍住羞耻把语音听完。 虞然:……这样真的能让他消气? 白泽阳:包的包的,你信我哥。 第10章 惩罚 书房中,宋霁希坐在一张没有扶手的欧式椅子上。 面前是一张棋牌桌大小的方形桌,桌面是黑白格子相间的棋盘,摆着国际象棋棋子。 门并没有反锁,间隔的几声敲门声后,虞然踌躇着缓缓推开门。 宋霁希手指间夹着一枚黑色棋子,抬起头,四目相对时,虞然顿了下,但还是小步地朝宋霁希走过去。 虞然没穿鞋,也没穿裤子,平时有锻炼,他的双腿并不细瘦,有明显的肌肉线条,不见光的皮肤干净白皙,骨架特别笔直,显得双腿十分修长漂亮。 上身的白衬衣质地柔软,扣子解了半排,隐约透着单薄的胸膛。 可能是日式清酒的后劲比较大,宋霁希感到一阵热意,抬手扯开领口,眸底漫上几分醉意。 “宋总监。”虞然手里拿着一杯蜂蜜水,温声开口:“要喝点蜂蜜水吗?不是很甜。” 宋霁希握拳抵在唇边,低哑着声答非所问:“虞然,这就是你的诚意?” 在车里的时候,宋霁希压抑着心底那些阴暗恶劣的念头,冷着脸忍了一路,早就在失控边缘了。 本想着在书房冷静一夜。 而虞然以这幅样子,毫无防备地,来招惹他。 宋霁希翘着长腿,摩挲着手里的棋子,眼底晦暗不明。 虞然其实很紧张,心脏不听使唤地鼓动,他点了下头,“嗯。” “嗒”一声,宋霁希把手里的棋子放回棋盘上,站起身。 他比虞然要高,肩背更宽阔,站在虞然面前,面无表情的凝视让人无端生惧。 宋霁希的下颌棱角如削,近乎完美的五官帅得张扬夺目,眼窝偏深,眼睫又极浓,垂眸时透着几分生人勿近的冷俊。 脸一下子被宋霁希拉了过去,虞然呼吸顿止。 是鼻尖几乎相抵的距离,即使对着这张脸看了这么多天,虞然心口仍一阵猛烈的悸动,甚至传达到了指尖。 手里的蜂蜜水抖得几乎要溢出来。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宋霁希用拇指按着虞然的唇角,指尖顶到坚硬的牙齿。 虞然抬高下巴,缩着肩膀哆嗦了下。 刚才头脑一热就推门进来,这会儿虞然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他这个行为,用白泽阳的行话来说,叫勾/引。 “谁教你的?还是哪门子讨好金主的技巧?”宋霁希眼神带着一丝狠,语气冷硬。 虞然脸颊倏地涨红,指尖还在微微颤抖,一脸恍惚地杵着。 “酒不会倒,这脱衣服的本事,今晚那些人倒都要跟你学。”宋霁希恶声恶气,声音冷得跟冰碴子似的。 衬衣领口被扯开,露出很深的锁骨窝,虞然没忍住颤着躲了下。 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虞然睁着眼,一眨不敢眨。 本来是想让宋霁希消气的,怎么宋霁希看起来要气疯了。 虞然不知道为什么白泽阳教他的没有奏效。 也不是白泽阳的问题,白泽阳教他的那些哄人高兴的话,他一句都没说出口。 好在他说不出口,不然还能火上浇油。 书房的灯光亮得明晃晃,裸露的皮肤有点凉,虞然难堪地抓扯着衬衣摆。 “你就那么想让我行使金主权利?”宋霁希嘴角不带弧度地轻笑一声,眼底暗得没有一点光。 声音和表情都凶得人后脊发凉。 虞然是有点怕的,抓着蜂蜜水的手指一紧。 想到晚上应酬是他让宋霁希被别人误解,还当着宋霁希的面,随口答应给白泽阳当说客。 说错话,做错事的人是他。 虞然端着把蜂蜜水放到桌子上,抬起头淡淡地笑了下,低眉顺眼地点了点头,“你想做什么,都可以的。” 飘窗的玻璃是双向的,宋霁希还是走过去,把亚麻灰的窗帘拉上。 像是有根绳子牵着虞然,他僵着脊背,自觉地跟着宋霁希走到窗户边。 宋霁希抬手,指着窗帘边的墙面,声音冷而沉:“手扶着这里。” 心跳得很重,虞然深吸口气,温顺地抬起双手,越过头顶,搭在墙面上。 白衬衣随着肩膀抬起,露出隐约可见的黑色内裤,往下两条长腿微微分开。 “宋总监?”虞然不安地看着墙面,不知道宋霁希要做什么。 宋霁希站在他身后,不紧不慢地将深色的衬衣袖子挽到手肘上。 察觉到宋霁希靠近,虞然浑身绷得很紧,因为过度紧张而有窒息感,喘息微微重起来。 下一秒,突如其来的一个巴掌,打在虞然的屁股上。 不是虚张声势的,而是结结实实的力道。 “……呃!”虞然肩膀震颤,猝不及防地惊叫出声。 很疼,但这个年纪被打屁股,更多是心理上的羞耻感,以及被惩罚带来的屈辱感。 第13章 虞然错愕了几乎有近十秒,慌着神转头想去看宋霁希。 又是一声沉闷的“啪”。 虞然的身体一抖,头仰了起来。 他咬住下唇闷哼一声,才没像第一下那样狼狈地叫出来。 身后一片火辣辣,虞然忍不住发出软软低低的一声“……疼”。 扯了下袖口,宋霁希不为所动,冷淡地,严厉地开口:“说你错了。” 虞然整个脸都是烫的,肩膀微微抽动,他低下头很听话地认真说:“我错了。” 但这并没有让宋霁希的表情缓和多少。 宋霁希完全站在他身后,扶了下他的腰侧:“你和他说,我人很好。” 虞然喉咙一紧,才反应过来,他跟白泽阳的谈话,从头到尾宋霁希都听到了。 宋霁希的声音低沉得让人头皮发麻,说得很慢:“我哪里好?” “有多好?” “好到你要跟别人分享?” 宋霁希的手掌很宽,很重,每问完一声,再高高地扬起手臂,毫不手软地落在虞然臀面上。 三下之间间隔时间很长,让虞然能缓口气,也让每一下疼得更深更入骨。 虞然手攥成拳,颤着往下滑,肩背细细地发着抖,脑子又懵又乱。 根本思考不了,虞然勉力撑着墙面,喘了很重一口气,温软地又说了声:“我、我错了。” 手指滑进虞然的后脑勺揉了揉,宋霁希俯身凑近他的耳边,极亲密又暧昧的姿势。 宋霁希似乎亲了下他的耳尖,也可能只是靠近说话,“学长,还觉得我好吗?” 久违的称呼,让虞然眼眶倏地通红,心梗在嗓子眼似的,让他说不出话。 两人在大学认识,虞然是大宋霁希三届的同系学长。 两年前,随着虞然婚内出轨的八卦传得沸沸扬扬,两人轰轰烈烈的闪婚成了个人尽皆知的笑话。 虞然把宋霁希完全摘了出去,温柔而又诚恳地给他发好人卡,说:“学弟你是个很好的人,都是我的错。” 在虞然眼里,他是一个无辜并且无关紧要的好人,好学弟。 仅此而已。 用那种手段威胁虞然跟他复婚,到头来,虞然当他是个交易对象,是个随时都能推出去给别人的金主。 宋霁希小臂上青筋凸起,带着醉意的眼底有某种晦暗正不可控地翻涌,压迫感扑面而来。 “学长,手,抬高。” 眼尾往手臂蹭了下,虞然鼻尖很酸,他努力地将贴着墙面的手举得更高些。 宋霁希仍然觉得他做得不好。 两只手腕被宋霁希单手钳制住,猛地往上一提,砸在墙面上。 虞然短促地叫出声,“呃!” 同时宋霁希扬起的巴掌,落在他另一边屁股上。 “啊!”虞然没忍住又连着叫了一声,带着低喘,温软的声线有种可怜的破碎感。 手臂被迫高高地伸直,抵在墙上,虞然双腿微微发抖,不得不踮起脚尖。 修长白皙的后颈泛着红,脆弱可怜又漂亮极了。 宋霁希目光深深地看了一会儿,就着这个姿势,张口对他的后颈咬下去。 手腕被压制着半点动弹不得,一阵尖锐的刺痛让虞然狠狠瑟缩了下。 宋霁希咬得又重又狠,虞然从喉咙里发出含糊的抽气声,睫毛扑闪着颤,眼底立马蒙上一片水汽。 宋霁希执意地要一个回答,低低地又问了一遍:“学长还觉得我好吗?” 将手松了一点,宋霁希用舌尖舔过他后颈上深得几乎见血的牙印。 除了疼,那一下虞然连头皮都麻了,呼吸凌乱又急促,心跳重得好像在他耳膜边鼓动。 某些感官刺激开始占了上风。 虞然眼皮通红,他张了张口,费了很大的劲,又无力地抿上唇。 他逃避地把头埋得更低。 “啪!”宋霁希的巴掌在沉默中,显得很响亮。 得不到回答,掌控欲让他眼底的狠厉更加浓郁。 浑身肌肉绷得发酸,虞然莫名地犟起来,紧咬着后槽牙,连声都不吭了。 宋霁希将按着他手腕的手松开,落下的巴掌快而重。 每次打下去,都让虞然浑身猛地大幅度颤抖,之后仍能看见他双腿明显地细细地抖。 全身的血液都涌向大脑,虞然额头上冒出小小的汗珠,除了难耐的疼痛,还有充血的灼热,让意识迷离的控制感。 虞然从来没想过,人的感官也这么矛盾,害怕它,却又沉溺它。 尽管快站不稳,虞然握着拳头的手还抵在墙上,举过头顶。 就像宋霁希还按着他一样。 手指蜷缩了一下,虞然额头抵在墙上,深深地吸了口气,开口时气息不稳:“对……对不起。” 宋霁希的手停在半空,掌心已经麻了,他根本不是要虞然的道歉。 黑色内裤边缘蔓延出大片的红痕,虞然单薄的肩背,温顺而狼狈。 宋霁希眸色一动,往墙边靠近,视线落在虞然衬衣前面的下摆,明白过来虞然道的是什么歉。 脏了。 顶灯将书房照得通明,高瓦数的白光让视线无比清晰。 虞然什么都藏不住。 宋霁希抬手别过他的脸,在他脸上看到难为情到极点的表情,从耳朵尖连着脸颊,红成一片。 虞然闭了下眼,眼皮红得像是哭过,尽管知道宋霁希已经全看到了,还是伸手扯着衣摆想挡住。 只是打屁股就这样了,这对虞然原本普通的经历是很大的冲击。 而且明明生气的人是宋霁希,他是来哄人的。 “对不起……我不知道怎么会。”虞然像是犯了极大的错误,垂着眼不敢看宋霁希,语无伦次地道歉。 “这种事,不用道歉。”宋霁希周身凛冽的气息平息了许多,手从虞然的脖子上滑了下来。 飘窗上铺着榻榻米垫子,柔软舒适,也很宽敞。 宋霁希在飘窗坐下,拉着虞然的手腕,面对面将他抱到自己身上。 被打的地方疼得钻心,往宋霁希身上跨时,虞然踉跄了下,被宋霁希揽着后腰稳稳地托住。 “之前这样过吗?”宋霁希把他剩下的衬衣扣子解开,看得很仔细。 虞然很快地摇了摇头。 腰软得直不起来,虞然受不了他这样的眼神,抬手圈着宋霁希的脖子,鹌鹑一样将脸埋在宋霁希的肩膀上。 虞然招架得很吃力,相比之下宋霁希就游刃有余多了。 不时地捏一捏虞然的后脖子,不讲理地提要求,“抬头,我想看你的脸。” 虞然搂着宋霁希的手抱得牢牢的,坚决不抬头。 他喘得又急切又剧烈。 看着他狼狈到不成样子,宋霁希叹了口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的气,“乖,抬起来。” 听起来,应该没那么不高兴了。 第11章 手疼吗 那杯蜂蜜水最后被虞然喝了。 宋霁希把他放开让他落地时,光脚踩着地面,凉得他一哆嗦。 宋霁希身上的衬衣是深色的,于是虞然弄上去的各种痕迹更加明显,后肩更是被揪出几处立起来的褶皱。 宋霁希一向衣冠楚楚,穿搭精致,甚至有点洁癖。 汗涔涔的黏腻感让他很不舒服,把头发往后抓了抓,宋霁希微皱着眉,要带虞然去浴室。 虞然有点站不稳,但坚定地摇头拒绝,羞耻地磕巴着:“我、我自己可以。” 然后几乎是连滚带爬,落荒而逃。 扶着淋浴室的墙面,虞然打开花洒,热气腾起。 热水淋在屁股上的滋味,疼得他皱起鼻子,生出一股后怕来。 低着头,虞然揉了揉手腕,奇怪的是,被压在墙上的时候,他竟然没有想逃。 心依然砰砰跳,热水淋过的刺痛把感官刺激放得更大,更清晰。 想起白泽言给他看的科普,虞然咬着手指头,只能想起大概的内容。 但显而易见,他几乎没太犹豫,就将自己归到某个属性。 闭眼抬起头让水从脸上淋下去,虞然憋住气,脑子依然钝钝的,胸口被心跳锤得闷疼。 这些天他以为,宋霁希威胁他,逼迫他复婚,不过是想玩弄他,报复他曾经的伤害,最后再让他也尝尝被抛弃的滋味。 宋霁希对他做这些,都是他应得的惩罚。 是他自作自受。 甚至他想过,要是宋霁希想上他,就当是婚内义务,都是男人他没什么好矫情的。 等宋霁希出够气了,给他一纸离婚协议,他就还清了。 可是,怎么偏偏就让宋霁希看到了。 那种情况下,挨打都能挨得起反应,真挺狼狈的。 可这也不是他能控制的。 他并不抵触这种属性,只是一想到哪天宋霁希报复完,两人就结束了。 这让他感到有种微妙的挫败和说不出的委屈。 第14章 水流打在眼皮上,睫毛被冲得东倒西歪,虞然自虐地闭气了很久,直到呛水了,才扶着墙偏过头。 “咳咳!”咳得太用力,又掉了一串生理泪水。 虞然擦着头发,回到二楼卧室时,宋霁希已经洗漱完,坐在床边等着他。 桌上放着药箱,宋霁希手里拿着冰袋,在看到虞然眼底通红时,神色一僵。 “刚不小心进水了。”虞然抬手抹了下,温和地轻声解释。 不过宋霁希语气还是缓和了很多,“过来,敷一下。” 虞然的肩膀偏窄,但肩线平直,显得上身丝绸质地的睡衣很有垂感。 屁股一碰就疼,所以洗完澡他没穿内裤。 这会儿往床上趴,睡裤也脱了,他抱着枕头,难为情地把脸埋进去。 其实只是表皮红肿了,虞然皮肤很白,才显得有点惨不忍睹。 宋霁希在他屁股上垫了层毛巾,再把冰袋放上去。 虞然缩着肩膀一个激灵,随着冰冰麻麻的感觉,又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 宋霁希打开药箱,拿出消毒棉签,创可贴。 沿棉棒彩环掰断,棉头被碘伏浸成棕褐色,宋霁希手持棉签,半倾上身,低着头给虞然后脖子上的牙印涂抹消毒,撕开创可贴贴上。 虞然安静地趴在枕头上。 在书房里两人并没有做到最后,宋霁希从头到尾都带着一股凶巴巴的狠劲,把虞然弄得毫无招架之力。 现在事后做这些,也绷着硬邦邦的表情,动作依然不温柔。 但很认真。 身后逐渐平息的痛感不是很强烈,但还是一抽一抽地揪着疼。 宋霁希要让他长记性,是真的毫不手软。 虞然浅浅地松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就想到力的作用是相互的。 宋霁希是用手掌打他的。 虞然转过头,露出半边脸,看着宋霁希将剩下的棉签收回药箱里,修长的手指按下药箱的卡扣,“嗒”一声。 “疼吗?”虞然抬眼望着他。 宋霁希不解。 虞然又看向他的手,重新问,“手疼吗?” 宋霁希没什么表情的脸凝了一瞬,在床沿坐下来,将左手摊开,放到虞然面前。 摊开的手指骨节分明,掌心看起来确实有点红了。 虞然脑袋凑过去一点,猛地想起,刚才这只手还给他做了什么。 耳根一热,虞然僵着脖子,默默地把脑袋又挪回去,扑进枕头里。 宋霁希唇角微扬,看着他的后脑勺,低低沉沉地回答:“疼。” 好一会儿,虞然才再次转过头,凑过去,往宋霁希的掌心轻轻地吹了吹,抬起头,眼神软软地问他:“还疼吗?” 宋霁希后背靠着床头,松弛地伸着腿,不要脸地点了点头,“嗯。” 虞然想了下,拿过身后的冰袋,手肘撑着床爬着起来。 他神色认真,半抬着屁股跪在床上,一手拿着冰袋,一手托着宋霁希的手背。 冰袋一下一下地轻轻捂着宋霁希的掌心。 就像哄孩子睡觉时拍背的动作。 手心传来的柔软,有如泥沼般,让人不可自控地深陷。 一想到虞然的温柔是对于所有人事物,无一例外,心底那份独占欲燎原一样炽烈。 宋霁希盯着两人交叠的手,目光贪恋而克制,“戒指呢?” 戒指代表着堂而皇之、独一份的占有。 虞然顿了下,他捧着宋霁希的左手,宋霁希的无名指上戴着银光锃亮的戒环。 脑海里闪过,书房里在他看不见的身后,宋霁希抬起戴着婚戒的手,一下一下地将他的屁股打至红肿。 许是确实长了点记性,不敢再惹怒宋霁希。 虞然挪了下膝盖,小心翼翼地实话实说:“那天晚上追债的上门,他们从我包里翻走了戒指,后面警察来了,但戒指已经,被踩坏了。” 虞然越说声越小,他太老实了,宋霁希一下抓住他的话柄,从包里翻走而不是手上。 “你想过要戴吗?”宋霁希沉寂的眸色透着一丝落寞。 虞然一直低着头,没什么底气地小声说:“还没来得及想……” 宋霁希手掌一翻,反手握住虞然拿着冰袋的手。 两人的手都是凉的,宋霁希将自己无名指上的戒指摘下来。 指缝被撑开时,虞然手里的冰袋掉到被子上,愣愣地抬起头。 戒指戴在虞然无名指上松了一圈,宋霁希又给摘下来,重新戴到他的中指上,刚刚好。 “先戴着。”宋霁希绷着唇角,语气不容拒绝。 虞然指尖蜷了下,轻轻抿着唇点了点头。 “躺下吧。”宋霁希将冰袋捡起来。 虞然趴回到枕头上,宋霁希没有垫毛巾,而是拿着冰袋,慢慢敷着他屁股上的伤。 手上刚戴上戒指,总会有让人无法忽视的紧勒感,虞然忍不住去看自己的中指。 又不可避免地想到,宋霁希已经在公司戴着这个戒指一个多星期。 戒指的款式低调简约,但毕竟是定制的戒指,设计十分好认。 现在这个戒指到了他手上。 之前当着整个办公室承认了被家暴的事,后面也没有澄清。 他现在戴着宋霁希的戒指,无异于直接对号入座,把家暴的锅往宋霁希头上扣严实了。 这种八卦在办公室里必定会传得迅猛而且少不了添油加醋。 设计图的事还没查清,要是再传出这种谣言…… “宋总监,今晚有什么线索吗?”虞然绞尽脑汁,转过头犹豫着问。 宋霁希一点也不想在床上,特别是这种时候,提起其他男人。 他唇角的弧度很冷漠,“有。” 于是虞然以为是没什么大的进展,有些失落地耷拉着下巴,“哆唯估计也不会那么轻易把泄密的人推出来。” “是张枫亭。”宋霁希直接说。 虞然茫然了一瞬,有些呆地睁着眼,比起难以置信,更多是惊讶于宋霁希这么快就查到了。 比起宋霁希,他在酒局上,整个心不在焉的光闯祸去了。 “王煊滴水不漏,但他找来的那个男孩,是个左右逢源的角色,拿这件事当投名状。”宋霁希换了只手拿冰袋,继续解释,“他手上有张枫亭跟哆唯公司账号的邮件往来记录。” 那些邮件记录足以作为证据,把张枫亭锤死。 “但他有条件,他要进宋氏集团,担任设计部总监助理一职。” 虞然想到,晚上给宋霁希倒酒的那个男孩,脸蛋漂亮乖巧,笑起来有一颗虎牙。 现在看来,这人胆子也大,而且进退有度,只提出要当宋霁希的助理。 只要进了集团,跟在宋霁希身边久了,以他的心思和胆量,再争取到更多想要的就不在话下。 心里拧得快成一个死结了,虞然不自然地淡淡笑了下,口是心非地说:“有了这些邮件记录,集团就能提起诉讼,也能尽快给六组的同事一个处理结果。” “我没同意他的条件。”宋霁希打断他。 敷得差不多了,宋霁希把冰袋收起来,将虞然的睡裤丢给他。 虞然表情明显地一松,慢吞吞地接过裤子。 “虞然,我不喜欢弯弯绕绕,也不搞互相试探那一套。”宋霁希用冰冰凉凉的手指勾过虞然的下巴,看着他的眼睛,“我对其他人没有心思,不要自己在心里猜,也别想着给我找人,再有一次我还让你长记性。” 一提这事儿,宋霁希语气里还有点火。 虞然软绵绵地垂下眼,讨好地扯了下宋霁希的袖子,“我知道错了。” 宋霁希教他的这句,果然比道歉管用多了。 时间不早,宋霁希喝了不少酒本来就不太舒服,两人没再聊,把灯光调到睡眠模式。 躺下之前,虞然想起,宋霁希没喝解酒剂,蜂蜜水也没喝,他轻手轻脚地下床,想重新去给宋霁希泡杯蜂蜜水。 床头桌上宋霁希充电的手机一亮,虞然避无可避地看到,跳进来一条微信消息提醒。 萧萧:宋总监,到家了吗? 虞然愣了三秒,反应过来,应该是酒局上那个男孩。 虽然理智上明白,宋霁希留了他的联系方式,是因为对调查有用。 但那个男孩微信名就叫萧萧?还是宋霁希给的备注? 虞然没绕过弯来,又进来一条消息。 萧萧:睡前喝点蜂蜜水,可以缓解酒醉,避免明天头疼哦~ 好鲜活年轻的“哦~”。 虞然一屁股坐回床上,给自己疼得抽了口气。 见虞然去而复返,宋霁希问了声:“怎么了?” “没什么。”虞然拽过一点被子,窝窝囊囊地背对着宋霁希躺下。 第12章 病娇 周三一早,宋霁希难得没起来健身。 虞然问他是不是头疼,他皱着眉点了点头。 第15章 虞然又后悔昨晚没起来给他泡蜂蜜水。 下楼先让阿姨把早餐换成粥和清汤面,然后没有冲拉花咖啡,而是给宋霁希榨了杯西红柿汁。 宋霁希对吃的不挑剔,正常食物正常味道在他这里都能吃下去。 而虞然挑食不是一点两点,让阿姨换早餐忘了说,葱不放姜不放香菜不放。 一碗放了葱花香菜的清汤面挑挑拣拣半天,没吃多少口。 宋霁希给他拿过来,帮他解决了。 虞然自己去冰箱里找了面包,放微波炉里热了带着出门。 去公司路上,宋霁希跟虞然提到,设计图的事先不急着和张枫亭对峙。 就算有张枫亭和哆唯公司来往的邮件记录,但设计图上面的水印显示的是虞然的名字,而张枫亭和虞然原本又是合伙人。 如果张枫亭不松口,这事儿,依然跟虞然脱不了干系。 要想证明设计图是在虞然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泄密的,还需要更直接的证据。 何况他们手上现在还没拿到邮件记录。 要是打草惊蛇,张枫亭急了,一口咬死了拖虞然下水,反而更加难以收场。 “既然知道是谁做的了,找证据就不是什么难事。”宋霁希气定神闲,不急不缓地说。 虞然认真地听着,心底踏实了许多。 在这么多证据指向虞然的情况下,宋霁希依然相信,这件事情上,他完全无辜。 这让他,很难不为之动容。 “谢谢宋总监。”虞然弯着眼睛,很诚恳地温声说,“真的谢谢你愿意相信我。” 宋霁希眉头轻皱一下,“虞然,过来。” 车后座很宽敞,两人中间隔了一个座位的距离,虞然一脸担心地转头看着宋霁希,“头很疼吗?” 他朝宋霁希挪过去,倾着上身仰头从下往上去看宋霁希的脸色。 这本来就很像投怀送抱的姿势。 宋霁希垂眸,对上虞然的视线,他微微低头,薄唇落下时,虞然僵硬地偏了下头,于是只亲在了嘴角。 虞然慌神地出声提醒:“还在车上……” 但他没有往后退开。 司机默默地把后视镜往一旁转。 “道谢,至少要这样。”宋霁希捏着他的下巴摆正,鼻尖相抵,一点点含住他的唇舌。 睫毛无助地颤着,下巴被抬得很高,虞然不得不用手撑着车门,才能勉强撑住身体。 宋霁希像真的在教他,缓缓地跟他接了个绵长的、缱绻的吻。 虞然自己送上门的,绷着后腰,睁着眼睛像是真的认真在学。 最后浅浅地喘着气,声如蚊讷地说,“我……我知道了。” 宋霁希用拇指碰了下他的唇角,“虞然,我是设计部总监,设计部出现这种事情,该负首要责任的本来就是我。” “这件事情上你什么都没做错,不要给自己压力。” 宋霁希的语气自信而沉稳,虞然手里还抓着他的衣服,用力地点了点头。 下车之后,两人还是分开走不同的电梯。 眼皮不断在跳,虞然等电梯的时候,一直用右手捂着左手的中指。 倒不是担心他跟宋霁希领证的时被同事知道。 只是他很不安,生怕因为之前家暴的事,传出对宋霁希不利的谣言。 而且一想到会被当成人群中的焦点,他的社恐又犯了,手心都是汗。 磨磨蹭蹭地到了十六楼,虞然甚至感觉自己走路,都没办法正常摆臂。 刚到上班时间,办公区的氛围比较松弛,聊天的人也多。 职场里总有些眼神尖锐的人存在。 虞然拎着一颗心,走到工位那小段路,就有不少目光落在他身上。 林诗晚见他来了,声音轻快:“然哥,刚刚郭助理给你拿了个坐垫,说是宋总监特意交代的。” 电脑椅其实已经很舒适,而虞然的椅子上,还放着一个深色的带靠背的软坐垫。 虞然绷着肩膀一僵,早上起床的时候,屁股没感觉有多疼了,他也没这么娇气。 这个坐垫反而让他顿感羞耻,从耳根到脖子红了个透。 不自在地搓了搓手臂,虞然硬着头皮坐下来。 苏眸最先看到虞然手上的戒指,几乎在他刚坐下,就瞪大眼睛,吃惊地问:“这不是,宋总监的戒指吗?” “我的天。”林诗晚一脸吃到大瓜的表情,凑过来激动地说,“这绝对是宋总监的戒指,之前他都戴在左手无名指上。” “之前还在工作室的时候,不就说宋总监是然哥前夫。”付怀柔拿着咖啡转过来。 “这是复婚了吗?”苏眸眼睛闪着光,兴奋地跟自己结婚似的。 虞然让她们可爱的反应逗得笑了出来,放松了很多,温吞地点了点头:“嗯,复婚了。” 林诗晚的嘴角根本压不住,一脸懂的都懂,“我还奇怪呢,宋总监怎么突然让助理给然哥送坐垫。” “百年好合,然哥辛苦了。”付怀柔忍俊不禁。 对于这个坐垫,虞然越描只会越黑,索性就当她们认为的那样。 张枫亭到得最晚,看她们几个聊得如火如荼,笑着给每人分了零食。 “谢谢老大。”林诗晚笑得明媚,接过直接拆开。 虞然抬起头跟他对视上时,心底升起一阵恶寒。 他和张枫亭一起创业一年以来,一直把张枫亭当一个可靠可信的朋友。 甚至张枫亭卖掉不知夏,都没有提前跟他说一声,他也笑笑就过去了。 虞然确实没想到,泄露设计图这样致命的背刺,会来自张枫亭。 还有前一天,那组带水印的图在设计部传开,不用想也是张枫亭的手笔。 目的显而易见,为了让公司有压力,尽快给出结果把事情压下去。 就可以成功让虞然垫背。 掐着手心,虞然面上若无其事地跟张枫亭打了个招呼,“枫哥早。” 张枫亭给虞然拿了一盒蛋挞,神色如常,拍了下他的肩膀:“给,你喜欢的巧克力味。” 他们这组有那三个姑娘在,氛围不会沉闷。 好在虞然平时话也不多,这天他一直安静地待在自己的工位,压着情绪不去看张枫亭。 职场传闻就像台风,因虞然而起的传闻,一天时间席卷整个公司。 宋霁希复婚的话题,在办公室的每个角落被讨论着。 而因为他是集团董事长的小儿子这个身份,别有用心的人抓住机会,刻意引导传闻走向。 最后不可避免地出现一些董事长儿子家暴的声音。 加上设计图的事没个结果,一时间集团高层对宋霁希的质疑声愈演愈劣。 而虞然处在台风眼,对这些没什么知觉。 他坐在总监办公室门口,好歹没人敢贴脸去他面前讲。 刚到下班时间,宋霁希从办公室出来,眉目间挂着沉沉的阴影。 他走到虞然身边,“晚上我加班,司机会先送你回去。” 知道宋霁希因为什么才需要加班,虞然站起来,抓着手腕下意识地摇头:“我陪你。” “不用,会很晚,你先回去。”宋霁希不想他继续待在公司,态度有些强硬。 虞然待着也帮不上什么,没精打采地点了点头。 回去路上,虞然让司机在小区对面商圈的麦当劳停车。 麦当劳的“m”字招牌显眼地亮着灯。 虞然挑食,但对油炸类的食物没有抵抗力。 不想回去吃阿姨做的家常饭菜,虞然盯着“m”字看了会儿,进店打包了一份套餐。 虞然提着牛皮纸袋,自己走回小区。 按开密码锁,推开家门时,虞然面露疑惑。 客厅里的灯亮着。 换了鞋往里走了几步,虞然呆呆地僵直脊背愣住。 沙发上坐着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西装革履,浓颜系的长相乍看之下和宋霁希有七分相似。 看见虞然时,他颧骨一抬,深邃的眼底笑意蔓延,气质顿时便跟宋霁希大相径庭。 他要瘦一些,面部骨骼轮廓很清晰,眼尾往上扬,面容带着点病气,笑起来有一股浓浓的……邪魅。 “别紧张。”他的手肘架在沙发背上,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端详着虞然,“我是宋霁宸,宋霁希的大哥。” 对虞然来说,这个名字绝对称得上如雷贯耳。 他不止是宋霁希的大哥,还是宋氏集团的副董事长。 宋霁宸的身体不太好,经常有传闻猜测,他不一定能熬到董事长退位。 而宋霁希的二哥只是挂名董事,常年在国外从事公益援助,对公司经营毫无兴趣。 宋霁希的妈妈徐珞是世界顶尖的小提琴家,他的三哥从小便展现对小提琴极高的天赋和兴趣,成了徐珞最得意的学生,他在艺术领域深造,从未在公司露过面。 只有宋霁宸一路跟着宋延打江山,如今还在副手的位置。 第16章 而宋霁希进公司意味着,如果宋霁宸没熬得到宋延退位,他为公司呕心沥血十几年的经营,最后只能落得个,让后妈的儿子坐享其成。 兄弟阋墙,宋霁希和宋霁宸之间暗潮汹涌的嫌隙,在办公室的传闻虞然已经听过很多个版本。 所以对宋霁宸突然出现在这里,虞然有种本能的警惕和敌意。 “宋副董您好。”虞然恍过神来,温和礼貌地鞠了个躬。 “这么客气做什么。”宋霁宸的姿态很放松,但不掩身上那种上位者的气势,“你跟霁希领证了,也该叫我一声大哥。” 虞然眨了眨眼,局促地捏着手里的纸袋,喊不出口,只能客气地问:“您吃晚饭了吗?” 问完就后悔了,虞然低头看了眼手里的麦当劳,尴尬得脚趾扣地。 “不用管我,你坐下吃你的。”宋霁宸环着手臂,看起来似乎还挺随和。 虞然懵懵的,在沙发的另一头坐下,然后从纸袋中,拿出麦当劳单人套餐放到茶几上。 宋霁宸的存在感实在太强烈了,虞然搓了搓膝盖,把薯条往他那边推,“您要不要吃点?” 本来只是礼貌一问,没想到宋霁宸翘着二郎腿,纡尊降贵地拿了一根薯条,叼在唇间。 虞然忙双手拿着番茄酱,递过去,“需要蘸点酱吗?” 看起来,跟凑过去点烟的姿势一模一样。 只是宋霁宸嘴里叼的是薯条,而虞然手里拿的也不是打火机。 这场面过于魔幻,虞然脑子宕机似的,不知道自己为啥要在这里跟集团副董事长分薯条吃。 宋霁宸脸上笑意更浓,他细细地嚼完一根薯条,抽了张湿巾慢条斯理地擦手。 他只吃了一根。 虞然食不下咽,试探着轻声问,“您有什么事吗?宋总监还在公司加班。” “我知道。”宋霁宸看了一眼表,没有要动身的意思,“我找的是你。” 虞然放下汉堡,正襟危坐起来。 宋霁宸手肘搭在膝盖上,手心托着下巴,盯着虞然,眼神幽深极了,悠悠道:“他动手打你了?” 虞然像被突然踩着尾巴的猫,后背寒毛直接竖起来。 第13章 1 “别怕。”