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但万人迷》 第1章 [gl百合] 《炮灰但万人迷gl》作者:飞飛【完结】 本书简介: 林见鹿一朝穿书,成为《恋综修仙版》的炮灰反派林见鹿。 原文中,林见鹿长相丑陋,人品低劣,公然冒充“天命之女”,自以为一步登天,成为修真界团宠。 却不想“爱慕者”们全部绑定了攻略系统,明面上对她青睐有加,实则各怀鬼胎。口中说着情深似海,暗里算计不断。 谎言破碎那日,爱慕者们集体亮出兵器,对她刀剑相向。 林见鹿被逐出神霄宗,从此沦为修真界笑柄。 穿书后发现原主已经撒下弥天大谎的林见鹿:“……” 见鬼的天命之女,这活靶子谁爱当谁当! 刚准备对大师姐告知真相,却不想大师姐转眼赠送她护心丹:“此丹对你心疾有用。” 意图对小师妹坦白之时,小师妹笑吟吟奉上一张替命符:“此符以我心头血炼制,可保师姐一命。” 刑罚长老则将几筐灵石送于她房中,斜倚刑架,笑容慵懒:“爱钱?本座有的是。” …… 林见鹿左手宝物,右手灵药,坐于装满灵石的箱子上,忽然绽开梨涡:盛情难却,伪装天命之女,也不是不行。 林见鹿好处拿尽,坐等天命认证仪式上被戳破谎言。 不想,代表天命之女的灵光竟直接飞到她头顶上。 林见鹿目瞪口呆:她不是假的吗! 天之骄子视角: 【嘀!检测到本世界天命之女!宿主只需攻略成功,即可实现任一愿望!】 众人兜兜转转,震惊得发现天命之女是神霄宗臭名昭著长老之女林见鹿。 高岭之花们沉默了,为了愿望捏着鼻子攻略。 然而她们发现,林见鹿和传闻中的一点都不一样。 高岭之花一号:我历练受伤回来,别人都为我开心,唯有林见鹿会关心我疼不疼。 高岭之花二号:世人都不懂我心中所想,只有林见鹿懂。 高岭之花三号:她是我灰暗世界中唯一的光。 高岭之花n号:就算世界崩塌,林见鹿也会站在我这边,她好爱我! …… 可惜众人查询好感度一看,林见鹿好感度都为零。 高岭之花们:??? 女主林见鹿拿的游戏升级系统,高岭之花们拿的恋爱攻略系统。 2025/4/12 内容标签:仙侠修真npc 万人迷 主角视角林见鹿互动叶清霜、苏婉卿、烬罗衣等等 其它:万人迷 一句话简介:高岭之花都带着系统来攻略我 立意:在弱肉强食的修真世界中,至真之情的力量凌驾天道,成为主角的救赎 第1章 林见鹿甫一睁眼,便与一道鬼影四目相对。 那鬼影面目模糊,溃烂的皮肉翻着森森白骨,腐臭的腥气扑面而来。 胸口猛地一窒,整个人瞬间如坠冰窟,倒了下去。 再次醒来,入目所及,皆是之前景色。 林见鹿哆嗦着手去够搁在床头的青玉瓷瓶,指尖颤抖,不慎碰落。 “啪啦”一声脆响,瓷瓶摔在地上,碎成几瓣,药丸滚落一地。 她咬紧牙关,忍痛俯身拾起一粒,塞进口中。苦涩的药味在舌尖蔓延,良久,苍白的面孔才稍稍恢复血色。 她故意不去看那道恐怖鬼影,虚弱地倒在榻上,耳边听到门外两位师妹的说话声。 一个道:“我不懂,大师姐为什么要救她?省得现在还拖累我们。” 另一个道:“你小声点,小心被她听到,去流云长老那里告你的状。” 先前说话的人,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难道就因为她是玄钧真君之女,我们就要一直忍让?这次若不是她偷换除秽符,小师妹又岂会受伤?连累大师姐都……” 话音未落,门“吱呀”一声开了。 林见鹿一身素白里衣,身姿清瘦,倚靠在门框上。 她生得清秀,不算绝色,一张素净的瓜子脸,肤色苍白如雪,像是常年不见天日。眉细而淡,唯独那双眼睛黑得发亮,如寒潭深水,幽深难测。 那两位师妹猝不及防被正主撞破,一时尴尬。 “林师姐,你怎么醒了?” 林见鹿唇角微扬,嗓音温和,却字字带刺:“两位师妹嗓门这么大,就是死人也要被吵醒了,哪里还睡得着?” “你!”方才高声指责的弟子登时怒目而视。 另一人慌忙拽住她的衣袖,低声劝道:“算了算了,别跟她一般见识……” 林见鹿笑而不语,目送两人拉扯着离去,这才拢了拢身上衣襟,慢悠悠转身回屋。 屋内,那团黑漆漆的鬼影缩成一团,蹲在她脚边,怨气如有实质,散发着幽冷的寒气。 林见鹿偏过头,轻轻叹了口气。 这原主,倒是被骂的不冤。 原主乃是神霄宗前执剑长老之女。 二十年前,魔门奸细暗中潜入神霄宗,时任执剑长老的玄钧真君,以一己之力独战三大魔门高手,最终虽斩敌于剑下,却也因伤势过重而陨落。 临死前,只来得及将尚在襁褓中的幼女托付给挚友流云长老。此女便是林见鹿。 流云长老与玄钧真君感情甚笃,不忍林见鹿小小年纪就失去父母,对她宠爱非常。宗门其他长老,亦感念玄钧真君为宗门牺牲,对林见鹿多有照拂,往往林见鹿犯错,也是轻轻放过。 长此以往,就养成了林见鹿嚣张跋扈,不可一世的性子。 林见鹿性子蛮横,修为不济,眼光倒是高。看上了宗门大师姐叶清霜。 叶清霜乃是掌门司空霆岳高徒,目下无尘,清高孤傲,一心剑道,怎么瞧得上样样不行的林见鹿? 前不久,原主偷看叶清霜洗澡,被叶清霜一掌拍在胸口,在床上躺了足足一个月才下地。 叶清霜没来及秋后算账,就被掌门派去处理青岚山庄被魔门灭门之事,带回来了青岚山庄唯一幸存者,庄主唯一的女儿苏婉卿。 苏婉卿虽年仅十八岁,但天纵奇才,天资比之叶清霜也不差什么。 早就不收徒的司空霆岳也破例收她为关门弟子。 宗门上下,包括叶清霜,都对苏婉卿青眼有加。 这可碍着了原主的眼。 自从苏婉卿入神霄宗一个月以来,原主去找苏婉卿的麻烦,不下五次。 但每一次,都讨不了好,偏偏原主乐此不疲。 这次,宗门发布了陈府怨魂作祟任务,原主不知从何处得了消息,死缠烂打非要跟来。一路上不是嚷着脚疼要歇息,就是抱怨山路崎岖难行,生生将三日的路程拖成了五日。 更可气的是,她明明修为不济,却偏偏喜欢指手画脚,为挣头功,换了众人的除秽符,除秽符失效,这才导致苏婉卿受伤。 为救苏婉卿,叶清霜只得将秽气引渡自身。一时就顾不得原主了。 原主手无缚鸡之力,堪堪筑基期的修为,根本不是怨灵对手,直接就凉了。 如今醒来,就成了她这个现代社畜林见鹿。 林见鹿想起那两个伤患,还有此刻陈府以及一堆麻烦事,就感觉头痛欲裂。 “林仙师,叶真君醒了,眼下正在正堂议事。您可要过去一见?”门外忽然传来小丫鬟的声音。 虽说如今陈府上下,谁人不知林见鹿是个“水货仙师”,不过是来混个脸熟的,但陈府老爷陈明远仍恪守礼数,特意遣丫鬟去请。来不来不打紧,态度得摆正。 林见鹿推开门,见小丫鬟候在门外,眉梢微挑,略显讶异:“醒了?你且稍待片刻。” 虽说不一定帮得上忙,但林见鹿也想知道这怨灵一事到底处理得如何了,去见见也好。 她想着,随手披上一件灰布道袍,衣袂未整便随小丫鬟往正堂行去。 穿过曲折游廊时,忽然一团雪白,自花丛窜出,直扑入她怀中。 低头看去,竟是只通体如雪的猫儿。碧色瞳仁在日光下,泛着琉璃般地光泽。 “小白!” 林见鹿抬眼望去,但见陈府二小姐陈雨柔提着裙角匆匆追来。这姑娘生得柔弱,才小跑几步,便微微喘息,苍白的脸颊泛起红晕。 她怯生生地福身行礼:“林、林仙师……” 林见鹿掂了掂怀中猫儿:“这是你的猫?” 陈雨柔点头,鬓边的花儿跟着轻颤,神色怯怯的。 林见鹿将猫递给她,陈雨柔连忙接过。 待林见鹿转身离去,她仍抱着猫缩在一旁,注视着林见鹿离开的背影。 直到再也看不见那道灰色身影,陈雨柔才收回目光,将脸埋进猫儿的白毛之中。 *** 林见鹿还未进门,便大声嚷嚷起来: “哎呀,我是不是来迟了?” 厅内众人神色各异。 上首端坐着陈老爷陈明远,一脸肃然。近来府中怨灵作祟,纠缠嫡女陈月华,陈月华夜夜被噩梦缠身,陈老爷看在眼中,急在心中。 第2章 另一侧,则坐着一位雪肤花貌的白衣女修。 只见女修身着素衣,长袍如雪般洁净,领缘与袖口缀着玄色滚边,沉稳而内敛。 她发髻高挽,乌发如墨,以一支银簪横穿固定。发髻底部缀着一朵五瓣梅形黑玉,温润凝脂,如夜色凝萃,素净中透出几分清冷贵气。 这女修,想必正是大师姐,叶清霜。 林见鹿虽然进了屋,众人却没给个正眼,除了陈老爷因为她修士的身份配了个笑脸:“林仙师请随意坐。” 林见鹿咧嘴一笑,丝毫不以为意,大喇喇地寻了个空位坐下,衣袍一掀,姿态随意得仿佛是在自家后院。 她屁股刚沾上椅子,便听见一声不轻不重的冷哼:“脸皮倒是厚!” 林见鹿侧头一瞥,心道这不是巧了嘛! 坐在她身旁的这位,可不就是刚才搁她门外,说她坏话的那位师妹? --- 第2章 这位师妹,名唤陶小盏。似乎是宗门内哪位长老门下的弟子,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因进门早,辈分可不低。 当然,林见鹿比她进门更早,所以陶小盏辈分再高,也高不过她。高低也得唤她一声“林师姐”。 这会儿,小姑娘杏眼圆睁,活像只炸了毛的猫儿,正瞪着她,一副气鼓鼓的模样。 陈老爷捋着胡须呵呵一笑,圆润的脸上堆出几分和善:“林仙师来得正是时候,我们正商议着如何瓮中捉鳖,制服那怨灵呢。” 叶清霜掩唇轻咳一声,苍白的面色现出几分病态,显然伤势未好:“继续吧。” 陶小盏闻言,又瞪了林见鹿一眼,这才道:“这次怨灵的目标显然是陈大小姐,不如就由我来假扮陈小姐,引怨灵上钩。” 话刚说完,就被叶清霜打断:“不可,你修为太低。” “可是大师姐你还受着伤呢!”陶小盏急得直跺脚,眼眶都微微发红。既然不是她去,那显然就得叶清霜去了。 这争来争去,半晌都没争出个结果。 等等,你们都看着我干什么? 林见鹿正滋滋有味地品着茶,茶香氤氲间,她惬意地眯起眼,可一抬眼,却见满屋子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在她身上,连带着那茶盏里的热气都仿佛凝固了一瞬。 林见鹿呵呵一笑:“怎么了?” 林见鹿:“……你们不会想让我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去捉鬼吧?” 小师妹苏婉卿和林见鹿都是筑基修为,大师姐为金丹期。眼下两个唯二有战力的,一个昏迷不醒,一个重伤,竟只剩下林见鹿可用。 陶小盏一看林见鹿那副烂泥扶不上墙的模样就来气,含怨带怒道:“大师姐,还是由我去吧!某人显然是指望不上的!” 叶清霜眸光微动,漆黑如墨的眸子在林见鹿身上停留片刻。那目光似寒潭映月,说不清是失望还是别的什么情绪。 她轻启薄唇,声音清冷似霜,叹气道:“罢了,由我来。” 叶清霜决定的事,陶小盏显然没办法违逆。看着大师姐苍白如雪的面容,陶小盏看林见鹿的目光越发恶狠狠,仿佛要吃人。 林见鹿老神在在喝完茶,整了一整衣袖道:“那看来事情都商议好了,眼下就没我什么事了吧?” “慢着。” 林见鹿出门前,叶清霜忽然出声叫住她。 林见鹿身形微顿,扭头看去,微微一笑:“大师姐还有什么吩咐?” 叶清霜起身,从袖中掏出两张除秽符,递给林见鹿:“待会儿没人顾得上你,这张高级除秽符,你小心收好,别再中招。” 林见鹿定定看着她,半晌没动。 不过片刻,接过符纸,嘴角笑意加深:“那就多谢大师姐了。” 话毕,将符纸塞进荷包之中,施施然地出门。 正厅里,陶小盏见状不由抱怨:“大师姐你未免也太好心了!你看她那个样子!还管她干嘛!” 不仅什么忙都帮不上,还劳累的大师姐挂心她。 叶清霜摇摇头:“我带你们出来,务必要保证每个人的安全,不管那个人是谁。” 此时,客房。 林见鹿手里正拿着那两张除秽符,唉声叹气。 刚才拒绝,本是因为不想和女主角牵扯太深,而且她初来乍到,确实不知怨灵底细,贸然开口,可能好心办坏事。 没错,叶清霜是女主角。咳,应该说,是女主角之一。 她也是刚刚看见叶清霜,才回想起自己不是穿越,而是穿书。 穿的一本万人迷团宠百合文。 原文之中,原主公然冒充“天命之女”,想以此获得叶清霜的注意。 一开始,一切确实如原主所料,不仅叶清霜“注意”到她,后续出现的天之骄子们陆续登场,各个对她青眼有加。 可原主不知道是,“爱慕者”们全部绑定了攻略系统,明面上对她青睐有加,实则各怀鬼胎。口中说着情深似海,暗里算计不断。 原主空有一个“天命之女”的名头,却什么好处都没得到,反而为真正的天命之女挡了灾。 当初穿越之前,林见鹿只是因为听说里面的炮灰反派和她同名,这才好奇翻了翻书。除了知道几个女主名字,还有关键节点剧情,其他一概不知。 而大师姐叶清霜,就是几个女主之一。至于小师妹苏婉卿,她怀疑是真正的天命之女。 目前只希望原主还没撒下那个弥天大谎,毕竟所谓“天命之女”,看起来就是个活靶子。 想到此处,林见鹿再次重重叹了口气。 手上两张轻飘飘的除秽符,仿佛压在她心上,沉甸甸的。 她不想和叶清霜有太多交集,但没想到,这叶清霜竟认真负责得近乎古板的地步,连原主这个造成如今状况的罪魁祸首,都照顾得如此妥帖周到。 该说,不愧是光风霁月的大师姐叶清霜吗?也无怪原主对她念念不忘了。 林见鹿眯起眼睛,端详符纸片刻,折叠好收进荷包之中。 *** 暮色苍茫,华灯初上。 叶清霜身着陈月华的素白寝衣,静坐于铜镜之前。 素手摘下发髻上的金步摇,青丝如瀑,倾泻而下。 光滑的镜面映照出模糊不清的人影,烛火摇曳,在她清冷的面容上投下晦暗的光影。 忽然,窗外传来一声极轻的声响。 叶清霜神色瞬间一凛,睁开眼,便见一道黑影自窗缝窜入,快如闪电。 叶清霜反应极快,袖中长剑铮然出鞘,寒光乍现。 黑影竟在半空扭身避过剑锋,一爪划过她肩头。 “嗤啦”一声,白衣瞬间绽开血痕。 叶清霜闷哼一声,灵力灌注剑身,横扫而出。 黑影却似早有预料,轻盈一跃,踩着剑尖借力,反身又是一爪。 叶清霜强忍剧痛,扬手掷出高级除秽符。 符箓凌空自燃,不过片刻,金色火焰在黑影周身“嗤”地散作火星,竟然没起作用。 叶清霜暗道不好,持剑抵挡,黑影被除秽符激得凶性大发,一爪拍向她心口。 叶清霜被这力道击地后退几步,只觉五脏六腑如遭雷击,而后眼前一黑,彻底陷入昏迷。 黑影正待继续动手。 却不料,斜刺里伸出一只素白纤细的手,猛得按住黑影后脖颈。 黑影猝不及防,如被扼住命运的咽喉,嘶哑唉叫起来。 林见鹿将驱妖符按在黑影脸上,直起腰来,回头看向倒在一旁的叶清霜,暗暗松了口气。 幸好来得及时。 这攻击叶清霜的,不是怨灵,而是妖。 作者有话说: ---------------------- 第3章 时间倒回一个时辰之前。 陈府内院,漱玉湖畔。 林见鹿正躺在凉亭内休息,忽听耳畔传来“噗通”一声,像是有人落水。 她抬首一瞧,便见花木掩映的不远处,站着几个人。 当前那个,锦衣华服,手执团扇,似乎是陈府大小姐,陈月华。 陈月华身后跟着丫鬟婆子,一副鸡犬升天,小人得志般的模样。 陈月华脚边,跪着个小丫鬟。 小丫鬟衣衫上沾了泥水,狼狈不堪,正扒着陈月华的裙子苦苦哀求。 林见鹿蹙着眉,循着水声望去,便见一个眼熟的身影在漱玉湖里扑腾。 那不是陈府二小姐,陈雨柔吗? 她们这是唱的哪一出? 湖畔,陈月华摇着团扇,唇角微勾,故作疑惑:“妹妹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不小心?” 小桃跪在陈月华脚边,扒着对方的裙子,仰头道:“大小姐!求求您,放过二小姐吧!” 陈月华一脚把她踹倒在地,蹲下身,手中团扇勾住小桃的下巴:“多漂亮的一张脸啊,就跟着我那没用的二妹,你甘心么?” 陈雨柔还落在水中,挣扎的动作越来越无力。 第3章 小桃满脸焦急,只顾哀求。陈月华嘁了一声,满脸无趣地站起身,悠然欣赏陈雨柔在水中垂死挣扎的姿态。 周围丫鬟婆子们低着头,无人敢动。 而凉亭里的林见鹿,总算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不由暗自撇撇嘴。 她不去找麻烦,麻烦却总是主动来找她。不过是饭后消食,去漱玉湖畔散步,不想也能撞见这等阴私。 陈府大小姐陈月华,是大夫人所出,而二小姐陈雨柔的生母,听说不过是个不受宠的小妾。陈老爷又不管后院之事,就这么任陈雨柔被人欺负。 她本不想管闲事,但总不能见死不救。眼见着陈雨柔就要力竭,林见鹿没办法,只能从亭子走出来,随手摸了根长竹竿,大声嚷嚷起来。 “让让,让让!这路怎么这么挤?” “你是谁!?”丫鬟婆子们见骤然冒出个穿灰白道袍的姑娘,都是一怔,陈月华见着她,脸色立即一变。 “林小姐倒是热心,连我陈府的家事也要管?” 听到这声讥诮的嗓音,林见鹿拉着陈雨柔上了岸,好似这才发现她似的,转头看向陈月华,笑得无辜:“陈大小姐这话说的,我不过是路过,顺手帮个忙罢了。而且,这陈府姐妹不和,传出去,恐怕也不好听吧?” 陈月华自然是认识林见鹿的,也知道林见鹿“水货仙师”的真相,是以十分瞧不上她。但她可以瞧不起林见鹿,却不能拿她们陈府的名声开玩笑。 陈月华脸色数变,表情最后定格,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林仙师说得对。我这就让人送妹妹回去,省得她病了,又要麻烦别人。” 说罢转头,看向陈雨柔:“妹妹,回去吧?” 陈雨柔站在原地,湿透的衣裙贴在身上,风一吹,冷得发抖。希冀的目光定在林见鹿脸上,可林见鹿仿佛没看见。 她不甘地咬了咬嘴唇,眼神仍落在林见鹿身上,嘴里却妥协道,“那、那就麻烦姐姐了。” 等这些人离开,林见鹿才皱起眉,盯着陈月华的背影暗暗思索。 她今天才见这陈月华一面,就在这人身上看出好重的煞气。这活人身上煞气重,也就离死不远了。也不知道叶清霜那边,布置地怎么样了。 而且这湖…… 林见鹿的目光挪到眼前这汪碧波上,兀自瞧了半天,没看出什么,干脆蹲下身,将手伸进湖水里探查。 陶小盏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来,阴阳怪气道:“我们在干正事,某些人却不务正业。有个长老娘亲就是好啊,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都有人兜底。” 林见鹿在湖边泼水玩,闻言好脾气道:“陶师妹,两位也来玩水啊?” “你!”陶小盏被气得一个倒仰,这个林见鹿,好厚的脸皮! “你难道听不出来我在讽刺你?!” 林见鹿摊摊手:“听出来了,那又如何?难不成,陶师妹希望我声嘶力竭,和你针尖对麦?” 不等陶小盏反应,她便立即垮下肩膀道:“我才不要呢,那多累啊!” 陶小盏咬牙切齿怒瞪她几眼,林见鹿都丝毫没有反应,自己也觉得没意思,遂收回目光,暗暗翻个白眼。 陶小盏等人来漱玉湖畔,自然不像林见鹿所说,是来玩的。 听说那怨灵,就死在这漱玉湖底。 生前,她原是陈老爷的妾室,也是陈雨柔的生母,名唤袁婉柔。 袁婉柔是在陈老爷升任礼部侍郎时,由下官献上的。次年,大夫人柳如眉进了门。 听说,这柳氏出身江南商贾之家,靠着巨额嫁妆攀附陈家。表面吃斋念佛,实则佛口蛇心,最是虚伪善妒。对嫡女陈月华百般溺爱,对庶子女却极尽刻薄。 “我看那袁婉柔,八成就是柳如眉害死的。”陶小盏压低声音道,“听说陈月华,日日被噩梦缠身,定是此人之故。” “就是就是。”另一个师妹连连点头,“那柳氏看着面善,整日病恹恹的,没想到竟是这般狠毒之人。” 林见鹿闻言,不动声色地翻了个白眼,偏巧被陶小盏瞧见。 “怎么?”陶小盏顿时柳眉倒竖,“你觉得我说得不对?” 林见鹿却只是笑嘻嘻道:“这柳夫人若真如你们所说那般虚伪善妒,为何早不动手,晚不动手,偏要等到陈雨柔长大成人了才对袁婉柔出手?再者,我听说陈雨柔与陈月华相差一岁,也就是说,柳夫人进门那年,袁婉柔还未有身孕。一个无子嗣傍身的妾室,不是更好对付?若真要除她,趁着那时动手岂不干净利落?如今子女都已长大成人,柳夫人才来动手,这未免太不合常理了吧?” 陶小盏被林见鹿的眼神看得心头火起,梗着脖子道:“柳如眉不过是个商贾之女,袁婉柔再低贱也是陈老爷的妾室,她一个新妇怎好一进门就翻脸……” 林见鹿挑眉打断,“照你这说法,柳夫人刚进门时底气不足,所以不敢动手。如今子女长大成人,反倒有了底气?” “正是如此!”陶小盏挺直腰板,一脸笃定。 林见鹿撇撇嘴,也不跟她争:“行行行,你说的都对。” 陶小盏怒道:“你在敷衍我?” “哎哟!”林见鹿故作苦恼地摊手,“反驳你不行,顺着你说也不行。陶大小姐到底要小的怎样才满意?” 陶小盏再怒:“你!” 陶小盏顿了顿,冷哼一声,忽将一个荷包甩到林见鹿怀里:“算了。你这种不学无术的无赖,我才懒得跟你争,你自己的东西,收好!” 林见鹿下意识侧身一闪,差点条件反射将荷包当暗器甩回去。 待看清是个荷包,狐疑地解开系带,探头一看,竟是几张初级除秽符。她随手拨弄着符纸,忽然动作一顿。 符纸中,一张符纸的一角被烧焦。但符纸上却纤尘不染,未沾半点阴气。符咒画得也极为工整,灵力流转圆融,绝非粗制滥造之物。 她轻抚符纸边缘,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没想到这原主,倒不如她想象当中的那般不学无术,还是有点真本事的,就这画符的本事,就相当不赖。 陶小盏抱着双臂,满脸讥诮:“你这些破烂符纸根本派不上用场,也不知道你怎么有自信替换人家苏师妹制作的符纸的。” “等等!”林见鹿突然攥紧那张洁净的除秽符,皱起眉,“你刚才说什么?” 陶小盏被这突如其来的质问弄得一怔:“我说你的符纸粗制滥造……” 话音未落,林见鹿已如离弦之箭冲了出去。 “喂!你发什么疯?”陶小盏急得跺脚,可林见鹿早已跑远了。 另一位师妹道:“看着好像是朝着陈月华闺房的方向跑的?小盏,你说这林见鹿,是不是又要跑去妨碍大师姐了?” 陶小盏脸色一变,不等她说完,也朝着林见鹿消失的方向跑去。 作者有话说: ---------------------- 第4章 然而陶小盏到时,陈月华闺房内,只有倒地昏迷不醒的叶清霜,而不见林见鹿。 但幸好,昏迷多日的苏婉卿此时醒来,并进陈华月闺房,替叶清霜诊治。 半个时辰后。 “小师妹,你总算出来了!” 苏婉卿推门而出,迎面便是陶小盏心急如焚的一句话。 她快步上前,握住苏婉卿的手腕,焦急道:“大师姐她如何了?!” 苏婉卿微微一笑,不动声色掰开她的手:“放心吧,大师姐没事。只是……” “只是?”陶小盏的心立即提了起来。 “只是沾染了些许秽气,外加几处皮外伤。我已经替她驱散了阴邪之气,再过片刻就能醒来了。” 陶小盏闻言,不由长舒一口气,紧绷的肩膀放松下来:“吓死我了。小师妹,你下次说话能不能别大喘气,我差点以为大师姐醒不过来了。” 苏婉卿满脸无辜地笑了笑:“我尽量。” 片刻,她状似不经意道:“对了,师姐能不能跟我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来时,似乎瞧见林见鹿从陈月华闺房出来?手里貌似还拎着一物。那好像是只白猫? 陶小盏连忙整理了下思绪,低声道:“苏师妹你之前昏迷不醒,所以不知情。大师姐原本打算假扮陈大小姐,引那怨灵现身。可谁知那怨灵凶煞异常,大师姐竟也不敌,直接昏了过去。” 苏婉卿眸光微动,追问道:“陶师姐是第一个进大师姐房中之人?” 陶小盏正要点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眉头微蹙:“这个……我也不确定。” 本来她是追着林见鹿去的,可是到了陈月华闺房,却不见林见鹿,只见大师姐。 苏婉卿眉梢轻挑,正欲再问,房内突然传来叶清霜虚弱的呻吟声。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推门而入。 屋内,叶清霜正陷入梦魇之中。 白衣女修单膝跪地,周身三丈内覆满寒霜。 她手中紧握本命剑“凝霜”,剑身已经布满裂痕。不仅剑身,她的眉梢眼角,都结满了冰晶,整个人仿佛正在由内到外被冻结。 第4章 这是修炼《霜天诀》所要付出的代价。寒毒入骨,药石不治。 看着师弟师妹们担忧而不可置信的目光,还有师尊沉痛的眼神,叶清霜嘴角露出一抹苦笑。 二十五年来,她殚精竭力,从不敢有丝毫放松。始终将守护神霄宗千年基业,作为自己毕生使命。 但现在,她恐怕要撑不住了。 手中“凝霜”剑突然发出一声悲鸣,随即寸寸断裂。与此同时,叶清霜的身体也开始出现斑驳裂痕,就像一件精致的冰雕正在破碎。 一个声音在她心底响起:“叶清霜,这就是你的未来。从天之骄子,跌落泥尘。身为神霄宗千年难遇的天才,首席弟子,你真的甘心吗?” 她自然不甘心,可不甘心,又能如何? “我有办法,只要你……” “什么?” 出声的瞬间,叶清霜*猛地从梦魇中挣脱出来。 *** 叶清霜半倚在雕花床栏上,眉心微蹙,看似在沉思,实则那双清冷的眸子正失焦地望着虚空,那里悬浮着一行大字,在昏暗的室内格外醒目。 【检测到本世界天命之女!宿主只需攻略成功,即可实现任一愿望!】 “......” 叶清霜长睫轻颤,怀疑自己可能还身在梦中,这声音不似真人,反倒像是用铜磬敲出来的,带着金属般的冰冷质感: 【宿主您好,我是系统001。如您所见,只要将天命之女好感度刷满,就能兑换任意愿望。无论是上古神器《xx法宝》,失传秘典《xx功法》,甚至令亡者复生,或许是解决《天霜诀》所要付出的代价……】 “......” 【宿主目前的任务是,先找到天命之女。不过宿主不用焦急,经本系统检测,天命之女已经出现在你身边。】 “……” 叶清霜自然知晓“命之女”是怎么一回事。那是天道垂青的气运之子,得之可佑宗门兴盛。但这凭空出现的“系统”,还有这般儿戏的“许愿”之说。叶清霜更怀疑,这系统是什么邪祟所为。 “大师姐!您可还好?” 陶小盏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榻前,一双杏眼盈满水光,连珠炮似的问道:“可有哪里不适?要不要我去请大夫来看看?” 她身后,苏婉卿莲步轻移,藕荷色罗裙在门槛处漾开涟漪般的褶皱,带起一阵清幽药香。 叶清霜眸光微动,视线在两位师妹之间流转片刻,最终只是轻轻摇头:“无碍。” 那声音依旧如寒潭映月,清冷得不带一丝波澜。任谁也看不出,这位素来从容的神霄宗大师姐方才竟有片刻失神。 *** 陈府客房,林见鹿抱着小白猫推门而入,灰白色的衣袂在门槛处轻轻拂过。她刚踏入房内,原本蜷缩在床脚的黑影骤然立起,如墨汁般在墙上蔓延开来。 “安分些。”她将小白猫放在地上,声音里带着警告。 话音未落,那黑影突然暴起,却不是冲着她来的,而是直扑向地上那团雪白。林见鹿心头一紧,素手已按在腰间佩剑上。 却见一只粉嫩的猫爪从浓墨般的黑影中探出,小白猫歪着头,碧色宝石般的猫瞳里满是困惑:“喵?” 林见鹿指尖微松,黛眉却蹙得更紧。她盯着那团将小白猫完全包裹却未伤其分毫的黑影,眸中闪过一丝诧异。 这怨灵……为何独独对这小家伙手下留情? 林见鹿思索着,回到塌边坐下,小白猫与黑影玩闹了一会儿,雪白的身子一跃,冲进她怀里。 林见鹿失笑着抚摸怀中这团雪白,伸手点点小白的鼻尖:“顽皮。” 小白在她怀中发出撒娇般地喵喵声,毛茸茸的小脑袋顶了顶林见鹿的手心。 林见鹿揉揉她的小巧的耳朵,轻叹一声。 她不想和叶清霜等人扯上关系,但事与愿违。话说她好歹是穿书,怎么不给她女主待遇,人家叶清霜等人各个都有系统,明明她这个更符合穿书女主设定的人没有?这未免也太不公平了些。 如此这般想着,耳畔突然“嘀”得一声,随之便是一连串的属于系统无机质的嗓音。 【尊敬的宿主您好!我是系统000。】 【检测到宿主已成功激活本系统,本系统将竭诚为您提供服务!】 【您目前的任务是,解决“灵猫索魂”任务,成功超度怨灵。进度:百分之二十,任务奖励:高级护心丹配方。长期任务:渡过二十二岁死劫,寻求真相。】 林见鹿耳畔听着系统000这一连串的噪音,抚摸小白的手指猛地一顿,淡定如她,也不禁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目瞪口呆。 不是,她就随便吐槽来着,她还真有系统啊? 作者有话说: ---------------------- 第5章 林见鹿目不斜视,重新躺回榻上,双腿交叠,一手悠闲地枕在脑后,仰头,一眨不眨地盯着虚空中的一段文字。 【故事梗概:林见鹿为争头功,暗中调换大师姐备好的除秽符。小师妹不知情,持失效符咒迎战猫妖,反遭重创,妖毒入体。大师姐为救她,强行引渡妖毒至己身,二人皆受创。而同样受伤的林见鹿,却无人顾及。】 心念一动,这段文字慢慢消失,出现在半空的是宛如游戏面板的个人介绍。 姓名:林见鹿 性别:女 年龄:20岁 等级:筑基期 技能:阴阳眼(自带)、《引气诀》、《神霄剑诀》 生命值:10/100(因先天心疾,寿命不足两年) 再往下,是社交系统和任务系统。 林见鹿首先看了社交系统。 门派:神霄宗 师承:无(虽是前任执剑长老之女,但资质平庸) 好友:无 喜欢的人:叶清霜 讨厌的人:苏婉卿 林见鹿摇摇头,关闭社交系统,混成什么样才连一个朋友都没有呢?满心复杂点开任务系统。 主线任务:渡过死劫,治疗心疾,寻求真相。 当前任务:超度灵猫怨灵,进度:百分之二十。任务奖励:高级护心丹配方 林见鹿看到这里,猛得从床上坐了起来,忽地扭头看向蹲在她床塌边,和黑影纠缠的小白猫。 超度灵猫怨灵六个字,几乎将真相直接摔到她脸上。她就算是再笨,也知道这陈府的古怪到底是怎么回事了。最初,只是除了她房中这一团,这陈府上下干净的一丝怨气阴气也无,才让人一筹莫展。 林见鹿关闭系统面板,兀自摩挲着下巴,只是真相到底如何,还得寻找证据来做支撑。 此刻,门外忽然响起一道陌生的女声。 “林师姐,你在吗?” 林见鹿神情一凛,下意识看了眼榻上的小白。 抬眼望去,一道婀娜的倩影映在她门上,女声柔软,又似乎似曾相识。 对方见林见鹿不答,又唤了一声:“林师姐?”嗓音婉转,绕梁三日,不绝于耳。 林见鹿却没心情关注这把好听的嗓音,心头一紧,故作淡定道:“苏师妹请回吧。我已经歇下了。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能够在这时候出现在她门外的,又唤她师姐,八成就是那个没见过的苏婉卿了。 “……” 苏婉卿看了眼天边的晚霞,微微挑眉,这太阳还没完全落山呢,林见鹿就休息了?找借口,也不找点好点的借口,分明是故意敷衍。 苏婉卿眨了眨眼睛,嗓音带笑:“师姐说笑了,这才酉时一刻,师姐未免睡得太早了些。”说着伸手推门,却发现门闩从里面卡得死死的。 苏婉卿见状,不由想起林见鹿之前鬼鬼祟祟从陈月华闺房离开的背影,忽然贴近门缝,压低声音道,“师姐该不会……是在屋里藏了什么人,或者灵宠吧?” 继续躲着也不是事,林见鹿只好开了门。 门开刹那,林见鹿指尖蓦地收紧门框。 苏婉卿回眸时,檐角风铃正叮咚一响。 天光斜切过她眉梢,将睫毛映成半透明的羽,眼尾那颗泪痣恰到好处,像墨汁滴进清水,倏然化开,留下一抹惊心动魄的艳色。 藕荷色纱衣裹着曼妙身段,珍珠在裙摆间明灭如星子。 林见鹿嗅到一缕冷香,是浸过雪水的海棠,甜里淬着刀锋般的凉。 她忽然想起一句话:越是艳丽的蛇,毒性越强。 这苏婉卿,倒是不愧于“天命之女”的设定。 却不知道林见鹿在感慨苏婉卿的样貌,苏婉卿,也同样被林见鹿的模样惊艳。 但见林见鹿披着灰白外袍,衣带松松系着,露出半截纤细的脖颈。 发梢还滴着水珠,被她随意拢到一侧,水痕顺着锁骨滑入衣襟。 “苏师妹见谅。”她抬手将鬓边一缕散发别到耳后,指尖还带着沐浴后的薄红,“方才我在沐浴,正准备歇下。” 虽是寻常相貌,此刻却因随性之姿,显出几分不同。 第5章 水汽氤氲过的肌肤透着淡淡绯色,未施粉黛的面容干净得像是雨后的青瓷。 一滴水珠顺着她的下颌滑落,她也不急着擦拭,反倒先对着苏婉卿浅浅一笑。 笑意像是浸了温泉水,连眼尾的弧度都柔和了几分。明明是最简单的灰白道袍,穿在她身上,却莫名让人想起晨雾中的白梅,不惊艳,却自有一段风骨。 “小师妹若是不信……”她忽然侧身让出半步,蒸腾的热气顿时从屋内漫出来,“要不要进屋看看?” 语气里带着三分玩笑,七分坦然,反倒叫人不好再追问。 可偏偏苏婉卿不按常理来,她定定注视着她片刻,忽而微微一笑,眼角泪痣在夕阳下明灭:“好啊。” 林见鹿脸上笑容一僵:“……小师妹,这不太好吧?” 苏婉卿猛得上前一步,贴近了,冷香海棠在林见鹿鼻尖氤氲不散:“咱们师姐妹,何分彼此?” 林见鹿下意识后退一步,讪讪一笑,正不知该如何回答之时,一道白影突然从窗缝窜出,直扑苏婉卿面门。 苏婉卿下意识侧身闪避,却还是被那团白影在手腕上挠出三道红痕。 “小白!”林见鹿见状不由心急,一把揪住正要逃跑的雪团子。 苏婉卿看着手腕上渗血的抓痕,又看看林见鹿慌乱的模样,忽然笑了:“原来林师姐的“沐浴”,是在给猫儿洗澡?” 林见鹿耳根通红,手忙脚乱地按住想要再次窜逃的小白:“苏师妹,这是个误会。我见它生得伶俐可爱,就打算抓回来玩几日。”她突然压低声音,“师妹千万别说出去,宗门规矩不许私自养灵宠的。” 苏婉卿眉眼含笑:“可我看这灵宠,怎么这么像陈二小姐的爱宠,甚至这名字“小白”,都一模一样。” 林见鹿一点不怵,故作诧异:“什么?原来竟是陈二小姐的爱宠。君子不夺人所好,那我待会儿就将猫儿送回去。” 苏婉卿正待还要说点什么,忽听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一个小丫鬟气喘吁吁地跑来:“林仙师,叶真人在寒梅轩等您,说是有要事相商。”说罢,看见苏婉卿,连忙行礼。 林见鹿闻言眼睛一亮,不等苏婉卿反应,突然将怀里的小白往她怀里一塞:“小师妹帮个忙!我这就去见大师姐。麻烦你将小白送还给陈二小姐!” “等等……”苏婉卿话音未落,林见鹿已经一溜烟跑没影了,只留下她与炸毛的小白面面相觑。 小白龇着牙,碧色的竖瞳警惕地盯着苏婉卿。 苏婉卿无奈,只得用没受伤的那只手轻轻挠了挠它的下巴。 出乎意料,小白竟渐渐安静下来,甚至发出呼噜声。 苏婉卿顿了顿,回头看了眼林见鹿的房间,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作者有话说: ---------------------- 第6章 寒梅轩。 叶清霜正在喝茶。 茶水清冽,倒映出叶清霜清冷疑惑的眉眼。 陶小盏已告知昨夜经过,言她进门之时,曾与怨灵交手,怨灵不知何故,没有对她们动手。 若说陶小盏有能力对付怨灵,叶清霜第一个就不信。 陶小盏尚且炼气修为,连林见鹿都不如。 说起林见鹿,叶清霜的表情又是一顿。 按照陶小盏所说,那夜,她是追着林见鹿来陈月华闺房的,但是推门进屋,却不见林见鹿。 叶清霜摩挲着青玉茶杯,满脸若有所思,若非怨灵有所顾忌,就是有“高人”救了她。那高人不是陶小盏,难不成,是林见鹿? 正凝神思索,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林见鹿的嗓音大大咧咧响起:“大师姐,听说你找我?何事?” 叶清霜抬起脸来,看见林见鹿的模样,微微一怔。 林见鹿似乎来得急,还未束发,带着点点湿意的长发披在肩上,苍白的面颊浮现淡淡薄红,整个人鲜嫩的仿佛刚刚剥壳的鸡蛋。 灰白道袍被她随意披在身上,不见邋遢,反倒显得随意洒脱。 她最近见林见鹿两面以来,林师妹,似乎变得很不一样?虽与过去的纨绔习性没甚两样,但叶清霜直觉对方有些不同。 “大师姐?”见叶清霜盯着她不说话,眼神诡异,林见鹿不觉舔了舔干燥的嘴唇,下意识拢了拢自己身上的灰白道袍。难不成她露馅了?不该啊,原主人缘那么差,叶清霜跟其也不熟,没道理第二面就看出她不是原主吧? “过来。”叶清霜忽然开口,指节叩在黄花梨案上,一声脆响。 林见鹿咳嗽一声,不动声色坐在叶清霜对面,自顾自给自己斟了杯茶。 她端起茶杯嗅了嗅,然后举杯一饮而尽,最后咂咂嘴,赞叹道:“这是今年新上贡的明前茶,芽叶细嫩贵如金。这陈明远倒是大方,这等‘金不换’的贡品,也舍得摆在客院任人取用。” 林见鹿絮絮叨叨,从陈府待客的明前茶,到眼前这张黄花梨案桌的云纹雕工,再到脚下波斯地毯的繁复织金,如数家珍般夸了个遍,语调轻快,仿佛只是闲谈。 叶清霜等她说完,指尖在茶盏边缘轻轻一划,才慢悠悠开口:“小盏说,你昨日去过陈月华的闺房?” 林见鹿刚要否认,叶清霜已继续道:“可曾撞见怨灵?” “怨灵?”林见鹿眨了眨眼,一脸茫然,随即恍然,“哦……大师姐是说袁婉柔的怨灵?没见过。” 她摆摆手,语气无辜,“我昨日确实担心大师姐,想过去看看,可走到半路,想起自己手无缚鸡之力,去了也是添乱,便折回客房了。”她歪头,眼中满是好奇,“后来发生什么了?” 叶清霜静静端详她,目光如刃,似要剖开她的伪装。林见鹿神色坦然,连睫毛都没颤一下。 忽然,叶清霜一掌拍向林见鹿胸口! 林见鹿仓促抬手格挡,却仍被劲风掀翻,连人带凳摔在地上。 “大师姐?!”她声音陡然拔高,惊得变了调。难道叶清霜察觉她并非原主,以为她被夺舍了? 叶清霜充耳不闻,攻势不减,却始终未拔剑。 林见鹿眉心微动,心里有了计较,面上却仍作惊慌,踉跄闪躲,在屋内狼狈逃窜。 最终,她力竭不支,被叶清霜一把按在寒梅轩的软榻上。 但让她震惊的是,叶清霜竟伸手去解她的衣带! 林见鹿瞳孔骤缩,呼吸一滞,连挣扎都忘了。 她哆嗦道:“大师姐……你……” 说到一半,语调蓦地转为娇羞,听得人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大师姐原来要对我做这种事?你早说嘛,你早说,我绝对不反抗……” “闭嘴。”嗓音清冷如霜,叶清霜指尖一挑,林见鹿的衣襟便散开半幅。 冷风灌入领口的刹那,林见鹿后知后觉地打了个寒颤。原来如此。她立即想明白,她这位大师姐,是在查验她身上可有伤痕。 那妖物凶戾非常,连叶清霜这般修为都挂了彩,她一个修为浅薄的师妹,若当真撞上,怎可能全身而退? 叶清霜垂眸,视线掠过林见鹿光洁的肩颈。肌肤如新雪,不见半点淤痕。抬起对方的手指,别说伤痕,娇嫩的连一丝薄茧都无。昨夜救了自己的人,当真不是她? 叶清霜眉头死死蹙起。 “大师姐看够了没?”林见鹿忽然轻笑,轻轻地拢住衣襟,满脸无辜,“我早说过,昨日根本不曾靠近过陈小姐的闺阁。” 叶清霜的视线仍钉在她锁骨处,半晌才收回目光:“你……” 刚落下一个字,寒梅轩的大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 陶小盏站在门口,人还没进屋,就兴冲冲喊道:“大师姐!” 看见屋内清醒,声音登时戛然而止。 她拎着食盒站在门口,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张得能塞进一颗鸡蛋。 她看见了什么?!大师姐正将林见鹿死死按在软榻上,两人衣衫微乱,发丝交缠,姿势暧昧至极! “林、林见鹿!”陶小盏手中的食盒“哐当”一声砸在地上,食盒翻倒,新蒸的玫瑰酥撒了满地。 她指着林见鹿,声音陡然拔高,“你、你要对大师姐做什么?!” 林见鹿被这一嗓子吼得耳膜发疼,连忙从叶清霜身下挣扎着爬起来,手忙脚乱地整理衣襟,委屈得不行:“陶小盏!你眼睛长哪儿去了?明明是她压着我好不好!” 陶小盏双手叉腰,一脸“我信你才有鬼”的表情,冷哼道:“谁知道你是不是故意装柔弱,勾引大师姐!” 林见鹿简直要气笑了,指着自己鼻尖,不可置信道,“勾引她?我至于嘛!” “怎么不至于!之前是谁猥琐偷看大师姐洗澡?!”陶小盏朝她怒目而视。 林见鹿登时语塞,这原主的黑历史,真是过不去了。她小心翼翼偷看叶清霜一眼,嘴硬道:“此一时彼一时!我偷看别人洗澡可以!别人逼我不行!” 第6章 “你这么说,是在暗示大师姐想对你霸王硬上弓!?”对信口开河的林见鹿,陶小盏简直怒不可遏。 叶清霜终于听不下去了,冷冷扫了陶小盏一眼,嗓音清冽:“闭嘴。” 陶小盏瞬间噤声,缩了缩脖子,但眼神仍充满控诉地瞪着林见鹿,仿佛她是什么祸国妖妃。 林见鹿对此视而不见,既然已经打消了叶清霜的怀疑,她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林见鹿整理了一下衣襟,施施然地坐回圆凳。 陶小盏收拾好食盒,气呼呼地在林见鹿对面坐下。仍一脸警惕瞪着她。 叶清霜见状不由顿了顿,遣人去请苏婉卿过来。 不多时,寒梅轩外传来一阵轻盈的脚步声,伴随着几声娇软的猫叫。 苏婉卿抱着雪白的猫儿款款而入,藕荷色纱衣随风轻扬,衬得她愈发温婉动人。 她先是朝叶清霜盈盈一拜,眼波流转间尽是柔情蜜意:“大师姐。” 叶清霜淡淡颔首,算是回应。 得了回应,苏婉卿这才像是刚注意到屋内还有旁人似的,微微侧首,目光轻飘飘地掠过陶小盏,最后才落在林见鹿身上,唇角勾起一抹恰到好处的浅笑:“还有陶师姐和……林师姐。” 这是最后一个才看见她么?还是说,故意的? 林见鹿眨了眨眼睛,想起原主和苏婉卿的龃龉,了解地点点头。 作者有话说: ---------------------- 第7章 眼下人都到齐了,叶清霜才说起昨夜之事。 清冷的目光掠过陶小盏和林见鹿,最后落在苏婉卿身上,徐徐开口:“此前情报有误,其实昨夜,纠缠陈大小姐的并非怨灵,而是妖物。” 林见鹿端着茶盏的动作不由一顿,眼眸闪了闪。暗想:叶清霜应该早就知道真相,刚才口口声声,询问她是否知道怨灵,八成是诓她的,幸好她机警,没上当。若随口说出妖物二字,叶清霜还不得立刻怀疑她? 叶清霜说完,陶小盏就诧异地瞪大眼睛,惊呼出声:“妖?” 叶清霜微微颔首:“起初我以为是怨灵作祟,只因那黑影身上有阴气无妖气,可除秽符竟对其无效。”说着,看向苏婉卿,“这点,苏师妹亦可为我作证。” 苏婉卿正是因为那妖物才陷入昏迷,昨日方才转醒。 “确实如大师姐所言。”苏婉卿轻抚怀中猫儿,声音如清泉击玉,“那并非怨灵,而是妖。” 陶小盏更显困惑:“可既为妖物,怎会没有妖气呢?” 苏婉卿微微一笑:“若是半妖呢?” 陶小盏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半人半妖,才不显妖气。” 林见鹿为掩饰情绪,低头喝茶。 “其实大师姐说错了。除了我,林师姐也是知情人。毕竟除秽符失效那日,林师姐不是也在场吗?” 林见鹿怎么都没想到苏婉卿会神来一笔地来这么一句,嘴里的茶水差一点就喷出来。千算万算,偏偏忘记这一茬。幸好她反应敏捷,及时将茶水咽了回去,才没当场出丑。 “呵呵,小师妹真是抬举我了。”林见鹿端着茶盏,淡定地呷了口,交叠着的双腿还悠闲地晃荡了一下。 苏婉卿却有不同见解,笑眯眯道:“难道不是林师姐妄自菲薄?” 林见鹿见苏婉卿总是纠缠不休,总将话题往她身上引,不由暗自思索:苏婉卿昨日苏醒,若是刚好看见她从陈月华闺房出来一幕也不是不可能。对方若说出真相,她又该如何解释呢?自己忽然福如心至,领悟了捉妖捉鬼的能力? 苏婉卿盯着她,却忽然轻笑出声,指尖点了点白猫的鼻尖,眼尾微挑,“听说林师姐从小在众位长老教养下长大,想必早就得了各峰真传。区区半妖,怎会认不出来?” 林见鹿正待糊弄,苏婉卿却猛地将她怀中那团雪白往她怀中一塞,柔声道:“好了,我也不跟林师姐争。这猫儿还是林师姐亲自送还陈二小姐为好。免得平白惹人误会。” 林见鹿抱着小白,干笑两声:“一定一定。” 所以,苏婉卿到底有没有看见她昨日跳窗啊?林见鹿倾向于苏婉卿看见了,不然对方不会三番两次拿此事来试探她。只是她不知道,对方为何不和叶清霜等人坦白。 想着,隐晦地瞅了苏婉卿一眼。 师姐们一通讨论分析,渐渐将目前的情况捋清楚,林见鹿却感觉心脏隐隐作痛,有些坐不住了,不由道:“大师姐,我累了,事情说完了没有?” 陶小盏一听,顿时瞪圆了眼睛,气得腮帮子都鼓了起来:“你!我们在这儿讨论正事,你倒好,全程心不在焉,现在还想溜?” 叶清霜抬眸扫了林见鹿一眼,见她确实一副倦怠模样,便淡淡道:“师妹若是累了,就回去休息吧。” “多谢大师姐体谅。”林见鹿笑眯眯地起身,甚至还伸了个懒腰,临到门口还回头冲陶小盏眨了眨眼,气得后者差点跳起来。 待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回廊尽头,陶小盏终于憋不住,愤愤道:“大师姐!您也太纵容她了!这人整天游手好闲,惹是生非,上次要不是她私下替换除秽符,小师妹和你会受伤吗?您不知道,昨夜您在陈月华闺房之中假扮人之时,这家伙竟然还跑到漱玉湖畔闲玩!她的心思根本就不在任务上!要我说,干脆早点把她撵回神霄宗算了!” 叶清霜眉头微蹙,眼前却忽然浮现方才替林见鹿检查伤痕时,那截从衣领滑出的雪白肩颈。当时她指尖不小心擦过对方锁骨,触感温润如玉...... “大师姐?”陶小盏嘟嘟囔囔半天,都没见叶清霜回应,不由疑惑道。 “......无事。”叶清霜骤然回神,轻咳一声,耳尖却红了。 苏婉卿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略含兴味地勾了勾唇,对陶小盏柔声劝道:“林师姐自幼体弱,多休息也是应当的。” 陶小盏痛心疾首道,“明明那家伙次次都故意找你麻烦,上次还故意躲在你回居所的必经路上,妄图偷袭你,要不是我们警醒,差点就被她得手了!你怎么还替她说话?” 苏婉卿想到当时林见鹿偷袭不成,反倒被打成猪头的情形,不由隐晦勾了勾唇角,善解人意道:“大家都是同门师姐妹,何必将关系闹得那么僵?我只是不想大家难做罢了。” “小师妹,你就是太善良了!” *** 林见鹿抱着猫儿,兀自悠闲地回了客房。 刚刚阖上门,忽听门外响起陈雨柔的嗓音。 林见鹿开了门,见陈雨柔先是绞着帕子,满脸不安,等待到看清她怀中猫儿,登时双眸一喜:“小白果真在林姐姐这儿!” 林见鹿揣着猫,靠在门框上,慢条斯理地抚摸小白的脑袋:“是陈二小姐啊?我见你这猫儿伶俐,不如将它送我?” 陈雨柔登时支支吾吾起来,急的都快哭了。 林见鹿轻叹口气,不再逗她,将小白往她怀中一塞,压低声音道:“小白我就还你了。但……”她故意拖长音调,慢悠悠道,“还望陈二小姐想清楚,有些事可做,有些事,却做不得。不然,就回不了头了。” 陈雨柔脸色瞬间煞白,抱着猫连连后退几步,匆匆行了个礼就逃也似地离开了房间。 林见鹿望着陈雨柔慌乱离开的背影,摇摇头。 林见鹿是回房间休息了,叶清霜等人却还得带伤询问陈老爷。 陈府正厅内。 陈老爷听闻府邸乃是妖物作乱,而非怨灵作祟,手中茶盏一晃,滚烫的茶水差点溅出些许。 他神色凝重:“妖物作乱?叶真人此言当真?” 陶小盏抱臂冷哼:“我们大师姐还能骗你不成?只是那妖物乃是半妖,不显妖气,所以我们才一时没有发现。” 陈老爷一脸思索,就在这时,一个小厮慌慌张张冲进来,大声嚷道:“不好了!大少爷落水了!” “什么?!”陈老爷猛地站起,太师椅被带翻在地发出巨响。他顾不得礼数,提着衣摆就往外跑。 叶清霜和苏婉卿两人对视一眼,蹙了蹙眉,同时往荷塘跑去。 作者有话说: ---------------------- 第8章 陈景轩被人七手八脚地从荷塘里捞上来,浑身湿透,衣袍散乱,发冠歪斜,还散发着浓重的酒气。 陈老爷与叶清霜等人匆匆赶来,陈景轩还昏迷不醒。 简单施救之后,众人不敢耽搁,手忙脚乱抬着陈景轩回了东厢房。 东厢房,陈老爷看着躺在床上的嫡子,心焦道:“叶真人,可否为小儿诊治一番?” 陈老爷后院一妻一妾,妾室袁婉柔膝下一女,剩下一儿一女,皆为正室柳如眉所出。 作为陈老爷唯一的儿子,陈老爷对陈景轩寄予厚望,宠爱有加,不仅延请名师教导,更事事纵容,生怕他受半点委屈。 可惜这陈景轩天生三寸硬骨,就爱跟陈老爷对着干。整日里不是流连秦楼楚馆,便是与一帮狐朋狗友斗鸡走马。 第7章 柳如眉不知何故,对这个嫡子不问不闻。