宋霁宸唇角弯起,兀自惋惜道,“我这个弟弟呢,从小固执己见,我确实没想到,他连利用收购,强迫你去领证这种事都做得出来。” 虞然呼吸一滞,意识到他担心的谣言,果然还是在公司传开了。 而宋霁宸只要稍微一查,收购的事也瞒不过他。 “设计图泄密的事跟你有关吧。”宋霁宸靠着沙发,阴沉刻意的腔调让人听着不舒服,“不过他周一在董事会上,把泄密人的信息捂得死死的。” “被当众质疑能力不足,被嘲讽败家不成器,也没松口把名字说出来。” “还跟董事长立下军令状。” 虞然心底泛起丝丝缕缕的疼,喃喃地问:“什么军令状?” “若三天内调查不出结果,他就主动免去设计部总监一职,为这件事的损失担全责。” “差不多接近他持有股份的三分之一。” 虞然眼底是肉眼可见的慌乱,声音有些发抖,“不是一个星期吗?” 宋霁宸不答,只低头又看了一眼表。 虞然立马想到,今天刚好是第三天,所以宋霁希让他先回家,原来是要独自去找董事长吗。 但现在除了那组带水印的图,他们手上没有其他证据。 虞然一时慌不择路,垂着灰败的眸色,咬了咬牙说,“宋副董,设计图是我泄露的,是我给公司造成损失。” “如果因为这种原因被开除,之后你在设计行业都无法立足。”宋霁宸眉毛一挑,提醒他。 “嗯,我知道。”虞然缓了缓,艰涩地恳求,“能不能请您跟董事长说一声,不要让宋总监免职。” “我可以帮你。” 手指敲着沙发扶手,宋霁宸以谈判者的姿态看着虞然,笑容带着阴恻恻的冷意:“只要你说出来,宋霁希不但不顾个人意愿,利用职权威逼下属员工领证,而且婚后家暴,有暴力倾向。” 虞然的心猛地一拎。 “设计图的事我帮你解决,保证不会跟你扯上半点关系。”宋霁宸循循善诱。 虞然脸色一白,他几乎能想象到,宋霁宸真拿着这些事在董事会上做文章,宋霁希会面临什么样的打压。 比起三分之一的股份,宋霁宸要的是,让宋霁希声名狼藉,让董事长对他彻底失望。 这才是宋霁宸来找他的目的。 虞然深吸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领证是我自愿的。” 他握着拳头放在膝盖上,抬头直视宋霁宸,声音很轻但认真,“宋总监没有强迫我,他也没有家暴,那些都是谣言。” 宋霁宸笑容一敛,目光冷锐地看着虞然。 “设计图泄露跟宋总监无关,不该由他来承担责任。明天我会把相关资料发到法务部邮箱,公司有什么处罚我都接受。” 宋霁宸嗤笑一声,“就算你否认,宋霁希做的那些事,也已经在公司传遍了,你还没看到这个匿名邮件?” 宋霁宸打开手机,放到茶几上。 心底一阵寒意袭来,虞然神经紧绷,不安地翻看邮件。 内容详细地披露不知夏收购一事。 集团董事长儿子滥用职权,逼婚,家暴,是整篇邮件的关键词。 配上几张虞然刚到集团上班时,鼻青脸肿的照片。 邮件的转发量很高,从抄送人列表可以看到,短短一天,几乎整个公司的人都看过这个邮件。 虞然指尖微颤,虽然发件人匿名,但从几处收购的细节,不难推断,这篇邮件出自张枫亭之手。 为了让公司压下设计图泄密的事,张枫亭已经不择手段了。 “让这种抹黑董事长的谣言在公司传播,是公关部失职。”虞然皱着眉,说完对上宋霁宸的眼神又是一愣。 公关部说不定,就是得了宋霁宸的授意,才任由邮件传播。 只要再让虞然亲口承认,这脏水就彻底泼宋霁希身上了。 宋霁宸抬起眼皮,狠辣的眼神露出明显的恶意和威胁。 “宋总监不是这样的人,他很有能力,对待工作认真公正。就算是匿名邮件,也能追踪到背后造谣诽谤的人,我相信他会找到证据。” 虞然站起来,抓着袖口面对着宋霁宸。 他垂着睫毛温柔一笑,平静而温和地说:“宋总监特别好,与他复婚,是我求之不得。” 宋霁宸抬手扶住额头,脸色煞白,似乎是身体哪里不舒服。 虞然一脸谨慎,甚至没注意到身后有人开门进来。 “您保重身体。”虞然难得出言不逊,硬邦邦地下逐客令,“招待不周请见谅,您请回吧。” 沉默了三秒,宋霁宸突然低低地笑起来:“……求之不得?” “大哥。”宋霁希走到虞然身后,他喘气有些重,像是一路急赶过来的。 肩膀一僵,虞然转过身,神情瞬间软和下来。 根本无暇顾及自己刚说了多惊人的话,虞然抬手抓住宋霁希的袖子,跟他站在一起。 “哎呀,阿然赶我走。”宋霁宸放下手,露出真心实意的笑容,连眼尾都堆起明显的鱼尾纹。 他完全是另外一幅面孔,半点没有刚才阴险狠毒的样子。 给虞然看得满脸的错愕,呆滞地僵成一截木头。 宋霁宸站起来,扣上西装套扣子,对宋霁希说:“老幺,你过来。” 他往落地窗阳台走。 宋霁希拍了拍虞然的手,低声说了句:“没事。” 看着宋霁希也走到阳台外,虞然一颗心仍不安地绷着,目光牢牢地盯着宋霁希的背影。 阳台上,穿着正装的两人一左一右站立,目视前方。 高楼层的视野辽阔,鹏城的夜色绚烂无边。 “他挺护着你。”宋霁宸总结道。 宋霁希眉梢微挑,他进门时正好听到虞然那一句求之不得,这会儿心跳还像冒泡的汽水,泡沫灭下又翻涌而起。 宋霁宸比宋霁希年长了十五岁,是看着宋霁希长大的大哥。 如今宋霁希的肩背还要更宽阔些,身高也更挺拔。 宋霁希还是个小团子的时候,大部分时间看到和接触到的,都是三个年龄比他大得多的哥哥。 这让他几乎直接跳过幼稚撒娇的年龄,从小独立自律,做事一板一眼,这也使他常年在同龄人之中格格不入,久而久之导致了一定的性格缺陷。 但在哥哥们眼里,宋霁希除了不爱说话,一直是个相当优秀可爱的弟弟。 两年前,宋霁希临近大学毕业,有天突然在“一家人”家庭群聊里,发了一张照片。 盖着红戳,结婚证的照片。 赶巧那时候宋延夫妻去旅游过二人世界,二哥在国外无网区,三哥闭关集训去了。 第17章 只有宋霁宸当时赶着去开会,看到消息在群里给他回了个“1”。 直到七天后,宋霁希在群里又发了张照片。 同样的红戳,离婚证的照片。 截屏甚至还能同时把两张照片截进去,日期只隔了七天。 当时宋霁宸放下会议资料,直接中断会议,拿起手机给宋霁希打了电话。 宋霁希刚发完照片,屏幕还亮着,电话就跳进来。 “那个始乱终弃的小子,哥让人去给他两条腿打折了,让他爬着滚出鹏城。”宋霁宸话里是压不住的火药味。 十五岁就跟宋延接触公司经营,明明体弱多病,工作起来却没日没夜比谁都能熬。 宋霁宸的性格又能正常到哪里去。 宋霁希摇了摇头,想到是电话他哥看不到,就开口生硬地说:“别碰他。” 看在弟弟失恋的份上,宋霁宸没跟他计较,转头给他发了集团总监级别以上的任命文书,职位一栏空着,随他挑选,随时上任。 虞然大学和研究生都是服装设计专业。 宋霁希毕了业,毫不犹豫地空降宋氏集团设计部。 复婚之后,宋霁希没有再第一时间跟家人说。 宋霁宸是快下班的时候,公关部部长给他发了那份收购不知夏的匿名邮件,知道的宋霁希跟那个腿差点没被打折的小子复婚了。 二话不说直接到宋霁希家里,输了密码进门,没人在家。 他刚微信给宋霁希发了个实时定位,浑然无知的虞然就推门回来了。 宋霁希原本在加班,看到大哥的消息,当即回了三个字“别碰他”,从办公室赶了回来。 像这样两兄弟单独聊天的场景,很多年没有过了。 “强扭的瓜不甜,扭过一次了,还有再扭一次的必要?”宋霁宸不解。 “我不要甜的,我只要他。”面对兄长,宋霁希不免露出固执任性的一面。 宋霁希从小沉闷冷酷,宋霁宸从未见过他,对什么事物或人执着过。 这还是第一次,宋霁希向他表达出,这么直接强烈的占有欲望。 一个求之不得,一个非他不可。 宋霁宸有点牙酸,木着脸拿出手机转了个文件,“这是匿名邮件发件人的ip资料。” 宋霁希看了一眼,露出意料之内的表情。 “狗急跳墙,破绽就会越来越多,能搞得定?” “嗯。”宋霁希点头。 宋霁宸便没再提别的,该试探的试探过了,该提醒的也提醒了。 作为大哥,他一向对宋霁希做事都尊重信任,不干预。 就算最后搞不定,他也有绝对的手腕兜底。 外露阳台尘霾重,风吹起来,宋霁宸不时微弱地咳几下。 两人没聊多久,转身进客厅。 宋霁宸没再逗留,他往玄关走,出门前对虞然和善一笑,“阿然,下次来家里吃饭。” 不知道兄弟俩在阳台聊了什么,虞然暂时对宋霁宸还没什么好态度。 他礼貌地鞠了个躬,“宋副董慢走。” 宋霁宸也不在意,脸上笑意未减,试图挽回一点他在虞然心目中的形象。 “我送一下大哥。”宋霁希突然说了一句,上前拉开门。 虞然目送着他们俩出了门,就站在门边等着。 一梯一户,出门走几步就是电梯口,宋霁希按了按键,语气生硬得几乎带刺:“不要这样叫他。” 宋霁宸斜斜地睨了他一眼,“怎么跟你哥说话。” 电梯上来得很快,宋霁宸进电梯里。 宋霁希没再送,在电梯门关上前,绷着脸冲着他大哥撒气:“不要这样叫他,我不喜欢。” 第14章 无可挑剔 “没有军令状,大哥逗你的。” 宋霁希听着虞然一脸担忧地讲完宋霁宸在他到之前,都胡说八道了些什么。 虞然眨了下眼,还是不放心地问,“那个匿名邮件呢?” 宋霁宸给他看的页面,转发量几乎已经传遍了整个公司。 “转发是假的,已经追踪到发件人ip。”宋霁希一边解释,一边往客厅走。 那封匿名邮件刚发出来,还没来得及传播,就被公关部拦截。 之后宋霁宸要求公关部部长盯紧,要是再有一个人收到这封邮件,公关部部长就自己引咎辞职。 还顺手让部长给他弄了个页面,拿到虞然面前,把人唬得心惊肉跳的。 “大哥不是传闻说的那样。”宋霁希对情感一向淡漠,想了好一会儿才淡淡地憋出一句,“大哥挺好。” 绷着的神经一松,虞然肩膀松松地垮下来。 他趿拉着拖鞋,若有所思地跟着宋霁希回到客厅,才恍然地瞪大眼睛,“宋副董是在,试探我?” 回想起来他被宋霁宸忽悠着,都说了些什么话,而刚刚在阳台,宋霁宸不知道都跟宋霁希说了多少。 虞然脸颊一热,目光游移地没好意思去看宋霁希的脸。 宋霁希脸色如常,他在沙发坐下,看着茶几上没吃完的麦当劳,眉毛一挑。 他们俩都不下厨房,家里阿姨做的饭菜,一直是健康营养的家常菜,加上宋霁希健身,饮食更是控油控盐。 宋霁希的自律是在生活的方方面面,而且习惯每处生活细节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突如其来的同居,虞然寄人篱下,束手束脚地生怕过多打扰到宋霁希,几乎没提过自己的喜好。 以至于同居了一个多星期,这个房子里看起来依然没有什么多一个人生活的痕迹。 炸物的味道散发着油腻,冰可乐杯挂着水珠淌在桌面上。 虞然又露出那种小心翼翼的表情,下意识地想道歉。 还没开口,就看到宋霁希拿了根薯条,张口吃了。 “冷了。”冷掉的炸薯条口感着实不怎样,宋霁希咽了下去,但实在评价不出“好吃”这种胡话。 虞然浅浅地笑了出来,偏灰的眸色软化了一样。 他站在宋霁希身前,垂着干净的眼眸,温声缓缓说:“我喜欢麦当劳。” 麦字咬得有点重。 背在身后的手指往手心收,虞然别开目光,心跳似乎停了一瞬。 宋霁希抬眼看着他好一会儿,掌心相贴搓了搓,说:“我知道了。” —— 宋霁希连着三天都加班。 而且压着所有消息,面对下属询问一律只说,等正式通报。 设计部的氛围死气沉沉,不时能听到私底下的抱怨声。 早晨虞然将冲好的拉花咖啡放在他手边,欲言又止但还是只轻声说了一句:“宋总监,辛苦了。” 依然是圆润饱满的大白心。 整件事本身已经没有疑点,难的只是证明设计图泄露跟虞然无关。 宋霁希不厌其烦,近乎疯魔地将十六楼整个办公区域的监控录像看了一遍又一遍。 转机在周五下午时终于出现。 宋霁希拿着电脑从总监办公室走出来,给颜放递了个眼神,颜放立马从工位绕了过来。 走到虞然工位边,宋霁希把电脑放到他桌面上,虞然站起来把椅子推给他。 这时六组两排不明所以的同事都起身围了过来。 旁边的张枫亭目光闪躲,刚要动,被颜放和原易两人按住肩膀,动弹不得。 宋霁希没有坐下,滑着鼠标点开一段监控录像。 时间是不知夏进集团的第四天。 监控画面里,虞然正在浏览线上共享文件,电脑屏幕显示着设计部各组的设计图。 播放速度被调慢了两倍,宋霁希在某一帧反复地回拉,众人这才注意到录像里虞然的电脑屏幕有极其微弱的频闪。 如果不是录像降速播放,肉眼根本看不到。 颜放两眼放光,激动地撸了把袖子,张口呼之欲出,“这是……” 宋霁希切了这段监控录像的另外一个角度,可以清晰看到当时虞然工位放在地上的电脑主机插着u盘。 他又点开几段录像,显示不久前张枫亭借着捡东西将u盘插到虞然电脑的主机上,之后又趁虞然上厕所拔走了。 “u盘里应该是自动截图之类的插件。”宋霁希肯定地说。 虞然想起什么,恍然地抬起头:“我记得当时,枫哥跟我说了,不知夏刚进设计部,可以先看看其他组的设计图多学习学习,之类的话。” 张枫亭是组长,说这种话再自然不过。 之后虞然打开电脑上的共享文件,浏览过的设计图就在虞然无知无觉的情况下,自动截存到u盘里。 监控将过程展示得一清二楚,张枫亭脸色慌乱,动了动唇想要辩解,“我没有……” “张组长,请把u盘拿出来。”宋霁希冷漠地俯视着他。 张枫亭被按着,根本没有机会藏起u盘,而刚才他第一反应想去抓腰间的钥匙扣。 他还想反抗,原易朝他露齿一笑,探手从他腰间把钥匙扣强行摘了下来。 第18章 把挂在钥匙扣上的u盘插进电脑,如宋霁希所料,除了六组那组设计图,u盘里还存了大量其他组的设计图。 这些跟监控里面都能对上。 这几天宋霁希按兵不动,看起来毫无头绪,于是张枫亭心存侥幸,没有销毁u盘。 有水印铁证在,只要等公司处理了虞然,剩下那些设计图他又可以故技重施,再卖给其他公司。 毕竟谁能想得到连肉眼都看不到的频闪,会被宋霁希从监控中捕捉到。 如今被当场揭穿,张枫亭已经任何辩驳的余地,眉头皱成八字,颓然地苦着脸跟虞然说了句“对不起”。 虞然怅然若失地笑了下,没再说别的。 刚才看着监控里,张枫亭暗中处心积虑动的那些手脚,他的心已经寒透了。 不知夏到宋氏集团的第一天,张枫亭顺路送他回家,欲言又止有话没说完。 估计从那个时候,张枫亭就已经动了别的心思。 “人事部已经拟好辞退流程,违约金人事会直接跟你谈,按公司制度处理。”宋霁希合上电脑,不容置疑地告知张枫亭。 “宋总监也太神了。” 六组的同事有骂的有夸的,也有上前小声为那天误解虞然道歉的。 “谢谢宋总监。”虞然转身认真地向宋霁希道谢。 宋霁希朝他点了下头,又雷厉风行地向众人说:“朵唯夏季新款按原定的时间宣发,原定绩效奖金不变,今天辛苦各位六组的同事加班,宣发期间做好推广和监测。” “颜放和我一起去法务部。对于哆唯盗用设计图,我们一定会联合法务部追究到底。” “收到。”颜放转身去工位拿自己的电脑,语气是不加掩饰的兴奋,“干活了!” 原定的宣发时间在周六,得到明确的执行要求,六组的同事纷纷重拾信心,干劲满满地回工位。 宋霁希没再让虞然下班先回,他带着颜放到十八楼法务部开会,一直到下班时间还没下来。 办公区忙碌活跃起来,六组的同事几乎都留下来加班。 原易按宋霁希交代的,给整个六组点了餐,自然给虞然也带了一份。 “谢谢易哥。”虞然从原易手里接过盒饭,放在工位上打开。 “客气。”原易拉开椅子,在他旁边的位置坐下一起吃,“我还没跟你道个歉,那天嘴上没个把门的,让你被误会成家暴。” “没事。”虞然把不吃的西兰花夹到盖子上,也是因为他自己社恐没有否认。 “害我要是知道,宋总监是你老公,就肯定不会以为你跟我一样,是在家里挨打的。”原易吃得快,说话也直爽不拐弯儿,“宋总监脾气是不太好,但也是讲道理的人。” 虞然让米饭噎了一下,略带尴尬地笑笑。 “不过我媳妇那也是被我给气着了,她要是有段时间没打我,我还浑身不自在,感觉她不关心我了。”原易一米八几的个子,说起媳妇来一脸乐呵灿烂的笑容。 虞然咬了一口凉拌藕片,是脆的,他也不吃,就没再碰。 这两天整个设计部都知道,宋霁希戴过的戒指到了虞然手上,都在猜测宋霁希跟虞然是怎么离了又复婚。 原易耿直得很,而且拦不住的热心肠,开口就问:“听说你跟总监是复婚,之前是怎么离的?” 虞然被打败,拨了一下米饭,一脸苦笑压着声音说:“易哥你别问我,你去问宋总监。” 原易哈哈哈笑了几声,“那我可不敢。” 四个菜有两个半虞然不吃,但因为是定食,每个人的餐都是一样的。 他拿勺子把汤汁浇米饭上,突然想起什么,问:“对了易哥,我看到你们组最近在招模特?” 主要是他太想转移话题了。 “是啊,我们组原来合作的模特小秦被一个制片人看上,说小秦特符合他们剧本的女主,给小秦发了片约,这边模特的活就兼顾不上了。”原易把饭菜都扫光,把盒子收拾了。 “我有个校友,是鹏城a大模特专业,能请易哥帮忙内推一下吗?” “当然,小事一桩,你直接把简历转我就行。”原易爽快地一口应下。 “谢谢。”虞然笑意温和,打开手机转了份简历给原易。 俞佳跟虞然关系并不熟,毕业之后加过好友,就没什么联系。 中午的时候,俞佳给他发了消息,很客气地问了近况,她听说虞然在宋氏集团上班,所以问能不能帮忙内推简历。 内推只是可以直接跳过简历筛选,得到面试机会,最后能不能拿到offer要看俞佳自己发挥。 举手之劳虞然没有拒绝。 俞佳想投的岗位就在他们设计部三组,这会儿又刚好跟原易聊天,原易是三组的组长,还能让原易先看看简历。 原易点开简历看了照片和过往工作经历,赞赏地点了点头,“她驾驭的风格很多样啊,回头我让人事联系,下周一就安排面试。” “谢谢易哥。”虞然吃得差不多,跟原易又道了谢。 两年前宋霁希空降设计部之后,大刀阔斧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联合法务部成立版权小组,将版权登记落地。 这也成了此次设计图泄露挽回损失的关键。 法务部早就把版权登记资料以及律师函准备好,宋霁希又做了最后的敲定。 周六朵唯在新款宣发的同时,放出完整的版权登记信息,有力地证明这组设计图的原创性和版权所有。 法务部紧跟着在网上公布给哆唯的律师函,以及处理过的监控录像。 同时以侵权对此前哆唯发布的新款进行举报,很快各大网站上的链接都被下架。 哆唯本想要倒脏水反咬一口朵唯抄袭,但被锤得毫无反抗的余地。 仅仅过了一天,在质疑和谩骂声下,哆唯不得不承认设计图盗用,并公开进行道歉。 而盗用设计图一事在网上发酵,反而给朵唯的夏季新款带起一波热度。 新款宣发之后,很快就登上了各大网站的夏季新款畅销榜。 甚至取得比以往季度更突出的销量成绩。 周一宋霁希在高层董事临时会议上,就此次事件做了无可挑剔的汇报。 不但挽回损失,而且朵唯夏季新款的销量仍在节节走高。 对六组来说,他们用心做的品牌,再次打出了更高的知名度,也意味着他们都能拿到高额的季度奖金。 沉闷了一周的办公区,总算重新活跃欢快起来。 宋霁希接近中午的时候回到十六楼。 他进总监办公室,在办公桌前坐下,桌上放着几份设计部相关岗位的候选人简历。 其中就包括了虞然发给原易的那份简历。 原易看简历的时候就觉得挺合适,人事的效率也很高,上午安排了人事部和用人部门组长两轮面试。 俞佳都顺利通过,只需要再过最后一轮总监面。 因为公司有内推奖励制度,如果俞佳顺利入职,内推人可以拿到一千的奖金。 简历是虞然发给原易的,原易好心想把内推奖金给虞然,于是在面试表格上的内推人一栏,写了虞然的名字。 于是宋霁希翻着简历,看到了熟悉的面孔和名字。 俞佳,鹏城a大模特专业。 两年前,宋霁希在到达民政局前一刻,收到一组虞然与同校模特专业的女生在酒店开房的照片。 照片上的那个女生,正是俞佳。 宋霁希的目光停在简历上内推人那一栏。 内推人:虞然。 第15章 你罚我吧 办公区很大,几十排的工位,而虞然的位置又在走道旁,午休几乎很难有能睡个整觉的。 两人的关系在设计部已经公开。 宋霁希干脆让他把午休床搬到总监办公室,午休在里面睡。 中午去食堂吃完饭回来,虞然敲了两下总监办公室的门,轻轻推门进去。 “宋总监。”虞然打了声招呼,走上前将办公室落地窗的百叶窗帘拉上。 想着宋霁希加班了好些天,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一下。 拉好窗帘转过身,虞然才察觉到,宋霁希的脸色不太对劲,深黑的双眸淬着冰似的。 虞然愣住,不明所以地朝他眨了下眼。 眼窝陷得很深,宋霁希面沉如水,低沉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你专挑惹人生气的事做,也是一种本事。” 虞然被着劈头盖脸的一句刺得心肝一颤,错愕地小声问:“我、我做什么了?” 宋霁希坐在办公桌前,皱着眉将桌面上的一张纸往前推。 他眼底的烦躁和阴暗压不住,是真的生气了。 虞然几乎屏着呼吸,小心翼翼地上前,拿起来看到是俞佳的简历时,手不自觉一抖。 推简历之前,虞然确实有想过跟宋霁希说一下。 但这几天为了查泄密一事,虞然看着宋霁希疯狂加班,连觉都没怎么睡。 第19章 就没有提这件事。 他没想到内推人这一栏,原易这么实诚把他写上去。 “我看到是易哥的组招人,俞佳刚好专业对口,所以帮她推了一下。”虞然解释得不如不解释。 “你和她一直有联系?”宋霁希眉皱得更深。 虞然赶紧摇头,就因为只是加过好友的校友,他才没那么上心,转了简历之后也没问原易后续。 “两年前我们还没离婚,你就和她去酒店开房,现在你推荐她进设计部。”宋霁希冷哼了一声,几乎是咬着牙说,“虞然,你到底把我想得多大方?” 虞然露出震惊的神色,小声又急促地说:“可是我们的事,跟她没有关系。” 一点关系都没有。 他跟俞佳都说不上认识,只是因为几张照片在学校里被传谣劈腿。 谣言根本立不住脚,不少知道实情的人很快地帮忙澄清了。 甚至虞然是在离婚不久后,才知道自己被造过谣,看到的时候谣言也已经澄清了。 当时虞然不知道宋霁希有没有看过那几张照片,但两人都离婚了,加上欠债的事,他不可能去找宋霁希问。 也没必要,不管有没有发生这个事,他们一样会离婚。 虞然勉强反应过来,宋霁希两年前有看到过那几张照片。 宋霁希介意这件事,而他在没有问过宋霁希的情况下,直接就把简历发给原易。 确实挺让人生气的。 宋霁希脸彻底冷了,视线在虞然脸上缓缓扫过。 他伸手将虞然手里的简历抽走,冷漠地从中间撕开,叠到一起又撕了一次,反手扔在桌边的垃圾桶里。 之后移开目光不看虞然。 虞然手还在僵在半空,脑子像被抽空了一样,他垂下眼皮,声音放得很轻,“她的简历很优秀,风格跟设计三组也很契合,能不能给她一个面试的机会?” 设计部下面的岗位,因为是由组长直接管理的,一般组长面试通过,宋霁希大都会尊重组长的面试意见,除非原则性的问题,否则不会在最后一面把人卡掉。 俞佳已经通过原易的面试,说明她的能力胜任这个岗位,实在不应该因为这种原因,而错失这个工作机会。 “如果你是故意想惹我生气,就把嘴闭上。”躁怒在胸口横冲直撞,宋霁希手指紧握成拳,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 虞然绷着肩膀,眼底盛着无措和焦急,想到之前那次惹宋霁希生气的经验,过了好一会儿,他上前一小步,靠近宋霁希身前,“你别生气。” 他抓着自己的手腕,用温和的声音继续说:“你想打我就打,我没关系,可以打到你消气为止。” 火上浇油,噼里啪啦。 人在气到极点的时候,表情反而收着了。 宋霁希眉也不皱了,冷眼凝视他:“你什么都愿意做,为了她?” 应该不是这个逻辑,但虞然面对这种问题,稍显迟钝的脑子根本转不过弯。 是他惹宋霁希生气,不该连累俞佳失去这份工作。 虞然眉目低垂,用一种软怯但诚恳的目光看着宋霁希,张了张口说:“你罚我吧。” 宋霁希眼底彻底被深不见底的暗影淹没。 午休时间,外面的办公区关了白炽灯,设计部的同事都陆陆续续开始午睡。 门外传来的说话声和脚步声,都带着刻意的压低,更显得这间独立办公室格外安静。 因为下午要去配合法务部的问询,虞然这天难得穿了身小西服套装。 他一向穿不惯修身的正装,这一身也是偏休闲的款式。 浅青色的西装外套和宽松长裤,内衬搭了白色的t恤,显得身量修长,有种温润干净的清冷感。 “过来。” 宋霁希站了起来,他将西装外套脱下,扔在椅背上。 虞然稍显局促,深呼吸了下绕过办公桌,站在宋霁希面前。 “上去。” 宋霁希又上前半步,把他挤在办公桌和宋霁希之间。 心跳快了许多,虞然听话地用手撑着桌面,脚离地坐到桌面上。 撑着桌面的手指蜷了下,虞然微微垂下眼,缓缓地将垂着的两条腿往两边拉开。 让宋霁希可以站在他的两腿之间。 宋霁希往前站时,大腿外侧蹭到他的膝盖,虞然下意识想往后挪点,宋霁希说:“别动。” 虞然连着往后仰的腰也僵住。 西装马甲将宋霁希的上身修饰得干练利落,他抬手勾住领带,一丝不苟地把领带解开,拿了下来。 “手。” 虞然伸出左手,中指上的戒指闪着点熠熠的光。 “两只手。”宋霁希纠正他。 于是虞然将两只手虚握成拳,以甘愿被逮捕的姿势,顺从地伸到宋霁希面前。 宋霁希抻了下领带,从下往上,将虞然的两只手腕拢到一起,一圈一圈地绕紧领带。 虞然盯着宋霁希骨节分明的手指,像是才明白过来宋霁希在绑他,手腕完全贴在一起,紧缚感让虞然紧张地吞咽了下,声线也不稳了:“有点紧……” 宋霁希绕了结,抓着领带尾端往上一提,用力收得更紧。 虞然闷哼了一声,睫毛可怜地垂下,双手被牢牢地捆在一起。 “张嘴。” 虞然以为是接吻,他温顺地将上身朝宋霁希倾,下巴微抬,耳根连着脖子泛起一片红。 但惩罚怎么会接吻。 宋霁希放的是手指,虞然太生疏了,刚碰到舌根,虞然眼底立马就湿了,眉头紧紧拧起来。 门外的办公区整片安静下来,早起上班的打工人纷纷抓紧珍贵的午休时间睡一觉。 虞然视线朝门的方向偏,飘忽的眼神湿漉漉。 虽然知道不会有人不敲门就进总监办公室,但没有上锁的门让他的心脏高高地悬着,像要炸开一样鼓动。 喉结不受控地滚动几下,虞然的大腿不由自主地使劲,飞蛾扑火一样夹住宋霁希的腰。 宋霁希目光冷静沉着,欣赏着虞然每一帧因他而战栗的表情。 不论是顺着手指摁压的方向来回拨弄,还是虞然感到难为情却又会按照他的指令乖乖照做的每个举动,都给他带来一种……多么恶劣的满足感。 他的冷硬和尖锐,都被柔软地接纳,纵容。 百叶窗帘挡住正午的阳光,偌大的独立办公室里,能听见天花板上中央空调运行时发出呼呼的风声,以及从喉咙底发出的忍耐的细微声响。 生理泪水从眼角滑落。 头被迫仰得很高,虞然甚至无瑕去注意到,宋霁希低头轻轻地将他滑到下颌的泪珠吻开。 似乎只是为了探个深浅,宋霁希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 他在办公椅坐下,姿态沉稳从容。 “下来吧。” 压着声极轻地呛咳了几下,虞然抬起眼,眼底有一片水光。 他知道,接下来的才是罚。 尊严和羞耻好像都跟着被捆紧的双手,也丢盔卸甲地被宋霁希俘虏。 虞然从桌面下来,双手垂在身前,胸口微微起伏着。 他生涩但顺从地双膝跪下,跪在宋霁希面前。 虞然垂着的目光先落在宋霁希一尘不染的皮鞋,缓缓往上,顺着熨得平整毫无褶痕的黑色西裤,停在视线平视的位置。 双手不能用,不能发出动静。 虞然从没做过这种事,这对他来说,注定狼狈和吃尽苦头。 第16章 秀色可餐 虞然戴了三天的口罩。 嘴角裂了道溃疡一样的小口,喉咙也坏了,嘶哑得几乎发不出声。 从周一午休结束,口罩就戴上了。 同组的林诗晚瞧见了,关心地问了声:“然哥,怎么了?” 虞然清了下喉咙,哑着声说:“刚睡觉空调开太低了,好像有点吹感冒了。” “我也觉得这空调好冷,中午我都盖着毯子。”林诗晚不疑有他。 听他这声,林诗晚拿过虞然杯子,说,“我这有罗汉果,我给你泡点润润喉。” “谢谢。”虞然扯了一下口罩。 晚上睡觉前,宋霁希坐在床边给虞然的唇角上药。 想到那份被宋霁希撕掉扔在垃圾桶里的简历,虞然没忍住,问了声:“宋总监,俞佳还能面试吗?” 因为沙哑,虞然的声听起来有气无力软绵绵的。 宋霁希拿着棉签的手一顿,静静地看着他。 虞然以为他不高兴,缩着肩膀想后退。 宋霁希另一只手按住他的肩膀,没让他退,继续边上药边说:“跟我们有合作的一家品牌公司在招模特,薪酬待遇和集团基本一致。我跟他们设计总监打过招呼,已经把她的简历发过去。” 虞然轻呼了口气,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谢谢。” 在宋霁希给他上完药之后,他往后退开,又道了一次谢。 第20章 宋霁希敏锐地察觉到,虞然情绪有些消沉,而且眼神不自然地躲闪。 白天午休后,宋霁希从极端的占有欲中回过神来,才意识到,在那种情境下,说不出话,双手也被禁锢,意味着虞然的意愿和感受都被剥夺。 虽然虞然全程都没有表示出一点抗拒。 但在任何亲密行为中,单方面的发泄都是可耻的。 他确实做得过分了。 关灯之后,宋霁希躺在床上,身旁的虞然侧躺着,呼吸声浅得几乎微不可闻。 睁着眼凝视着天花板,许久,宋霁希朝床中间挪了挪,被子下他将手臂贴着虞然的枕头,伸到虞然的脖子后。 揽着虞然的肩膀,宋霁希带着劲,把人搂进怀里。 怀里的身体明显地僵住,宋霁希知道虞然没睡着,他的臂膀环着虞然的腰身,用力收紧。 虞然没有推开他,但闭着眼睛没动。 —— 虞然依然温和,顺从,对宋霁希的要求全盘照收。 因为喉咙没好声音还是哑的,他跟宋霁希讲话时,语气听起来甚至有点低声下气。 不难察觉到虞然的客气和疏离,宋霁希憋着一股无名火,又尽量地缓和自己的脾气,没舍得拿他怎么样。 两人之间说不出别扭的相处,一直持续到周四晚上。 下班到家里时,门口放了个快递箱,是宋霁宸给他们送的三文鱼。 知道虞然挑食,宋霁希拆快递的时候,还问了一次虞然,“吃三文鱼吗?” 虞然对之前用那种态度对宋霁宸下逐客令,一直于心不安。 他不好说宋霁宸送的鱼也一口不吃,就笑着应了声,“吃的。” 阿姨在厨房做饭,宋霁希难得下厨房,切了盘三文鱼刺身。 其他菜是阿姨做的,怕虞然不吃生的,宋霁希让阿姨又做了香煎三文鱼。 两人坐下来吃饭,虞然一直都不吃三文鱼,生的熟的都不吃。 但他还是伸筷子,夹了片刺身,强忍着像嚼蜡一样的感觉,吞了下去。 宋霁希蹙了下眉,又将目光移到一旁。 因为是宋霁希切的刺身,他又说了喜欢吃三文鱼。 虞然尽量自然地又吃了两片刺身。 本来就吃不了生的,加上连续几天情绪低沉,到第四片时,虞然刚吞咽下去,控制不住的恶心感翻涌而上。 他惨白着脸,拖开椅子转身冲进厨房,狠狠地呕了出来。 听着虞然痛苦到痉挛的呕吐声,宋霁希脸色一沉,拖开椅子站起来。 “咳咳!”胃吐空了,虞然打开水龙头,喉咙口酸得发苦,虞然漱完口又咳起来,后背弓了起来。 “去医院。”宋霁希忍无可忍似的,起身上前要扶虞然。 虞然往后躲时踉跄了一下,后脑勺差点往壁柜上磕,宋霁希及时地抬手越过他的头顶,按住壁柜的边沿。 “我没事,不用去医院的。”虞然压下咳嗽,朝宋霁希微微一笑。 宋霁希低头看他的脸色,又按着他的脖子看了一圈,确认没有过敏的症状,才松口气,不放心地问:“还有没有哪不舒服?” 只是勉强吃了讨厌的食物,没那么严重,虞然摇了摇头,“真的没事,可能吃不了生的。” “熟的呢?”宋霁希问。 虞然转头看了眼桌上的煎三文鱼,小声说:“熟的,也不吃。” 他垂在身侧的手指有些局促地抓了抓裤子,他又没说实话。 喉咙间酸涩发苦,胃里针扎一样刺疼,那样吐肯定伤胃。 以为宋霁希一定会发火,虞然垂下眼皮没有吭声。 “好我知道了。”宋霁希神色平和,抽了张纸巾给他。 睫毛不自然地抖了下,虞然抬起头,几秒才反应过来,宋霁希说的是,知道他不喜欢三文鱼了。 把纸巾放到虞然手里,让他擦手,宋霁希走到冰箱前打开冰箱,“过来,看看有没有想吃的?” 实在不是他相处两个星期还记不住虞然的喜好,而是虞然的挑食程度,要全部了解几乎可以写成一篇论文。 而且虞然又不主动说忌口,目前了解到的,都是宋霁希观察加猜测得出来的结论。 但也很容易出现错误的推断,比如说虞然明明喜欢吃花菜,但换了个颜色的西兰花却不吃,比如有些东西只吃特定的做法,换了做法又不吃,比如土豆只吃面的不吃脆的,茄子只吃白皮的不吃紫皮的…… 而宋霁希所了解到的,只是冰山一角。 冰箱的灯照得宋霁希的侧颜轮廓分明,下颌线雕刻一样清晰,从高挺的鼻梁到喉结的弧线近乎完美。 虞然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宋霁希,不自觉地想到秀色可餐这个词。 心跳像潮水一样,猛地涌起又稳稳落下。 咽了下口水,虞然缓缓把手擦干,走到冰箱旁。 阿姨已经下班了,但就算是煮个面条这样简单的食物,宋霁希也做不了。 宋霁希正考虑着,让虞然选好食材,发消息让阿姨再过来一趟,或者干脆出去吃。 “酸奶,坚果,麦片,巧克力,芒果……”虞然一边说,一边把东西从冰箱里拿出来。 宋霁希帮他接过,放到料理台上。 这些不能当饭吃,但看着虞然眼角微带轻松的笑意,宋霁希唇角绷了下,又松开了。 虞然又从冷冻区拿出阿姨备餐做好的土豆泥,说得理不直气也壮:“我也不是很喜欢吃米饭。” 尾音带着点轻扬,听在宋霁希耳朵里,有点像……撒娇。 “好。”宋霁希出奇的有耐心,他将酸奶打开,说:“那做个酸奶碗。” 好在酸奶碗只需要把食材混合到一起,不需要任何烹饪技巧。 对秩序整洁有强迫症,宋霁希动作间一丝不苟,但放每一种东西前都会先问虞然吃不吃。 “酸奶不吃无糖的,坚果类大多都喜欢,但带种皮的核桃仁不吃。”虞然边说,边把土豆泥放微波炉里,设定了时间。 酸奶打底,宋霁希放上麦片、坚果,把水果从包装袋里面拿出来洗,问他:“水果呢?” “不吃蓝莓、香蕉、圣女果、猕猴桃……”虞然背着手,站在他身边,缓声细数着。 酸口的水果他基本都不吃。 好像也意识到自己有些难养了,虞然抿住唇,双眼定定地看向宋霁希。 他的眼神很像某种小动物。 宋霁希一贯冷峻的脸上浮现一丝浅浅的笑意,侧过脸看他问:“这些呢?” 看着料理台上有的水果,虞然拿了一颗洗好的蓝莓放到宋霁希唇边,眼尾一弯说:“吃芒果和青提,不过只吃这种熟的甜芒果,青芒小台芒都不吃。” “好。”宋霁希咬住蓝莓吃了,切好水果放到酸奶碗里。 最后加上虾仁和玉米粒,这两种宋霁希知道虞然爱吃,所以没问。 宋霁希将做好的酸奶碗拿到餐桌上,虞然从微波炉里拿出土豆泥,过来坐下。 虞然拿着勺子,接过酸奶碗跟宋霁希说了谢谢。 桌上两盘三文鱼都没吃完,宋霁希把盘子推到一边,坐下来陪他吃。 视线落在桌上的三文鱼刺身,虞然吃了口酸奶,心里沉沉地坠了下。 他撒了谎,才导致了这么一通折腾。 “对不起啊,宋副董特意送的三文鱼,浪费了。”虞然眸色黯然,温声诚恳地跟宋霁希道歉。 这个账宋霁希不跟他算,心底压着巨石一样的负罪感。 从周一之后,他对宋霁希又客气疏离起来,总为一点点小事道歉道谢。 如果说是闹别扭,他这样礼貌小心,比直接吵一架,更让宋霁希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 宋霁希好像有点无可奈何,敛眉看着他,说:“虞然,任何人被礼貌对待到这种程度,都不会高兴。” “谢谢,对不起,你都不需要跟我说。” 虞然露出难以理解的表情,过了好一会儿兀自开口,“要说的,是我错了,就应该道歉。” 宋霁希不反对错了应该道歉这种话。 他面色沉静,看着虞然唇角那一点已经不明显的红肿,看了几秒,没头没尾地说,“明天不要加班,下班就回来。” 虞然将拌了酸奶的芒果往嘴里塞,闻言抬起头,愣愣问:“要算账吗?” “嗯。”宋霁希点头。 嘴里的那块芒果很甜,虞然垂着目光,没问怎么算账。 他搅动勺子刚又舀起一块芒果,就听见宋霁希语气冷静平淡地说,“上床,做到最后。” 勺子脱手,勺柄磕在玻璃碗沿,发出一声惊慌失措的“铿”响。 第17章 我想离婚 周五虞然不用戴口罩了,喉咙发声也恢复正常。 刚到工位,就看到林诗晚萎靡不振地趴在桌子上,苏眸和付怀柔也一脸丧气。 平日里活力满满的三个姑娘,脸上都愁云密布的。 第21章 “怎么了?”虞然拉开椅子坐下来,关心地问。 “不知夏可能要没了。”苏眸叹了很长一口气。 “大胆一点,我觉得可能可以去掉了。”林诗晚坐了起来,早餐还放在桌上没胃口吃。 付怀柔则静静地喝着手里的咖啡。 “然哥你脸色这么差,我还以为你也知道这事了。”苏眸靠着椅背转过来,不知夏的账号是苏眸负责运营,她打开账号后台给虞然看。 虞然确实心里挂着事,是因为宋霁希那句话,一整夜思来想去的没睡好。 “我看看。”他打起精神,接过苏眸的手机,浏览了后台的私信,眉头紧紧地拧了起来。 因为盗用设计图的事,哆唯的负面风评太过严重,几乎无翻身的可能。 对王煊以及他的合伙人来说,大不了把哆唯注销掉,换个名字照样继续卖。 这种靠跟品压价的小品牌出了问题就消失跑路,屡见不鲜。 而眼看着哆唯已经废了,王煊不甘又拿宋氏集团没办法,于是恶意满满地拖不知夏下水。 他把张枫亭跟哆唯公司账号的邮件往来记录公布出来,加上先前宋氏集团公布的监控录像,直接把不知夏创始人张枫亭盗卖设计图推上风口浪尖。 不知夏最开始便是以原创jk制服设计在圈内走红,在本就极为注重原创的圈子里,作为主要创始人之一的张枫亭做出盗卖设计图这种事,使得不知夏的口碑急转直下。 加上同行推波助澜,已经出现不少抵制不知夏的帖子。 原本受众便是特定的群体,在圈内被抵制,不知夏这个品牌也走到头了。 三个姑娘都是从工作室创立最开始加入的,不知夏因为这种原因而遭受恶评,她们心里都不好受。 作为创始人,虞然更加痛心和惋惜,不知夏上线的每一件款式,设计都出自虞然之手,而且不知夏的创立,在一年前解了他被追债的燃眉之急,这个品牌对虞然而言,有着很特别的意义。 但出了这种事,就算以不知夏已成为宋氏集团旗下品牌,张枫亭已被追责及辞退,进行澄清,粉丝大概率也不会买账。如果坚持勉强维系运营,不知夏只会因为这件事一直被钉在耻辱柱上。 而且目前虞然只是作为设计十六组的组员,从张枫亭卖掉不知夏开始,他已经没有任何话语权了。 “好在咱们现在已经在宋氏集团设计部,至少不会因为品牌被抵制而丢掉工作。”虞然压下心底的沉痛,故作轻松地安慰她们几个。 若还在工作室,被抵制了那几乎会面临解散。但如果没进宋氏集团,张枫亭就不会因为看不到希望而走这一步。 但显然对张枫亭而言,不知夏一直只是利益置换的筹码而已。 就算宋霁希没有出手收购不知夏,谁又知道呢。 “但还是觉得好可惜好不甘心,然哥的设计真的超棒好吗,每个款我拍摄完都好想自留一套。”林诗晚一眼看出虞然的勉强,心直口快地说。 “这后台私信我都看不下去,我们大家一起做的品牌,不知夏有什么错,却要因为个人行为,遭受这些恶评和谩骂。” 苏眸义愤填膺一脸不耻,林诗晚跟她一人一句地抨击起来。 “亏我们口口声声喊他老大,这种没道德没底线的事情他都做得出来。” “咱们不知夏也是倒霉透了,碰上这么个垃圾创始人。” 有的人就是该骂。 “虽然还不知道宋总监会怎么处理这件事。”付怀柔往虞然靠近一点,把声音放低:“然哥,不知夏当时交接的时候被集团为难了,我们大概也猜测到,应该是你妥协付出了什么,才让大家最后都能有个好去处。” 虞然皱着的眉倏地展平,愣然看着她们。 “真心希望你跟宋总监在一起可以幸福。”付怀柔真心地露出笑容,认真地说,“这次别为了我们三个,像上次那样委屈自己。” 林诗晚收起脸上的颓丧,朝虞然俏皮地单眨一下右眼:“放心吧然哥,像我这样腰细腿长的大美女,不愁找不到工作的。” 虞然心底一暖,释怀地缓缓笑了出来,“谢谢你们。” 不知夏这一年,他虽然碰上没有信义的合伙人,设计成果付诸东流,但也收获了三个真诚知心的好朋友。 想通后,虞然心里没底,担心宋霁希会不会坚持要不知夏继续运营。 毕竟宋霁希捏着不知夏威胁他,他们才会复婚,才会同居,他才会在亲密中暴露羞耻难言的属性。 “羞耻”很容易转变为“痛苦”。 虞然无意识地用拇指摩挲着唇角。 这几天来他根本没有办法直视宋霁希,周一午休后面回想起来,宋霁希根本没有对他说出“跪下”的指令。 只是被捆了双手,他就不打自招,以那样卑微的姿态渴望着被支配。 在书房也好,午休时也好,宋霁希把他勾了出来,又让他尝到了完全符合期待的疼痛和控制,把他的沉溺和兴奋尽收眼底。 食髓知味之后,虞然感到了戒断的痛苦。 这场以复婚开始的报复,什么时候结束的话语权一直在宋霁希。 前一天宋霁希说完那句话,虞然神经便一直绷着。 “做到最后”,会不会就是宋霁希要的结束。 他总忍不住往这个方向想,这个念头就像荆棘一样,缠绕着他的心脏,荆棘尖刺疯长,越想收得越紧。 虞然思虑重重,午休时找借口没进总监办公室午睡,有意躲着宋霁希。 —— 下午四点,宋霁希让助理安排了会议。 虞然和林诗晚三个到办公区旁的小会议室里,小会议室另一侧的门外是露台。 参会的还有原易、人事部的绩效专员、以及设计八组的组长温夏之。 宋霁希坐在会议桌中间,宣布了停止运营不知夏的决定,将不知夏小组并组到设计八组。 设计八组走新中式风格,在设计部里是个小组,运营的品牌轻茧虽然不温不火,但销量和风评一直很稳定。 “轻茧目前的设计元素比较单一,我想借这次并组,尝试将制服元素和新中式元素进行融合,在款式设计上推出创新。”温夏之很有想法,也做了一定的调研,有条不紊地讲述她的看法。 听到这儿,虞然眼神一亮,手指间的笔一转,唰唰地在纸上画了几笔。 宋霁希认可地点头,补充道:“并组后,轻茧原定的年度计划仍照常推进,这部分新的设计,由虞然作为主笔设计师。” “我也是这么想的。”温夏之对虞然的独立设计能力很认可。 虽然这对虞然来说会更有压力,但他也可以有更自由的发挥空间。 除了虞然,苏眸和付怀柔作为运营和策划加入设计八组,而林诗晚则被分配到原易的组,正好补了三组模特的空缺。 宋霁希一一地询问并听取每个人的意见,和组长共同讨论了新的绩效方案。 林诗晚三人都接受了公司的安排,认真地对接下来的工作内容做了笔记。 会议开了一个多小时才结束。 “虞然留一下。” 众人起身陆续地出了会议室,虞然背对着会议室门,坐在宋霁希右手边往下两个位置。 林诗晚把门关上之前,朝虞然暗暗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虞然朝她笑了下。 小会议室的隔板是透明的,在外面办公区可以看到会议室里的情形。 两人保持着开会时的距离,虞然把笔记本合上,笔也放下。 宋霁希收购不知夏,以不知夏威胁他复婚,而如今不知夏并组了,他们复婚这件事,也该摊开来聊聊。 “怪我吗?”宋霁希表情和开会时没差多少,但声音低了很多,“没有留下不知夏。” 像是没想到宋霁希会跟他说这个,虞然迟缓地摇了摇头,“并组已经是最好的安排了。” 也许是上午那三个姑娘一番话,给了虞然决心和勇气。 虞然的左手缓缓收了下拳头,又松开,他将中指上的戒指拿下来,轻轻放到宋霁希的手边。 虞然没有看宋霁希,他的视线一直落在桌面上。 他说:“宋总监,我想离婚。” 宋霁希没看戒指,他冷静得像是没听见虞然这句话,只是盯着虞然看,甚至不问理由。 虞然废了那么大力气,才把话说出口,说完自己眼尾细细地抖了几下。 他用力眨了下眼,提起嘴角,自以为把话说得很重:“我从来没想过会跟你复婚,复婚是因为不知夏才答应的,不管你的目的是什么,我都想结束了。” 宋霁希蹙了下眉,仍然没有说话。 宋霁希近乎无动于衷的冷淡,如同兜头泼了虞然一盆冷水。 虞然嘴唇紧抿着,有些急了,他很深地喘了下,转过头声音都有些抖,“不知夏已经并组了。” 第22章 没有不知夏,宋霁希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威胁到他了。 “那又如何。”宋霁希突然打断他,眸色深深看着虞然。 他的声音很低很稳,语气不容置疑:“虞然,我不会再接受任何离婚的理由。” 第18章 蒙着眼睛 虞然睁眼看他,愣神了好几秒,被宋霁希毫不讲理的霸道堵得自乱阵脚。 想离婚真正的理由虞然说不出口。 他眼眶憋得通红,又用力地睁着,感到又挫败又委屈。 但身后是一览无余的办公区,他只能拼命压抑着,不敢露出太大的情绪。 宋霁希站了起来,走到小会议室侧面,拉开通向露台的门,对虞然说,“到外面来吧。” 虞然站起来,走了两步拧着眉,又低下头,默默地把桌面上的戒指抓进手心里。 露台上有休息区,宋霁希带着他绕过休息区,走到露台的围栏边。 站在办公区看不到的位置,宋霁希手里拿了瓶水,拧开了递给虞然。 从周一之后,宋霁希便想跟虞然谈了,看着他喝了口水,宋霁希说,“这些天我不知道你躲着我,心里都想了些什么。” 宋霁希隔着距离,看着虞然的刘海被露台的风吹得轻软,眉目温温柔柔,一双眼眸是很特别很清透的浅灰。 而几天前,他甚至半强迫地把那种东西弄到了这张脸上。 “如果觉得厌恶,你可以提意见,我会认真考虑。”宋霁希搓了搓指尖,依然透着冷意的语气带着几分少有的温柔,“不要自己心里藏着,有什么话好好说。” 虞然拧上瓶盖,冷静了一些,反应过来他刚口不择言地那样说话,确实不应该。 高空澄澈无云,晴日下的露台和风徐徐。 虞然用双手抓着瓶身,他一抬头就会对上宋霁希的视线,所以干脆低着头,声音很小地喃喃说,“厌恶……确实一般来说,应该感到厌恶才对吧。” “……但是我很开心,被你那样对待,我一点都不觉得讨厌。” “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虞然整个人绷得像钉在地上的木桩,尽管脸好像发热一样,连着心脏烧成一片,他声音轻缓地坦白道,“我、我是那种被人打屁股还会觉得兴奋的人。” 风吹得刘海扎眼睛,虞然抬手捂着头发,喉咙涩得难受,“可是我两年前做了那种事,你跟我复婚,只是为了报复吧?” 宋霁希张了张口,上前一步,伸出手想要去按虞然捂着脸的手。 虞然情绪有些绷不住,用力地扯住宋霁希手臂的袖子,没等宋霁希回答就兀自说,“既然总有一天你要和我离婚,求你现在就放过我,不然……” 虞然双唇颤抖着,眼底拼命地托着一汪眼泪,没让它掉,“不然这样的我,会彻底离不开你了。” 宋霁希轻轻地托起他的脸,“我可以理解成,你喜欢我吗?” 风吹得眼底的泪泛起涟漪,挣扎着晃动,虞然看着眼前的宋霁希许久。 尽管仍以为复婚只是报复,但心底无数次的悸动早告诉过他答案。 泪水狼狈地夺眶滑下,虞然软弱地哭着说:“嗯,我喜欢你,宋霁希,我喜欢你。” 宋霁希没帮他擦眼泪,静静地看着他哭了一会儿。 有一颗很大的泪珠坠在虞然的下巴尖上,宋霁希的手掌贴着虞然的脖子侧面,用拇指摩挲着他的耳垂。 搞懂了虞然的脑回路,宋霁希问:“你会因为想报复一个人,跟他结婚?” 虞然刚要抬起手背抹脸,被宋霁希另一只手按住,他仍老老实实地像木桩一样站着,没躲没退。 额头碰了一下,宋霁希吻在虞然微张的双唇上,一吻即分,“虞然,想和你结婚,我一直都是真心的,以前是,现在也是。” 感受着虞然的颈动脉在掌心中用力地鼓动,宋霁希收紧手指,让虞然微抬下巴。 鼻梁交错,宋霁希低沉的声音带着炽烈的气息,“但我确实掌控欲强,想要你都听我的,甚至我觉得你就该是我的。你要是如我所愿,乖乖地按我的要求做,会让我控制不住地兴奋,甚至想看到你因为我而露出痛苦的表情。” 明明是如此阴暗偏执的话,但那些缠绕着心脏的荆棘,像是被宋霁希徒手拔除得一干二净。 依然没躲没退,虞然眨落一串眼泪,随着一阵风吹过露出笑容,用低哑的哭腔说,“嗯,是你的,我是你的。” 睫毛是湿的,虞然看着宋霁希的眼神既深沉又直率。 宋霁希要亲他,虞然便踮脚要往前凑,被扣住下巴不让动,就半闭着眼,温软地张开双唇,一动不动地给亲。 呢喃的风声将不可述说的爱意带向高空,于是熔金般的落日降临,烂漫夺目地宣告于长天之下。 —— 没有加班,但上了车之后,宋霁希跟司机说了个地址,不是回家的方向。 虞然刚坐下,眼睛越睁越圆,轻声说:“你不是说,下班就回去,回、回去……” 司机在前面,虞然耳根发红,声小得都听不见了,到底没好意思说出来。 宋霁希唇角很轻地提了下,侧身抬起他的手,给他系上安全带。 到地址之后,一位销售打扮的青年在路边等着,见到车窗降下来,便立马迎过来,用双手礼貌客气地把一个手提袋递给宋霁希。 那人西装的胸口上别着名牌,但从虞然的位置看不清。 接过袋子后,宋霁希跟司机说回小区。 虞然目光往下垂,往宋霁希手里的袋子看了好几次。 深色的手提袋不过两个巴掌大。 对这个大小的物品猜测了一下,虞然眨了眨眼,忍不住凑到宋霁希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悄悄问:“是套吗?” 宋霁希又笑,高冷地说,“不是。” “不是啊。”虞然往窗外看,操心地嘀咕,“那顺便去买……” “家里有。”宋霁希搓了下他的耳朵尖,低声说了句什么。 虞然肩膀缩了下,立马消消停停地安静坐着。 回到家里,阿姨已经做好晚餐,餐桌上摆着煎牛排、蘑菇奶油浓汤、蔬果沙拉。 宋霁希那份搭配了番茄、西兰花等丰富的配菜,虞然那份只配了煎蛋和薯条,而且免洋葱免胡椒,好在阿姨厨艺高超,把牛排煎得火候刚好。 而虞然不但挑食,心情也会影响他的食欲。 宋霁希拿着刀叉把牛排切成条状,再在把盘子放到他面前。 虞然吃得心不在焉,汤喝了不少,但盘里的牛排还剩大半。 在虞然吃饭这件事上,宋霁希很纵容,爱吃不吃,吃多吃少都由着虞然来。 “不吃了?”宋霁希问。 虞然不好意思地笑笑,深吸一口气,“心跳得好快,紧张饱了。” 宋霁希看起来从容淡定极了,他越表现出掌控一切的冷静,越让虞然怦然心动,忐忑和期待把整颗心挤得毫无空隙。 “嗯,晚点饿了再吃。”宋霁希没管他,若无其事地把他自己餐盘放进洗碗机,回头看他一眼,说,“去洗澡。” “啊。”虞然坐得端端正正,听到这话先愣了下,忍不住低低地笑,“好的。” 虞然先洗完,穿了平常的睡衣,他光着脚在卧室里翻柜子,没找到宋霁希说的套和东西。 正想去问宋霁希放在哪,转身看到宋霁希擦着头发走进来。 宋霁希穿了深色的绸质睡袍,半敞着胸膛,身上还带着潮湿的水汽。 腰带松松打着结,下摆随着走路岔开,露出肌肉结实的长腿。 虞然盯着他看,没看出到底有没有穿内裤,话也忘记问了,自己先爬上床。 把头发吹干爽后,宋霁希在床沿坐下来。 虞然盘腿坐着,用一种痴迷的,灼灼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宋霁希的胸膛。 宋霁希手一勾,将腰带扯了下来,丝绸质地的衣襟散开。 视线刚顺着散开的衣襟往下看,虞然眼前一黑,宋霁希拿着三指宽的深色腰带,遮住他的眼睛。 虞然半垂着头,任宋霁希将腰带绕到他脑袋后系紧。 眼前什么都看不到,不管他怎么眨眼,都只有无边的黑暗,虞然绷着下巴,觉得很可惜地轻声说:“你的身材很好。” “只是很好?”宋霁希的声音远了点,好像在拿什么东西。 虞然坐着没动,不管体型和身高,他都和宋霁希有一定差距,低着头想到了什么,虞然舔了下唇,坦然地说,“也很、很厉害。” 被蒙着眼睛,虞然看不到宋霁希的表情,但没了视觉,其他感觉都敏感了许多。 左手被宋霁希拉起,察觉到宋霁希在摘他中指上的戒指,虞然蹙着眉着急地将手攥成拳头。 但被宋霁希一根根地掰开手指,将戒指摘走了。 那本来就是宋霁希的戒指,虞然的心刚难过地皱成一团,指缝又撑开,凉凉的戒环滑到的他无名指上。 第23章 严丝合缝刚刚好。 虞然的眼睛一下子就睁大了,虽然看不见,但不妨碍他往宋霁希的方向看。 “你给我戴。”宋霁希把另一枚新的戒指放到虞然手心。 下班之后先去的那个地方,宋霁希拿的,便是这对新定制的对戒。 虞然露出很好看的笑,他爱不释手地摸无名指的戒指,能摸到戒面点了一圈的钻,纹路很有设计感,但虞然想象不出来是什么样子,他忍不住问:“好看吗?” “不好看要还我吗?”宋霁希一直目光沉沉地盯着他。 “是我的,我不还。”虞然把手心的戒指也摸了一遍,在内侧用指腹摩挲了好一会儿,摸出来“yr”两个字母。 虞然心满意足地想去拉宋霁希的手,眼前看不见,他先碰到宋霁希的膝盖。 用指腹一点点地往上摸,虞然藏着小心思,看着小心翼翼,方向却怎么也找不对。 宋霁希坐着不动,也不提醒他。 虞然起身半跪,摸到宋霁希腰间光溜溜的一节。 唇角笑意明显,虞然仔细地摸到宋霁希的肩膀,两只手顺着他的手臂往下,拉起他的手掌,虞然认真地将戒指戴到无名指上。 捧起宋霁希的左手,虞然缓缓地低头,吻在他无名指的戒指上,“谢谢宋总监。” 在某些时候,宋霁希也不是完全不喜欢虞然这样称呼他。 带上对戒的手从虞然手心拿开,下一瞬扣住虞然修长白皙的脖子。 虞然听到自己的呼吸一下子重起来,在宋霁希的手指收紧力道时,他微张着嘴,非但没有反抗,甚至带着迎合意味地抬高下巴。 双唇刚抵在一起,虞然闭上眼,宽松的睡衣从肩膀滑落。 宋霁希按着他的膝盖欺身上前,抵着他的舌尖深吻。 睁着眼睛跟闭上其实是一样的,但虞然根本无瑕顾及,肺里的氧气很快地宋霁希掠夺干净,他缩着肩膀被吻得连连后退。 宋霁希的右手停在他的后腰,虎口卡在他的腰侧,以免他再往后撞到床靠上。 并且用一股带着不满的力道,揽着腰将他压向自己。 虞然立马僵着腰一点不躲,实在被掐着脖子亲狠了,也只是用指尖轻轻碰了碰宋霁希的手背。 讨好的小动作很轻易地取悦到某些恶劣的人。 一声闷响,宋霁希好像扔了什么东西在被子上。 虞然上身往后仰着,循声抬起头,蒙着眼睛的深色布条衬得他的皮肤白皙,有种茫然无措的乖巧。 无论是这幅温吞如水的神情,还是一指令一动的顺从,都有一种让人心头一热的……诱人。 想要温柔地抚摸他的头发,和想要让他颤抖着哭出来,都是宋霁希此时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男人这该死的本能。 “虞然,伸手。”宋霁希压着声说。 虞然听话地将双手伸到身前,但宋霁希只是让他十指相扣紧握在一起。 宋霁希捏着虞然的手腕,将他交握的双手压到头顶,深邃的眸底是脱缰的控制欲。 “呃!”虞然突然狠狠瑟缩了下,伴着破碎的喘气声,巍巍颤颤地抖了许久。 什么都看不见,呼吸和心跳都像在耳朵里鼓噪。 宋霁希的声音带着微重的喘息:“虞然,我不会绑着你的手。” “如果真的觉得不行了,就给我一拳。” “我会停下来。” 第19章 两年前(回忆) 宋霁希大一入校的时候,第一次见到虞然。 盛夏,阳光烈得让人睁不开眼,宋霁希站在树荫下,仍然感受到蒸腾的热气裹着每一寸皮肤。 他的小腿边靠着黑色的大行李箱,一米八九的身高,穿着t恤和阔腿裤,剃着板寸,五官锋利,浑身透着生人勿近的气场。 校门口人来人往,欢笑声热闹如浪,每个新生都有学长学姐指引,帮忙搬行李去宿舍楼。 接宋霁希的学长刚到,有两个娇俏的学妹称自己迷路了,学长马上热情帮忙,跟宋霁希说,稍等他一下。 这一等就是半个小时,宋霁希低头百无聊赖地踩着地上的落叶,额头上有滴汗,正好沿着眉峰划过高挺的鼻梁。 一瓶挂着水珠的苏打水伸进宋霁希的视野,他抬起头,那滴汗猝然砸到地上,心跳似乎也停了半瞬。 “给你,冰的。”虞然拿着水,笑容清爽温和,“我看你一个人在这儿等了很久,你是哪个系的?” “服装设计。”宋霁希不苟言笑,目光却舍不得从面前的人移开。 “学弟啊,新生的宿舍楼在南边,我带你过去。”虞然把水塞到他手里,帮他拿过行李箱。 “谢谢。”宋霁希烫手似的用双手抱着苏打水,惜字如金地蹦出两个字。 虞然把行李箱的拉杆提起来,拉着行李箱走在前面。 宋霁希在后面跟上,校区十分辽阔,虞然作为学长,给他介绍了路过的建筑,声线轻缓,“砖红色的那一栋是图书馆,每天八点开门,这一栋是第二食堂,在宿舍楼那边有更近的食堂,但这边三楼有特色菜……” 宋霁希默默听着,眼神几乎没从虞然身上移开过。 一路到宿舍楼下,要爬楼梯,宋霁希上前,提过虞然手里的行李箱,“我来。” 刚准备上楼,本来应该接宋霁希的学长从楼梯跑下来。 “贺俊,干嘛去了?”虞然笑着拍了下他的肩膀。 “哎哟,我把学弟给忘了,真不好意思!”贺俊大大咧咧地就去抢宋霁希手里的行李箱,“我来我来。” “那我先走了,再见。”虞然拿起手机看了一下时间,转身走了。 宋霁希才想起来自己没问虞然名字。 但是不难打听,虞然性格随和温柔,高高瘦瘦又长得好看,是服装设计系的看板帅哥。 尽管他不爱社交,但心软不会拒绝人,常被系里各种需要门面的活动拉去充数。 新生入学这天,就被拉到设计系的摊位,负责微笑迎新。 不意外地被学弟学妹追着问微信,虞然脸都笑僵了,买水的时候看到被落下的宋霁希,正巧找不到借口溜号,便上前打了招呼。 而他的出现,对于宋霁希而言,却如同酷夏里惊现的一道凉瀑。 服装设计系的宿舍都在同一栋,宋霁希刚好,和虞然住在同一层。 四楼的第一间和最后一间。 宿舍楼两边都有楼梯,就近原则宋霁希应该是从左边的楼梯上下楼,而虞然是右边的楼梯。 宋霁希却从来没有从宿舍门口的楼梯上下,反而舍近求远,从右边的楼梯上下楼。 在路过楼梯口的时候,宋霁希会放慢脚步,有时候能听到虞然从宿舍里面传出来的声音,有时碰上虞然出门,还可以点头打个招呼。 宋霁希观察着虞然的生活习惯,掌握虞然出入宿舍的时间点,在虞然上楼的时候,跟在他身后,只是看他的背影。 因为一个人独来独往惯了,偶遇虞然成了他大学日常生活全部的期待。 宋霁希性格轴得很,对事情用心认死理。这一层的不少人,都看出来他喜欢虞然,舍友调侃问起的时候,他也直接承认。 