陈老爷虽恨铁不成钢,可终究念着是膝下唯一独子,始终狠不下心来严加管教,只得任着他胡闹。 看着醉醺醺的陈景轩,叶清霜眉头微蹙,探出一缕灵力检查,发现既无阴气缠绕,也无妖气残留,竟真是普通落水,于是便道:“无碍,待会儿就能醒。” 陈老爷闻言,不由松了口气。 恰在此时,陈景轩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只见眼前一抹素白倩影,醉醺醺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他脑子尚不清醒,舌头却先活泛起来,油腔滑调道:“哟,这是哪家的小娘子?生得这般标致,可曾婚配?不如跟了本少爷......” “混账东西!这是玄门仙师!”陈老爷怒喝一声,脸色阴沉得几乎滴出水来,“这几位可是我花重金请来的高人,专程为府上驱邪除祟,你倒好,醉醺醺的成何体统!” 他见陈景轩仍瘫在床上,醉眼朦胧地打量着叶清霜等人,更是气得胡须直颤,抬脚就要踹过去:“孽障!再敢对仙师无礼,家法伺候!” 一旁的管家连忙上前低声劝道:“大少爷,您快醒醒神,这几位可都是老爷特意从玄门请来的高人,怠慢不得啊......” 陈景轩被这番又骂又劝的,混沌的脑袋总算清醒了几分,意识到陈老爷暴怒的脸色,不由瑟缩了一下:“爹?您老怎么也在?” 陈老爷嘴角抽搐,正待再骂,却听珠帘轻响,随之是一道柔弱妇人的声音,不由顿了顿。 “轩儿又惹事了?” 柳如眉扶着丫鬟的手缓步而来。这位久病缠身的陈府主母面色苍白,眼下泛着青灰,对浑身湿透的嫡子却只是淡淡扫了一眼。若不是东厢房伺候的下人脸色匆匆跑来说陈景轩快死了,她是绝对不会过来瞧一眼的。 “娘!”陈景轩见状,忙不迭要从床上翻下来,刚刚一动,立即手脚酸软跌了回去。 柳如眉却只淡淡扫了一眼,对陈景轩和陈老爷视若无物。待看到叶清霜苏婉卿等人,这才神色稍顿,行了一礼:“见过各位仙师。” 叶清霜等人也一一回礼。 听说陈景轩落水,陈月华抱着猫匆匆赶来。 陈月华虽与陈景轩这个嫡兄不甚亲近,但终究是一母所出。听闻他命在旦夕,还是匆匆赶了过来。谁知刚踏进房门,便瞧见柳如眉端坐在内,她阴郁的眉眼顿时舒展开来,声音里都带着掩不住的雀跃:“娘!您怎么也在?” 柳如眉对这个女儿的态度虽比对旁人稍好些,却也实在有限。她目光淡淡扫过陈月华,却在瞥见她怀中那只雪白猫儿时骤然变色:“你抱着的,可是柔儿的猫?” 又是这样! 陈月华指尖不自觉收紧。自从柳如眉开始吃斋念佛,母女二人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如今好不容易相见,母亲第一句话问的,竟是那个贱人的猫! “月华!”柳如眉突然提高声调,竟显出几分凌厉,“把猫还给柔儿!” “凭什么?”陈月华声音尖锐,“我才是您的亲生女儿!可您眼里永远只有别人!这本来就是我的东西!谁要抢,我就毁了她!”说完,突然举起白猫,在众人惊呼声中狠狠往窗外掷去! “嗖!” 一道白影闪过,叶清霜凌空接住坠落的小猫,猫儿在她怀中瑟瑟发抖,叶清霜安抚似的拍了拍,想起刚才情形,不由与苏婉卿对视一眼。 东厢房里这场热闹,林见鹿到底无缘得见。她正蹲在后花园的一处假山石前,看得出神。 耳畔忽然传来陈雨柔的声音:“林姐姐在看什么?” “是你啊。”林见鹿头也不回,“我在欣赏这太湖石呢。你看到最高的那座没有?看起来好气派。” 陈雨柔见状不由失笑道:“此乃‘靠山石’” “靠山石?”林见*鹿站起身,抚了抚身上不存在的灰尘,嘴角一勾,故意开了个玩笑:“不会是陈老爷,给自己找了个靠山的意思吧?” 陈雨柔仿佛不知其话中深意,点点头道:“确实如此。此石乃是家父特意从苏州运来,寓贵人扶持,官运亨通之意。” 说着,指了指假山前的那汪活水:“此池形如元宝,正如‘聚宝盆’,取自‘流水生财’之意。” “不管是主屋位置,还是这假山池塘,都是按照罗盘严格定位,是为保得府上清气长存。” 林见鹿若有所思地点头,忽然轻声道:“听闻陈老爷当年不过一介白身,如今不过四十有五,就已官拜礼部侍郎,是不是就靠了府上风水啊?” 说着,林见鹿扫了眼系统面板,原本一直不曾有动静的任务进度,竟然增加了百分之五。 灵猫索魂任务进度:百分之二十五。 继续与陈雨柔逛了会儿园子,林见鹿累了,就拜别陈雨柔,兀自回了客房。 客房内,林见鹿坐在榻上,兀自思索着。 这府邸干净的,不曾有一丝阴秽之气。果真是出自名风水师的手笔。但这府邸距离建成至今,才不过二十余年。当年陈明远一介白身,听说只是普通农家子出生,哪里来的钱财买这么大一座府邸?还能请得起京城有名风水师布下如此精妙的风水局? 听说柳夫人身怀巨资嫁于陈明远,按照推算,时间也对不上。难不成在陈明远成婚之前,二人已经了首尾? 那袁婉柔又是怎么回事?陈老爷先迎袁婉柔进门,就不怕鸡飞蛋打,夫人跟别人跑了吗? 林见鹿起身,瞥了眼窝在床脚的黑影,打算去见一见柳如眉再说。 *** 夜色深沉,内宅花园的假山后隐约透出一点火光。 柳如眉将贴身丫鬟打发得远远的,独自跪在青石板上。火盆里的黄纸正渐渐蜷曲成灰,金元宝在烈焰中化作点点流金。 “一年了,你还是不肯来见我。柔儿,你是否还在怨我?” 夜风忽起,带着火星子的纸灰打着旋儿飘向莲池,未及水面便熄灭了。 林见鹿身体趴在墙头,艰难地支持着身体,与骤然抬头的柳如眉对个正着。 柳如眉脸上哀色一滞,愣了片刻,迟疑道:“您是……林仙师?” 林见鹿尴尬与她对视片刻,手臂用力,双手一撑,就故作潇洒地从墙头跃下。 她背着手,溜溜达达地绕着柳如眉转了一圈,然后猛地凑近,压低声音,阴恻恻道:“柳夫人,您特意避开下人,深夜独自搁这儿偷着烧纸,可是心中有愧,害怕冤魂作祟啊?” 柳如眉想到什么,脸色顿时变了。 林见鹿仿佛看不见柳如眉难看的脸色似的,自顾自道:“也对,府上都在传,是您杀害妾室袁婉柔,抛尸池塘,那袁婉柔的冤魂,这才缠着陈月华不放。如今您唯一的嫡子也不慎落水,怕是也是袁婉柔的冤魂作祟。您这罪魁祸首,可是罪孽深重,难怪心虚至此……” “胡说八道!”柳如眉不等林见鹿说完,像是再也受不了刺激,激烈反驳,“我怎会杀害柔儿!完全胡言乱语!” “那既然不是您杀的,又是谁动的手呢?”林见鹿看着激动的柳如眉,挑眉道。 作者有话说: ---------------------- 第9章 深夜。 陈雨柔脸色苍白,跪在厅中,四周坐着叶清霜,苏婉卿等人。 “说吧,陈二小姐晚上不睡觉,蹲在陈大小姐闺房外,是准备做什么?” 陈雨柔一声不吭。 叶清霜怀中抱着一只通体雪白的猫儿,缓缓开口:“这只猫儿,可是陈二小姐的爱宠。二小姐就不解释一下,为何猫儿深夜会出现在陈大小姐的闺房之中?” 今夜,她和苏婉卿陶小盏,在陈月华闺房守株待兔,就逮住陈雨柔这只兔子。并且在房中发现正妖化的小白猫。 陈老爷和陈月华听到抓到罪魁祸首,匆匆赶来。 陈月华看着跪在地上的陈雨柔,脸色一变,一巴掌打在她脸上:“果然是你要害我!” 陈雨柔被打得摔到地上,捂住脸,发出低低的笑声。 “是,都是我做的。” 她抬起头,眼中再无往日的怯懦,只剩下扭曲的恨意。 “柳如眉那个贱人,佛口蛇心,害死我娘,却还在我面前装慈母!陈月华,你自诩嫡女高贵,可这些年,你磋磨我的还少吗?还有你这个所谓的‘父亲’……在你眼中,何曾有过我这个女儿!?” 她的指尖深深掐入掌心,声音却愈发轻柔。 “直到……我发现了‘它’。” 她的目光移向小白猫,唇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 “只要把怨气喂给它……那些欺负过我的人,就会一个接一个地……消失。” 府中暴毙的下人,陈月华夜夜惊梦的癔症,全是她的手笔。 林见鹿携着柳如眉匆匆赶到时,就见陈雨柔被三堂会审的一幕。 听到陈雨柔控诉她杀害袁婉柔,柳如眉脚步骤然一顿,面色惨白。她踉跄着扶住门框,指尖几乎要掐进木纹里。 第8章 “我……害死柔儿?”她声音颤抖,像是被人捅了一刀,连呼吸都凝滞了。 可陈雨柔只是冷笑,眼中尽是讥讽:“她如今死了,你自然想说什么都可以。” 柳如眉见她不信,露出苦笑,缓缓道出往事。 “我与柔儿,原本只是寻常人家,再正常不过的正妻与妾室……” 袁婉柔入府之前,乃是江南名妓,她擅琴,一曲《花间醉》价值千金,引得风流雅士争掷缠头,只求一顾。那日,柳如眉在廊下避雨。不知听得哪里来的琴声,只觉一拨如珠走玉盘,再抚似雪映寒潭,三叹余音绕梁,三日不绝。她听得入神,驻足欣赏,便这样与袁婉柔相识。 “后来我发现,原来她就是那个陈明远提前抬进门的小妾。最初我很不服气,日日找她麻烦。后来……” 后来,柳如眉发现,袁婉柔并非表面那般柔弱可欺,她读过诗书,心中有丘壑,完全不像一个烟花女子或闺阁女子。柳如眉惊讶于袁婉柔温婉外表下的暗涌锋芒,渐渐为之心折。 柳如眉在惊觉自己的心思时,很是害怕犹豫了一阵。她怕自己肮脏的心思被袁婉柔发现,引得对方厌恶。因而自厌远离袁婉柔一段时间,却发现此事并非她一厢情愿,袁婉柔竟也藏着和她一样的心思。 然而,妻妾相/奸,始终悖逆/人伦。 陈老爷发现二人私情,动用私刑,将袁婉柔打得奄奄一息。 柳如眉跪在地上,哭得肝肠寸断,一字一句发誓:“从今往后,我愿长伴青灯古佛,此生不再与她相见。” 陈老爷这才罢休。 可谁曾想,过了几年,袁婉柔还是死了。 “一定陈明远害死了柔儿。”柳如眉神情恍惚,声音很轻,却字字如刀,“我查了一年……柔儿的病,根本不该那么重。” 她抬眸看向陈雨柔,眼中是深不见底的痛楚。 陈雨柔的身上有一半是柔儿的血,她看着对方与心上人相似的眉眼,至少能得到少许慰藉。可对陈月华和陈景轩,她实在分不出心神照看。 这一年,她夜夜噩梦,病得连床都起不来……能分神照看一眼陈雨柔,已是极限。 “我以为是柔儿恨我……恨我当年没能护住她,恨我苟活至今……”柳如眉痴痴凝视着陈雨柔清秀的眉眼,仿佛透过她,看见袁婉柔的脸,“你说我害死柔儿,可我怎么会害她?我怎么舍得害她?!” 陈雨柔听得怔住,一旁的陈月华却如遭雷击,踉跄后退两步。 “娘……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她从未想过,母亲这些年的冷漠,竟是因为这个。因为她娘爱慕妾室,又因怀疑她爹杀害她心上人,所以这些年来,才对她和大哥,不问不闻吗?可她娘和妾室?简直荒谬! “柳如眉!你疯了不成!”陈老爷脸色铁青,猛地拍案而起,茶盏震得叮当作响。 “袁婉柔病死,全府上下都知道!你现在发什么疯?!” 柳如眉却寸步不让,眼中燃着压抑多年的恨意。 “病死?”她嗤笑一声,“她病得蹊跷,死得更蹊跷!若不是你动手?她怎么会死!” “怎么?你现在是要为了一个死人,跟我翻旧账?别忘了,你才是陈家的主母。为了一个妾,闹得家宅不宁,传出去,丢的是你自己的脸!” 柳如眉浑身发抖,却忽然笑了:“主母?呵……在你眼里,我不过是个摆设罢了。” 在未进门之前,对于陈明远这个未婚夫婿,她也是曾有过期待的。陈明远虽是白身,但才学出众,满腹经纶,连城中举人老爷都赞他文章有锦绣气象。更何况,他本人又品貌出众,萧萧肃肃如松下风,爽朗清举,对于她这个商贾之女,是顶好的夫婿人选了。 所以就算知道她嫁过来前,陈明远已先抬了妾室进门,她也不在意。 只是谁也没想到,本该争风吃醋的妻妾,却阴差阳错,暗暗生出了私情。 柳如眉眼中泪光闪烁:“柔儿待我真心实意,风雪夜送药是她,琴瑟和鸣是她。与我在月老庙前许下三世情缘是她!而你,我的丈夫,却惺惺作态,披着人皮演了这么多年,最后还亲手杀了她!” “夫人病了!”陈老爷疾言厉色,“还愣着干嘛!还不赶紧将夫人扶下去!” 小厮们如梦初醒,这才慌忙上前搀扶,七手八脚地托住柳如眉摇晃的身子。众人脸上俱是惶恐之色,战战兢兢架着夫人往内室挪步。 林见鹿却在这个时候骤然出声,仿佛一点不会看人眼色,笑嘻嘻道:“陈老爷,如今事情水落石出,这捉鬼的账是不是得结一下?” 陈老爷脸上怒气一滞,额角青筋隐隐跳动,不过却不是针对林见鹿,勉强扯出一丝笑道:“是该结账,是该结账。仙师莫急,是要现银还是银票啊?” 林见鹿朝陈老爷摊摊手:“自然是现银,轻飘飘的银票哪有沉甸甸的银子摸着踏实?” 林见鹿话音刚落,伸到陈老爷眼底下的手就被叶清霜抓住。 林见鹿脸上笑容一顿,朝叶清霜眨了眨眼睛:“大师姐?” 叶清霜朝她摇摇头:“师妹,不可。” 林见鹿撇撇嘴。 陶小盏瞧不上林见鹿这副模样,双手环胸,冷哼一声:“某人可真是上不得台面,咱们神霄宗弟子行走江湖,岂能像市井商贾般斤斤计较?” “你不计较,有本事你别收钱啊!”林见鹿却不惯着她,立即反唇相讥,指指点点。 陶小盏脸色一沉:“粗鄙!” “好了,都别吵了!”叶清霜一个头两个大,及时把林见鹿戳到陶小盏鼻子底下的手给扯回来,以防林见鹿再和陶小盏起矛盾,干脆拽着对方的胳膊不松开了。 直到出了正厅,叶清霜都没将手放开。眼瞅着都快客房了,林见鹿忍了又忍,实在没忍住:“大师姐……” “怎么?”叶清霜声音清冷。 林见鹿瞥了眼自己被紧紧握住的手腕:“大师姐准备握到什么时候?” 察觉到自己还握住林见鹿的手腕,叶清霜怔了片刻,只觉手心滚烫,忙不迭松了手。 作者有话说: ---------------------- 第10章 因为只死了几个下人,陈月华又没真的出事,陈老爷只将陈雨柔关起来。至于柳如眉,听府中下人说,柳夫人身体本来就不好,一直卧病在床,若不是陈雨柔出事,她大概不会出现。她与陈老爷这对怨偶,最后也不知如何收场。 “陈府的事情算是告一段落了,大师姐,我们什么时候回神霄宗?”花厅里,陶小盏一边缠着叶清霜说话,一边回头瞪林见鹿。 “你怎么在这?” “我不在这儿能在哪儿?”林见鹿嘴快地怼她一句,丝毫不恋战,立马对叶清霜道:“大师姐,此事颇多疑点。” 就算不看系统任务进度,单她自己推理,她就能立刻找出几个不对劲的地方。 “陈雨柔一个闺阁小姐,是怎么知道这种害人方法的,难道你们就不觉得奇怪吗?” 陶小盏不耐烦地甩了甩袖子:“少见多怪!说不定是哪个邪修教的。再说了,人都关起来了,你还想怎样?” 叶清霜没说话,林见鹿便又转向一旁喝茶的苏婉卿,笑眯眯道:“小师妹以为呢?” 苏婉卿慢条斯理地搁下茶盏,抚了抚藕荷色袖摆,温声道:“我觉得林师姐说得对。” 林见鹿眼睛一亮,立刻凑近苏婉卿:“小师妹也觉得这事有蹊跷?” 苏婉卿笑了笑,点了点她的肩膀,不着痕迹将人推开:“不过一切都得听大师姐的。” 叶清霜却道:“既然如此,林师妹认为要如何?” “啊?我?”林见鹿见众人的视线都落在她脸上,却开始装傻,“大师姐,你就不要为难我了,我怎么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办?” 叶清霜眸光微闪,唇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不过这笑容转瞬即逝,林见鹿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吃完早饭,林见鹿就收拾好行礼,随着叶清霜等人一起出府。 叶清霜并未立即带三人返回神霄宗,而是选择在县城一家名为“清风居”的客栈暂住。这客栈虽不奢华,却格外清净,后院几株老梅斜倚墙头,颇有几分出尘之意。 叶清霜站在廊下,身形修长,“你且照看好陶师妹。我随苏师妹回陈府收尾。”至于剩下的其他人,早就先一步回神霄宗了。 林见鹿倚着朱漆廊柱,闻言眨了眨眼:“大师姐放心的去吧!我保证把小盏师妹看得牢牢的!” 陶小盏抱着剑站在一旁,闻言冷哼一声,却出奇地没有反驳。她盯着叶清霜的侧影看了半天,嘴唇动了动,终究没说什么。 叶清霜与苏婉卿的身影消失在客栈大堂之后,林见鹿这才转回目光,稀奇地瞅向陶小盏:“我还以为,你会哭着闹着要跟大师姐她们一起回去呢。你就不好奇,陈府那半妖究竟是怎么回事吗?” 第9章 陶小盏瞥她一眼,冷哼一声:“你以为我是你!?大师姐既然不让我们插手,就证明这陈府一案,必定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大师姐心中自有计较,我才不会去给她们拖后腿呢!” 看着林见鹿吃惊的眼神,陶小盏莫名有种赢了一回的感觉,随即骄傲地抬起下巴,擦过林见鹿回客房了。经过林见鹿之时,还用肩膀不客气撞开对方的身体:“好狗不挡道!” 林见鹿摸了摸自己被撞疼的胸口,龇牙咧嘴地收回目光,视线落在自己的系统面板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灵猫锁魂,任务进度:百分之四十九。 这连一半也没有啊。 *** 此刻的陈府地下密室里,烛火将地上的诡异血阵映照得忽明忽暗。 “喵!”一声凄厉的猫叫猛地响起。 陈明远粗暴地抓起一只通体雪白的灵猫,锋利的匕首划过猫咪喉咙,鲜血嗤的一声溅在祭坛中央的复杂血阵上,不过片刻,血液被尽数吸收。 可血阵却始终没有出现预期的红光。 “为什么?!究竟哪里出错了!” 一阵阴风掠过,所有烛火同时变成幽暗的绿色。 身着黑色斗篷的女人从阴影中浮现,衣摆无风自动。目光冷淡扫过血阵上的几具猫尸,声音带着毒蛇般的嘶哑声:“蠢货,这是因为你献祭的灵猫还不够多。” 陈明远脸上瞬间浮现畏惧之色,不过片刻想起什么,额头青筋暴起:“谢折枝,我儿子落水的事,是不是你动的手?” “你在质疑我?” 谢折枝的声音骤然冷了下来,如同毒蛇吐信,带着刺骨的寒意。 她身形一晃,瞬间逼近陈明远,斗篷翻飞间,露出一张妖异的面容,一双青碧竖瞳的眼睛,在昏暗的烛光下泛着幽绿色的冷光。 她掐住陈明远的脖子,将人按在墙壁上,微微歪头,漂亮的脸上充满了天真的残忍:“要怪,就怪你养的好儿子。谁准你那废物儿子,用那双肮脏的眼睛盯着我的?我没当场挖了他的眼睛,已经算我格外开恩!” 陈明远的脸涨成紫红色,眼见出气多,进气少。就在他以为自己即将断气的那一刻,谢折枝忽然松手。 骤然失去支撑力,陈明远瞬间摔倒地上。 谢折枝不客气地踢了踢他的脸,居高临下俯视他。 “若不是我告诉你灵猫献祭的法子,你现在,恐怕连七品芝麻官都攀不上。我能给你高官厚禄,荣华富贵,随时都能收回去。你有什么资格跟我生气?别说你儿子,就连你本人,对我而言,都不过是碾死一只蚂蚁那般简单。” “陈明远,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究竟是你的仕途重要,还是你那个不成器的儿子重要。对吧?” 陈明远捂着喉咙,大口喘息,眼中满是恐惧,他不敢有半句怨言。确实如这女人所说,他如今的一切,都是对方带给他的。现在,甚至连自己这条命,都身不由己。 正在这时,密室门猝然被人推开,管家惊慌失措地冲了进来:“老爷!不好了!神霄宗的那两位仙师又回来了!” 谢折枝闻言,不由暗暗啧了一声,身形瞬间化作一团黑雾,消散在阴冷的密室之中。 *** 此时正是卯时,天刚破晓,客栈大堂里人不多。 林见鹿懒散地倚在窗边,指尖捻着颗花生正要送入口中,忽觉堂内嘈杂声戛然而止。 刚刚抬眼,便见一柄朱漆红伞映入眼帘,红伞一寸寸抬起,露出少女的模样。 这姑娘身穿绛紫交领襦裙,衣摆间绣着曼珠沙华,随着抬脚进门的动作缓缓摇曳。 姑娘一手执伞,另一手却抱着只令人眼熟的白猫。 堂内零星几个食客俱已看痴了。倒不是因那姑娘大晴天打伞的怪异行径,而是伞下半遮的容颜。杏眼潋滟,如含春水,眼尾微微上扬,眼角处似乎用朱砂画就的红纹,隐隐约约,生生将七分艳色酿成十二分的秾丽。 这姑娘,娇艳的惊人。 林见鹿倒是因为那只白猫,也跟着瞧了那么一眼,不巧,与那姑娘漂亮的眼睛对个正着。 姑娘冷冷瞪她一眼,林见鹿瞬间觉得莫名其妙。 大堂里盯着她瞧的人那么多,凭什么只瞪她? 林见鹿摸了摸自己的脸,郁闷不已,这张脸虽然生得普通了些,但也不至于那么招人恨吧? 大概流年不利,晌午后院散步消食之时,再次偶遇这姑娘。 作者有话说: ---------------------- 第11章 林见鹿刚拐进后院,便听见一声凄厉的惨叫。 她心头一紧,循声冲进后院,只见日光下,那早上才见过的,身着绛紫交领襦裙的姑娘正掐着一个锦衣公子的脖子,将他整个人提离地面。公子面色青紫,双腿徒劳地蹬着,喉咙里挤出破碎的求饶声。 林见鹿瞬间头皮发麻,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她脚步放得极轻,可刚退了一步,谢折枝便蓦然回头,也不知对方的耳朵是怎么长的。 日光斜照,映出她半边面容如画,另半边却隐在阴影里,妖异的竖瞳微微收缩,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又是你?” 林见鹿心头一跳,面上却挤出个笑来,故作轻松地拱了拱手:“姑娘这是唱的哪一出啊?大白天就演上‘怒斩登徒子’了?” 谢折枝指尖一紧,那锦衣公子顿时涨红了脸,喉间挤出“嗬嗬”的窒息声。她歪头打量着林见鹿,语气轻柔得近乎温柔:“这渣滓出言冒犯我,你说,管不住自己舌头的废物,我该怎么惩罚他才好呢?” 话音未落,五指骤然收力,那锦衣公子的骨骼顿时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咯”声。 锦衣公子翻起白眼,嘴角溢出鲜血。 林见鹿心头咯噔一下,这可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狠角色,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这么倒霉,招了她的眼。她情不自禁再次后退一步,慢吞吞道,“既然他出言不逊,姑娘教训他一顿,是应该的。但是我觉得吧,罪不至死……” 谢折枝的脸色蓦然冷了下来:“怎么,你要替他死?” 林见鹿硬着头皮道:“我没有指责姑娘的意思,可是这又不是什么深仇大恨,没必要杀人嘛。咱们有话坐下来喝喝茶,好好说……” 话音未落,谢折枝的身影骤然在眼前消失,下一秒,林见鹿只觉得喉咙一紧,整个人被狠狠按在廊柱上。 “我生平最讨厌像你这般多管闲事之人。”谢折枝语调轻柔,却带着刺骨寒意,漆黑发梢扫过林见鹿面颊。 “那不如这样。你如此深明大义,你替他死,我放了他,如何?” 林见鹿呼吸艰难,眼前发黑,却仍能看清楚谢折枝眼中闪烁着的明显恶意。她毫不怀疑,这疯子真的会掐死她。 “那、那还是算了吧……”林见鹿勉强挤出几个字,手指徒劳地扒着谢折枝的手腕,“您就当我刚才说的话都是放屁,今天出了这个门,谁也不认识谁。阁下何必这么大动肝火呢?” 谢折枝嗤笑一声,语气轻蔑:“伪善。” 林见鹿艰难道:“姑娘说得对。人活世上,谁人不自私?在动不到我利益之时,我当然可以慷她人之慨,但如今我的命和他的命,哪个更重要,我还是知道的。只是……” 林见鹿这副模样,显然更对谢折枝胃口。她饶有兴致勾了勾唇:“只是?” “只是姑娘能不能,先把手松开了再说?”林见鹿颤颤巍巍抬起一只手,握住谢折枝的手腕,另一只手自然垂落,隐在宽大的袖摆之中。 谢折枝稍稍松开手,斜挑着眼道:“说说看。若是说得中听,我就饶你一命。若是说得不中听……” 林见鹿跌坐在地,捂着喉咙剧烈咳嗽。 缓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站起身,苦笑道:“姑娘也别把我想成圣人。若我当真想当圣人,此刻就该梗着脖子喊‘杀我放他’。可我知道,那样只会让你更想拧断两个人的脖子。” 谢折枝的指尖微微一顿。 林见鹿忽然低笑出声,那双总是含笑的眸子此刻清亮得惊人,直直望进谢折枝妖异的竖瞳里:“我改口……是因为突然想明白。用我的命换他的命,对你而言根本不是选择题……而是羞辱我这个‘多管闲事之人’的陷阱,对不对?虽不知姑娘为何对我有这般大的恶意,但你让我选,只是单纯看我不顺眼罢了,我的答案,对你并不重要。” 谢折枝微微偏头,红唇勾起一抹妖异的弧度,眼底却冷得渗人:“你倒是有些小聪明。可我不仅讨厌多管闲事之人,更讨厌自作聪明之人。” 话音未落,她骤然出手,五指成钩,直取林见鹿面门。 林见鹿早有防备,袖中驱妖符瞬间掷出,金色烈焰“嗤”地炸开,同时神行千里符无风自燃。 谢折枝冷笑一声,广袖翻卷间一掌拍散金焰,可眼前哪还有那道狡猾人影? “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下次遇见,非扒了她的皮不可!” 第10章 谢折枝看着地上的锦衣公子,到底还是怨气难消,为泄愤,咔的一声拧断锦衣公子的脖子。 一声惨叫,男人的脖颈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她甩了甩手上并不存在的血迹,冷着脸款款离去,裙摆拂过之处,只余一具逐渐冰凉的尸体。 *** 人倒霉起来,真是喝凉水都塞牙缝。她好端端在客栈呆着,都能遇到陈府一案的罪魁祸首,也不知道这运气是好是坏。 没错,林见鹿知道刚才那个小变态的身份,对方名唤谢折枝。同样是几个女主之一。 谢折枝生于月蚀谷,是半妖之身。因为半妖和妖之间的鄙视链,一直被其他妖所歧视。为了成为真正的纯血大妖,谢折枝偶然得到吸收怨气修炼的法子。于是,她欺骗陈明远,告诉对方献祭灵猫,就可官运亨通的办法,实则一直利用灵猫死后的怨气修炼己身。 陈明远的小妾袁婉柔偶然撞破陈明远的秘密,被陈明远残忍杀害,陈雨柔却觉得生母之死,必定是正室夫人柳如眉所为,再加上陈月华的磋磨,强大的怨气吸引了谢折枝的注意。 陈雨柔被谢折枝玩弄于股掌之间,最终发现杀害母亲的真凶竟是自己的父亲陈明月,于是亲手了结了陈明远的性命。 不管是陈明远,还是陈雨柔,在谢折枝这里,并没有丝毫区别。反倒是亲人之间互相残杀的戏码,让她略觉趣味,这才在最初同样告诉陈雨柔,让灵猫吸收怨气化为半妖报仇的法子。 此刻的陈府,大概已经成为人间炼狱了吧。 林见鹿收回思绪,忍不住挠了挠自己的脑袋。若不是死一府邸的人太过明显,谢折枝肯定更愿意用人类作为献祭对象。不过此刻陈府此刻已被神霄宗盯上,只能成为弃子。最后,谢折枝以整个陈府的人作为献祭对象,开启血阵,必定会在最后一刻回去吸取怨气。 林见鹿的任务是超度怨灵,而非救人。所以等人死光了再回去超度也是可以的。叶清霜虽会因为血阵身受重伤,那最后不是也没死嘛。苏婉卿身为天命之女,那就更不会出事了。至于陶小盏……本就与原身不对付,死就死了,与她何干? 这也是林见鹿一直以来按兵不动的原因。 如谢折枝所说,她林见鹿,本也不是什么好人。 林见鹿整理好裙子,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嘴角扬起一抹和善的笑容,溜溜达达地回到客栈。 她刚踏入客房,门外便传来店小二的叩门声:“客官,与您同行的那位姑娘给您留了东西。” 包袱递到手中时,林见鹿眉梢微动:“她人呢?” “那位姑娘午时就走了。”店小二搓着手,“只嘱咐小的务必亲手交给您。” 林见鹿谢过店小二,展封一看。 【情况有变,我回陈府救大师姐和小师妹。林见鹿,你回宗门搬救兵。其余一些东西留给你,免得你死在路上。】 林见鹿面无表情看着一些零碎的法宝符咒,将信纸阖上。 陶小盏那点修为,连她都不如。什么搬救兵,不过一张通讯符的事。陶小盏虽然讨厌林见鹿,却知此行凶险,不想看到师姐妹都折在这里,这才找借口让林见鹿回去。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林见鹿抹了一把脸,深吸一口气,“果真是,蠢的很。” 林见鹿也不知道这句话是在骂陶小盏,还是在骂她自己,等回过神来时,人已经站在了陈府大门口。 作者有话说: ---------------------- 第12章 更深露重,陈府上空阴煞翻涌,秽气如墨,常人目不可见的黑雾将整座府邸吞噬殆尽。 林见鹿立于陈府大门前,抱臂望于半空。静默良久,扯出一抹自嘲的笑,终是下定决心,打开紧闭的府门。 才刚打开门,就见翻涌的黑雾迫不及待,扑面而来,仿佛张牙舞爪的阴煞厉鬼。 林见鹿眸光微敛,广袖轻拂,那些盘踞了多年的阴秽之气竟如遇天敌般战栗瑟缩,层层黑雾翻滚退避,在她脚下让出一条幽邃通路。 众生死后,执念不散,或化怨气,或凝戾气。 怨气者,恨意滔天而成。戾气者,嗜血凶煞所聚。 二者经年累月,与阴煞秽气相融,终成恶鬼凶灵,为祸人间。 林见鹿生来一双阴阳眼,不仅能见鬼,更能预见生者死期。 幼时,她常因童言无忌时道出真相,导致她被周围人敌视。最终亲友渐疏,终至孤身。毕竟,谁愿终日与道破死亡之人相伴?但也因为她体质特殊,诸邪退避,得以平平安安安长大成人。 二十岁那年,她遇到一个批命师傅,师傅说她虽然天赋异禀,但神清体弱,物极必反,慧极必伤。是一副早夭之相。 所以她毕生所求,不过偷得一线生机。 然而人又如何与天斗?二十二岁那年,林见鹿还是死了。莫名其妙因心疾而死。不过让她意外的是,死后睁眼,并非亡者世界,而是另一番天地。 穿书成为‘林见鹿’后,这诅咒般的体质竟也跟了过来。过往经历早已让她学会将真心与秘密一同埋进心底,不与任何人交心。 *** 月色暗红,陈府内院,阴气阵阵。 身着锦缎华服的陈家人以扭曲的姿势在回廊间爬行。满地断肢残骸,被恶鬼争相啃食吞噬。 陈雨柔一身红衣立在庭院中央,脚下踩着陈明远的头颅,唇齿间是陈月华尚未散尽的魂魄。红衣如血,阴风烈烈,每吞噬一个至亲,周身黑雾便跟着浓重一分,渐渐凝成实质般的鬼物。 谁也没想到,短短一夜,陈府之人竟会变成这个样子。 叶清霜和苏婉卿在门内看见这种情况,不由担忧对视一眼。这由陈月华而化的鬼物,越来越强了。叶清霜本就受伤,这次交手,越发没讨到好。 正担忧着,拍门声突兀响起。 叶清霜的视线骤然落在门缝处。 陶小盏的声音带着哭腔传进来:“你们是不是在里面啊?快开门啊!外面到底怎么回事?” 苏婉卿的手指按在剑柄上,犹疑道:“好像是陶师姐?” 叶清霜摇头,示意苏婉卿看除秽符。 木门上,以朱砂绘制的除秽符正泛着诡异的红芒,真正的活人靠近时,符咒该燃起青焰才对。 “砰!砰!砰!” 木门被拍打的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急促。 “求你们救救我!我不想死……不要吃我!” 凄厉的呼唤突然拔高成尖*叫,紧接着是重物被拖曳青石板的声音,再然后,便是皮肉撕裂的闷响,还有碎骨在利齿间碾磨的声音,清晰得仿佛就贴在耳畔。 那声音起初还模仿着陶小盏的语调,渐渐就失了人声,指甲刮擦木板的刺啦声,混着骨骼错位的咔咔声,令人毛骨悚然。 “为何不救我?”溃烂的脸突然挤进门缝,黑洞洞的左眼挂着半颗晃荡的眼珠,“我们不是最要好的同门吗?” 面对这等恐怖的景象,叶清霜眉梢不动,一脸冷漠。 苏婉卿则忽然轻笑出声,慢条斯理拨弄着剑柄上的剑穗,还有心情和叶清霜开玩笑:“这鬼物戏这么多,也是有意思了。” 话音一落,门外死寂一瞬。紧接着便是“砰”的一声巨响。 鬼物被二人轻慢的态度激怒,红衣翻涌如血,十指化作利爪疯狂撕扯门板。 叶清霜无奈,看了眼笑吟吟的苏婉卿:“苏师妹,你何必激怒她。我们最多只能再拖延一个时辰,这下时间恐怕更少了。” 苏婉卿自知闯祸,乖巧道:“大师姐,我错了。” 果然如叶清霜所料,鬼物发狂后,下一瞬,整面墙都震动起来。窗棂“咔咔”作响,瓦片坠落如雨。鬼物的身形在门外扭曲膨胀,红衣下摆渗出粘稠黑血,顺着门缝蜿蜒渗入。 叶清霜眉间蹙起,指尖掐诀,一道金光加固了门上的符咒,粘稠的黑血被符咒击中,瞬间消失殆尽。 叶清霜脸色苍白地捏了捏眉心,心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时间拖得越久,情况对她们越发不利。 门外互相吞噬的鬼物实力会随着血阵提供的能量,变得越来越强。血阵不破,鬼物不绝。血阵对修士还有压制作用,是以她们这才躲在这门内想办法。 叶清霜忽然持剑起身,对苏婉卿道:“不能再坐以待毙,苏师妹,我去找阵眼。” 苏婉卿当即拒绝,摇头道:“不行,我不能看着你去送死。” “大师姐!小师妹!你们在哪儿啊!”隐隐约约一道嗓音传来,叶清霜和苏婉卿都听见了,二人对视一眼。 苏婉卿迟疑道:“这好像,真是陶师姐的声音?似乎是从前院那个方向传来的?” *** “大师姐!小师妹!你们在哪儿啊!” 陶小盏的呼喊在浓雾中回荡,声音刚落下,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嗓音:“陶师妹?你怎么在这儿?” 第11章 她猛地转身,看见叶清霜站在三步之外,身形修长,白衣胜雪。陶小盏心头一喜正要上前,腰间悬挂的除秽符却“嗤”地燃起红焰。 “不好!” 她足尖急点地面,身形暴退。那“叶清霜”见状发出刺耳尖啸,面容如蜡般融化,露出青面獠牙的本相。鬼爪暴涨三尺,直掏心窝! “铮——” 剑光如雪,陶小盏反手斩断鬼爪。可黑雾中又窜出七八个扭曲身影,她且战且退,剑锋渐渐凝滞。 “大师姐……” 绝望之际,一点金芒突然在黑雾中绽开,猛地划破黑暗。火势如龙,以摧枯拉朽之势焚尽黑雾。 金焰渐熄,余烬如星子般散落各处。 灰袍女修正在此时踏破浓雾而来,衣袂翻卷间带起未散星火,她每踏出一步,仿佛都踩在阴阳交界之处,邪祟不侵,万煞回避。 这种人物,陶小盏小时候曾在神霄宗外集市的说书老人那里听说过,当时以为只是传说,没想到这世上,当真有人是如此体质吗? 再那之后,陶小盏便什么都不知道了,陷入了短暂的昏迷。 “啪!”的一声脆响。 火辣的疼痛让陶小盏猛地睁眼。 林见鹿蹲在跟前,右手还悬在半空,眨巴着眼睛道:“陶师妹,你没事吧?” “林!见!鹿!”陶小盏捂着红肿的脸颊坐起来,“你敢打我!” “哎呀别急嘛。此事事出有因!”林见鹿灵活地躲开她抓来的手,“我刚进前院,就见陶师妹你人事不知躺在地上,我也是没办法,你怎么都不醒,只能出此下策。” 林见鹿扶着陶小盏从地上爬起来,陶小盏站直后推开她,嫌弃道:“不是让你拿了东西回宗门了吗?你跟过来干什么?” 林见鹿委屈道:“我没钱了,怎么回宗门。” 陶小盏诧异:“这次任务的银票不是在你身上?” 林见鹿理直气壮,掰着手指算账:“那么点钱够干什么?胭脂水粉要钱,新买的罗盘要钱,方才救你的符纸更要钱......这么点钱,怎么够我花呢?” “你……你……竟然把那些钱花完了?!”要不是现在情况不对,陶小盏都恨不得直接给林见鹿一剑:“你怎么敢的!” 林见鹿丝毫不以为杵,反倒笑嘻嘻道:“陶师妹别生气嘛,那么点钱马上就赚回来了。大不了我回宗门,找长老们拿钱还你们呗。” 陶小盏气得发抖,手中的灵剑“嗡”地拔出三寸:“你别叫林见鹿了,你改名叫林贱人吧!看招!” “陶师妹且慢!” “慢什么慢!我今天非教训你不可!” “那不是大师姐和小师妹吗?!”林见鹿盯着陶小盏身后,猛地惊愕道。 那表情不像骗人,陶小盏将信将疑回头,却只见身后黑漆漆的一片。 她正要发怒,怀里猝不及防就被林见鹿塞了一个罗盘,再一睁眼,哪里还有林见鹿的影子。 正惊疑不定,手中罗盘嗡嗡作响,疯狂转动起来,直指一个方向。陶小盏抬头一看,便瞧见指针所指方向,浓雾破开,仿佛被人为凿出一条通道。 陶小盏顿了顿,踌躇不前。 这个林见鹿虽然行为诡异,但她确定对方的身份,是林见鹿无疑。既然同为师姐妹,应该不会害她。 陶小盏犹豫片刻,到底还是顺着罗盘指认的方向走去。 刚踏入后院,便闻金铁交鸣之声。 三张除秽符在掌心燃起金焰,火光映照下,两道熟悉身影正背靠背鏖战,定睛一看,不是叶清霜和苏婉卿,又是谁? “大师姐!小师妹!” 陶小盏想也不想甩出手上罗盘,罗盘在空中划出一道赤红的弧线,“梆”的一声砸在鬼物头上,那厉鬼正要扑向叶清霜后心,被罗盘砸到的瞬间竟发出婴儿般的尖啸,腐烂身躯“嗤嗤”冒出青烟,转眼化作一滩腥臭脓血渗入地缝。 作为始作俑者的陶小盏自己也目瞪口呆,时不时地盯着自己的手看,一脸茫然。 罗盘只是普通低阶法器,照理来说无法对高阶鬼物造成伤害。怎么这鬼物,仿佛很怕她这罗盘似的? 陶小盏却不知道,罗盘里存了林见鹿的一滴血。所以才能对鬼物造成如此大的伤害。 “陶师妹?”叶清霜看见陶小盏,眉头瞬间皱起,“谁准你回来的?” “我想回来帮你们!”陶小盏话音刚刚落下,叶清霜就脸色煞白闷哼一声,还在担心师姐生气的陶小盏登时顾不得其他,忙不迭扶着叶清霜坐地上打坐调息。 苏婉卿瞧了二人一眼,弯腰捡起地上的法器:“陶师姐,这东西哪里来的?” 陶小盏抬头看向那只罗盘,顿时啊了一声:“对了,林见鹿也来陈府了,这只罗盘就是她给我的。” 叶清霜打坐调息完毕,闻言不由轻叱一声:“胡闹!” 作者有话说: ---------------------- 第13章 陈府怨气最重之地,是一个地下牢房。 地牢的石阶上凝结着暗红色的血痂,黑雾自地底翻涌而上。林见鹿每踏下一步,那些干涸的血迹便如活物般蠕动起来。 林见鹿挥退黑雾,慢悠悠拾级而下。两侧幽绿色烛火幽幽照亮她的脸。 “找到了。” 她抬脚踹开牢门,腐朽的木屑簌簌落下,一个巨大的血阵在脚下铺成开,血色符文如同活物一般扭曲蠕动。阵法中央,隐约可见一团蜷缩的黑影。 她蹲下身,指尖穿透浓稠的怨气,触到一团冰冷的躯体。 黑雾散去,露出只肠穿肚烂的小白猫,腹部狰狞的伤口中隐约可见里面的内脏。 小猫却恍若不觉,亲昵地蹭蹭林见鹿染血的指尖,发出撒娇般的呜咽声。 林见鹿怜惜地抚摸小猫的脑袋,小白猫眯起碧色猫瞳,清澈的眼中倒映出林见鹿的脸。 以这小白猫对她信任程度,林见鹿本该为了省力,直接物理超度,可此刻她宁愿再麻烦一点。 她咬破指尖,以鲜血绘制溯魂阵,虽有被怨魂执念同化的风险,但只要在她阵法鲜血燃尽之前,找到小猫的执念,就能不费吹灰之力超度怨灵,破坏血阵。 “阴阳开隙!忆随念显!”随着口诀落下,她眼前的世界立即和怀中小猫共感起来。 剧痛中,她看见陈明远狞笑着将一窝猫仔开膛破肚,丫鬟和管家把活猫塞进滚水之中、最后定格在陈月华抱着血肉模糊的猫尸尖叫的画面。 “师妹!” 共感还没结束,就被一道雪亮的剑光劈开记忆。随之映入眼帘的,是大师姐叶清霜担忧的面孔:“林师妹?你没事吧?!” 林见鹿:“……” 林见鹿张口,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舌尖反而尝到浓重的铁锈味。 共感被打断,黑暗如潮水般涌来,她的意识瞬间坠入一片混沌的虚无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意识渐渐回笼。林见鹿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陌生的床榻上。 入目所及,鲛绡帐幔用金丝绣着百蝶穿花纹,床侧香炉青烟袅袅,黄花梨屏风绘着《雪夜访戴图》。 “夫人该用药了。”小丫鬟杏儿推门进来。 林见鹿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 杏儿端了药碗候在床边,又唤了一声:“夫人?” 林见鹿猛地推开药碗,赤足踩在冰冷的地板上,扑到梳妆镜前,铜镜里映出一张勉强称得上秀丽的面孔,柳叶眉下嵌着一双含情目,唇上点着艳丽的口脂。 还好,还是原主的脸,只是这妖里妖气的打扮,也太陌生了。 她不会又穿了吧? 林见鹿用力咬了一口自己的手腕,白皙的手腕处,立即留下了清晰的牙印,但却不疼。 她倏地松了口气,看来,她这是被撞进小猫的记忆里来了。 只不是小丫鬟口中的夫人,又是谁?难不成是袁婉柔? “我叫什么?”林见鹿抓住小丫鬟的手问道。 杏儿既茫然又惶恐:“夫人,您怎么了?” 林见鹿不耐烦,反复确认,杏儿确战战兢兢,回答了林见鹿的疑问。 她确实在这溯魂阵里变成了袁婉柔。 只是她记得,叶清霜似乎也跑到阵法之中,也不知道对方会变成谁。 喝完药,杏儿搀着林见鹿去内院散步。 暮春的风裹着海棠香,却吹不散她脸上的郁闷。 按照她的了解,冤魂执念所在,应该在虐杀它的人身上。她只要反其道而行之,帮忙杀回去就行。但这人到底是陈明远,还是陈月华?或许是那些陈府下人,抑或是都有嫌疑? 远远的,就听见一声凄厉的猫叫,林见鹿心头一凛,对小杏儿道:“那边怎么回事?” 杏儿瞥了一眼,恭敬道:“是大小姐与大少爷。” 林见鹿皱眉:“把她们叫过来。” 杏儿张了张嘴,不可置信:“啊?” 第12章 林见鹿:“啊什么啊,叫他们过来。” 杏儿满脸为难,自家夫人再受宠,那也不过是妾,而陈月华和陈景轩,可是大夫人所出,与自家夫人比起来,是陈府正经主子,分量可不同。也不知道自家夫人到底受了什么刺激,向来温婉柔弱的她,忽然颐指气使起来。 林见鹿一拍脸:“算了,我自己去。” 杏儿闻言不由松了口气,见林见鹿越过她,快步走过去,忙不迭跟上。 “住手!”林见鹿大喝一声。 陈月华与陈景轩,如今看年纪,不过十二三岁。 十二三岁的小孩子,那叫一个人憎狗厌,更何况这两小崽子本就顽劣不堪,那讨厌层度是更上一层楼。 陈月华捏着猫尾巴,和陈景轩玩的正开心,冷不防听见林见鹿的声音,一抬头,顿时满脸不屑:“袁夫人,有何贵干?” 林见鹿道:“你们在干什么?” 陈景轩色眯眯道:“如夫人所见,我们在逗猫玩。” 林见鹿见那只白猫后肢着地,一只脚还扭曲歪在那里,哀哀叫着的模样,不由道:“它看起来很难受。” 陈月华嗤笑:“夫人心善,连只畜生都要可怜。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善心,又装给谁看。可惜我爹今日不在,你白费心思了。” 林见鹿充耳不闻,朝陈月华摊开手:“把猫给我。” 陈月华脸上笑容立即敛下去,皱起眉:“袁婉柔,你什么意思?” 林见鹿:“字面意思,把猫给我,别让我再重复。” 陈月华把猫往自己怀里一揣,防备瞪着她:“你算什么东西?你不过是我爹养的一条哈巴狗罢了。我凭什么要听你的?” 林见鹿摇摇头,对杏儿道:“上,把猫抢过来。” 杏儿指指自己,战战兢兢,满脸惶恐:“啊?我?” 陈月华见小丫鬟那个怂样,不由得意一笑,然而嘴角上扬的弧度没维持一分,就猛得拉直了。 原来,林见鹿见杏儿不敢动,顿时摇摇头,决定自己动手。她猛得上前一步,眼疾手快地将猫抢了过来,然后小心塞进小丫鬟怀中。 “袁婉柔,你这个贱人!你就不怕我找爹告状!我要告诉爹,你欺负我!”陈月华反应过来,不禁大声嚷嚷起来。 林见鹿见状,不由手痒,控制不住地在她脸上呼了一巴掌。 啪地一声,直接把人打蒙了。 陈月华捂住火辣辣的侧脸,不敢置信瞪着她:“你疯了!” 陈景轩见妹妹受辱,哪里还忍得住,登时双眼一瞪,便要动手。 然而他才刚刚踏出一步,尚算清俊的脸上,便重重挨了一拳。 对女孩子,林见鹿尚且留了几分力,陈景轩这个男孩子,可就没那么好的待遇了。 林见鹿真是横看竖看,哪哪儿看他都不顺眼。 作者有话说: ---------------------- 第14章 这还不算完。 陈景轩痛呼时,林见鹿纤细的手腕猛地揪住对方的衣领,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 她右拳带着风声,狠狠砸在陈景轩那张俊脸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这一拳,是替小猫打的。”左拳又重重落在陈景轩腹部。 陈景轩闷哼一声,整个人像虾米一样蜷缩起来。 他刚想开口求饶,林见鹿已经一个漂亮的回旋踢,将他踹飞出去三米远,重重摔在花坛边上。 “这一脚,是替我自己讨的。”林见鹿甩了甩有些凌乱的衣袖,居高临下地看着在地上呻吟的陈景轩。 杏儿抱着猫站在一旁,眼睛瞪得溜圆。 她从未见过自家夫人这般凶狠的模样。 平日里那个连蚂蚁都不忍心踩死的柔弱夫人,此刻竟像变了个人似的,拳脚间带着凌厉的杀气。 话说夫人今早醒来喝药的时候,整个人就不对劲。 杏儿现在一想起对方问的那些问题,整个人都受惊般地抱住怀中猫咪。她家夫人,该不会是中邪了吧? 林见鹿丝毫不知杏儿心中所想,理了理有些散乱的发髻,又拍了拍裙摆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语气轻松:“好了,回去。” 杏儿这才如梦初醒,结结巴巴地应了声:“哦……哦……” 就在这时,杏儿余光瞥见远处月洞门处的身影,差点吓得魂飞魄散。她手中的猫儿似乎也感受到了危险,“喵”的一声从她怀里跳了出去。 “不……不好了!”杏儿的声音抖得不成调子,“大……大夫人来了!” 林见鹿慢条斯理地从袖中掏出一方绣着兰花的帕子,轻轻擦了擦手,然后随手丢在了陈景轩那张已经肿成猪头的脸上。 柳如眉嘛,袁婉柔的老相好,有什么好怕的。 她抬眸望去,只见月洞门处转出一道雪色身影。 那人广袖如流云,腰间悬着一把灵剑“凝霜”。待看见那张与叶清霜一模一样的脸时,林见鹿险些笑出声来。 她就好奇,叶清霜去哪儿了,没想到,竟成了这深宅大院里的当家主母柳如眉。 只不过,不知道叶清霜有没有身为神霄宗大师姐的记忆? 陈景轩从地上爬起来,一瘸一拐走到叶清霜身边,拉着她的袖子,委屈道:“娘!你一定要给我做主!这个贱人,她竟敢打我和妹妹!” 叶清霜看着陈景轩宛如猪头一般的脸,再瞧了眼陈月华脸上的巴掌印,虽知道这个是自己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儿子,却本能得对他不喜,不动声色拂开他的手。 她对袁婉柔了解不多,只知道她是江南名妓,弹得一手好琴,本人性情柔顺……缘何今日对方性情大变,还暴打她一双儿女,于公于私,叶清霜觉得自己也该问一问:“袁夫人,你为何无缘无故对她们动手?” 林见鹿纳罕地瞅她好几眼,叶清霜表情冷漠,仿佛刚才那句质问的话,不是出自她之口。看起来,确实失去记忆,把自己当做陈府大夫人柳如眉了。 林见鹿回头,把小猫抱在怀里,朝林见鹿展示小猫腿上的伤口:“这就是我要打他们的原因。” 陈月华捂住红肿的脸,怒道:“一只畜生!也能跟我们比!” 陈景轩也帮腔道:“就是!一只野猫也配跟我们相提并论?袁婉柔,你为了个畜生对自家人动手,简直疯了!” 林见鹿把两人的话当做放屁,看着叶清霜。 叶清霜只是变成柳如眉,性情和样貌还是自己的,脑子里虽然被塞满了柳如眉的记忆,但性格中善良的底色却没变。没有因为林见鹿为了一只猫出头而看轻嘲笑她。 叶清霜果然没让她失望,只见她眉头紧紧蹙起,声音沉稳:“猫儿的伤口需要处理,你跟我过来,至于陈月华和陈景轩……” 目光转向两人时,语气陡然冷厉:“陈月华、陈景轩,去祠堂跪着!” 陈月华和陈景轩不可置信看着她:“娘!你怎么……” 叶清霜打断她,眼底无半分情绪,“陈家祖训第三条,‘恃强凌弱者,自跪祠堂三日’,需要我请陈老爷来复述么?” 陈月华满脸茫然,他们陈家竟然还有祖训这种东西吗?而且,就算有,又怎么能用来规范她们嫡系,且还是为了一只猫!她娘也疯了不成? 目光挪到林见鹿脸上,见她竟然满脸笑意,一脸看热闹的表情,不由福至心灵,瞬间懂了什么,她娘的异常,八成是因为这个袁婉柔的关系! 陈月华暗恨不已,尽管再不情愿,却还是被家丁强制带了下去了。 等人都走了,林见鹿才抱着猫道:“多谢夫人秉公持正,没有因为苦主是一只猫,就轻轻揭过。那反正没什么事了,我就先走了……” “慢着,别走。”叶清霜打断她,手指攥住她的手腕。 林见鹿扫了眼自己被拽住的腕子,惊疑不定看着她。 叶清霜立即别过脸,轻咳一声,找了个借口:“猫。” 林见鹿立即恍然大悟,对了,叶清霜要帮忙给猫儿处理伤口呢,是她误会了。 