这份明目张胆的暗恋,只有虞然一直没有发现,次数不多的碰面,让他从来没有往那个方向去想。 一年之后虞然考上研究生,搬出了这栋宿舍。 直到宋霁希大四毕业这年,在联谊会上,他才再次见到虞然。 几十个人开了个ktv大包厢,虞然从门口进的时候,宋霁希的目光就移不开了。 明明三年没见,但虞然的模样每天都在宋霁希心里被反复记起,恍然间,好像昨天才见过一般。 宋霁希的模样倒变了不少,他的头发留长了,因为刚参加过毕业典礼,身上还是一件正式的白衬衣,袖子半挽着,五官立体感十足,不苟言笑地独自坐在角落里。 破碎的灯光在每个人身上流转,有人拿着麦唱撕心裂肺的情歌,有人玩骰子拼酒,三五成群,欢笑声沸沸扬扬。 虞然接过别人硬塞给他的麦时,再次注意到落单的宋霁希,一时他没有认出来,只是出于拉个垫背的,喊了他一声,“学弟,这首歌会唱吗?” 宋霁希看了一眼屏幕上的歌名,暗恋是一个人的事。 他还没回答,虞然环顾四周,从沙发上找到另一个麦克风,递到他面前,轻声说,“一起唱吗?” 前奏响起来,见宋霁希接过麦克风,虞然回到屏幕前面,硬着头皮先开口唱起来。 温和的声线很适合这首歌,掌声响起一片。 这首歌宋霁希听过,他看着虞然唱歌的样子走了神,直到副歌部分,他才唱了出来。 深沉充满磁性的声音响起的时候,包厢的氛围静默了片刻。 “常年寄居在我日记的是你, 擦肩时余光都不给的是你, 暗恋是一个人的事情, 第24章 除你之外都知道这个秘密, 你明明是从未拥有过的梦境, 可我像无数次失去过你, ……” 这首歌唱得太像宋霁希了,在座都是服装设计系的,小声激动地互相传着宋霁希那一年疯魔般的暗恋。 很多时候喜欢一个人是不需要太多理由的,可能是因为好看的脸,可能是因为性格的某个闪光点,但这样的喜欢更多是一时冲动,时间一久就淡了。 而这份喜欢,是宋霁希四年的暗恋,用无数刻骨铭心的细节,铸就了血肉。 他压抑了四年的感情,借着这首歌全都唱了出来。 最后一段副歌,虞然缓缓放下麦克风,往后退了一步,给他留了独唱。 唱完宋霁希第一时间回头看向虞然,试图从他的眼神里捕捉到什么。 虞然浑然不知,拍手鼓掌,温柔地捧场:“唱得特别好听。” 宋霁希抿嘴浅浅一笑,将麦克风交给下一个人。 转身一个人回到角落,他竟然抱有期待,但虞然根本没有认出他来。 暗恋传闻还没在杯盏间落脚,转瞬间话题已经到了其他人的身上。 毕竟宋霁希没什么朋友,性格也冷淡到乏善可陈,实在不是什么好的八卦素材。 这种场合免不了喝酒,虞然随和没脾气,不用怎么劝就闷声喝。 不过一会儿,就喝了个微醺,脸开始发红,挂着笑容,说话依然轻轻的。 面前的玻璃杯又被满上,虞然刚想拿起来,一只手伸了过来,先他一步拿走酒杯。 宋霁希站着,拿着玻璃杯仰头就灌。 虞然抬头,从他的角度,刚好看到他滚动的喉结和锋利的下颌线。 一饮而尽之后,宋霁希把玻璃杯放下,眼角微微颤了颤。 “哎,学弟不讲规矩啊。”一旁的贺俊带头起哄,“这可不能算。” “怎么不能算了。”虞然笑起来,拉住宋霁希的手腕,让他在自己旁边坐下,“学弟也一起玩。” 这几个人是虞然的大学舍友,一起玩骰子,喊点数,输的人抽卡或者喝酒。 宋霁希没玩过,自然输得多,连着又喝了三杯,虞然都替他着急,凑在他耳边小声给他支招。 宋霁希可以清晰地看清虞然扑朔的睫毛,机械地点了点头,倒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骰子盅一开,又输了。 一直喝酒也没意思,有人指出让宋霁希抽卡。 卡片上是真心话大冒险的指令。 宋霁希抽了一张,是大冒险,“满足左手边的人一个愿望。” 左手边正是虞然。 宋霁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虞然,等着他发话。 “一时真想不出来,先欠着。”虞然有意放水,抽走了宋霁希手里的卡片。 重新开始的一轮,宋霁希又输了。 他对玩法尚且一知半解,几个人稍微联合一针对,就可以让他输。 “你们几个搁这儿欺负学弟呢。”虞然看不过去,推了一下贺俊的肩膀。 “学弟太好玩了,没忍住。”贺俊哈哈笑着躲开,把卡片又推到宋霁希面前。 “要不要脸了。”虞然声音一扬,要拦住贺俊。 “没事。”宋霁希淡定地伸手,抽了一张。 卡面是真心话。 “来来来,我看看是什么。”贺俊拿过来,大声读了出来,“在场有没有你喜欢的人?” 很老套的真心话。 他们这几个在玩的都是男生,虞然放下心,以为这题很容易过。 而宋霁希却欲言又止,表情复杂。 贺俊是知道不少内情的,表情控制不住兴奋起来。 “有。”宋霁希一本正经,肯定地点了点头。 也对,在场也可以包括这里其他人,虞然这么想着。 “谁?是谁?”贺俊追问,激动地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 虞然也感兴趣,眯着眼没有帮他说话。 “我喜欢……”宋霁希深吸一口气,喝了酒他感觉有些热,把衬衣最上面的两个扣子解开,“我喜欢虞然学长。” 这句话他在心里排练了太多遍了,说出来咬字清晰,不遮不掩,郑重其事。 如平地惊雷般,整个包厢都欢呼起来,贺俊激动得像个老父亲,欣慰地拍手鼓掌。 一直在状况外的虞然,被这个雷劈懵在原地,他甚至,没想起来这个跟他告白的学弟叫什么。 告完白之后,宋霁希眼神紧张兮兮地盯着虞然看。 周围都是开玩笑的八卦声,虞然喝得有点多,脑子不是完全清醒,他第一反应,这可能是一句玩笑话,较真反而会适得其反。 “有多喜欢?”虞然笑起来,用玩笑的语气回应。 “喜欢到想求婚的程度。”宋霁希认真思考了一下,坦诚说道。 玩笑越开越过了啊。 虞然这么想着,眼睛里有光转过,酒劲上头他往前一凑,靠近宋霁希,舔了舔嘴唇说,“真敢求婚,我就敢答应。” 宋霁希的心猛地一颤,帅气的眉目张扬,唇角勾了起来。 他站起来,又郑重其事地单膝跪地,西装裤的线条无比优美。 一只手放在胸前,一只手掌心朝上。 他说,“虞然学长,我们结婚吧。” 虞然以为宋霁希是开玩笑要开到底,醉意让他行动不过脑子。 他直接地把手往宋霁希的手上一搭,笑盈盈地说,“好啊,那明天咱们就去民政局领证,别后悔不敢来啊。” 借着虞然一拉,宋霁希站起来,眼眶发红,他重重点头,“好。” 手松开的时候,虞然才发现,宋霁希的手是湿的,手心都是汗。 包厢的氛围直接炸了,几十个人见证了这场告白求婚,纷纷开始敬酒。 玻璃杯一次次被倒满,啤酒泡沫纠缠着灯光,热烈碰撞。 祝福也好,调侃也好,玩笑也好,宋霁希全都接了下来,一一喝下。 虞然酒一喝多就犯困,到最后点着头睡倒在宋霁希的怀里。 最后是宋霁希背着虞然,把他送回了学校。 夙愿得偿,宋霁希一整晚都没睡着,第二天起了个大早,挑了一身西装,细细地整理好之后出门。 虞然这一觉睡到了上午十点,醒过来的时候人在宿舍。 联谊聚会的记忆一点点地在虞然脑海里苏醒,他一个扑棱从床上坐起来,一阵头疼欲裂的宿醉感之后,他全都想起来了。 他被一个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学弟告白求婚了,他还答应了。 虞然看了一眼时间,懊恼地用力搓了把脸,寄希望于那真的只是一个玩笑。 然而下一秒就传来贺俊的大嗓门。 “诶,你们快看咱们学校的公众号,有人把昨天的求婚视频投稿上去,朋友圈都转疯了。”贺俊举着手机,对另外两个舍友说。 “哟真没想到我们阿然,这么主动勇敢。”舍友贱贱一笑,跟着也点了转发。 “哎别。”虞然从床上跳下来,把贺俊的手机拿过来,点开那个视频。 视频中,宋霁希的表情那么认真,虞然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他真的是喝懵了才会以为宋霁希是开玩笑。 “咱们系的大群里面,有人刚发了,学弟已经在民政局门口等了两个小时的视频。”另一个舍友拿着西瓜,大咬一口。 “我们的新郎,还不赶紧换衣服。”贺俊起身推了推虞然。 “我昨天只是,我以为……”虞然心都乱了,他自己打开手机,学校里大大小小的群,朋友圈都刷屏了,甚至有人在民政局门口直播。 镜头中,宋霁希一副冷酷帅气的模样,坚定不移地等待着。 “我跟你说,这个学弟的背景可了不得。”贺俊前排吃瓜,了解了不少宋霁希的信息,他勾住虞然的肩膀,“听说他家,可是个豪门。” “苟富贵,勿相忘!”另外两个舍友异口同声。 “别闹。”虞然头都大了,慌忙地换好衣服,急匆匆地出门。 第20章 他不行(回忆) 民政局门口的直播镜头里,虞然跑着闯了进来,他扶着膝盖,大口喘气。 “抱歉,我起晚了。”虞然喘着气说。 宋霁希扶住他的肩膀,“没关系。” 现场的气氛比虞然想象的还要热烈,围观的基本上都是本校的人,甚至有不少虞然认识的人在。 虞然斟酌着该怎么开口,求婚的视频被转疯了,所有人都知道,是他答应的求婚,还挑衅要今天就领证。 “……学弟。”虞然发现自己还叫不出他的名字。 “谢谢学长愿意给我这个机会。”宋霁希对周围的热情置若罔闻,眼里全都是虞然。 宋霁希的眼神太坚定了,太深情了,虞然咬咬唇,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如果在这里拒绝宋霁希,那已经传开的求婚根本无法收场,还有那正在实时直播着的结婚现场。 第25章 虞然本来就是不会拒绝人,从不让别人下不了台的性格。 何况这还是他一时口无遮拦闯的祸,更不可能让宋霁希承担后果。 “走吧。”虞然深呼吸平稳下来,一把拉过宋霁希的手,带着他走进民政局。 身后祝福声铺天盖地。 直到从民政局出来,宋霁希都感觉很不真实,暗恋了四年的人,和自己结婚了。 一遍一遍看着手里的红本本,宋霁希嘴角不住上扬,又十分珍惜地将它揣到口袋里。 虞然看着结婚证上陌生的名字,眉头一皱。 这就结婚了。 那接下来该怎么办? “宋霁希。”虞然叫了他一声。 “嗯。”宋霁希站得笔直,看起来竟有些乖。 “走吧,跟我回家。”虞然故作冷静,拿着证转身,又折回来,硬着头皮牵起宋霁希的手。 宋霁希心跳快得有些不正常,他想这大概就是幸福冲昏了头的感觉。 读研二的时候,虞然找到实习工作,在外面租了个房子。 因为想着一个人住,他租了个大开间,进门是开放式厨房和吧台,有时间会有朋友过来聚会。 吧台对着客厅沙发,客厅隔着一面壁柜,就是一张大床和落地窗。 两人进门之后,看着一张大床沉默了。 “坐一下。”虞然尴尬地捏了捏手指,往客厅走。 “嗯。”房间非常干净,担心踩脏了,宋霁希脱了皮鞋,光着脚就准备往里走。 虞然连忙折回去,从柜子里拿了拖鞋,放在他面前。 “谢谢。”宋霁希礼貌地回应。 虞然倒了两杯水,然后两人并排坐在沙发上。 沉默。 宋霁希性格本身不苟言笑,但是坐在虞然身边,让他感觉心情很平静。 虞然就不行了,他觉得自己现在就像古代洞房的男子,揭开素未谋面的新娘的盖头之后,发现新娘是块木头,但是娶又已经娶了。 虞然脚趾抓地,搓了搓膝盖,企图跟木头沟通,“一般结了婚之后,该做什么?” “听学长的。”宋霁希看着他好看的脸,答得四平八稳。 “好、吧。”虞然感觉自己要把拖鞋抠出洞了,“你饿了吗?我给你煮碗面吃。” 冰箱里有青菜和鸡蛋,虞然拿了个铁锅,放了水,把面和青菜丢进去,又打了三个鸡蛋,盖上盖子。 十分钟之后,虞然端起锅放到吧台上,喊宋霁希过来吃。 宋霁希在吧台边坐下。 虞然把锅盖掀开,就看到一锅浓稠到类似青菜粥的东西,他拿大勺子舀了一碗,放到宋霁希面前。 宋霁希拿勺子吃了一口,顿了一下。 “好吃吗?”虞然一脸期待地看着他问。 “好吃。”宋霁希面不改色地点点头,又舀了一勺。 “真的?”虞然眨眨眼,就着宋霁希的手,凑近一口含住宋霁希的勺子。 两人靠得极近,虞然看到宋霁希的耳朵一下子红了个透。 原来木头也会脸红。 虞然发现了乐趣,把宋霁希吃一半的面吃到嘴里,下一秒脸色就青了。 味道简直堪比呕吐物,他也想不明白,是怎么把这么正常的食材,煮出一股又酸又焦的味道,估计是把醋当成酱油了。 “咳咳……”虞然把自己呛到,咳得眼泪都出来了。 宋霁希连忙轻拍他的背,看他好点又递了杯水给他喝。 虞然缓过来,立马把宋霁希面前的碗推开,真的是木头,这样的面居然还能吃下去。 “我们,还是出去吃吧。”虞然从吧台椅子跳下来。 两人出去吃了饭,又一起去了游戏城,看了电影。 看完回到家里,两人之间那种别别扭扭的感觉似乎淡了许多。 虞然很满意,结婚不就是一起过日子嘛,来日方长,慢慢处。 晚上睡觉的时候,虞然想了想,还是给宋霁希多找了一床被子。 毕业典礼已经办完,宋霁希等着拿毕业证,不用去学校。 两人一起生活了几天,虞然白天实习,晚上回去,宋霁希就在家里等着他。 虞然说什么,宋霁希都有问必答,没有任何意见。 宋霁希比他小三岁,在虞然眼里,就像在家里养了个听话体贴的小媳妇,白天在公司都多了几分干劲。 过重的滤镜,让虞然忽略了,宋霁希比他还要高几厘米的体魄,酷拽帅气的脸更让人联想不到媳妇这个词。 周五这天,虞然回到家,进门就闻到一股扑鼻的玫瑰香味。 吧台上,摆着爱心形状的红玫瑰,浪漫热烈。 他的小媳妇正站在红玫瑰后面,帅气张扬不羁。 “怎么突然准备这个?”虞然有些不好意思地走过去,凑近闻了闻。 “结婚太仓促,没来得及准备好戒指。”宋霁希拿起玫瑰中间的宝蓝色丝绒盒子,将盖子打开。 一对定制的钻戒。 “虞然学长,我喜欢你。”宋霁希拿起一枚,郑重地牵起虞然的手,帮他戴到食指上,尺寸刚刚好。 虞然愣住了,惊显然大于喜,他把手收紧握拳,看了看戒指,笑笑伸出去想跟宋霁希碰个拳。 空气尴尬了几秒,虞然咳了一下,接过宋霁希递给他的戒指,帮宋霁希戴上。 随后在宋霁希的主导下,十指相扣,两枚戒指交错熠熠生辉。 “谢谢。”虞然觉得自己有点口干舌燥。 玫瑰花香四溢,气氛恰到好处。 宋霁希深情地看着虞然,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宋霁希缓缓闭上眼睛,期待中唇上的触碰并没有到来。 虞然给了宋霁希一个拥抱,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背。 宋霁希回应抱紧虞然,在他肩窝蹭了蹭,搂住他的腰。 夜里洗澡的时候,虞然冲着水,看着手上的戒指,似乎琢磨出些什么来。 洗完澡他穿着睡衣出来,宋霁希已经上床了,盖着一床被子,背对着虞然安静地躺着。 房间里只开着暖黄的射灯。 虞然心跳快得不正常,他走过去,把他自己的被子扔到地上,一把拉开宋霁希的被子,钻了进去。 暗处宋霁希的眼神瞬间变了,他转过身来。 虞然跨到他身上,按住他的肩膀,俯身逼近,浓重的气息喷在宋霁希的脖子上。 虞然把自己睡衣的扣子都解开,又在宋霁希身上摸索,却一直不得要领。 曲起来的两双腿交叠,虞然感受到身下的人似乎在挣扎。 “乖,别怕。”虞然摸了摸他的脸,安抚地轻声说。 如果此时有一面镜子,虞然就能看到自己过度紧张而红透的脸,而完全不敢看宋霁希的眼睛,让他没有注意到,宋霁希极力克制隐忍的眼神。 用尽自己所了解的知识点,对宋霁希做了足够多的爱抚之后。 虞然在碰到双腿之间,那跟自己一样的构造之后,就前功尽弃了。 虞然眼睛瞬间红了。 他不行。 这个事实雷一般劈中他,虞然落荒而逃,冲进洗手间里面。 而床上的宋霁希,被虞然单方面折腾了十来分钟,睁着眼喘息很重,昏暗的灯光下,他狠狠地咬了咬后槽牙。 洗手间里面,虞然万分懊恼地冲了把脸,心乱如麻。 磨蹭了半个小时之后,他也没想好怎么面对宋霁希。 倒是宋霁希看他进厕所这么久没出来,担心他出什么事情,在外面敲了敲门。 “学长,你没事吧?” 虞然没出声回应。 宋霁希一着急,直接推开门,把神经紧绷的虞然吓得一个趔趄,往后退直接撞在洗手台上。 “小心。”宋霁希忙上前扶住虞然。 “啪!”虞然条件反射猛地一挥手,拍开宋霁希搭在他腰间的手。 两人身上的睡衣都散开几个扣子,气氛有些微妙。 “学长刚刚是,想跟我……”宋霁希有些不知所措,手停在半空。 “是不是太突然了?”虞然茫然地看着宋霁希的脚背,小声说,“抱歉啊,我应该先问问你的意见,没经过你同意就……” “我愿意。”宋霁希头发耷拉着,一副任由摆布的无辜模样。 虞然抬起头,看向宋霁希敞开的领口,往下是摸起来紧致的腹肌,柔顺布料的睡衣下,是近乎完美的身材。 浴室里有些闷热,宋霁希光着脚往前一步,目光灼灼看着虞然。 虞然咽了一下口水,抬手摸了摸宋霁希的头发。 得到回应,宋霁希直接搂住虞然,把头埋在他的肩窝上,哑着声音问,“不继续吗?” 虞然招架不住,只觉得腿有些发软,心里一阵愤恨,宋霁希身材很好,声音低沉性感,还会撒娇,但改变不了他冲动不起来的事实。 他正想着找什么借口,宋霁希将膝盖挤进他的双腿中间,又把他一推抵在了洗手台上。 第26章 “等、等一下。”虞然喘出来的气烫在宋霁希的脖子上,脱口而出,“我,我今天不小心扭到腰了。” “疼?”宋霁希小心地放开虞然。 “嗯,腰疼。”虞然顺势就抬手扶自己的腰,松了口气。 “严重吗?”宋霁希一脸担忧。 “不严重。”虞然看宋霁希着急的模样,对他眨了眨眼,温声说,“来日方长,下次再继续好不好?” 说着又凑上去亲了一下他的脸颊。 两人回到房间里,不管虞然怎么拒绝,宋霁希还是把他按在床上,认认真真地给他的腰做了热敷。 把虞然整得心里更愧疚,一整宿都没合眼。 第21章 为难(回忆) 第二天一大早,虞然就出门,回了趟家。 许木容在很早的进城打工潮来到鹏城,她性格温婉柔弱,和虞然的父亲结婚后,便在家当全职太太,全身心交付在家庭和孩子身上。 他们是千万进城务工小家庭中,平凡而温馨的一个。 直到虞然九岁那年,父亲因为车祸事故去世。 在日新月异的城市中,许木容举目无亲,仅有高中文凭回归家庭十年的她,就像时代滚滚车轮抖落的一粒尘埃。 虞然以为许木容会拿着积攒的存款,带着他回农村的老家。 然而处理完父亲的后事,许木容用存款加上事故赔偿金,在鹏城东区买了套房子。 许木容一如既往地,精心打理着他们这个小家庭。 但家里失去顶梁柱,生活中碰上事情,许木容一贯能忍就忍,能让就让,受了委屈没人撑腰所以习惯地往肚子里咽。 好在一个善良从不得罪人的单亲妈妈,在同情心富余的城市里,天然地免疫了许多恶意,还常能收到带着可怜意味的善意和帮助。 于是虞然知道了当个随和好相处的人,能免去很多麻烦。 在家里,许木容把虞然照顾得很好,没让虞然进过厨房,也没让他碰过半点家务。 所以他才连一碗面条都不会煮。 对虞然的教育也从没有过责怪和训斥,无论虞然做什么,她都会温声细语地鼓励和支持。 从小到大,连一句重话也没跟虞然说过。 十多年来鹏城的房价飞涨,他们这套小两室一厅的房子,因为周边的城区开发,房价也跟着翻了几番。 回到家里,许木容没在,虞然倒头躺在客厅沙发上,睡了过去。 醒来时,闻到厨房里飘出来一阵熟悉的香味。 “醒了?”许木容端着口蘑鲜虾汤,放到餐桌上。 虞然情绪低沉,拿开身上盖着的毯子,趿拉着拖鞋到餐桌边坐下。 “先喝汤,我去再炒个青菜。”许木容舀了一碗汤放到虞然面前,转身进了厨房。 汤十分鲜甜,虞然不自觉地又喝了一碗。 炒完青菜,许木容在餐桌另一边坐下,看虞然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轻声问,“怎么了?” 虞然心情复杂,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许木容没有催促,盛了米饭,帮着虞然夹菜。 “妈,我做错事情了。”虞然拿着筷子的手停在半空,眉头紧了紧,他转头看向许木容,喃喃说,“我做错事情了。” “出什么事情了?”许木容耐心地问。 虞然起身从包里拿出结婚证,放到许木容的面前,崭新的红皮封面上是烫金的字体。 “结婚了很好呀。”许木容笑着拿起结婚证,打开看到照片上的两人又是一愣。 虞然表情苦涩纠结,他直面自己的内心缓缓说道,“我不负责任,我欺骗了一个人的真心。” 这些天一直不愿意去面对的事情全都想通了。 他自欺欺人地以为,结婚不过就是过日子,慢慢处。直到昨天,他才幡然醒悟,他大错特错。 结婚之后,肌肤相亲耳鬓厮磨是对彼此的期待和尊重。 “我明知自己喜欢的是女生,却答应一个男生的求婚。”虞然攥紧拳头,恨不得给自己一拳。 “你怎么知道自己喜欢女生?”许木容摩挲着结婚证,松了口气。 虞然这些年也没有谈过恋爱。 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口,虞然很为难地又摇了摇头,小声说:“我抱不了他。” 跟他妈妈也没什么好说不口的,虞然红着耳朵说,“两人结婚了,我一直都没办法给他性生活。” 为人父母,到底还是会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和异性结婚。 “我印象中,你确实从来没有对男生感兴趣过。”许木容仔细想了想,轻拍虞然的手背安慰说,“我看科普说性取向是先天基因决定的,改变不了,不要为难自己。” 虞然心微微一颤,特别想回到喝酒那天,狠狠把自己扇醒。 在被宋霁希求婚之前,虞然的性取向都非常直男,而且宋霁希比他小三岁,于是在他心里理所当然地认为这种事情应该由他来主导。 昨晚的冲击,直男/根深蒂固的思维,以至于在此刻当下,他完全无法想到,还存在其他体位的可能。 而且虞然回过头来看,在不了解对方,没有任何感情基础的情况下,几天前那样草率地答应领证结婚,这个行为本身就极其不负责任。 他确实做错了。 傍晚虞然回到公寓,刚进门就看到吧台上养着的红玫瑰,宋霁希在厨房似乎在倒腾什么。 “学长你吃饭了吗?”宋霁希拿着汤勺在翻炒锅里的青菜,油烟浓郁不正常地往上冒。 “我吃过了。”虞然用手挥了挥,连忙走过去,把油烟机打开,看了一眼锅里半黑的青菜,“你是不是没放水?” “要加水的吗?”宋霁希转身装了一杯水,往锅里一浇。 燃气炉开着最大火,这一杯水下去,锅里的菜直接着起火星。 “快退开。”虞然伸手把宋霁希护到身后,抽出锅盖眼疾手快往上一盖,把炉子关掉。 两人都被烟呛得咳嗽,等到油烟机把烟抽走,虞然回过头,就看到宋霁希一脸灰扑扑的,又是好笑又是可怜。 虞然忍不住笑了下,伸手理了理他的头发,“看来我们家这个厨房,是派不上用场的。” “没烫到吧?”宋霁希拉过虞然的双手。 “没事。”虞然不太自然地把手抽出来,往身后藏了下,说,“我给你叫外卖。” 宋霁希仍然不放心地盯着虞然看,虞然拿着手机,边点外卖边往沙发走。 出于愧疚和某种弥补心理,虞然点了一家看起来除了贵其他方面没什么缺点的外卖。 对宋霁希喜欢自己这件事情,虞然丝毫没有怀疑。 这些天宋霁希看他的眼神,总饱含着一种专注的,近乎恳切的深情。 这时两人在沙发坐下,虞然一抬头,便对上宋霁希的目光,顿时良心一痛。 宋霁希一个没谈过恋爱,清澈单纯的大学生,被他骗心还差点骗身,一想到自己做出这种不可原谅的渣男行径,虞然简直无地自容,根本无法跟宋霁希对视。 但他实在没招了,不想逃避问题,又不知道该怎么跟宋霁希说,窝囊地憋了半天,虞然开口就是一句生硬的,“学弟,我有些话想和你说。” “嗯。”宋霁希坐得腰杆笔直,像大学课堂里那个全神贯注听教授讲课的学生,格格不入又旁若无人。 虞然拿起茶几上的温水壶,倒了杯水,推到宋霁希面前时顿了一下。 想到他接下来要说的话,估计宋霁希拿水泼他都是轻的。 看了眼满满的一杯水,虞然指尖缩了下,把手收回来。 “那天在ktv我喝多了,我以为你说喜欢我,是一句玩笑话。”虞然尽量把语气放得轻缓。 “学长,我是认真的。”宋霁希打报告一样说。 “我知道了,但当时我以为是在开玩笑,才会答应你的求婚。”虞然蔫蔫地耷拉着脑袋,像个供认罪过的犯人,“对不起,是我的错,因为喝醉了,没有好好地回应你的告白。” “什么意思?”宋霁希表情空白茫然。 “答应跟你结婚,只是一句话玩笑话。如果当时知道你是认真的,我肯定不会说出要跟你去领证这种话。”虞然供认不讳道。 “学长到第二天酒都没有醒?”宋霁希终于缓缓露出,那种被欺骗后的惊愕神情,一阵见血道。 “对、对不起,我只是一时冲动才……”虞然神色一乱,挣扎了下直奔主题,“是我的错,我们离婚吧。” “学长怎么知道,离婚会不会又是一时冲动。”宋霁希全靠涵养压抑着,语气甚至还算平和。 虞然抓了下头发,抿了抿唇说,“我不喜欢你。” 宋霁希的脸色一下子凝固。 虞然看着桌上那杯水,破罐子破摔,脱口而出时不自觉地抬高了声音:“你求婚的时候,我连你叫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可能会喜欢你。” 意识到这话说得有多刺人,虞然闭了下眼,小声地又道歉:“对不起。” 第27章 不喜欢,一时冲动,结婚只是开个玩笑,离婚吧。 宋霁希紧紧拧着眉,脸上的神色从惊愕转为震怒,满腔愤懑无处宣泄,又语尽词穷似的,冷冷瞪视着虞然。 虞然等了好一会儿,仍然没等到宋霁希拿水泼他。 一阵敲门声打断静默,虞然起身去开门,接过外卖拿进来。 把外卖放在茶几上,虞然没再坐下,他站着轻声对宋霁希说,“你先吃饭吧。” 这天周五,虞然看了眼时间,“这个点民政局下班了,周末我回宿舍,这两天你想搬走或者住这儿都可以。” 宋霁希这些天,陆续搬了一些衣服和东西在他这里,公寓里已经有不少属于宋霁希的生活痕迹。 要搬走也需要点时间整理。 “周一上午我们直接民政局见,把离婚办了吧。” 宋霁希低着头垮着肩膀,看起来有种一时难以接受的落寞和委屈。 虞然手里拿着手机,有些不忍心地看了看他,走之前又轻轻地说了声“对不起。” 虞然走后,宋霁希保持这个姿势坐了很久。 他像个碰到解不开题目的学生,执拗地不断演算,试图得到一个答案。 直到桌上的外卖凉透了,宋霁希才动了下,看着虚空说,“学长,我不想离婚。” 第22章 签字吧(回忆) 周末两天,虞然回了学校宿舍,舍友看到他回来,还调侃了一番。 虞然很不喜欢通勤,坐任何交通工具都会让他感到疲惫。 所以尽管家在鹏城东区,他在鹏城a大读大学和研究生,都申请了宿舍。 实习的公司离学校和家的距离都不近,他又在公司附近租了公寓。 虽然轻微社恐,但在自我满足上,他会让自己待在比较舒适的区域里,一直是属于那种能够相对活得轻松的人。 再过一个月研究生毕业,虞然宿舍里基本没什么个人物品,加上心情烦闷,不想影响舍友,白天他在学校附近找了个咖啡厅,沉浸画图来放空自己。 虞然戴了耳机,面前有人坐下时,以为对方只是来喝咖啡的,虞然挪了下电脑,没有抬头。 一只手伸到他眼前,“啪”地把他的电脑盖上,虞然才愣然地抬起头。 看到是一个陌生的女生,虞然有些莫名地摘下耳机,就听到对方语气不悦地说,“这么没礼貌?” “抱歉……”虞然下意识地道歉,眼神仍然很茫然。 看到虞然只点了一杯咖啡,女生在桌对面坐下来,开诚布公地说,“看来你也不是自愿来相亲的,我是单身主义,从没想过结婚这件事,实在是被我妈烦得不行,为了应付她才答应出来见个面,互相理解一下。” 听得一头雾水,虞然缓缓地问出,“你是……” “你不是姓陈?微信昵称陈住气这个。”女生漂亮的眼睛眨了几下,露出微微尴尬的神色。 这个女生就是俞佳,和相亲对象约在咖啡厅里见面,结果看错桌面号码。 反应过来认错人了,俞佳连忙站了起来,连着几声道歉。 虞然下意识地站起来说没事,尴尬的两人莫名其妙地对着鞠了个躬,又互相礼貌说了几句什么“你是a大的”“对对”“我也是我也是”。 晚上回学校的途中,虞然突然被身后的人一把抓住手臂。 虞然回过头,就看到俞佳脸色不正常,皱着眉虚弱地对他说了一句,“帮帮我。” 之后整个人软软地瘫倒时,被紧跟上来的男人扶住。 俞佳的手还攥着虞然的衣服,意识模糊地去推身后的男人。 俞佳下午见了那个相亲对象,又被邀请一起吃晚饭。在她肯定多次地告知她没有结婚意向之后,没想到这个陈住气,是个难缠又沉不住气的,竟然在她的饮料里下药。 俞佳拒绝不掉他送自己回学校的好意,在察觉到身体不对劲时,整个人一阵昏沉沉,已经来不及做什么。 看到路边的虞然,情急之下,俞佳撑着最后一丝意识,几乎是扑着上去抓住他。 “不好意思啊,我女朋友喝多了。”男人揽过俞佳的肩膀,扶着她就要走。 虞然反应极快拦住他。 喝多了不可能是这种样子,而且下午碰到俞佳她说自己单身主义,哪来的男朋友。 “把人放开。”虞然拉住俞佳的手腕,直接拿出手机拨了报警电话。 见到虞然报警,男人眼神闪烁几下,松开手跑了。 虞然扶住俞佳,接通电话讲述了情况,俞佳已经意识不清了,闭着眼歪在虞然身上。 路边没有能休息的地方,校门口对面是酒店,虞然扶着半昏迷的俞佳,进酒店开了个房间,并且请酒店前台帮忙一起把俞佳扶进房间里躺下。 过了十几分钟,警察到了,虞然配合警察问询和调查,直到在酒店和警察的帮助下,俞佳恢复意识,联系了好友过来,虞然这才放心离开。 虞然在酒店前前后后一个多小时,却只被拍到了几张,他扶着俞佳走进酒店,以及在酒店前台登记开房的照片。 几天前,虞然被求婚的那个视频在本校的公众号转发量很高,包括在民政局直播领证,这件事的讨论热度还没下去。 那几张照片很快传开,被人挂到校园墙号上,在网络上,几张照片就足以让人进行断章取义,揣测谣传。 关于虞然婚内出轨的八卦,在校园墙上讨论得沸沸扬扬。 —— 宋霁希花了两天的时间,思考如何挽回他跟虞然的婚姻这件事。 从小到大,宋霁希顺风顺水的人生,从来没有出现过困难这种字眼。 看上什么喜欢的东西,他还没开口说想要,哥哥们就已经送到他的面前,而且是三倍的。 他从来不需要为了得到某种事物动脑筋,或付出什么。 而经济基础决定,他身边从没出现过“我不喜欢你”这种不知好歹的言论。 该怎么让喜欢的人喜欢自己,对宋霁希来说,是个前所未有的难题。 他甚至给唯一有空理他的家人,他的大哥宋霁宸打了个电话。 “他不喜欢我。”宋霁希把困难抛给他大哥。 “不喜欢也可以结婚。”宋霁宸是商业联姻,年纪轻轻就结婚,他说得轻描淡写,“大部分婚姻跟爱情都没有关系,感情慢慢培养就有了。” 宋霁希十分认同他大哥的答案。 为了跟虞然的交谈顺利,并且达到挽回婚姻的目的,宋霁希甚至以“学长,我不想离婚”为开头,就婚后两人如何进行感情培养的详细计划写了近一千字的逐字稿。 在宋霁希以为准备周全,前往民政局的路上,他的微信收到一条推文提醒。 这个公众号之前发布他向虞然求婚的视频,写了十分诚挚的祝福,宋霁希点了赞和关注。 他点开手机拿近了一些,看到了最新一条的推文,看到了虞然携同校女生前往酒店开房的高清照片。 照片中两人紧紧依偎,看起来亲密非常。 这两天他想的是,虞然现在不喜欢他没关系,感情可以慢慢培养。 但如果虞然要离婚,是因为有其他喜欢的人。 宋霁希像个废寝忘食地复习两天,结果一上考场发现背错科目的考生。 就是在这一刻,那些恳切讲理的说辞通通被抛到脑后,带着一丝恨意的偏执念头一闪而过。 他想,他应该直接将虞然关起来。 司机提醒已经到达目的了,宋霁希浑身气压低沉,面若寒霜走进民政局。 休息室里,虞然仔细地将离婚资料整理好,把离婚协议推到宋霁希面前,指着签名栏说,“你看看没什么问题就签字吧。” 宋霁希不想签。 他掏心掏肺,毫无保留的初恋,只换来虞然的一句玩笑话。 而就在他仍想着如何挽回这段婚姻时,虞然转头和别人亲密招摇地出现在酒店。 被彻头彻尾骗了个彻底,他还开口纠缠着“不想离婚”,会让他觉得自己很可笑,简直像个毫无理智的蠢货。 但他还是没有拿笔。 虞然耐心等了一会儿,叹了口气,提醒他说,“签吧。” 宋霁希缓了片刻,还是说了句,“学长不该给我个解释吗?” “对不起。”虞然认为周五那天已经解释得很清楚,但这件事从头到尾宋霁希都是无辜,的确是他伤害了宋霁希的真心,他充满愧疚地道歉,“学弟你是个很好的人,都是我的错。” 桌面上放着一式两份的离婚协议,结婚时间太短,协议的内容简单清楚,没什么需要聊的。 虞然拿出宋霁希之前送给他的戒指,递给宋霁希,同时去拿宋霁希手边的结婚证,像是一个交换的动作。 宋霁希抬手把他的结婚证按住,虞然已经捏住结婚证的一个角,一道裂痕出现,宋霁希眸色一凛,不依不饶按着不肯松开。 第28章 从两人进民政局,虞然就感觉到宋霁希对离婚明显的抵抗情绪,可是性取向这种问题,除了离婚,虞然别无他法。 他只能逼宋霁希一把,虞然用了力气,“撕拉”一声,结婚证从中间撕开,碎成两半。 宋霁希唇角绷得很紧,有不明显的颤抖。 虞然从他手底下,把结婚证另外一半也拿走,然后把笔塞到他手里,在离婚协议上摆好,又重复一遍,“签字吧。” 签字的几秒钟很短,宋霁希的情绪其实很不对劲,但法治社会这个场合下,让他在这几秒钟内,脑海里那些疯狂的念头无法付诸行动。 他在力透纸背地写下自己的名字时,用揉着冰碴的声音沉沉地说了句,“虞然,我不会放过你。” 从小被过度满足,性格虽然冷酷固执,但像一朵小白花一样长大的宋霁希,在这一年,他得到了心爱的握在手心里的东西,被虞然强行掰着手指夺走了。 掌控欲第一次没得到满足的小白花,被心底滋生的阴暗和偏执疯狂侵蚀。 直到在两年后重逢,虞然见到的宋霁希,性格像换了个人。 那个在表白时,还会羞涩到微微脸红的学弟,成了一个强势冷漠,严厉独裁的控制狂。 宋霁希以不知夏威胁,逼着虞然和他复婚领证,重新拿回那本属于他的结婚证,是字面上的“不会放过”。 这就是他的,谁都不许拿走。 不过虞然显而易见地理解成了,另一种意思的“不会放过”。 后来午休那次,虞然说他们的事情,跟俞佳没有关系时,宋霁希会那样躁怒失控。 宋霁希一直认为,如果到民政局前,他没有看到那几张照片,他应该就能好好地把“学长,我不想离婚”说出口。 但其实那时候的虞然,面对性取向的问题,他根本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 无论如何他都会让宋霁希签这个字。 第23章 耳鸣(回忆) 后来思路是怎么打开的,其实也没有什么契机。 碰到同性亲密行为有关的内容不再划走,虞然会下意识地看进去,了解得多了,就发现不完全是自己以为的那么回事。 但他也没有真的考虑过把自己掰弯,也没有后悔过跟宋霁希离婚。 知道宋霁希喜欢自己是一回事,但没道理要求被喜欢的一方,就必须成全强加在自己身上的感情。 况且两人前后相处不到七天,这场婚姻对虞然来说,只是平淡生活中一个小波澜,短暂的小插曲。 他完全没有想过,会有一天跟宋霁希复婚。 校园墙上很快有了解当晚实情的人,解释澄清了谣言。 按部就班地过了一个月,虞然研究生毕业。 之后在寻常的,没有任何特别的一天,虞然回到家里,在一进家门必经的玄关柜上,看到许木容留下的遗书,和一叠意外险保单。 保单受益人都是虞然。 父亲去世后,虞然不是没有疑心过,没有谋生技能的许木容,带着九岁的他该如何在鹏城立足生存。 但许木容瞒得滴水不漏。 许木容是那种从不扫兴、没有架子的家长,她用足够多的耐心和陪伴,用她的心血无私地爱着虞然。 虽然是单亲家庭,但有许木容这样的妈妈,虞然一直都觉得自己过得很幸福。 虞然上学时,几乎都会听到身边的同学对他说,“你妈妈也太好了”“真羡慕你有这么好的妈妈”这样的话。 许木容从没严厉地跟他说过话,无论是考试没考好、不小心闯祸摔坏东西、贪玩忘记回家的时间等等,许木容都没责怪过他一句,在虞然成长路上,许木容永远给予他最温柔的包容和支持。 除了无条件给予爱,许木容对虞然完全放养,没有任何约束和管教。 她也没有期盼过虞然应该长成什么样子,她只当亮着灯让虞然随时可以停靠和歇息的港湾。 从出生到二十五岁,虞然都生活在许木容为他托起的充满爱和自由的乌托邦里。 遗书上只简单地交代了,在积蓄花完后,许木容这些年的借贷情况,因为有房子抵押,刚开始还是正常的银行借贷。 随着开支和利息滚动,许木容开始以贷养贷,债务状况日渐严峻,已经到了无以为继的地步。 而那些意外险保单,最早一份的投保时间,竟然在十年之前。 当了十年全职太太的许木容,想继续留在大城市里,为她的孩子筑起一条幸福成长的道路。 她想到的,竟是用她这本就为了孩子而活的生命。 虞然已经如她所愿,健康独立地成长,研究生毕业后,虞然就能够在鹏城立足生活。 而她“意外身故”后,意外险保单的赔偿金额,足以填平她这些年挖出来的债务窟窿,让虞然无忧无虑地在鹏城生活下去。 遗书很短,但虞然魇住似的,脑子自动地将那些字眼屏蔽掉,他整个人好像被投进无声无息什么也看不到的海底。 好像过了极其漫长的时间,但其实只有半分钟不到,手机震了起来。 此时的来电提醒几乎等同于噩耗降临。 虞然只听清了“车祸”“医院”的字眼,在前往医院的半个小时里,他仍然处于那种被投身海底的状态。 耳朵坏了一样,被他的喘息声蒙住。 他跟医院里那些崩溃横冲直撞的人没什么两样,他好像撞到人,被对方用胳膊杵着,猛地撞到墙上。 “嘭”一声巨响,身体好像有哪撞碎了,他却没感觉到疼,也没理会那个人,他直愣愣地冲到许木容的病房里。 在看清许木容坐在病床,脸色苍白但确实没有生命危险时,虞然双腿一软,一阵晕眩感猛地袭来。 “呕!”他狼狈地冲进病房的厕所里,惨烈地呕吐到浑身痉挛。 在走廊那一下撞了不轻的脑震荡,这会儿卸了力,虞然四肢的骨头都被抽走了一样,瘫软着呕吐不止。 随着恶心感吐出去了,耳朵边的声音终于重新回来,他听着病房里的人骂骂咧咧的声音清晰起来,“那个路口本来就事故多,你不要命了还骑车逆行,要不是我反应快,换别的司机,你儿子这会只能去太平间看你了。” 有人进来扶了虞然一把,虞然冲了下脸,总算缓过来。 对方车有保险,撞到许木容后第一时间把人送到医院,也表示了会赔偿医药费。 虞然清了清嗓子,对许木容逆行跟他表示了歉意,三言两语地和解后,对方离开了。 病房里只剩下许木容和虞然。 虞然捂着痛得要裂开一样的脑袋,在头发里摸到一个鼓包,好在没有流血。 “撞哪了?”许木容手上打着点滴,仍然从床上起来,要去看虞然的伤。 虞然清楚地看到了,许木容看向他关切的眼神里,原来有这么明显的死灰。 原来许木容准备着一死了之,已经准备了十年。 虞然反手扶住许木容的胳膊,把她扶回病床上。 这次意外地没有发生意外,下次是什么时候。 是不是他一个没看住,许木容转头就会再去寻个意外。 虞然深喘几下,在病床边蹲下,从口袋里把那叠意外险保单掏出来时,手指还有些抖。 他当着许木容的面把保单打开,拿出手机拨打上面的客服电话。 在他跟客服说出终止参保时,许木容的脸色终于崩塌,她伸手要去抢虞然的手机,去夺虞然手里的保单。 但快五十岁的许木容怎么可能抢得过比她高了一头的虞然。 虞然轻而易举地躲开并按住她,打完一个电话,又翻开下一张,继续打电话退保。 发现自己根本阻止不了虞然,许木容面如死灰地停下挣扎,眼泪不断涌着落,渐渐地哭出声。 虞然漠视她的哭声,甚至一直保持礼貌客气的声调,一一地跟保险公司确认退保。 直到打完最后一个电话,虞然按着膝盖站起来。 他缓缓搂了下许木容,微颤着温声说,“妈,别再做傻事了,已经没用了。” 一向温婉柔弱的许木容,尽管绝望崩溃,情绪也只是像撕开了个细细的口子,哭声一直低低缓缓的。 但一个人撑着扛着,压抑了十几年的情绪,像是从这个小口子,一时半会难以倾泄。 许木容哭了很久,她坐在病床上,从下午到晚上眼泪一直没有停过。 虞然没有劝她不哭,也没有逼问她,除了中途出去买晚餐外,他就静静地在一旁陪着她。 其实从看到那封遗书开始,虞然都是想不通的。 就算鹏城生活成本确实高一些,但他可以不用每个季度都换最新款的运动鞋;可以不用参加那些需要额外负担费用的研学活动;可以不用每个节日都要收到充满仪式感的礼物…… 就算许木容文凭不高,但在鹏城服务行业也有很多岗位,只是那样她就会没什么时间能陪伴虞然。 第29章 但他可以不用许木容时时刻刻都关注着他的。 如果知道家里实际的经济情况,他可以一上大学就去兼职…… 然而这十几年为了让虞然过无忧幸福的生活,许木容以贷养贷,已经透支了近七百万的贷款。 护士查过房后,虞然在病床边撑开陪护床,已经接近深夜,病床上许木容还在抹眼泪。 躺下之后,虞然听到许木容终于平静下来,愿意开口跟他说话。 许木容第一次对他说出责怪的话,声线依然是轻柔的,“你不该退掉那些保单。” 虞然浅浅地松了口气,又听到许木容说,“我没什么可活的了。” 许木容是从什么时候,只围绕着他而活着的,虞然已经想不起来了,他抬了下头,有些如释重负地看向许木容,“现在呢?” 许木容又抹了几下眼泪不说话,许木容能周密隐忍十几年到今天,不是什么脆弱的人。 而她一定是这世上最爱虞然的人,没了那些保单,她不可能再丢下虞然一个人承担巨额债务去死。 尽管确认了这一点,但虞然仍然整颗心惴惴不安地悬着,心率不齐难以入睡。 病房里留着门廊的射灯,虞然过了很久才闭上眼睛,而几乎刚入睡,他就陷入梦魇中。 梦见他在医院里横冲直撞,被人推了一把撞到墙上磕到脑袋,他在扭曲的白色的走廊上,摇摇晃晃地踉跄着往前,然后看到许木容盖着白布的尸体。 虞然浑身一颤,惊醒过来,他按着心跳骤然失衡的胸口,久久都没有分辨出,同样是病房,哪边才是梦。 手心被汗湿透了,虞然转过头,病床上许木容仍睁眼看着他,根本没睡。 这晚两人几乎都没睡,后来虞然听到许木容很轻像尘埃一样的声音,“你出生之后,我才知道城里小孩是喝奶粉长大的。” 虞然听着许木容讲了,在他出生之前的生活。 许木容出生在有六个姐妹和一个弟弟的农村家庭里,她的前半生其实乏善可陈。 “我不是觉得自己小时候太苦,只是他们永远都说,村里小孩哪个不是那样长大的,不都活得好好的。” “他们压迫,又看不到压迫。” 许木容在鹏城踽踽独行这么多年,没动过回老家的念头,毕竟不是所有的家都是港湾。 许木容最后说,“宝宝,我不想你活得像我一样,我想给你一个美好的人生。” 她按着她想象中城里孩子成长的样子,养大虞然,像养大那个没有被善待过的自己。 虞然其实是不能共情许木容的,家在他心目中就是美好的代名词。 可事到如今,面对只差一步就将虞然的乌托邦打造完成的许木容,唯独虞然是最没有资格说出,他可以不要那么多爱。 而许木容从小给虞然过度鼓励纵容的爱,又以这样决绝极端的方式,让虞然产生强烈的割裂感。 这几乎是导致虞然后来性格里那部分属性的直接原因。 —— 住院观察了一晚上,第二天虞然带着许木容出院回家。 很快两人便遭遇了一次追债。 那些人当着许木容的面,踹着虞然的膝弯把他按跪在地上。 拳头一样的巴掌一个一个地抡在他脸上,虞然满口的血,被打到双耳耳鸣。 第一次直面黑暗和暴力,过度的惶恐、惊吓,虞然蜷缩着身体,四肢痉挛地抽搐了很久。 之后有近半个月的时间听不清外界的声音,耳朵里一直覆盖着沉杂尖锐的轰鸣声。 好在许木容想过拿命去填,也要把房子留给虞然。 这些年房价涨了不少,卖掉房子的钱还掉了近一半的贷款,也因此争取到还款时间的宽限。 但剩下的数字对于刚毕业的虞然来说,仍然是一个无力填平的巨大窟窿。 虞然有因此想起过宋霁希,他听舍友说过,宋霁希家是个豪门。 在耳鸣听不清的时间里,他动过一次去找宋霁希借钱的念头,又立马为自己的想法感到无耻。 去找一个被他骗婚伤害感情的人帮他承担债务,他怎么敢的。 之后再没动过这个念头。 比起债务,更让虞然心力憔悴的,是许木容那日渐加重的死感。 服务行业的艰苦让许木容难以忍受,她行尸走肉一样,只剩还债的念头支撑着她活着。 虞然很长一段时间经常做噩梦,不断地怀疑许木容是不是还藏着没有拿出来的意外险保单,是不是还在计划着牺牲自己来给虞然好的生活。 他再也忍受不了,许木容只为他而活的状态。 虞然入职一家公司,同时接兼职的单子,有一定稳定的还款能力后,他给许木容报名参加成人高考,并且给她报了考前培训班,让她辞职备考。 这天虞然加班到凌晨,回到出租屋,又看到许木容对着英语卷子掉眼泪。 她又开始说,她不想学,家里还欠着债务,不要浪费这些钱。 虞然蹲在她面前,不厌其烦地,温柔地,又没有商量余地地跟她讲,只要她能考上,砸锅卖铁他都会供许木容去上大学。 许木容又说,她学不懂的,英语和数学这么难。 虞然的语气严厉起来,“班上那么多同学都能学会,你怎么不能?” “我也没要求你考第一,但你这次考试又拖平均分了,你用心学了没有?” “我赚钱很辛苦,今年你要是考不上,明年再复习一年,要多花多少培训费,你算过没有?” 许木容又哭,虞然拿过她的卷子,问她哪里不会,撑着疲倦给她细讲。 这样的谈话一次次地重演,虞然长这么大没感受过的打压式教育,却淋漓尽致地发挥在许木容身上。 逼着许木容去找到哪怕一点,活在这个世界上除了虞然以外的意义。 这一年,虞然没日没夜地赚钱还债,而许木容总算没让他失望,考上了鹏城a大的成人本科专业。 送许木容去报道那天,二十六岁的虞然对四十八的许木容说,“妈,为你自己而活吧。” 之后不知夏被宋霁希以高于市场近一倍的价格收购,虞然拿着一次性到账的收购款,填平了迫在眉睫的债务。 并以自作自受的心态,接受了与宋霁希复婚。 第24章 求而得之 床头边的矮柜上,放着一个计时器,虞然耳朵里能听见计时的机械声音。 宋霁希夺走他的视线,又夺走他的空气。 在做更过分的之前,贴在他的耳边用带着气音的低哑声音告诉他,“如果真的觉得不行了,就狠狠给我一拳。” 他会停下来。 宋霁希狠掐着他的腰侧砸下来时,虞然仰面陷进柔软的枕被堆里,双手仍然十指相扣着握在一起。 宋霁希在咬他。 宋霁希居高临下地,在他的脚踝内侧留下一个牙印。 被咬得很疼,每一下透进骨头的疼又带着求而得之的爽。 除了还想要更疼以外,脑子里什么都没有。 虞然每一秒都是被动的,甚至连他自己的反应和心跳都不受他控制。 …… 结束后,从一堆狼藉的床被中,把溺水一样的虞然捞出来,宋霁希帮他把蒙着眼睛的带子解开。 深色的腰带湿了一截,宋霁希手指托着他的下巴,看他的脸,“哭了吗?” 虞然脸上有泪痕,眼睛一时适应不了光线,眼皮抬不太起来。 睫毛颤了两下,虞然有些没从失衡的心率中缓过来,他摇了下头,声音还是软的,“没哭,只是生理泪水。” 虞然确实没有哭,虽然身体素质比不上宋霁希,但他也不弱,不至于被弄到哭出来的程度。 只是第一次尝试这种位置,身体一些反应不是他能控制的。 虞然眨了几下眼,朦胧的视线渐渐清晰起来,回想了一下刚才的过程,低低地笑了下,说,“有点,太刺激了。” 虞然脖子上有一道泛红的掐痕,宋霁希往上面亲了一口。 宋霁希一凑近,虞然毫不犹豫地仰起脖子,在宋霁希亲完后,他半举着十指扣在一起的双手,用明显哑了的声音,一脸小心认真地问,“宋总监,现在可以把我双手松开了吗?” 甚至宋霁希都没有用任何东西绑住他。 刚才宋霁希折腾了他那么久,因为宋霁希没有说过松开,所以他全程十指相扣紧握着,没有放开过。 在宋霁希试探着,克制着掌控欲时,虞然又一次用毫无保留的温顺和坦诚打动他,纵容他。 他骨子里的性格本就恶劣,棱角尖锐,独裁专断,偏执到近乎病态。 他要被虞然惯得坏透了。 宋霁希握住虞然的手腕,用另一只手一根一根地拨开虞然的手指,就像大发慈悲那样,把虞然被扣在一起的双手松开。 捏着虞然的无名指把玩,宋霁希发现虞然的目光一寸一寸地在他身上看。 第30章 虞然身上搭了条毛巾,宋霁希则什么都没有,他坐得敞亮随意,问他,“看什么这么仔细?” 虞然自己要看,看着看着脸颊连着耳根红起来一片,他歪了歪头讷讷地说,“刚才没怎么看到……” 刘海湿湿的盖在眼睛上方,虞然的长相有种清冷的俊美。 被他用那种很难形容的目光看着,宋霁希喉结上下轻颤,偏还是用那种很低很稳的语气问他,“你还好吗?” 虞然手脚才缓过来劲,要还像刚才那样,他确实不知道还能不能。 但他思索了一下,不知轻重地答应,“……还可以。” 然而宋霁希还要更加过分,他不再收着劲了,他把所有强势的,压迫的,凶的,全都展示给虞然。 “累了吗?” “累的话,要我停下吗?” 他惺惺作态地问。 “宋总监。”虞然急切地喊他,点头说“要”,但对方只是说说而已,根本没打算放过他。 虞然将近窒息,无数次在受不了的边缘徘徊。 宋霁希按着他的手背,好心地提醒他,虞然像是想起来了,但双手已经连收起拳头的力气都没有。 …… 事后的疲倦感让虞然抵挡不住困意,昏昏沉沉地睡过去。 这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下午,好在是周六,他醒过来时,一抬眼看到宋霁希坐在书桌边看文件。 他穿着宽松的居家服,头发只吹干没有打理,戴着细边框眼镜。 跟在公司里西装革履气场全开的样子很不一样。 这么看起来,倒有点小学弟的样子。 虞然看着他赏心悦目的侧颜看了一会儿,想从床上起来,刚一动,全身肌肉酸疼得像做了几百个俯卧撑似的,力气被榨得一点不剩。 连手指尖都是软的,而某处被过度使用的地方,那滋味更难以言说。 虞然缓了好一会儿劲,给自己逗得都笑出来了。 过了那么多年直男日子,他竟然有天差点从床上爬不起来。 宋霁希放下文件,转头看过来时,表情是少见的温和,他伸出手,虞然借着他的手臂使了个劲坐起来。 又对自己整得跟半身不遂似的,觉得好笑。 宋霁希唇角也有笑意,问他,“身体,还好吧?” 虞然抬手挡了下脸,觉得丢人但还是老实地说,“痛,很痛……” 宋霁希连头发丝都是清爽的,面不改色地道歉,“对不起。” 抬手摸了下虞然的额头,又摸了手心,仔细确认了没有发烧,而身后的位置宋霁希在结束后已经好好确认过没受伤。 虞然有些印象,凌晨宋霁希把累得没力气动的他抱到浴室。 在浴缸里泡着热水,他缩在宋霁希怀里时,小腹还一抽一抽地痉挛。 是真的刺激很了。 不过热水裹着酸软的肌肉太舒服了,他没一会就睡着了。 看出虞然想上厕所,宋霁希问他,“要抱吗?” 主卧里的洗手间也就十几步远,只是过度运动的四肢乏力而已,虞然抿了下唇,感觉再缓会就能起来了,所以没要宋霁希抱。 宋霁希推了下眼镜。 在这种亲密的小动作上,如果他问虞然“可以亲吗”“要抱吗”,虞然一定会因为难为情而不好意思要,但如果他直接亲,或者直接抱,虞然又会毫不抗拒地让亲让抱。 宋霁希故意问,问完看着虞然轻笑着摇摇头,他又俯身抄起虞然的膝弯,把人抱起来,虞然果然双手一抬搂上他的脖子。 就像完全顺着他的心意来一样。 “谢谢。”虞然踩到洗手间的地面,自己扶着墙站稳,虽然澡是宋霁希给洗的,身上的衣服也是宋霁希换的,但人在白天的羞耻心就是会重一些。 宋霁希似乎很善解人意,转身出去了。 虞然松了口气,冲完水,挤了牙膏慢吞吞地洗漱,身上的不适感褪了很多,但人还懒懒的。 刚刷完牙,虞然抬头从镜子里,看到宋霁希折返进来,手里拿着东西。 镜子里宋霁希也看他,神情很淡,靠近了语气自然地说,“再抹一次药。” 虽然昨晚确实做得出格,但虞然自认为他还算皮糙肉厚,用不着这么小心,他缩了下肩膀,轻声说,“我感觉还好,应该不用再……” 比起被宋霁希按在镜子前上药,虞然甚至觉得,要是宋霁希想做,他还能来。 但他感觉的不算,宋霁希不让躲,专断地把他按在洗手台前,平静淡漠地认真做着他分内的事。 虞然脸发烧一样热,手也攥紧,头往下偏着不去看镜子。 见他难为情极了,宋霁希看了镜子片刻,带着点严肃告诉虞然,“还有点肿。” “这样啊。”于是虞然耸着肩膀双手乖乖地扶着洗手池,毫不怀疑地相信上药是必要的。 宋霁希冲了下手,虞然低着头自己把裤子穿好,温吞地说,“谢谢。” 宋霁希顿了下,用那种没什么办法的眼神看他,“这也要谢?” “嗯。”虞然很诚恳地点头。 虽然宋霁希说一不二,专断地做决定,但虞然也有死性不改的一面。 虞然很久没在周末这么无所事事地休息过,为了还清债务,这两年一直紧绷着,不敢歇不敢停。 两年前被催债的逼到那种地步,他没敢找宋霁希借钱。 但其实最后大部分债务,还是宋霁希买下不知夏的收购款填补上的。 之前他那样逼着宋霁希离婚,而两年来宋霁希的心意从未变过。 随着喜欢上宋霁希,虞然不可避免地感到心疼和亏欠。 周日晚上虞然趴在床上看手机,不知道看到什么,他抬起头,看着宋霁希洗完澡穿着睡衣走过来。 宋霁希擦着头发在床边坐下,虞然仰着头,问他,“宋总监,你累不累?” 宋霁希望着他,对他突然这么问毫无头绪。 “我看大家都说,男人和男人之间做/爱,当上面那个要做很多,从各方面来说都很累,所以很多人都更愿意当接受的那方。”虞然带着思索的表情很认真,也没有笑。 虞然仔细想过,东西是宋霁希准备的,废了很多功夫给他扩张,事后也是宋霁希照顾他,而他什么都没做,就得到很满足的体验。 于是虞然用一种恳切的,坦率的眼神看向宋霁希,说,“宋总监辛苦了。” 宋霁希闷笑一声,看着还只能趴着躺的虞然觉得很有意思。 他很恶劣,轻捏着虞然的后颈,“现在才说?” 回想起虞然前晚的表情,宋霁希想象了下虞然用那种表情说这句话,低哑着声要求他,“下次在结束的时候说。” “好,我记住了。”虞然甚至反省了下,认真点头。 “看这些做什么?”宋霁希俯了下身,看到他手机上同性论坛的页面,眉棱一挑。 这时屏幕上弹窗跳出一张身材照,虞然含糊地忙找补,“我只是看点学习资料……” 宋霁希拿过他的手机,给他把那些后台私信清掉,退出登录,又关闭论坛页面,理所当然地说,“以后不许看。” 虞然又默默地反省自己。 在宋霁希的手往下拉他的裤子时,马上起身问,“要做吗?” “不做。”宋霁希知道他肯定还疼,只是检查了下,看着没肿不用再上药。 两人在一张床上,多亲密的距离,虞然侧身枕在宋霁希的大腿上。 宋霁希神情很淡,但又显然有状态。 虞然舔了下嘴唇,仰起头,眼底有一种恳切的执着,又问,“不做吗?” 宋霁希垂着眼看他,过一会按住虞然伸进他睡衣底下的手,低头在虞然嘴角亲了下。 “睡吧。”宋霁希没跟他做,起身把灯换了。 俩人都不是能悠着来的类型,连着弄容易伤着,身体不能不当回事,宋霁希也不愿意让他伤着。 虞然眨了下眼,慢吞吞地钻进被子里,躺在宋霁希怀里。 心底是暖的,但也软塌塌的,越知道宋霁希在意他,对他好,亏欠感便越来越沉,像要把心底压塌方了一样。 两年前许木容那样把他的心底捅穿,留下的裂痕密密麻麻。 虞然知道这样不对劲。 但好像只有宋霁希让他疼,只有那些施加在身体上的疼痛和控制,才能换来一点点踏实感,把摇摇欲坠的心底托住。 耳边是宋霁希一声声平稳有力的心跳,虞然像是呓语,微不可闻地说了一声,“我不疼了。” 第25章 第三次 周一上午出门前,宋霁希仍不放心地伸手碰了碰虞然的脸颊。 虞然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 不知道他在宋霁希心目中的柔弱滤镜到底有多少层,虞然没少锻炼,挺高的个子靠着玄关,笑意盈盈地说,“这可怎么办,要不学长以后跟你一起健身好了。” 第31章 倒一点没想起,当学长的时候,他自己给宋霁希加过多重的惹人怜爱的小媳妇滤镜。 本来就没事,周末又实打实休息了两天。 宋霁希挑了挑眉,换上皮鞋后,还是说了句,“有哪不舒服马上告诉我。” 虞然笑得更深,拖着故作认真的语调说,“好的,宋总监。” 不知夏并到设计八组,虞然四个人的工位都要调整,宋霁希一视同仁,没有搞特殊安排。 因此虞然的工位挪了几排,不靠近走道,离总监办公室远了很多。 下午虞然在工位上画图,注意力太过集中,全然没意识到自己脸色白得不正常。 见他的嘴唇都没什么血色,温夏之关心地问了他一声,“身体不舒服吗?” “没有。”虞然自己没什么感觉,笑了下说估计是中午饭不好吃,吃得有点少。 温夏之拿了巧克力递给他,虞然接过说了声,“谢谢夏之姐。” 拆开包装袋刚咬了一口,虞然脸色唰地白了个透,额头上起了一层细汗。 胃里刀割刀绞疼得虞然猛地弓着背,痛苦地趴到桌面上。 温夏之差点以为自己给的是什么过期有毒的巧克力,惊慌失措地转头冲去总监办公室。 办公区一阵哗然,场面一时有些混乱,但虞然疼得两眼发昏,手指无力地按着胃部,根本说不出话来。 虞然模糊地看到宋霁希朝自己冲过来,摸他额头的手是颤的,急声喊他,“虞然,虞然。” 宋霁希拉起他的手臂,把他抱起来,快速朝电梯走,“郭助,联系司机!” 郭助理拿着手机紧跟在宋霁希身后,温夏之在前面焦急地去按电梯按钮。 虞然浑身瘫软地被宋霁希抱着,他半睁着眼,在宋霁希的眼神里看到慌乱和自责。 他很想说,他没发烧,不可能发烧啊,宋霁希那么仔细地照顾,而且过两天了,身体早恢复好。 但胃里又是一阵难以承受的剧痛,虞然手揪住宋霁希的衬衣,又一松,煞白着脸沉沉地晕倒在宋霁希怀里。 到医院之后,虞然短暂地被痛醒过几次,手心一直被宋霁希用力地握着。 医生的声音模模糊糊地,虞然大概听到了些字眼,“急性胃溃疡出血……内镜止血治疗……” 之后是家属签字,麻醉,手术,住院。 “虽然溃疡出血点不大,但病人之前已经有过几次胃痛的病史,还要看术后恢复……” 病床边宋霁希面色严肃地听主治医生讲术后注意事项。 麻药还没完全过,虞然缓慢地睁开眼,闻到病房里特有的消毒水味和药味。 见到虞然醒了,温夏之可算松了好大一口气,虽然已经得知虞然胃溃疡跟她那块巧克力没关系,但虞然咬了一口当场晕倒还是把她吓得不轻。 “不好意思夏之姐,吓到你了。”虞然扯着嘴角笑了下,对温夏之说。 “哎没事,组里的工作你不用担心,先好好休息啊。”见医生讲完话,温夏之也站起来,刚一阵忙乱仓促跟着送虞然来医院,她还要再回公司一趟。 