林见鹿跟着叶清霜去房间,一起为猫儿包扎伤口。 房间内,林见鹿小心翼翼地将小猫放在软垫上,手指轻轻拨开它腿上的毛发,露出那道狰狞的伤口,伤口已经结了血痂,手指放上去时,小猫还是疼得瑟缩了一下。 林见鹿揉了揉它的脑袋,轻声细语安抚。 小猫用湿漉漉的眼睛望着她,咪咪叫着舔舔她的手指。 叶清霜道:“我来吧。” 叶清霜动作娴熟,显然对处理伤口并不陌生。小猫起初挣扎了一下,但很快在她的安抚下安静下来。 林见鹿看着对方温柔的模样,不由挑眉:“柳夫人,你让我很意外。” 叶清霜垂眸,语气平静,“意外什么?有些人自觉高高在上,觉得弱者的痛苦不值一提。但我不认同。” 林见鹿轻咳一声,别开脸:“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沉默片刻,忽然开口:“对了,忘记谢谢你。” 第13章 叶清霜抬眼看她。 林见鹿:“谢谢你……站在我这边。” 叶清霜将纱布打结,轻轻摸了摸小猫的脑袋,语气依旧淡然:“我只是做了该做的事,你不用谢我。” 说着,她又抬头看林见鹿一眼,很快便又移开目光。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情绪仿佛被撕扯成了两半,一半冷若冰霜,万事不上心,另一半却心心念念,记挂着某个人。 今早刚刚醒来时,她突然有种自己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感觉,心脏仿佛漂浮在半空之中,冷眼看着所有一切。 直到看见林见鹿,那颗躁动不安的心脏才慢慢安定下来。同时心里有个声音告诉她,她记挂的那个人,分明就是眼前人。 叶清霜手掌按在自己胸口,感觉着自己那颗急促跳动得心脏,不解地皱起眉。 她到底怎么了? 林见鹿将柔软的毯子盖在小猫身上,一抬头,就见叶清霜皱眉抚胸口的模样,不由凑近道:“叶……咳,柳夫人,你没事吧?” 叶清霜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心脏怦然一动,耳根泛红:“你别担心,我没事。” 林见鹿看叶清霜此种表现,起初不解,而后想起柳如眉与袁婉柔的感情,登时恍然大悟。 叶清霜没有身为神霄宗大师姐的记忆,此刻替代柳如眉,与柳如眉本人的情绪共情。柳如眉喜欢袁婉柔,那她叶清霜此刻,应当喜欢她。 作者有话说: ---------------------- 第15章 虽然从这个幻阵出去,叶清霜会失去所有记忆,但林见鹿真好奇,叶清霜那副清冷疏离的性子,在爱上某个人时,脸上会出现什么表情,必定很精彩吧? 林见鹿眼珠子一转,忽然开口,故意拖长了声调:“如眉~” 叶清霜淡淡瞥她一眼,眉目如霜,依然那副仿佛世间万物都不入心的样子。 林见鹿猛地欺身上前,一把攥住叶清霜纤细的手腕,语调哀婉缠绵:“你为何待我这般冷淡?” 叶清霜猝不及防,清冷的面容闪过一丝慌乱,随即绷得紧紧的,表情不解:“你怎么了?” 刚刚还好好的,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怎么突然就犯病了? 林见鹿紧紧握住她的手:“你我何时这般生分了? 叶清霜深吸一口气,开口道:“袁夫人……” 林见鹿矫揉造作道:“你以前都叫我柔儿的。” 叶清霜耳根通红,眼睫直颤,实在喊不出口。 林见鹿正待继续逗弄,却听丫鬟来报,说陈明远回来了,正在房间里等她。 林见鹿和叶清霜都是一怔,对视一眼。 林见鹿起身,叶清霜反倒扣住她的手腕,眼中盛着浓浓的担忧之色。 叶清霜虽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但本能排斥林见鹿去见陈明远,尽管她知道,陈明远是对方名正言顺的丈夫,但一旦想象这两人柔情蜜意相处的模样,她就觉得很不舒服。 林见鹿摇摇头,拍拍她的手背:“别担心,他不能对我这么样。” 不是不会,而是不能。 林见鹿不知道叶清霜听明白了没有,只是俯身在她耳畔,吐气如兰道:“另外别忘了子时三刻,前院等我。” 叶清霜的表情登时恍惚起来,显然想起了原主和她私奔的约定。 林见鹿顺势掰开她的手。 *** 陈明远刚从外头回来,便听下人来报,说袁婉柔与陈月华等人起了争执。 他皱着眉,叫下人去唤袁婉柔过来,说了几句不轻不重的话。 林见鹿低眉顺眼地站在一旁:“老爷,是大小姐和大少爷先……” 陈明远揉了揉眉心,不耐烦道:“婉柔,月华和景轩年纪小不懂事,你作为长辈,该多担待些。” 林见鹿撇撇嘴,打算随便敷衍过去。 正在这时,窗台突然传来一声猫叫。一只通体雪白的小猫跳在窗台上,碧绿的眼睛似曾相识,死死盯着陈明远。 陈明远满脸嫌恶,不悦道:“哪里来的野猫?来人,把这畜生赶出去!” 两个家丁连忙上前驱赶,小猫却灵活地跳开,临走前仍冲着陈明远发出威胁的低吼。 林见鹿冷眼旁观,瞥了眼陈明远身上沾染的怨气,心里明镜似的。 所以小猫的目标,陈明远吗? 那么是不是她此刻杀了陈明远,灵猫的执念就完成了? 林见鹿瞥了眼墙壁上挂着的长剑,跃跃欲试。 可惜房间里除了她跟陈明远,还有家丁,以及一些丫鬟。她势单力薄,未必能成功。若不能一击必杀,陈明远提防起来,想再动手,可就难了。所以若没做万全准备,她不敢动手。 林见鹿可惜地退了出去,准备待到晚上陈明远来她房间,再想办法。到时候只有她和陈明远,还不是任她做什么都行? 但林见鹿没想到的是,最先来的,竟然是叶清霜。 叶清霜白衣如雪,一进屋就握住林见鹿的胳膊,细心检查:“陈明远没对你做什么吧?” 林见鹿诧异道:“你怎么来了?” 叶清霜垂下纤长的眼睫,清冷褪去,白皙的双颊浮现淡淡薄红:“我担心你。” 林见鹿怔了怔,正想说些什么,忽然听到门外传来的脚步声,不由脸色一变,下意识就要将叶清霜藏起来。 床底下不能藏人,衣柜太小,屏风后又怕被看见。 容不得林见鹿继续思考,她只得握住叶清霜的胳膊,径直将人往床上推。 叶清霜红着脸,慌忙道:“等等!” “等什么等!赶紧上去!”林见鹿和她拉拉扯扯起来,可惜还未将人藏好,房门便已被人推开。 陈明远站在门口,看见叶清霜,有些诧异:“夫人也在?” 叶清霜面色一僵,林见鹿则调整表情,勉强一笑:“老爷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我也好几日没见你了,今日便特地过来瞧瞧。白天的事,你没放在心上吧?” 陈明远踱步进屋,眼神在叶清霜身上打量,又瞥向林见鹿。 林见鹿连忙堆笑:“怎么会呢,老爷也是为了我好。我不会介意的。” 陈明远满意点头,眼神古怪的落在叶清霜身上:“只是没想到,你们关系竟然还不错?” 林见鹿连忙挽住叶清霜的手道:“如老爷所见,我和柳姐姐,一见如故。” 陈明远登时笑得意味深长:“既然你们姐妹情深,不如……今晚都留下来?” 叶清霜:“……” 林见鹿:“……” 叶清霜猛地想明白什么,登时脸色泛青,被恶心得不行。 陈明远伸手就要去摸叶清霜的脸,自己也觉得奇怪,怎么今日才觉得自己这无趣的发妻,生得这么一张清冷好看的面孔。 叶清霜后退一步,避开陈老爷的手,泛青的脸色隐隐夹着黑。 林见鹿:“……” 不行,她受不了了,她没想到陈明远会这么恶心。 她深吸一口气,突然拔出叶清霜腰间的灵剑“凝霜”。 陈明远不知她要干什么,惊讶看着她。 然后紧接着,他只觉胸口一凉,整个人都不受控制地倒了下去。 鲜红汩汩流出,渐渐染红了地毯,还有不少溅在林见鹿雪白的衣襟上。 林见鹿满脸冷漠,猛地拔剑,不解气地在陈明远胸口踹了一脚。 确定陈明远真的没气了,这才满意。 叶清霜呆呆站在一旁,目睹情况急转直下,显然并没反应过来。 林见鹿拽住叶清霜胳膊,顺便在房间里放了一把火,径直冲出房间。 迎面撞上几个丫鬟小厮。 林见鹿杀意未消,见人就砍,仿佛砍瓜切菜。 那几个恶仆还未反应过来,便已身首异处。 叶清霜被她拽着一路狂奔,穿过回廊、绕过假山,直直冲进祠堂。 林见鹿猛地刹住脚步,四下张望,随手扯住一个瑟瑟发抖的小厮发问:“陈月华和陈景轩呢?” 小厮吓得瘫软在地:“大、大小姐和大少爷……早、早就回自己院子了……” “这样,多谢。”林见鹿话音一落,直接砍掉小厮脖子,小厮的脑袋登时飞了出去,鲜血如喷泉,溅得叶清霜满脸都是。 林见鹿一路以来杀的这几个都是陈府出名的恶仆,平日里奴颜婢膝,欺上瞒下,帮着陈明远等人不知干了多少坏事,再加上这又不是真的人,林见鹿杀起来没有丝毫心理负担。 但叶清霜不知道,她只觉林见鹿疯了。 她摸着自己脸上的血迹,终于回过神来,一把扯住林见鹿的胳膊,声音发颤:“袁婉柔!你疯了吗?!你到底在干什么?!” 林见鹿转头看她,眸中火光映照,清秀的面容竟然有些妖异,“干什么?自然是……屠府。” 话音一落,一手劈在叶清霜后颈处。 她将晕倒的叶清霜抱起来,放在墙根处,又用杂物掩藏好,这才转身朝后院走去。 第14章 灵猫有再大的怨气,她把人都杀了,也该消气了吧。 她这就手刃陈月华和陈景轩等人。 作者有话说: ---------------------- 第16章 此时,东厢房。 陈景轩醉醺醺地搂着个丫鬟,手指轻佻地挑起她的下巴:“小美人儿,今晚陪本少爷喝两杯?” 丫鬟瑟瑟发抖,声音细若蚊蝇:“大、大少爷,奴婢还要去伺候夫人……” “夫人?”"陈景轩嗤笑一声,“你伺候她,不如伺候我?你生得这样花容月貌,整日跟着我娘呆在佛堂,岂不辜负你这副好相貌。” 说着就要去扯丫鬟的衣带。 林见鹿手持“凝霜”过来,正好撞见这幕。 她手中的凝霜剑上滴着血,一路走来,血水落在地毯上,蜿蜒出一条血痕。 陈景轩猝不及防一抬头,就看见眼前眼前锋利的剑刃,立即骇然。 恰在此时,院外传来一阵嘈杂声。陈月华抱着她那只*雪白的波斯猫,皱着眉头走进来:“大哥,外面怎么吵吵嚷嚷的?” 话音未落,她的瞳孔骤然收缩,显然已经看见林见鹿手持染血长剑,正冷冷地站在陈景轩跟前。 “袁婉柔!你想对我大哥做什么?我警告你,你要是敢动我大哥一根毫毛,我让你吃不了兜着……” 话未说完,只见寒光一闪,一道血光冲天而起,直砸陈景轩脸上。 淋漓鲜血溅满陈景轩半边身子,他颤抖着看着陈月华双目圆睁,倒在地上。 林见鹿的剑尖抵在陈月华身旁湿润的地毯上,嗓音淡漠:“聒噪。” 意识到发生了什么,陈景轩的酒瞬间醒了大半,抖抖索索从床上爬下来,双腿一软跪在地上,□□已经湿了一片。 “袁、袁夫人饶命啊!你想要什么,我、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林见鹿甩了甩剑上的血珠,好奇蹲下身瞅他,单手托腮:“真的什么都可以?” 陈景轩脸上逼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自然。” 林见鹿直起身,嘴角勾起一抹笑:“既然如此,我们来玩一个游戏。我数十下,你若能逃出去,我就放了你。” 陈景轩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往外跑。 “十。”林见鹿轻声念道,手腕一抖,长剑如毒蛇般刺出,精准地穿透陈景轩的后心。 陈景轩难以置信地回头,看到的是林见鹿冰冷的眼神。 “我说过数到十。”她拔出长剑,“没说是从几开始数。” 陈景轩不甘倒了下去,鲜血在身下汇聚成血泊,死不瞑目。 火势已经蔓延开来,浓烟滚滚。林见鹿皱眉望向内院,突然想起什么,转身冲向偏院。叶清霜还被藏在柴房里,脸色苍白地靠在墙边。 林见鹿一脚踹开门,一把抱起昏迷的叶清霜。 *** 陈府门外,林见鹿盘膝坐在地上,叶清霜闭着眼,半躺在她怀中。叶清霜醒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林见鹿清秀的侧脸。 林见鹿察觉动静,不由垂眸,笑眯眯道:“你醒了?” 叶清霜意识到自己还在她怀中,双颊不由浮现淡淡红晕。 林见鹿扶她起来,让她半靠在自己身上。 叶清霜看着烟尘滚滚的陈府,挣扎着便要起来。 林见鹿连忙拉住她:“你干什么去?” “救火。”叶清霜言简意赅。 话刚说完,她忽然意识到什么,猛得转头,看向林见鹿。 “火是你放的。” “是我。” 火光映照下,林见鹿的侧脸如同修罗。远处传来梁柱倒塌的轰鸣,整个陈府,就此化为灰烬。 叶清霜嗓音艰涩:“为什么?” 林见鹿却不答,兀自看了会儿火势,眉间紧紧蹙起。怎么全府的人都死绝了,灵猫的怨气却都凝固不散? 不对,貌似也没死绝。还有“柳如眉”和“袁婉柔”活着。 林见鹿这才回头看向叶清霜,白衣如雪的清冷女修,满脸难以置信神色,一副既伤心,又失望,又控诉模样地瞪着她。 林见鹿瞧了眼她泛红的眼眶,伸手挠了挠脑袋:“此事说来话长,但是请你相信我,我是有苦衷的。” “什么苦衷,需要你将陈府灭门!” 林见鹿叹口气:“大师姐,我还没将陈府灭门呢。这不是还有两个人吗?” 话音落下,只见寒光乍现,叶清霜正奇怪林见鹿为何喊她大师姐,下一瞬间,只觉胸口一凉。 她愣愣低头,看见熟悉的剑柄正抵在自己心口。剑柄上,挂着的琉璃坠子还在晃动。那是她第一次在剑冢拿到“凝霜”,某位长老送给她的。 火光猛得刺破黑暗,叶清霜什么都想起来了。她不是这陈府的夫人柳如眉,她是神霄宗掌门首徒叶清霜! 鲜血从唇角溢出,她颤抖着抓住对方持剑的手:“林……师妹?” 林见鹿没想到叶清霜竟然能在这个时候恢复记忆,有些意外,不过转念想到,只要离开幻阵,叶清霜就会失去所有记忆,又立马放心了。 “大师姐,你会原谅我的对吧?”林见鹿说完,剑刃又推进半寸,直至叶清霜气绝。 看到叶清霜倒地化作星火的身影,林见鹿连忙摸了摸额头不存在的冷汗,重重舒了口气。 休息片刻,她将凝霜剑刃对准自己心口,重重刺下。 林见鹿眼前一黑,瞬间不省人事。 再次醒来,她是被一阵剧痛痛醒的。 她艰难地睁开眼,陈明远扭曲的面容近在咫尺。 林见鹿在那双放大的瞳孔中看到了自己此刻的模样。一只被开膛破肚的小白猫。雪白的毛发被鲜血浸透,露出微微颤动的内脏。 林见鹿想尖叫,但喉咙里只涌出带着血沫的微弱呜咽。 她被活活痛死,死后怨气不散,化为一团黑雾,到处飘荡。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灵猫的魂魄见证了一个又一个同类被带进这个人间地狱,又以同样的方式死去。她的记忆逐渐模糊,只剩下刻骨铭心的仇恨在勉强支撑。 某天,一只小白猫闯进它的世界,与怨灵猫咪共感的林见鹿立马知道,这只小白猫,与她一母同胞,血脉相连。混沌的脑子立马清楚起来,原来小白猫的执念,并非复仇,她滞留人间的唯一理由,是再也不想看到同类重蹈覆辙。 “原来如此。”林见鹿喃喃自语。 她修长的身影从那道漆黑的小小一团挣脱出来,恢复成自己的本相,手指捏诀,纤细指尖泛出莹莹青光:“破!” 青光所过之处,幻阵屏障如同镜面般寸寸碎裂。 林见鹿看见血阵中央的一黑一白,还有旁边倒地不醒的雪色身影。 她顿了顿,拎起衣摆,小心越过叶清霜,蹲在血阵中心,朝小白猫伸出手来:“来,跟我走。” 小白猫歪了歪头,湿漉漉的鼻尖嗅着她的指尖,然后迟疑地跳入她怀中。 黑雾顺势蹿上林见鹿的肩膀。 林见鹿摸了摸怀里的,又摸了摸肩膀上的,慢悠悠朝陈府大门走去。 大门口,林见鹿将小白猫放在地上,柔声道:“去吧,别再被人抓住了。” 小白猫蹭了蹭她的手指,转身消失在夜色中。与此同时,肩上的黑雾也渐渐淡去,化作缕缕青烟消散在夜风里。 待她回首望去,陈府已恢复如常,屋檐下灯笼轻摇,再不见半点怨气盘踞。 月光如水,静静洒在青砖黛瓦上,仿佛方才的一切都只是幻觉。 作者有话说: ---------------------- 第17章 林见鹿点开系统面板,那里赫然写着,灵猫索魂任务进度:百分之百。 随即,一道青光闪过,一块温润的玉简落入掌心,《高级护心丹配方》五字泛着金芒,她手指轻点,玉简中的丹方内容随神识注入识海。 林见鹿浏览着识海里的内容,捂住嘴唔了一声,眉头紧锁。 这张高级护心丹配方,其中有两味药都极为难得,冰魄雪莲,千年灵芝。就算她寻得来这两味药,怕是还得找个高级丹药师来帮忙炼丹。 眼下还不知道以原主的身家,能不能买得起这两味药。 林见鹿看得头都大了,索性将玉简往荷包中一塞,先回陈府查看叶清霜等人的情况。 暮色四合,陈府花园里残余的怨气如薄雾般飘散。 苏婉卿指尖的符箓尚带余温,与陶小盏合力布下的清心阵已将陈雨柔的怨魂超度。 两人顾不得调息,提着裙摆疾奔后院。 刚转进后院,便见叶清霜静静伏在芍药丛边,昏迷不醒。 “大师姐!”陶小盏的惊呼着奔过去。苏婉卿亦趋亦步,蹲身探脉,不过片刻便道:“陶师姐不用担心,大师姐只是灵力枯竭昏睡过去而已。” 陶小盏闻言,不由松了口气:“那就好。” 她将叶清霜扶起来,见苏婉卿手中还拿着之前林见鹿给她的罗盘,这才后知后觉道:“糟了!林见鹿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第15章 她们刚才忙着对付陈雨柔的怨魂,根本没空留意林见鹿,也不知道对方到底是死是活。 陶小盏虽厌烦林见鹿,但想到对方若是死了,三人回去少不得被掌门念叨,就流云长老那关就不好过了。 陶小盏蹙眉,就要将叶清霜塞苏婉卿怀里:“小师妹,劳你照顾一下大师姐,我去看看林见鹿如何了……” 没等苏婉卿拒绝,二人就听到一阵轻盈的脚声,循声望去,是连接前院和后院的角门那里传来的。 刚刚抬眼,便见林见鹿一身灰色道袍转了进来,她手上攥着个罗盘,嘴里念念有词,目光落在她们身上,双眼一亮:“两位师妹!我总算找到你们了!” 说着,视线快速地在苏婉卿和陶小盏两人脸上划过,最后落在躺在陶小盏怀中的叶清霜身上,面色一变:“大师姐怎么了?!” 她将罗盘往衣袖里一塞,焦急跑过去,一把拽住叶清霜垂落在地上的纤细手腕,紧紧攥住,声色并茂嚷道:“大师姐你别死啊!” 刚刚还担心林见鹿出事的陶小盏闻言迅速扯开她的手腕,蹙眉道:“瞎叫什么呢!大师姐只是晕过了!没死!” 林见鹿一点也不介意陶小盏的态度,凝视叶清霜苍白的面色,一脸关切:“好端端的,大师姐怎么会晕过去呢?” 陶小盏翻了个白眼:“你问我我怎么知道?” 这时,一直没有开口说话,默默观察林见鹿的苏婉卿缓缓开口:“大师姐为何晕倒,难道林师姐不知情么?” 林见鹿心中一跳,扭头看她。 苏婉卿起身,抚了抚袖子,藕荷色广袖拂过林见鹿的衣摆,带来一阵好闻的冷香。 这个角度,林见鹿能看见苏婉卿精巧的尖下巴和下垂卷翘的长睫毛,不仅不难看,反而让人惊叹对方的美貌,但林见鹿莫名有种自己被对方睥睨鄙视的错觉。 迎着陶小盏狐疑的眼神,林见鹿嘴角一撇,眼睛一眯:“小师妹这是什么意思?你怀疑是我对大师姐动的手?先不提我有没有这个能力打晕大师姐,我有行凶的动机吗?” 苏婉卿眼眸微闪烁,卷翘的羽睫颤了颤,那股让人不适的感觉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楚楚可怜的神色。 “师姐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不是这个意思是哪个意思?我看你分明是瞧我不顺眼,想故意栽赃陷害!”林见鹿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嘴里却咄咄逼人道。 苏婉卿似乎十分无奈,叹气道:“师姐,我没有怀疑你对大师姐动手。只是……” “只是如何?”林见鹿挑眉盯着她。 苏婉卿顿了顿,才慢悠悠开口:“只是大师姐两次昏迷,线索都隐隐约约指向师姐,我实在迷惑,才想和师姐问个明白。” 林见鹿仰头……林见鹿觉得这个角度太过弱势,于是也起身,直视苏婉卿,双手环胸,冷笑一声:“什么线索啊,你倒是说说看?” 苏婉卿微微一笑,眼角泪痣平添几分妩媚:“大师姐第一次昏迷时,我看见师姐从陈月华闺房跳窗出来了。至于第二次嘛……” 苏婉卿说着,勾了勾嘴角,瞥了眼自己手上拿着的罗盘,“这个罗盘,师姐又是从何处得来的?在血阵作用下,还能克制怨魂厉鬼?” 就连一直粗神经的陶小盏,经苏婉卿提醒,也想起自己昏迷前,看见踏破黑雾而来的那道灰色身影。对方身上穿的,可不就跟林见鹿身上穿的灰色道袍一模一样? 看着两人愈加怀疑的眼神,林见鹿心里咯噔一下。 但她打死也不会承认的,毕竟解释起来实在太过麻烦。最后会不会认定她是人为夺舍,害死原主,接着把她人道毁灭,都是未可知的。 正在林见鹿绞尽脑汁打算编造借口时,一阵银铃般的脆响在陈府上空响起,紧接着,一道绛紫色身影出现在琉璃瓦上,那人手执红伞,伞面流转间露出一双眼尾秾丽的含情目。 林见鹿立即警铃大作,这不是谢折枝那小变态吗?她怎么还没走? 谢折枝抬起手,陈府残留的最后一点怨气从四面八方汇集而来,在她手心凝聚成漆黑一团。 她吸收完最后这点怨气,表情不禁有些黑沉,随即一双杏眼朝三人一扫,最后定格在林见鹿脸上。 眼含兴味道:“我说你跑哪里去了,原来是回了陈府,可是让我好找。” 陶小盏的目光一会儿看向谢折枝,一会儿看向林见鹿,惊疑不定道:“你们认识?” 林见鹿立即摆手道:“不认识。” 谢折枝眼珠子一转,笑吟吟道:“这么快就装做不认识了?林见鹿,你这次干的不错。布置血阵的功劳我回头就和妖王禀告,记你头功。” 林见鹿:“!” 她在口出什么狂言! 不对,她怎么知道她叫什么的!? 作者有话说: ---------------------- 第18章 谢折枝仅凭一句毫无根据的指控,就想将陈府血阵的罪名栽赃给她。 虽然从表面看,她确实存在嫌疑,但她坚信,但凡是个明事理的人,都不会仅凭谢折枝的一面之词就妄下定论。 想到这里,林见鹿原本略显慌乱的心绪顿时平复下来。谢折枝这般拙劣的诬陷手段,实在不值一哂。 林见鹿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宽大道袍的袖口,唇角微扬,眼中却不见丝毫笑意:“这位姑娘,修真界讲究的是真凭实据。你我素昧平生,陈府血阵更是与我毫无干系。” 她顿了顿,声音忽然转冷,“单凭你红口白牙一句话,就要给我扣上这顶帽子,未免太异想天开了吧?” 谢折枝眼尾微挑,猫科动物般的兽瞳在暮色中泛着奇异的光泽,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猎物:“呵……这么说,你是要抵赖到底了?” 林见鹿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衣襟,抬眸时眼底一片清明:“姑娘说笑了。这世间道理,总该是‘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你让我认什么?认那没影儿的事么?” 谢折枝微微一笑,瞥了眼陶小盏道:“可你的同门不是这么想的哦。” 什么? 林见鹿侧首望去,只见陶小盏那张圆润的脸蛋绷得紧紧的,一双杏眼正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目光中满是狐疑。 林见鹿不由得扶额,语带无奈:“陶师妹,你莫不是被猪油蒙了心?你我同门多年,竟为了个素不相识之人的三言两语就怀疑我?凡间县太爷断案尚需人证物证俱全,你倒好……” 她掰着手指一一数落,“动机?时间?目的?你且说说,我林见鹿为何要做这等事?” 说到最后,她袖袍一甩,正了正神色,“我虽平日没个正形,可好歹也是你们师姐,这泼天的脏水,你也敢往我身上泼?” 陶小盏耳根微红,却仍梗着脖子道:“我、我何时说过信她了?林见鹿你莫要血口喷人!” 林见鹿微笑:你嘴里虽然没说,但你脸上分明信了。 不过陶小盏这么轻易就信了谢折枝的鬼话,该怪谁呢?怪原主平日里太过混账,怪谢折枝狡诈阴险还是怪陶小盏单纯得过了头? 对了,还有小师妹苏婉卿。苏婉卿可是原著疑似天命之女的人,肯定不会像陶小盏这般糊涂。 思绪间,余光瞥见一直静立一旁的苏婉卿。 这位小师妹正低垂着眼睫,唇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她抬眸时,颊边梨涡若隐若现:“大师姐昏迷一事,我确实心存疑虑。不过这陈府血阵,确实不该妄下定论。林师姐,我信你。” 陶小盏闻言,眼睛一亮,立即道:“既然小师妹都这么说了。那我也信你!” 林见鹿心情顿时有点微妙,松了口气之余,又有点不爽。 谢折枝见挑拨不成,不由嘴角一扯,眼角眉梢立时染上几分邪气。她素来最爱看这同门相残的戏码,可惜今日这出戏才唱到一半就草草收场,实在令人扫兴。 她懒洋洋地转了转伞柄,嗤笑道:“无趣。” 血阵已破,她也没有继续留下的理由。 临走时,她忽然回眸,红唇轻启:“林见鹿,我都看见了。”这话说得暧昧不明,偏又带着几分笃定,话音未落,人已化作一缕青烟消散在暮色中。 林见鹿望着她消失的方向,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 谢折枝到底跟她什么仇什么怨?临走时都不忘坑她一把。不过幸好,有苏婉卿为她澄清,陶小盏这个糊涂蛋倒是不至于又怀疑她。 苏婉卿瞥了林见鹿一眼,低声道:“两位师姐,先回客栈吧。等大师姐醒了,一切自有分晓。” 林见鹿轻轻颔首,陶小盏则背着昏迷不醒的叶清霜,几人一起踏着斑驳的树影往客栈方向走去。 深夜,清风居。 林见鹿蹑手蹑脚地推开客栈后厨的木门,月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在后厨翻找了一阵,鼻尖微动,循着香味掀开竹罩,只见半只油光发亮的烧鸡正躺在盘中。 第16章 林见鹿搓着双手,一脸欣喜地将烧鸡端出来,大快朵颐。 吃了半饱,不忘攥着只鸡腿走出后厨,边吃边走。 还没走几步,就觉颈后一凉,一柄泛着寒光的剑已抵在她后心。 林见鹿瞬间僵住,透过油汪汪的嘴角,瞥见身后人雪白的衣袂,心中顿时了然。她脸上扬起明媚的笑脸:“大师姐,你醒了?” “别动。”叶清霜的声音比剑锋更冷,“你究竟是谁?” 林见鹿缓缓转身,脸上堆起熟悉的嬉笑:“大师姐这是做什么?我是林见鹿啊。”她故意晃了晃手上的鸡腿,“大师姐莫不是也饿了?要不我这鸡腿让给你?” “别跟我嬉皮笑脸的。”月色下,叶清霜雪白的面孔冷凝,“苏师妹说,她醒那日,看见你从陈月华闺房跳窗出来。你难道又想否认那不是你?还有这次溯魂阵之前,我分明也看见你了。不要对我撒谎,你到底是谁?” 虽然她没有溯魂阵之中的记忆,但入后院之前,分明看见林见鹿与那阵眼中的白猫对峙。醒来之后,和苏婉卿陶小盏交换了信息,立时就怀疑上林见鹿了。 林见鹿小心翼翼地拨了一下叶清霜的灵剑凝霜,依然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耸了耸肩道:“好吧好吧,我承认我是去过陈月华闺房。那次确实是我救的你,不过是我正好备了几张对付半妖的符纸。但这次陈府的所谓溯魂阵,还有血阵,到底怎么怎么回事,我自己也是一头雾水。” 看着叶清霜依然冰冷的眼神,林见鹿脸色一凝:“……你不会怀疑我不是林见鹿吧?大师姐觉得我被人夺舍了?” 叶清霜手上灵剑更逼近一寸:“难道不是?” 林见鹿顿时苦笑:“大师姐应该知道我情况特殊,一出生就在神霄宗。我的命牌还在咱们神霄宗的问心阁挂着呢。若我真被人夺舍,命牌早该碎了,问心阁的警世钟也该响彻云霄,难道门派长老会不知情?” 她诚恳道:“大师姐应该没收到宗门弟子传令吧?我确确实实,就是林见鹿啊,如假包换!不然咱们回去,用禁地的天机镜照一照我到底谁?” 天机镜,乃是神霄宗门派至宝,听说可窥探一切天机,但轻易不动用。 且神霄宗门规明令:擅动天机镜者,废去修为,逐出山门。即便是叶清霜这样的首席弟子,想要动用此镜也需得到至少五位长老联名手谕。 林见鹿相信在没有切实证据的情况下,叶清霜是不会兴师动众动用门派至宝的。 见林见鹿这么诚恳,叶清霜的态度顿时有些松动,有些怀疑自己是否真的误会林见鹿了。 林见鹿小心翼翼地将对方的灵剑一寸寸拨开,叶清霜这回没有阻止,只是正打算再说些什么时,却见林见鹿忽然脸色煞白,捂住胸口倒了下去。 叶清霜登时顾不得怀疑她的身份,连忙将林见鹿揽进怀中。 作者有话说: ---------------------- 第19章 林见鹿尚未回神,便撞进一片带着冷香的怀抱里。叶清霜的广袖拂过她苍白的面颊,雪白衣料上的云纹带来些许酥麻触感。 叶清霜揽着她的腰,见林见鹿脸色煞白,冷汗涔涔,登时蹙了蹙眉,还剑入鞘。 “你怎么了?”叶清霜蹙眉问道。 林见鹿仿佛疼得说不出话:“我……” 话音未落,林见鹿发现自己已被拦腰抱起。 叶清霜手臂一沉,发觉怀中人轻得像片羽毛,连她腰间的佩剑凝霜都比这具身子更有分量。她低头,看见林见鹿唇上咬出的血痕,睫毛上凝着的不知是露水还是冷汗,在月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 叶清霜抱着人回了客房,轻轻将人放在床榻上,随即坐在床沿,姿势像一柄入鞘的剑,笔直而克制。 林见鹿忽然侧身,漆黑的长发流水般滑落,发丝间漏出半张苍白如纸的脸,她低低咳嗽一声,气若游丝道:“大师姐,我一会儿就好,你不用管我的。” 叶清霜广袖垂落,羽睫微抬,目光审视般地看着她。 林见鹿丝毫不觉得心虚,白着脸,坦然与她对视。 原主确实身上有毛病,她之所以能穿过来,也不知道是因为陈府半妖的关系,还是因为自身心疾关系。 林见鹿抚了抚胸口,忍不住暗想,原主有心疾,她也有心疾,原主短命,她也短命,这难道就是她能穿书的关系? 抬眼,见叶清霜还冷着脸,仔细端详她,林见鹿忍住翻白眼的冲动,露出苦笑道:“你也看到我眼下的情况了,难道要一直这么坐着,盯着我么?” 叶清霜顿了顿,忽然道:“手伸出来,我看看。” 林见鹿嘴角一抽,偏过脸:“这就不必麻烦大师姐了,我等会儿吃点药丸就好。” 叶清霜的回答是直接扣住林见鹿的手腕,林见鹿没想到对方会直接动手,下意识手指蜷缩,差点暴起。 没办法,只能迅速催动灵力,假戏真做。 原本只是佯装的心疾发作,此刻却如烈火灼心。剧痛自心脉炸开,顺着经络蔓延,直达心脏。 林见鹿指尖深深掐入掌心,冷汗浸透鬓发,连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深深的刺痛。 烛火摇曳间,一滴冷汗坠落在她脖颈上,没入雪白的衣襟。 疼痛达到了人身体能承受的极限,林见鹿直接就晕了过去。再次醒来时,已是第二天清晨。 “醒了?” 林见鹿抬眼一瞧,竟然还是叶清霜,对方昨天晚上没走? 叶清霜听到身后动静,擦拭剑刃的动作不由一顿,扭头看向她。 林见鹿被她瞧得心虚,但想起自己应该没露出什么破绽,遂嗓音沙哑道:“大师姐?现在什么时辰了?” “卯时三刻。”叶清霜顿了一下,拧眉问,“你昨晚怎么回事?” 林见鹿勉强撑起身体,扯了扯嘴角:“如大师姐所见,老毛病,心疾发作而已。” 叶清霜闻言,登时陷入沉默。 平常就因为林见鹿太过嚣张跋扈,导致谁都忘记她活不过二十二岁的批命。叶清霜凝视着对方苍白虚弱的仿佛风一吹就倒的模样,情绪忽然有些复杂。 她抿了抿嘴角:“谁让你惯会说谎,嘴里没一句实话。” 林见鹿靠在床头,闻言故意开玩笑:“大师姐这么反感我,可还记得我是大师姐的救命恩人呢?” 叶清霜看她一眼道:“救命之恩,从未敢忘。” 沉默了一下,偏开视线,“于我而言,神霄宗所有弟子,从无一人可轻,亦无一人可重,你亦同。” 林见鹿愣了一下,叶清霜这话什么意思?是在安慰她,不要妄自菲薄?还是说,不讨厌她,不烦她? 若真是安慰,这话说得,未免也太委婉了些吧? 看着叶清霜脸上淡淡的不自在的神色,林见鹿忽而一笑:“大师姐,你这样难道不累吗。偶尔也可以任性一点,不必压抑真实想法。比如该讨厌什么人,就讨厌,喜欢谁,就喜欢。” 而叶清霜讨厌林见鹿,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哪里需要压抑。毕竟讨厌原主的,也不差她一个了。 林见鹿倒是很坦然,也自以为在和叶清霜说笑,话音刚落,颈间骤然一凉。 凝霜剑的寒气激得她后颈绒毛根根直立,方才还温言安慰她的大师姐,此刻剑尖正抵着她跳动的脉搏。 林见鹿脸上的笑容登时被吓没了。 还来!刚才气氛不是很温馨吗?叶清霜这是干什么! 叶清霜沉吟道:“我想起来了,之前在宗门后山,你还偷看我洗澡来着。本来不打算秋后算账,但既然师妹这么说,那盛情难却……” “等等!”林见鹿瞪圆眼睛,赶忙说道,“大师姐既然怀疑我不是本人,那偷看你洗澡一事,也不该是我干的!” 叶清霜眉眼冷凝,手上灵剑分毫不退:“夺舍我神霄宗弟子之人,更该杀。” 林见鹿没想到自己竟有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一天。她绞尽脑汁,想借口求饶。不想一扭头,就见叶清霜嘴角那丝上扬的弧度,不禁愣了一下。 好家伙,合着叶清霜其实在跟她开玩笑来着? 她后知后觉地眨了眨眼,那柄抵在她颈间的灵剑不知何时已悄然归鞘,而叶清霜眼底浮动的,分明是藏不住的笑意。 “你……”她张了张口,本想佯装恼怒,可话到嘴边却化作一声轻叹。 晨光透过窗棂,落在叶清霜向来清冷的眉目间,像是为终年不化的雪峰镀上一层暖色。 那一瞬,林见鹿忽然想起没穿书前,在纪录片里看过的北极之景,千年寒冰在朝阳下碎裂,冰棱折射出七彩流光。 她鬼使神差道:“大师姐该多笑笑,比咱们后山九重嶂的朝霞还好看。” 叶清霜面色一顿,双颊浮现淡淡红晕,轻咳一声:“别胡言论语了,既然醒了,就早点收拾东西,咱们该回神霄宗了。” 第17章 说罢,转身背对林见鹿,快步离开厢房。 林见鹿却兀自捂住下巴,望着叶清霜匆忙离开的背影,暗暗发笑。 若她刚才没看错的话,叶清霜是不好意思了吧? 作者有话说: ---------------------- 第20章 林见鹿正欲闭目养神,忽闻一阵熟悉的脚步声去而复返。 林见鹿睁开眼睛,勉强撑起身体,乌黑的长发垂落肩头,她伸手捋了捋长发,眼中带着几分困惑:“大师姐有何贵干?” 该不会是突然想起来,又准备教训她了吧? 叶清霜缓步走回床前,素白的衣袖带起一阵幽兰香气,嗓音清冷道:“忘了这个。” 话音一落,林见鹿只觉腕间一凉,伴随着清脆的“咔嗒”声,一个通体莹白的玉镯已然扣在了她的手腕上。 玉镯看似朴素,却在晨光下流转着奇异的光晕。细看之下,隐约可见繁复的花纹在玉质中若隐若现,如同活物般游走。 林见鹿心头一跳,脑海中顿时闪过无数念头:这莫非是......送她的礼物?毕竟她救过叶清霜的命。 但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被立刻否决了。叶清霜这样守礼刻板之人,就算要送礼,也不会这样突然仓促。那这个镯子到底是什么意思,就很值得商榷了。 总不可能是定情信物吧? 林见鹿又想起原著里关于天命之女的谎言,斜斜睨叶清霜一眼。 叶清霜不知道林见鹿脑子里在想些什么,看了她一眼道:“这是锁灵环,以防万一。” 林见鹿:“……” 林见鹿呆了片刻,虽然没见过这个玩意,单听名字,也知道锁灵环是什么东西了。 她瞪大眼睛,下意识想挣脱,却发现那看似纤细的玉镯竟纹丝不动。 “没用的,没有施咒人解咒,你拿不下来的。”叶清霜看似好心提醒道。 林见鹿深吸一口气,皮笑肉不笑:“大师姐,你知不知道你这叫恩将仇报!” 叶清霜负手而立,神色岿然不动,并不因为林见鹿的指控而有丝毫愧色:“我向来公私分明。你救我性命,这份恩情我自会报答。” 说到这里,她眸光一凛,“我最多能做的,就是保你一命。若实在保不住,也会让你走得痛快。但若你敢对神霄宗不利......” 林见鹿只觉得一股刺骨的寒意从脚底直窜上来,顺着脊背攀爬,让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叶清霜这样的人,始终将宗门利益利至于个人利益之上,她首先是神霄宗的大弟子,其次才是那个会为她疗伤,会害羞的叶清霜。 林见鹿顿了顿,低头扫了一眼手中的锁灵环,轻叹一声,掀起袖子将其遮住。 有什么好想的,全是庸人自扰。她耸了耸肩,重新躺回床上。 夕阳西沉,暮色四合。 四人小队在溪畔扎营,篝火噼啪作响,映照着每个人的面容。 陶小盏正往火堆里添柴,突然瞥见林见鹿袖中光芒闪过,她起了疑心,眯眼一瞧,心中不由诧异。 如果她没看错的话,林见鹿手腕上的戴着的,应该是锁灵环?她修为尚浅,但见识不凡,见过的宝物不知凡几,所以一眼就瞧出林见鹿手腕上的是什么东西。 只是是谁给林见鹿戴上的呢? 陶小盏抬头看了眼苏婉卿,苏婉卿察觉她的目光,面目不解。 陶小盏又忍不住回头瞅了眼远处打坐调息的叶清霜。 也许是大师姐干的? 思及此,陶小盏故意拖长声调,手指点了点林见鹿的手腕:“林见鹿,你手上戴的什么宝贝啊?” 蹲在溪边的林见鹿正专心打水漂,闻言不由一愣:“你说这个?”她眼波流转,突然提高音量,用一种推销什么东西的热情语气道,“这可是锁灵环,很珍贵的!而且是大师姐亲手给我戴上的!” 陶小盏心道果然,可大师姐为何要如此?难不成,也怀疑*林见鹿?此林见鹿,或许非彼林见鹿…… 正凝神思考,忽听耳畔“哗啦!”一声,一块巨石突然砸进溪水,溅起的水花如暴雨般扑向岸边。 苏婉卿迅速掐诀,却还是被淋湿了衣角,笑脸扫向肇事者,眸中却无丝毫笑意。 陶小盏更是抹了把脸上的水珠,直接跳脚:“林见鹿!你发什么疯!” “哎呀,手滑了嘛~”林见鹿摊摊手,扭头看向叶清霜,扯着嗓子喊道,“都怪我偷看大师姐沐浴,大师姐才给我戴上这锁灵环。大师姐,我知错了!我以后再也不偷看你沐浴了!毕竟咱们女人身上都有的东西,有什么好看的!” 远处打坐的叶清霜身形一僵,白玉般的耳尖瞬间染上绯色:“闭嘴!” 林见鹿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叶清霜,觉得这人当真有趣得很。平日里说笑几句便害羞,偏生威胁起人来时又毫不含糊,人的性格怎么可以这么割裂呢? 她正欲再逗弄几句,陶小盏已如一只暴怒的兔子般扑过来:“林见鹿!不许你再调戏大师姐!” 叶清霜:“……” 林见鹿嬉皮笑脸,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跳起来,动作灵活地躲到苏婉卿身后,竟拿她当起了挡箭牌。 “小盏师妹冤枉好人,我这不是在诚心忏悔嘛!”边说还边扯扯苏婉卿的袖子,湿淋淋的沾着少许灰尘的手指直接戳到人家的干净的衣袖上,“小师妹你最公正了,快帮我说句话呀!” 陶小盏怒火高涨,拔出腰间灵剑,指着林见鹿,却又要小心控制着不误伤苏婉卿:“有胆量就别躲在别人后面!” 林见鹿身形如游鱼般在苏婉卿身后左右穿梭:“诶?打不着!傻子才不躲!” 被迫卷入这场闹剧的苏婉卿:“......” 苏婉卿低垂着眼睫,目光轻飘飘地掠过自己沾染尘灰的衣袖,唇畔的笑意愈发深了几分。她轻轻拽了拽身上那件藕荷色纱衣的袖口,声音温软似水:“陶师姐,何必与林师姐置气呢?” 林见鹿立即附和着点头,眉眼弯弯:“就是就是!小盏师妹干嘛要跟我计较嘛~” 陶小盏气得双颊绯红:“林见鹿你还要不要脸了?明明是你先……” “好了。”叶清霜轻叹一声,嗓音威严,“同门之间,莫要伤了和气。” “她算哪门子同门呀?不是还不清楚吗?”陶小盏嘀嘀咕咕,不情不愿,但还是乖乖将长剑收回鞘中。 林见鹿见好久收,笑嘻嘻凑过去扯住陶小盏的袖子:“小盏师妹别生气了,待会我钓几条肥鱼给你们打牙祭如何?” “谁稀罕你的鱼!”陶小盏甩开她的手,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林见鹿丝毫不介意陶小盏的态度,四下张望,不见钓竿,索性拔出腰间灵剑,蹲在岸边开始戳鱼。 陶小盏正要出言讥讽,这黑灯瞎火的戳什么鱼呢,还没开口,只见寒光一闪,林见鹿的剑尖上已然串着一条活蹦乱跳的大鱼,鱼尾还在不甘心地拍打着剑身。 林见鹿提着串在灵剑上的鱼,脚步轻快地蹦到叶清霜面前。 她歪着头,一双眼睛睁得圆圆的,剑尖上的鱼尾还在微微颤动:“大师姐,要不要尝尝我现抓的鱼?可新鲜了!” 就地取材,能不新鲜吗? 叶清霜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她手中的灵剑上,这是师妹的佩剑,虽非灵器,却也寒芒内敛,此刻却可怜兮兮地串着条肥美的河鱼。 剑锋刺穿鱼腹的位置,一滴血珠正缓缓滑落。不知为何,她心口突然传来一阵莫名的刺痛,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叮!检测到宿主心率异常!】一个机械般清脆的声音突然在她识海中炸响,【根据本系统分析,宿主,你陷入爱河了!】 叶清霜:“......” 正蹲在一旁处理鱼鳞的林见鹿:“?” 什么鬼动静? 作者有话说: ---------------------- 第21章 叶清霜眉尖微微抽动,下意识攥紧手指,在心中回复系统道:【无稽之谈。】 系统001的电子音依然一本正经:【可是宿主,你的心跳确实加速了。你的身体可比嘴诚实多了。】 叶清霜正想反驳,忽然想到什么,脸色立时僵了僵:【等等,你能窥探我的思维?】 【准确地说,是接收生物电信号。比如您现在正在思考如何拆了我,电流峰值很精彩呢。】 叶清霜登时陷入沉默。 这邪物竟比她想象当中的还要棘手。自多日前这自称系统的东西突然绑定她,她一直沉默以对,系统也不出声,她都几乎忘记了对方的存在。 如今,系统突然跳出来,叶清霜才重新记起这一茬。 什么喜欢林师妹,简直荒谬至极。她那明明是因为心口旧疾复发……不对,叶清霜忍不住抚了抚胸口,她身上是有旧伤,但唯独心口那片肌肤,不见半分旧痕。 既然不是旧疾复发,难不成真如系统所料,是对林师妹动了心? 第18章 【宿主,您不懂,您这个叫做爱而不自知。】 叶清霜:【……我……爱而不自知?】 叶清霜有些迷茫地皱起眉头,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系统予以肯定:【没错,所谓情丝暗生,恰如春风化雨,您的这种症状您自己是不知情的,而我们外人看得比较清楚。】 叶清霜:“……” 她忽然察觉到林见鹿的目光,不由迅速抬头,心里浮现出一个更加荒谬的猜测:林师妹,该不会能听到她与这个所谓系统的对话吧? 叶清霜试探道:“林师妹?” 林见鹿边给鱼开膛破肚,边仰头询问:“大师姐,我方才问你三遍了,你吃不吃辣?大师姐想什么呢?怎么一直不理我?” 叶清霜瞥了眼她血淋淋的手指,还有她手上死不瞑目的鱼,暗暗松了口气:“可。” 林见鹿点头,若无其事地将处理好的鱼肉重新用灵剑串起来,搁在火堆上。 红色的火焰倒映在她眼里,劈啪作响。叶清霜越看越觉得熟悉,但她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盯着瞧了片刻,没发现任何异常,遂摇摇头,收回目光。 林见鹿低头盯着火堆,看似在掌控火候,实则眼角余光,都落在叶清霜身上,直到叶清霜收回视线,她才微微挪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双腿。 她没想到叶清霜会这么敏锐,还好她反应够快,及时找到借口。 只是不知道对方系统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叶清霜陷入爱河?对谁?对她? 林见鹿正眯眼猜测,忽觉身后一阵清幽的药香传来,随后响起苏婉卿轻软动听的嗓音:“大师姐,你的手怎么了?” 林见鹿定睛一看,叶清霜搁在膝盖上的小拇指,不知何时出现一道极深的划痕,此刻正慢慢渗出鲜血。 叶清霜微微垂眸:“不碍事,小伤。” 苏婉卿半跪地上,裙摆如雪般铺开。她蹙眉摇头,从袖中取出一方素白帕子,轻轻托起叶清霜染血的手指,关切道:“这怎会是小伤?师姐且忍忍。” 叶清霜看了她一眼,没阻止。 林见鹿一边烤鱼,一边欣赏着这对师姐妹的暧昧互动,忍不住心生感慨。 一个如孤峰积雪,一个似暖玉生烟,谁能质疑这两人不相配呢? 所以叶清霜陷入爱河的对象,果然是苏婉卿啊。 她煞有介事地点头,扭头一瞧,就见陶小盏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两人瞧,不由眼珠子一转,故意道:“怎么,你嫉妒了?” 陶小盏回神,翻了个白眼:“乱说什么?我嫉妒谁?” “嫉妒小师妹啊。你不是喜欢大师姐吗?” 林见鹿话音落下,陶小盏就反应很大地否认:“我没有!” 林见鹿挑眉:“不是你天天嚷着最喜欢大师姐吗?这会儿倒不承认了?” 陶小盏像只炸毛的猫般跳起来:“我对大师姐那是纯粹的仰慕之情,才不像你说的那么龌龊!” 林见鹿见状更是忍俊不禁,故作恍然大悟状:“哦~我懂了。原来在你眼里,大师姐和小师妹那样就是‘龌龊’啊?” 林见鹿作势要扬声喊话,陶小盏脸色骤变,一个箭步上前就要去捂她的嘴。林见鹿早有防备,身形灵巧地往后一仰,轻巧地避开了陶小盏的手,顺势从石头上弹跳而起。 火光映照下,两个年龄加起来都快超过四十岁的姑娘,此刻再次幼稚地绕着火堆打打闹闹起来。 叶清霜被林见鹿清脆的笑声牵动了心神,微微侧首,只见林见鹿正倒着步子逗弄陶小盏,一边后退还一边做着夸张的鬼脸,整个人都透着股说不出的灵动劲儿。 叶清霜无奈摇头,嘴里说着胡闹,眸中却漾开星星点点的笑意。 苏婉卿包扎好叶清霜手上的伤口,顺着声音望去,恰好捕捉到叶清霜这难得一见的温柔神情。 她低头整理着刚才被林见鹿弄脏的藕荷色衣袖,状似无意问:“大师姐似乎对林师姐格外上心?” 叶清霜闻言一怔,脑海中立刻浮现系统001不着调的那些话,下意识地板起脸,语气生硬地否认:“没有。” 苏婉卿却略显困惑地眨了眨眼,“我是说,大师姐应该也察觉到林师姐身上的异常之处,所以才特别关注吧?难道我猜错了?” 叶清霜一时语塞,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片刻后,她略显尴尬地轻咳一声:“你说得对。” 林见鹿等人在野外休整了一夜,第二天中午,就赶回神霄宗。 叶清霜要去凌霄殿向掌门复命,苏婉卿要去丹药房,就连陶小盏,也要去藏书阁,帮长老们整理典籍。 唯有林见鹿无所事事,只能先回院子。 作为内门弟子,她的住所虽不奢华,却也雅致整洁。 一进小院,三间青瓦房,窗前种着几株灵草,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她刚推开雕花木门,还未来得及卸下佩剑,就听见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一个外门弟子气喘吁吁地跑进来,小心翼翼觑了她一眼,恭敬道:“林师姐,流云长老命您即刻前往云霞阁。” 林见鹿顿时心头一紧,流云长老? 那不是素以“观星卜卦”闻名,神机妙算,而且还抚养原主长大的人物吗? 林见鹿忧心忡忡,在对方眼皮子底下,她可没那么自信可以伪装的天衣无缝,绝对会被看出来的。 作者有话说: ---------------------- 第22章 林见鹿脑子转地极快,强自镇定,扶着门框故作虚弱:“今日身子实在不适,劳烦师妹代我向长老告个假。” 说着,她还配合轻咳两声,垂下的眼睫在苍白的脸上投下两片阴影。 那青衣弟子怔了怔,嘴唇嗫嚅着似要询问,突然想起来林见鹿往日嚣张跋扈脾性,于是慌忙躬身:“那师姐先好生休养。” 