和宋霁希打了招呼,温夏之跟着医生一起出去。 单人病房里剩下宋霁希和虞然。 虞然刚要撑着床坐起来,宋霁希上前扶住他的背,挪了下枕头给他靠着。 虞然挑食惯了,按理说挑食不至于胃溃疡,但有时候碰上没有喜欢吃的,他让肚子饿着也不吃一口,一没时间经常就这么挨过一两顿。 胃痛的毛病是从上大学时就落下的。 脸上还没什么血色,虞然轻轻地碰了下宋霁希手背,轻声说,“我没事。” 虽然才知道虞然有胃病,但宋霁希还是会觉得,是因为周五晚上虞然晚饭没怎么吃,之后折腾那么久,才会导致他严重到胃出血。 “要住院几天。”宋霁希在床边坐下,微微拧着眉。 “这样啊。”虞然努力把呼吸放得很平,一脸歉意地说,“都怪我,这不吃那不吃,把胃搞坏了。” 看着他一张虚弱苍白的脸,宋霁希反握住他的手,攥在手心里捏着,声音低下来说,“不怪你,以后养回来。” 胃里仍不太好受,手术后的胀痛感随着麻药消退越来越重,虞然没忍住一阵翻涌上来的恶心感,紧紧皱起眉头,难受地干呕。 “先躺下。”宋霁希轻抚他的后背,等他缓过来,扶着他躺回病床上。 术后不适反应有些大,虞然侧躺在病床上,抓着宋霁希的手下意识地用力攥紧。 有几个小时,两个人的手都没松开,虞然好受了些,宋霁希就轻捏着他的手,静静陪着他。 晚上宋霁希在家属陪护床睡,两张床靠得很近,宋霁希能及时地注意到虞然的状态。 好在术后第一晚虞然的状态还算平稳。 第二天林诗晚三人在下班后过来看虞然,虞然只能在床上躺着。 林诗晚把花放到窗台上,怕添乱没有久待,说了几句保重的话就离开了。 过了术后禁食的时间,宋霁希抬高床头,喂虞然吃了点好消化的流质食物。 味道寡淡但不至于难吃,但虞然吃下去不到半个小时,又吐了出来,而且几乎大半都吐在宋霁希的身上。 护士和护工进来帮忙收拾。 这一吐又有出血的症状。 主治医生拿着检查报告单,摇着头讲术后止血效果不太理想,而且有轻微的应激性并发症,观察一晚,如果还有出血,可能要进行二次手术。 虞然刚吐过,瘫在床上输液,人是醒着的,但闭着眼睛,喉咙涩疼以及胃里整个钝痛难忍,只有在听到宋霁希的声音时,才会轻声回应一两句。 宋霁希强忍着脾气才没有对医生发作,夜里几乎一两个小时起来看一次虞然的血压和心率。 好在天亮查房时,虞然的血压和心率趋于稳定,医生判定可以暂时不用再手术。 之后是吃药,输液,等到虞然好不容易能吃下流质食物,不再吐出来,又开始腹泻。 宋霁希守了一宿又一宿,反反复复折腾了四五天,虞然才算好转,能够下床走动。 几天下来,连一丝不苟的宋霁希,眼睛下方也折腾出疲惫的暗青。 但在虞然面前,他一直是沉静淡定的,虞然只要一睁开眼,宋霁希一定就在他看得见的地方,而且是醒着的。 不再病恹恹的,虞然能在病床上坐着吃,也不用吃流食,但能吃的大都清淡。 宋霁希虚挡了下他埋着留置针的手,把阿姨送过来的餐食放到他面前的桌板上。 饭盒一打开,虞然抿着唇朝宋霁希眨了眨眼。 虽然因为挑食的毛病导致住院,但虞然担心胃还脆弱着,就老老实实地跟宋霁希说,“宋总监,我不吃蒸蛋。” 虞然吃水煮蛋、煎蛋、炒蛋,但不吃蒸蛋、溏心蛋。 “好。”宋霁希顺着他的目光,把桌上小碗的蛋羹拿到自己面前。 “对不起啊,不是故意挑的,我怕等会又吐了。”虞然愧疚地小声说。 “没关系,不喜欢吃的给我。”宋霁希陪着他吃,虞然不吃的,宋霁希自然地夹到自己碗里,“可以挑食,但要按时吃饭,以后除了阿姨,还有一个负责监测营养数据的营养师,等你恢复后他会跟你聊聊。” 宋霁希肯定是最不想再看到虞然生病的,但不可能因此就不让虞然挑食。 而且宋霁希跟医生聊过,虞然是正常范围内的挑食,主要是要保证饮食习惯良好和营养均衡。 虞然眼尾一弯,乖乖地点了点头。 晚上关上病房门,宋霁希拿着毛巾给虞然擦身体。 虽然有护工,但宋霁希不可能让护工做这事。 从虞然稳定后,宋霁希白天会去公司几个小时,处理之前几天积压下来的工作。 想着帮虞然擦洗完,他再去洗漱,所以宋霁希身上还是西裤和衬衣,挽着衬衣袖子。 虞然坐在病床上,自己一颗颗解开病号服的扣子。 心电监护仪已经撤下去了,病房里安静得虞然能听到自己微重的呼吸声。 温热的毛巾搭上来时,虞然整个人一麻,皮肤上起了一层小疙瘩。 其实两天前刚下监护仪,宋霁希帮他全身擦洗过一次,但那会儿他虚弱地闭着眼,提不起精神来感受什么。 擦洗身体是另外一种极致的亲昵。 宋霁希表情很从容,眼神认真,被宋霁希这么看着,加上这个环境,虞然根本冷静不了半点。 擦完上身,几乎被宋霁希半环在怀里,在宋霁希伸手脱他裤子时,虞然很轻地喊了一声“宋总监”,但又顺从地任由宋霁希继续动作。 虞然在抖,他想到,好像是第三次这样了,宋霁希在他面前衣冠楚楚,却把他看得一清二楚。 这让他有种,落入宋霁希手里被把玩的感觉。 脑子里火烧火燎一片热,虞然低头刚看到宋霁希的手指,马上又撇开目光。 第32章 偏偏宋霁希心无旁骛,甚至没什么表情,把他内裤也脱了。 虞然蜷起脚趾,不知道该把自己涨红的脸往哪里埋。 “精神挺好。”宋霁希好几天来,低沉的声音总算有一丝轻松。 虞然深吸了口气,朝宋霁希眨巴了下眼。 宋霁希手里拿着毛巾,用手背别过虞然的下巴,俯身吻在虞然唇上,不过没有亲得很深。 奖励一样渡了虞然一个若即若离的吻。 用指尖搓了下虞然泛红的耳垂,宋霁希松开他,扯了下被子盖在他身上。 宋霁希看到他的状态,但身体情况不允许,只能让他自己冷静下来。 进洗手间洗漱完,宋霁希再出来时,虞然还抱着膝盖坐在床上。 生病这些天明显瘦了,但气色有慢慢地养回来一点。 宋霁希走过来,倒了杯水,递过去让他喝。 病房里夜里也留着灯,宋霁希在一旁的陪护床,朝着虞然的一面躺下。 虞然脸上热意还在,笑容淡淡的,声音轻缓,“晚安,宋总监。” “晚安,快好起来。” 没有出血症状后,虞然才发消息告诉许木容。 之后又住了几天院,前前后后住了近十天,医生才说可以出院。 去接虞然出院之前,宋霁希回了一趟家。 虞然之前几次胃痛的病史不是在这家医院看的,宋霁希想着出院前找医生看一下,所以回家找虞然此前的病历本。 虞然搬过来时几乎没多少行李,重要证件装在一个文件袋里。 宋霁希从衣柜底下的抽屉找到那个文件袋,从里面翻出虞然的病历本。 同时一张红色封皮的证件掉了出来。 是两人的结婚证,被撕得零碎又用胶带粘起来,封面缺了挺大一角。 宋霁希眸色又黑又沉,看着结婚证上的裂痕许久。 第26章 冷战 宋霁希先去了医生办公室,给医生看了虞然的病历本。 医生点出虞然此前没有按时复查,每次都是发病才就医,症状也一次比一次严重。 胃溃疡的复发率很高,医生强调了之后一定要定期复查。 谈了近一个小时,宋霁希起身跟医生握了手,“谢谢医生,辛苦了。” 快走到病房前,宋霁希停下脚步,许木容靠在离门口一点距离的位置,显然是在等他。 许木容提着保温壶来看过虞然几次。 每次见到宋霁希这个成熟稳重、仪表堂堂的“儿媳妇”,许木容其实心里是发怵的。 因为听虞然说过,多亏了宋霁希,债务才还清了,许木容大概了解宋霁希的家境。 她的性子太软,每次碰面,她都随虞然敬重地称呼宋霁希一声“宋总监”。 倒是宋霁希大大方方的,他上前低头叫了一声,“妈。” 许木容脸上的笑容亲和,但有明显的局促,“宋总监,我准备回学校了,想着等你过来打声招呼。” 她身上穿着印有鹏城a大logo的t恤,在读成人本科。 “我送您下去。”宋霁希手里拿着文件袋,如果只是打声招呼,许木容就不会站在外面等了。 许木容比宋霁希要矮了一头,走到没人的地方,她停下来,轻柔地开口叹了一声,“我本不该操心说这些的。” “妈,您说。”宋霁希也停下来,略微俯了点身。 “性取向是天生的,虞然他也没办法,还请宋总监不要……” 许木容眼尾皱纹有点深,她斟酌了一下,才轻声接下去说,“不要太为难他。” 宋霁希手插在兜里,摸到结婚证上的裂痕,表情凝了一瞬,“两年前虞然他……” —— 宋霁希把许木容送出医院,帮她打了车,送她上车后,这才折返回病房。 虞然已经换好衣服,整理好东西,见宋霁希一直没来,他本来自己去护士站找护士办出院手续。 因为住院这些天的各种报告手续都是宋霁希签的,而且还要拿药,护士填出院单时,问他一问三不知。 护士填不了,抬起头笑着跟他说,“等你家属来办吧。” 虞然脸一阵热,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乖乖回病房里等着家属来领出院。 见到宋霁希从门口进来,虞然坐在床沿勾了勾脚尖,抬起头叫了声,“宋总监。” 宋霁希走到他身前,眼底很暗,带着冷意的目光让虞然茫然地愣了下。 把文件袋放到桌子上,宋霁希从西装外套的口袋里,缓慢地拿出来一个东西。 打开后,他把有两人合照的那一面,放到虞然撑着床沿的手边。 结婚证照片上,两人肩膀只挨到一点,表情一个冷淡一个别扭,布满了裂痕。 认出来这本是他的结婚证,虞然回想起刚复婚领完证那天,被追债的人当着他的面撕掉,可能因为宋霁希就在面前,他心底泛起一阵迟来已久的委屈。 “什么时候撕的?”宋霁希冷冰冰的声音似乎带着逼问。 虞然反应慢好几拍,很轻地眨了下眼,“刚、刚复婚那天……” “因为你一直都喜欢女生,你不是同性恋。”宋霁希声音不大,却像有颗雷贴着虞然的耳郭炸开。 虞然仰着头,剩下半句话顿时卡在喉咙里。 “两年前你跟我离婚,是因为你喜欢女生,对吗?”宋霁希往后站开了一步,面色冷峻,用审视的目光看着虞然。 虞然这时还是懵的,顺着宋霁希的问题,如实地点了点头,“是……” 两年前确实是,但这个问题现在还有什么好纠结的。 他和宋霁希最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他什么样的反应,宋霁希不是早就,了如指掌。 而宋霁希现在,在质问他的性取向。 “两年前离婚的时候,为什么不告诉我?”宋霁希声还是冷静的,但喉结明显地颤动了下。 “……”虞然眼珠极缓慢地转动,落在两人的结婚证上,脑子终于从一团乱里,抓住宋霁希低压的情绪来源。 宋霁希以为是他撕掉结婚证。 指甲狠狠掐了下掌心,虞然眼皮抬起时,眼尾涩得像被针扎了下,他声音放得很轻很软,反问,“如果两年前我告诉你了,你就不会回来找我复婚了吗?” 宋霁希看着他,沉默着没有回答。 宋霁希一直以为,两年前只有他是受伤害的一方,但其实他连虞然的性取向都不清楚,就在那种情形下向虞然求婚。 虞然好不容易跟他离婚了,而两年后他又步步紧逼。 看到这张结婚证时,宋霁希就在想,复婚那天,虞然是以什么样的心情把结婚证撕成碎片。 虞然把宋霁希的沉默当做肯定的回答。 用手背碰了下鼻子,虞然无力地偏开头,垂下眼睫毛,脸上的血色褪了个干净。 宋霁希垂眼看着虞然的头顶,过了会儿,才似有若无地叹了下,他问,“虞然,你真的喜欢我吗?” 在露台上虞然告白时,两人不过刚复婚半个多月,甚至到现在,两人也才复婚近一个月。 虞然低着头,双手放在身前,十指绞在一起,是个逃避抵抗的姿势。 明明只要一句“结婚证不是他撕的”,就可以解开宋霁希的疑虑。 可能是因为大病初愈的脆弱,还有宋霁希质问的语气,不知为何,虞然就不愿意开这个口。 虞然扭过头,颤着睫毛很小声说了句,“不知道。” 看着他跟生病时一样,恹恹无力的神情,宋霁希提起一口气又松下去。 他一言不发地转身走了出去。 病房里安静下来。 心底缠满荆棘似的,丝丝落落地疼,虞然手指颤了下,捂着胸口下方,果然是胃里又开始绞着疼。 虞然咬了咬唇,苍白着脸不吭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宋霁希拿着办好的出院单,回到病房里。 见到宋霁希回来,虞然绷着的肩膀松了下,张了张口。 宋霁希有条不紊地整理好出院拿的药,拿好文件和虞然的东西,甚至牵了下虞然的手,让他从床上起来,带着他出院回家。 但他不再跟虞然说话。 出院后回家睡的第一天,虞然醒过来时,手边是空的。 宋霁希没有抱着他睡。 在医院里因为是两张床,而且怕弄疼虞然,所以睡觉时分开的。 但在家里,从复婚后搬过来,虞然每晚都躺在宋霁希怀里睡的,从一开始的局促,到后天每天醒过来,入眼一看到宋霁希的脸,让他很安心。 摸着旁边已经没有热意的被窝,虞然缓缓地坐了起来。 看了眼时间还早,宋霁希应该在楼下健身。 虞然洗漱完下楼时,看到床头柜上宋霁希的手机没拿,他刚拿起来,跳进来一条微信消息提醒。 萧萧:宋总监,早上好~ 虞然惺忪的睡眼很缓慢地睁圆了。 第33章 当时他以为宋霁希只是为了调查泄密的事情。 但有没有可能加联系方式,是因为宋霁希对这个乖巧懂事的男孩有好感。 不知道他们聊到什么程度。 虞然戳在原地半天,憋着一口不上不下的气。 查手机是很不信任伴侣的行为,但关键是他并不知道宋霁希手机的锁屏密码。 下楼时,虞然跟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蔫蔫地耷拉着脑袋。 他慢吞吞地在吧台给宋霁希冲了一杯拉花咖啡。 太多天没冲,奶泡打得有点稀,虞然倒掉了一杯,重新拉的大白心还是有点歪。 见宋霁希从健身室出来,虞然温和地打了声招呼,“早上好。” 宋霁希神色平淡如常,端着虞然做的咖啡喝了。 但依然一句话不说。 宋霁希这股单方面冷战的气持续了很多天。 此前,虽然宋霁希不苟言笑,但虞然跟他说话,他一定会回应,有时候虞然说得多,中间他也会回一两声“嗯”。 当宋霁希完全冷下来,一句话都不理会虞然时,虞然不好受到极点。 社恐本就很怕在聊天时陷入尴尬,何况是面对宋霁希。 虞然回办公室上班,因为情绪低落,脸色一直不太好,同事以为他刚出院,身体还没恢复,都对他格外地照顾。 这天宋霁希晚餐有应酬,但没有带上虞然。 虞然还需清淡饮食,吃不了饭局上重油重盐的菜品。 虞然在沙发上等到十点,宋霁希没有发消息,也没有回来。 这个点还是正常的应酬时间,但萧萧那条微信消息,像根刺一样,在虞然心底越埋越深。 虞然翻到白泽阳的微信,没忍住问他:泽阳,你认识萧萧吗? 虞然:上次聚餐时一起的,我不知道他本名叫什么。 白泽阳回得很快:认识啊,我见过他身份证,本名就是萧萧这俩字。 白泽阳:不过他前段时间从王总公司离职了,听说是碰上特别好的机遇,离职那天还请公司同事都喝了奶茶。 知道萧萧是他本名,虞然刚很轻地松了口气,马上又收到白泽阳发过来的照片。 白泽阳:看他刚发的朋友圈,这地方人均上千呢。 虞然点开图片,看清了那家餐厅的名称,和宋霁希晚上应酬前,发给他报备的地址,是一样的。 第27章 咬 巧合吗?虞然一直都不太相信巧合。 心底沉沉地坠下去,虞然看着手机发呆了许久,直到屏幕自动暗下去。 听到门开的声音,虞然才微微动了下。 宋霁希换了鞋,把外套搭在衣架上,从虞然身边走过时,没有看虞然。 在闻到一股很浓的酒气时,虞然猛地抬起头。 不管什么样的应酬,只要宋霁希不想喝酒,没有人能劝得了他。 但宋霁希看起来,至少醉了九成,他的脚步有些虚浮,换鞋时只脱了一只袜子。 宋霁希很少有这样近乎不清醒的状态,但他仍稳着步子,抿着唇朝书房走去。 虞然轻皱了下眉,看着宋霁希肩背微收着的背影进了书房,把门关上。 几乎没怎么犹豫,虞然起身去了厨房,泡了杯温的蜂蜜水。 虞然敲了门,才推开门进书房。 坐在椅子上,宋霁希用黑沉的眸色看着他,很专注,透着一丝平时不会出现的难过和脆弱。 是真的喝醉了。 虞然一颗心瞬间软得稀烂,他不知道宋霁希为什么突然喝这么多酒。 但宋霁希露出这样的眼神,虞然心里那些猜测全都烟消云散。 他愿意相信巧合。 把蜂蜜水递到宋霁希面前,虞然温柔的声音很轻,“宋总监,回卧室休息吧。” 宋霁希仍然不跟他说话,但低下头就着虞然的手喝蜂蜜水。 “我扶你上楼好不好?”虞然用两只手拿着水杯,缓慢地让宋霁希喝完半杯蜂蜜水。 宋霁希不大高兴地拧着眉,松懈地垮着肩膀,静静望着虞然。 虞然浅浅地笑了下,凑近他,放低着声音继续哄,“帮你换身衣服,回卧室睡觉好不好?” 宋霁希不动也不应,但虞然帮他解开领带时,他没有推拒。 喝醉了的宋霁希,像是被拆掉电池一样,如果不是睁着眼,虞然都以为他睡着了。 帮他解开几颗衬衣扣子透气,虞然刚要俯身扶他起来。 宋霁希很突然地伸手圈住虞然的腰,把额头重重抵在虞然的胸口。 虞然顿了下,将手放在他后背上安抚,“很难受吗?” 另一只手垂在椅子上,宋霁希埋着额头,好像很难受地把虞然揽得更紧。 虞然动作僵住,以为他要说什么话,但等了好一会儿,也没听见宋霁希出声。 就像是,在充电? 虞然默默地搂着他,直到搭在后腰上的手松了,他才俯身将宋霁希扶起来。 回到二楼卧室,宋霁希安静地让虞然给他换衣服,简单地洗漱。 除了不说话,宋霁希没有什么醉酒的坏毛病。 看着他躺到床上,眉头依然皱着,虞然在他耳边问,“是不是头很疼?” 宋霁希不耐烦地睁了下眼,又闭上。 “我给你按一下好不好?” 宋霁希没应声,但虞然还是让他靠在自己怀里,用指腹轻轻揉按着宋霁希的太阳穴。 看到宋霁希的眉头渐渐松开,虞然侧身将灯换掉时,看到床头柜上宋霁希的手机亮了下。 虞然视而不见,低头继续不轻不重地按着宋霁希太阳穴。 直到抵不住困意睡过去。 第二天依然是宋霁希起得早,他健完身,换上西装,又是一幅气场全开,冷静强大的样子。 昨晚醉酒后才露出的那一点点脆弱,不见踪影。 虞然把咖啡放到他面前时,依然温声地跟宋霁希说,“早上好。” 宋霁希掀了下眼皮,又是那副冷冰冰的,一言不发的态度。 虞然深吸了口气,还是被刺得胸口一闷。 不想让两人之间的关系更僵,虞然没有当面问宋霁希,他为什么跟萧萧还有联系。 虞然把这根如鲠在喉的刺,咽进肚子里。 然而过了几天,宋霁希直接带人回家里来。 周一晚上虞然先回,吃完饭窝在沙发上抱着平板画图。 宋霁希回得很早,进门时身后跟着一个男孩,背着双肩包,五官立体漂亮,气质安静腼腆。 “回来了。”虞然听到开门声,刚抬起头,脸上的笑容一下僵住。 男孩主动上前打招呼,语气轻而软,“哥哥你好,我叫乔念,抱歉要打扰一段时间了。” 男孩的眉目长相跟虞然不是一个类型,但开口说话的温和气质跟虞然有几分相似。 “你好。”虞然站起来,拘谨地搓了搓手,声音小得仿佛他才是多余的那个。 宋霁希推开一楼客卧的门,对乔念说,“先放东西,到书房去。” 乔念朝虞然礼貌地笑了下,轻车熟路地进客卧放书包,又出来进转角的书房。 宋霁希从厨房冰箱拿了两瓶饮料,也进了书房,把门关上。 虞然梗着脖子,神情恍惚半天才反应过来,宋霁希不但把人带回来,还让这个男孩住下来。 为了安静不被打扰,书房做了极好的隔音处理。 虞然坐在客厅沙发上,听不到书房里的半点动静。 宋霁希跟那个男孩在书房里做什么,他不可能不在意。 他伸手抓了抓后脖子,越想静下来心,心里越烦躁混乱,笔下的线条怎么画都不满意。 注意力都在身后书房的那扇门。 然而过了三个多小时,虞然看时间已经晚上十一点,书房门还没动静。 虞然感到一阵很深的疲倦感,他关闭画了一晚上几乎没有进展的设计图,拖着脚步上楼。 而在他刚踏上楼梯时,书房门咔嚓一声,朝里打开,乔念先从里面出来。 不知怎的,虞然下意识地蹲下,躲在楼梯扶手后,避免跟乔念打照面。 乔念朝着书房里,有气无力地说了声,“宋总监辛苦了。” 靠着扶手,虞然坐在台阶上,他看着乔念打着哈欠,一脸生无可恋地拖着脚步,走回客卧。 如果非要虞然形容的话,乔念看起来显然一幅……被榨干的样子。 台阶是凉的,虞然坐到腿有些麻了,没等到宋霁希从书房出来。 胃里一阵隐隐作痛,虞然极轻地“嘶”了一声。 胃痛又发作了,虞然揉了揉发麻的腿,起身去拿胃药,吃了药仍然不太好受,他按着楼梯扶手,回了二楼。 宋霁希过了十二点才回卧室,背对着虞然躺下。 关灯之后,虞然动作很轻地挪了挪,额头碰在宋霁希的后背上,哑着声问,“你不要我了吗?” 他的声音听起来难过极了,但宋霁希没有给他任何回应。 第34章 复婚这个游戏,宋霁希已经玩够了吗? 之后连着三个晚上,乔念都跟宋霁希在书房里一待就是几个小时。 虞然窝在沙发上,一天比一天萎靡困顿。 到周五早上起床后,虞然下楼时,正好碰上乔念从客卧出来。 乔念这天要上早八,才起得早。 “哥哥早上好。”乔念没睡够觉,打着哈欠。 “早。”虞然没忍住问了下,才知道乔念虽然在念大一,但他上学早,又跳过级,还不满十七岁。 因为这几天太累,乔念吃早餐时,眼神放空,脑袋一点一点。 知道乔念还不满十七岁,虞然整个人都不好了。 而这天宋霁希的情绪也很不对劲,下班回到家里,脸色沉得可怕,一句话没说,给了乔念一个眼神,就径直走进书房。 乔念对宋霁希是怕的,他瘪了下嘴,哀叹一声后拖着脚步跟着进了书房。 听着书房门咔哒一声关上,虞然心跟着狠狠一揪。 虞然抱着膝盖坐在沙发上,胃里又开始不大舒服地翻涌。 这晚乔念才进去半个小时,突然又猛地打开门冲出来。 “你太过分了!”乔念整张脸都是眼泪,抽噎着哭喊。 “太疼了!” “没有人受得了你这样!” 乔念崩溃地捂着脸哭,但到底心气骄傲,出来撞见虞然在沙发上,又哽咽着收住哭声。 虞然站起来递纸巾给他,他一双漂亮眼睛湿漉漉委屈极了,看了虞然一眼,推开他的手转身躲进客卧里。 虞然拿着纸巾的手有细微的颤抖,脚下好像灌了铅一样沉。 书房门没关上,虞然提起一口气,闷头走了进去。 宋霁希西装革履地站在飘窗边,脸色阴沉,侧过脸看向虞然。 “你对他做什么了?”虞然喘了下,抬高声音问。 但宋霁希不理他。 宋霁希烦躁地扯了下领带,冷漠地越过他,往书房中间的方形桌子走去。 “你不能这样。”虞然胸口起伏了几下,语无伦次的声音甚至有些颤,“我们没有离婚,你不能这样。” 虞然很不冷静,他虽然脾气温和,但也有原则有底线。 宋霁希突兀地转过身,站到他面前,面无表情地说,“我为什么不能这样?” 宋霁希只要收起表情,看起来就很凶,而且虞然没想到他突然理自己。 虞然浑身一抖,本来就懵的脑子直接浆糊一样,但他很肯定,就是不能这样。 这几天心像是被掰成一块儿一块儿的,虞然抬起头指了指门外,又难过又愤怒地低吼出声,“他还未成年!” 虞然第一次用这种嘶吼的语气说话,因为激动而整个眼眶通红。 对虞然半天憋出来的一句话,宋霁希绷着唇角,气得冷笑出声,逼近他问,“成年了就能这样?” 宋霁希的眼神没有一丝一毫温度,“虞然,你要我带成年的回来?” 虞然脑子像煮沸的开水壶,明知道逻辑不对,但面对这种问题虞然迟钝的脑子里词汇不够用。 加上这几天宋霁希这么冷着他,虞然很重地喘了几下,彻底昏了头。 虞然瞪着赤红的眼睛,一把攥住宋霁希的衣领,不管不顾地往前推搡。 没料到虞然使这么大劲,宋霁希往后踉跄了两步,被虞然推着按进椅子里。 虞然上身压下来,浓烈的鼻息喷在宋霁希颈侧,张开嘴。 一口狠狠咬在宋霁希的下颌上。 第28章 便当 咬得很重,松开时,虞然齿尖有一股血腥味。 宋霁希硬朗利落的下颌上,在靠近下巴的位置,一圈完整的牙印。 上半圈的犬齿印刺破皮肤,冒着细血珠,流到脖颈上。 咬完人,虞然呆滞了片刻,手里还紧拽着宋霁希的衬衣领。 宋霁希以为他要哭,但虞然双眼通红着,情绪满到溢出来,也没落下泪。 “我天——”书房门口传来一声惊呼,乔念以为这两人打起来了,连忙冲进来。 虞然顿了下,松开手从宋霁希身上起来,他转过身,轻皱了下眉问乔念,“你没事吧?” 乔念摇了摇头,他刚洗了把脸,声音还有点哭腔,指着宋霁希的脸,“宋总监,你流血了。” 被这么一咬,宋霁希的脸色反而缓和了,看了乔念一眼,没好气地说,“叫小叔。” “哦,小叔对不起,我刚不该乱发脾气。”乔念吸了下鼻子,嘴上道着歉,眼神在虞然和宋霁希之间来回。 见虞然像罚站一样,陡然地僵成一截木头,乔念伸手在他眼前扫了下,加快语速解释,“哎哥哥,我是宋乔念,周日我要参加国际象棋比赛,这个星期请小叔给我特训指导一下。” “刚才是我老走神,小叔才打我手板的。”宋乔念凑近虞然的耳边,怨气不小地小声说,“小叔好凶,疼死我了。” 宋乔念是宋霁宸的儿子,从小娇生惯养的小天才,怎么可能受得了打手板这种委屈。 宋霁希才打了他两下,宋乔念就把棋子一摔,哭着跑出去。 “叫叔叔。”宋霁希不咸不淡地又说了一句。 虽然虞然比宋乔念只大了十岁,但辈份摆在这儿。 宋乔念家教很好,乖巧礼貌一小孩,被宋霁希这么一说,低下头朝虞然叫了声,“叔叔。” 虞然眼里有什么东西直接碎开了。 “这么练习没效果,今晚休息吧,明天我多花点时间给你讲。”宋霁希揉了下眉头,跟宋乔念说。 这几晚练习强度高,宋霁希又严厉,宋乔念确实有点吃不消了。 “谢谢小叔。”宋乔念松了口气,他看了眼宋霁希脸上那惨烈的一口咬痕,血还流着。 宋乔念从后面的桌子上拿了包纸巾,塞到虞然手里,眨了好几下眼,小声劝架,“叔叔们有话好好说。” 说完出去时,宋乔念有眼力见地把书房的门关上。 书房中间的方形桌面上,黑白相间的格子棋盘摆着残局。 而靠墙的一面置物柜,右下角不起眼的层板上,摆着宋霁希参加过几届国际象棋锦标赛的获奖证书和奖杯。 宋霁希的确是故意的,带宋乔念回来,授意宋乔念喊他“宋总监”,都是故意的。 虞然如果真的有一点喜欢他,怎么会看着他和宋乔念一整晚地待在书房里,连续四天无动于衷。 宋霁希心头憋着火,耐心早没了,见宋乔念还走神,顿时火冒三丈打了宋乔念两下手板。 宋乔念聪明得很,第一天来就看出这两人有矛盾,撞枪口上也确实委屈,立马给他小叔演了个梨花带雨,夺门而出。 虞然这一咬,让宋霁希心头的火气散了大半。 但给虞然魂丢了半条。 虞然抽了张纸巾,踌躇半天,凑到宋霁希面前,指尖抖了下轻轻按在宋霁希下颌的伤口上。 “……对不起。”虞然低着头道歉。 宋霁希这几天在书房里指导宋乔念国际象棋,因为马上要比赛了,每晚陪宋乔念练习完,宋霁希还在书房里复盘棋局到深夜。 宋霁希清清白白,不辞辛劳地陪侄子赛前特训。 而他误会宋霁希带小情人回来,脑补宋霁希做了不轨行为,还把宋霁希咬出血了。 方才他那样当着宋霁希的面发作,显而易见宋霁希知道他都误会了些什么。 宋霁希三丈的火至少还剩一丈,抬手自己按住纸巾,皱着眉一把推开虞然。 血早就止住了,宋霁希擦了下流到脖子上的血,捏着纸巾扔到桌边的垃圾桶里。 但那一圈牙印,深得泛红。 “……对不起。”虞然一脸想做点什么又不知所措的表情,只会无力苍白地道歉。 见宋霁希又冷着脸,对他不理不睬,虞然太想让他消气,但实在没招了。 虞然目光扫过挂在置物柜侧面,除尘用的羊毛掸。 眼神闪烁了下,虞然走过去拿了下来,把淡黄色的羊毛掸放到宋霁希手里。 虞然将两只手摊开,伸到宋霁希的面前,是被打手心的姿势。 刚才宋霁希只是用手打了宋乔念两下,宋乔念就受不了跑出去。 以宋霁希的手劲,用除尘掸能把人的手抽成什么样子,可想而知。 “你罚我吧,好不好?” 手心朝上,虞然绷直手指,不躲不闪地伸着双手,恳切的眼神有一种平静的决绝。 “打到你消气……我受得了。” 宋霁希抓着羊毛掸除尘的一端,站起来,虞然保持着伸手的姿势,僵着后背没动。 羊毛掸木质的手柄往虞然手心压放,把他双手按了下去。 宋霁希从他身前走过去,连眼神都没有落在他身上,沉着脸出去了。 过了许久,虞然垂在身侧的双手,指尖触电似的蜷了下。 宋霁希这个人脾气就是很差,待人接物没有耐心,垂眸时有一种目中无人的凉薄。 第35章 他不想理人,一个字不说,虞然一点办法都没有。 宋霁希的低气压让虞然和宋乔念都不敢大喘气。 周六吃完早饭,虞然从药箱拿了碘伏棉签和创可贴,递给宋乔念,小声地让他等会进书房,给宋霁希贴一下。 午餐时,宋乔念朝虞然摇了摇头,用口型说,他不贴。 虞然无奈地抿了抿唇。 周末两天的时间,宋霁希都在指导宋乔念应赛,虞然不想让他分心,主动地避开书房。 尽量不在宋霁希视野里出现。 而宋霁希伤口不消毒,也不贴创可贴,导致周末两天过去,下颌上那圈咬痕,不但一点没消,还有点微微红肿,结了一小块痂。 在宋霁希这张浓颜俊美、冷峻严肃的脸上,非常凸显,引人注目。 周一早上虞然起得比宋霁希还早,吃早餐时,虞然目不转睛地看着宋霁希脸上的咬痕,最后还是没忍住拿出两张创可贴,想帮他遮住。 然而还是被宋霁希推开拒绝。 到公司地库,下车时,虞然又喊了声“宋总监”。 宋霁希以为他又要劝自己贴创可贴遮住咬痕,回头不悦地冷睨了他一眼。 虞然眨了下眼,双手递了个印着粉色玫瑰花的便当袋到宋霁希面前。 “宋总监,这是我做的爱爱……心……”虞然不太熟练地开口,难为情地卡壳了会,还是提起一口气,认真说,“我给你做的爱心便当,收下吧。” 这一路上宋霁希眼神朝天,都没看到虞然出门手里拎了个便当袋。 宋霁希不理他,没办法就继续想办法,虞然周末两天都在看菜谱和视频研究。 便当袋也是他精心挑选购买的。 宋霁希有那么一刻,被面前的粉色玫瑰花图案冲昏头,差点没绷着想亲虞然。 但他仅仅挑了下眉,勉为其难地接过便当袋,不发一言地下车。 等到午休时间,宋霁希把热好的便当从微波炉里拿出来,放到桌面上,在沙发坐下来。 虽然家里有阿姨,公司有食堂,但伴侣亲手做的便当就是不一样。 是虞然一大早起来做的。 是爱心便当。 热气有些烫,宋霁希面不改色地拆开卡扣,“咔哒”,宋霁希揭开饭盒盖,表情瞬间凝住。 饭盒里一坨黑抹抹类似马赛克的不明料理。 只有最上面勉强能看出来是个煎蛋,像极被踩了一脚的烂树叶。 虽然虞然的初衷是煎个爱心煎蛋。 如果不是知道虞然不会做饭,这个卖相,这个颜色,宋霁希恍惚间都产生了,虞然终于受不了他的冷暴力,要把他毒死的念头。 宋霁希对食物的接受度很高,在医院里他有七八天陪着虞然顿顿清汤寡水,眉都没皱一下。 然而他拿勺子舀了一口,放进嘴里,还是没绷住,露出黛玉喝药的表情…… 而这天宋霁希高调地带着咬痕出现在办公区。 宋霁希那么凌厉的下颌线,不可触碰高高在上,却纵容爱人在上面留下咬痕。 设计部的姑娘们眼神都沸腾了,直接磕炸了。 平时虞然和宋霁希站在一起,虞然温柔内敛,而宋霁希的气场凌厉。 分工谁上谁下,本来姑娘们磕得十分一致。 而这一咬痕太有宣示主权那味了。 众人万万没想到虞然看着没脾气性子那么软的一个人,居然压倒宋霁希,是上面那个。 姑娘们最爱反差了,设计部的磕学群聊里,然哥&宋总横空出世,直接成了大势。 于是从这天开始,虞然在设计部里,无论年龄比他大的,还是小的,都管他喊一声“然哥”。 把他叫得怪难为情的。 虞然知道这些姑娘们私下里都聊什么,但他看宋霁希一点不介意被怎么看待,他也没刻意去描什么。 下班刚到车上,虞然伸手接过宋霁希手里的便当袋。 重量轻了很多,便当盒空了。 虞然把食谱视频看了很多遍,还请教了阿姨,做的时候也按食谱步骤来。 但不知为何,做完看起来就是跟视频里大相径庭。 虞然本来没什么信心,看到饭盒空了,不由地露出轻松的笑意,轻声问宋霁希,“味道还可以吧。” 宋霁希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 这一眼让虞然信心大增。 周二出门时,虞然拎着两个便当袋,一个印粉色玫瑰,一个印蓝玫瑰,装的都是大号的便当盒。 “不小心做得有点多了。”虞然笑了下,轻声说,“吃不完没关系的。” 宋霁希眼底的神色变幻莫测几秒,又从容淡定地接过虞然手里的便当袋。 第29章 补办 其实虞然做的饭,确实很难吃,但能吃下去。 只是吃的过程比较受折磨。 到总监办公室,宋霁希把便当袋放到置物柜上。 他想到昨晚睡觉前,在床上虞然还在看食谱视频,重复播了很多遍似乎是辣子鸡。 看着两个大号的饭盒,宋霁希沉思片刻,拿出手机发微信。 于是设计三组组长原易,六组组长颜放,先后收到宋霁希发的消息。 “午休先别去食堂,来总监办公室。” 原易以为是什么需要紧急加班的工作,进总监办公室手里还拿着笔记本。 颜放紧随其后。 两人进去看到宋霁希坐在沙发上,面前放着热好的便当盒。 “虞然做得有点多,一起吃吧。”宋霁希若无其事地看向两位组长。 原易和颜放都是设计部的老人,工作上可以说是宋霁希的左臂右膀。 原易眼睛一亮,走过去放下笔记本,颜放也在沙发坐下。 咧着一口白牙,原易一边打开饭盒盖,一边用调侃的语气说,“爱妻qi——” 说一半音直接劈了,原易看着饭盒里杀气腾腾的不明物,大惊失色,“什么玩意!” 颜放闻到一股难以形容的味道,眉毛扭曲地拧起来,勉强保持冷静地问,“然哥这做了什么?” 宋霁希目光平静,带着一丝犹豫说,“辣子鸡。” “哦那个那个,宋总监,我鸡肉过敏……”颜放屁股一下子从沙发上弹起来,随口瞎扯个借口想保命。 宋霁希抬眼,淡淡地说,“本季度奖金提高百分之三十。” 颜放“墩”一下坐了回去。 被奖金冲昏了头脑,颜放拿过一次性碗筷,夹起很大一块,眯着眼睛夸张地感叹,“然哥这厨艺,可圈可点啊,看这猪蹄卤得不同凡响。” 原易憋着笑,用胳膊肘别了他一下,压低声提醒他,“是辣子鸡。” 宋霁希咬了一口,谦虚地说,“他刚学做饭。” 原易性格比较糙,吃饭没颜放那么挑剔,乐意白拿这百分之三十的奖金,动手拿碗筷。 虞然做的份量,三个人分着才勉强吃完。 从总监办公室出来,颜放眼里的光都没了,意念全靠奖金支撑着。 原易笑哈哈地拍着他的背,说下午给他点奶茶喝。 连着三天,原易和颜放中午都被摇去总监办公室,共同享用虞然给宋霁希做的爱心便当。 原易先坐不住了,周四下午茶休息时间,他溜达到设计八组,拍了下虞然的肩膀,“然哥,忙不?” 他刚给颜放送了奶茶,但虞然胃不好,原易不敢乱喂,他手里拿着一个小摆件,放到虞然桌面上。 “谢谢易哥。”虞然以为他有什么事儿,刚要站起来。 原易按了下他的肩膀,笑着说,“没啥事,我就过来唠唠。” 工位之间离得挺远,不大声讲话别人也不会听到他们聊什么。 “然哥这气性挺长。”原易没头没尾地来了这么一句,又找补说,“当然宋总监做错事了得罚,你这教训他这么多天,他该知错了。” 虞然无辜地睁着眼。 “两口子之间闹矛盾,别往心里去。”原易苦口婆心劝着,“别跟他生气了。” “易哥你在说什么。”虞然淡淡地笑了下,不明所以地说,“是宋总监生我气,我哄他呢。” 这话把爽直的原易都整茫然了,他抬手抓了下头发,不解地胡乱说道,“你每天让他吃那么难吃的玩意……还让全部吃完……我还以为……” 虞然“啊”了一声,睁圆了眼睛,“难吃的吗?” 意识到说漏什么东西了,原易拍了下嘴,吭吭哧哧地磕巴,“不不……还还行,那个我,然哥有空咱再唠啊。” 原易边说着,人已经溜出去一个工位远。 这天是设计七组的新品宣发日,宋霁希很忙,不意外地加班。 忙到很晚,宋霁希回到家里,推开门一眼看到团在沙发上等他的虞然。 虞然穿着薄薄的睡衣,光着脚,抱着膝盖缩在沙发里,也没有盖毯子,歪着脑袋半眯着眼,快睡着了。 宋霁希脱了外套,只穿着板正的衬衣,显得胸膛很厚实。 第36章 察觉到沙发另一头塌陷进去,虞然抬起眼皮,看过去,露出笑容温声说:“你回来了。” 宋霁希坐得很正,侧过脸看着他没说话。 这么多天虞然已经习惯他不理自己,他曲着膝盖一点点挪到宋霁希旁边。 低着额头,虚虚地留着点距离,没有真的靠在宋霁希的肩膀上。 设计部的工作目前很需要原易、颜放这两个得力干将。 再冷战下去,以虞然的下厨功力,宋霁希可能要保不住左臂右膀了。 是宋霁希单方面冷着虞然,也只有他开口,才能化解这次矛盾。 虞然等着宋霁希宣判决定。 “明天一起去民政局。”宋霁希平淡地,冷静地说。 虞然抬起头,眼底倏地通红,眼皮颤了好几下。 去民政局? 虽然有想过,宋霁希可能会跟他离婚。 但宋霁希真的说出来,虞然还是难受得心脏像是被摁着,喘不上来的气全都猛地往眼睛涌。 他努力地想憋住,扯着嘴角,抬头刚露出一个苦涩的笑,下唇就失控地颤着,发出一声含糊的哭腔:“……好。” 仅仅说了一个字,虞然再也忍不住,上眼皮红了彻底,喘上一口气,眼泪就源源不断地涌出来。 虞然没想到,宋霁希真的要跟他离婚,会让他这么难过,心这么疼。 这么多天被冷落的委屈和无力,加上这痛彻心扉的一刀,虞然再也承受不住。 他紧紧咬着下唇,还是压抑不住呜咽的哭声,发出狼狈的抽噎。 宋霁希从来没见过,虞然这么失控地哭。 眼泪是一整片,连鼻尖都是红红的,肩膀抖得一抽一抽的。 宋霁希眼底晦暗,他伸手握住虞然的脚踝,冰凉的。 听着他哭,宋霁希低着头,掌心贴着虞然的脚踝缓缓地摩挲,直到凉凉的皮肤暖热起来。 修长的手指往上,贴着虞然的小腿将宽松的睡裤往上撩。 虞然缩着肩膀往后躲,手却往前伸,搂在宋霁希的肩膀上。 从出院之后,宋霁希都没有再碰过他了,身体本能地因为宋霁希而微微战栗。 虞然想,明天去民政局办了离婚证,这应该是最后一次了。 一想到这,眼睛里的泪水涌得更多,他用这样的眼睛看着宋霁希,依然舍不得松开手。 宋霁希俯身,含住他咬出印子的下唇,用牙齿撕扯,交叠的牙印很快让下唇肿了起来。 虞然哽咽着抽了一下,无助地半张着嘴,惨兮兮地又掉了几串眼泪。 这样的虞然,宋霁希实在温柔不起来半点。 将蜷成一团的虞然打开,宋霁希一口咬在他的锁骨上。 如果说要确认对一个人的喜欢,那么会为要失去他而难过的心情,一定是充分的,确凿的证明。 宋霁希从虞然朦胧的泪眼里,看到了溢出来的伤感和不舍。 …… 结束之后,宋霁希拿来一条毯子,盖在虞然身上。 虞然趴在沙发上,连手指头都没力气动,后颈上,一个牙印甚至微微渗着血珠。 他半阖着眼皮,睫毛湿成一绺一绺的,挂着没干的小泪珠。 微张着的双唇肿得不能看,他的口腔很敏感,不管是放手指还是别的东西进去,都会被刺激得流生理泪水。 但又会乖乖地很努力张开,又浅又柔软。 他的样子比平时惨了很多,这当然少不了宋霁希的原因。 因为太难过,虞然全程都在哭,这惹得宋霁希比上次凶了很多。 但因为想到是最后一次,不管被怎么对待,尽管虞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只要还能动,就紧抓着不放。 也因此解锁了很多,连宋霁希都于心不忍的姿势。 于是宋霁希也没好到哪里,后背上,手臂上,一道道都是指甲抠出来的抓痕。 第二天虞然醒得很早,眼皮有些抬不起来,但睡不着了。 宋霁希发消息给人事部请假,洗漱收拾好了,等着他出门。 因为昨晚哭得太狠,眼睛周围还是红肿的,双眼皮很深,一眨眼眼眶涩疼。 洗脸时,虞然拿着热毛巾敷了会眼睛,才稍微感觉好点。 鼻尖还有点红,虞然穿了件短的外套,三月的鹏城二十左右度,暖和舒适的天气。 但虞然还是围了条薄款围巾,把半张脸都埋进去。 一路上他都恹恹地,消沉地低垂着头,偶尔吸一下鼻子。 其实不止情绪低沉,身体也有些勉强,起床的时候手脚很冷,但脑袋晕沉沉的,呼吸有点烫。 他缩着手指没吭声,不想在这种时候,让宋霁希觉得他在装可怜。 虞然几乎是强撑着走进民政局,周围都是人,在室内围巾他也没有摘,脖子上乱七八糟的痕迹,着实见不得人。 在取号窗口排队,宋霁希脸上没什么表情,轮到他们时,宋霁希上前,礼貌地开口:“您好,补办结婚证。” “好的先生,补办结婚证在四号窗口,请拿好小票等叫号。”工作人员将打印出来的号码小票递给他。 “谢谢。”宋霁希接过,转身要往旁边的窗口走,然后就看到虞然一脸呆愣地站在原地。 第30章 你一哭 宋霁希回头拉起虞然的手,牵着他往四号窗口走。 补办结婚证的流程比其他业务简单得多,重新拍了照,交齐了资料。 十来分钟,新的结婚证就拿到手,一人一本。 虞然晕乎乎的,一路被宋霁希牵着手,回到车里。 新打印的结婚证摸着还有点温度,虞然坐在副驾驶座上,目不转睛地盯着两人的合照看。 红底照片上,两人肩膀交错相靠,宋霁希眉目张扬,朝虞然微倾,虞然直视镜头,笑意温柔。 昨晚宋霁希说的“明天一起去民政局”,并没有说来办离婚。 呼吸很烫,虞然扯了一下围巾,鼻尖一酸,眼泪就滚下来。 情绪一下子大起大落,虞然哭得有些收不住,但跟昨晚的难过不一样,胸口很满,一直被悬吊在崖边的心似乎落在柔软的云垫上,被稳稳托住。 虞然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这么容易哭,他偏开头,感觉很丢人。 车里开了空调,宋霁希把驾驶座位往后调,伸手对虞然说:“过来。” 虞然拒绝不了,他跨坐到宋霁希身上,边哭边嗡声质问:“昨晚你干嘛那样?” 昨晚宋霁希就那样看着他哭,看着他难过,一句话也不解释。 帮虞然把围巾拿掉,宋霁希抬头看他,按住他要擦眼泪的手背。 很大颗的眼泪在虞然的下睫毛上压着,压着,岌岌可危地颤了下,圆滚滚地滑下来。 砸在宋霁希的胸口。 眼泪又蓄起来,虞然想擦,但宋霁希按着他的手不让。 宋霁希很少笑,甚至算不上笑,他唇角勾起一个弧度,低沉的道歉毫无悔意:“对不起。” 将虞然往自己身上搂紧,“你一哭,我就硬了。” 驾驶座并不宽敞,突如其来的贴紧和袭击让虞然四肢泛酸,他抓着宋霁希胸口的衣服,把发烫的脸颊往宋霁希肩膀里埋,不让他看自己的脸。 宋霁希抬手安抚地摸了摸虞然的脊背,眼底藏着种病态的疯狂,问:“觉得我可怕吗?” 埋在肩膀里的脑袋点了点,虞然小声地说:“嗯,有点。” 宋霁希的手僵在空中,眼底的阴暗更浓了。 虞然浑然不觉,他抬起手臂环住宋霁希的脖子,抱住他,心有余悸地轻声说:“我以为你真的想跟我离婚。” 不是怕这样偏执阴暗的他,而是怕离婚。 心脏像是被猫爪子轻轻地戳了下,宋霁希僵着的手放到虞然的后脑勺,略微无奈地揉了一把。 宋霁希只让抱了一会,就把他推开,伸手拿他手里的结婚证。 虞然下意识地拿紧没放。 “给我。”宋霁希冷酷的声音不容拒绝。 虞然就松手给了,目光不舍地看着结婚证。 宋霁希很轻地叹息一声,说,“你前科太多,两本结婚证都归我保管。” 虞然把他们的结婚证撕掉两次了。 “好。”虞然看着宋霁希将两本结婚证一起放进西装口袋里,点了点头。 “结婚证给了我,这辈子你都没有机会跟我离婚了。”宋霁希拿到手里的东西,就是他的。 结婚证是离婚手续的必要材料。 “嗯。”虞然继续点头,眼尾还泛着红,“我也是你的,都是你的。” 宋霁希还算满意地把他抱得紧一些。 宋霁希不藏话,这么多天该想清楚的都想清楚了,他抬眸看着虞然,目光深沉地说,“虞然,我放不开你。” 两人会复婚,是宋霁希全然不顾虞然的意愿,以卑劣的手段逼迫虞然回到他身边。 看到那本刚复婚就被撕掉的结婚证,宋霁希的心确实动摇过。 第37章 但仅仅是对自己做过的事,从良知上感到一丝无耻。 宋霁希跟自己过不去,他的偏执和冷漠原形毕露,掌控欲反而日渐猖獗。 如果这些天,虞然有哪怕一丝一毫,要从他身边离开的想法,他自认他一定会做出丧心病狂的事。 他自认不择手段,心狠手辣。 “就算你不想跟我过,把你关起来,我也不会放过你。”宋霁希这个人心理的黑暗程度,已经到了很可怕的地步。 虽然没做出那些行为,但从此以后,虞然也落他手里了,他自认忍受不了虞然有任何想分开的念头。 他自认他会是个彻头彻尾的控制狂。 虞然知道宋霁希的不安来自哪,他温顺地垂着眉眼,轻声坦白,“复婚的结婚证,不是我撕的。还记得那天我被追债的打了吗?是他们抢走撕掉了。” 宋霁希面色凝住,肩膀和后背有明显的僵硬,那些自以为的念头一落千丈,一丝惊慌占据高地。 虞然并没有撕掉结婚证,那他这些天就是纯粹的冷暴力。 没注意宋霁希错综复杂的眼神,虞然下巴轻轻地抵在宋霁希的肩膀上,不在意地温声说,“算了,那些怎样都好啦。” 宋霁希眉棱挑了一下,破防地发出一声气音,“怎样都好?” 虞然脸上又热又烫,眼神微微迷糊,他有点难耐地咬了下唇,坦诚地说,“你这样架着我,我、我有点受不了。” 宋霁希这么认真地剖开自己跟虞然谈,他垂了下眼,没什么办法地闷笑了下,“你是什么……色鬼吗?” 虞然很缓慢地眨了下眼,笑得明媚撩人,眼底对宋霁希的渴望赤裸坦荡,明目张胆。 本来是宋霁希先有的状态,这么抱着虞然说话,虞然扛不住,他挪了挪腰,贴着宋霁希的胸口,两人近得鼻尖和脸颊相碰。 鼻息是烫的,宋霁希知道他情动,但这个温度还是不对劲。 抬手摸了虞然的额头,又拉过他的手心一摸,宋霁希立马蹙起眉,眸色沉下来,“虞然,你在发烧。” 虞然一点生病的自觉都没有,他不安分地勾住宋霁希的脖子,把自己往上送,带着热的气息贴着宋霁希耳边浅声说,“听说,发烧里面也会很热,还会更……” 宋霁希把他一句话听完整,眼底的理智出走了一瞬,修长的手指狠狠扣紧他后腰。 这个力道,肯定掐出印,虞然却像一点也不知道疼,再接再厉地揪着宋霁希衬衣,喊他“宋总监”。 不说车里什么东西都没有,虞然发着烧,宋霁希就不可能真顺着他的胡言乱语来。 宋霁希绝不愿意再看到虞然住院病恹恹的样子。 轻易地把虞然的手臂别到身后,宋霁希收起表情,压着声说,“先去医院。” 虞然的目光落在宋霁希揣着两本结婚证的口袋,胆子肥了不少,凑上去小猫一样用舌尖舔了下宋霁希的唇角。 “……”宋霁希差点忘了,虞然是个记吃不记打的。 宋霁希反剪着他的手,用力一按他的后腰,垂着沉沉的黑眸,“听话,不然今晚在床上这个姿势,让你坚持一个小时。” 虞然眼神哆嗦了下。 虞然不怕宋霁希凶,也不怕宋霁希久,但宋霁希要是不进不退地架着他,这个是真的怕。 在车里才这么一会儿,他已经急成这样。 一个小时…… 虞然立马认怂,颤颤巍巍地从宋霁希身上起来,宋霁希扶了下他的腰,放他坐稳到副驾驶座上。 宋霁希这么恶劣的脾气,他决定的事情,有的是手段让虞然乖乖听话。而虞然这么好拿捏的软性子,注定没有半分主动权。 到医院量了体温,三十八度五低烧,两人都请了一天的假,宋霁希陪着他挂了点滴。 补办完结婚证,虞然的心情就跟广场上的和平鸽一样,灿烂美好。 情绪舒畅,身体和精神也恢复得快,挂完点滴,烧都退得差不多。 晚上在家里,虞然洗完澡,在卧室没看到宋霁希,光着脚下楼找。 见宋霁希坐在沙发上看新品数据,虞然倒了杯水,走到他身边。 宋霁希眼睛还看着屏幕,很顺手地揽过他的腰。 虞然面对面地跨坐到他身上,窝在宋霁希怀里,等着宋霁希看完数据。 合上笔记本,宋霁希抬头刚跟虞然对上视线,双唇便自然地抵到一起,交换着彼此炽热的心跳。 短暂一吻后,虞然半闭着眼,他轻轻地吻在宋霁希下颌上的咬痕,温软地喃声道歉,“……对不起。” 宋霁希不以为意,捏了捏他的后颈,“我不是也咬你了很多。” 虞然后颈,胸口,腰上,大腿,都有宋霁希昨晚留下的咬痕。 而宋霁希下颌上的那圈牙印,已经只剩下浅浅的粉色痕迹。 虞然摇了摇头,很坚决地说,“这不一样。” 他用指腹碰着宋霁希下颌,这一咬,是他怀疑宋霁希不轨,是伤害。 跟宋霁希在他身上留下的那些不一样。 宋霁希懂他的意思,思索了下,安抚说,“你给我做便当,扯平了。” 虞然显然有被安慰到,浅浅笑着说,“那我下周继续给你做爱心便当。” 他自己评估了下,一脸认真地说,“至少要做一个月的便当,才算扯平吧。” 宋霁希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他眼都没眨,淡定地说,“不用做了。” 虞然眼睛睁得很大,“为什么呀?” 宋霁希亲了下他的唇角,毫无负担地说,“我不想你太辛苦。” “好。”宋霁希都这么说,虞然当然很听话,他点了点头,又没忍住将额头抵在宋霁希的肩膀上,低低地笑出声,“太难吃了对不对,我听易哥说了。” 宋霁希随意地抚着他的脊背,唇角勾了下,也不拐弯抹角了,直接应了声,“嗯。” 那么惨不忍睹的爱心便当,宋霁希硬抗了四天,一点没浪费地解决掉,只因为是虞然做的。 宋霁希的喜欢一直都直白浓烈。 “不用做便当了,做别的。”宋霁希扣着他的脖子,用了力气往身前一带,亲在他的喉结上。 虞然眼神柔软,他仰着头让亲,指尖颤着解自己睡衣的扣子。 一做这种事,虞然表情总是很乖,他把宋霁希摆得很高,并且自我约束地随着宋霁希的指令而动,予取予求。 之前在露台上,虞然毫无保留地坦白过,他是那种被打屁股也会感到兴奋的人。 而支配和掌控是宋霁希明显的对位属性。 他们默契地,在亲密行为中建立了权力分明的关系。 “虞然,停止信号不变。”宋霁希用犬齿磨了磨虞然锁骨。 两个人整颗心都是对方,在亲密中占有,也在亲密中找到归属。 第31章 恋痛 宋霁希很快发现虞然在这种事情上,有不好的恋痛习惯。 突如其来的噬咬、拍打,或循序渐进的窒息,都会让虞然心率飙升,露出迷离失控的神色。 “试试这个?”虞然是宋霁希托着腿根抱回卧室的,刚坐到床上,虞然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一根蜡烛,举在手里问宋霁希。 “什么时候拿来的?”宋霁希顿了下。 虞然就看着他笑,那种带着点耍赖的乖笑。 宋霁希拿过蜡烛,抿了下唇角,是那种生日蛋糕搭配的普通蜡烛,虞然从厨房找到的。 “不行吗?”虞然眨巴下眼睛,鼻尖有点红,挪着在楼下被折腾到疲软的四肢,朝宋霁希凑。 “……是用这种的吗?”宋霁希看了眼他的胸口,虽然没试过,但烛液滴到皮肤上,应该很疼。 “躺好。”宋霁希不太确定地从抽屉拿了打火机,“咔嚓”点了蜡烛。 虞然光溜溜地躺在床上,满眼跃跃欲试。 蜡烛燃着一小粒焰火,宋霁希淡淡地看着烛火,还是不放心地抬起左手,把熔化的烛液往自己的手腕内侧滴,试了一下。 被烫得猛得甩了下手,宋霁希脸色一沉,转身朝洗手间走,咬着牙凶巴巴地说,“虞然你是笨蛋吗,这种肯定会烫伤!” “哎?”虞然纳闷地从床上坐了起来,紧跟着进洗手间。 小臂被高温烫出一片红,宋霁希打开水龙头,把手伸下去冲水。 “你这是乱来。”宋霁希没好气地训他,“随便拿个蜡烛就敢点了往身上弄,你胆怎么这么大。” 虞然好久没见宋霁希一口气说这么多话,是真气着了。 “应该有熔点低的,专用的蜡烛,什么准备都没做就乱来果然得出问题。”宋霁希冲了好一会儿冷水,手上还火辣辣的疼。 “我错了。”虞然从后面贴上来搂住他。 实在是觉得很搞笑,虞然下巴抵着宋霁希的肩膀,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还笑。”宋霁希侧过脸用眼神凶他,凶完也没绷住,扶着洗手池低低地笑了下。 第38章 又没什么办法地轻按了下他的后脑勺。 —— 宋霁希下颌上被咬出来的牙印彻底消了。 虞然一开始还担心会不会留疤,看着宋霁希帅气如初的侧脸,他可算放下心了。 但想到萧萧的那条微信消息,虞然仍然有些耿耿于怀。 他不想做出查宋霁希手机这种不信任伴侣的行为,可他又没办法不在意。 又到一个周末晚上,虞然从书房拿了那根羊毛除尘掸,进了卧室。 “宋总监,我可以看看你的手机吗?”虞然双手举着羊毛掸,递到宋霁希面前。 宋霁希从书桌前回头,递手机给他,直接说,“密码你的生日。” 他没觉得虞然查他手机有什么问题。 虞然没有接手机,执着地举着羊毛掸,示意宋霁希交换。 不知道虞然怎么突然想看他手机,宋霁希心领神会,理解成这是交流的一环。 宋霁希抬起深黑的眼眸,“十下。” 羊毛掸的手柄是木质的,这个硬度不管打哪里,十下都挺过分的。 虞然抿了抿唇,宋霁希以为他要讨价还价,虞然清透的眼神坦率又柔软,小小声地问,“那等会你可不可以,戴上眼镜?” 宋霁希有时候戴着眼镜在书桌边办公,虞然总不自觉地注视他发呆,心里想些什么都写在脸上。 宋霁希喜欢他这种直白的欲望,只能说他对虞然的吸引力是真的很大。 唇角的笑意很深,宋霁希挑了下眉,很好说话地点头,“可以,但不许勉强,受不了就提前结束。” 虞然立马点头应下,在宋霁希接过羊毛掸后,拿过宋霁希的手机。 一打开微信,虞然就看到置顶是自己的头像,他唇角带着笑,搜了“萧萧”这个联系人。 打开聊天页面,聊天记录只有萧萧单方面发的三条消息,是他那两次看到消息提醒,接收到的内容。 因为两次消息提醒恰好都是虞然看到,因此宋霁希甚至都没注意到,聊天列表里有“萧萧”这个人。 虞然坐在床沿,抿了抿唇,在宋霁希眼皮底下,点了右上角,把“萧萧”这个联系拉黑删除,然后如释重负地轻轻松了口气。 看着虞然操作,宋霁希眼底黑沉沉的,拧了下眉。 宋霁希对这个联系人已经没有印象,但他看到了聊天记录的时间。 虞然很好看穿,宋霁希一下明白过来,虞然想看他手机是怎么回事。 虞然有他自己看待事情的逻辑,如果直接查宋霁希的手机,虞然会因为不信任宋霁希而感到内疚和亏欠。 但不代表宋霁希能容忍,虞然和他之间,连看一下手机都觉得有负担。 “虞然,这没有什么不对。”宋霁希把手里的羊毛掸往桌面上放,平静地说。 虞然卡顿似的眨了下眼,眼底浮现一丝焦虑,他咬了下嘴唇,轻声说,“你说好十下,我才看的。” 宋霁希抬眸看向他,一阵见血地问,“你不想做坏事,所以让我当坏人,这样你才能好受点,对吗?” 虞然可能没有这么想,但他这样做,确实就是这么回事。 “不是的……”虞然连连摇头,嗫嚅着试图解释,“我没这么想。” 宋霁希微皱着眉,拿过桌面上的眼镜戴上。 这幅成熟沉稳,但很冷淡的样子,让虞然心头重重一跳。 虞然舔了下唇,迟钝的脑子一片空白,脸颊倒是实诚地红起来,老老实实地交代,“我只是想看,你戴眼镜罚、罚我那样……” 那就是明知故犯,色胆包天啊。 “原来你知道会惹我生气。”宋霁希气笑。 被说中了,虞然抿了下唇,低着头收紧手指,无意识地用指甲狠掐手心。 直到宋霁希突然出声,压着怒火的一声,“虞然,手。” 虞然才激灵了下,松开几乎掐进肉里的指甲,他攥着双手抬起头。 “既然你特地讨打,我满足你。”宋霁希脸色一沉,抓起桌面上的羊毛掸,转了下椅子。 冷硬的语气近乎残忍,不带一丝温度,“单手,各十下。” 虞然呼吸一滞,心猛烈地跳起来,他迟疑着起身,缓慢地站到宋霁希面前。 耐心耗尽,宋霁希冷冷睨着他,沉声命令,“学长,伸手。” 这个称呼让虞然脸颊蓦地滚烫,他把手指摊开,手心朝上,不那么稳地往前伸。 掌心有几个月牙状的印子,宋霁希不带一丝怜惜地,扬起羊毛掸落在上面。 “啪”一声,木质手柄结实地砸在掌心。 虞然指尖微曲可怜地抖了下,手心瞬间红了一道,火烧火燎地痛起来。 宋霁希教训人时眼底一片阴沉,他的神情和动作,和在床上那些带着狠劲的情不自禁不一样。 “学长,你明知故犯。” 宋霁希训斥的语气冰冷,严厉、无情地一下一下抽在虞然的手心。 虞然浑身绷紧,没忍住小声地闷哼。 宋霁希没有打在一个地方,手心很快通红一片,肿胀起来。 到第八下时,虞然眼眶里的泪开始往下掉,不全是因为疼,有很多复杂的情绪挤在胸口。 他压着哭声,成串的眼泪落在睡衣前襟,脸颊和眼皮涨红。 “……我、我错了。”虞然用另一只手握住手腕,才能勉强地止住想往回缩,手指完全止不住抖。 手上已经没有一块好的地方,宋霁希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强撑的狼狈,抓着羊毛掸的手指松了片刻又攥紧。 最后两下叠在红肿的皮肉上,虞然缩着肩膀狠狠地哆嗦,哽咽着抽出两声颤抖的哭哼。 没有给虞然喘息的时间,宋霁希眸色很深,唇角微动,“另一只手。” 虞然是设计师,右手对他来说很重要,以宋霁希这样的手劲,他可能会好几天拿不了笔。 但宋霁希抬手推了下眼镜,淡淡地凝视他一眼,虞然就顺从地把另一只手伸出来。 没有求饶,也没有说软话。 宋霁希将羊毛掸再次扬起,落在虞然手心的力道依然很重。 虞然用力闭了下眼,脚趾蜷起来,整个人绷得直直的。 眼泪多得让他几乎看不清眼前,在手板不断落下的沉闷“啪”响中,他不再压着哭声,往外泄的情绪有自责,有难堪,有委屈,也有说不清的痛快。 宋霁希看着他哭到胸口剧烈起伏,也没有手软,打完了十下。 虞然的脸被泪水浸透了,双手痛得像不是自己的,不听使唤地颤抖。 虞然哽咽了一声,就在他以为结束的时候,他听到宋霁希冷声命令,“学长,脱裤子。” 一瞬间虞然表情整个碎掉,湿漉漉的睫毛可怜地颤,很大一颗泪随着抬眼,直接从眼眶中掉到地板上。 这幅泪眼朦胧的模样,极大地激起宋霁希心底想要更过分地蹂躏他的掌控感。 见虞然迟迟没动,宋霁希竖起手里的羊毛掸,用硬质的手柄尾端,抬起虞然的下巴,他冷笑一声,“这不就是你从一开始想要的。” 宋霁希黑沉沉的眼神冷酷专断,他手上用力别得虞然的脸一偏,再次冰冷地开口,“惩罚没有结束。” 虞然吸了下鼻子,艰难地扯下自己的睡裤。 他难堪地想用手挡在身前,但被宋霁希毫不留情地敲了下手腕。 “过来。” 宋霁希让虞然面对面地跨坐到他身上。 虞然对这个姿势很熟悉,但宋霁希没有搂他,也没有揽他的腰。 “用手。”宋霁希恶劣地提要求。 手心整片一跳一跳的胀痛,手指连蜷起都有点艰难,虞然抬起头,用软弱又急切的眼神看着宋霁希,哽咽着发出一声颤抖的,“饶了我——” 宋霁希没什么表情,淡声提醒他,“虞然,停止信号。” 虞然像是被逼到了极点,通红着眼,很深地呼吸了几下,还是缓缓地垂下眼睫,巍巍颤颤地将双手往下探。 宋霁希衣冠楚楚,冷静,用充满压迫感的眼神看着他。 手心太疼了,而手指几乎不听使唤。 这很不容易,也很漫长。 虞然顶不住宋霁希的眼神,每次忍不住羞耻想往宋霁希肩上靠,就会被宋霁希抵着下巴强行撑起来。 桌上的计时器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的,报了一声提示音。 虞然已经浑身没了力气,他崩溃地一头撞在宋霁希胸口,闷重地喘气。 宋霁希仍然没有伸出援手,居高临下,低声跟他算账,“以后想看手机了怎么做?” 