待对方走远,林见鹿这才擦了把额头不存在的冷汗,暗暗松了口气。 她不敢去见流云长老,想着自己要不要去接个什么任务,外出躲避一段时间。不料那弟子去了还没一刻钟,院子外就响起一阵清越的鹤唳声。 林见鹿正坐在院子里喝茶,维持着举杯的姿势,眼睁睁看着头顶碧蓝的天空中,一只雪白仙鹤破云而来。 鹤背上的老者银发飞扬,青玉道簪流转着天光,广袖翻卷,仙风道骨,落地时带起的气流卷起地上的灰尘和枯叶,劈头盖脸地直往林见鹿脸上冲。 林见鹿:“……” “小鹿儿,听说你身子不爽利?” 老者从鹤背上一跃而下,动作灵活地不像个老人,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一个和蔼可亲的笑容。 林见鹿抹了一把脸,弹了弹衣袖上的灰尘,看着老者的脸,有些背脊发凉。 她掩饰性地盖上茶盖,抚了抚长袖起身,对老者行礼道:“见过流云长老。” 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见到流云长老,按照林见鹿的想法,既然掩饰不过去,那就不装了。 流云长老听到这个称呼,脸色不由一顿:“你……” 林见鹿手指微顿,喉间的话尚未出口,便见流云长老哭笑不得看着她,声音里带着几分无奈:“怎么,还在跟我生气呢?那剑是你娘的佩剑,我也不是不给你,只是不是时候。你才筑基的修为,拿一柄上品法器招摇过市,我怕于你有碍。” 林见鹿有些发愣,艰难地回忆原剧情,好像还真有这么一出。 原主比斗落败,将失利归咎于缺乏称手法器,便向流云长老讨要前任执剑长老的佩剑。流云长老平日对她颇为纵容,却断然拒绝了这一请求。 骄纵成性的原主哪里肯依,偷偷跑进流云长老书房,意图盗剑,最终当然是被当场抓获,遭到严厉训诫。 那之后,便发生了原主偷看叶清霜洗澡被打晕的事件。 林见鹿回想着这些原书的剧情,也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想法,但见流云长老慈爱的面孔,心中升起的却是一股古怪的感觉。 不知为何,总觉得流云长老的模样有些违和。 流云长老再三确认林见鹿安然无恙后,这才轻拂衣袖,重新踏上仙鹤离开。 林见鹿坐在院子里瞧了会儿,拧了拧眉,转身进了屋子。 厢房内,她盘膝而坐,将神识沉入识海。《高级护心丹》配方在识海里泛着莹莹青光,几十味辅药容易备齐,但唯独冰魄雪莲与千年灵芝两味主药难得。 林见鹿睁开眼睛,感觉心脉处隐隐传来刺痛感。她微微叹了口气,当务之急,得先治疗心疾。不然没等她身份暴露,怕是会先因为心疾发作而死翘翘。 林见鹿暂时不去想流云长老的古怪,打算先去山脚上的集市逛一逛。 神霄宗立于云海之巅,仙气缥缈,山脚处的青梧镇却是另一番人间烟火景象。 青石板铺就的长街上,挂着朱漆招牌的店铺鳞次栉比。 林见鹿刚跨过药铺门槛,柜台后打盹的伙计就一个激灵,清醒过来。看着林见鹿身上那袭熟悉的灰色道袍,一骨碌从藤椅上弹起来,三步并做两步跑过来,“今儿个是什么仙风把林仙子吹来啦?您尽管瞧,新到的三百年何首乌还带着露水呢!” 第19章 林见鹿环顾四周,言简意赅道:“冰魄雪莲,千年灵芝。” 伙计脸上露出为难之色:“这个恐怕……” 林见鹿说的雪莲和灵芝,都是十分名贵的药材,一般除了贵客,店铺不轻易拿出来示人。 林见鹿挑了挑眉:“怎么,没有?” 店伙计道:“那倒也不是……” 话音未落,后堂帘子哗啦一响,店掌柜像颗滚动的汤圆般冲了出来,一把挤开店活计道:“有有有!” 他搓着肥厚的手掌,讨好一笑:“千年灵芝昨儿刚收着一株,只是这雪莲难得,我们药铺先给您记着?改天得了雪莲,再通知真人?” 林见鹿径自坐在一旁的圈椅上,翘起二郎腿:“那行吧,千年灵芝先给我包起来。” 店掌柜抬手在活计肩头不轻不重拍了下,那伙计立刻会意,弓着身子往后堂小跑而去。他自己则小心翼翼地捧起茶具,给林见鹿斟茶。 “林真人今日光临,实在是小店的福气。只是不知除了方才那两味药,真人可还需要再添置些什么?” 林见鹿将一张素笺拍在茶几上,手指点了点道:“都在单子里了,自己看。” 掌柜双手接过药单,目光在那些药材上一一扫过,虽不是名贵药材,但数量可观......他脸上的皱纹顿时舒展开来,眼睛眯成两道月牙,连声道:“好嘞好嘞,这就给您备齐!” 林见鹿端起茶杯呷了一口,突听门口传来吵闹声。 转头望去,只见药铺门口立着个雪青色娇小身影。 那少女约莫二八年华,巴掌大的小脸上嵌着一双葡萄似的大眼睛,一头青丝尽数梳成小辫,每根辫梢都系着五颜六色的绒球,随着她激动的动作微微晃动。 她手中拿着一面小巧铜镜,镜身不过一寸大小,几乎戳到店伙计的鼻尖:“你们瞧不起人!凭什么不卖给我!” 店伙计撇着嘴,不耐烦道:“这位姑娘,我们是药铺,不是当铺,买药材要灵石。你先去当铺,把你手上这面破镜子当了,有了钱,再来咱们药铺买药……” 话还没说完,那少女就嚷嚷起来:“什么破镜子!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这可是……” “是是是,上品灵器嘛!”店伙计拖长声调,做了个夸张的手势,“出门左转第三家,王记当铺。他们掌柜最识货了。” 说完,不管少女气得通红的脸色,小声嘀咕:“什么阿猫阿狗都敢来充大款……” 那少女闻言,不由鼓着脸,捏着那柄小巧铜镜,大声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今日你们狗眼看人低,来日姑奶奶定要你们跪着求我卖药!” 听到这里,林见鹿端茶的手指就是一顿。 她迟疑片刻,施施然起身,走到药铺门口,压低声音道:“莫欺中年穷?” 少女:“?” 林见鹿见她没有反应,再次压低声音道:“莫欺老年穷?” 少女:“……” 林见鹿看着少女迷茫的表情,也跟着沉默了一下,继续试探道:“死者为大?” “盗墓者的眼泪?” “空棺?” 令人窒息的沉默过后,那少女总算反应过来,登时大怒:“你什么意思!骂我是穷鬼?!” 啊,原来不是穿越者啊。 林见鹿确定了对方的身份,不由有些遗憾。 视线落在少女手中的那面小巧铜镜上,忽然咦了一声。这面镜子,似乎有古怪。 与此同时,系统000的提示音在她脑海中响起来。 【滴!恭喜宿主,支线任务“镜中谜”已激活!】 作者有话说: ---------------------- 第23章 林见鹿凝神静气,识海中一道灵光闪过。常人肉眼不可见的虚空中,突然浮现出一面半透明的光幕。 光幕如同水波荡漾,文字时隐时现。 林见鹿注意到任务栏旁多了个闪烁的红色标记,提示有新任务。她点开那个红色感叹号。 当前任务:镜中谜,进度:百分之五。任务奖励:??? 任务梗概:当你在青梧镇最大的“百草阁”选购灵药时,遇见一位身着雪青色短打的少女。她手上的铜镜似乎暗藏什么玄机,你决定探查镜子的秘密。 正在此时,店掌柜捧着用紫檀木匣盛装的千年灵芝,三步并作两步迎上前来。 那木匣上缠绕着三道封灵符箓,隐约可见盒子表面流转的七彩霞光。 店掌柜满脸堆笑,眼角皱纹都挤成了菊花状:“林真人,这株千年灵芝可是小店的镇店之宝,承惠一万下品灵石。” 林见鹿刚关闭系统面板,闻言手指猛地一顿,不过面上任做波澜不惊,只是眼角微不可察地跳了一下:“咱们这儿不收银两么?” 毕竟她们之前陈府除妖时,收的还是银两,且派过去的还是门派里实力最高的弟子叶清霜。 掌柜闻言笑容一滞,随即又热络起来:“真人说笑了。青梧镇毗邻神霄仙山,往来的都是修真同道。这千年灵芝更是要引动天地灵气才能采摘的灵物,自然要用灵石交易的。” 他说着,还打开木匣,木匣上三道符箓应声而亮,显露出灵芝完整的模样。 林见鹿摸了摸自己扁扁的荷包,继续不动声色道:“也是不巧,今日出门太急,没带够灵石,要不我先赊账?回头我回宗门再派弟子给掌柜的带钱?” 本来不想麻烦流云长老的,但眼下的情况,不麻烦也得麻烦了。 她想着,手指已经捏上木匣边缘。 不想店掌柜的神色就是一变,猛地一个抽手,那装着千年灵芝的紫檀木匣已被被他“啪”地合上,并防备地塞回怀中:“没钱?” 林见鹿老脸一红,但还是厚着脸皮纠正道:“不是没钱,是没带够钱。” 店掌柜完美演绎什么叫做前恭后倨,阴阳怪气道:“小店规矩,概不赊欠。没钱请这边走。” …… 被扫地出门的林见鹿站在百草阁门口,双手叉腰,骂骂咧咧:“都说了不是没钱!是没带够钱!你们百草阁的人狗眼看人低!” 被一同轰走的少女闻言嗤笑一声,嘲笑道:“呵,我还以为是什么大款呢,原来也是穷鬼。” 林见鹿:“……” 林见鹿摸了摸自己腰间干瘪的荷包,细腻的布料触感让她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猛地转头看向身旁的少女。 她的目光最终定格在那少女手中把玩的小铜镜上。镜面在阳光下泛着古旧的光泽,边缘雕刻着繁复的花纹。 少女那双葡萄般圆润的大眼睛闪过一丝心虚,却仍外强中干道:“怎、怎么,你还不服气啊?看我干什么!” 林见鹿唇角微扬,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温和笑容:“这位姑娘,不知可否借宝镜一观?” 少女闻言立刻将铜镜紧紧按在胸前,杏眼圆睁:“怎么,光天化日之下想明抢?” 她后退半步,警惕地打量着四周,“我警告你,我可是有身份的人!你可别想动我!” 林见鹿不慌不忙地整了整衣袖:“姑娘误会了,在下是想买下这面镜子。” 少女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唇瓣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就凭你这个穷鬼?” 她摇摇头,转身就走。 林见鹿快步跟上,在少女耳边压低声音:“道友且慢。我这里有个稳赚不赔的买卖,只需借你宝镜一用,事后原物奉还,另赠一半下品灵石作为酬谢,如何?” 少女毫不犹豫:“没兴趣!” *** 暮色渐沉,叶清霜踏着青玉阶疾步而来,未及叩门,殿内便传来掌门浑厚的声音:“可是霜儿回来了?” 叶清霜跨过朱漆门槛,进了凌霄殿,垂眸行了一礼:“回禀师尊,陈府怨魂已尽数伏诛,只是让那幕后主使逃了。” 掌门抚须颔首,眉间却凝起一道深痕:“此事你处置得当。不过眼下有桩更要紧的事得你去处理。” 叶清霜抬眸:“请师尊示下。” 掌门神色凝重,沉声道:“天机镜,失窃了。” 叶清霜:“!” 原来就在叶清霜离开神霄宗的那几日,有邪修潜入宗门禁地。 翌日清晨,当值弟子惊恐地发现,供奉在禁地内的天机镜竟不翼而飞。 尽管神霄宗立即启动了最高级别的戒严令,派出三十名执法堂弟子彻查全宗,却连那小贼的一片衣角都没能找到。 这天机镜乃是神霄宗镇派之宝,相传是开山祖师从九天玄境带回的仙器。其失窃一事若传出去,不仅会动摇宗门根基,更会引起整个修真界的动荡。 掌门当机立断,只将此事告知了三位太上长老,连各峰首座都蒙在鼓里。 “护山大阵完好无损,山门禁制也未被触动。这几日外出的弟子名单我都一一核对过,全都对得上号。” 叶清霜闻言心头一跳:“师尊的意思是……那贼人还在宗内?” 第20章 掌门长叹一声,眼中闪过一丝疲惫:“不仅如此。能如此熟悉禁地布局,避开所有巡逻弟子,还能破解天机镜的守护结界……我怀疑此人潜伏在神霄宗绝非一日两日,很可能就是我们中的一员。” 还有一种猜测掌门虽然没说,但叶清霜意会。那就是此人必定身居高位,不然无法做到如此不动声色。 叶清霜行礼道:“弟子即刻前往禁地查探。” 掌门点头,突然想起什么道:“对了,这次去陈府,见鹿那孩子没给你添麻烦吧?” 叶清霜神色微滞,唇瓣微动,欲言又止。 她本想说林见鹿身上的异样之处,却又想到若要验证其身份而不伤及对方,唯有借助天机镜一途。 可如今天机镜下落不明,此事还是莫要再提,免得徒增掌门烦忧。 她低垂眼睫,轻声道:“并未添什么麻烦。” 作者有话说: ---------------------- 第24章 掌门微微颔首,目光如炬:“既如此,两个月后的宗门大比,各派同道皆会前来参加。在此之前,务必将天机镜寻回。” 叶清霜拱手行礼:“是。” 叶清霜出了凌霄殿,步履匆匆前往禁地,突经问心阁,想起什么,皱了皱眉,调转方向。 问心阁前,两名值守弟子正执剑而立。忽见叶清霜,顿时双眼一亮,激动道:“大师姐!可有什么需要效劳的?” 叶清霜脚步未停,只微微颔首,嗓音清冷道:“不必,我自己看看。” 说着,目不斜视进了阁楼。 问心阁内光线幽暗,唯有无数莹白玉牌悬于半空,散发着淡淡灵光。 每一块命牌都镌刻着神霄宗弟子的名讳,与主人性命相连。 叶清霜手臂微抬,一块命牌便似被无形的灵力牵引,划出一道莹润的弧线,稳稳落在她掌心。 她垂眸细看,见命牌莹澈透亮,既无裂痕也无晦暗,悬着的心这才稍稍放下。 既如此,那林见鹿应该不是夺舍之人。等寻回天机镜,便可完全证明她的清白。 叶清霜不觉唇畔带笑,走出问心阁。 值守弟子望着叶清霜离去的背影,不由面面相觑。怎么觉得,大师姐的心情忽然好了许多呢?错觉吗? *** 翌日,山脚,青梧镇。 林见鹿摸了摸脸上半张粗糙的木质面具,懒洋洋地坐在一张破旧的木桌前。 桌上铺着一块皱巴巴的黄布,歪歪扭扭写着“天机神算”四个大字,旁边还画了个潦草的八卦图,墨迹未干,显然是临时赶工的。 她单手托腮,另一只手百无聊赖地转着一枚铜钱,眼皮半耷拉着,仿佛对眼前的生意毫无兴趣。 “这位仙子,您……真能算命?”一个身着雪青色服饰的年轻女修犹豫着凑过来,眼底带着几分期待。 林见鹿抬眸瞥了她一眼,慢悠悠道:“算不准不要钱。” 女修一喜,刚要开口。 “但算准了,十块下品灵石起步。”她双手拢在袖中,补充道。 女修噎住,但想到最近困扰自己的噩梦,还是咬牙掏出了灵石:“我、我最近总做噩梦,梦见自己被一个女人追杀,醒来后浑身冷汗,修炼都静不下心……” 林见鹿伸手,指尖轻轻点了点桌面。 女修连忙把灵石放上去。 她掂了掂,收进袖中,而后淡淡道:“因为你睡前看话本子看太晚。” 女修:“……?” “这还用你说?!”她瞪大眼睛,声音陡然拔高,“我花十块灵石就听这个?!” 林见鹿面不改色,又伸出手:“二十块灵石,我教你破解之法。” 女修气得脸色涨红,但鬼使神差地,又摸出二十块灵石拍在桌上。 林见鹿唇角微勾,慢条斯理道:“破解之法就是……别胡思乱想,早点睡。” “你!”女修怒极,一掌拍向桌子,却见林见鹿早已轻巧地抽身退开,连桌上的黄布都顺势一卷,灵石尽数落入她袖中。 她退到三步外,冲她微微一笑:“多谢惠顾,下次再来。” 女修气得发抖,指着她:“你这不是骗人吗?!” 林见鹿挑眉:“我骗你什么了?是不是你睡前看话本?” 女修:“……” “是不是早点睡就能不做噩梦?” 女修:“……” “既然都说对了,怎么能叫骗?”她摊手,一脸无辜,“这叫对症下药。” 围观众人哄笑出声,女修羞愤交加,掩面遁走。 林见鹿一边慢条斯理地弯腰收拾摊子,一边还装模作样地拱手:“小店今日开张,前三卦打九折,价格公道,童叟无欺。” 人群嘘声更甚。 不远处,头戴兜帽的女修默默在竹简上记下一笔:“林见鹿,违规摆摊一次。” 林见鹿眼珠子乱转,耳朵微动,装作没听见。 真是不摆摊不知道,一摆摊吓一跳。她也没想到神霄宗弟子摆摊前还要到特地的部门备案,不然违规三次,就得进刑罚堂。 不过她的目的也不是为了骗……咳,赚钱。主要是为了那位道友的镜子。 赚钱什么的只是顺便。 但该说不说,她也没想到原主一个大小姐,竟然会这么穷。全身上下摸不出一块灵石。 原来流云长老虽然宠她,但介于原主实在太会闯祸,所以每月灵石都有定数,这个月的份例早就被原主花光了。 眼前的地面忽然一闪,有什么东西吸引了林见鹿的注意力。 她定睛一看,双眸一亮,竟是一块下品灵石! 如此的珍贵的东西,到底是哪位好心人留下来的? 她装作若无其事踱步过去,一脚踩在那块下品灵石上,眼角余光,却瞥见那位执法女修仍在不远处盯着她。 林见鹿眼珠子一转,突然扬起笑脸:“这位师姐!” 她从袖中摸出一把灵雾氤氲的野山参,声音甜得能滴出蜜来:“我观您近日气色不佳,这参最养气血,算您半价如何?” 女修笔尖一顿,冷脸道:“哦?我戴着帷幕,你还能瞧出我气色不佳?另外,休想贿赂。” “您这话说的!身为执法堂弟子,风里来,雨里去,哪有不辛苦的?”林见鹿叹气,指尖点了点自己心口,“同是修道之人,师姐应该知道我有心疾。‘心疾’发作那叫一个痛苦难熬……我若被罚去思过崖,这病怕是撑不到月底。师姐,你就可怜可怜我吧?” 她垂下眼睫,一副楚楚可怜的姿态。可惜脸上戴了面具,效果大打折扣。 女修盯着她苍白的唇色,竹简“啪”地合上:“……下不为例。” 待那身影消失,林见鹿立刻垮下肩膀,从鞋底抠出那块下品灵石,鬼鬼祟祟地塞进衣襟的夹层里。 “感谢大自然的馈赠。” 蚊子再小也是肉,不能浪费。 此时,却见*刚才掀她摊子的女修竟然去而复返。 林见鹿丝毫不慌,施施然转身坐回摊子前,任那女修快步过来,然后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噗通一声跪在她摊子前。 女修恭恭敬敬道:“多谢真人救我一命!” 作者有话说: ---------------------- 第25章 林见鹿扶起女修道:“道友何须如此?修真路上,守望相助本是分内之事。” 女修道:“真人慧眼如炬!此前您说此书已成精怪,我还不信。谁知刚刚回房竟见它悬于半空,朱笔自走!” 她说着从袖中掏出一本书册。 林见鹿眼神落在那书册上,手指刚要触及书脊,异变陡生。 整本话本突然炸开,数百页薄如蝉翼的纸页化作漫天利刃激射而出。 千钧一发之际,林见鹿一把拽过女修,从腰间摸出一面小巧铜镜。 那铜镜不过一寸大小,瞧着不过寻常人家的梳妆镜,但此刻镜子闪烁着白光,竟将书页尽数吸入其中。 围观的人群瞠目结舌,只见林见鹿轻抚铜镜,衣袂微扬间淡然开口:“五十下品灵石,童叟无欺。” 女修双手捧出灵石,感激涕零:“真人再造之恩,小女子没齿难忘。若非真人出手相救,今日便是吾身命陨之时。” 林见鹿摇摇头,高深莫测道:“你既知因果,便该明白。我救的不是你的命,而是你自己的道心。” 但见她一袭素灰道袍,衣袂在山风中翩然翻飞,恍若流云绕身。 乌黑长发仅用一根素绳高高束起,发尾如瀑垂落腰间。整个人立于喧闹市井之中,却宛如谪仙临尘,举手投足间自带一股超然物外的气韵。 众人面面相觑,迷茫看着这一幕。 林见鹿见姿态端的差不多了,这才和女修使了个眼色,示意对方见好就收。 女修见状,给她一个放心的眼神,再施一礼,感激涕零道:“真人救命之恩,重于泰山。小女无以为报,这枚玉符请真人收下,日后若有难处,持此物寻我,必当倾力相助。” 第21章 林见鹿一把握住女修胳膊,微微使力,示意她戏别那么多,面上淡然道:“道友客气了,修行之人,助人为乐本是分内之事。” “真人高风亮节,实在令人敬佩。我……” “……”林见鹿微微咬牙,斜她一眼,压低声音道,“江小蛮,差不多得了!” 女修……江小蛮这才收敛了自己狗尾续貂的表演,但仍坚持将玉符塞进林见鹿手中:“那真人,既然没事,我就先回去了。您有事可持此玉符找我,千万别忘了啊!” 林见鹿暗暗翻了个白眼,不动声色地将玉符收入袖中,轻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待江小蛮雪青色的裙摆转过街角,林见鹿才慢悠悠踱回卦摊。 她整了整有些歪斜的布幡,突然一拍案几,清亮的嗓音穿透市井喧嚣:“前三卦九折!天机难逢,过时不候!” 话音未落,原本熙攘的人群骤然一静,继而如潮水般涌来。 不过须臾之间,卦摊前已围得水泄不通。 *** “师姐你听说了吗?山下镇子新来了个算命先生,灵验得很!连我上月丢的荷包藏在哪里都算得分毫不差!” “江湖术士的话也敢轻信?上月刘家小姐不就是被骗了几千灵石?” “可这位不一样,她腰间挂着的可是天机阁的镜子!” “天机阁?” “对!就是那个据说能窥探天机的天机阁嘛……呃……大师姐!?” 两位师妹察觉不对,一扭头,见着叶清霜一袭雪素衣站在跟前,面带询问,不由下意识噤声。 七百年前,天机阁曾鼎盛一时,可因为因窥探天命而遭天谴,全宗上下,无一幸免,此值天机镜失窃,容不得叶清霜不多想。 暮色渐沉,林见鹿麻利地收起算命摊的幡旗,将沉甸甸的包袱往肩头一甩。 她哼着小曲往神霄宗方向走去,刚转过醉仙楼拐角,忽然巷口黑影一闪,冰凉的手指如铁钳般扣住她的手腕。 “嘶!江小蛮你属螃蟹的?”林见鹿疼得直抽气,揉着手臂瞪向阴影里的少女。 江小蛮撇撇嘴,朝林见鹿摊开手:“东西呢?” 林见鹿神色一顿,磨磨蹭蹭地解开包袱系带,嗓音夸张道:“生意难做啊!就这么多了,你别嫌弃啊。” 一边摇头感叹,一边往江小蛮手里塞了二十块下品灵石。 江小蛮看着自己手里的灵石,瞪圆了眼睛,声音都拔高了几分:“你足足赚了三千灵石,就分我二十块?” 林见鹿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干笑两声:“小蛮啊,账不是这么算的。你看我虽然进账多,可这门生意成本高着呢!我又不是真能掐会算,不得花钱打点消息?这上下打点,里外打点,看着赚得多,实际也就这么一点儿!” 说着,还用拇指和食指比划出个极小的缝隙。 江小蛮眯起眼睛,狐疑地打量着林见鹿:“打点?你不是得了天机阁的传承吗?” 林见鹿连连摆手:“这骗人的瞎话你也信?什么天机阁,我连他们山门朝哪开都不知道!这些消息可都是我实打实花灵石买来的!” 江小蛮双手抱胸,歪着头斜睨着林见鹿,还是将信将疑:“你当真没诓我?” “我对天发誓!若有一句虚言,就让雷劈了我!” 话音刚落,只听“轰隆”一声,晴天里一声霹雳。 林见鹿浑身一僵,额角立时渗出细汗,在江小蛮灼灼逼人的目光下,勉强扯出个苦笑:“江道友明鉴,我林见鹿堂堂神霄宗内门弟子,山门就在那儿摆着。若真觉得我诓骗于你,大可直接去执法堂告发。” 江小蛮犹豫了一会儿,勉强选择暂时相信林见鹿:“那镜子呢?” 林见鹿赶紧按住镜面,赔着笑脸道:“就借几天!三天!最多三天!等赚了灵石,我连本带利还你!绝对不食言!” 好不容易打发完难缠的江小蛮,擦了把额头的虚汗,林见鹿想起今天的进账,又忍不住露出笑脸。 开玩笑,进了她口袋的灵石,她怎么舍得给出去? 一脸见钱眼开地系紧包袱,一回头,立时僵住。 叶清霜一袭素白长衫,静立于巷口,面色淡然地凝视着她,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林见鹿笑容凝固在脸上,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后背抵上了冰冷的石墙上。 作者有话说: ---------------------- 第26章 等会儿,她慌什么?她可是带着面具的。 虽然因为原主太过有名,今日刚支起卦摊就被执法堂的弟子识破,但万一呢? 万一叶清霜就是认不出呢? 心念电转间,林见鹿已调整呼吸,状若寻常地与叶清霜擦肩而过。 叶清霜清冷的嗓音在她耳畔响起:“慢着。” 林见鹿置若罔闻,依旧迈着不疾不徐的步子向前走去。 忽见一道寒光闪过,叶清霜的灵剑“凝霜”已横亘在她面前,剑身泛着幽幽蓝光。叶清霜清冷的声音随之响起:“林师妹,这是要去何处?” 林见鹿脚步一顿,眼眸微睁,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大师姐?您怎么也在这青梧镇上?莫不是也来采买些物件?当真是巧了。” 叶清霜挑了挑眉,目光落在林见鹿鼓鼓囊囊的包袱上,淡淡道:“又骗人了?” 林见鹿嬉皮笑脸:“大师姐说什么呢!我这可是正经买卖!” 叶清霜道:“正经买卖?在坊市违规摆摊,冒充天机阁传人招摇撞骗?” “大师姐,我是有苦衷的。” “有何苦衷,与我去刑罚堂自有分辨。” 林见鹿眼珠一转,突然指着天空:“师姐快看!有飞剑!” 话音刚落,猛地从袖中甩出一把符箓,漫天黄纸飞舞,瞬间遮蔽了叶清霜的视线。 “遁!” 林见鹿趁机掐诀,身形化作一缕青烟。 叶清霜冷哼一声,长剑完全出鞘,一道剑气横扫,所有符纸瞬间化为齑粉。 脚尖轻点,整个人如离弦之箭般追了出去。 然而林见鹿忘记自己手腕上还带着锁灵环,下一秒,本已消散的身形直接在叶清霜十步开外出现。 逃了,好像没逃。 林见鹿:“……” 林见鹿暗暗啧了一声,只能每隔十步,见缝插针扬一张符纸,直到之前买的几十张遁地符全部一扫而空。 “你至于嘛!我不过给师妹们算个命,你就要押我去刑堂!你好意思!我对你还有救命之恩呢!” 林见鹿提着裙摆,拔足狂奔。 身后猛得传来破空之声,她迅速低头,一道剑气擦着她的发梢飞过,削断了几缕青丝。 “停下,再跑罪加一等。” “傻子才停下!”林见鹿头也不回,还往身后扔了一张符纸。 霎时间烟雾绽开,遮住人的眼睛。 叶清霜袖袍一挥,烟雾便在眼前烟消云散。 林见鹿还没跑几步,就被对方雪白的身影拦住了去路。 叶清霜持剑而立,语气淡淡道:“游戏结束了。” “大师姐,有话好好说嘛,我不跑了还不成?”林见鹿环顾四周,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 叶清霜瞥她一眼:“跟我去刑罚堂。” 林见鹿无奈挥手:“去去去!” 说罢,猛地纵身一跃。 叶清霜双眸微微睁大,林见鹿身后可是万丈悬崖!她下意识想伸手抓人,却不料林见鹿不是跳崖,而是扑向她! 林见鹿一把扯下叶清霜腰间的令牌,同时猛得调转方向,冲向禁地。 叶清霜驻足原地,凝视对方的背影,却没第一时间去追,而是几不可闻的轻叹一声。 禁地入口处,守卫弟子忽觉一阵疾风掠过面颊,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见林见鹿的身影已如离弦之箭般冲进禁地,不由目瞪口呆。 禁地深处,林见鹿弯腰撑着膝盖,胸口剧烈起伏,额前的碎发早已被汗水浸透,黏在泛红的脸颊上。 她喘着粗气,嘴角扬起一抹得意的笑:“看叶清霜怎么抓人。” 至于擅闯禁地可能面临的惩罚……她可是熟知剧情的,这会儿禁地天机镜失窃,掌门等人可顾不得来惩罚她。 林见鹿全然没有察觉,别在她腰间的那面古朴铜镜,此刻正泛着微不可察的幽光,镜面如水纹般轻轻荡漾。 她擦着额头的热汗,直起身子,突听身后传来一阵轻盈的脚步声。 林见鹿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一寸寸扭头,还未见到那人的脸,一只微凉的手已如铁钳般扣住她的手腕。 叶清霜近在咫尺,温热的呼吸轻轻拂过她的耳畔,嗓音低沉道:“抓到你了。” 林见鹿脸上得意的笑立即变成苦笑:“大师姐,你不是吧?” 叶清霜不是素来以恪守门规著称吗?怎么没有令牌,也没有掌门长老的手谕,就敢私闯禁地? 第22章 叶清霜扣住林见鹿纤细的手腕就往禁地外拖行 林见鹿踉跄着脚步,扯着嗓子嚷道:“我招了我招了!我就是没钱,想赚点钱花花……” 叶清霜头也不回:“说实话。” 林见鹿装可怜道:“大师姐明鉴!我实在没办法,治疗心疾的药材太过昂贵,我负担不起,只能出此下策。” 至于为什么不找流云长老要钱,借口她都想好了,就说她和流云长老吵了一架,不好意思要。 但没想到叶清霜根本没问,径直箍住她的手腕就往禁地门口走。 守在禁地门口的两位弟子依然震惊地望着叶清霜和林见鹿,欲言又止。 叶清霜目不斜视拉着林见鹿走远,林见鹿扯不开叶清霜的手,只能垂头丧气。 “到了。” 林见鹿猛然抬头,映入眼帘的并非预想中的刑罚堂,而是丹药房。 她瞪圆了眼睛,声音里满是不可置信:“大师姐,你这是?” 叶清霜松开钳制,衣袖轻拂:“治疗心疾的药,还缺什么?” 林见鹿一时语塞,半晌才试探道:“还差一株冰魄雪莲,可惜我没钱。” 话音未落,叶清霜已转身踏入药房,只留下一个清冷的背影。 林见鹿呆立原地,望着晃动的门帘发怔。 叶清霜究竟唱的是哪一出? 一刻钟后,林见鹿怀抱着盛放雪莲的紫檀匣,神情恍惚,喃喃自语:“这莫非是……” “是什么?” 林见鹿下意识回答:“是救命之恩的谢礼?” 叶清霜凝视她苍白的眉眼,垂下眼睫,语气淡然:“你若当作是,那便是了。” 林见鹿闻言眉梢一松,眼底浮起几分释然。她将紫檀匣往怀中一揽,作势抱拳:“既然事了,那师妹就先告退了。” 说罢抱着盒子,转身就想走。 叶清霜却再次拦住她。 林见鹿:“?” 叶清霜嗓音清冷:“路走错了。” 林见鹿面露不解:“没走错啊,这就是我院子的方向。” 叶清霜勾了勾唇:“我是说,刑罚堂不在这个方向。” 林见鹿:“……” 作者有话说: ---------------------- 明天入v,届时掉落万字更新,谢谢支持~ 第27章 林见鹿死死抱住药房的柱子,声嘶力竭嚷道:“我不去!你若非要逼我进刑罚堂,不如现在就给我一个痛快!” 药房外已围了不少弟子,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林见鹿嘴里嚷嚷着:“我不过就是偷看了大师姐洗澡,至于吗?再说了,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周围弟子顿时哗然,有人倒吸一口凉气,有人憋笑憋得肩膀直抖。 叶清霜眉头一皱,指尖一抬,迅速掐诀封了她的嘴。 林见鹿“唔唔”两声,瞪大眼睛,显然不服气。 叶清霜叹了口气,道:“我不要你的钱,但刑罚堂你必须去。” 林见鹿眼珠一转,比划着示意她解开禁制。 叶清霜淡淡道:“你不闹了,我就解。” 林见鹿忙不迭点头。 叶清霜迟疑了一下,眼见弟子越来越多,不由皱了皱眉,以手掐诀。 禁制一解,林见鹿立刻据理力争:“我最多就是诈骗,按门规,这种小事该去执法堂!刑罚堂是处理重罪的!” 叶清霜冷笑一声:“你倒是把门规背得挺熟。” 林见鹿得意,那是,摆摊骗钱……咳,赚钱之前她就查清楚了。 诈骗同门虽然属于严重违反门规的行为,但她属于首犯,也没造成什么恶劣后果。跟那些残害同门、勾结外敌、修炼邪术的一比就属于轻微中的轻微。再怎么样也不该去刑罚堂。 叶清霜望着林见鹿那张写满得意的脸,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无语凝噎”。不过是了解违反门规后果,也值得这般沾沾自喜? 她一把扣住林见鹿的手腕,不由分说将人拖向执法堂。 执法堂内檀香缭绕,正在誊写卷宗的弟子们见叶清霜拖着那个名满宗门的混世魔王进来,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叶清霜言简意赅说了林见鹿的罪行:“违规摆摊一次,诈骗同门三千灵石。” 年轻弟子愣了一下,立马派人下去核实。 林见鹿拍了拍叶清霜的手背,像只挠人的猫。 待那铁箍般的手指松开,她腕上已浮起一圈淡红。却见这祖宗反客为主,施施然拖过黄花梨圈椅,执起青瓷茶壶给自己斟了盏碧螺春。 “大师姐你别杵着呀,赶紧坐会儿。” 叶清霜:“……” 满堂寂静中,核实弟子小跑着回来耳语几句。 执法弟子捧着竹简的手微微发抖:“依门规第七十二条,需退还赃物,并处双倍罚金,思过崖面壁一月。” 林见鹿手上的茶水差点泼出来,她放下茶盏,猛得一拍案几,义愤填膺道:“我不服!凭啥要罚钱?大师姐!你说不要我钱的!你不能说话不算话啊!” 叶清霜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我做担保,罚她禁闭一晚。至于赃款和罚金,我来解决。可行么?” 年轻弟子呃了一声,偷偷瞄了一眼瞪着她的林见鹿,赶忙道:“可以可以!” 林见鹿的大名她可是听说过的,可不敢得罪人。 林见鹿这才勉强满意,跟着执法堂弟子去地牢。 地牢里,林见鹿躺在干草堆里辗转反侧。 月光从巴掌大的铁窗斜射进来,在地上上投下一片雪一样的亮光。 她梦见一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穿着血衣,面目狰狞地朝她扑过来。 “啊!” 一声惊叫,林见鹿猛得弹坐而起。 她抚着胸口,坐在干草堆上,惊魂未定。 鼻尖忽然嗅到一股浓厚的铁锈味,夹杂着牢房里霉味,味道实在不好闻。 与此同时,她听到哗啦哗啦的铁链声。 抬头一看,就见两名执法弟子拖着身一位着神霄宗弟子服饰的少女从她牢房前走过。 那少女身上布满鞭痕,血肉模糊,鲜血在她身下蜿蜒。 “又来了。”隔壁牢房的年轻师妹低声道,“听说天机镜失窃,是因为门内弟子和魔族勾结的关系。” 另一个牢房的弟子好奇道:“勾结魔族?不是说魔渊封印完好吗?这魔族哪里来的?” “这话你也信?到底封印是否完好,我们这些低阶弟子谁清楚?” 林见鹿听着两位师妹交谈,若有所思。 不过一晚,她就从这个鬼地方出去了。 晚上,她本以为自己会梦见阴森恐怖的地牢,却没想到,会再次梦到那个与她容貌如出一辙的女鬼。 但这次,她竟是以女鬼的第一视角经历着一切。 少女屏住呼吸,像只灵巧的猫儿般弓着身子溜进房间。一阵翻箱倒柜,却始终找不到母亲那柄熟悉的佩剑。 “奇怪……”她咬着下唇喃喃自语。 忽然,目光被书架前那个青瓷花瓶吸引,少女想到某种可能,心跳骤然加快。 她搓着双手,转动花瓶,随即不出所料,书架传来机关被启动的声音,整面书架缓缓移开,露出一个黑黢黢的甬道。 少女惊喜地睁大了眼睛,下意识想迈步进入,却又紧张地回头张望,确认无人后,这才才踮着脚尖钻进了这个意外发现的密室。 密室比想象中要小得多,大约只有十个平方。 一张小几,几上一本薄薄的蓝色书册。 墙上则挂着她阿娘的佩剑。 她顾不得其他,摘下佩剑,拔剑出鞘。 噌的一声,锋利的剑刃却割破了手指。 鲜血滴答落在小几上,她垂眸一瞧,便注意到蓝色书册上的几个大字。 “玄阴禁术?” 谁能想到,她师尊总是教导她要脚踏实地修行,结果私下里竟然研究这种禁术。 她拿起手册在手上拍了拍,带着几分恶作剧得逞的雀跃。 就让她来看看,师尊到底藏了什么“好东西”。 待翻开书页后,脸上的笑容却慢慢淡了下来。 这些邪术,不过是些夺人修为的腌臜手段。她虽平日懒散,却也不屑沾染这等邪术。 正欲合书时,一个念头忽然闪过脑海,让她整个人如坠冰窟。 师尊他,为何要收藏这个? 以血缘为祭,重生夺舍之法…… 少女用力咬住下唇,直到尝到一丝血腥味才猛然惊醒。 “不会的......”她在心底反复默念,声音却越来越微弱。 手中的剑刃映出她惨白的脸。 往日里,流云长老抚剑教导她的画面还历历在目。 流云长老视她为己出,对她那么好,怎么会想着为了她娘,夺舍她的躯壳呢? 虽如此自我安慰着,她还是小心地将那柄剑挂回墙壁上,并处理下小几上的血迹,将书册放回原位。 第23章 踉踉跄跄跑出密室,关上书房的门时,压抑的恐惧和绝望,才终于决堤。 她的师尊流云长老,她最亲近之人,本是为了她阿娘才会如此辛劳地照顾她。 那么同理,为了复活阿娘,师尊也应该会做任何事,包括牺牲她的性命! 她踉跄着奔跑起来,不知道自己是该去质问流云长老,还是该先逃命。 对了,找大师姐! 找叶清霜救命也好,找叶清霜求安慰也罢,只是此刻,她想见见自己喜欢的人。 可她没想到,自己来得不巧,叶清霜正在洗澡。 “谁?” “是我。” 才刚开口说了两个字,她就被叶清霜一剑打飞出去。 再之后,就是她昏迷不醒,并在床上躺了半个月。 刚刚下床,就得知叶清霜要去陈府查案,归期不定。 少女死皮赖脸地跟上去。 偷换除秽符,也是为了讨好几位师妹和大师姐。结果没想到马屁拍到马腿上,且直接把自己害死。 …… 林见鹿一觉醒来,忍不住捂住脸,感觉太阳穴突突直跳。 她总算感觉自己对流云长老诡异的感觉是从哪里来的了。 那份莫名的戒备与痛楚,原来都是这具身体原主人留下的情感烙印。 她艰难地支起身子,锦被滑落的瞬间,一道半透明的灰影突然从床幔后暴起。 “把身体换给我!” 林见鹿下意识一惊,随即一挥袖,那道灰色身影就惨叫一声,倒飞出去,撞到墙壁上,又顺着墙壁滑下来。 林见鹿看着对方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陷入了深深的迷茫。 她试探道:“林见鹿?” “不然还能是谁?!” 少女顶着一张与她一模一样的脸,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杏眼圆睁,咬牙切齿地指着她,“你这个邪修!抢了我的身体还敢嚣张!” 她突然顿住,像是意识到什么,眼睛倏地亮了起来,“等等……你能看见我?” 她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林见鹿面前,脸上瞬间从愤怒切换成狂喜,甚至带着几分天真的期待:“那正好!快把身体还给我!” 林见鹿抱臂而立,神色冷淡:“不给。你已经死了。” 少女的笑容僵在脸上,随即眯起眼睛,语气危险:“……你确定不还?” 林见鹿挑眉:“怎么,想动手?” 她扬了扬宽大的袖摆,微微一笑道:“我体质特殊,对邪祟有天然的克制作用,你最好别强来。” 话音一落,少女噗通一声就跪在地上。 林见鹿:“?” “我不管!我不管!还给我!还给我!把身体还给我啊啊啊!!!”一眨眼的功夫,就是魔音贯耳,少女宛如一只失控的陀螺,疯狂在地上打起滚来。 林见鹿:“……” 林见鹿以为自己能忍的。 但不料少女哭闹了整整一夜。 吵得她太阳穴突突直跳,吵得她一夜未眠。 天光微熹,林见鹿眼底两个硕大的黑眼圈,忍无可忍道:“……算我求你了,别吵了行吗?” “我不管!我不管!把身体还给我!还给我!” 林见鹿按捺住脾气:“我说,我把身体还给你。” 少女“嘎”地一声,撒泼声戛然而止,猛得从地上一跃而起,惊喜道:“真的假的?你可别驴我!” 林见鹿深深看她一眼,沉重地叹了口气:“真的。” 她是能对付邪祟没错,但对于少女这种不讲理的熊孩子,则是完全没有办法。 少女搓着双手:“你确定不骗人?” 林见鹿不耐烦:“再废话一句我就反悔了。” “别别别!那你打算怎么还?” “你附身试试看,看能不能回到自己的身体里。” “那我来了哦!” 少女胡乱抹了把脸,后退几步助跑,然后猛地朝林见鹿冲去。 “砰!”的一声闷响,少女再次被弹飞,整个人啪叽一声,呈“大”字形拍在墙上,又缓缓滑落在地。 少女瘫坐在地上,双腿乱蹬,哭得撕心裂肺,“呜哇!说好的还给我的!你又骗人!” 林见鹿:“......” 她轻咳一声:“我忘记自己体质特殊了。” 她的特殊体质,应该是神魂带来的,跟着改变了原主的身体。所以即使这身体是原主的,她也无法附身。 少女根本不听解释,继续在地上翻滚哭嚎,活像只被抢了鱼干的野猫。 林见鹿被她吵得脑仁生疼,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行了,别嚎了,我再想想办法。” 她若有所思地望向窗外。既然体质随魂魄而来,那想要物归原主,恐怕只有魂魄离体才行。 林见鹿看了少女一眼,头也不回地朝门外走去。 身后少女的哭闹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窸窸窣窣的动静。 少女从指缝间偷瞄,发现屋内早已空无一人,顿时慌了神。 她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胡乱拍了拍裙摆,三步并作两步冲出门外:“那个邪修!你给我站住!” “你要去哪儿?该不会是想逃跑吧?我警告你,就算追到天涯海角,我也要把我的身体要回来!” 林见鹿脚步未停,只是微微侧头:“放心,我只是去找个能让你回到身体里的办法。” 说完,她走进隔壁屋子,从抽屉里找出一把匕首。 拔出匕首,试探性地在自己手腕上比划。 少女震惊:“你干什么?” 林见鹿道:“还能干什么?自然把身体还给你。” 说罢,她猛得往自己手上一按,结果临到头,突然想起来,割腕这种死法,可能死不了。于是犹豫了一下,又拿匕首对着自己的脖颈。可是发现求生的本能让她怎么都下不了手。 她把匕首丢回案几上,转身走出院子,打算去思过崖。 林见鹿踏着晨露来到悬崖边,衣袂在风中猎猎作响。她深吸一口气,正要纵身跃下,少女的魂魄一个急刹飘到她面前,惊恐地瞪大眼睛:“住手!” 林见鹿理了理衣袖:“你放心,很快的。” 此时,思过崖下,一堆神霄宗弟子围在下面议论纷纷。 “那不是林见鹿吗?她跑到思过崖上打算干什么?” “不是显而易见?打算跳崖自杀。” “她疯了?!” “听说是是对大师姐求爱不成,还被关进刑罚堂,可能被刑罚堂长老折磨疯了吧。” 这么一说,大家都理解了。 叶清霜经过此地,看到站在思过崖顶的林见鹿,不由深深皱起眉。 思过崖上,山风料峭,林见鹿将颊边的长发勾到耳后,小心翼翼瞅了眼身前的万丈深渊,立即感觉头晕目眩。 少女道:“不对啊……你这跳下去身体都粉身碎骨了,我还怎么复活?” 林见鹿骤然一呆:“你说得对。” 她犹豫起来。 “林师妹?”身后却传来叶清霜清冷的嗓音。 林见鹿吃了一惊,猛得回头。 整个人却猝不及防,不受控制地向悬崖倒去。 预想中的失重感却没传来。 叶清霜已踏剑而至,一把揽住她的腰,稳稳将她带回崖边。 山风呼啸,林见鹿的衣摆仍在风中翻飞,而叶清霜的手却稳稳扶着她,眉头紧蹙:“林师妹,你到底怎么了?” 林见鹿怔怔望着她,一时语塞。 叶清霜见她沉默,双眸不由关切落在她脸上。 但见林见鹿脸色异样憔悴,甚至长发都没打理好,几根毛茸茸的乱发凌乱地支在头顶上。 林见鹿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听到少女突兀的抽气声。 扭头一瞧,就见少女捧住脸,双眸含泪,一脸梦幻地望着这边。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大师姐心里还是有我的!” 林见鹿:“……” 恋爱脑好不了了。 她回神,并迅速从叶清霜怀里挣脱,干笑几声:“谢大师姐救我。我没事,就是上来吹吹风,散散心。” “站在悬崖边上吹风?” “嗯,风大,凉快。师姐不觉得吗?” 叶清霜看了眼她身后的万丈悬崖,皱眉道:“是因为执事堂之事?” 她刚才上来时,就听到下面师妹们讨论。有她关照,林见鹿又只在牢房里住了一晚,照理不该遇到什么事情才对。 林见鹿摇头。她跳崖,跟执事堂什么关系? 叶清霜:“那你为何……” 林见鹿道:“大师姐,我真的没事!我好着呢!” 叶清霜沉默观察她片刻,确实没看出什么,只能点头:“……若有需要,随时来找我。” 说完,转身离去。 林见鹿望着她修长的背影,长长舒了口气。 少女飘到她面前,叉腰怒视:“你为什么不告诉大师姐真相?” 第24章 林见鹿叹气:“告诉她,然后呢?让她帮我自杀?” 少女:“……” 好像……也有道理?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陷入沉默。 这身体,到底该怎么还? 林见鹿暂时想不到办法,只能先回院子,迎面忽然撞见陶小盏。 少女立即如临大敌,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摆出夸张的战斗姿态:“陶小盏!冤家路窄!看招!” 林见鹿无奈地看着少女张牙舞爪地扑向陶小盏,结果直接从对方身体穿过去。 偏偏少女还越挫越勇,乐此不疲,一边发出“桀桀桀”的怪笑声,一边拼命扇陶小盏巴掌。 陶小盏浑然不觉,只是快速暼林见鹿一眼,咳嗽一声道:“听说你疯了?” 林见鹿翻了个白眼:“你看我像疯了吗?” “那你去跳崖做什么?好玩啊?” “对啊,好玩,不行吗?”林见鹿故意气她。 陶小盏涨红了脸,突然小声嘟囔:“你……你要是有难处,可以来找我。虽、虽然我不一定能帮上忙。” 这句话让林见鹿和少女魂魄同时愣住。 少女飘在半空,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她居然会说这种话?” 林见鹿也难掩惊讶,迟疑道:“你不是讨厌我吗?” “以前是讨厌……”陶小盏别过脸去,“最近……好像还行。”说完就像受惊的兔子般跑走了。 林见鹿摇头失笑,转身欲走,却发现少女魂魄呆立原地,神情恍惚。 “怎么不走了?” 一声清越的鹤鸣打断了她的话。 流云长老踏云而来,仙风道骨的身影*飘然而至:“小鹿儿,听说你又闹事了?” 林见鹿立即恭敬行礼:“师尊。” 流云长老意味深长地打量着她,似要看穿什么。但林见鹿面色如常,滴水不漏。 流云长老没瞧出什么破绽,只能好好勉励林见鹿一番,又乘着白鹤飞走了。 林见鹿回到屋子里,一直叽叽喳喳宛如噪音制造机的少女,都罕见地没有出声。 直到林见鹿打算上床休息,少女才垂头丧气道:“算了,不换回来了。这身体就给你吧。反正也没人喜欢我。也许我死了,对大家都好。” 林见鹿撑起身体,眼眸微睁:“你认真的?” 少女沮丧道:“以前大师姐对我不屑一顾,可她却会关心你。就连陶小盏那个讨厌鬼,也会想着要帮你。师尊……” 她的师尊,流云长老,甚至要夺取她的性命。 她长这么大,身边竟然没有一个知心人。 “我活成这样,还有什么意思,倒不如死了干净……” “好啊。” “……” 少女猛得抬头,朝她怒目而视:“你这个人怎么一点同情心都没有!” 林见鹿摊摊手:“你都说我是邪修了,邪修需要同情心吗?” 少女:“……” 少女更沮丧了,哭丧着脸蹲在墙角种蘑菇,头顶肉眼可见地具象化出一朵乌云。 乌云下电闪雷鸣,凄风苦雨。 林见鹿看了她的背影一眼,轻声道:“这个世界上,有的人用尽各种办法都想活命,你想死,我也不拦着。本来你就已经死了不是吗?” 少女猛得抽气一声,恶狠狠瞪了林见鹿一眼,转瞬间化为一抹灵光,跑进林见鹿搁在床头的那枚铜镜里。 林见鹿若有所思,拿起铜镜仔细端详。 她说原主是怎么跑出来的,原来一直躲在铜镜里? 这原来是一柄能够容纳魂魄的镜子吗? 林见鹿正思索着,耳畔突然响起清脆的系统提示音。 【支线任务[镜中迷]已完成。】 【任务奖励:宠物位+1。】 她眉头微挑,点开系统面板,果然看到任务栏已更新。 她在心中问道:【000,有没有办法能让原主真正复活?】 系统000的声音冷静而机械:【原主作为“林见鹿”的命运线已经终结,按常理应入轮回。但因镜中术法影响,她的魂魄滞留人间。理论上,她可以走鬼修之路,但……】 林见鹿皱眉:【但什么?】 系统000:【但这个世界没有鬼修体系,且原主的资质恐怕不足以支撑她自行修炼。】 林见鹿沉默片刻:【还有其他办法吗?】 系统000:【修功德。但同时功德修炼也不属于此界力量体系,对原主而言几乎不可能。不过宿主刚刚解锁了宠物位,若将原主绑定为“宠物”,宿主的功德可反哺于她,助她重塑灵体。】 林见鹿:“……” 把原主当宠物养?? 她下意识看向身旁的少女魂魄,对方正一脸茫然地眨着眼:“怎么了?你表情好奇怪。” 林见鹿深吸一口气,试探性问道:“那个……如果我说,有个办法能让你慢慢恢复,但可能需要你暂时……呃,当我的灵宠?” 少女:“……???” 下一秒,她炸毛了:“什么?!你让我堂堂神霄宗弟子给你当宠物?!” 林见鹿扶额:“不是真的当宠物!就是借用法则的力量,让我的功德能分给你……" 少女气得直跺脚,指着她怒道:“你欺人太甚!我宁愿魂飞魄散也绝不当你的灵宠!” 林见鹿无奈:“那你想怎样?继续飘着?” 少女一噎,气势顿时弱了几分,但仍旧倔强地别过脸:“总、总之……我绝不同意!” 林见鹿故作遗憾地叹了口气,抬手掐诀,指尖泛起一缕灵光:“那好吧,既然你不愿意,我也不能强求……” “等等!