虞然脑子昏涨,呼吸和心跳都混乱不堪,浑身止不住地抖,他带着哭腔很努力地回答,“直、直接跟你拿……还要、要好好说话。” 细框眼镜给宋霁希凌厉的面容添了一份难以抵挡的稳重魅力,他终于伸手搂住虞然,轻拍他的后背,细细地安抚。 第32章 冰块 第39章 因为虞然两只手的手心充血红肿,宋霁希打开床头柜的抽屉,里面除了油和套,已经渐渐多了很多其它的东西。 宋霁希拿了根腕带,将虞然两只手腕扎到一起,按到头顶,固定在床头上。 又在虞然双手下方垫了个厚厚的软枕头,免得双手磕碰到。 双手被很好地照顾到,但这个姿势,虞然无疑更加地被动。 虞然哭得越多,宋霁希越不让他好过。 虞然的一呼一吸、心跳、眼泪,都在宋霁希的掌控中,他肆意地玩弄,贪婪地占有…… 床头柜的抽屉敞开,原本在里面的东西让房间变得满地狼藉,床和虞然都一塌糊涂。 神经都绷麻了,虞然的意识迷离,感到手心发热的胀痛被轻轻地揉开,药膏涂在上面凉凉麻麻的。 虞然撑开眼皮,看到宋霁希坐在他身边,戴着眼镜仔细地给他涂药。 虞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轻微地挣动了下,宋霁希顿住,托着他的手背没让缩。 实在没有力气了,虞然蜷缩着身体蛄蛹,额头挨到宋霁希的身体,哑着声说,“宋总监辛苦了。” 说完眼皮耷拉下去,这才踏实地,满足地睡过去了。 镜片上一片反光闪过,宋霁希垂着深邃的黑眸,敞开双手,将虞然满满地搂进怀里。 过了三个月,宋霁希陪着虞然到医院复查。 医生看了检查报告的各项数据,总结说,“溃疡面愈合得很好,停药后没有复发症状,体重稳定且有小幅度上涨。之后注意饮食,定期复查就可以了。” 不但溃疡痊愈,虞然还争气地长肉了。 鹏城的夏天烈日炎炎,每一缕空气热得灼人。 虞然太馋冰块,之前的夏天都恨不得一口饮料加半杯冰块,甚至直接把冰块放嘴里嚼着吃,又冰又爽。 糟蹋出胃病来虞然是一点也不无辜。 虽然宋霁希纵容虞然挑食,只要保证饮食规律和营养,宋霁希由着他喜欢吃什么就吃什么。 但冰块这玩意,从虞然住院开始,宋霁希就严禁不让他碰。 直到复查之后,才偶尔让他解馋,但也近乎严苛地管控,一块也不给多吃。 虞然喜欢宋霁希管着他,每次自觉地拿着可乐或什么别的饮料,去跟宋霁希要份额少得可怜的冰块。 虞然很珍惜,舍不得马上喝完,数得过来的冰块又化得很快。 有时候宋霁希凶巴巴地扣掉他的冰块,他也乐意伏低做小地认错,声音放轻放软地恳求。 宋霁希不是完全没有心软和破例,他将冰块叼在牙齿间,就能引得虞然不依不饶地在唇舌间缠要冰爽。 三伏天的热气让人不动都出汗,运动完时一杯冰水喝下去,简直能让人爽到灵魂出窍。 这天虞然跑完步回家,冲了个凉水澡,胸口还是闷热的。 中午吃的麦当劳,虞然跟宋霁希要了冰块加可乐里,今天的份额已经没了。 以为宋霁希还没回家,虞然进厨房打开冰箱急冻格,轻手轻脚地从冰格里,脱下一颗冰块。 刚侥幸地把冰块丢进嘴里,转过身就看到宋霁希从楼梯下来。 随着牙齿咬碎冰块的一声脆响,虞然的心跟着凉了个哆嗦。 心想,完了。 宋霁希脸色一沉,朝他走过来,虞然懵了片刻,转身把冰块吐到洗手池里。 “虞然,你又做坏事。”宋霁希进厨房,拉开冰格,看了一眼只少了一颗,转头皱起眉,“就这么不听话。” “没做坏事……我还没吃。”虞然舔了下凉丝丝的唇,小声地狡辩。 宋霁希气笑了。 他知道虞然去跑步了,他下楼想给虞然拿瓶冰的苏打水,降一降暑。 结果虞然偷吃冰块被抓了个正着,还不认错。 又欠教训了。 宋霁希把他双手绑在身前,蒙着眼罩压在吧台边,喂他“吃”冰块。 “还要吗?”宋霁希轻抚了下他的脊背,淡淡地问。 “……不、不要了。”虞然重重吞咽了下,连天灵盖都冰麻了。 “才四块,不够吧,你这么喜欢吃冰。”宋霁希按了下冰格,“咔哒”着又掉出好几块。 “够……我错、宋总监我错了。”虞然缩着肩膀一抖一抖,声音颤得带上哭腔,急声恳切地求饶。 宋霁希惯是对他的求饶视而不见,从里到外地好好给他降了暑。 这样的交流两人都乐在其中。 —— 虞然加入设计八组后,主笔设计的一组新中式新款,以轻茧这个品牌名在这个夏天上线。 他温吞的性格体现在设计风格上,多用低饱和度的纯色搭配,整体简约,含蓄,偏日常风,又有别具一格的设计点。 其中一套清爽的夏日风裙装,上线后有一波不小的热度,超额完成设计八组的季度业绩。 新品宣发后能打出销量,除了设计亮眼,一方面是依托了轻茧的品牌资源,另一方面组内的运营和策划都功不可没。 虽然体量比起六组的朵唯还差得远,但对一直不温不火的轻茧来说,是个不小的突破。 温夏之作为组长,在下班后请整个组吃饭,一起庆祝。 虞然提前发了地址和消息,跟宋霁希报备。 组内的庆功宴,如果总监参加,会让大家都放不开,特别是宋霁希那张不苟言笑的板正脸,往那一坐,就让人感觉不是在聚餐,是在开会加班。 那对打工人来说太恐怖了。 宋霁希只回了不让虞然喝酒,快结束了跟他说,他去接虞然。 虞然回了个乖巧小人的表情包。 不知夏并入后,设计八组有十六人,其中有两个实习生,暑假结束就回学校。 聚餐的地点在一家自助餐ktv,十六人整挺大的包厢。 组员几乎都是年轻人,有喝啤酒的,也有喝果汁汽水的,都是下班过来放松的,不劝酒不应酬,嘻嘻哈哈,吃吃喝喝,氛围十分欢乐。 虞然喜欢自助餐,品类多,什么都能试一口,碰上好吃的再多拿来吃,对挑食的人来说很友好。 有现榨果汁,虞然走过去,看到饮品师往雪克杯里一铲一铲地加冰块。 排了下队,虞然温声自觉地开口,“一杯西瓜汁,麻烦不要加冰块,谢谢。” 包厢里的麦一直有人接替着上去唱,虞然拿了吃的,他跟苏眸、付怀柔熟一点,走过去和她们坐一块。 虞然看着温柔随和,其实边界感很强,不轻易跟别人聊八卦或私事,也不主动挑起话题。 他这样的人在社交场合里,是最没有存在感那一类。 不过毕竟他作为主笔设计师,是这次庆功宴的主角。 在温夏之的主持下,虞然意思意思地上去唱了首歌,之后又缩回角落里,吃他尝到很好吃的小甜品。 对虞然来说,不落他人面子,也不为难自己,他会尽量待在让自己比较舒适的区域里。 一包厢人一直玩闹到十一点才散,三三两两地结伴打车或去地铁站。 宋霁希到了在停车场等他。 ktv门口就是停车场,虞然和苏眸、付怀柔一起出来,他想着送她们两人到路边打车,再回来找宋霁希。 刚要下台阶,身后有个喝醉的男人摇摇晃晃,朝他们过来。 虞然下意识地护着两个女生,往旁边让开,男人醉懵了,左脚踩右脚,扑棱着从台阶滑下去,摔个屁股蹲。 台阶只有两级,这一摔没什么伤害,就是这姿势摔的着实丢脸丢面。 这时跟着两个人出来扶他起来,跟他认识的,这一扶让男人更抹不下面子,醉哄哄地指着虞然,嚷嚷着认定是虞然推他。 虞然还算冷静,指了下门廊上方,“您自己不小心滑倒,这儿有监控,不信可以查监控。” 一看有监控,那两朋友还清醒,拉着他,劝他算了算了。 “我去他爷的监控!就是你推的老子!”男人醉糊涂了,是个胡搅蛮缠的。 醉汉的力气大得惊人,那两人没拉住,一下被他挣了出去。 这一挣借了力,男人张牙舞爪地,朝着虞然扑过去。 身后是两个女生,虞然没法躲,硬挡了下,被男人挥着一巴掌抓在脸上,砸得偏了下脸。 “哎哟!”另外两人连忙冲上去拉他,这时温夏之带着保安也冲了出来,把他按住。 脸上刺疼,耳边一阵剧烈的耳鸣,虞然下意识地抬起双手捂住耳朵,煞白着脸愣在原地。 “……然哥!你没事吧!”苏眸急喊了几声。 好在耳鸣很快过去,虞然听见喊声,这才缓过神来,转过身浅笑着说,“没事了。” 话音刚落,手腕猛地被握住,宋霁希赶了过来,站在他面前,低声喊他,“虞然。” 宋霁希拉着虞然的手,低头看他的右脸,皱着眉问,“手心怎么出这么多汗?哪不舒服?” 第40章 虞然如梦初醒地“啊”了声,眨了下眼说,“真没事了。” 温夏之报的警,民警到了调出监控,监控一目了然。 虞然手被牵着,配合民警记录,民警填完表格,跟虞然说,“身份证提供一下。” 宋霁希自然地掏出随身的皮夹,拿出虞然的身份证递过去。 不知为何,虞然想起刚复婚那天,他深夜一个人在警察局做笔录,而这次有家属陪着了。 虞然眼尾一弯,不由地将牵着的手握得更紧些。 民警接过身份证,拿手机拍了照,递还给宋霁希,然后以寻衅滋事将醉汉拘留。 见宋霁希来了,温夏之放心地去送苏眸和付怀柔两个人回家。 回到车上,虞然坐在副驾驶座,刚系好安全带,宋霁希从储物箱拿出便携的消毒棉签和创可贴。 “转过来。”宋霁希开口的同时别过虞然的下巴,让他朝着自己。 虞然右脸上被指甲刮出一道小口子,已经凝血了,宋霁希拆了棉签轻轻抹了抹,给他贴上创可贴。 虞然“嘶”了一声,后知后觉地小声说,“我不会破相了吧?” 宋霁希笑了下,淡淡地说,“嗯,破了。” “啊?”虞然去照后视镜,这时才看到,右脸上贴着创可贴,还有两道明显的红指印,一看就是被掌掴了。 虽然不疼了,但是这个痕迹太扎眼,虞然用余光小心地看宋霁希的脸色。 宋霁希面无表情地开着车,看起来应该没有不高兴。 但虞然还是觉得自己太不小心了,偏偏伤在脸上,可能要一两天才会消。 路上察觉到虞然一直消沉地低着头,宋霁希伸手轻捏了下他的后颈,唇角扬了下,“破没破相都是我的。” 虞然这才笑了下,但眼底一片黯淡,心不在焉地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33章 耳光(正文完) 刚进家门,鞋还没换,虞然就按着宋霁希的肩膀,踮脚去亲他。 宋霁希后背靠到玄关墙上,双手垂在身侧,微微低头,等着虞然不那么熟练地主动吻进来。 深探着唇舌间的温热,虞然下巴一抬一抬,喉咙间发出难以自抑的咕哝声。 吊了他一会儿,宋霁希才回应,顶着他的鼻尖,有重有缓地一下下含弄他的双唇,抵着他的舌尖反吻回去。 虞然很快招架吃力地揪住宋霁希的衬衣。 没学会换气,虞然又舍不得松开,被勾着舌头吻得软乎乎的。 宋霁希双手扣在他身后,搂着他问,“怎么这么急,还在玄关。” 虞然小口地喘息了会,脸上带着伤,用那种直白的灼灼的目光望着宋霁希,“可以试试打耳光吗?” 宋霁希表情凝住,过了三秒才叹了下,“虞然,你都在想什么?” 虞然眼神恳切,甚至有一丝兴奋,“往我脸上打,用力点,我想要你弄出来的痕迹。” 覆盖掉别人留下的指印。 到底是谁更疯。 虞然凑近宋霁希的耳边,上唇碰着宋霁希的耳垂低声说,“你知道的,越疼我只会越喜欢……” 宋霁希脖颈上的血管突起鼓动,看着虞然右脸上那两道指痕,他咬了下后槽牙,眼底结了霜似的。 松开扣着虞然的手,宋霁希垂着暗沉的黑眸,往前一步,掌握主动权。 迎面而来的压迫感让虞然心头一突,往后退两步,后背靠到玄关柜上。 宋霁希抬手用拇指抹了下虞然的右脸,声音低沉又冷意十足,“那就直接在这里。” 他想象了下这么乖的一张脸,被耳光扇肿,然后跪在玄关台阶上给他口的画面。 应该会哭吧。 宋霁希眼底漫上不可言喻的疯狂和暗影,冷声命令,“往前站,不许靠着。” 不知道会被打几下,虞然僵着后背,喉结急促地滚动了下,往前挪了一小步。 他的姿势太紧绷了 ,宋霁希不满地,很严厉地说,“学长,头抬起来。” 宋霁希近乎训斥的一声,让虞然肩膀明显地瑟缩了下,但他还是抿着唇,顺从地抬起头。 虞然目光不自然地下垂,眼神其实是慌的。 他是期待还是害怕,宋霁希一眼就看穿。 凝视着他,宋霁希表情凶得吓人,携着掌风的一耳光朝着他的右脸猛地刮下来。 堪堪停在虞然的脸侧。 耳鸣袭来,虞然的瞳孔骤缩,目光空洞了一瞬。 虞然唇色苍白,如坠噩梦,浑身止不住地颤抖,手心出了一层冷汗。 两年前第一次碰见追债的人,被按在地上轮番扇耳光,给他留下的创伤阴影,比他自己想象的还要深得多。 下一刻,宋霁希双手拥住虞然,把他揽进怀里,轻轻地一下一下抚着他的后背,“过去了,那些都过去了。” 耳鸣持续了好几分钟,虞然伏在宋霁希的肩头,他感觉到宋霁希的胸腔在震动,出于本能地抬起手,紧紧攥住宋霁希后背的衣服。 尖锐的呼啸声卷过后,声音重新涌进耳朵里,虞然听见一声低缓的,温柔的,“宝宝。” 宋霁希抚着他后背的手停在后颈上,安抚地捏了捏,“没事了。” 虞然彻底缓了过来,他深深地松了口气,抱住宋霁希说,“对不起。” “好了。”宋霁希见他状态好过来,这才松开他。 宋霁希从鞋柜里先给他拿了拖鞋,俯身放到他脚边,自己也把皮鞋脱了。 换完鞋宋霁希往客厅走,捡起沙发上的抱枕,对虞然说,“过来。” 虞然情绪仍不太好,他沉默着走过来,站在沙发边,宋霁希拉了下他的手腕,让他在自己旁边坐下,“我们说会话。” 虞然轻轻点了点头。 宋霁希伸出双手轻捂了下他的耳朵,问,“耳朵怎么了?” 掌心的温度比耳郭要高,暖烘烘的。 虞然小声但诚实地说,“有点耳鸣。” “怎么会的?”宋霁希沉静的声音很温柔,神色也很缓和,一点也不凶。 见虞然没有马上回答,他轻轻地碰了碰虞然的耳垂,也没有催促。 “两年前,被追债的人打伤了。”虞然突然发现,好好说话并没有那么难。 他说了两年前听不清外界声音的那半个月,他的恐慌和无力。 也说了刚才在ktv门口,被男人一巴掌抓在脸上时,出现的短暂耳鸣和惊惧。 宋霁希拉过他的手,放到手心握着,清清嗓子说,“这是ptsd。” 创伤后应激障碍。 虞然抿着唇,他抱紧怀里的抱枕,点头应了声,“嗯。” 他之前就发现有这个毛病了。 “那你刚才是为什么?”宋霁希声音还算冷静,但听得出情绪明显压着。 如果宋霁希那一耳光打下去,虞然会耳鸣多久,会有多严重的应激创伤,宋霁希不敢想。 虞然缩着肩膀,他其实不太喜欢剖析自己,大多时候都是随心而动,心里怎么想就怎么做了。 所以每次宋霁希一开口说点什么,他马上扛不住,只剩被训的份。 但今晚宋霁希不凶,很有耐心,靠着沙发背平静地看着他。 虞然抱着抱枕觉得还不够,把双脚也收到沙发上,蜷起来抱住膝盖,轻声说,“我是你的,我不该让别人碰。” 虞然带着些偏执继续说,“我的身体只能留下你的痕迹,也只想留下你的痕迹。” 所以宁愿犯ptsd,也想让宋霁希打他耳光,打出新的巴掌印盖住脸上这两道印子。 明白过来虞然的脑回路在钻什么牛角尖,宋霁希握住他光滑的脚踝,浅叹一声问:“你这么伤害自己,你觉得我不会心痛的吗?” 虞然吸了下鼻子,不是很懂地看着宋霁希。 他一直在以疼痛换取满足,这两者之间其实界限很模糊。 宋霁希耐心地,一字一句地告诉他,“做那些,可以是因为你喜欢,你想要,你是愉悦和满足的,才进行下去,而且随时说停的权利在你。从来不是为了取悦谁,更不是为了证明你是某人的所有物。” “没有任何人值得你为了他去伤害自己,包括我。” 虞然都听明白了,他想了许久,在脑子里抓到一个字眼,诚恳地温吞地说:“我只是太爱你了。” 这句话他说出口,不自觉地带着撒娇的尾调。 宋霁希低低闷笑了一声,说,“那应该是因为我狭隘自私,卑鄙无耻,是个很不合格的爱人,才会需要你伤害自己来证明爱吧。” 虞然轻皱了下眉,连连摇头。 “虞然,爱一个人可以用亲吻,用拥抱,你的眼神就足以让我感受到你的爱。” “我是不是还没有好好地跟你说过,我爱你。” 宋霁希抬起他的脸,亲了下他的脸颊,宋霁希说,“你是我的,是我最爱的,永远不会放开你,需要为之承诺为之付出的人,是我,而不是你。” 第41章 虞然眼眶微微红了,他侧过头,很亮的眼眸里只有一个宋霁希。 “你伤害自己,我的心也会很痛,你愿意让我心痛让我难过吗?”宋霁希觉得他的样子很乖,语气不由地放轻。 “不愿意。”虞然挪着身体朝宋霁希靠,把脸搭在宋霁希的肩膀上,从善如流地说,“我长记性了,以后不会了。” 宋霁希又轻笑了下,“换新词了啊。” 落地窗外的夜色很浓,城区连片不熄的灯火,疑似星河落入凡间。 这是一个很寻常的深夜。 两个人靠在一起,没有那种激烈□□的冲动,就静静地贴着彼此。 宋霁希轻轻地揉着虞然脚踝内外侧凸起的骨头,“很漂亮。” 宋霁希说他的踝骨漂亮,虞然笑容很深,低着头说,“……有点痒。” 手里多出来一个黑色的小盒子,宋霁希单膝在沙发边跪下。 虞然摸了摸无名指上的戒指,茫然地问,“又换新的啊?” 扁方的盒子明显不是戒指的尺寸,宋霁希表情郑重其事,打开盒子。 是一条皮革质地的定制脚链,带纂刻暗纹的纯黑色皮绳,中间串着白金雕刻的圆环装饰扣。 宋霁希让虞然把脚踩在自己的膝盖上。 不太晒到太阳,脚踝内侧的皮肤是冷白色,很薄,透着底下淡青色的血管。 环着他的脚踝,宋霁希将脚链扣上。 尺寸很贴,刚好在踝骨上方。 平时出门在外,虞然习惯穿长裤,加上袜子,脚踝是个几乎不会被注意到的地方。 而在家里,脱了鞋和袜子,走动或坐下,骨感分明的脚踝又会时不时露出一截来。 所以宋霁希很常在他的脚踝处留下咬痕或捆痕。 脚链戴在这个位置,平时穿长裤出门,也能被注意到。 虞然往前倾了下身,脚链的白金环扣上,刻着三个张扬的花体英文,明目张胆。 虞然歪着头看,一个字一个字地念出来,“宋霁希。” 宋霁希抬起头,落进他笑意温柔的眼底,虞然踩着他的膝盖,继续说,“我爱你。” 宋霁希好像回到了两年前,向虞然求婚的场景,唇角勾了起来,反问,“有多爱?” 闯过的祸都想起来了,虞然低头亲在他唇上,笑盈盈地哄着说,“爱到想跟你过一辈子。” “别后悔。”宋霁希挑起了眉,把他扣下来咬了一口右脸,这才站起来。 宋霁希在隔虞然一个抱枕位置坐下,又拿出来一个盒子,递给虞然。 里面是另一条同款的定制脚链。 虞然拿起脚链,看着白金环扣上刻的字母,眨了眨眼睛,笑问,“是一对的啊?” 宋霁希坐在沙发上侧过身,将左脚伸到虞然的大腿上,高冷地应了声,“当然。” (正文完) 第34章 番外 if线 (if:宋霁希没有去找虞然复婚) 追债的刚走。 出租屋被翻得一地狼藉,能砸的都砸烂了。 虞然抱着膝盖,蜷缩着靠在床脚,唇角挂着血,垂着空洞的眼神。 房间里照不进日光,不知道过去了几个小时,耳朵还是像浸在水里一样,持续耳鸣。 耳鸣发作的时间一次比一次久,虞然不知道会不会哪一次,就彻底听不见了。 当初让许木容去读成人本科,也是为了,至少在学校里面,那群人不敢做什么。 于是这两年,追债的频繁地在虞然租住的地方出现,虞然一个人承担了暴力催收的侵扰。 嘴里的伤口还没止血,虞然含着唾沫吞了一口血腥,愣然地抓着手机。 利息滚得太快,虞然已经想尽办法,但杯水车薪,他是真的无路可走了。 之前拜托了白泽阳帮他找个来钱快的路子,他打开微信,白泽阳给他发了个定位和时间。 他蜷着指尖轻轻敲了几下回复:“谢谢泽阳,我明晚过去。” 白泽阳发的地址是一处会所。 担心虞然找不到包厢,白泽阳在门口等他。 碰上白泽阳时,虞然又连声跟他说了好几句谢谢,白泽阳笑着摆手。 一边往楼上走,他凑近虞然耳边悄声说,“除了哥,今晚还有好几个都是冲着宋总监来的。” 虞然眼睛睁圆了“啊”一声。 “哎,不过宋总监是个出了名难伺候的,我还没见过他身边有过人。” “要是能让他看上,哥的债务肯定就不用愁了。” 白泽阳拍了拍虞然的肩膀,示意他加把劲。 虞然僵硬地点了点头,进了这里,整个人处于一种随波逐流的茫然感。 但这是件对他来说很困难的事情,他不得不提起十二分精神。 “啊走错了走错了。”白泽阳拍了下额头,拉着虞然掉了个头。 会所有好几层,虞然紧跟着白泽阳,晕头转向地进了个大包厢。 包厢里的人都三三两两的,唯独在靠阳台一侧,有一台单人沙发,宋霁希面无表情地坐在上面,低着头看手机。 虞然穿着深v领的白衬衣,包厢里的空调风一吹,他登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僵在原地。 他没想到,白泽阳口中的“宋总监”,竟是两年前同他闪婚一周又离了的宋霁希。 第一次出来陪酒,就碰上前夫。 “那个就是宋总监。”白泽阳没注意到虞然的异常,给他指了人,“我先过去陪王总了。” 好在贵宾包厢很宽敞,酒桌有四台,虞然尴尬地僵了半天,里面那个人也没有抬起头。 虞然深呼吸了好几口。 来都来了。 但他没敢往宋霁希的方向走,他在靠包厢门这边的沙发凳坐下。 斑斓的灯光散乱交错,桌面堆满了酒瓶。 玩乐的场合,酒味和吵嚷的说笑声充斥着整个空间。 虞然局促地拿了杯酒在手里,他看到有男孩往宋霁希身前凑,弯着腰靠得很近,小声说着什么。 宋霁希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男孩笑着赖了好一会儿,自讨没趣地走开。 过一会儿,又有不死心的,主动过去搭讪。 虞然喝了一口,才发现拿的是洋酒,被呛得一顿咳嗽,还泼了大半在自己的胸口上。 白衬衣湿了一片,他面红耳赤地去抽纸巾,胡乱地擦拭。 旁边传来一声轻笑,一只手伸过来拿走他的酒杯,问他,“喝不惯?” 虞然压着咳嗽,抬起头,眨了眨眼。 那人把他杯里的酒一口喝了,举着空酒杯,侧了下巴示意身旁的位置,“过来坐。” 虞然愣了会,才确认是在叫他。 那人身旁还挨着一个皮肤很白的男孩,撒娇着喊他“林总”。 既然是为了钱来的,那金主是谁其实没什么区别。 虞然搓了搓手指,温顺地站起来挪到林安身边,位置没多少,他挨着林安大腿坐下。 林安戴着眼镜,很英俊,他唇角带着笑,盯着虞然看。 虽然穿着打扮和包厢里那些陪酒的男孩一样,但在他眼里,虞然看起来有一种笨手笨脚的“可爱”。 倒不失为一种乐子。 但虞然还是太生涩了,上衣又弄湿了,他无所适从地低着头问了声“林总好”。 连酒都忘记倒。 他其实不是胆小,单纯的业务能力不行。 林安眼神微醺,勾住虞然的肩膀,鼻尖几乎要碰到虞然的下巴,酒气喷在他唇间。 虞然手放在膝盖上,硬生生地忍住没躲。 林安似乎很满意,手指在虞然的颈侧摩挲,他低低地笑,“你的脖子,很漂亮。” “……谢谢林总夸奖。”虞然肩膀僵硬,但坐姿很乖。 林安伸手,旁边的男孩给他递了个小盒子。 小盒子里是一条两指宽的蕾丝颈环。 “喜欢吗?”林安问。 虞然心跳有些重,这个颈环,就装饰性而言,很好看很有审美。 只是这种场合,他若收下客人给的颈环,那意味着交易关系的开始。 虞然点了点头,上身往前微倾。 林安很温柔,他把虞然半环在怀里,把颈环扣到他脖子上。 蕾丝上缀着的金属细链,垂在皮肤上,凉凉的感觉让虞然喉结不由地急促滚动了下。 “很衬你。”林安退开,看着他修长的脖子,推了下眼镜。 虞然没戴过这种东西,他抬手摸了下,温声说,“谢谢林总。” 属实过于木讷了,但他这张清冷的脸也很对林安的胃口,林安有耐心教教他。 “别光谢。” 虞然抿了抿唇,伸手拿酒杯倒了半杯酒。 “到我身上来,会吗?”林安把玩着他的颈环,看着他。 虞然目光朝里面的长沙发看了看,有几个男孩跨坐在客人身上,其中一个客人显然喝醉,强搂着身上的男孩玩嗨了,衣服已经没剩多少。 第42章 林安的手已经搭在虞然腰上,他顺从地起身跨坐到林安的大腿上。 虞然拿着酒杯的手有细微的抖,他扯着嘴角,尽量笑得好看些。 毕竟客人买酒就是图个开心,没有人会喜欢又笨又不懂事的。 然而这酒还没喂,包厢里气氛忽然一默,又响起一片低呼声。 虞然后知后觉,刚要转头,手腕被握住猛地一扯。 虞然几乎是被拖着从林安身上下来,手里那杯酒一滴不剩地全泼林安身上。 “今晚的消费算我账上。”宋霁希眼神如霜,冷冷地丢下这么一句。 手腕的骨头要被攥断似的,虞然一头雾水地被宋霁希拉着,出了包厢往走廊深处走。 推开一间空包厢的门,宋霁希扯过虞然,粗暴地把人推了进去,扔进沙发里,反手把门关上。 虞然下意识捂了下脑袋,还没坐起来,又被揪着领口扯起来。 盯着他因为被酒湿透,而近乎透明的半边衬衣,宋霁希咬着后槽牙压着怒火问,“什么时候开始干这种?” 虽然说是前夫,但对虞然来说,两人之前认识的时间不过一周。 而且婚都离了,他不觉得他需要对宋霁希交代什么。 宋霁希的眼神压迫感太强了,虞然偏开头躲避对视,小声地应,“不关你的事。” 宋霁希抬起手,虎口卡着他的下巴,狠掐着他的下颚,把他的脸抬起来。 顶上恰好是枚暗黄色的光束灯,圆形的光面打在虞然的脸上,照出他难堪又无措的表情。 “不是冲我来的?”宋霁希俯视着他,冷哼了一声。 虞然进会所时,和白泽阳交头接耳说的那句,正好落进紧随其后的宋霁希耳朵里。 睫毛颤了几下,虞然没有否认,愣愣地老实回答,“因、因为你看起来,很难搞定。” 所以换了个目标,爬到别的男人身上。 宋霁希怒火中烧,手上没轻没重地把虞然的下颚掐出青印,痛得虞然抬起手去按他的手腕,“……很痛。” 宋霁希凝视着他皱着眉,眼底疼出水雾的表情,扯了下嘴角冷冰冰地说,“我给你一个机会。” 虞然反应慢半拍地眨了下眼。 宋霁希松开手,但身体没动,依然把他压在沙发上,“陪我一晚,如果你做得好,我会考虑。” “那如果你后面不要的话,今晚的钱……”虞然说得艰涩,他绞着手指犹豫。 至少林安是会付钱的,他的债务不能再拖了。 “收款码。”宋霁希不耐烦地退开半步,拿出手机。 虞然木然地点开微信,双手将手机举到宋霁希身前,在收到转账提示音时,扯出一个干巴巴的笑,“谢谢宋总监。” 他这幅自甘堕落不知廉耻的模样,让宋霁希胸口的躁怒近乎燎原。 宋霁希三根手指贴着他的脖子,伸进颈环用力一抓。 颈环本就很贴,手指塞进来,虞然立马感到勒紧脖子的窒息感,下巴抬了起来。 宋霁希攥着颈环猛地扯下来。 “呃!”虞然往前踉跄了下,颈环的环扣把他脖子划出一道血痕。 宋霁希把扯烂的颈环往垃圾桶里一甩,漠然评价,“很丑。” —— 虞然以为宋霁希会带他去酒店。 但宋霁希把他带回家里。 这让虞然不自觉地以为,或许宋霁希会有一丝丝念旧情。 于是,在洗完澡,走到床边时,虞然低垂着头,轻声恳求,“宋总监,你一会儿能不能慢、慢一点……我没什么经验。” 宋霁希没有给他拿衣服,所以他身上只围着一条浴巾。 宋霁希还是参加聚会那一身,西装革履,气场冷酷。 “虞然,你又在装什么天真?”宋霁希冷笑了一声,他站在虞然身前,眼神高高在上,“没人会管你喜不喜欢,疼不疼。” “你只是个被使用的玩物。” 虞然眸色一颤,他很深地呼吸了下,勉强地应了声,“好、好的。” “摘掉。”宋霁希的视线落在他的浴巾上。 虞然抬起头,眼神很软,但宋霁希不为所动,冷硬地命令,“摘掉。” 虞然缩着肩膀抖了下,过度的羞耻和紧张感让他身体绷得很僵,皮肤很凉。 在宋霁希暗沉的眼神下,他毫无尊严地扯下最后一块遮羞布。 下一个命令是跪下。 紧接着宋霁希又说,“手抓着脚腕。” 宋霁希蹲下身,将他的手腕和脚腕束缚到一起,顶着他的膝盖把双腿分开。 于是,虞然岔腿跪在床边,以一个相当耻辱的姿势对着宋霁希。 宋霁希解开皮带,“咻”一声,将皮带抽了出来。 虞然慢了好几拍的反射弧,这才整张脸颊涨红了起来,露出慌乱的神色。 随着破空声,皮带结实地抽在虞然的大腿内侧。 “啊!”虞然没压住惊叫声,膝盖用力抵着地板,绷不住细细地颤抖。 宋霁希没有留手,接连着三下抽在同一侧。 三指宽的红印交错,边缘有轻微划破的口子,而落下的皮带又砸在口子上。 虞然紧咬着唇,额头两侧有汗,眼睛水蒙蒙的,但他没掉眼泪。 宋霁希居高临下,握着皮带,看他可怜中带着一丝意外的表情,嗤笑一声,“你以为那种场合能有什么好人?” 说完又抽了一下。 “你以为林安又能是什么好东西?” “啪!” 太疼了,虞然跪不稳,巍巍颤颤地抖,没忍住双腿想并起来。 宋霁希一脚踩住他的膝盖,用了力往一侧踩开,皮带追着又是一下。 “呃——”虞然急促地深喘了几下。 疼痛不是最难承受的,身体被束缚住,强烈的压制和被支配感,让他心率完全失衡,心跳猛烈得几乎要撞出胸腔。 不管他再用力地喘息,窒息感让他脑子一片灼热空白。 看出他的失神,宋霁希将皮带对折,抵着他的下巴,恶劣地命令,“另一侧,十下,你来数。” 虞然望着宋霁希又冷又凶的表情,艰难地吞咽了下,“好的。” 在被动接受的同时,虞然又不得不勉力地保持思考,在数完一个数时,盯着宋霁希的手指,害怕又等待着皮带落下来。 这让虞然产生一种微妙的期待感。 “……十。”虞然后脊一软,大腿正面和内侧几乎没有一片好的皮肤。 双腿疼得止不住地颤抖,虞然刚抽了口气,一声很响的“砰”,宋霁希把皮带随手扔在地板上。 就着这个姿势,宋霁希是揪着虞然的头发,把他拖着扔到床上。 “啊!”虞然仓惶又狼狈地惊叫一声,仰面摔进被子堆里。 看着虞然因为被束缚而蠕动扭曲的挣扎,宋霁希眼底的兴奋愈发浓重。 虞然闭了下眼,胸口剧烈地起伏。 他很渴,喉咙干得快冒烟一样,太想喝水了。 宋霁希突然俯身吻下来时,虞然下意识地张开嘴,急切地汲取对方湿润的唇舌。 但宋霁希只给了很浅的吻,他将手指放在虞然的脖子上,贴着颈环留下的那圈红印,很缓慢地收紧。 宋霁希衣冠楚楚地俯视着他,“虞然,你兴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