你要做什么?!”少女魂魄惊慌地往后飘了半步。 林见鹿道:“当然是送你轮回。总不能让你一直当孤魂野鬼吧?你别怕,我这就送你走。可能有点疼……” “我同意了!我同意了还不行嘛!宠物就宠物吧!” 少女瞪大眼睛,忙不迭点头,生怕晚了一秒对方真把她物理超度了。 林见鹿慢悠悠地放下手,狐疑盯着她:“你确定?真的想好了?不勉强?” “不勉强不勉强!”少女点头如捣蒜。 林见鹿再三确认,这才慢悠悠放下手。 少女偷偷觑她一眼,暗暗松了口气。 林见鹿看她那个惊魂未定的表情,不由轻咳一声,忍住笑意,唤出系统面板:【000,开始绑定。】 【叮——宠物位激活。】 【正在扫描可绑定目标……】 【检测到符合条件的灵体,是否确认绑定?】 林见鹿:【确认。】 刹那间,一道柔和的金光自虚空落下,将少女的魂魄笼罩其中。 她惊讶地低头看着自己逐渐凝实的双手,原本虚幻的身影竟隐隐镀上一层淡金色的光晕。 【绑定成功!】 【当前宠物:未命名(魂魄状态)】 【特性:功德共享,宿主所获功德将自动转化为灵力滋养灵体】 【宠物技能:???】 少女新奇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又飘到林见鹿面前晃了晃手:“我是不是没那么透明了?” “嗯,像个镀了金的灯笼。”林见鹿一本正经。 “你才灯笼!”少女气鼓鼓地瞪她,不过很快便笑起来。 能活着,谁又喜欢死呢? 林见鹿看着她道:“总该你给取个名字。” 林见鹿想了想,直接在系统面板输入:【二号】 少女似乎冥冥之中感知到了什么,登时大怒:“当宠物也就算了,谁是二号啊!” 林见鹿道:“因为我本名也叫林见鹿,总不能叫你这个名字吧?” 二号暴跳如雷:“那凭什么我是二号,你是一号?!” 林见鹿从善如流:“好的,一号。” 少女:“……” 林见鹿不再逗她:“你有小名吗?” 少女憋住气道:“以前师尊都叫我鹿鹿或者小鹿儿的……” 她忽然想起什么,脸色顿时黯然下来,一会儿又变得气鼓鼓的:“我才不要叫这个名字!” 她的师尊流云长老,在喊她名字的时候,究竟喊得是她,还是她的阿娘,玄钧真君呢? 少女看她一眼,咬了咬嘴唇:“不如,你帮我取个新名字吧?当然,绝对不要像“一号”“二号”这样敷衍的!” 林见鹿闻言嘴角微勾,窗外的月色在她清秀的侧颜上投下雪白的光晕,她忽然轻声道:“树深时见鹿,溪午不闻钟。我的名字就出自此处。” 她凝视着少女期待的眼神,声音如清泉击玉,“从今往后,我便唤你‘林不闻’可好?” 林不闻怔了片刻,忽然脸红,然后猛得扭过头去,冷哼一声道:“行吧!这个名字勉强可用。” 解决完生存问题,林不闻变得格外活泼,仿佛解开了某种封印,魂体在月光下泛着莹莹微光,像只欢快的萤火虫般在林见鹿枕边飘来飘去。 第25章 她凑到林见鹿耳边,声音清脆如银铃:“你说实话嘛,你是不是哪个隐世的老怪物?我看你对付那些符咒的手法,连我们神霄宗的长老都比不上呢!” 见对方不答,她又换了个姿势飘到另一侧,“还是说...你其实是某个上古大能的转世?” 林见鹿不胜其烦,忍不住道:“你不需要休息吗?” “当然不需要休息啦!”林不闻的魂体兴奋地转了个圈,衣袂飘飘,“我现在感觉能说上三天三夜!你看今晚月色这么好,用来睡觉多可惜呀!我们一起出门赏月吧!” 林见鹿忍无可忍:“闭嘴!” 刹那间,林不闻张着嘴却发不出半点声音。她惊慌地摸着自己的喉咙,魂体都黯淡了几分。 林见鹿若有所思,原来这就是契约的力量。 世界终于清净了。 林见鹿满意地阖上双眼,却在半梦半醒间突然惊醒。 她猛地坐起身,懊恼地一拍脑袋:“糟了!” 流云长老慈祥的容浮现在她脑海,而此刻林不闻的存在,就是最致命的证据。 她匆匆披上外袍,打算连夜去找叶清霜。 林不闻见状,立即飞过来,手指在她面前比比划划。 林见鹿撇撇嘴,随手解开她的禁言咒,得了教训的林不闻不敢随便废话,魂体乖巧地飘在她身后。 夜露深重,林见鹿踏着青石板匆匆赶到叶清霜的竹舍前,却见守门弟子提着灯笼告知:“叶师姐日暮时分就下山了,至今未归。” 林见鹿有些失望,却只得转身折返。 月色下的院落静得出奇。 林见鹿推开吱呀作响的院门时,一阵寒意突然爬上脊背。 不对劲……想要后退却已经来不及了。 “小鹿儿。这深更半夜的,去哪儿野了?”沙哑的嗓音从阴影处传来,流云长老负手而立,月光将她佝偻的身影拉得很长。 林见鹿迅速垂下眼睫,将惊惶掩在恭顺之下:“师尊深夜造访,可是有要事?” “你不是一直想要你阿娘的佩剑吗?跟为师去取。” “弟子修为尚浅,明日再去叨扰师尊可好?” 流云长老注视她片刻,脸色骤然沉了下来:“你果然进过密室。” “密室?什么密室?师尊,你在说什么?”林见鹿装傻。 流云长老嗤笑出声,并未说什么,带着阴寒之气的掌力已至林见鹿面门:“既然你不肯就范,那我只能出此下策了。” 林见鹿动作极快,流云长老的掌风速度却更快。 并且那道枯瘦的手掌如附骨之疽,阴寒灵力在半空划出诡异弧线,最终重重击在她心口。 砰地一声巨响,林见鹿直接倒飞出去,重重摔到地上。 然后便是眼前一黑,瞬间不省人事。 林见鹿再次醒来,是被林不闻的聒噪声吵醒的。 “醒醒!喂!小鹿,醒醒!” 林不闻噼里啪啦的巴掌扇到林见鹿脸上,却只做徒劳,手指一次次从她脸上穿过。 林见鹿猛得睁开眼,面无表情地盯着林不闻:“你叫谁呢?” 林不闻僵了一下,立马恢复活泼:“那总不能叫你林见鹿吧?” 虽然不管是叫林见鹿,还是小鹿,都有种在叫自己的错觉。 林不闻用力摇晃了一下脑袋:“现在可不是纠结称呼的时候!我们得想办法逃出去!你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我显形啊?我去叫人过来!” 林见鹿勉强从地上撑起身体,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被关在密室里。就是林不闻记忆里,属于流云长老书房的那个密室。 林见鹿摇摇头,苦笑道:“暂时只有我能看见你,听到你说话。要做到在人前显形,功德不足,时间不够。” 正说这话,密室的门被人打开,流云长老的身形出现在门口。 流云长老走到她跟前,表情慈爱,伸手摸摸她的脑袋:“小鹿儿,暂且忍一忍,马上就不痛了。” 林见鹿啪地一声将流云长老的手打开:“你想做什么?换玄钧真君回来?” 流云长老低笑出声:“还说你没来过密室,这会儿不装了?” 林见鹿抱胸冷笑:“横竖都是要拿我献祭。装不装的,有区别么?” 流云长老凝视她的面容,枯瘦的手指轻轻抚过林见鹿的发顶,慈爱道:“小鹿儿,为师含辛茹苦将你养大,如今该是你报恩的时候了。你日日思念的阿娘,很快就能相见了,开不开心?” 林见鹿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疯子。” 流云长老不以为意地松开手,转身环视着密室里猩红的符阵:“献祭夺舍仪式已经准备好了,只是还差一样东西……你呆在此处,我去去就来。” 林见鹿脸色一变,按住胸口就哀嚎起来:“我心疾发作了……” 流云长老迟疑地回头。 林见鹿脸色苍白,咬牙继续道:“我需要看医师……不然,没等你仪式完成,我就直接死了。” 谁也不知道,若是不在恰到好处的时机死去,仪式是否会发生什么变故。流云长老不敢赌,只能暂时将林见鹿带出密室。 寝屋床上,林见鹿被下了禁言咒,乌黑的长发散在锦枕上,只有眼珠子还能转动。 一名医师正在为林见鹿诊治,而流云长老,就坐在她床边。 片刻后,流云长老关切道:“如何?” 老医师捋着胡须道:“无妨,不过是心悸之症,待老夫开几副安神的方子便好。” 林见鹿急得眼珠直转,频频向医师递眼色,偏生这老眼昏花的大夫全然不解其意。 流云长老似笑非笑看着她:“乖徒儿,你这心疾发作得倒是巧。” 见医师起身告辞,林见鹿一张俏脸霎时涨得通红。 待医师走远,流云长老这才掐诀解开禁制。 林见鹿不等师尊开口,便带着哭腔喊道:“师尊!徒儿要解手!实在憋不住了!” 流云长老闻言一怔,正待说话,忽有弟子匆匆入内,附耳低语数句。 长老眉头微蹙,瞥了眼在床上扭成麻花的徒儿,只得挥手解开全身禁制,命弟子引她去茅房,自己则转身往书房疾步而去。 眼见流云长老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林见鹿一个鲤鱼打挺从榻上跃起,推开阻拦的弟子夺门而出。 林不闻的传音适时响起:“往后山跑!那边有人!” 晨光熹微中,流云居所外门可罗雀。 林见鹿正自绝望,忽见前方藕荷色纱裙翩跹,顿时双眸一亮。 那可不正是善解人意的小师妹苏婉卿吗? “小师妹!救命啊!” 苏婉卿听到这声急促的呼唤,身形一顿,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扭头,循声望去,便见林见鹿披头散发地狂奔而来,灰白道袍下摆沾满草屑,活像只被狼撵的兔子。 苏婉卿眸中闪过一丝诧异,旋即展颜浅笑:“林师姐这是怎么了?” 林见鹿一气儿跑到她跟前,也没跟苏婉卿废话,抓着对方的手腕就朝前山奔去。 苏婉卿忍耐住手腕上不适的触感,顺着林见鹿的方向跑去:“可是有歹人追袭?” “比歹人可怕多了!”林见鹿回头张望,飞速道,“你身上可带着遁地符?护心镜?随便什么都行!” 苏婉卿正待细问,忽觉前方灵力波动。 但见林见鹿一个急刹,险些将她带倒。 晨雾中缓缓现出流云长老的身影,老人家的拂尘在霞光中泛着冷光:“大清早的,师侄这是要带我徒儿去哪啊?” 第28章 林见鹿眨了眨眼睛,悄悄朝苏婉卿递了个眼色,示意她随便找个由头支开流云长老。 苏婉卿眸光微闪,敏锐地察觉到其中蹊跷,却在林见鹿难以置信的目光中,不动声色地拂开了她的手。 她看出了这对师徒之间暗流涌动,却不愿多管闲事。 就在手指被撕开的瞬间,林见鹿突然反手扣住苏婉卿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她压低声,带着几分哀求:“小师妹,你当真要见死不救?” 苏婉卿唇角微扬,笑意却不达眼底:“林师姐说笑了,你与流云长老是师徒,又有教养之恩,情同母女,再大的事,也不用打打杀杀的,说开了就好。” 林见鹿就不信苏婉卿看不出来流云长老的古怪,于是死死扣住她的手腕:“你要是不帮我,我就把你的秘密说出去!” 本是情急之下说的来的话,不想苏婉卿的面色骤然一变,虽然转瞬即逝,却逃不过林见鹿的眼睛。 林见鹿见状,语气放柔,故意道:“相反,若是师妹若能相助,我自当守口如瓶。” 苏婉卿定定看着她,忽然展颜一笑:“那师姐死了,岂不更稳妥?” 林见鹿:“……” 飘在一旁默默关注的林不闻闻言,立时大声嚷嚷起来:“我就说这个人不对劲吧!平常装的跟什么似的,危急时刻果然暴露真面了!” 第26章 林见鹿瞥了她一眼,暗暗思索。 原著里,小师妹苏婉卿外热内冷却心地纯善,总体来说算是个好人,可如今这局面……莫非自己只看到原主被逐出神霄宗的前半段剧情,后半部竟暗藏玄机? 看似良善的苏师妹,实则是披着羊皮的狼? 林见鹿正惊疑不定,突然察觉手腕上一股巨力传来,然后整个人瞬间天旋地转。 待站稳身形,只见苏婉卿藕荷色的纤细身影已挡在她身前。林见鹿跳到嗓子眼的心顿时又放回肚子里。 苏婉卿与流云长老行礼道:“见过流云长老。” 流云长老看了一眼她身后的林见鹿,面色意味不明:“小鹿儿,随为师回去。” 林见鹿忙扯住苏婉卿的袖子,对流云长老道:“师尊恕罪,弟子与小师妹尚有要事相商。” 流云长老皮笑肉不笑道:“好徒儿,这是在为难为师?” 苏婉卿道:“我采了些珍稀药材,需林师姐相助。还望长老成全。” 流云长老看了眼她手上的篮子,篮子里确实是些新鲜的灵药。 她扯了扯嘴角:“倒是巧了,老身正要传授小鹿儿本门秘传心法。师侄若实在忙不过来,就去药房找几个杂役弟子帮忙就好。” 苏婉卿反倒一笑:“长老明鉴。这些灵药娇贵得很,非得筑基以上的修士用真气温养不可。偏生诸位师姐都有任务,唯有林师姐闲着。” 林见鹿耳尖微动,分明听出苏婉卿话中带刺,却仍一把攥住她纤细的手腕,并大声道:“我刚好筑基了!我愿意帮忙!” 流云长老眼睑微垂,原本慈祥的面容骤然阴沉如铁:“看来师侄今日是铁了心要与老身过不去了?” 苏婉卿拍拍林见鹿的手背,唇角勾起,声音如清泉般温润:“长老言重了,弟子岂敢。” “不敢?我看你胆子倒是大得很!”柳云长老冷笑一声,话音刚落,那袭灰袍身影已如鬼魅,闪至林见鹿身侧。 五指仿佛枯枝,铁钳般扣住林见鹿肩头,指节泛着不正常的青白之色。 苏婉卿眉头微皱,一道清光自她袖中射出。 却见流云长老手中拂尘银丝暴涨,横扫而来。 “铮”的一声脆响,护体清光被拂尘硬生生劈开,余劲震得苏婉卿倒退三步。 苏婉卿垂眸,瞧见藕荷色衣袖上绽开的数道裂痕,嘴角微抿,道了句:“得罪了。” 手腕轻翻,一泓秋水灵剑已从她腰间铮然出鞘。 剑锋未至,森然剑气已扑面门。 流云长老当即松手,指间劲力一松,林见鹿便踉跄着后退了几步。 她左瞧右看,目光在激烈缠斗的两人身上快速扫过。趁着无人注意,敏捷地闪身退至安全距离,同时从袖中摸出方才从苏婉卿身上顺来的传讯符。 手腕上的锁灵环闪着幽光,灵力流转受阻。她咬牙尝试数次,指尖终于凝聚出一丝微弱的灵力,颤颤巍巍地点燃了那张泛黄的符纸。 做完这一切,林见鹿这才扭头观察战况,但见流云长老的拂尘挟着凌厉罡风而来,苏婉卿立时如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跌在林见鹿跟前,猛得呕出一口鲜血。 “小师妹!”林见鹿一声惊呼,一边警惕地盯着流云长老,一边快速说道:“我已传讯执法堂和刑罚堂,他们即刻便到!” 这句话既是说给苏婉卿听的,让她安心支撑,也是明明白白地警告流云长老。若再妄动,待两堂弟子赶到,她今日之举,必将付出代价。 流云长老闻言,白眉微皱,手中拂尘稍稍一顿,显然也在权衡利弊。 苏婉卿染血的唇角微微扬起,脑海里却想起方才林见鹿拽着自己仓皇逃窜时说的那些话。 她喘息着按住剧痛的胸口,气若游丝道:“你哪里来的传讯符?” 林见鹿变戏法似的亮出个绣着青竹纹的荷包,理直气壮地晃了晃:“方才扶你逃命时,顺手从小师妹腰间摘的呀!” 苏婉卿闻言,瞳孔微微一缩,随即气极反笑,牵动内伤又咳出一口血沫:“你……你很好……” 林见鹿关切道:“小师妹你别动气,小心又吐血了。” 苏婉卿咬牙横她一眼:“那可真要多谢林师姐关心了。” 林不闻看热闹不嫌事大,在一旁大声叉腰道:“我看见了!她在瞪你!她对你不安好心!” 林见鹿正想说点什么,眼角余光突然看见天边划过十几道凌厉的流光,如同流星雨般撕裂天幕。 转瞬间,十几位身着刑罚堂制式玄衣的女修已列阵落地。 这些女修腰间清一色悬着青铜刑令,落地时动作整齐划一,分毫不差,连衣摆扬起的弧度都像是用尺子量过。 为首之人,身形消瘦,着一身鲜红纱衣,腰间一串噬魂铃无风自动,素手执乌金鞭梢,脸色异样苍白,正是刑罚堂长老,烬罗衣。 林见鹿喉结滚动了一下,立时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烬罗衣用鞭柄拍了拍素白的手掌,嘴角一扯:“哟,流云长老,你这是干什么呢?教训弟子呢?” 流云长老捏拂尘的手微微一抖:“烬罗衣!老身的事,还轮不到你插手!” 烬罗衣懒懒抬眼看她,瞳仁竟是极浅的灰,灰眸中不带丝毫感情色彩:“称你一声长老,不过是给将死之人留些体面。你还蹬鼻子上脸了?” 脸色蓦地一沉,寒声道:“传我号令,全部带走!” 刑罚堂弟子齐声应是。 流云长老怒道:“你敢!” 烬罗衣冷笑:“你说我敢不敢?”话音一落,乌金鞭已化作残影朝着流云长老面门袭去。 不过十招之间,流云长老便已招架不住,被长鞭如灵蛇般缠住腰身,整个人被高高吊起。 烬罗衣手腕轻转,鞭梢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她微微仰头,唇角噙着一抹玩味的笑,欣赏着这位昔日高高在上的长老此刻狼狈挣扎的模样。 解决完流云长老,她漫不经心地侧首。 林见鹿浑身一颤,慌忙躲到苏婉卿身后,缩着脖子连大气都不敢出,活像只受惊的鹌鹑。 烬罗衣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那眼神轻飘飘的,却让林见鹿如芒在背。 林不闻则飘在半空嘲笑林见鹿太怂,实则自己都不敢对上烬罗衣的视线。 林见鹿翻了个白眼,根本懒得搭理她。 烬罗衣收回目光,冷声道:“带回刑罚堂,本座要亲自审问。” *** 凌霄殿内,昔日端庄威严的流云长老此刻格外狼狈。青丝散乱,华贵的道袍被鲜血浸透,整个人如破布般瘫倒在冰冷的地砖上。 烬罗衣漫不经心地用脚尖踢了踢地上的人:“装什么死?” “烬罗衣!”一位头发花白的长老拍案而起,“你竟敢对同门长老动用私刑?” 红衣女子歪了歪头,眼中闪过一丝天真的残忍:“对待窃取镇派之宝的贼人,难道还要先奉茶问安不成?” “你这是屈打成招!” 烬罗衣不怒反笑,眉眼如妖:“是不是屈打成招,搜魂便知。” “你!” 谁都知道,搜魂之术轻则神智受损,重则魂飞魄散。烬罗衣连一点证据也无,便要施以最残酷的刑罚,显然并不符合神霄宗一贯做法。 烬罗衣径直转向高座,薄薄的嘴唇扯起一抹血腥的笑:“掌门以为呢?” 掌门目光微转,避开了烬罗衣的视线,转而落在身旁静立的叶清霜身上。 “霜儿,将你先前在禁地查获的线索,当着诸位长老的面再说一遍。” 叶清霜闻言抬眸,向前迈出一步,朝掌门行了一礼:“弟子遵命。” 殿内烛火忽明忽暗,映得她眉目如画。 叶清霜直起身来,声音清冷如霜:“当日弟子奉命巡查禁地时,查验禁地残留剑气,发现与流云长老的流云水魄诀特征吻合。且弟子调查值守记录,核对案发时段所有进出禁地人员的行踪轨迹,发现流云长老有两次异常出入记录。其余七位长老均有剑阁论道、丹房护法等多人见证。” 她顿力顿,继续道:“恕弟子冒犯,这些证据中,唯独缺少流云长老您那夜的行踪证明。不知长老可否解释,亥时三刻时您在做什么?” 第29章 流云长老冷笑一声,反驳道:“流云水魄诀虽为老身成名绝学,然宗门典籍尚存七卷水系功法,可修得相似寒气。叶师侄如何确定,那道剑气就是老身留下的?而非他人?另外,老身出入禁地,是为了加固禁地封印,此禁地外留影石可作证。倒是叶师侄,居心不良,不若同赴问心阵,以证清白?” 立刻有弟子反驳道:“休要攀咬大师姐!留影石只能证明你到过禁地门口,并不能证明你在禁地里干了什么!而且你还没解释,亥时三刻时做了什么呢!” 叶清霜毫不动怒,神色淡然道:“口说无凭,是因为我在禁地角落发现了这个。” 第27章 流云长老顿时一愣,叶清霜拿出来的,竟然一块染血的琉璃碎片。 其他长老惊道:“这……难道是天机镜残片!?” 叶清霜点头:“可惜这残片不知何故已失了神力,无法借此寻得完整的天机镜。不过镜面上残留的血迹,或许能指认盗镜之人。” 禁地现场确实留有血迹,根据血迹秘术,确实可追查真凶。然而流云长老却不记得自己有留下任何血迹。虽说如此,流云长老看着那片天机镜残片,脸色却阴沉得吓人。 掌门沉声道:“流云长老,事已至此,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流云长老冷笑连连:“即便真是老身的血,又怎能证明天机镜就是我偷的?” 她突然转向掌门,眼中闪过一丝痛楚,“掌门师兄,旁人误会我也就罢了,可你明明也……” “放肆!”掌门厉声喝止。 烬罗衣理了理自己鲜红的袖口,挑眉讥讽道:“证据都摆在眼前了,你还不肯说出天机镜的下落?” “老身从未盗取天机镜,随你们怎么说!” 烬罗衣却不再多言,眼中寒光一闪,出手便施展搜魂之术。 “不可!”众人惊呼,想要阻止,但却为时已晚。 流云长老霎时间倒地哀嚎,整个人在地上缩成一团。 一刻钟后,烬罗衣才收手。 斩断灵力的瞬间,流云长老的记忆如潮水般涌入烬罗衣的脑海。她迅速将这段记忆注入留影石,随手抛给掌门。 “现已确认盗镜者确是流云。”烬罗衣冷声道,“可惜天机镜的下落,依然成谜。” 众人神色不定,目光瞬间投向留影石。 尽管有很多疑问,但此时没人开口。 掌门蹙了蹙眉,输入灵力,令留影时显现。 一阵灵光过后,只见石面上光影流转。 虚空之中,出现了流云长老身着灰白道袍的身影。 她走到禁地入口处,与守卫弟子颔首示意,便径直踏入禁地深处。 画面一转,神霄宗镇派之宝天机镜赫然显现。 天机镜悬浮在禁地中央,镜面流转着白色光晕。 镜身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数十道禁制符文,一旦有人触动禁制,防护系统便会自动攻击,并且会同时通知各处弟子。 第一次潜入时,流云长老谨慎地布下静音阵法,确保外界无法察觉内部动静。待到第二次返回,才开始着手破解禁制。 画面当中,流云长老即将得手之际,一道禁制突然反噬,锋利的灵力划破她的指尖。 流云长老慌乱反击,竟将镜缘击碎一角。 鲜血滴落在镜面上,她却顾不得仔细检查,匆匆收起残镜夺路而逃。 直到次日清晨,守卫弟子才发现天机镜不翼而飞。 大殿内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瘫倒在地的流云长老身上。 令人惊异的是,即便遭受了搜魂之术,她竟仍保持着清醒的神志。 烬罗衣缓缓蹲下身,修长的手指骤然扣住流云的咽喉,声音冷得像冰:“天机镜,在何处?” 流云喉间发出嘶哑的喘息,嘴角却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烬罗衣忽然松开手,任由她狼狈地跌落在地。 “不如让本座猜猜,你盗取天机镜的缘由?”烬罗衣的语气忽然柔和下来,却更令人毛骨悚然 人群中有人高喊:“定是与魔族勾结!” 流云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轻蔑。 烬罗衣轻笑一声:“我猜,是为了复活那位惊才绝艳的玄钧真君,林若露?” 流云的面容瞬间凝固:“老身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听不懂?玄钧真君剑法通神,风华绝代,当年倾慕者如过江之鲫。想必长老也是其中之一?”烬罗衣慢条斯理道。 “你到底想说什么?”流云脸色阴沉得可怕。 烬罗衣唇角微扬,俯身靠近:“可惜,林若露的魂魄二十年前就已消散,纵有通天禁术,没有魂魄也是枉然。因此,你便打起了天机镜的主意。” 旁边有人恍然大悟接口道:“传说天机*镜可洞察天机,逆转时空。所以流云是想借镜中神力,重塑林若露的魂魄?” 烬罗衣点头,并补充道:“对了,还要借助你那个傻徒儿的躯壳,以血缘之法,夺舍重生呢。” 说完,她直起身,居高临下地睨着流云,一脸可惜:“可你不知道的是,这终究只是个传说。天机镜是神霄宗至宝没错,但自宝镜现身以来,还不曾有人见过镜中神力。即便你真得了天机镜,也复活不了玄钧真君。” “不可能!!”流云脸色骤变,声音里带着几分慌乱,“你骗我!” 烬罗衣微笑着看着自己的指甲:“我何必骗你?” 流云的的脸色因烬罗衣的这句话,变得越来越苍白。 烬罗衣不再多看流云一眼,转身面向掌门:“掌门,如今真相已明,不如派人去流云居所一探究竟?” 掌门环视殿内众人,最终看向叶清霜道:“霜儿,你与刑罚堂弟子同去,务必仔细搜查,不可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叶清霜面色沉静,躬身行礼:“弟子领命。” 烬罗衣修长的眉梢轻轻一挑,目光在掌门与叶清霜之间流转片刻,随即露出个不以为意的神色,她广袖一拂,率先踏出凌霄殿:“随本座去流云居!” *** 地牢内。 “惊天消息!天机镜失窃了!” “什么?!”众人齐声惊呼。 “但偷镜贼已经抓到了!”那弟子又补了一句。 “当真?”几个弟子面面相觑。 “我师姐就在凌霄殿当值,亲眼所见,岂能有假!” “别卖关子了,快说,到底是谁?” “是流云长老!” 这个名字一出,地牢里顿时炸开了锅。 流云长老?那个总是面带春风,对弟子嘘寒问暖的流云长老?那个每逢弟子犯错都会温言相劝,甚至自掏腰包接济贫寒弟子的流云长老?神霄宗上下谁不知道,流云长老是最慈悲心肠的一位。 可如今,这位最不可能犯戒的长老,竟然盗取了镇派之宝天机镜?这简直比掌门突然宣布要解散宗门还要令人难以置信! 弟子们面面相觑,有人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但传话的执法弟子斩钉截铁的神情,又让人不得不信。 一时间,地牢里议论纷纷,有人震惊,有人怀疑,更有人已经开始为流云长老找起理由来。 几个执法弟子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最里间的牢房。林见鹿正百无聊赖地蹲在墙角,这已经是她第二次“光临”此地了。 第一次还情有可原,但第二次是为什么啊!她明明是受害者好吗!林见鹿起初还据理力争,但根本没人听她分辨。林见鹿自己也喊得嗓子沙哑,只好坐下休息。 察觉到异样的目光,林见鹿一个箭步冲到铁栏前,耳朵竖得老高:“各位师妹,发生什么事了?能不能给我说道说道?” 话毕挤出一个讨好的笑容。 执法堂弟子面面相觑,然后有人上前告知真相,最后道:“还请师姐节哀。” 飘在林见鹿身旁的林不闻早就惊呆了,魂体剧烈波动。 “不可能!师尊怎么会偷盗天机镜!”虽然师尊确实想杀她,但那是为了复活娘亲啊。偷镜子?完全没来由! 林见鹿突然想起什么,天机镜失窃案……好像确实是流云长老所为?就在这时,脑海中叮的一声,响起系统000的声音。 【恭喜宿主激活主线任务:镜照幽冥】 【任务内容:找出天机镜下落,对窃贼说出“我知道天机镜藏在哪里。”】 【任务奖励:天机镜碎片一枚。】 林见鹿:“……” 破系统是嫌她命太长了吗?! 眼下情况已然明朗,流云长老就是窃镜之人。此事非同小可,以神霄宗的规矩,此刻流云长老必定被关押在戒备森严的地方,四周布满禁制阵法,更有两堂精锐弟子日夜看守。 林见鹿越想越心焦,要在这等情形下接近流云长老,还要当面说出那句要命的话,简直比登天还难。 她突然想到什么,抓住铁栏,急切追问:“那天机镜可曾寻回?” 执法弟子们面面相觑,最终齐齐摇头。 林见鹿的眉头顿时拧成了死结。 天机镜竟然没找回来? 这意味着宗门对流云长老的看守只会更加严密。谁知道她有没有同伙,会不会暗中联络同伙转移赃物?若是此时贸然接近流云,怕不是要被当成同谋一并拿下? 想到这里,林见鹿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这系统任务,分明是要她往火坑里跳啊! 林见鹿再次瞥向系统界面,“镜照幽冥”虽然说是主线任务,但是任务奖励却是什么天机镜的碎片。 天机镜跟她好像没什么关系吧?是不是不去做这个任务也行? 第28章 这么一想,林见鹿的情绪顿时豁然开朗。只是到底什么时候才把她放出去啊? 第30章 她这都被关了快一天了! 第二天夜里,牢门被推开。 林见鹿正闭目养神,听到动静,一个鲤鱼打挺从干草堆上蹦起来,双眸闪闪发亮。 两名身着玄色制服的刑罚堂弟子走了进来,面无表情地架起林见鹿就往门口走,力道大得让她吃痛。 林见鹿连忙道:“真的不必劳烦师妹们了!这地方我熟得很,上次来时就记得清清楚楚。出口不就在那边吗?不用麻烦你们,我自己过去就行!” 两个刑罚堂弟子匪夷所思地看她一眼。 林见鹿见状,心里顿时升起不好的预感。 随着她们穿过幽暗的走廊,空气中的血腥味越来越浓。 林见鹿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这是要去哪儿?” 架着她的其中一位师妹瞥她一眼道:“审讯室。” 林见鹿:“!” 好端端的去审讯室干嘛? “等等!” 林见鹿忽然挣扎起来:“我跟小师妹是一起进来的,我去审讯室,那她呢?” “你说苏婉卿?昨夜就洗清嫌疑,放回去了。” 林见鹿骤然一呆,连忙大喊:“我不服!凭什么苏婉卿可以被放走!跟她一样没有嫌疑的我却要被抓进审讯室?” 那弟子没有回答。 审讯室的铁门在林见鹿的噪音中缓缓开启。 林见鹿看清太师椅上闭目养神的烬罗衣时,心脏猛地一沉,最坏的预想果然应验了。 她怎么忘了,如果流云长老罪名成立,她这个名义上最亲近的弟子,怎么可能不受牵连? 林见鹿深吸一口气,正准备和烬罗衣套近乎,但鼻尖浓郁的血腥味却攫住了她的注意力。 循着味道最浓郁的方向望去,顿时寒毛直竖。 昏暗的角落里,几具“人形”物体被铁链悬挂在刑架上,如果那还能称作“人”的话。 其中一具的皮肤已被完整剥去,裸露的肌肉组织支离破碎,另一具十指尽数折断,扭曲成诡异的角度,指节处森森白骨刺破皮肉。 最骇人的是正中那具,腹部被剖开一道狰狞裂口,隐约可见蠕动内脏,暗红的血水正顺着铁架滴落。 林见鹿自幼便开了天眼,见过无数死状凄厉的游魂野鬼,可眼前这般惨绝人寰的尸骸,却是头一遭。 那些冤魂至少还保留着人形,而眼前这几具......她胃里翻江倒海,喉头痉挛着干呕,却只吐出几口酸水。 “来了?” 烬罗衣慵懒的嗓音让林见鹿浑身一颤。 她僵硬地转动脖颈,想挤出个笑容,但却失败了。 冰凉的手指突然挑起她的下巴。 林见鹿一抬头,发现烬罗衣不知何时已近在咫尺。 她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她时,对方身着暗红纱衣,这会儿身上却换了套绛紫色的。依然华丽繁复,但却透着不祥之色。 定睛一看,才发现那绛紫色根本不是纱衣本来的颜色,而是红衣被鲜血浸透,干涸的血痂凝成了暗紫。 林见鹿艰难地将目光定格在烬罗衣衣袖上的金线云纹,丝毫不敢对上她的眼睛。 烬罗衣的吐息拂过她耳畔,饶有兴味端详着她:“你就是那个据说被本座折磨疯了的林见鹿?” 林见鹿的睫毛剧烈颤抖着,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长老说笑了,这都是师弟师妹们胡诌的,怎么能作数。” 烬罗衣并没有接她的话茬,而是反问道:“你知道,经过本座之手审讯之人,最后都是什么结果吗?” 林见鹿:“不想知道哈。” 若论原著中最令人胆寒的角色,非烬罗衣莫属。 即便是以阴险著称的谢折枝,在她面前也不过是小巫见大巫。 谢折枝擅长用甜言蜜语将人哄得晕头转向,再在背后捅刀子。而烬罗衣则更为直接残暴,她会让场面变得鲜血淋漓。 烬罗衣自顾自道:“要么是死,要么是疯了,传言倒也属实。” 抬眸间,她捕捉到林见鹿眼中闪过的惊惧。这个发现让她唇角勾起愉悦的弧度:“怎么?本座很可怕吗?” 声音轻柔得如同情人的耳语,却让周围的弟子都不自觉地后退了半步。 林见鹿喉结滚动。承认恐惧会激起她的施虐欲,否认又会被视为挑衅。这根本是个死局。 沉默在刑堂里蔓延,只有火把燃烧的噼啪声作响。 “挂上去。”烬罗衣突然收起笑意,冷声命令。 两名弟子立即将林见鹿拖向刑架,铁链碰撞声在石壁上回荡。 她缓步走向刑具架,指尖在一排闪着寒光的器具上游走,像是在挑选心爱的首饰。 林见鹿见状不由挣扎着喊道:“我真的不知道天机镜在哪儿!就算你把我千刀万剐我也不知道啊!” 烬罗衣转身,手中多了一把薄如蝉翼的柳叶刀:“倒是机灵,可本座几时说过要问天机镜?” 林见鹿艰难地咽了口唾沫:“……那你抓我来干什么!” 那柄薄如蝉翼的柳叶刀倏然划过林见鹿的面颊,带起一线血珠。 “嘘……小声些,你吵得本座头疼。”烬罗衣甩了甩刀上的血滴,将柳叶刀放回,重新拿起乌金鞭,“本座累了,只想找些乐子。” 林见鹿这才惊觉,偌大刑房早已空无一人,只剩她和烬罗衣。 冷汗浸透的后背贴上冰冷刑架,眼前是烬罗衣那双黑得如同深渊的双瞳,隐隐泛着一丝血色。 烬罗衣所修功法诡谲,修为每每精进一分,心性便越发乖张。 与此同时,会滋生对鲜血的疯狂渴望。每当功法反噬发作之时,她便将痛苦转嫁于门下弟子,以残忍折磨他人来缓解自身苦楚。 所以她这是撞上烬罗衣犯病了? 林见鹿还未来得及思索对策,那道长鞭已挟着凌厉风声呼啸而至。 鞭梢如毒蛇吐信,在她肩胛处撕开一道狰狞血痕。滚烫的鲜血飞溅而起,有几滴正落在烬罗衣苍白的唇边。 红衣女子忽然僵住了动作。 她伸出舌尖舔过唇畔血珠,脸上瞬间浮现一丝迷惑。 为何林见鹿的血,是甜的? 烬罗衣看着她:“你……” 话音未落,一道无机质的嗓音同时在两人耳畔响起:【宿主您好,我是系统003,竭诚为您服务。】 烬罗衣怀疑是功法反噬出现的幻觉,并没有把这道声音放在心上。此刻她更关心的却是林见鹿的血。 手指轻柔的划过林见鹿身上的伤痕,带起一抹血痕,她将那点血痕塞进嘴里,甘美的滋味让她瞳孔骤缩。 没错,确实是甜的。 锋利的指甲突然刺入伤口,林见鹿吃痛闷哼,却见烬罗衣嘴角勾起病态的弧度,整个人几乎要伏在她身上。 林见鹿腰间的随身铜镜表面泛起涟漪般的波纹,林不闻的魂体像受惊的兔子般探出半个脑袋。 当她看清眼前景象时,险些与近在咫尺的烬罗衣碰个正着。烬罗衣正以近乎缠绵的姿势伏在林见鹿染血的胸前。 “要命!”林不闻闪电般缩回镜中,扒着镜框边缘语无伦次,“我错过什么了吗?你是怎么招惹到烬罗衣这个神经病的?” 林见鹿苦笑,招惹?她也想知道自己运气怎么这么背,刚好撞倒烬罗衣犯病。 林不闻反复回想刚才的画面,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那个烬罗衣趴小鹿身上干什么啊?! 林不闻的魂体在镜中剧烈震颤着,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从铜镜里跳出来。 林见鹿顿时感到经脉中灵力如退潮般急速流失,与之相对的,与她神魂相契的林不闻却渐渐凝实。 然后她眼睁睁看着凝成实体的林不闻整个人如同一头敦实的小牛犊,用天灵盖狠狠撞向烬罗衣的后心。 “咚”的闷响过后,红衣女子应声倒地。脑袋还磕到旁边的桌角,面朝下趴在那里。 林见鹿:“……” 林不闻愣了一下,然后兴奋地张开手掌,跳跃着转圈圈:“你看到没有!我能碰到东西了!” 话音刚落,身影却又开始模糊起来,像被水晕开的墨迹般渐渐透明。 林见鹿血色尽失的脸上泛起一抹柔和的笑意:“看见了。” 林不闻瞥见她脸上的笑,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那现在怎么办?” 林见鹿蹙起眉,没有回答,手指微微蜷曲,指尖传来灵力枯竭后的刺痛感。 经脉空荡荡,就像被抽干的溪流。 她抬眸,望向林不闻半透明的身影,眼底闪过一丝若有所思。 虽然方才林不闻凝实身形只有短短一瞬,但若是修为再精进几分,或许能让这实体化的时间延长至三息、五息……在生死攸关之际,这出其不意的杀招,说不定真能扭转乾坤。 凝神思索间,林见鹿听到门外急促而凌乱的脚步声,目光迅速扫过地上昏迷不醒的烬罗衣。 第29章 她手忙脚乱地架起烬罗衣,将人半扶半抱地安置在太师椅上,又迅速将对方摆出个以手支颐的假寐姿态。 刚做完这些,审讯室的铁门便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推门而入的雪色身影让林见鹿怔了怔:“大师姐?” 刑罚堂弟子姗姗来迟,气喘吁吁追来:“叶清霜!擅闯刑堂该当何罪!” 叶清霜恍若未闻。 她目光如刀,视线落在林见鹿衣襟前那片正在洇开的血迹上,眉间沟壑深得能夹死飞蛾。 “她们对你用刑了?” 林见鹿眼尾余光扫过太师椅上的红衣身影,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这个细微的动作引得叶清霜也转眸望去。 只见烬罗衣纤长的睫毛轻颤,如蝶翼般缓缓掀起,对上叶清霜的视线时,唇角条件反射地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 “又是你,叶首座。怎么……” 她顿了顿,视线落在林见鹿身上,忽而一笑,“来本座这儿偷人来了?” 第31章 整个审讯室为之一静。 叶清霜眉目冷凝,寒声质问:“烬长老为何对林见鹿动用私刑?” 烬罗衣抚了抚自己暗红色的衣袖:“凭她流云亲传弟子的身份够不够?本座反倒要问问叶首座,难道要行包庇之事?” 叶清霜忍不住皱了皱眉。 叶清霜深知烬罗衣这些年来屡屡对门下弟子动用私刑,却总能拿出那些弟子违反门规的“铁证”。 尽管她心知肚明,烬罗衣居心叵测,但几次三番向掌门申诉,得到的回应总是雷声大雨点小。 作为掌门首席弟子,她确实无权干涉长老行事。可至少林见鹿,她要保住。 叶清霜目光坚定,声音沉稳有力:“我以首席弟子身份担保,天机镜失窃一事,与林师妹毫无干系。” 烬罗衣挑眉打量着二人,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担保?” 她慢条斯理地拖长音调,“你拿什么作保?” 叶清霜直视着烬罗衣:“七日之内,定当寻回天机镜,还林师妹清白。” 林见鹿:“!” 林见鹿:“等等!” “好!”烬罗衣却突然抚掌大笑,笑吟吟瞥了林见鹿一眼,语气幽幽道,“本座就给你七日。若到时找不回天机镜……”她意味深长地顿了顿,“这首座之位,也该换人了。” 叶清霜神色不变,只是微微颔首:“一言为定。” “大师姐!”林见鹿扯了扯叶清霜的袖子,满脸不赞同。 怎么就定了这么苛刻的一个约定呢?把时间拉长到一个月也行呀! 叶清霜脚步一顿,反手扣住林见鹿的手腕,然后牵住她的手。 林见鹿怔住。 那只总是执剑的手此刻正稳稳牵着她的手,掌心温暖,力道不重却不容挣脱。 叶清霜头也不回地推开审讯室沉重的铁门,月光倾泻而下。 林见鹿看见叶清霜被月光勾勒的侧脸,那上面没有半分迟疑。 月光如水,洒在青石铺就的刑堂小径上。 叶清霜突然驻足,回眸时目光落在林见鹿胸前那片血迹上。 暗红的血渍在灰色道袍上晕染开来,已经干涸成一片血痂,看着触目惊心。 叶清霜在林见鹿面前屈膝半蹲,声音清冷如霜:“上来。” 林见鹿瞬间瞪大眼睛,紧接着下意识抬头看向周围。 夜色朦胧,刑堂外只有两名守门弟子执灯而立,此刻却都瞪大了眼睛,手中的灯笼微微晃动,在青石板上投下摇曳的光影。 林见鹿连忙拒绝:“不用了,我伤的是胸口,又不是脚。我可以自己走回去的。” 而且以叶清霜的受欢迎程度,万一有她的爱慕者看到叶清霜背着她走,也不知道流言会传成什么样子。 叶清霜忽然直起身来,在林见鹿还未反应过来时,一双有力的手臂已经将她拦腰抱起。 守门弟子手中的灯笼“咣当”一声跌落在地,滚出老远,烛火在夜风中摇曳几下,终于熄灭。 林见鹿只能寄希望于那位守卫弟子不是叶清霜的爱慕者,而且也并不爱说八卦。 但叶清霜抱着林见鹿,走的却是大路。 晚上虽然弟子虽少,但也不是没有。 偶尔路过的弟子看到这一幕,无不呆立当场。 林见鹿只觉得脸颊发烫,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只能将脸深深埋进掌心:“大师姐,我求你了,咱们御剑吧。” 叶清霜垂眸看她,润泽的黑眸闪过一丝笑意:“宗规第一百条,非紧急情况,不得在宗内御剑。” 话音刚落,她已掐诀念咒,灵霜剑“铮”地出鞘,在月光下划出一道清冷的弧光。 林见鹿只觉身子一轻,整个人已被带着腾空而起。 夜风呼啸着掠过耳畔,她下意识攥紧了叶清霜的衣襟。 低头望去,数十名弟子正仰着脖子,一张张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有人手中的食盒落地,汤水溅了一身。有人正在练剑,此刻却保持着出剑的姿势僵在原地。更有人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在做梦。 林见鹿声音都变了调:“这怎么比走着还显眼啊!” 叶清霜唇角微扬,剑光又拔高了三丈:“放心,你情况特殊,不算违反门规。” 林见鹿绝望地闭上眼,她担心的是违反门规吗!她担心的是流言蜚语啊! 她已经能想象明日宗门里会传出怎样的流言。像陶小盏那种糊涂蛋,八成又要是非不分怪她“勾引”叶清霜了。 叶清霜瞥了林见鹿一眼,不懂她为何变得如丧考妣。 林见鹿睫毛轻颤,缓缓睁开眼时,映入眼帘的是丹药房熟悉的青玉丹炉。 炉中余烬尚温,散发着淡淡的药香。她怔了怔,这才意识到自己竟被带到了丹药房,而非预想中的小院。 迷迷糊糊间,她感觉有人轻柔地为她处理胸前的伤口。 待一切处理妥当,推门而出时,皎洁的月光已洒满庭院。 叶清霜一袭白衣立于阶前,月光为她镀上一层银辉,恍若谪仙。 见林见鹿出来,她伸手拍拍她的手腕,那枚禁锢灵力的锁灵环便应声而落,在她掌心泛着冷光。 林见鹿活动着手腕,抬眸端详她:“大师姐信我?” 叶清霜目光微动,先是摇头,继而点头:“我不知道你究竟是谁。但我信你不会危害神霄宗。” 夜风拂过,带着丹房特有的药香。 叶清霜又叮嘱道:“近日小心行事。盗镜之人尚有同伙。另外两月后便是门派大比,你需勤加修炼,争取夺魁。” 林见鹿闻言苦笑:“大师姐可真敢想。” 就凭她这修为还想夺魁?上去别给人送菜了。 林见鹿犹豫片刻,突然道:“大师姐,你真要答应与烬罗衣的那个条件?反正我也出来了,何必那么严格遵守约定呢!” 叶清霜皱了皱眉,声音清冷,却字字铿锵:“君子一诺,重若千钧。既然已经应允,岂能食言?” 林见鹿嗤了一声,也不知道是佩服还是感慨:“不知变通。” 叶清霜没应,反而朝她伸出手:“手给我。” 林见鹿脸色一僵,干嘛呢?取了个锁灵环,又要给她戴什么? 念在对方把她从牢里捞出来,林见鹿还是不甘不愿地伸出手。 叶清霜修长的手指轻轻托起林见鹿的手腕。一枚莹润的白玉镯子顺着她的指尖滑落。 林见鹿低头一看,这镯子形制与锁灵环相似,却更为纤细剔透,宛如一泓凝结的月光。 她望着镯子叹气,她就知道,叶清霜肯定又要给她下什么禁制了。于是满脸不高兴。 叶清霜忽然抬手,手指曲起,轻弹她的眉心:“别瞎操心了,师姐的事,师姐自己能解决。刚才的话,你听到没有?” 林见鹿满脸恍惚地点头。 叶清霜的声音如清泉般冷冽:“此镯名唤“月华引”,是传讯法器,并非锁灵环。” 说罢,她看着林见鹿呆若木鸡的模样,唇角微不可察地扬起一个弧度。 直到叶清霜离开好久,林见鹿才如梦初醒,捂着被弹过的额头惊呼:“她弹我!” 林不闻则从镜子里窜出来,一把抓住林见鹿的手腕,盯着那枚莹润的白玉镯子,比她还要难以置信:“大师姐居然主动亲近你!还送你月华引!快说,你用了什么妖术?教教我!” 林见鹿:“……” 林不闻嫉妒得直跺脚:“凭什么呀!你长得这么丑,大师姐怎么会对你这么好!” 林见鹿按耐住心里复杂情绪,挑眉道:“原来你也觉得自己长得丑?” 林不闻立刻炸毛,上蹿下跳:“丑什么丑!我这叫清秀可人!娇小玲珑!我见犹怜!蕙质兰心……” “停停停。”林见鹿做了个打住的手势,“我知道自己很可爱,但你能不能别这么直白地夸我?” 林不闻气得脸颊通红:“不要脸!” 第30章 林见鹿嬉皮笑脸,脚步轻快地推开院门,脸上笑容瞬间凝固。 烬罗衣坐在她院中的石桌旁,修长的手指把玩着一只青瓷茶盏,茶香袅袅间,那双凤眸正似笑非笑斜睨着她。 林不闻顺着看去,登时惊道:“这神经病怎么也在这!” 烬罗衣微微一笑:“见鹿师侄,好巧啊。” 林见鹿:巧什么巧! 烬罗衣看着直挺挺杵在门口的林见鹿,挑眉道:“站着干什么?坐吧。” 林见鹿腹诽,这分明是她的家,她几乎想转身逃跑。 转念想到以烬罗衣的手段,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只得硬着头皮挪到茶桌旁坐下。 烬罗衣慢条斯理地斟茶,从天气聊到剑法,又从剑法聊到丹药,话题天南海北。 林见鹿表面应和,心里却愈发警惕:这人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见林见鹿如坐针毡的模样,烬罗衣忽然单手托腮,红唇微勾:“其实本座这个人平常很好说话的。你不必这么怕。之前在地牢里,都是误会。本座也相信叶师侄的眼光,你一定不是偷天机镜的同伙。” 林见鹿看着对方含笑的眉眼,只觉得那笑意未达眼底,勉强扯了扯嘴角:“长老明鉴。” 烬罗衣忽然起身,纤纤玉手在林见鹿肩上轻轻一拍。 林见鹿条件反射后仰着身子,烬罗衣的手指便若有似无地划过她的脸颊。 她顿了顿,怜惜道:“脸上的伤,没处理吗?” 林见鹿这才后知后觉地摸向自己侧脸下颌。 那是审讯室里,被烬罗衣用柳叶刀留下的伤痕,不太明显,已经结痂了。 “长老有什么话,别藏着掖着了。请直说。”林见鹿不动声色道。 烬罗衣看着她,却从袖中取出一个精致的白玉盒,随手搁在石桌上:“生肌玉红膏,可助伤口愈合,记得涂,小心留疤。咱们以后,可以好好亲近亲近。” 说罢,她笑了笑,转身出了院子。 林见鹿却望着对方的背影,打了个寒颤。 ----------------------- 作者有话说:明天开始日六[狗头] 第32章 林不闻望着烬罗衣离开的背影,双手叉腰呸了一声:“谁要跟你亲近!” 转头一瞧,登时惊叫出声:“诶你干什么!” 林见鹿端起桌上的青瓷茶盏作势要扔:“被烬罗衣用过了,晦气。” 林不闻:“晦气什么晦气!这可是南海冰玉烧制的,很名贵的!而且是师尊送给我的!” 一提流云,林不闻的表情顿了顿,突然变得沮丧起来。 林见鹿闻言挑眉,摩挲着下巴感叹道:“原来流云那么早就有迹象,送你一套杯具。” 迟疑了一下,安慰道:“罢了,我给你收起来,不扔了。” 林不闻不懂林见鹿的玩笑,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林见鹿推开雕花木门,回房休息。 正要就寝,余光忽然瞥见角落的案几上堆满杂物,基本都是流云赠予林不闻的物件。 有各种名贵首饰,还有一些精巧法宝。垂眼看了眼自己手腕上的月华引,想着自己要不要也礼尚往来,送叶清霜一份礼物。 不过桌上的东西好像都不合适,首饰看起来过分华丽,法宝华而不实,而且都是人家流云送给林不闻的,她转送,有点不地道。于是暂时作罢。 她懒懒倒回床间,长舒一口气,脑海里不其然浮现出烬罗衣临走前的那个眼神,又睡不着了,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爬起来,索性开始打坐修炼。 她的体质虽能克制邪祟,却奈何不了修士。当务之急,需精进灵力,磨砺剑诀,更得寻个高阶丹师为她炼丹。 对了,门派大比,那万药灵谷的人肯定会来。届时找一个高级炼丹师就容易了。 还有天机镜的主线任务,以及叶清霜。想起叶清霜,她懊恼地抓了抓头发,原想作罢的事,如今倒非做不可了。 突然想起什么,忙拿出那面小铜镜,把玩片刻后,在心中询问系统000:【这是天机镜吗?】 系统000言简意赅回答:【不是。】 林见鹿失望,但也觉得正常,如果她这枚小铜镜真是天机镜,那她拿着神器招摇过市,没道理一直安然无恙。 既然决定做主线任务,林见鹿便不打算浪费时间。 第二天一早,就用月华引联系叶清霜,开门见山道:“大师姐,我想见师尊一面。可以么?” 如今流云是神霄宗重犯,被重重关押,仅凭林见鹿自己的力量,是不见不到她的。所以她才拜托叶清霜。 叶清霜沉默了许久,才嗯了一声:“好。” 林见鹿按照约定时间去见叶清霜,两人穿过幽暗的甬道,最终来到被重重禁制封锁的地牢深处。 空气潮湿阴冷,几盏微弱的烛灯在石壁上投下摇曳的光影,气氛阴森。 流云长老盘坐在石室中央,双目紧闭。昔日威严的面容此刻显得格外苍白,几缕银丝散落在额前,透出几分憔悴。 然而即便身陷囹圄,依然保持着那份超然气度,仿佛只是在此处静修一般。 铁门开启的声响在寂静的地牢中格外刺耳。 老人缓缓抬起眼帘,浑浊的目光在看清来人后骤然清明。她凝视着林见鹿,干裂的嘴唇微微颤动:“是你” 林见鹿缓步上前,微微施礼:“师尊。” 林不闻从镜子里窜出来,双目通红瞪着流云:“你有没有后悔过?” 流云当然听不见林不闻的声音。 林见鹿看林不闻一眼,顿了顿,传达了林不闻的意思。 流云长老笑着看着她:“小鹿儿,你还是这般愚蠢。你真的,一点都不像你娘。” 林见鹿撇撇嘴:“回答我的问题。” 囚室内陷入死寂。 流云缓缓阖上双眼,声音轻得如同叹息:“心之所向,何悔之有。” 说得这般大义凛然,却是以伤害别人为代价。林不闻猛得抽气一声,眼眶通红冲回镜子。 林见鹿摇头叹气,起身对叶清霜道:“大师姐,我能跟师尊单独谈一会儿话么?” 叶清霜看了眼流云,朝她点点头,转身出了牢房。 林见鹿见对方走远,这才转向流云,压低声音道:“我知道天机镜藏在哪里。” 流云原本闭上的眼睛立马睁大,手指死死扣住她的手腕:“你知道?在哪儿!” 林见鹿观察她的表情,*扯起嘴角:“师尊怎么好似十分吃惊似的?不是你偷了天机镜吗?” 流云的嘴角崩得紧紧的:“是老身偷的没错,但后来……” 林见鹿一边观察她的表情,一边看系统面板。 镜照幽冥任务进度:百分之三十。 竟真不仅仅是流云偷的镜子。那会是谁? 神霄宗内,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在林见鹿脑海中飞速闪过,一时却无头绪。 林见鹿面上却拧起眉,诧异道:“你真有同伙?” 流云老祖阴冷一笑,枯瘦的手指微微颤抖:“你们要往老身身上编织罪名,如今深陷囹圄,老身也奈何不得。可小鹿儿,老身以前待你不薄啊。” 看来镜子是在流云过手之后被其他人偷走的。会是谁呢? 林见鹿边思考边呛声道:“省省吧,你故意把我养废,就是要让全宗上下都厌弃于我。待你施展夺舍之术时,便无人会察觉‘林见鹿’性情大变。就连问心阁的命牌,想必也早被你动了手脚……” 本是试探之语,却在看见流云眼中转瞬即逝的惊讶时骤然明悟。 林见鹿若有所思:“原来如此,你竟真敢在命牌上做手脚。” 命牌乃修士性命所系,需以精血为引,分魂为契。肉身陨则血链断,神魂灭则魂链崩。 若是当初,流云根本没有在命牌里封印原主的精血和分魂呢? 所以她还魂之后,问心阁里的命牌才会没有一点反应。虽然,她不知道这是流云动了手脚之故,还是系统替她遮掩之故。 流云惊讶看着她:“是我小瞧你了,你倒是没我所想的那般愚蠢。” 林见鹿却没再理会流云,转身出了地牢。 她边走边思考,电光火石间,一个念头忽然浮上心头。 若最有作案动机,最可疑的,不正是烬罗衣本人吗? 身为刑罚堂长老,若是她在搜寻镜子的时候将神器据为己有,谁能防备?谁能想到搜查者就是窃贼?这完完全全就是灯下黑! 更何况,林见鹿想起烬罗衣平日以折磨弟子为乐的恶习,心中的怀疑更甚。那些残忍行径背后,恐怕都藏着不可告人的目的。 烬罗衣,八成是跟神霄宗有仇吧? 这下作案动机,作案时机都有了。 所以烬罗衣故意引叶清霜说那句话,分明是在故意给她下套呢! “大师姐!拜托你带我去见烬长老!”林见鹿一出地牢,就按捺不住对叶清霜道。 烬罗衣目前态度诡异,她怀疑她在谋划着什么,即使她出言试探,也不敢真的对她做什么。但这些都建立在对方是个正常人的基础上,就怕烬罗衣突然发疯把她杀了,所以必须带叶清霜去壮胆。 第31章 叶清霜纤长的手指还搭在牢门铁锁上,闻言指尖微微一颤。她没料到林见鹿刚踏出牢门就提出这个要求,如霜的眉峰下意识蹙起:“为何?” 林见鹿:“暂时不能说。不过等事成之后,我定当原原本本告诉大师姐。” 叶清霜望着林见鹿苍白的面容,沉默片刻,最终轻叹一声:“依你。” 两人一起去了刑罚堂。 依然是那间血淋淋的审讯室。 审讯室的玄铁门在身后重重合拢,血腥味混着某种腐朽味扑面而来。 林见鹿不知道烬罗衣为何喜欢呆在这种地方,进屋子时还下意识皱了皱鼻子。 烬罗衣斜倚在太师椅上,猩红衣摆垂落地面,笑吟吟扫二人一眼:“稀客啊。两位师侄找本座,有何要事?” 林见鹿不准备浪费时间,箭步上前,瞬间指着烬罗衣道:“我知道天机镜藏在哪。” 此言一出,整个审讯室的空气瞬间凝固。 叶清霜愕然看着她,烬罗衣脸上玩味的表情也寸寸冻结。 林见鹿硬着头皮,连忙去看系统面板,可是任务进度还是百分之三十,一点反应也没有。 她猜错了! 林见鹿脸色一变,连忙加了一句说:“那自然是不可能的!” 她脸上绽开灿烂的笑容:“看把你们吓的!这地方鬼气森森的,不开个玩笑我都要喘不过气了。” 几名刑罚堂弟子就生气:“林见鹿!天机镜乃镇派之宝,岂容你如此戏言?” 还故意指着烬罗衣说出这句话,什么意思?是在怀疑烬罗衣监守自盗不成? 林见鹿陪着笑脸,双手合十连连作揖:“我的错,我的错。昨夜烬长老来找我,说要多亲近亲近。我想着也是,大家都是神霄宗的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何必闹得这么僵?这不,就连忙带着大师姐一起来给烬长老……” 话音未落,忽见烬罗衣肩头微颤,继而整个身子都抖动起来,那笑声像是从胸腔里挤出来的,听得人毛骨悚然。 林见鹿浑身上下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忍不住摸了摸手臂。 叶清霜更是不解,皱眉看着她:“林师妹,你到底……” 林见鹿头也不回地按住叶清霜的手,低声道:“大师姐,你信我,等会儿跟你解释。” 叶清霜便也不出声了,静静凝视着林见鹿的侧脸,猜测对方到底想干什么。 烬罗衣的笑意渐渐敛去,她抬手拭去眼角的泪痕,那张艳丽的面容上竟寻不出一丝愠色,反而噙着更深的笑意凝视林见鹿:“小鹿儿此言甚妙,你我确实该好好亲近。” 尾音尚未消散,声线骤然低了八度:“不过刑罚堂的规矩,踏进来的人总要留些纪念。”她歪着头打量眼前人,忽然绽开孩童般天真的笑容,“只是小鹿儿觉得……该留什么才最合适呢?” 林见鹿嘴角微微抖动,硬生生挤出一个笑容,赞同道:“是该留些东西,我今日过来,本是就来就是为了给长老送礼的。” 说罢,随手从袖子里掏出个什么东西,看也未看,一股脑儿地全塞进烬罗衣的手里。 眼角余光,发现那是昨夜替林不闻收拾桌子时,随手塞进袖子里的一枚发簪,烬罗衣低头看向手中的簪子,愣了一下,罕见没拒绝,反而对着那枚发簪出神。 连林见鹿行礼说要告辞,烬罗衣都没反应。 林见鹿便成功带着叶清霜走出刑罚堂。 青石小径上,叶清霜始终一言不发,步履急促得几乎要带起风声。两人之间的空气仿佛凝结成冰,连路过的飞鸟都识趣地绕道而行。 林见鹿眼珠一转,突然捂住心口踉跄两步:“哎哟……我心疾又犯了!” 话音未落便作势要往道旁歪倒。 叶清霜身形骤顿飞速折返到她身侧,素来清冷的声线难得透出几分急切:“怎么好端端的又犯了?我看看?” 伸手欲探她脉门时,却被林见鹿猛得攥住了广袖。 林见鹿指尖悄悄收紧布料,扬起脸瞧她:“大师姐,我没事。你走得这般急,莫非是在同我置气?” 叶清霜凝视着眼前的林见鹿,目光如霜般清冷。 她沉默良久,终是轻叹一声,吐出一口浊气:“师妹,往后没有确凿证据的事,莫要再信口胡说。” 林见鹿闻言,立即竖起三指,信誓旦旦地点头应承:“大师姐教训的是,我保证以后谨言慎行!” 叶清霜抿了抿唇,纤长的睫毛在眼睑投下一片阴影,又补充道:“还有,礼物也不可随意相赠。” 林见鹿眼波流转,故意晃了晃腕间的月华引:“可大师姐不也送了我这镯子么?” “可那不一样。”叶清霜脱口而出,声音却比方才柔和了几分。 林见鹿迟疑,瞄了眼自己手腕上的月华引:“哪里不一样?” 真要计较起来,还是叶清霜送给她的这个玉镯更加珍贵,而她赶鸭子上架,送给烬罗衣的发簪,不过是普通凡间之物。 叶清霜一时语塞,回答不了这个问题,只得别过脸去。 清风拂过,吹动她额前的碎发,也吹乱了她的心绪。 是啊,究竟哪里不一样呢? 为什么看见林师妹赠送别人发簪,心里会这般不悦? 林师妹要送何人礼物,送的又是什么,与她又有什么干系? 难道真如系统001所说,她是爱而不自知? 叶清霜开始审视最近的自己。 明知道林师妹身上还有嫌疑,但却好几次为她作保。看到她受伤,会担忧生气。看不到她,又会忍不住想她此刻在做什么…… 林见鹿觉得叶清霜忽然变得怪怪的,那眼神尤其复杂,忍不住伸手在面前挥了挥:“大师姐?” 叶清霜条件反射就握住她的手腕,然后突然意识到什么,如被烫到一般松开手,还猛得倒退三步。 林见鹿:“大师姐?” 叶清霜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转身就走,步子越来越快,仿佛身后有什么妖魔鬼怪在追。 林见鹿看着突然对她退避三舍的叶清霜,脑门上冒出好几个问号。 不是,好端端,怎么突然就开始嫌弃她了? 她刚才的那个疑问,是有什么问题吗? 林见鹿想了半个时辰都没想明白,只能将这个问题抛到脑后,重新琢磨起主线任务的事。 既然烬罗衣不是偷镜贼,那么其他长老还有首座,就很可疑了。 尤其是事发之时,曾经出现在流云居附近的长老和弟子。 算上几位太上长老,神霄宗内有名有姓的大概有十多位长老。 林见鹿一个个琢磨这些长老的可疑程度,最后脑海里却突然冒出苏婉卿的模样来。 林见鹿怔了一下,立马摇摇头。 苏婉卿可是天命之女啊,人家偷天机镜干什么呢? 可是对方那天清晨为何会独自出现在偏僻的流云居外面呢?实在很可疑。 而且,谁规定了天命之女,就不会偷天机镜了? 林见鹿觉得苏婉卿,自己还可以对付,便没再去麻烦叶清霜,自己准备好了一沓符纸,塞满荷包和衣袖,包袱款款地便去找苏婉卿了。 丹房内,药香氤氲,苏婉卿正与一位面生的长老低声交谈。 她身着藕荷色广袖长衫,为方便制药,特意用月白色襻膊将衣袖挽起,露出两截莹白如玉的小臂。 那张如画般精致的面容上,黛眉弯弯,如水的眼眸十分专注。 丹炉中跳动的火光映在她沉静的侧脸上,为那本就出尘的容颜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辉。 虽在与长老交谈,手上的动作却丝毫不乱。 林见鹿两手各攥紧符纸,一跳进药房里便大声喊道:“我知道天机镜藏在哪!” 看着惊愕的苏婉卿,再瞄一眼毫无反应的系统面板,林见鹿登时尴尬了。 怎么又猜错了! 脸皮再厚,接连两次猜错偷镜贼,还是让林见鹿感觉不好意思。 苏婉卿放下药杵,取出一方素白绢帕,细细擦拭着沾染药屑的指尖,动作优雅从容。 待擦净最后一粒药粉,她将绢帕轻拢入袖,这才正色望向对方。那张素来沉静的玉容此刻难掩关切:“天机镜?你说的可是神霄宗神器天机镜?” 林见鹿点点头,讪讪地移开目光,看向她身旁那位长老。正想说点什么缓解尴尬,不想原本毫无反应的系统面板忽然一闪。 林见鹿眨了眨眼,眼睁睁看着百分之三十的任务完成度跳到百分之百,心里登时咯噔一下。 这位面生的长老,竟然就是偷镜贼! 林见鹿眸光微闪,状似随意地问道:“这位前辈气度不凡,不知是哪位长老?” 苏婉卿介绍道:“这是玉衡长老,前些日子刚从天南秘境归来,据说带回了不得了的宝物呢。” 玉衡长老?倒是听说过。听说一直跑外务,不常在宗门内出现。难怪林见鹿之前一直都没见过她。 第32章 简单聊了几句,林见鹿就要告辞。几乎话音落地的瞬间,那身影就哧溜一下没影了。 她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就藏在她身上。 找了无人僻静处,就见一枚闪着幽光的琉璃碎片从她腰间铜镜飘出来。 那碎片轻若鸿毛,却又带着沉甸甸的灵力威压,最终如倦鸟归巢般,轻轻栖在她早已摊开的掌心。 林见鹿捏紧这琉璃碎片,在心里询问系统:【这就是任务奖励,天机镜残片?】 系统000:【回答正确。】 林见鹿深吸一口气:【它本来就藏在小铜镜里。】 也就是说,她不去做这个所谓的主线任务,也能得到奖励。 系统000:【可若没有本系统提示,你也并不能立即察觉它的不凡之处。这枚铜镜原本只是普通灵器,可是因为镜身容纳了一枚天机镜残片,才有了现在的神力。】 林见鹿想着一同呆在镜子里的林不闻,便拍拍镜身把人叫出来:“你俩呆一块?你竟然一直不知道?” 林不闻两眼茫然:“啊?这玩意是天机镜残片?我还以为是什么垃圾呢。” 林见鹿顿时无语。林不闻不学无术惯了,哪里认识什么天机镜?她不该对她抱有期待的。 她要是能进这镜子里面看看就好了。 可惜她还没学会分魂,肉身无法进入铜镜。 林见鹿道:“你再进去看看,里面还有什么宝贝?” 林不闻撇撇嘴,却还是像一只猫儿般窜进去,不过眨眼的功夫,她又风风火火地窜了出来,双手叉腰得意道:“本小姐就是最大的宝贝!镜子里除了我,连根老鼠毛都找不着!” 林见鹿不死心:“你确定?” 林不闻拍拍自己胸口:“确定!” 林见鹿勉强死心了。 注意力重新回到手上的天机镜残片上,林见鹿眯起眼睛,有了这枚残片,要找到天机镜,还不是手到擒来?不过天机镜她可以不要,但残片可是她的奖励,林见鹿计划着怎么昧下这枚残片。 心念一动,残片被她紧紧握在手中。 然后一抹灵光肉眼可见,从她手心蔓延出来,沿着小路一直往前。 林见鹿确认了方向,立马用月华引联系叶清霜。 那头察觉到动静的叶清霜心烦意乱,实在不想此刻再听见林见鹿的声音。心里如此想着,却鬼使神差地回应了。 林见鹿的声音立即从虚空中冒出来,激动道:“大师姐!我知道天机镜藏在哪里了!” 叶清霜:“……” 叶清霜一时也顾不得满心复杂心绪,忍不住捏了捏眉心:“林师妹,我现在实在没心情跟你开玩笑。” 林见鹿顿时委屈:“我没开玩笑啊,我真的知道!你去玉衡长老那里看看不就知道了?天机镜绝对在她那儿!我以我人品担保!” 叶清霜欲言又止。 不是她诋毁师妹,林师妹有什么人品可言吗? 第33章 林见鹿苦口婆心劝说半天,叶清霜才答应去玉衡长老那里看看。 林见鹿连忙加了一句:“此行凶险,大师姐一定要多带点人呀!” 叶清霜含笑的嗓音通过月华引传递过来:“好。” 叶清霜带着十几位精锐弟子前往玉衡长老居所。 果然在密室里找到了天机镜。 只是神器缺了两个角,一枚琉璃残片已失神力,被保存在禁地之中。另一枚残片,却始终不知所踪。 但为何林见鹿能分毫不差地说出天机镜的下落,叶清霜下意识没深想。 半个时辰之前。 药房。 苏婉卿望着林见鹿风风火火离开的身影,满脸若有所思。 她身旁玉衡长老道:“方才那位,观其气度风姿,想必便是流云的弟子,林见鹿,林师侄罢?果真如传言所云,灵动活泼啊。” 苏婉卿闻言,脸上立马浮现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来:“林师姐她,确实有些与众不同。” 玉衡嘴角含笑,对苏婉卿交代完最后几句,转身离开药房。 刚走出十步开外,她脚步猛地一顿。 她住所外的护法禁制,被人触动了! 玉衡身形如电,迅速掠至居所,指尖轻点机关,密室石门应声而开,却在踏入甬道的刹那,一道寒芒破空而来。 剑锋在距咽喉三寸处戛然而止,清冷的剑气激得她鬓边碎发微扬。 玉衡眸光微沉,顺着泛着幽光的剑身望去。果然,执剑之人一袭白衣胜雪,正是叶清霜。 玉衡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叶师侄不请自来,莫非神霄宗的规矩都忘干净了?” 话音未落,凝霜剑已挟着刺骨寒意直取她咽喉。 狭窄的甬道内,剑气激荡震落碎石。 玉衡掠出洞外,拔出腰间青锋剑,“铛”的一声脆响,两剑相击迸溅火星。 叶清霜虎口发麻连退三步,雪白衣袖绽开数道血痕。 叶清霜虽是神霄宗掌门首徒,但对付长老玉衡,还是差了一点。不过好在,她带了十几位精锐弟子。 叶清霜落于众弟子跟前,寒声道:“结阵!” 随着这一声轻呵,十五名精英弟子脚踏罡步,剑锋交织成天罗地网。 银白色的灵力如活物般自阵眼喷涌而出,化作千百条光带在空中狂舞,瞬间将玉衡层层缠绕。 灵力织就的牢笼中,玉衡体内流转的灵力顿时如陷泥沼,运转迟滞。 叶清霜眸中寒光一闪,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手中凝霜剑化作一道银虹,直取玉衡心口。 剑锋刺入胸口,玉衡面色瞬间惨白,却仍强撑着以血肉之躯握住胸前剑刃。 鲜血顺着她指缝汩汩而下,她抬眸,与叶清霜四目相对,嘴角忽然扯出一抹森然冷笑。 叶清霜直觉不对,想要拔剑后退,却已来不及。 玉衡猛地咬破舌尖,同时口中急念法诀。 霎时阴风怒号,七道青面獠牙的厉鬼自地底钻出,撕咬着她身上的灵力牢笼。不过瞬息,灵力织带就在厉鬼口中消失无踪。 叶清霜瞳孔骤缩:“你竟豢养阴煞?!” 话音未落便被鬼爪当胸击中,身后弟子们如断线风筝般撞上墙壁,齐齐昏死过去。 叶清霜单膝跪地,凝霜剑深深插入地面,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躯。 殷红的鲜血从她嘴角溢出,在苍白的唇边划出一道刺目的痕迹。 她强撑着抬头,视线已被汗水模糊。 玉衡的声音如同九幽寒冰,指着叶清霜的方向,冷声道:“杀了她!” 七道鬼影应声而动,挟着阴风呼啸而来。 叶清霜勉力闪避,但重伤之躯终究力有不逮。 就在一道鬼爪即将洞穿她后心之际,一只素白如玉的手突然凭空出现,轻描淡写地握住了致命一击。 熟悉的嗓音带着几分戏谑在她耳边响起:“大师姐,好生狼狈啊。” 叶清霜抬眼,正对上林见鹿含笑的眸子。 她下意识地勾起嘴角,却在瞥见师妹身后袭来的厉鬼时瞳孔骤缩。 电光火石间,叶清霜不顾伤势猛地揽住林见鹿的纤腰向后急退。 这一动牵动内伤,又是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林见鹿的衣襟。 “放我下来。”林见鹿轻轻拍了拍叶清霜颤抖的手背,“接下来的事,就交给师妹我吧。” 叶清霜张了张嘴,话未出口便被林见鹿打断:“师姐,借你凝霜剑一用。” 没等叶清霜回答,她已从叶清霜手中接过那柄寒光凛冽的灵剑。 林见鹿徒手握住剑刃,轻轻一划,手心霎时鲜血如注,染红锋利的剑刃。 她抬手挥剑,剑锋一转,在昏暗的室内下划出一道清冷的弧线。 玉衡道人瞳孔骤缩,待看清来人后,唇角扯出讥诮的弧度:“我当是谁这般不知死活,原来是林师侄。林师侄此刻不在醉仙楼品茗听曲,反倒搁这儿多管闲事,是嫌自己命太长?” 林见鹿呵呵一笑:“不巧,我这人最爱多管闲事。” 玉衡闻言,眼神冰冷如刀:“那就别怪我无情了!” 七道鬼影猛得蹿至林见鹿身侧,玉衡等着林见鹿被开膛破肚,却见当先扑去的厉鬼触到少女后心时,竟似雪遇烈阳般嘶叫着消融殆尽。 玉衡顿时陷入呆滞。 她刚刚眼花了不成?不然怎么会看到如此匪夷所思的一幕? 林见鹿剑光再起,剑刃如银河倾泻。剩余六道鬼影尚未近身,便被凛冽剑气绞成青烟。 砍瓜切菜般解决完所有厉鬼,林见鹿拖着凝霜走到玉衡跟前,玉衡都还没反应过来。 良久,玉衡脖颈青筋暴起,歇斯底里道:“不可能!这是我炼制了足足二十多年的阴魂邪煞!就连对付各宗掌门都使得!怎么可能不是区区一个筑基期弟子的对手!” 林见鹿完全不讲武德,挥动灵剑,剑光一闪,不可置信地玉衡便轰然倒了下去。 第33章 只是临死之前,对着林见鹿的脸喃喃道:“原来是你!” 林见鹿闻言眉梢微挑,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只是她顾不得细想,急忙转身查看叶清霜的状况。 只见叶清霜面色苍白如纸,却仍强撑着意识,五指扣住林见鹿的手腕,嘴角勉强扯出一抹笑意:“师妹……又救了我一命。” 话音未落,叶清霜的身体突然一软,整个人直直向后栽去。 林见鹿惊呼一声,手忙脚乱地接住她,慌乱中下意识地用力摇晃起来:“醒醒!大师姐你别死啊!” 系统000不得不出声提醒:【……宿主,你再这样摇晃下去,活人都要被你摇死了。】 林见鹿这才如梦初醒,讪讪地松开手。 她咬了咬唇,转头看向躺了一地的神霄宗弟子,犹豫片刻,捏碎一张通讯符,然后不敢耽搁,迅速往门外跑去。 *** 叶清霜缓缓睁开眼,纤长的睫毛在晨光中轻颤。 她撑起身子时,发现掌门已负手立于床前,雪白的长须随风轻拂,深邃的目光正静静注视着她。 她慌忙要起身行礼,却被掌门抬手制止。 叶清霜禀告了玉衡是邪修,并盗取天机镜的事。只是在说到关键处时,下意识隐瞒了林见鹿发现天机镜下落,并且相救的细节。 掌门抚须颔首,眼中闪过一丝欣慰:“此事你处理得很好。想要什么奖赏?” 叶清霜闻言,犹豫片刻道:“弟子斗胆,想为林师妹求一个门派大比的名额。” 她声音清越,在说到“林师妹”三字时不自觉地放柔了语调。 掌门眉头几不可察地一蹙,目光如炬地审视着她。 叶清霜被看得耳尖发烫,却仍挺直腰背道:“林师妹天资聪颖,勤勉刻苦……” 这话说得她自己都脸红。 “清霜。”掌门突然出声打断,声音不怒自威。 他缓步走近,袖中手指轻叩玉扳指,“为师对你寄予厚望。身为大师姐,当持心如秤,不可偏私。过些时日,为师当传授你《无情诀》,你可懂为师的苦心?” 叶清霜呼吸顿时一滞,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无情诀》是神霄宗至上功法,历来只有最优秀的弟子才有资格修炼。但修炼无情诀,需断情绝爱。 掌门侧首,银白的眉梢微微扬起:“怎么了?” 叶清霜立即垂下眼帘,浓密的睫毛在脸上投下阴影,将翻涌的情绪尽数掩藏:“弟子……谨遵师命。” 掌门这才满意,点点头:“之前提的那个要求,为师同意了。另外天机镜之事已了,现在该着手准备两个月后的门派大比。届时修真界各派最优秀的弟子都将齐聚一堂,大比期间会举行特殊仪式,借助天机镜寻找天命之女。等你身体康复后,就把这件事安排下去吧。” 说罢,转身出了屋子。 叶清霜在榻上辗转半日就起身。 出了院子,本该第一时间去处理师尊交代的任务,但终究按捺不住想去探望林见鹿的念头。 刚刚调转脚步,转瞬想起师尊的话,一时犹豫不决。 后来到底如何了?林师妹到底有没有受伤?她身为大师姐,理应应该去看一眼。关心受伤的师妹,怎么能算徇私? 如此自我说服后,心安理得地朝着林见鹿的住所走去。 还没迈进门槛,就听见院里传来叽叽喳喳的说话声,热闹的很。 院子里,林见鹿正和陶小盏斗嘴。 少女一袭鹅黄衫子,发间银铃随着动作叮当作响。 陶小盏将一包药材甩到石桌上,双手抱胸抬着下巴:“我听说你好像受伤了,特地过来看你死了没有。” 林见鹿瞄了眼石桌上那包价值不菲的灵药,故意道:“那这个是什么?” 陶小盏耳尖泛红,声音陡然拔高:“这是别人送的多余的灵药!我放着也是浪费,刚好送你了!不是特地去药房买的!你可千万不要自作多情!” 说罢别过脸去,却悄悄用余光打量林见鹿。 林不闻跟个背后灵似的盯着陶小盏,喃喃自语道:“这臭丫头竟然也有这么好心的时候?该不会在药里下毒了吧?” 陶小盏似有所感,不停摸自己手臂:“你这院子怎么回事?怎么这么阴冷?该不会是亏心事做多了,招了什么孤魂野鬼吧?” 林见鹿有些意外,陶小盏竟然能感受到林不闻的存在。要知道寻常修士根本察觉不到阴灵。 林不闻也愣住了,低头看看自己半透明的手掌,满脸惊喜。她试探性地打了陶小盏一巴掌,少女立即跳起来:“谁打我?!” 林见鹿:…… 叶清霜站在门外,院里传来的笑闹声像细针刺在心头。她垂眸看着自己素白的衣角,永远规整得一丝不苟,不可犯错,不可徇私,不可逾矩。可这本来就是她作为神霄宗大师姐,该负起的责任。 妄念,该断则断。 可院内的笑闹声更加清晰了,传入她耳畔,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在她心底不停蔓延。但她到底没有勇气推开那扇门,最后瞧一眼,眼神黯然,转身欲走。 林见鹿清亮的声音却突然从院子里传了出来:“既然来了,怎么不进来?” 随着“吱呀”一声轻响,那扇紧闭的朱红色院门缓缓打开。 林见鹿倚在门框边,笑吟吟望着叶清霜:“大师姐,你痊愈了?怎么来了也不唤我一声?” 叶清霜一怔,目光不自觉地停留在林见鹿明媚的笑脸上,唇角上扬,声音里带着几分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你怎知我在门外?” 林见鹿歪头:“每个人的脚步声都不同。像大师姐的,沉稳有力,我一听就记住了。” 她竟然这么在乎她。 叶清霜眼睫微抖,嘴角笑意加深,连眉梢眼角都染上几分甜蜜。 陶小盏看着叶清霜脸上的笑容,满脸不可思议:“大师姐,你这是遇到什么喜事了?” 她从未见过大师姐笑成这样,还是对着林见鹿笑的。 难不成…… 目光在叶清霜和林见鹿两人之间来回游移,突然意识到自己荒谬的念头,连忙在心底扇了自己一巴掌:大师姐一看就是要一辈子断情绝爱的人!她怎么能用这般龌龊的想法亵渎大师姐! 叶清霜闻言怔了怔,脸上的笑容瞬间收了回去。 林见鹿的目光在叶清霜和陶小盏之间扫视一圈,最后道:“大师姐,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叶清霜面无表情,嗓音清冷:“我替你争取了门派大比的名额。” “什么?!”林见鹿顿时垮下脸来,声音都拔高了八度,“让我去跟那些天才比试?大师姐你没开玩笑吧?” 叶清霜眉头微蹙,显然没料到林见鹿会是这般反应:“你不愿意?” “当然不愿意!”林见鹿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心想以自己的三脚猫功夫,上台岂不是自取其辱?她可没有当众出丑的癖好。 一旁的陶小盏气得杏眼圆睁:“林见鹿!你知不知道这个名额多少人求都求不来?你别不识好歹!” 林见鹿撇撇嘴,翻了个白眼:“这么稀罕?那给你好了。” 陶小盏气得直跺脚:“这可是大师姐特意为你争取的,你怎么能这样!” 眼看两人又要吵起来,叶清霜轻抿朱唇:“为何不愿?” 林见鹿讪讪地摸了摸鼻尖:“这不是明摆着嘛……我这点修为打得过谁啊?” 又不是各个都是邪修使些御鬼手段,跟那些天才比灵力,比剑法,她必败无疑。 叶清霜打断她的话:“不用担心,我会亲自指导。两个月内,必让你脱胎换骨。” 说完便转身离去。 陶小盏狠狠瞪了林见鹿一眼,小跑着追了上去。 林见鹿望着两人远去的背影,总觉得大师姐今日格外反常,不由得又摸了摸鼻子。 叶清霜确实心绪不宁。 门派大比在即,她既要筹备赛事,又不能放任林见鹿继续懒散度日。主要是,她觉得自己的状态不适合继续和林见鹿呆在一起…… 于是思来想去,她决定请苏婉卿代为指点林见鹿修炼。 苏婉卿收到叶清霜拜托她指点林见*鹿修炼的请求时,只是犹豫了片刻,就欣然答应。 院子里,得知是苏婉卿指点她剑诀,而非叶清霜,林见鹿十分意外:“大师姐的伤势真的无碍了?否则怎会劳烦苏小师妹亲自指点?” 苏婉卿温声解释:“大师姐正为两个月后的门派大比操劳,实在分身乏术。还是说,林师姐觉得我不够格指点你呢?” 林见鹿连忙摆手:“我可没这个意思啊!我就随便问问!既然大师姐没事,那我就放心了!” 苏婉卿却看着她,笑而不语。 她之所以答应叶清霜这个请求,只是觉得林见鹿身上有古怪,于是顺势而为。 在指点林见鹿神霄剑诀时,苏婉卿有些惊讶。 第34章 林见鹿天赋不错,并且似乎有过目不忘的能力。 教过一遍的剑诀对方立马就能记住。 苏婉卿持剑而立,柔声道:“看好了。” 她轻挽剑花,剑锋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 林见鹿瞧得目不转睛,待苏婉卿收剑而立,立即迫不及待执剑而起。 一招一式间,竟与苏婉卿方才演示的分毫不差,连衣袂翻飞的弧度都与苏婉卿如出一辙。 苏婉卿不动声色地抿了抿唇,她分明记得自己只演示了一遍,连口诀都未及细说,可眼前这人却像是早已将这剑诀烂熟于心。 她记得很清楚,之前的林见鹿根本不耐烦修炼,当然更不曾习过神霄剑诀。所以此次绝对是对方第一次学此剑诀。 林见鹿专注的神情映着剑光,眉宇间透着几分与往日不同的神采。 苏婉卿看着林见鹿行云流水般的剑招,突然想到什么,左手背在身后悄悄掐诀。 一团黑气在她掌心凝聚成行,如毒蛇吐信般袭向林见鹿的腰间。 “林师姐看招!”苏婉卿出声提醒。 林见鹿剑锋一转,已摆出防御姿态。对苏婉卿的试探似乎一无所觉。 苏婉卿眼神一冷,毫不犹豫地拍向她腰间,黑气甫一触及林见鹿的衣角,便如冰雪遇阳般消融殆尽。 苏婉卿瞳孔微缩,迅速收回手掌,装作整理衣袖的模样,垂眸掩去眼中的惊疑。 “林师姐有这种天赋,以前怎么不显?”苏婉卿整理了一番凌乱的衣衫,神色已恢复如常。 林见鹿一脸平常:“因为以前我没认真。” 苏婉卿:“……” 她凝视着浑然不觉的林见鹿,心中暗潮汹涌:这个林见鹿,绝对不是她之前认识的那个林见鹿。只是不知叶清霜发现异常没有。 以叶清霜的敏锐,不可能一无所觉,只是既然发现,又为何不上报掌门? 前头林见鹿虽一脸反感不想去参加门派大比,但是她向来是学了就要做到最好的那种人。总不能真在比斗台上被人打的毫无还手之力吧? 而且,修真界的危险更多来自修士,而非厉鬼冤魂。她也不是那般不知好歹之人,不想辜负叶清霜的好意。 于是整整两个月,她都拿出了头悬梁,锥刺股的劲头,晚上都用打坐取代休息。 过程虽然辛苦,但结果是喜人的。 短短六十天,她就能在不使用外物的基础上,和苏婉卿打得有来有回。当然明面上这样。 今日再次和苏婉卿切磋。 院子里,剑锋寒光一闪。 林见鹿的剑尖堪堪擦过苏婉卿的衣袂。电光火石间,林见鹿猛然收剑,这突如其来的动作让苏婉卿猝不及防,反倒险些刺伤林见鹿。 千钧一发之际,苏婉卿纤手一揽,稳稳扶住林见鹿的腰肢,这才避免了一场惨案发生。 苏婉卿松手,难得生气质问:“为什么突然收剑?” 如不是她反应够快,刚才差点就将林见鹿刺个对穿。 林见鹿摸了摸自己胸前破碎的布料,理所当然道:“若我不收剑,现在流血的就是小师妹了。” 苏婉卿怔了一下,挑唇一笑,笑意未达眼底:“林师姐还是别说大话为好,你就算再练几年,也不会是我的对手。” 林见鹿闻言不恼,反而眼睛一亮,像是发现了新大陆。 她歪着头打量这位平日温顺的小师妹,突然笑出声来:“这才对嘛!小师妹这副盛气凌人的模样,可比你平日里装出来的乖巧顺眼多了。” 苏婉卿神色微僵,旋即又挂上那副完美的温婉笑容,只是指尖不自觉地掐进了掌心:“林师姐这话,婉卿听不明白。” 林见鹿叹气:“我懂,寄人篱下嘛,是该谦虚点儿。不过以小师妹你的本事,也不必这么小心翼翼的,大可以做自己,神霄宗对天才,还是有优待的……” 苏婉卿脸色却在一瞬间就冷了下来:“你懂什么?” 第34章 林见鹿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润泽的黑眸闪过一丝错愕:“小师妹......” 苏婉卿唇角微抿,温婉秀美的面容浮现出一丝勉强的笑意:“抱歉林师姐,是我失言了。” 她将手中的长剑归鞘,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今日的指点......就到此为止吧。以师姐现在的境界,我已没什么可教的了。” 苏婉卿最后看她一眼,藕荷色的衣袖随风扬起,转身出了院子。 林见鹿单手托着下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剑柄上的纹路,若有所思地望着对方远去背影。 林不闻不知何时出现在廊下,抱着双臂道:“看不懂吗?” 林见鹿转头:“?” 林不闻抬抬下巴道:“苏婉卿再是天纵奇才,如今也不过金丹期。更何况,血海深仇在身的人,哪有那么容易放下。” 林见鹿愣了一下:“我疑惑的不是这个。你难道不觉她……” 有点奇怪? 林不闻翻了个白眼:“那你想问什么?” 林见鹿没组织好语言,不知道怎么形容,只能笑看着林不闻一副过来人的样子,诧异挑眉道:“你倒是很懂她?只是我记得某人,不是很讨厌苏婉卿吗?” 她故意拖长了音调,“听说之前还特地蹲点想要教训人家呢!” 林不闻骄傲地扬起下巴:“本小姐的优点多着呢!一码归一码,她要是连我都打不过,趁早收拾包袱滚蛋算了!” 林见鹿撇撇嘴,不再理会这个口是心非的家伙。 她重新摆出起手式,剑锋在空中划出一道银亮的弧线。 灵力修炼确实急不得,但剑招嘛......她眼中闪过一丝倔强,至少要把最近这段时间学的这套剑诀练到完美才行。 神霄剑诀是她们神霄宗内门弟子的基础剑法,虽基础,却并不代表不精妙。这套看似简单的剑招,实则暗合天地阴阳之道,蕴含着返璞归真的武学至理。 她不想辜负叶清霜的好意,但也不会对自己太过苛刻。武道修行,贵在持之以恒,但求问心无愧便好。 明日便是门派大比之期,林见鹿决定修炼至黄昏便收功,养精蓄锐。 不过在那之前,一应所需得尽数备齐。 既然尚未接到禁用符箓的禁令,她便精心准备了一叠朱砂符纸,又特意下山至青梧镇采买补给。 哪知道人刚才百草阁出来,脖子便被人一把勒住,林见鹿差点条件反射动手,一抬头,好么,老熟人,江小蛮。 于是瞬间卸了力道,任由对方像拖麻袋似的把自己拽进暗巷。少女纤细的手臂出人意料地有力,勒得她不得不微微弯腰。 进了巷子,林见鹿才道:“可以松手了吧?” 江小蛮踮着脚,故意露出凶巴巴的表情,两颗小虎牙在巷口漏进的阳光下闪着寒光:“不松!松手了你又要逃了!” 这段时间她可是打听清楚了。这个林见鹿是神霄宗有名的纨绔,不仅一点都不穷,还超级有钱!就这样,对方还要贪她那点可怜的灵石和镜子,实在可恶至极! 林见鹿翻了个白眼:“胡说!我才没有逃!” 江小蛮瞪圆了一双葡萄眼,手指直指林见鹿鼻尖:“那这两个月你怎么一直不出宗门!我的灵石!还有我的镜子!还我!” 林见鹿:灵石那是没有的,她穷的很。至于镜子,这镜子暂时也不能还给江小蛮。这灵器作为容器,可以容纳天机镜残片,林不闻的魂魄也在里面温养着呢。 她这还回去,不等于将天机镜残片,以及林不闻都拱手相让了么? 说起来天机镜可是她们神霄宗的东西,林不闻也是她们神霄宗的人。 林见鹿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忽然掩面啜泣,单薄肩膀微微颤抖。 江小蛮倒退半步,警惕道:“你又耍什么花样?” 林见鹿指缝间隐约可见泛红的眼眶,她声音哽咽,带着几分凄楚:“小蛮,你可知道这些时日,我究竟经历了什么……” 话音未落,一滴清泪已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滑落。 “师尊她竟一直谋划着要复活我娘亲!可代价是要夺舍我的肉身!我敬重了二十年的师尊,竟要置我于死地!” 说到这里,林见鹿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单薄的身子不住颤抖:“事发后,我们都被押进了刑罚堂。我所有的积蓄都被罚没。那些刑罚……” 她痛苦地闭上眼,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暗无天日的地牢,“我以为,这次真的活不成了。” 江小蛮眉头微蹙,她想起上次被林见鹿欺骗的经历,眼中闪过一丝犹疑:“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林见鹿的眼眶泛着红晕,晶莹的泪珠在睫毛上颤动。她颤抖着手指向自己胸口:“你要不信,我可以证明,我胸口的伤痕还在呢……” 说着就要解开衣襟。 江小蛮顿时涨红了脸,慌乱地按住她的手:“够了够了!我信你就是!那些灵石我不要了,把镜子还我就好。” 第35章 林见鹿闻言,泪水突然化作灿烂的笑靥。 她用力握住江小蛮的手摇晃,眼中闪烁着真挚的光芒:“小蛮,你真好!你是我遇见过的人里,最善良,最好心,最可爱的人!” 江小蛮被夸的脸蛋红红,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就、就算你这么说,你也得还镜子。” 林见鹿抬手擦拭眼泪,借此掩饰翻个白眼,微微叹了口气。 江小蛮奇怪:“你叹气干什么?” 林见鹿低垂着头,声音里透着深深的苦涩:“在神霄宗里,我早已是众矢之的,走到哪里都遭人白眼。你去问问那些长老座下的弟子们,有谁提起林见鹿三个字不是摇头叹息的?现在师尊又犯下这等大错,我在这宗门里,怕是连最后一点立足之地都要没了。” 林见鹿极力渲染了一番自己在神霄宗是怎么被苛待的,说到动情处还直抹眼泪。 江小蛮听得入神,眼中满是同情:“没想到你平日里看着风光,背地里竟受了这么多委屈。” 林见鹿打蛇随棍上:“谁说不是呢!” 江小蛮:“那你也不能霸占着我的镜子不还啊!” 林见鹿:“……” 林见鹿见江小蛮始终不上当,不由咬了咬牙道:“我实话告诉你吧!其实我准备参加这次修真界门派大比!” 江小蛮上下打量她:“就凭你?” 林见鹿俨然道:“以前的我当然不行,但如今的我已今非昔比!叶清霜你知道吧?咱们神霄宗掌门座下首徒,在整个修真界都是响当当的人物!她都夸我可以夺魁呢!你不信我,她的话总该相信吧!” 江小蛮没见过叶清霜,但听过叶清霜的名字和为人。那位倒不是会撒谎的人。但是…… 江小满一脸狐疑:“那跟我的镜子有什么关系?” 林见鹿眼中闪过一抹狡黠:“你这就不懂了吧?这面灵镜可是我的秘密武器,有了它,夺魁便多了几分把握。你可知道,这次大比的奖励是什么吗?” 她压低声音,如数家珍般细数道:“上品丹药、珍稀法器、天地灵气……更难得的是,若能夺得魁首,还能得到隐世大能的亲自指点!若我真能夺魁,绝对少不了你这位灵器的上任主人的功劳。所以我愿意,将这些好处分你一半!” 江小蛮确实有些心动,但理智勉强还在:“那你发誓!” 林见鹿微微一笑,竖起三更手指,傥荡道:“我以神霄宗流云长老弟子林见鹿之名发誓,若有半句虚言,就让林见鹿一辈子穷困潦倒!” 飘在一旁围观了许久的林不闻:“……” 江小蛮瞄了瞄头顶,只见晴空万里,没有任何异常,那林见鹿应该没说假话。她松了口气,沉吟片刻道:“既然你这么有诚意,那我也不占你便宜。” 说着,从袖中掏出一包灵石,塞进她怀里:“这些算我提前投资吧!” 林见鹿:“……” 林见鹿一把握住对方的手摇晃,感激道:“小蛮,谢谢你!你是我遇见过的人里,最善良,最好心,最可爱的人!” 江小蛮捻着自己小辫子上的绒花,红着脸道:“……也没你说的这么好啦!” 江小蛮蹦蹦跳跳地离开之后,林见鹿连忙猫着腰,鬼鬼祟祟从巷子里摸出来,确定附近没有执法堂弟子巡逻后,这才直起腰来。 林不闻双手叉腰道:“你这么骗人,良心不会痛吗?” 林见鹿谨慎地观察四周,毫不犹豫道:“我没有良心,怎么会痛?” 林不闻:“……” *** 转眼便是第二日的门派大比。 巍峨群山之巅,云海翻涌如潮,白玉铺就的广场上人影绰绰。 各派修士御剑而来,带起阵阵灵风,撕开晨雾。 这场百年一度的修真盛会,此刻正汇聚着整个修真界最耀眼的新星。 “见过司空掌门。” 听到这道清冷如玉的嗓音,众人转眸,但见萧灵韵踏云而至。 素白法袍上金丝银线勾勒出日月纹,点缀于她袖口,衣襟处。行走时流光隐现,如揽星河入怀。 司空霆岳目露赞许:“萧师侄修为精进如斯,太一宗后继有人啊!” 萧灵韵自谦道:“司空掌门过誉了。” 说罢,她朝着站在司空霆岳跟前的叶清霜微微一笑,青峰含翠,眼波潋滟,眼尾一抹浅金,如朝霞初染:“叶道友,经年未见,道友这通身气度,倒比往昔更添几分出尘之姿。” 叶清霜微微颔首,行了个标准的道门礼数,仪态端方却不失温雅。 白玉广场里,晨雾未散。 林见鹿站在人群里,昏昏欲睡。 陶小盏却像只雀跃的云雀,拽着她的衣袖喋喋不休:“快看快看!那可是和大师姐并称仙门双骄的萧灵韵!十岁筑基,十六岁结丹!说起来,如今已经是金丹大圆满,单算修为,比大师姐还要更高一点!你看到她腰间那柄玉箫没有?那是她的本命法器日月萧……” 话音未落,天边又飞来两抹流光。 一道如新月破云,清辉流转。一道似霜雪凝空,寒意凛然。两道光芒在云端并行,最终化作人形翩然落地。 左侧女子身着月白色广袖长裙,衣袂间绣着若隐若现的蓬莱云纹。银簪斜绾青丝,额间点缀的竖痕衬出温润面容。 右侧的江听雪则裹着雪青色长袍,身量更加纤细,肩头蹲着只通体火红的小狐狸。 江听雪将小狐狸托于掌心,抚摸着它的小脑袋,微笑道:“可赶上了时辰?” 云织月朝她看了一眼,笑容温和:“江道友的踏云诀,倒是愈发精进了。” 陶小盏激动的快要跳起来:“这是蓬莱岛的云织月和御兽宗的江听雪呀!这两位也不是简单人物!” 掌门在头顶“念经”,陶小盏在她旁边“念经”,林见鹿睡得更香了。 原来昨夜她心血来潮,为自己卜了一卦,卦象显示今日大凶,恐有血光之灾。于是她辗转反侧,整夜未能合眼。 陶小盏念叨了半天,都没听到林见鹿的回应,转头一瞧,就见林见鹿早已经闭上眼睛,好梦酣眠。 陶小盏鼓起脸颊:“喂!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林见鹿闭着眼睛,挥手的动作宛如在赶蚊子。 陶小盏见状不由更气了,伸手就在林见鹿的手臂上狠狠拧了一把。 这一掐来得猝不及防,林见鹿“嗷”地一声惨叫,声音之响亮,竟在掌门讲话的间隙清晰地传遍了整个白玉广场。 刹那间,全场鸦雀无声。 掌门的话语戛然而止,眉头微蹙地望向声源处。 数百道目光齐刷刷地聚焦过来,各派弟子脸上写满了看热闹的戏谑。 有人窃窃私语:“神霄宗竟有这等不成器的弟子?““怕不是走后门进来的吧?” 神霄宗众弟子顿时涨红了脸,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唯独叶清霜担忧地望向人群中的林见鹿,却见那没心没肺的家伙不仅毫不在意,反而朝她用力挥舞着手臂,笑容灿烂得仿佛刚才的窘态从未发生。 叶清霜见状,紧绷的嘴角不自觉微微扬起。 高台之上,一袭红衣的烬罗衣眼波流转,语带笑意道:“听闻小鹿儿此次也要参加大比?想是昨夜用功过度,一时失态罢了,诸位不必见怪。” 这番话说得云淡风轻,却让神霄宗上下纷纷侧目。谁不知道林见鹿是出了名的懒散,这“勤奋”二字从何谈起? 烬罗衣唇角噙着似有若无的笑意环视全场:“怎么,诸位觉得本座所言有误?” 场中霎时鸦雀无声,神霄宗弟子不约而同地垂下眼睑,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 其他各派弟子将烬罗衣与神霄宗众弟子的眉眼官司尽收眼底,出于不想让场面太过尴尬的善意想法,纷纷开口。 萧灵韵率先打破僵局,恰到好处地转移了众人注意力:“这位师妹瞧着面生,不知如何称呼?” 云织月立即会意,唇畔含笑:“虽未展露修为,但这般气定神闲,想必是胸有成竹。” 江听雪抚摸怀中的红狐狸,若有所思地扫了人群一眼:“确实非同寻常。” 神霄宗众弟子暗自腹诽:你们高兴就好。 林见鹿悄悄打量着解围的三人,萧灵韵一袭白衣胜雪,与叶清霜并肩而立时,两人竟如双生姐妹般难分彼此。细看之下,叶清霜眉宇间透着几分凌厉锋芒,而萧灵韵的清冷气质中则多了几分温润如玉的柔和。 剩下两位,云织月清丽似幽兰,江听雪冷傲若寒梅。果然美人所见略同,不愧是仙门翘楚,就是有眼光! 掌门面色稍霁,轻咳一声道:“既然诸位都已到齐,大比仪式就此开始。霜儿,你来主持。” 叶清霜躬身行礼,青丝垂落:“弟子领命。” 人群中,林见鹿踮起脚尖张望。 修真界的宗门大比竟还有开场仪式?莫非要像凡间商铺开张那般剪个彩绸?正胡思乱想间,忽见一名白衣弟子手捧托盘缓步而来,盘中物件被红绸半掩。 第36章 林见鹿定睛一看,登时陷入呆滞。 那不就是天机镜吗? 在门派大比仪式上取出天机镜干什么? 等等…… 林见鹿的心头忽然生出不好的预感。 话说自从回神霄宗以来,她总觉得自己好似忽略了什么,这会儿终于想起来了! 原主的主要悲剧来源是她撒下的那个弥天大谎。 林不闻曾夸口自称天命之女,竟真哄得几个单纯弟子信以为真。 不过幸好,这个流言因为太过离谱,所以流传度不广,还有挽回的可能。所以林见鹿一直不曾将这段放在心上。 此刻回忆原著剧情,林见鹿对书中认定林不闻为天命之女的具体缘由已记忆模糊。 但目睹眼前场景,她猛然醒悟。 若林不闻同她一般曾获天机镜残片,凭借残片与完整天机镜间的相互吸引特性,极有可能促使天机镜选择林不闻! 思及原著情节,林见鹿恨不得直接将残片给扔了。 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天机镜吸引,林见鹿悄悄挪动脚步,心想此时开溜应该不会引人注意。 她刚抬起脚,衣袖就被人猛地拽住。 陶小盏眯着杏眼,一脸狐疑地挡在她面前:“林见鹿,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林见鹿眼珠一转,突然捂住肚子弯下腰:“哎哟,突然内急……” 陶小盏顿时语塞,脸颊微红。 林见鹿作势就要开溜:“我去去就回!” “站住!”陶小盏一把揪住她的袖口,将人扯了回来,皱眉道,“仪式马上就结束了,再忍忍!” “人有三急啊师妹!怎么忍得住啊!”林见鹿夸张地扭动着身子,声音大得让周围几个同门都投来异样的目光。 陶小盏羞得涨红脸,压低声音咬牙切齿:“你能不能小点声点!整个神霄宗的脸都要被你丢光了!” 林见鹿眨巴着眼睛,露出狡黠的笑容:“那你就放我走嘛~” 陶小盏无奈地叹了口气,最终妥协道:“……我陪你去。” 陶小盏虽然对林见鹿改观,但并不觉得短短两个月的修炼,对方会有什么脱胎换骨的变化,且以林见鹿的性子,她怀疑对方会临阵脱逃,为了不让对方辜负大师姐的期待,她才会一直盯梢她。 “让让!劳烦让让!”陶小盏涨红着脸在人群中开道,林见鹿则大摇大摆跟在她身后,惹来此起彼伏的“没长眼么”的斥骂。 陶小盏一边红着脸道歉,一边死死揪住林见鹿的衣袖。 与此同时,高台之上,天机镜上的封印被一层层解封,藏于镜中的神力被正式启动。 叶清霜抬手掐诀,一抹雪亮的灵光自天机镜中飞了出来。 在叶清霜,苏婉卿等人头上转了一圈。 那灵光越过神霄宗弟子,往其他各派弟子飞去。 神霄宗众人见状不由有些失望。 萧灵韵轻抚玉箫,眼眸微阖,扯了扯嘴角。 云织月和江听雪对视一眼,两人眸中尽是了然。 洛青瑶仰头,眼睫轻颤,灵光划破晨雾,在她瞳孔里投下灼人的倒影。 灵光在众位天骄头顶盘旋片刻,忽明忽暗似在斟酌,最后犹犹豫豫,朝着白玉广场最边缘的阴影处坠去。 密密麻麻的人群下意识如摩西分海,散开一条灵光路。 道路尽头,出现一对拉拉扯扯的少女。 一个着灰色道袍,身形修长。另外一个少女一袭鹅黄衫子,发间银铃随着动作叮当作响。 陶小盏揪住林见鹿,一脸狐疑:“你往这边跑干什么?茅厕不在这边!” 林见鹿眼神飘忽,袖口被扯得变形仍不松口:“往这边走速度更快!” 陶小盏眯起眼:“你怕不是想临阵脱逃吧?” 话音一落,忽然察觉不对。 两人后知后觉发现,原本喧闹的白玉广场竟鸦雀无声。 扭头一看,数百道灼热视线如芒在背,连高台上的长老们都停下了交谈盯着她俩。吓得陶小盏脸色瞬间煞白。 这种门派大比虽然重要,但也没听说有弟子临阵脱逃,会造成这么大的影响啊!都怪林见鹿! 陶小盏咬了咬唇,就要行礼请罪,紧接着仿佛看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猛得瞪大眼睛。 那抹亮亮的,刺眼光团是什么? 为什么要朝着她们这边飞来? 天机镜的神力在林见鹿和陶小盏二人头顶悬停,照得二人脸色不约而同得惨白。 陶小盏忽然反应过来:等等!现在是寻找天命之女的仪式上。 那这抹灵光,正是天机镜神力! 陶小盏喃喃自语,不敢置信:“我竟然就是天命之女?” 声音虽小,却还是被离得近的林见鹿听见了。 林见鹿:“?” 林见鹿的双眸噌的亮了。 第35章 天机镜八成是因为感受到她手中的残片,神力才会飞到她们头顶。 那么直接把镜子塞进陶小盏手里,岂不是可以天衣无缝祸水东引? 但残存的良知让她犹豫起来。 这天命之女的身份就像一个靶子,谁得谁倒霉。 也不知道要是陶小盏得了这个名头,最终结果到底如何。 陶小盏虽然总是对她口出恶言,但也不算坏人,她不想害她…… 悬挂在腰间的小铜镜忽然微微震颤起来,与悬浮在高台上的天机镜本体产生玄妙共鸣。 霎时间,整座大殿被刺耳的嗡鸣声笼罩,有人难受地捂住耳朵,却见一道璀璨的流光,如流星一般快速闪过,撕裂空气,呼啸而至。 在场众弟子还未来得及惊呼,便见高台之上的天机镜镜身,如通灵般绕过人群,直取林见鹿与陶小盏所在之处。 “砰!” 沉闷的撞击声在白玉广场上回荡,天机镜以千钧之势正中林见鹿的额角。 殷红的血液顺着她苍白的脸颊蜿蜒而下,在白玉地板上绽开触目惊心的血花。 天机镜坠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当啷”声,滚落在林见鹿脚边。 林见鹿怔怔地望着地上那面染血的天机镜,下意识抬手摸了摸额角,指尖传来黏腻温热的触感。 低头一望,只见手指上一片刺目猩红。 “血?” 身体剧烈摇晃一下,她眼前一黑,瞬间昏厥过去 “林见鹿!” 陶小盏见状不由如梦初醒,也顾不得怀疑自己到底是否天命之女了,惊叫着扑过去。 叶清霜焦急不已,身形刚动,却见眼前一道红影如鬼魅般掠过,先她一步,将昏迷的少女稳稳揽入怀中。 叶清霜怔了怔,只得先捡起地上天机镜,对烬罗衣道:“烦请长老将师妹还我。” 烬罗衣斜飞的眉眼凝视着怀中的林见鹿,闻言不由黛眉微挑:“还?小鹿儿难不成是你的东西?” 叶清霜抿唇不语,只朝烬罗衣伸出手:“还望长老不要为难弟子。” 烬罗衣似笑非笑:“叶清霜,如今场面乱成这个样子,你还有空与本座争抢么?” 叶清霜闻言一怔,扭头一看,果真见着人群因为天机镜的关系出现混乱。 掌门的嗓音透过喧闹的人群传过来:“霜儿,回来。” 叶清霜嘴角绷直,盯着烬罗衣怀中的林见鹿,沉声应了一声是。 后面的仪式还需要她来主持,她确实没办法照顾林见鹿。 于此同时,众多天之骄子识海之中,同时炸响各自不同的机械音:【滴!恭喜宿主,找到天命之女!】 叶清霜刚刚跨出一步,听到系统001的声音,猛地转头,不敢置信地望着那个被烬罗衣打横抱在怀的少女。 烬罗衣抱着林见鹿往广场边缘走去,此时也因为脑海中的声音而身形凝滞,她低头扫向一无所觉的林见鹿,嘴角一扯,露出个果然如此的笑容。 难怪林见鹿的血能克制她功法反噬,原来她就是天命之女。 想着天命之女所代表的利益,烬罗衣嘴角的笑意不由加深,将怀中人搂得更紧了些。 天命之女这般稀世珍宝,自然要牢牢攥在掌心。但若这柄双刃剑终究无法驯服……她忽然收拢五指,在少女腕间留下一道浅淡红痕,眸中寒光一闪而逝。 广场上,萧灵韵纤长的指尖无意识划过腰间的白玉箫,向来清冷的眉目间罕见地泛起一丝涟漪。 云织月单手抱臂的姿势未变,拇指却反复碾过唇角那颗朱砂小痣。 她凝视着远处渐行渐远的血色身影,雾蒙蒙的瞳孔里浮动着晦暗不明的光。 江听雪怀中的赤狐竖起耳朵,正对上主人微微上扬的眉峰。 她似笑非笑,顺手挠了挠狐狸耳后的绒毛。 林青瑶则保持眺望姿势,秋水眸子里盈满困惑。青纱缥缈,眉间那点朱砂宛若红梅,衬得她面容越发清丽绝俗。 …… 众人脑海里不约而同浮现一句话:那人,竟是天命之女么? 第37章 谁也没想到会出现这种变故,于是仪式草草结束,进入大比环节。 然而场中弟子的注意力全在方才的天机镜仪式中没有回神,眼神不住地往某个方向飘去。 观礼席间更是窃窃私语不断,有人反复掐算天象,有人偷偷打听刚才那位被天机镜砸破头的弟子到底是何方神圣。 此时,林见鹿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正在做梦。 熊熊烈火吞噬着宫殿的每个角落,浓烟中一个瘦小身影正在拼命奔跑。 那是个约莫七八岁的小姑娘,穿着华丽服饰,粉雕玉琢的脸上透着几分说不出的熟悉。 她头顶一对雪白的兽耳因恐惧而颤抖,蓬松的尾巴在身后炸开。 四周的侍卫宫女们惊慌失措,声音里满是绝望:“公主!快逃啊!” “不要!我要回去找母皇!” 小姑娘跌跌撞撞地往一个宫殿跑去,看见正背对她站在殿中的华服女子。 “母皇!” 那女子转过身来,抱住冲过来的小女孩。 “母皇,他们的人快来了!我们赶紧走!”小姑娘催促道。 华服女人却摇摇头,紧紧抓住小姑娘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离儿,你要记住,谁都不要信!夺回神器,复仇!” 小姑娘咬着嘴唇点头,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殿外忽然传来脚步声。 “不好,有人来了!离儿,你一定要记住!不要忘!” 下一秒,妇人粗暴地将她塞进床底*。 透过狭窄的缝隙,女孩眼睁睁看着母亲被人从背后刺穿,鲜血从七窍涌出,染红了华贵的地毯。 当杀戮声渐远,女孩颤抖着爬出藏身处。 一名侍女突然抓住她的手臂,却在转瞬间被利刃贯穿。 鲜血喷溅在女孩脸上,她尖叫着夺过染血的匕首,用尽全身力气刺进了侍卫的咽喉。 女孩踉跄着逃向殿外时,突然回头。 那张布满血污的小脸,与林见鹿的视线在虚空中交汇。 林见鹿猛地惊醒,冷汗浸透了后背。 望着淡绿色帐顶,她总觉得梦里的小女孩头上的发饰有些眼熟,好像曾经在哪里见过。 “等等,我想起来了!” 林见鹿瞬间回忆起,那发饰上的花纹,和林不闻那堆首饰里有一模一样的! “想起什么了?”温柔却难掩阴冷的声线在她耳畔响起。 林见鹿浑身一僵,转头正对上烬罗衣含笑的凤眼。红衣女子斜倚在床柱边,指尖绕着颊边一缕青丝。 林见鹿惊了:“你怎么在这里!?” 烬罗衣含笑:“这里是本座的寝殿,本座不在这里,还能在哪?” 林见鹿倒抽一口凉气。 烬罗衣忽然倾身,凤眸里噙着三分戏谑:“怎么一直盯着本座瞧?爱上本座了?” 林见鹿汗毛倒竖,攥紧了被角。 偏生对方又换上温柔神色,素手为她掖了掖被角:“秋深露重,小鹿儿该添件衣裳了。” 林见鹿扯出个僵硬的笑:“原来烬长老也会开玩笑啊。哈哈哈,有点好笑了。” 烬罗衣但笑不语,只意味深长看着她。 林见鹿咽了咽口水,鼓起勇气道:“那个……既然长老无事,那弟子就先回去了?” 说着,生怕烬罗衣反悔,手忙脚乱地撑起身子,锦被被踢得翻卷起来。 左脚趿拉着绣鞋,右脚的丝履却不知踢到了哪个角落,素白中衣的系带松散地垂落着,衣襟歪斜露出半边肩膀。 她也顾不得整理,踉跄着冲向门外。 烬罗衣却没开口留人,只是淡然地坐回床边,单手托腮,凝视着林见鹿逃之夭夭的背影,蓦地嗤笑一声。 只要林见鹿还呆在神霄宗,看她能跑到哪里去。 回到院落后,那个梦境始终萦绕在林见鹿心头。 特别是梦中那个模糊的小姑娘身影,总让她莫名在意。 她轻叩镜面,唤出林不闻,纤指指向案几上那堆精致的首饰:“这些首饰的纹样,你可还记得来历?” 林不闻凝视片刻,声音低沉:“这些都是仿照南离皇室风格打造的首饰。” 林见鹿面露不解,指尖不自觉地抚过首饰上繁复的纹路:“南离皇室?” 林不闻微微颔首,又摇摇头道:“具体渊源我也说不清楚。或许你可以去问问神霄宗的那些长老,或者到藏书阁查阅典籍?” 林见鹿正凝神思索间,忽听门外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 脚步声在门前略作停顿,随即响起叶清霜清冷中带着关切的声音:“林师妹?可在房中?” 林见鹿一怔,上前拉开房门,但见叶清霜一袭白衣立于廊下,不禁诧异道:“今日大比事务繁忙,大师姐怎么有空过来?” 叶清霜目光落在林见鹿额角那道暗红的伤痕上,指尖微颤,轻声道:“这伤……可还疼么?” 伤? 林见鹿被问得一愣,早上发生太多事,她脑子混乱的很,昏迷醒来又看见烬罗衣那厮的脸,竟将天机镜撞破她脑袋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此刻额角隐隐作痛,提醒她昏迷前发生了什么。 这会儿听到叶清霜关切的话,她本能想说不疼,却眼珠子一转,道:“疼……” 话音未落,便见叶清霜抬手,对方微凉的指尖轻点她额角,莹白光晕自其指尖流淌而出。 林见鹿震惊了,叶清霜竟然不惜耗费本源灵力,给她镇痛! 叶清霜为何突然对她这么好? 虽然以前叶清霜待她也不错,但是也没到耗费自己灵力替她镇痛的程度。 她偷偷瞄了眼叶清霜清冷干净的眉眼,暗道该不会是因为天机镜的关系,真以为她是什么天命之女,在故意讨好她吧? 林见鹿忸怩道:“大师姐……其实我……” “掌门要见你。”叶清霜与她同时开口。 两人俱都一愣,然而叶清霜道:“林师妹要说什么?” 林见鹿怔了怔,低声咕哝道:“原来是为了见掌门啊?” 叶清霜:“什么?” 林见鹿知道此次去见掌门,必定和天命之女的事情有关,于是有些不想动弹,便扶住额头道:“没什么,只是觉得头好像还有点疼。大师姐,我能不能先不去?” 叶清霜拧起眉:“还疼?我看看。” 叶清霜见她眉头紧蹙,伸手就要重新为她镇痛。林见鹿慌忙侧身避开,手指抵在两人之间:“大师姐,真不用了!” “头疼不是小事。我这就带你去医馆瞧瞧。”叶清霜神色凝重,不由分说将人打横抱起走出门外。 林见鹿惊呼出声,眼见四周弟子纷纷侧目,耳尖顿时烧得通红。 她可不想再这般引人注目,只得低声道:“我忽然发现我头又不疼了,大师姐,你放我下来吧!” 叶清霜动作一顿,垂眸看着怀中人闪烁的眼神,这才有丝恍然。对方是装的。 但她仍记得早上白玉广场上,天机镜撞到林见鹿头上时发出的好大一声闷响,那可是她亲眼所见。 叶清霜不放心,放下林见鹿后,拉着人就要去医馆。 待林见鹿的伤口被仔细包扎妥当,叶清霜这才稍稍舒展了神色,带着林见鹿去凌霄殿见掌门。 凌霄殿内,司空掌门端坐于主位,几位长老分列两侧,殿中气氛凝重。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审视的神情,目光如炬地望向殿门方向。 林见鹿刚迈入门槛,便觉背脊一凉,仿佛被无形的威压笼罩。面颊肌肉不自觉地抽搐了一下,她强自镇定地躬身行礼:“弟子林见鹿,拜见掌门,见过诸位长老。” 叶清霜紧随其后入殿,动作利落地行了个标准的弟子礼。 司空掌门微微颔首,深邃的目光如古井般幽深,一寸寸扫过林见鹿的周身。那视线仿佛能穿透皮相,直窥人心。 林见鹿屏息凝神,长睫低垂,将视线牢牢锁在身前三尺之地。她挺直脊背,任由对方审视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游走,连呼吸都刻意放得轻缓。 殿内檀香袅袅,时间仿佛被拉得极长。直到香炉中的香灰无声坠落,司空掌门才缓缓收回目光,转向叶清霜,用眼神示意。 叶清霜表情微顿,手指掐诀,便见一抹眼熟地灵光飞到林见鹿头顶,然后瞬间将她整个人都罩了进去。 等灵光消散殆尽,司空掌门方才展露笑颜,眉宇间尽是慈祥之色,温声道:“鹿儿,今日唤你前来,倒也无甚要事。只是想着问问,这些时日在云隐轩住得可还舒心?” 林见鹿闻言一怔,忍不住看了众人一眼。 云隐轩与流云长老的流云居不过一步之遥,自打林不闻记事起,便在云隐轩修行,少说也有二十余载了。怎么掌门今天才询问她住得习不习惯? 所以已经确定她是天命之女了? 林见鹿蹙了蹙眉,略作迟疑,恭敬答道:“回掌门,弟子住得甚是习惯。” 第38章 掌门捋须轻笑,目光在叶清霜身上略作停留,复又看向林见鹿:“以流云如今的情况,你无人指点终究不妥。不如暂且由霜儿代为教导,你且搬去青竹苑同住,本尊也好放心些。” 林见鹿闻言,眼角余光不自觉地瞥向一旁静立的叶清霜,慌忙摆手道:“掌门好意,弟子心领了。只是云隐轩中尚有师尊留下的阵法典籍需弟子日日研习,若搬去青竹苑……” 掌门道:“不妨事,那些典籍本尊已命人誊抄了一份,此刻应当已在青竹苑的书阁中摆放整齐。明日你便搬进青竹苑吧。” 林见鹿正欲开口推辞,却听掌门淡然道:“另外此次门派大比,你就不必参与了。本尊已命人将你的名字从名单上除去。” 林见鹿闻言一怔,眼中闪过一丝错愕:“为什么?” 掌门道:“本尊另有要务相托,此事非你不可。你先退下吧。” 林见鹿总觉得有些奇怪,忍不住瞄了众人一眼,欲言又止。 不过踌躇片刻,她还是退出大殿,转身去了藏书阁。 待那抹灰色身影完全消失,凌霄殿内突然爆发出压抑多时的骚动。 掌门满脸欣喜道:“果然天佑我神霄宗!鹿儿竟是天命之女!” 另一位紫袍长老捻着长须迟疑道:“可这般突然取消她的比试资格,是否不妥?” 另外一个长老立即道:“糊涂!二十多年前天机异象诸位都亲眼所见,今日白玉广场上镜光直冲云霄,各派弟子哪个没瞧见?若让那些豺狼嗅到端倪,他们定会不择手段地前来抢夺林见鹿!天命之女关乎我神霄宗未来气运,甚至可能影响整个修真界的格局,一旦落入那些心怀不轨之人手中,后果不堪设想!” 掌门点头道:“天命之女之事,对外宣称天机镜年久失修即可。” 有长老忧心忡忡道:“天机镜故障之说,各派那些老狐狸岂会轻信?” 另一长老道:“不信又能如何?天机镜乃我神霄宗至宝!难不成她们还能来偷天机镜,去确定鹿儿的身份?” 掌门目光凝重地望向叶清霜:“霜儿,鹿儿这丫头就托付给你了。她性子单纯,江湖险恶,你务必要护她周全。” 叶清霜躬身行礼:“弟子谨遵师命,定当以性命相护。” 此时的林见鹿正在藏书阁晃荡。 书阁规模宏大,共分九层,每层楼高约三丈,整体呈八角塔状,檐角悬挂青铜风铃,随风轻响。 一层为入门典籍区,收藏基础功法与宗门史册约三万卷。二层至顶层分别为丹道、符箓、阵法及核心秘典。 林见鹿此刻,就在第一层闲逛。 她在第一层的书架间来回穿梭,本想查阅南离国的典籍资料,却在这浩瀚书海中迷失了方向。正当她准备寻人问路时,忽然有人从背后轻拍她的肩膀。 转头一瞧,竟是陶小盏:“你怎么在这!” 陶小盏怀里抱着一摞竹简,闻言不由翻了个白眼:“这话该我问你才是,你又不在藏书阁当值,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至于不当值的林见鹿来藏书阁看书?她打死都不信对方有这个兴致。 林见鹿上下打量她一眼:“我来查南离国的史料。你既在此当值,知道《南离纪年》收在何处?” “跟着。”陶小盏轻哼一声,行至转角处,突然驻足,“你是天命之女吧?” 林见鹿没想到陶小盏会忽然质问,吓了一跳,连忙否认道:“我不是!” 陶小盏:“你怎么可能不是!” 陶小盏后来回去也想明白了,她应该不是天命之女。但倘若她不是,那被天机镜神光照耀的另外一个人,必定就是天命之女。 而且天机镜为何不砸别人,只砸林见鹿呢?这其中显然很有问题。 林见鹿忽然展颜一笑:“传说中天命之女天纵奇才,天资极高。你看我像吗?” 陶小盏打量她纨绔般的模样,沉默了片刻,诚实摇头:“确实不像。” 林见鹿摊摊手:“那不就是了!” 陶小盏在第三层格架前停住,踮起脚尖,抽出一本靛蓝封皮的线装书。 她将书册拍在林见鹿掌心道:“喏,你要的书。” 林见鹿低头看去,只见烫金题签已有些斑驳,却仍能辨出“南离”二字。 她翻开书页,没几下就找到了自己需要的内容。 当年南离尊者本是妖族中罕见的亲善派,曾与人族修士共抗魔灾。 可后来竟被发现暗中勾结魔界,此事成为修真界与妖族彻底决裂的转折点。 自那以后,除却专精驭兽之道的御兽宗,各派修士遇见月食谷出身的妖族,往往不由分说便拔剑相向。 林见鹿若有所思。 所以她梦里的那个小女孩,便是南离公主?那画面,便是南离破国之日? 她觉得那小女孩面熟,分明觉得对方和烬罗衣有些相似之处。 她还记得自己送给烬罗衣南离皇室样式的发簪时,对方对着发簪出神的模样。 而且烬罗衣还十分讨厌本派弟子…… 林见鹿越想,越觉得烬罗衣可疑。 可神霄宗处处设有驱妖邪的阵法,连山门石阶都刻着镇邪符咒。 若烬罗衣真是妖族,如何能日日出入而不露破绽呢? 她再次翻了翻书页,突听耳畔传来系统000的声音。 【恭喜宿主触发主线任务:烬罗衣身世之谜。根据多方线索显示,神秘人物烬罗衣极有可能是失踪多年的南离国公主。请与烬罗衣当面求证其真实身份。任务奖励:神农鼎的下落(注:上古神器,传说中可炼制百药的神器)】 林见鹿:“……” 林见鹿在心中询问系统:【该不会我的护心丹需要神农鼎炼制吧?】 系统000给予肯定:【是的。】 林见鹿深吸一口气,阖上手上书册,对陶小盏道:“这书我能带出去看么?” 陶小盏点头,朝她摊开手掌:“十颗下品灵石,概不赊账。” 林见鹿闻言顿时垮下脸来:“本派弟子来藏书阁借书,竟然还要钱?” 第36章 陶小盏无语:“那不然呢?你连这点钱都要省?两个月前在陈府一掷千金时,怎么不见你这般精打细算?” 林见鹿:“那怎么能相提并论!那些钱又不是我的!” “呵。”陶小盏打断她,将手中那摞竹简重重一摔,“花别人的钱倒是痛快,轮到自己的就这般小气?” 林见鹿理直气壮:“那不然呢?” 陶小盏都被林见鹿这副没脸没皮的样子气笑了。这人绝对不可能是天命之女,不然她陶小盏的名字倒着写! 见林见鹿装模作样要把书放回书架,陶小盏一把按住书脊:“罢了罢了,瞧你这寒酸样!” 她从腰间荷包掏出十颗灵石,“记我账上,拿去看吧!” 林见鹿眼睛一亮,抱着书就要扑上来:“小盏师妹,你真好!你是我遇见过的人里,最善良,最好心,最可爱的人!” “闭嘴!”陶小盏耳尖泛红,抄起一册竹简作势要打,“再恶心我就把书还来!当值呢,别在这儿碍眼!” 林见鹿抱着书嬉皮笑脸:“得令!这就滚!” 说完,一溜烟就跑没影了。 …… 林见鹿懒洋洋地夹着那本《南离纪年》往云隐轩的方向走。 穿过竹林时,几片竹叶打着旋儿落在她衣襟上,被她随手拂去。 忽地,一阵清越箫声穿林而来,惊得她脚步微顿。 箫声时而如孤鹤冲霄,时而似幽涧鸣泉,连竹梢的云雀都收拢翅膀,歪着小脑袋静静聆听。 林见鹿漫不经心地抬眼,只见远处六角亭中,一道雪色身影背对着她。 那人身姿如修竹,白玉箫在指尖泛着温润的光,发间银簪在阳光下流转着细碎星芒,白袍下摆的日月暗纹随着箫声微微起伏。 林见鹿挠了挠后脑勺,将书换到另一侧腋下夹着。 虽然觉得这调子怪好听的,但她天生五音不全,实在品不出什么门道,撇了撇嘴,脚步丝毫未缓地从亭边经过。 萧灵韵看着林见鹿灰白色的道袍从余光里掠过,越走越远,连个回眸都没施舍,不由停下演奏。 纤长的食指轻轻按住白玉箫的音孔,睫毛在眼底投下一片阴影。 早上那场变故之后,萧灵韵就被识海中那个自称002系统的东西绑定了。还说只要得到天命之女的好感值,就能实现任何愿望。 与叶清霜不同的是,萧灵韵并不抗拒用外物增强实力,也不害怕冒险。既然有捷径可走,又为何要拒绝? 在其他人还在将信将疑时,她已经决定主动接近,并迅速查到林见鹿的资料,再根据所得资料,精心设计这场偶遇。 她特意换了浮光锦的新衣,发间玉簪都换成更加华丽的莲纹簪,连石桌上那坛三十年梨花白都是托人快马加鞭运来。 她原以为凭借自己仙门双骄的身份,林见鹿至少会驻足欣赏片刻,届时她便能以谈论乐曲为由上前搭话。 第39章 在她看来,要获得对方的好感应当并非难事。可万万没想到,这番精心准备竟都做了无用功。林见鹿甚至未曾看她一眼。 萧灵韵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心中泛起嘀咕:是她突然变得不好看了?还是对方不喜欢这些? “有意思。”萧灵韵兀自出了会儿神,白玉箫在她掌心灵巧地转了个圈,划出一道莹白光弧。 她斜睨着石桌上未启封的酒坛,唇角微勾,将箫往腰间一别,翻身跃下亭台,“既然雅乐入不得耳,那便试试其他办法。” 林见鹿回了趟云隐轩,眼见日头还早,便拿着小锄头背上竹篓,到后山挖草药去。 上回她就看见了,苏婉卿一篮子的灵药,就是从后山挖出来的。 既然神霄宗不允许她算卦骗钱,那她采些草药去山下摆摊,总该不算违规吧? 现在没了流云接济,她就是一名普通的内门弟子,收入锐减。要么想办法做宗门任务,要么想办法自己赚钱。 林见鹿刚踏入后山青石小径的路口,迎面就撞见一袭白衣的萧灵韵。 她背上背着小竹篓,右手握着玄铁小锄,脚步猛地一顿。这人怎么杵在路中间跟个门神似的?而且有点眼熟。 萧灵韵早已摆好“日下谪仙”的标准站姿,衣袖随风轻扬的角度都精心计算过。按照她的设想,对方此刻应该主动行礼请教“道友有何指教”。 谁知眼前这个挽着袖口、裙角沾泥的姑娘,只瞥了她腰间的白玉箫一眼,就径直从她左侧绕了过去。 萧灵韵顿时一怔,而林见鹿同样困惑。 看此人身着服饰,显然并非本门弟子,定是别派参加宗门大比的仙门弟子。这人不去前山参加比赛,来后山干什么? 总不会跟她一样,来挖药草卖钱吧?瞧她那腰间白玉箫的成色,看着也不像是穷人啊。 萧灵韵望着林见鹿再一次毫不犹豫离开的背影,清冷的面具第一次出现裂纹。 她不知林见鹿是无心使然,还是故意无视,深吸一口气,迅速转身,三步并作两步追上那个背着药篓的身影:“这位道友请留步!” 哪里知道,刚追上几步,只听“咚”的一声响。 紧接着便是林见鹿气急败坏的嗓音:“起开!你踩到我的药了!” 萧灵韵低头一看,便见林见鹿的小铁锄重重砸在她脚前:“还愣着干嘛?还不把脚抬起来!” 林见鹿心疼地看着那丛被踩歪的月见草,其中两株嫩芽已经渗出汁液。这可是能卖半颗下品灵石一株的止血良药啊! 萧灵韵低头看着鞋尖沾着的草屑,神识扫过确认只是普通药草后,眼中闪过一丝困惑。 这些连最低阶灵药都算不上的野草,值得如此紧张?莫非暗藏玄机?她谨慎地退到三步开外,试探道:“道友采集这些……可是要炼制特殊丹药?” “哈?”林见鹿差点把锄头砸自己脚上。 她眯起眼睛,警惕地打量着这个衣着华贵却问出如此蠢问题的修士,手指不自觉地捏紧了药锄。突然警觉起来。 穿着富贵,但门派大比期间不去比赛,反而来后山,难不成,是竞争对手?她抿了抿唇,眼神愈发锐利。 不管她是谁,林见鹿不准备搭理她,转身继续弯腰采药,动作粗鲁地扯着药草。 萧灵韵见林见鹿不答话,又上前半步,从袖中取出一方绣着金线的丝帕,手指优雅地捏着帕角:“道友的衣襟上沾了泥,我这帕子......” “不用。”林见鹿头也不抬地打断,用沾着泥的手背胡乱抹了把脸,反倒蹭出几道泥印子。 萧灵韵微微蹙眉,但很快又展露笑颜:“我见道友面善,不知道友可是神霄宗弟子?” 林见鹿敷衍点头嗯了一声,眼睛始终盯着地面,显得极不耐烦。 萧灵韵又道,身子微微前倾:“说来惭愧,我来神霄宗已是第二次了,却直到今日才得见道友这般风采。不知可否有幸知晓道友尊姓大名?” 林见鹿继续敷衍点头,这次连“嗯嗯”都懒得说,只是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嗯。” 萧灵韵:“......” 她捏着帕子的手指微微收紧,但很快又放松下来。 萧灵韵不气馁,拿着帕子就要替林见鹿擦拭面颊,动作轻柔地向前探去。 林见鹿猛地一个后仰,差点被自己的竹篓绊倒,站稳后立刻摆出防御姿势,眼神凌厉:“你想干什么?” 萧灵韵的手在半空中微微一顿,随即优雅地收回广袖之中。她唇角依旧挂着那抹恰到好处的浅笑:“道友脸上沾了些许尘土,若不嫌弃,让我替你拭去可好?” 林见鹿翻了个白眼,双手叉腰,语气不善:“你是谁啊?我们很熟吗?没看我正忙着吗?” 她边说边用沾满泥土的手指在空中比划,“没事能不能不要跟我说话?” 第一次被这样明晃晃的嫌弃,萧灵韵眨了眨眼,嘴角反而勾起一抹兴味的弧度:“我见道友气度不凡,只想跟道友交个朋友。” 气度不凡? 林见鹿闻言愣了一下,随即不自觉地挺直了腰板,下巴微微抬起,但很快又意识到什么似的,赶紧收敛表情,在心里暗骂自己没出息。面对竞争对手绝不能心软! 于是林见鹿冷哼一声,转过身去,继续采药,把药草塞进竹篓,然后自顾自背着竹篓下山了。 萧灵韵望着林见鹿离开的背影,手指轻轻摩挲着腰间玉箫,眼中闪过一丝玩味,询问系统002:【林见鹿好感值多少?】 系统002:【好感度-20】 萧灵韵愕然:......这好感值竟然还能是负的? 林见鹿背着沉甸甸的竹篓来到山脚下,抬眼就瞧见了百草阁那气派的门脸。 她嘴角一撇,二话不说就在对面支起了摊子。 粗布往地上一铺,几株还带着露水的灵药往上一摆,再挂上块歪歪扭扭写着“价廉物美”的木牌,这生意就算开张了。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她扯着嗓子吆喝,“新鲜采的紫云草,只要百草阁一半的价!”声音清亮得能穿透整条街。 路过的修士们纷纷侧目,有几个已经朝她这边挪步子了。 百草阁的伙计们顿时炸了锅。一个瘦高个的伙计探出脑袋,眼睛瞪得溜圆:“你这丫头,懂不懂规矩?” 1 林见鹿头也不抬,自顾自地整理药材:“怎么?这大街是你家开的?” 不一会儿,百草阁的掌柜也出来了,一眼认出林见鹿,不禁愣了片刻,随即满脸狐疑。 林见鹿敏锐地察觉到百草阁掌柜投来的锐利目光,她不仅不躲闪,反而扬起下巴,冲着对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八颗小白牙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她随手将写着价格的木牌翻了个面,新标价又比百草阁低了两成。她倒也不是故意跟百草阁的过不去,只是这做买卖嘛,最怕对比。而且百草阁赚她那么多灵石,她占占百草阁的便宜怎么了? “掌柜的,您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啊?”她故意提高音量,“是不是昨晚没睡好?” 百草阁掌柜的胡子气得直抖,转身对几个伙计耳语几句。 不一会儿,百草阁门前就挂出了“亏本大甩卖”的招牌,几个伙计站在门口卖力吆喝。 林见鹿轻哼一声,慢条斯理地从竹篓深处取出几株泛着银光的月见草,小心翼翼地摆在摊位最显眼的位置。 “十年份月见草,五个灵石一捆!”她清脆的嗓音在集市上格外响亮。 果然,一个身着灰袍的修士立即凑了过来:“小道友,这当真是十年份的?” “那当然!”林见鹿麻利地抽出几株,“您看这叶脉,这光泽,普通月见草哪能比?” 她边说边熟练地打包,“十个一捆,童叟无欺!” 就在修士准备掏钱时,一只素白的手突然按在了药包上。 萧灵韵不知何时出现在摊位旁,她轻轻拈起一株月见草,在阳光下仔细端详:“道友,这月见草最多三年份,叶脉纹路尚浅,根部颜色也不对。” “你!”林见鹿猛地站起身,药包“啪”地掉在地上。她涨红了脸,一把拽住萧灵韵的衣袖:“你是不是存心跟我过不去?” 萧灵韵眨了眨眼睛,一脸无辜:“我只是实话实说,做生意要讲诚信。” 灰袍修士冷哼一声,甩袖而去。 林见鹿眼睁睁看着到手的灵石飞了,不由气得直跺脚:“你跟着我到底想干什么?” 萧灵韵咳嗽一声道:“我正巧路过。” 林见鹿抱胸,冷笑看着她:“路过?你觉得我会信?”又是前山吹箫,又是后山偶遇的,说路过,当她是傻的? 就在林见鹿要拆穿对方时,余光瞥见百草阁的伙计领着一名身着玄色执法堂服饰的弟子快步而来。那伙计遥遥指向她所在的方向,林见鹿心头猛地一跳,脸色霎时变了。 好阴险的百草阁,竟然叫执法堂弟子来逮她! 第40章 果然,那执法堂弟子朝林见鹿这边这来:“林见鹿,违规摆摊一次……” 林见鹿立马道:“哪里违规了!我可是走了正经程序的!” 执法堂弟子阖上竹简:“我们刚刚收到实名举报,说你的药材以次充好。” 林见鹿毫不心虚,大声否认:“没有!绝对没有!我以我人品起誓!” 执法堂弟子拿起她摊位上的一株月见草:“哦?那这个是什么?你刚刚不是试图以普通灵草冒充上品售卖?” 林见鹿脸不红心不跳,试图狡辩:“那只是品相描述略有出入,属于艺术加工,怎么能叫做以次充好?” 执法堂弟子毫不留情:“当众欺瞒,罪加一等,记两次违规。” 林见鹿:“……” 执法弟子在册子上重重记下一笔,警告道:“再犯一次,地牢思过。” 看着执法弟子远去的背影,林见鹿呆立原地。她突然粗暴地收起摊位,将药篓重重甩在背上。 萧灵韵歪着头问道:“不卖了?” 林见鹿猛地转身,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有你在这儿我还卖什么药!”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出集市。 萧灵韵却不急不恼,唇角勾起一抹浅笑,身形一闪便拦在林见鹿面前。她广袖轻拂,一枚上品灵石已然托在掌心:“这些药草,我全要了。” 林见鹿的怒骂刚到嘴边,突然卡在喉咙里。她瞪圆了眼睛,目光在灵石和萧灵韵之间来回游移:“当真?这些可都是……” 话到一半突然噤声,心虚地咳嗽了一声。 这些药草怎么来,别人不清楚,对方还能不清楚吗? 而且无事献应勤,非奸即盗,这灵石可不好收啊。难不成是早上看到天机镜仪式,怀疑她是天命之女所以故意讨好? 萧灵韵微微一笑:“自然。按上品灵药的价格。” 林见鹿警惕道:“你不会这头收了灵石,那头就去执法堂举报我诈骗吧?” 萧灵韵闻言轻笑出声,指尖轻轻一划,一道淡金色的契约符文便浮现在空中:“不如我们立个天道契约?我萧灵韵若将今日交易告知第三人,便修为尽散。” 林见鹿盯着那流转的符文,瞳孔微缩。天道契约做不得假,这冤大头竟玩真的?她眼珠一转,顿时眉开眼笑,变脸比翻书还快:“那不用了!我相信你是个实诚人!” 说着,麻利地解下背篓,动作行云流水:“道友真是慧眼如炬!这些可都是我刚刚采摘的灵药,新鲜着呢!” 萧灵韵含笑看着她:“确实新鲜。”毕竟是她亲眼看着林见鹿去后山采来的。 林见鹿显然也想起这茬,不由讪讪一笑,将包好的药草一股脑儿地塞给她。 萧灵韵接过灵草,澄澈的目光直望进林见鹿眼底,忽然道:“我想与道友交个朋友,不知是否方便?” “方便!方便!”林见鹿一边摸着灵石,一边随口应道,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猛地抬头:“那个……你以后还收吗?” 萧灵韵指尖灵光一闪,掌心又浮现一枚晶莹剔透的上品灵石,她将灵石轻轻放在林见鹿手心,温润的嗓音带着几分蛊惑:“你有多少,我收多少。这枚灵石,权当定金。” 林见鹿的眼睛瞬间亮了,猛得收起灵石,脸上堆起甜得发腻的笑容:“哎呀,萧姐姐这般大方!” 她亲热地挽住萧灵韵的手臂,“从今往后,你就是我林见鹿过命的交情” 藏在袖中的左手却悄悄掐了个鉴定诀,确认灵石没有动手脚后,这才放心,同时心里已经给萧灵韵贴上了“人傻钱多速来”的标签*。 待林见鹿哼着小调走远,萧灵韵唇角若有若无的笑意渐渐敛去。她在心中默念:【系统,检测目标好感值。】 系统002的机械音冰冷响起:【当前好感值:0】 萧灵韵闻言,脸上这才重新扬起笑容。不是负数就好。她倒是看出来林见鹿喜欢什么,不过是些灵石罢了,这些外物,她有的是。重要的是天命之女的好感值。相信再过不久,她就能拿下林见鹿。 夕阳将萧灵韵的影子拉得很长,她摩挲着腰间白玉箫,眼底闪过一抹势在必得。 林见鹿指尖轻捻着一株路边采的野草,青翠的草茎在她指间翻飞旋转。她哼着不成调的小曲,步履轻快地沿着山道往云隐轩方向走去。 转过一处山岩,忽然瞥见两道身影。林见鹿脚步一顿,眯起眼睛打量着前方那两位别派修士 那二人正要抬手招呼,却见林见鹿突然眼睛一亮,径直从她们身侧掠过,朝着后方奔去。 “大师姐!” 叶清霜快步过来,含笑看着她:“出去了?” 林见鹿想起刚才的经历,不禁眼神飘忽,手中的野草转得更快了:“去山下逛了逛。大师姐你找我有事?” 叶清霜道:“你明日就要搬来青竹苑与我同住,我来帮你一起收拾行礼。” 林见鹿这才想起早上时掌门对她说的话,连忙道:“不用了,我自己可以的。” 叶清霜正想继续劝。旁边忽然插入一个声音:“这位可是叶道友?” 叶清霜和林见鹿转头一看,就见两位别派女修一前一后走来。 当先一人月白广袖上云纹流转,银簪映着额间朱砂竖纹,端的是仙姿玉质。其后跟着的少女怀抱着火狐,一身雪青色长袍衬得眉眼冷傲若寒梅。 叶清霜眸光微动,不可察地蹙了蹙眉:“云道友,还有江道友。” 云织月盈盈一礼,目光却落在林见鹿身上:“这位,叶道友不介绍一下?” 抱着火狐的江听雪虽未言语,却也投来探究的目光。 叶清霜身形微动,不着痕迹地侧移半步,将林见鹿纤细的身影半掩在自己身后,语气平静:“这位是我师妹,林见鹿。” 简短寒暄过后,叶清霜便带着林见鹿转身离去。 云织月与江听雪站在原地,目光追随着二人渐行渐远的背影,直到那两道身影消失在竹林小径尽头才收回视线。 云织月眼中闪过一丝探究:“倒是没想到,江道友竟也对这位林师妹如此关注。” 江听雪闻言,冷冷瞥了她一眼,忽而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今晨那场仪式,在场可不止你我二人。想接近天命之女的人,多如过江之鲫。” 云织月似笑非笑:“神霄宗可从未明言林见鹿就是天命之女。” 江听雪抚摸着红狐,反唇相讥:“你又如何确定她不是?否则,你此刻为何会站在这里?这些试探,大可不必。” 云织月蹙眉道:“这么说,江道友非常确定林见鹿就是天命之女了?” 第37章 江听雪道:“难道云道友不是?” 云织月与她对视一眼,二人同时怔了怔,亦不约而同移开视线,好似突然明白了什么,气氛顿时有些微妙。 她之所以确定林见鹿是天命之女,是因为有系统肯定,对方难不成也绑定了什么系统不成? *** 云隐轩内,林见鹿正将最后一件灰白道袍叠好放入藤箱。 她的行李向来简洁,不过三两套换洗衣物、一本《南离纪年》,一面铜镜,外加一个装着丹药的瓷瓶。 林不闻的魂体飘在半空,指挥林见鹿整理东西,指尖几乎要戳穿木柜:“你别愣着呀?左边抽屉第三格的青玉簪!还有妆台上的几支发簪手镯,都拿走。这些可都是我最喜欢首饰了!” 林见鹿望着瞬间堆成小山的妆奁盒,额角青筋跳了跳:“你现在连个实体都没有,带这些东西过去干什么?” 林不闻双手叉腰:“不戴也可以看啊!本小姐就爱看它们摆在梳妆台上看着,不行吗?对了,还有窗边那盆夜光昙!我晚上闻不着花香睡不着!” “离谱,你一个灵体晚上需要睡觉吗?”林见鹿把藤箱重重合上,正要发作:“差不多得了……” 忽见竹帘轻晃,叶清霜掀起帘子走进屋来,扫了一眼她脚下堆积如山的东西,黑眸闪过一丝笑意:“就这些了?” 林见鹿咳嗽一声,点点头。 叶清霜就唤来几个杂役弟子,给林见鹿搬东西。 林见鹿望着杂役弟子们搬进搬出的身影,忽然想起一个困扰已久的问题:“大师姐,你说修仙界连移山填海都不在话下,为何偏偏造不出储物法器?” 叶清霜正指挥弟子摆放那盆夜光昙,闻言沉吟道:“听说千年之前,倒是有一位大能研制过。但后来发现空间叠加会引发灵气乱流,就列为禁术了。” “不是,一个储物空间就引发灵力乱流?那些秘境是怎么存在的?”林见鹿瞪大眼睛。 叶清霜轻轻摇头,声音带着几分困惑:“对此,我也不知。” 林见鹿若有所思地摩挲着下巴,眉头微蹙,总觉得这个修仙世界怪怪的。 她抬眸时,正见一名身着灰布衣衫的杂役弟子走来,那弟子面貌清秀,嘴角噙着恭敬的笑:“两位师姐,厢房已收拾妥当,物件也都按例摆放整齐了。” 第41章 叶清霜微微颔首,道了声:“有劳。” 几个年轻杂役弟子顿时受宠若惊,忙不迭道:“不值得大师姐说谢,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这些杂役弟子离去时,颇为依依不舍,还不忘回头偷看叶清霜。 林见鹿看得好笑,见状正想调笑叶清霜几句,转眼便见林不闻从青砖墙中探出半个身子,气鼓鼓地跺脚落地:“原以为是搬进青竹苑与大师姐同住!结果竟是住隔壁!害我白高兴一场!” 林见鹿翻了个白眼,余光却瞥见叶清霜正若有所思地望着自己。 四目相对的刹那,叶清霜迅速别过脸去,鸦羽般的长睫在眼下投落浅浅阴影:“日后师妹住在隔壁,若有不便,随时可来寻我。” 林见鹿嗯了一声,忍不住偷瞄对方被夕阳镀上金边的侧脸。 两人视线在空中短暂交缠,又各自错开,只余竹影婆娑间浮动的暗香。 气氛古怪。 林见鹿左顾右盼,没话找话:“今早掌门找我,是否是为了确定我是天命之女?” 叶清霜轻轻点头,夕阳在她清冷的侧脸投下细碎的光影。 林见鹿眉头紧锁,心道果然如此,深吸一口气道:“其实我并非天命之女。天机镜之所以选择我,是因为......” 因为什么,暂时还不能说。 叶清霜目光柔和,唇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师妹说不是,那便不是。以后对外也要如此否认。” 林见鹿肩膀顿时垮了下来,无奈地叹了口气:“我真不是......唉,算了。” 看叶清霜的表情,就知道对方根本没信她的话。 叶清霜突然想起什么,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小紫檀木匣,匣上“百草阁”的烫金徽记在暮色中格外明显:“此丹对你心疾有用。” 林见鹿盯着盒子上的百草阁标记,眼睛瞪得圆圆的,睫毛快速眨动,忍不住反复确认:“可是百草阁出品的那枚护心丹?” 叶清霜轻轻点头,看着她惊喜的表情,嘴角微微勾起。 林见鹿双眸瞬间亮了起来。 百草阁所出之物,价昂质优,向来为修士所重。那枚丹药她曾在阁中见过,标价十枚上品灵石,价值不菲。 虽不知丹药是否对症她这心疾,但想来如此贵重,必定有些作用。只不过她囊中羞涩,才没打过这枚丹药的主意。 谁曾想,今日叶清霜竟会亲手相赠。 叶清霜见她踌躇不接,手指轻抚木匣,低眉敛目道:“此丹虽未必对症,想来总有些许效用。” 林见鹿的目光直勾勾黏在木匣上,嘴上说着“那怎么好意思”,手却已经诚实地伸手去接,也绝口不提自己不是天命之女的这件事了。 她甚至异想天开,天命之女的身份如此好用,总有人给她送钱,那她直接开口要钱,也不知道行不行。 抬头对上叶清霜正直而清冷的视线,她顿时清醒过来,轻轻咳嗽一声。 翌日,晨光熹微,林见鹿懒洋洋地倚在廊下,指尖捻着片叶子转来转去。 她醒来时,隔壁叶清霜早就出门了,唯有她一个人闲的冒泡。 林见鹿咬着叶片,总觉得自己仿佛忘记了什么,皱眉思索片刻不得,索性拍了拍手,不再去想。 既然记不起,想必是无关紧要之事。 她拿着一柄木剑,伸着懒腰踱到院中,随手挽了个剑花,木剑在晨光里划出几道潦草弧线,便百无聊赖地踢着石子往山下晃去。 刚迈过青石山门,忽觉颈后一紧,那熟悉的力道让林见鹿忍不住撇了撇嘴。 扭头一瞧,果然对上了江小蛮那双圆睁的葡萄眼。 “你这又怎么了?”林见鹿润泽的黑眸闪过一丝狡黠,嘴角却故意耷拉下来。 江小蛮双臂如铁箍般勒住她脖颈,鼻尖几乎要贴上她的脸颊:“你还敢问我?” 她咬牙切齿道,手上力道又加重三分,“老实交代!昨天早上天机镜仪式到底怎么回事!” 林见鹿眼珠滴溜溜一转,纤长的睫毛轻颤,一边试探性地将对方的胳膊一寸寸扯开,一边故作夸张道:“天机镜故障啊,你竟然不知?” “胡说八道什么!神器怎么可能故障!”江小蛮松开的手又闪电般勾住林见鹿的脖子,另一只手捏住她软乎乎的脸颊。 林见鹿拍掉对方捏她脸的那只手,反手拽着江小蛮躲到山门阴影处,神秘兮兮地左右张望,压低声音道:“谁说神器不会出故障的!你不是我们神霄宗弟子,所以不清楚。前段时间,有贼人偷窃天机镜,我听说,天机镜还碎了呢!” “有这等事?”江小蛮不自觉地松开钳制。 林见鹿立刻用力点头,亲昵地挽住江小蛮的手臂:“这是我们神霄宗机密。我跟你关系好,才告诉你的。一般人我还不说呢!” 江小蛮突然抽回手臂抱在胸前,眯起眼睛:“那今日门派大比,你不去山顶参加比赛,出宗门干什么?” “……其实,我被取消资格了。”林见鹿飞快眨动眼睫,不动声色道。 “什么?!”江小蛮猛地抓住她的肩膀摇晃,“你再说一遍?” 想起比赛前一天林见鹿还说得天花乱坠,什么获得魁首比赛奖励分她一半,江小蛮胸口剧烈起伏,脸颊气得通红。 林见鹿赶忙从袖中掏出一包灵石塞进她怀里,讨好一笑:“喏,还你。看我对你好吧?” 江小蛮怒气登时一滞,低头看着怀中沉甸甸的灵石袋,又抬头看看林见鹿无辜的表情,一时语塞。这本来就是她给林见鹿的灵石啊。 林见鹿见状立刻趁热打铁,手指抹了抹并不存在的眼泪,肩膀可怜兮兮地缩着:“被取消资格非我所愿,我也不想的……”说着还揉揉眼角,偷瞄江小蛮的反应。 转瞬就听身后“噗嗤”一声。 林见鹿循声回首,只见三位长身玉立的女修朝着这边走来。 当前一人正是大师姐叶清霜,她身侧两位,瞧着面善,分明是昨日在路上有过一面之缘的两位师姐。 正思忖间,身侧的江小蛮突然如惊弓之鸟,脚尖一点就要逃跑。 电光火石间,一截雪青色广袖已如灵蛇般精准擒住她的后领,绣着暗纹的袖口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拎小鸡似的将人提溜着转了个圈。 江小蛮四肢悬空扑腾两下,见挣脱不得,只得歪着脑袋挤出个讨好的笑,嘴角却不受控制地微微抽搐:“大、大姐,你怎么来了?” 江听雪玉指纤纤,慢条斯理地梳理着红狐蓬松的尾巴,闻言眼尾一挑,琉璃般的眸子里漾着捉摸不透的笑意:“我不来,怎知你在此?” 怀中小狐狸适时龇了龇牙,露出两颗尖利的犬齿。 江小蛮顿时缩成个鹌鹑,脖颈几乎要埋进衣领里,干笑两声道:“大姐是代表咱们御兽宗来神霄宗,其实我也是……”声音越说越低,最后几个字几乎含在嘴里。 江听雪指尖一顿,红狐立刻竖起耳朵:“哦?那我怎么没在名单上看到你的名字?” “因、因为我拜托其他弟子替我参加......”江小蛮眼神飘忽,忽然瞥见林见鹿正悄悄往后退,顿时瞪圆了眼睛。 她目光如炬在林见鹿和叶清霜之间来回扫视,突然福至心灵,指着林见鹿鼻尖喝道:“林见鹿!你把我铜镜还来!” 林见鹿立刻别过脸去,假装专注地研究起路边一株野草,却悄悄用袖子盖住自己腰间的铜镜。 叶清霜眉心微蹙:“林师妹,到底怎么回事?” 林见鹿摸了摸鼻子:“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 “不是大事你把镜子还来!”江小蛮怒气冲冲,添油加醋告诉叶清霜林见鹿的所做作为。 叶清霜弄清楚前因后果,微微叹气道:“林师妹,你怎么又骗人?赶紧把镜子还回去。” 林见鹿脚跟往身后蹭,试图耍赖蒙混过关:“大师姐,你有所不知,我不是不还,只是还不是时候。” “那什么时候才是时候!这都快两个月了!说好的门派大比夺魁你也没法兑现!” 江小蛮气得额角青筋暴起,鬓发都炸开几缕,跺着脚就要扑上来,不过被她大姐江听雪揪着,只能无能狂怒。 林见鹿倏地缩脖,像只受惊的鹌鹑般猛然转身,双手死死扒住前方人的衣袖:“江小蛮你想干什么?大师姐救我!” “这位林师妹,你好像揪错人了?”云织月轻飘飘转头看她,眼尾斜斜飞来一瞥,“我跟你很熟吗?” 林见鹿撞进对方似笑非笑的眸光中,登时尴尬起来。 叶清霜盯着林见鹿揪住云织月衣袖的手,冷声开口:“回来。” 林见鹿触电般缩回爪子,脚底抹油似的溜回叶清霜身后,半个身子还缩在霜色广袖后,只露出双滴溜溜转的眼睛。 江听雪松开拎着妹妹的手,红狐趁机跳到她肩头。她抚着狐狸尾巴沉吟道:“这镜子既到了林师妹手里,便是与她有缘。小蛮,便送她吧?” 第42章 “可那是你送我的生辰礼物!” 江小蛮突然哽咽,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最后狠狠一跺脚,转身跑了。 林见鹿见状还怪不好意思的,挠挠鼻尖,朝众人作揖道了声得罪,便提着衣摆追上去。 林见鹿三步并作两步追上前,一把拽住江小蛮的衣袖:“小蛮!” 江小蛮猛地甩开她的手,眼眶泛红地跌坐在溪边,抓起一块鹅卵石狠狠砸向水面,溅起的水花打湿了她的裙角。 她倔强地别过脸去,手指悄悄抹过眼角:“你追来做什么?专程来看我笑话的吗?” 林见鹿小心翼翼地在她身旁蹲下:“我这不是……担心你嘛。” 她顿了顿,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这次我真没骗你。为了大比,我日日寅时起,子时歇,就盼着能在门派大比上一举夺魁,好兑现与你的约定。谁知……” 她苦笑一声,“掌门竟说我不合选拔条件,直接将我除名了。” 江小蛮抱着双膝冷哼一声,下巴抵在膝盖上,眼睛盯着水面:“说得这般动听,谁知是真是假?” 林见鹿从怀中取出那面铜镜,指尖轻轻抚过镜面:“原来这是你大姐送的生辰贺礼。”她若有所思地摩挲着镜缘,“难怪你如此珍视。” 她歪着头打量江小蛮的神色:“你……很敬重你大姐?” 江小蛮抿紧嘴唇,手指绞着发梢,目光飘向远处的山峦,一言不发。 林见鹿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拍拍她的手掌:“我瞧出来了,你定是极仰慕你姐姐的。” 江小蛮耳尖微红,偷偷用余光瞥了她一眼,又慌忙移开视线。 林见鹿见状笑意更深,盘腿坐直身子:“其实我也有个姐姐……” 江小蛮觉得不对,狐疑地上下打量她:“可我听人说,你是家中独女?” 林见鹿轻咳一声:“表姐!是我表姐!” 江小蛮将信将疑:“你该不会又在诓我?” 林见鹿急得举起手指发誓:“我以我人品起誓,绝无一句虚言!” 然后不等陶小盏反应,深吸一口气,一鼓作气道:“我确实有个情同手足的表姐。她天资卓绝,不管是剑术还是灵力,皆在我之上。我仰慕她,就像你仰慕江听雪一般。” “旁人皆轻视于我,唯有表姐始终待我如初。她常说,人贵自重,若连自己都看不起自己,别人又如何看得起你?只是这样好的表姐,后来却……” 说到这里,她喉头一哽,脸上适时露出哀伤之色。 江小蛮小心翼翼道:“她怎么了?” 林见鹿抬手拭了拭眼角,唉声叹气道:“我表姐她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了。” 江小蛮阿了一声,慌忙握住她的手:“我不知道,你节哀。” 林见鹿轻轻摇头,嘴角勉强扯出一抹故作坚强的浅笑:“没事的,都过去了。” 看着江小蛮脸上歉意的表情,她指尖微微收紧,将江小蛮的手握得更紧了些,诚恳道:“正因亲身经历过,才更懂得姐妹情谊的珍贵。所以......我实在不愿见你们姐妹之间生出嫌隙。至于这面镜子,我定会寻个合适的时机还你。还望你再等我几天,可否?” 江小蛮反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眼中闪过一丝释然:“罢了,送你吧。你说得对,姐妹情深,岂能为了一面镜子就生了嫌隙?” 林见鹿立刻双手合十,眼睛弯成月牙,脸上堆满讨好的笑容:“小蛮,你真大方!你是我遇见过的人里,最善良,最好心,最可爱的人!” 江小蛮正想笑着回礼,忽然眉头一皱,眼神狐疑地眯起:“你这话听着有点耳熟。” 她歪着头,手指轻轻点着下巴,似乎在回忆什么。 林见鹿眼珠一转,故作镇定地摊开双手,语气轻快:“是吗?大概我以前也夸过你吧?” 江小蛮越想越不对,眉头紧蹙:“不对,让我想想。上次你骗我的时候,说完这句话,我就被骗了。而且你回回拿你人品发誓,又回回骗我。你当真有个情同手足的表姐?” 她猛得站起来,双手叉腰,逼近一步。 林见鹿立刻挺直腰板,信誓旦旦地竖起三根手指:“当然!” 江小蛮眯起眼睛,双手抱胸,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目光如刀:“不行,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我得去神霄宗找人问问!” 林见鹿干笑:“这就不用了吧?” 江小蛮盯着她,眼神愈发锐利,仿佛要看穿她的心思。 林见鹿咽了咽口水,眼神躲闪,脚步悄悄往后挪。 江小蛮还在盯着她,但已经开始粗暴地捋袖子,嘴角勾起一抹危险的冷笑。 林见鹿见状不妙,猛地转身,撒腿就跑,边跑边回头喊道:“小蛮!有话好说!” 回应她的是江小蛮毫不犹豫的拳头。 *** “林见鹿,你脸怎么了?”陶小盏歪着脑袋,眼睛瞪得圆圆的,像发现什么稀罕物似的盯着林见鹿红肿的侧脸,嘴角忍不住上扬,“你招摇撞骗,终于被人教训了?” 她边说边用手指轻轻戳了戳林见鹿的脸颊。 林见鹿猛地别过脸去,冷哼一声,却不小心牵动伤口,顿时倒吸一口凉气,疼得龇牙咧嘴。她捂着半边脸,眼神凶狠地瞪着陶小盏。 陶小盏见状,立刻拍着大腿笑得前仰后合,眼角都笑出了泪花:“该!让你骗人!” 此时,叶清霜款款走来。林见鹿眼睛一亮,立刻一瘸一拐地扑过去,拽着叶清霜的衣袖,可怜巴巴地眨着眼睛:“大师姐!小盏师妹欺负我!” 叶清霜指尖抬起林见鹿下巴,凝望着她红肿的脸颊,眸中闪过一丝心疼,语气却依旧清冷:“疼吗?” 林见鹿立即委屈点头:“疼!” 叶清霜抿唇,指尖溢出淡淡灵光为她消肿,声音又沉了几分:“疼便记住教训。若再行骗,下次便让你多疼几日。” 转头看向陶小盏时,霜色更重:“小盏,得理不饶人非君子所为。” 林见鹿和陶小盏对视一眼,同时缩了缩脖子。 未免林见鹿一个人整日无所事事,又惹出什么乱子来,叶清霜便安排她一同参与门派大比的秩序维护工作。 林见鹿虽不情愿,却也乖乖戴上了执事堂弟子的面具,混在人群中维持秩序。 大比现场人声鼎沸,林见鹿百无聊赖地巡视着。 她驻足观看了几场重点选手的比试,起初还兴致勃勃,不一会儿便觉得索然无味,眼皮开始打架。 就在她昏昏欲睡之际,忽然被人从背后猛得推了一把,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去,不偏不倚地撞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头顶传来一声低沉的轻笑,那笑声像是带着钩子,让人心头一颤。 修长的手指轻轻挑起她的面具,烬罗衣那张美艳邪肆得过分的脸近在咫尺。 她微微俯身,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畔:“让本座瞧瞧,是谁在主动投怀送抱?” 林见鹿浑身一激灵,瞬间清醒过来。 慌乱地推开烬罗衣,却不小心踩到自己的脚,险些又跌回去。这一幕恰好被赶来的叶清霜看在眼里。 叶清霜顿了顿,冷着脸挡在两人之间:“烬长老,请不要妨碍弟子执行公务。” 第38章 烬罗衣不以为意地挑了挑眉,目光落在林见鹿脸颊的擦伤上,语气忽然变得阴阳怪气:“叶师侄就是这般‘照顾’小鹿儿的?” 她意有所指地加重了“照顾”二字,一副全然为林见鹿考虑的模样,“连小鹿儿受伤都不管不顾,莫不是在压榨弟子?” 林见鹿听得匪夷所思。要说压榨弟子,整个门派谁比得上烬罗衣?她座下弟子哪个不是被她使唤得团团转? 正诧异间,烬罗衣忽然凑近,在她肩上轻轻一拍,随即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道:“小鹿儿,晚上等着。” 说罢便扬长而去,留下林见鹿站在原地。 林见鹿浑身僵硬,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什么叫晚上等着? 烬罗衣要干什么? 因着白日里的遭遇,林见鹿这一整日都神思不属,目光游移不定。 叶清霜瞧她这般模样,只以为她是乏了,便让她早些回去歇息。 林见鹿一步三回头,步履踌躇地挪动着,时不时抬眼偷觑叶清霜,唇瓣轻颤,欲言又止。 正值戌初时分,夜色渐深,屋内烛火摇曳,叶清霜的影子拓印在雪白的墙面上。穿堂风掠过,烛焰轻颤,吹得她墨发散乱。 叶清霜将颊边的长发顺到耳后,瞧着林见鹿的模样不禁莞尔,眼尾漾开温柔的弧度:“怎么了?” 林见鹿摇摇头,咬住下唇:“没什么”,片刻后却又忍不住抬起水光潋滟的眸子,“大师姐,你几时回去?” 叶清霜偏头略作思忖:“约莫子时,可是有事?” 林见鹿心道:子时未免太迟。但如今她从云隐轩搬到青竹苑,烬罗衣未必知晓,兴许去了云隐轩见无人便作罢? 第43章 这般想着,便摇摇头,勉强扯出一抹笑:“那大师姐,我先告退了。” 叶清霜微微颔首,目送她的身影渐渐隐入夜色,这才收回目光,若有所思。 月色如洗,林见鹿猫着腰,鬼鬼祟祟地摸向青竹苑。 青竹苑内寂然无声,唯有清冷月华铺陈一地,屋内亦未掌灯。 她长舒一口气,紧绷的肩背略略放松,料想烬罗衣应当没来,遂推门入内点灯,草草梳洗后正欲就寝,手指撩起床幔,猛得惊叫一声,踉跄着连退数步。 一只素白纤手自床幔间探出,骨节分明的五指撩开淡绿色的幔帐。 烬罗衣慵懒地倚在床头,朱唇微扬,眉眼斜飞:“林师侄,怎的这般迟归?让本座好等。” 林见鹿抖着手指向她,声线都变了调:“你、你怎的在我榻上!” 烬罗衣单手支颐,满脸无辜地眨着眼:“本座候得乏了,便先歇下,有何不可?” 林见鹿不可置信,大声嚷道:“当然不可!你怎能睡我的床!” 烬罗衣轻笑一声,指尖绕着一缕青丝缓缓打转,眸中掠过危险的光芒,唇角微微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若本座偏要呢?” 林见鹿闻言,眸光一闪:“那我就……” 话未说完,她猛地转身,动作敏捷如猫,扑至门前。指尖刚触到木门,身后忽有冷风袭来,她秀眉一蹙,身形微侧,试图躲避。 烬罗衣广袖一挥,劲风扫过,那扇才推开一掌宽的门便如被无形之手拽住,发出“砰”地一声巨响,在林见鹿鼻尖前三寸猛然合上。 尘埃簌簌飞舞,林见鹿呛得狼狈咳嗽起来。 烬罗衣盘膝坐于床榻上,轻轻挑眉,嘴角勾起一抹挑衅的笑意:“你跑一个试试看?” 林见鹿哭丧着脸,双手摊开,一脸无奈道:“烬长老,您到底要干嘛?我得罪你了?” 烬罗衣反倒委屈起来:“不是小鹿儿说,要与本座多亲近亲近?怎么本座来了,你又这般嫌弃?” 林见鹿扭头望了望夜色,又扫了眼屋内步步紧逼的烬罗衣,这厮是要她有家不能回啊,实在可恨!越想越气:“长老就一定要与我为难了?” 烬罗衣道:“为难?小鹿儿何必这般误会我?” 林见鹿深吸一口气,走到塌边,烬罗衣笑吟吟盯着她。 林见鹿开始脱鞋,动作缓慢而故意,脱掉外衣时,还故意甩了甩,似乎在宣泄不满。 烬罗衣表情一顿,眼眸闪过一丝危险的光芒,她微微眯起眼:“小鹿儿这是” 林见鹿抬头,挑衅地看了她一眼:“不是烬长老要与我同床共枕吗?怎么,又不乐意了?” 她故意将锦被扯得哗哗作响,爬上床时还故意重重地坐下。 烬罗衣微笑看着她,眸中却无丝毫笑意,眼角微扬,唇线弯成一个耐人寻味的弧度。 林见鹿爬上床,扯过一旁叠得整整齐齐的锦被,一屁股将烬罗衣撞到一旁,然后躺下,将锦被盖在自己下巴处,闭眼休息。 烬罗衣没料到林见鹿竟然会来这么一出,没有防备,还真被林见鹿撞得歪斜了一下身子。 她猛得扭头,满脸危险地凝视林见鹿安然阖眼的睡颜,嘴角扯起一抹冷笑:“林师侄这是要睡了?” 林见鹿眼皮动了动,没有睁眼,抱着枕头翻身,背对烬罗衣,假装自己是聋子。 “林见鹿。”烬罗衣的声音带着几分危险的甜腻,尾音微微上扬。 床榻上的身影纹丝不动,片刻后竟传来均匀的呼噜声,还一声比一声响亮。 烬罗衣:“……” 烬罗衣眯起凤眸,红唇微抿,额角隐约跳动着青筋。突然,她玉手如电,精准扣住林见鹿纤细的手腕,猛地将人拽向自己。 锦被翻卷间,她欺身而上,居高临下地凝视着被迫转过身的少女,声音冷得像淬了冰:“本座在与你说话呢,林师侄!” 说最后三个字时,她微微压低嗓音,有种咬牙切齿的错觉。 林见鹿却顽强地没有睁眼,纤长的睫毛在烛光下投下一片阴影,唇角抿成倔强的弧度,打定主意和烬罗衣杠到底。 烬罗衣掐住她的下巴,指尖微微用力,迫使她仰起脸来。 她眸色幽深如潭,语气幽幽:“本座不喜欢不听话的人。如果你的小命不想要的话,本座也可以满足你。” 说着,纤细的手指顺着下颌滑落,落在林见鹿的脖颈上,五指微微收紧。 林见鹿连忙睁开眼睛,眼珠滴溜溜转了一圈,勉强扯出一抹僵硬的笑来:“我醒了!我醒了!长老有什么事?” 烬罗衣斜斜睨她一眼,红唇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看来林师侄吃硬不吃软啊?”指尖在林见鹿颈间轻轻摩挲,像是在把玩一件精致的瓷器。 林见鹿缩了缩脖子,干笑道:“没有没有,我软硬不吃。” 她眼珠乱转,就是不敢直视烬罗衣的眼睛。 烬罗衣从鼻尖轻哼一声,凤眸微眯,眼神明明白白写着“你看我信么?”另一只手轻轻拨弄着林见鹿散落的发丝。 林见鹿微笑不语,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长老,咱们有话直说行么?”说着,还悄悄往后挪了挪身子。 烬罗衣挑眉看她片刻,忽然松开钳制,从怀中掏出一个眼熟的药盒。 她玉指轻挑,蘸取一抹药膏,动作轻柔地涂抹在林见鹿脸颊上,指尖带着几分凉意:“本座只不过白日*里瞧见小鹿儿受了伤,便想着要替小鹿儿疗伤罢了。哪里知道小鹿儿竟对本座如此防备,实在伤了本座的心。” 林见鹿感觉到脸上凉凉的触感,不由愣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困惑。她目光游移间,忽然瞥见烬罗衣脑后簪着的玉簪,不由下意识道:“这支玉簪,可是上回我送长老那支?” 烬罗衣手指抚了抚自己头上的玉簪,唇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眼中似有星光闪烁:“是啊,这可是小鹿儿送给本座的定情信物,本座宝贝的很,便时时戴着。” 林见鹿嘴快道:“这玉簪不是南离之物么?你……”话一出口,她立刻意识到失言,瞳孔猛地收缩。 烬罗衣替她擦药的手指倏地一顿,面无表情抬眼看她,眸中寒光乍现:“哦?小鹿儿知道南离?” 林见鹿老实道:“之前搬家收拾首饰,发现几件首饰有些特殊,便去藏书阁查阅,这才知道那些首饰是南离旧物。” 烬罗衣斜倚在床头,单手撑着头,唇角微扬,却未置一词,只是用那双深邃的眼眸直直地凝视着她。 林见鹿眼眸动了动,故意扬起下巴,带着几分挑衅道:“烬长老要是喜欢,我那里还有几件,都送给你。” 烬罗衣闻言轻笑出声,慢条斯理道:“好啊。” 说话间,她身子微微前倾,宽大的衣袖垂落在她身侧,眼中闪过一丝玩味,另一只手已轻轻抚上她的脸颊。 门外骤然响起一阵急促而沉重的钟声,打断了此刻暧昧的气氛。 林见鹿猛地抬头望向窗外,眼中闪过一丝惊疑,便蹙眉道:“警示钟?” 青铜古钟平日里寂静无声地悬挂在主峰之巅,此刻却钟声如雷,一声紧似一声,震得窗棂簌簌作响,连带着床幔都微微颤动。 警世钟一响,便意味着门派正面临外敌入侵,内部叛乱或是妖邪作祟等重大危机。 此时,叶清霜正踏着警示钟的余韵疾行于山道上,素白道袍被夜风掀起凌厉的弧度。 神霄宗禁制结界次第亮起,将整座山门笼罩在肃杀的灵光中,映得她眉眼越发冷凝。 她攥紧凝霜剑,猛地推开青竹苑隔壁院门,檀木门框撞在石墙上发出“砰”的闷响。 还没等“林师妹”三个字脱口,瞳孔骤然紧缩。 只见烬罗衣一袭红衣如血,正慵懒地支着下巴斜倚在林见鹿的床榻上,听到动静,懒洋洋看了过来。 她脸上表情微怔,反应过来前,手中凝霜剑已寒光铮然出鞘,朝着烬罗衣攻过去。 凝霜剑带起三尺霜气,剑尖直指烬罗衣胸口,却在距离对方肌肤半寸处时戛然而止。 两根涂着丹蔻的白皙手指轻巧夹住剑刃,烬罗衣漫不经心地偏头,鸦羽般的睫毛在眼下投出诡谲阴影:“叶师侄,好大的火气呀?” 叶清霜喉头滚动,剑穗剧烈震颤着:“你怎会在林师妹房中?” 话音未落,忽见锦被间探出个毛茸茸的脑袋,林见鹿正抱着枕头,缩在床里边,一脸惊讶望着她。 叶清霜表情空白一瞬,像是难以理解,握剑的手跟着晃了晃,凌厉剑势顿时泄去三分。 烬罗衣回头瞥林见鹿一眼,嘴角微挑,指尖突然爆出灵光,猛得朝叶清霜击去。叶清霜只觉虎口剧痛,踉跄着连退几步,才勉强站稳。 烬罗衣慢条斯理地抚平衣袖褶皱,笑得暧昧:“本座为何出现在小鹿儿房中,叶师侄难道不懂么?” 未免自己被两人波及,林见鹿手忙脚乱从床上爬下去,整个人鹌鹑似的蜷缩在八仙桌后,只露出一双眼睛观察战况。 第44章 听到烬罗衣这句意有所指污蔑人的话,登时跳了起来,大声道:“大师姐!你别听烬罗衣胡说八道!此事纯属她信口雌黄!分明是她擅自霸占我的床榻!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叶清霜闻言脸色稍霁,温声道:“原来如此。” 烬罗衣却沉下脸来,冷哼一声,玉指扣住腰乌金鞭,九节鞭身如墨蛟出渊,挟着破空之声直取叶清霜咽喉。 叶清霜素手轻抬,但见寒芒过处,鞭影剑光交织成网,霎时间青瓷瓶炸裂脆响,鹅绒枕被鞭子剑光撕得粉碎,漫天雪羽纷扬。 林见鹿眼睁睁看着自己卧房中的红木衣橱列成两半,珍藏的首饰等物从博古架上坠落,“啪”地碎成数段。 忍不住冒着生命威胁提着裙角跳脚道:“你们不要再打啦!要打出去打!” 然而没有人理会她。 林见鹿:“……” 林见鹿看着满地残骸,心疼地直滴血。差点忍不住不要命冲过去,却见那头战斗已至尾声。 烬罗衣二指并拢如电,精准点中叶清霜膻中穴。白衣胜雪的剑修顿时僵立当场,月光透过窗棂,在她睫羽上凝成霜色。 烬罗衣寒声道:“好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叶清霜!既不懂尊师重道,那今夜便站在这里,好生参悟参悟吧!” 说罢,目光扫过缩在角落的林见鹿,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直到再也看不见烬罗衣那道红色身影,林见鹿才从角落里探出半个身子,满含担忧地望着叶清霜:“大师姐,你没事吧?” 叶清霜眼睫微垂,飞快地瞥了她一眼又立即收回目光,声音比平时低了几分:“无事。” 她知道自己失态了,看到烬罗衣在林见鹿床上,便失了向来的冷静,像个毛头小子似的就跟烬罗衣打起来。 她有些懊恼,更多的却是不好意思,自觉让林师妹看了笑话。 幸好烛光昏暗,师妹看不见她脸上的红晕。 林见鹿却丝毫不知叶清霜的窘迫,一个箭步冲上前来,双手大张着就要抱住她。 叶清霜想躲,却动弹不得,只能急道:“林师妹你干什么?” 林见鹿歪着头,一脸困惑,手指已经轻轻搭在她肩膀上,顺着肩线缓缓滑下去:“我在检查大师姐有没有受伤啊。” 感受到林见鹿手指上的温度,叶清霜顿时耳根一热,嗓音沙哑道:“我没有受伤。你不必如此。” 林见鹿“哦”了一声,借着从窗棂透进来的月光,这才发现叶清霜满脸通红,不由眯起眼睛,狐疑地凑近:“大师姐,你真的没事?你可别骗我。” 叶清霜咬住下唇,垂下眼睫避开她探究的目光:“我真的没事。” 林见鹿:“真的?” 叶清霜嗯了一声。 林见鹿瞧她片刻,这才耸耸肩,双手抱胸退后一步:“那好吧。” 叶清霜轻咳一声:“林师妹,你卧房乱了,今夜可暂时去我房中休息。”说着悄悄用余光打量着林见鹿的反应。 林见鹿眨了眨眼睛,润泽的黑眸滴溜溜地转了两圈,忽然狡黠一笑,在叶清霜还未来得及反应时,已经一个箭步上前,双手穿过她的膝弯和后背,稳稳地将人打横抱起。 叶清霜瞳孔微微睁大,整个人瞬间僵住了,白皙的脸颊猛得染上红晕,声音细弱蚊蝇,带着几分慌乱:“你怎么……” 林见鹿却笑得眉眼弯弯,眼角眉梢都染着促狭的笑意,故意将人往上颠了颠,还凑近她耳边轻声道:“我总不好看大师姐站在这里,自己跑去休息。大师姐前头抱我一回,我这回是礼尚往来。” 她顿了顿,看着叶清霜羞红的脸颊,又补了一句,“大师姐不用不好意思。” 林见鹿就抱着叶清霜来到隔壁院子,脚尖轻轻一踢,房门应声而开,发出“吱呀”一声轻响。她低头看了眼怀中人,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叶清霜的卧房格局与她的卧房差不多,只在细微处显出一点差别。林见鹿目光扫过四周,注意到案几上只摆着几本翻旧的剑谱,墙上连幅字画都没有,摆设更加简朴单调,几乎没有旁的装饰物。 林见鹿将人轻轻搁在床上,动作轻柔。 在叶清霜还未来得及反应之前,她已经动作麻利地给她拆开发髻,又蹲下身去为她褪去鞋袜,指尖不经意划过脚踝时,明显感觉到叶清霜的身子轻轻一颤。最后还拧了块湿帕子,小心翼翼地替她擦了擦脸,这才拉过被子将她严严实实地盖好。 她不用抬头都能知道叶清霜脸上的红晕早就蔓延至脖颈,那双平日里清冷的眸子此刻慌乱地四处游移,不敢与她对视。 她勾唇笑了笑,好心地没有戳破,直起身来,准备走出卧房。 手指刚落在门扉时,却听身后传来叶清霜迟疑的嗓音:“你......准备去哪儿?” 林见鹿回头,歪着脑袋看她:“当然是去隔壁休息。” 叶清霜占了床铺,这儿又没有其他容她休息的地方,她当然要换个房间。至于和叶清霜同塌而眠?林见鹿没想过,也不愿意,身旁有人,她怕自己睡不着。 叶清霜抿了抿唇,声音低地听不见:“留下来。” 林见鹿挑眉看着她,面露疑问。 叶清霜连忙解释,语速不自觉地加快:“我是说,警示钟响了,也不知道外面发生什么,你我还是呆在一块为好。” 叶清霜的意思是,她能保护她。但林见鹿瞄了眼不能动弹的叶清霜,沉吟片刻,却是理解地点了点头。 以大师姐目前这种不能动弹的状况,一个人呆在房间里,确实不安全。 林见鹿环顾四周,目光在空荡的房间里转了一圈,卧房里没什么其他物件,只有一张八仙桌及几张圆凳。 她撇了撇嘴,旋身走到桌前坐下,单手托腮支在桌面上,另一只手无意识地敲着桌面,指尖在木纹上轻轻叩击出细微的声响。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她的眼皮就开始打架,脑袋一点一点的,最终整个人都趴在了桌面上,迷迷糊糊睡着了。呼吸渐渐变得绵长均匀,几缕发丝垂落在脸颊边,随着呼吸轻轻颤动。 叶清霜脑子很混乱,目光落在熟睡的林见鹿身上,轻轻唤了几声:“林师妹?”不见林见鹿回应,她不由微微愣了愣,眼中闪过一丝无奈。 待到两个时辰之后,她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终于努力冲破穴道,重新控制手脚,缓缓从床上起身。脚步还有些虚浮,却坚持着走到林见鹿身旁。 见灰白道袍的少女早已经整个人趴在八仙桌上,半边脸压得微微发红,睡得人事不知,嘴角还挂着一丝晶莹。叶清霜不由失笑,摇了摇头,眼中满是宠溺。 她毫不犹豫地俯身将人抱起,动作轻柔得像捧着什么珍宝,小心翼翼地将人送到床上。 犹豫片刻后,照着林见鹿刚才对她做的,蹲下身替她脱了鞋袜,又伸手解开她的发髻,帮她褪去外衣,掖好被角。 做完这些,她便坐在床边,双手交叠放在膝上,静静凝视少女的睡颜。 月光透过窗棂,在林见鹿的睫毛上投下细碎的影子,叶清霜并不知道,自己的目光柔和得能滴出水来。 第39章 第二日清晨,林见鹿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床上,愣了一下,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她困惑地挠了挠脑袋,乌黑的长发被她揉得有些凌乱,毛毛躁躁地垂在她肩上。 想来是她睡着以后,叶清霜冲破穴道,将她抱到床榻上。 她晃晃脑袋,清醒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挪下床。 溜溜达达走到八仙桌前,目光忽然被桌上的东西攫住注意力。 垂眸一瞧,桌上放着一份热气腾腾的早食:一份灵谷米粥,一份凝气糕,还有一个包子。 桌旁还压着一张素笺,拿起一瞧,是叶清霜的留字:林师妹,用膳后且留青竹苑小憩,我晚间再来寻你。 字迹清秀工整,她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她勾了勾唇,将那碗灵谷米粥还有那份凝气糕吃完,拍拍微微鼓起的肚子,叼着包子出门。 一边咀嚼一边往院子里走,打算先练练神霄剑诀。 她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下筋骨,随后抽出长剑,在晨光中挥舞起来。 出了一身热汗,她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正巧见院子外走过两位师妹。 她眼睛一亮,忙不迭探出半个身子,大声喊道:“两位师妹且慢!我问个事!昨夜警示钟响,到底何事?” 那两师妹被她突然的出现吓了一跳,面面相觑,诧异道:“你不知道?” 林见鹿眨了眨眼,一脸茫然地点了点头。 那两位师妹便压低声音,神秘兮兮道:“听说昨夜守山弟子在轮回幻境附近,发现了魔气痕迹,据说是有魔修混进宗门!” 轮回幻境,乃是神霄宗传承千年的心魔试炼场所。由开山祖师以无上法力构筑的幻境,既是神霄宗选拔核心弟子的重要试炼,也是此次门派大比最受瞩目的比试环节。 第45章 但魔修跑轮回幻境里去干什么?总不会是故意破坏门派大比? 林见鹿正奇怪,暗自思索,耳畔又听另外一个师妹道:“不仅如此,我还听说,有长老遇害,只是不知是哪位长老。” 林见鹿心中一惊:“还有长老遇害?” 那位师妹点头道:“要不然这次警示钟也不会响。” 林见鹿谢过那两位师妹,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地往回走,脚步不自觉地放慢了许多。 她抬手正欲关门,突听身后传来一道柔和的嗓音:“林师妹!” 这声音有点耳熟,林见鹿身形不由一顿,扭头望过去。 然后就见那个被她贴上“冤大头”标签的萧灵韵正立于她门前,一袭素衣胜雪,身形如修竹。 萧灵韵唇角微扬,眼尾那抹浅金似新月勾起,衬得整个人如月下清荷般出尘绝艳。 看到她,林见鹿眼皮一跳,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究竟疏忽了什么。 萧灵韵曾与她预定药草,结果她灵石倒是收了,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想起这,林见鹿不由有些尴尬,她轻咳一声,故作若无其事道:“萧道友怎知我在此处?” 萧灵韵眼睫微垂,似笑非笑地睨着她:“林师妹,你我二人既已约定好药草交易之事,你便应信守承诺。如今我灵石已付,你却迟迟未交付药草,这于情于理都不合适吧?我寻你两日,今日才得见,还望你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并尽快履行约定。” 林见鹿眼珠一转,眼角挤出几分委屈,皱着脸道:“萧师姐有所不知,昨日我遇见一个歹人,与她搏斗三百回合,将其扭送刑罚堂,废了不少时间,深夜才回居所,根本没时间去挖药草。” 她突然凑近萧灵韵,指着自己脸颊上几乎看不见的痕迹,“不然你看我这脸......就是被那歹人打的。” 萧灵韵蹙眉端详,指尖不自觉地抚上林见鹿的脸侧,一脸关切:“林师妹受了重伤吧?” 林见鹿连连摆手,眉飞色舞地比划着:“那没有!虽然那人歹毒的很,打人专门打脸,但是修为不及我,最后还是被我制服了!” 她见萧灵韵目光仍在自己脸上流连,急忙后退两步,边跑边喊:“你在此处不要动,我回房拿竹篓和锄头,这就去后山挖草药去!” 萧灵韵望着她仓皇的背影,唇角微扬,拢了拢衣袖站在原地,眼中闪过一丝玩味。 不多时便见林见鹿背着竹篓拿着小锄头风风火火地冲出来,额前的碎发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林见鹿站定脚步,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珠,眨着明亮的眼睛问道:“萧师姐,你是随我一起去后山,还是呆在前山等我?” 萧灵韵眉眼弯弯,笑意盈盈道:“一起去吧。” 说着自然地伸手帮林见鹿整理了一下歪斜的背篓带子。 林见鹿点点头,两人并肩往后山走去。她悄悄侧目打量着身旁的萧灵韵,只见对方莲步轻移,雪白的裙裾随风轻扬,在阳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 萧灵韵腰间玉佩白玉箫叮咚作响,衬得她整个人如谪仙临凡,哪里像是要去后山挖灵药的架势,倒像是要去赴一场风雅的诗会。 林见鹿不由得低头看了看自己沾着泥土的粗布衣裳,暗自撇撇嘴。 林见鹿本以为,萧灵韵说的一起去后山,不过是客套话罢了。这位打扮得如此隆重的师姐,定会站在一旁负手而立,最多指点几句。谁知刚找到第一株灵药,萧灵韵便挽起衣袖,蹲下身来与她一同忙碌。 只见萧灵韵白皙的玉指握住小锄头,动作却意外地干净利落。锄尖精准地避开根系,轻轻一挑便将整株灵药完好取出。 她将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随后用指尖轻拂药根上的泥土,模样专注。 林见鹿看得怔了怔,随即暗自腹诽:堂堂仙门双骄,若真需要这些寻常灵药,直接去药堂取用便是,何必特意找她这个神霄宗普通弟子购买,还纡尊降贵亲自来挖? 这般殷勤,还不是为了她的好感值。 林见鹿正出神地想着,冷不防脸上一阵轻柔触感。 抬头一瞧,只见萧灵韵不知何时已凑到眼前,手中执着一方素白丝帕,正轻柔地擦拭她的脸颊。 见林见鹿看过来,萧灵韵便微微一笑,解释道:“师妹脸上脏了。” 林见鹿记得,上一回萧灵韵也要替她擦拭面颊,不过被她躲开了。 这次到底要不要躲呢? 林见鹿想起对方给的灵石,心底挣扎。 萧灵韵却只以为林见鹿在看着她发呆,不由微微一笑,又细致地拭去对方鼻尖上的一点泥土,动作愈发轻柔。 林见鹿到底没躲,只看了萧灵韵一眼,低声道:“多谢萧师姐。” 萧灵韵见她这般反应,眼底的笑意愈发真切了,纤长的睫毛微微垂下,恰到好处地掩去了眸中那一闪而过的算计。 她有些欣慰地想到,自己这些时日的苦心经营总算没有白费。 林见鹿仔细地将刚挖出的灵草一一整理,用特制的灵水轻轻浸润,最后用木匣小心盛放。 随即,她才将包好的灵草递给萧灵韵,萧灵韵接过玉匣时,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背,感受到一丝微凉的触感。 她微微勾了勾唇,从容地取出一个绣着日月纹的荷包,倒出事先约定好的另一半灵石,放在林见鹿掌心。 “合作愉快。” 萧灵韵浅笑着,在心中询问系统002:【查询林见鹿当前好感值。】 系统002:【林见鹿好感值0】 萧灵韵:“......” 她捏着木匣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泛白。这显然并不符合她的预期。 脸上的笑容慢慢淡了下来,蹙眉道:【你确定没有出错?好感值怎么可能还是0?】 系统002:【没错,一直都是0。】 萧灵韵精致如画的面容骤然冰冷。 她天生带着几分清冷疏离的气质,此刻眉眼间凝结的寒意更甚,整个人仿佛一尊冰雕的美人像。薄唇抿成一条紧绷的线,眼底翻涌着晦暗难明的情绪,连周围的空气似乎都随之凝固了几分。 林见鹿将萧灵韵与系统002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不由有些忧心忡忡,小心翼翼地开口道:“萧师姐,你不会反悔,不打算买了吧?” 她紧张捏着那颗上品灵石,生怕到手的灵石飞了。 毕竟萧灵韵以购买灵草为由头,费尽心思接近她,本就是为了刷取她的好感度。 可忙活半天,系统显示的好感值依然纹丝不动,任谁遇到这种情况都难免恼火。 萧灵韵清丽绝尘的脸上不由顿了顿,勉强按下胸口翻涌着的那股郁气,扯起嘴角一笑:“当然不会。” 话虽如此,她花费了三颗上品灵石,还是得不到林见鹿一点好感值,这让她多少有些气馁,更多的却是奇怪。 她垂眸沉思,长睫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 萧灵韵:【为何?】 系统002:【也许金钱买不来真感情?你须得用真情感动她,而非金钱?】 萧灵韵沉吟:【言之有理,天命之女,本就是超然物外的存在,岂是区区灵石这些外物所能动摇?若真能被世俗之物打动,又怎配得上‘天命’二字,更不会引得整个修真界为之倾倒。倒是我想岔了,竟妄图以这等粗浅手段求取机缘,实在惭愧。】 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眼中重新燃起斗志。 林见鹿听着却大惊失色,她就这么肤浅!她就喜欢灵石!请继续用金钱腐蚀她!而不是什么莫名其妙的真情! 可惜不能暴露她能听见这一人一统两人的对话。她急得直跺脚,却又不敢表现出来。 林见鹿匆忙在脑海中询问自己的系统000:【好感值到底怎么回事?我就不能给萧灵韵一些好感值吗?】 她觉得自己挺喜欢萧灵韵这个冤大头的,好感值怎么可能一直都是0呢? 别说萧灵韵奇怪,她自己也十分不解。 林见鹿咬着下唇,一脸焦急。 没有胡萝卜在前头钓着,这驴怎么可能往前走呢?所以,她必定得给萧灵韵一些好处才行。 系统000:【......】 系统000:【宿主,目标人物萧灵韵若想获取你的好感值,需遵循既定规则。】 【好感值由你对她的行为、言语、性格特质等多维度感知,经系统算法综合分析后得出。】 【当前萧灵韵的种种表现尚未触发能提升你好感值的情感阈值,她需从改善与你互动的方式、契合你的需求喜好等方面入手,逐步积累正向情感反馈,才有可能实现好感值增长。】 林见鹿反驳:【胡说!我挺喜欢她的!】 系统000:【……你那叫做喜欢吗?你那分明是贪图人家的灵石!你喜欢的是钱!不是萧灵韵!】 林见鹿:说得好有道理,她竟无法反驳。 但林见鹿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灵石飞了,只能与系统纠缠道:【我爱屋及乌行不行?我喜欢灵石,顺便喜欢萧灵韵?】 第46章 系统000冷酷无情道:【不行。】 林见鹿不死心,双手紧握成拳:【那暂时提升好感值行不行?】 系统000沉默片刻,机械音里带着无奈:【……你可以想点高兴的事。】 林见鹿歪着头,困惑地眨眨眼,高兴的事? 她托着下巴沉思片刻,突然眼睛弯成月牙,嘴角扬起狡黠的弧度,懂了! 她闭眼睛,幻想自己躺在灵石堆里数钱,萧灵韵等人排着队给她送礼物的画面。 系统002突然发出欢快的提示音:【叮!林见鹿好感值加5!】 萧灵韵:“!” 林见鹿:“!” 林见鹿喜上眉梢,眼睛弯成了小月牙,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成功了! 她兴奋地搓着双手,像只讨食的小狐狸般凑近萧灵韵,眨巴着亮晶晶的眼睛,讨好地笑道:“萧师姐,你以后还找我买药草吗?” 萧灵韵微微蹙眉,看着她这副讨好的模样,表情有些微妙。天命之女,竟真是如此贪财之人?还是说,这副谄媚的表象,不过是她的伪装? 但5点好感值骗不了人,系统的通天手段她早已经领教过,绝对不会出错。于是萧灵韵轻叹一声,温声道:“当然。” 系统002:【叮!林见鹿好感值加5!目前好感值10!】 萧灵韵听到提示音,眉头皱得更深,表情越加复杂,有些怀疑人生。 林见鹿才不关心萧灵韵到底怎么看她呢,她得意地晃着脑袋,手指轻快地敲打着腰间的荷包,心想只要对方有所求,并且丝毫不怀疑所谓的好感值,她就一直能用好感值拿捏她。 不仅是萧灵韵,所有妄图攻略她,获得好感值的修士,她都可以通通拿捏! 林见鹿越想越开心,眼睛亮得像是盛满了星星,一边倒退着往前山走,一边朝萧灵韵用力挥手,裙摆随着动作欢快地摆动:“萧师姐!回见!” 林见鹿的药草交易并未刻意避人耳目。两人虽选在偏僻处交谈,但在这仙门之中,又岂有真正的隐秘可言? 尤其是对烬罗衣这般有心之人而言,想要探查林见鹿的一举一动,简直易如反掌。 此刻刑罚堂审讯室,烬罗衣慵懒地斜躺在太师椅上,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摩挲着血淋淋的乌金鞭,鞭身上的血迹在她指尖晕开。 她狭长的眸子微抬,看着跪在下方禀告林见鹿行踪的刑罚堂弟子,红唇轻启:“你看到她们交易药草了?一块上品灵石?” 那刑罚堂弟子闻言身子一颤,头垂得更低,几乎要埋进胸口,双手紧握成拳,指节发白,声音却强自镇定:“回禀长老,是。” 烬罗衣闻言轻轻“嗯”了一声,指尖在鞭柄上轻轻敲打,眼神渐渐放空,陷入沉思。 她在脑海中细细梳理着关于萧灵韵的零碎信息。 这位太一宗的天之骄子,与神霄宗的叶清霜并称“仙门双骄”,这个名号她倒是有所耳闻。 传闻中,萧灵韵的剑法出神入化,更有一手独步天下的音攻之术,腰间那柄泛着月华清辉的日月萧,便是她名震修真界的本命法器。 想到这里,烬罗衣的红唇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她向来对这些所谓的“仙门天骄”嗤之以鼻,若不是林见鹿,她根本不屑于关注这些后起之秀。 除了这些众所周知的表面信息,她对萧灵韵的底细确实一无所知。 这个认知让烬罗衣微微蹙眉。作为刑罚堂长老,她习惯将一切掌控在手,如今却有个变数突然闯入她的计划。 萧灵韵应当与林见鹿这人没有丝毫交集才是。可是对方却故意接近林见鹿,实在可疑。 要么,就是对方已确定林见鹿天命之女的身份,要么,就是对方和她一样,绑定了一个攻略系统。 烬罗衣想着,纤长的手指在空中轻轻一划,调出自己的系统面板,目光在003那个编号上停留许久,眼中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光芒。 烬罗衣:【本座是003,那是否还有001,以及003后续的编号?】 系统003:【不能排除这种可能。】 烬罗衣突然笑了,红唇勾起一抹危险的弧度,眼睛危眯起,像只蓄势待发的猎豹:【你们这些系统,到底想做什么?使唤本座等人,去讨好林见鹿?】 她手指握紧乌金鞭,鞭子发出细微的咯吱声。 系统003:【并非使唤,而是你心有执念。系统只能绑定心中有执念之人。】 烬罗衣不笑了,表情瞬间收敛,眼神变得幽深,执念啊……她缓缓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这头,林见鹿刚回院子,就见自己院门大开,她脚步一顿,眉头微蹙,心中不由生出不好的预感。会不请自来的人,除了一个烬罗衣,还有谁? 果然,烬罗衣慵懒的声音从门内传出来,尾音还带着几分戏谑:“小鹿儿,怎么不进来?” 林见鹿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推开门,就见烬罗衣一身红衣懒洋洋地坐在她的院中,修长的手指正把玩着石桌上那套被她藏好的青瓷茶具,见她进来,还冲她眨了眨眼。 林见鹿气得跺脚,指着她怒道:“你又乱翻我东西!” 烬罗衣正想回话,忽然听到耳畔系统的提示音,她身子一僵,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 来之前,她就开了系统好感值提示音。 系统003:【叮!林见鹿好感值减3!目前好感值负30!】 烬罗衣:“……” 林见鹿:“……” 再此之前,烬罗衣还没查看过林见鹿好感值,只是没想到,对方对她的好感值竟然还是负数的。 烬罗衣看着林见鹿,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指尖轻轻敲击着石桌:“过来喝茶。” 林见鹿咽了咽口水,害怕烬罗衣恼羞成怒,于是小心翼翼地挪过去,屁股挨着石凳边角坐下,身子绷得笔直。 烬罗衣慢条斯理地为她斟了一杯茶,红色宽袖如流云般拂过,茶香袅袅升起。 她垂眸看着杯中浮沉的茶叶,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她音量尽量放柔,声音却仍带着几分冷意:“小鹿儿似乎很紧张?你为何总是怕我?” 林见鹿飞快地瞥了眼被移开自己跟前的茶水,抿了抿发干的嘴唇,眼神闪烁道:“烬长老,咋俩第一次见面,就是刑罚堂,以您当时那般模样,要人不怕你,似乎挺难的吧?” 烬罗衣单手托腮,长袖滑落,露出一截雪白皓腕,她的肌肤十分苍白,是那种常年不见阳光的白,眉眼又生得锋利艳丽,所以就算在笑着对人时,也难掩阴冷之色。 她歪着头,似笑非笑地看着林见鹿:“是本座之过。可当时本座也是职责所在。本座身为刑罚堂长*老,掌管神霄宗审讯等事,你身为流云的弟子,本座也是不得不审你。” 林见鹿讪讪一笑,匆忙端起茶盏呷了一口:“理解理解,应该的应该的!” 烬罗衣嘴角微勾,红唇轻启:“所以今日,本座便来赔罪。” 随即她拍拍手,霎时间,两道黑影从天而降,正是刑罚堂弟子,两人抬着一个雕花木箱稳稳落地。 两人单膝跪地,向烬罗衣恭敬行礼,而后又如鬼魅般消失在原地。 烬罗衣红袖轻拂,示意林见鹿看向那精致的木箱:“这些赔礼,小鹿儿看看,可还满意?” 第40章 林见鹿迟疑地看着那个红色箱子,眼神闪烁不定:“长老这是?” 这箱子很大,大的能装下一个人,林见鹿还真害怕烬罗衣给她送些血淋淋的东西,喉咙微微发紧,手指僵着没动。 烬罗衣单手托腮,指尖轻轻点着脸颊,唇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愣着干什么?不打开瞧瞧?” 林见鹿将信将疑地走过去,指尖触到箱盖时微微发颤,小心翼翼地掀开一条缝,随即被里面亮闪闪的东西闪得眯起眼,下意识抬手挡了挡。 待看清箱子里的东西,林见鹿登时瞳孔微缩,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 烬罗衣竟然给她送了整整一箱子灵石!而且是上品灵石!好大的手笔! 等等,先别慌,也许是假的呢? 手指悄悄捏诀,指尖泛起一丝灵光,试探性地碰了碰灵石,确认无误后,不由倒抽一口凉气。 竟然全是真的! 林见鹿不懂,并大受震撼,嘴唇微张,半晌说不出话。 烬罗衣含笑,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又问了一遍:“喜欢么?” 林见鹿猛地回神,眼睛亮得惊人,忙不迭点头,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喜欢!简直太喜欢了!” 烬罗衣微笑不语,眸光微转,在心中询问系统:【林见鹿好感值如何?】 系统003:【林见鹿好感值负30。】 烬罗衣眉头几不可察地一蹙,目光直直盯着林见鹿,却在心中对系统道:【她不是喜欢钱么?为何好感值没有变化?】 系统003迟疑:【这……也许喜欢钱只是她的伪装?】 第47章 林见鹿闻言,眼睫一颤,连忙低头掩饰神色,在脑海里疯狂回想开心的事。 系统003:【叮!林见鹿好感值加5!目前好感值负25!】 烬罗衣满意了,林见鹿则悄悄松了口气,肩膀微微放松。 烬罗衣送了这么多灵石,自然想再接再厉,将林见鹿的好感值刷上去,至少不能总是负的。 于是一下午,烬罗衣都没走,姿态慵懒地坐在石凳上,时不时轻笑几声,和林见鹿聊得有来有回。 叶清霜下值回来,听着隔壁院落传来的谈笑声,眉头微皱,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为何会从林师妹院子里,听到烬罗衣的声音? 叶清霜快步走到林见鹿门前,脚步微顿,这会儿听清楚了,确实是烬罗衣的声音。 她抿起嘴角,眼中闪过一丝冷意,抬手轻叩门扉,声音清冷地喊了一声:“林师妹。” 院中的谈笑声瞬间戛然而止。 烬罗衣斜倚在石桌旁,修长的手指把玩着青玉茶盏,似笑非笑道:“看着本座干什么?你的大师姐来了。” 林见鹿暗道不好,这两人一撞见,肯定又要打起来。还有什么她的大师姐,烬罗衣装的跟真的似的。她偷偷瞥了眼烬罗衣,见她神色悠然,心中更是忐忑。 不过看在那箱灵石的份上,她还是略略朝烬罗衣行礼,动作恭敬却带着几分无奈:“烬长老,咱们好歹也算熟悉了。您能不能别再跟大师姐打起来?” 她声音压低,带着几分恳求。 烬罗衣冷哼一声,抚了抚宽大的红袖,袖口金线绣着的凤凰纹路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看你表现。” 林见鹿讪笑着起身去开门:“大师姐。” 叶清霜对她点点头,目光却越过她,直直看向她身后的人,眼中寒意更甚。 烬罗衣的视线与她隔空对上,黑眸闪过一丝挑衅,唇角微扬,瞬间气氛诡异。 林见鹿咽了口唾沫,只觉得后背发凉,气氛诡异得让她喘不过气来。 “呃……大师姐,你坐。”林见鹿见叶清霜站那里,一动不动,反应过来,连忙伸手示意石凳,声音里带着几分慌乱。 叶清霜这才移开视线,目光从烬罗衣脸上扫过,微微颔首,衣袂轻拂间已在烬罗衣对面端坐,背脊挺得笔直。 林见鹿赶紧提起茶壶给叶清霜斟茶,带着明显的讨好:“大师姐这么早就下值了?” 她偷瞄着叶清霜的脸色,暗自思索。 往常叶清霜不到子时不回,可今日,太阳都还没落山呢,叶清霜就回来了。正巧就撞上烬罗衣在这儿。 叶清霜看她一眼,手指轻轻搭在茶杯边缘却未端起,只是用指尖摩挲着杯沿,轻轻嗯了一声,声音清冷如泉。 她抬眸直视烬罗衣,眼中带着审视:“不知长老找林师妹何事?” 烬罗衣似笑非笑地挑起眉梢:“怎么,本座找小鹿儿,还要和林师侄报备不成?” 叶清霜端坐如松,目光如霜,直视着烬罗衣,嗓音清冷:“我自没有权利置喙,但掌门之令,令我保护林师妹安全。” 烬罗衣突然倾身向前,红袖拂过桌面,眼中泛着冷意:“到底是传掌门指令,还是私心作祟,叶清霜,你自己心里清楚。” 叶清霜神色不变,只是指尖微微收紧:“我所做一切,都是为了神霄宗。” 烬罗衣发出一声冷笑:“为了神霄宗?可笑至极!” 叶清霜不再看她,转头看向院子里的那个大箱子,眉头深深皱起:“这是什么?” 林见鹿刚要开口,烬罗衣便抢先答道:“这可是本座送给小鹿儿的礼物,叶师侄不会连这个都要管吧?” 林见鹿缩了缩脖子,飞快瞄了叶清霜一眼,小声道:“呃......就是一些灵石......” 叶清霜眉头皱得更紧,声音沉了下来:“林师妹,无功不受禄。你怎可随意接受她人财物?” 林见鹿别过脸去,假装没听到。她当然知道烬罗衣目的不简单,但进了她口袋的灵石,她根本不想还回去。 叶清霜:“......” 烬罗衣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红袖掩唇:“叶师侄啊,不是本座说你。你保护小鹿儿安全,本座不说什么,可是拿着鸡毛当令箭,什么事都要管,最终讨人嫌,那可就是活该了。” 叶清霜抿起嘴唇,面容清冷如霜,手指在袖中微微收紧。 烬罗衣略坐了坐,便起身告辞。 林见鹿见状,连忙从石凳上弹起来相送,动作急切得差点被自己的裙角绊倒。烬罗衣临出门时回眸,含笑扫她一眼,眼中带着意味深长的光芒。 林见鹿送完烬罗衣,才蹑手蹑脚地推门回来,手指轻轻搭在门框上,探头往里张望。 见叶清霜还是一身清冷白衣坐在她院中,月光下宛如一尊冰雕,不由缩了缩脖子,感觉头皮发麻。 “大师姐,你不会生气了吧?”林见鹿磨磨蹭蹭地挪过去,歪着头小心翼翼地打量她,眼中带着讨好的神色。 叶清霜眸光微微一动,长睫轻颤,轻叹一声:“师妹是否也觉得我多管闲事?” 林见鹿立刻摇头如拨浪鼓:“没有没有!” 叶清霜抬眼看她,目光又扫过地上那箱闪着微光的灵石:“当真?” 她语气平静,却让林见鹿感到一阵心虚。 林见鹿咬着下唇:“......我这人没什么大志向,就爱这些亮晶晶的灵石,还有那些稀奇古怪的天材地宝。大师姐,有你在身边护着,我心里踏实得很。只是喜好这种事情,怕是这辈子都改不掉了。” 叶清霜手指揉了揉眉心:“我并非想干涉你的喜好,只是烬罗衣她......” “她目的不单纯嘛!”林见鹿突然打断,双手叉腰,一副“我早就知道”的表情。 叶清霜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你知道?” 她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袖。 叶清霜之所以如此防备,除了上回烬罗衣鞭打林见鹿,让她受伤。还是因为她怀疑烬罗衣身上也有古怪,同她一般绑定了系统,不然无法解释对方为何前后态度巨变。只是此事她不知该如何告知师妹。 若要说出自己的怀疑,她又该如何解释自己从何得知? 她怕师妹知道实情,会因此疏远她。 林见鹿能看出来叶清霜不高兴,眉头微蹙,眼神黯淡,却不知道为何。 叶清霜见天色愈晚,轻叹一声,勉强压下心中郁结,对林见鹿道:“师妹,近几日先住我院落。” 林见鹿歪着头,眨巴着眼睛好奇道:“是因为擅闯轮回幻境的魔修还没抓到吗?” 叶清霜微微颔首,林见鹿撇了撇嘴,暗自腹诽神霄宗怎么跟筛子似的。 叶清霜在自己卧房隔壁,给林见鹿安排了房间。 林见鹿进了屋,刚阖上门,就见林不闻从镜子里冒出来,双手叉腰,气鼓鼓地道:“喂,到底什么时候为我积攒功德呢!” 林不闻忍了几天,看着林见鹿要么是去后山挖草药,要么是跟着叶清霜当值,根本没想过去做任务,按照对方这个速度,她要到何年何月,才能拥有身体呢! 林见鹿翘腿坐在床上,双手枕在脑后,闻言不由翻了白眼,懒洋洋道:“哪有这么快的,等着。” 她自己的主线任务都没来得及做,当然就更顾不上林不闻了,说着还打了个哈欠。 话虽如此,想着林不闻只想要一个身体,并非复活,以修真世界的手段,未必不能满足,手指不自觉地敲着床沿。 正想着如何满足林不闻,第二天一早,刚刚伸着懒腰出门,就见一位身着月白色广袖长裙,银簪斜绾,面容温润如玉的女修提着一个食盒站在她院落门口。 那女修额间有道独特竖痕,唇角点缀一颗小痣,肩若削成,腰如约素,气质如新月般清辉缥缈,自带仙气,瞧见她,唇角一扬,眉眼弯弯:“可是林师妹?” 林见鹿瞄了眼她手上拎着的食盒,歪着头有些纳闷:“你找大师姐?大师姐已经去执事堂了……”说着还往执事堂方向指了指。 云织月却轻轻摇头打断她,食盒随着动作微微晃动:“我是来找你的。” 林见鹿指着自己,瞪大眼睛:“我?” 云织月点了点头,提了提手上的食盒,柔声道:“能否进去说?” 林见鹿点头,做了个请的手势,带着云织月进院子。 二人在石凳上坐下,林见鹿熟练地进屋拿出一套青瓷茶具摆在石桌上,动作行云流水给云织月斟茶。 林见鹿微微侧首:“不知这位师姐找我何事?” 云织月温声道:“我听闻萧道友在你这儿买药。” 林见鹿动作一顿,眼眸微微闪烁打量她,怀疑这人也跟萧灵韵等人一样,是为了天命之女的好感值。 云织月抬眸,眼中水光潋滟,面露忧愁:“不知林师妹可知蓬莱岛?” 林见鹿略一颔首:“师姐是蓬莱岛修士?” 第48章 云织月点头,一缕青丝从鬓边滑落,被她顺手勾在耳后:“蓬莱修士,修习《周天星斗阵》,此阵需以肉身布阵,可每座大阵都需消耗修士十年寿元......”她说着声音渐低。 林见鹿听得一脸迷茫,眉头微蹙:“这跟我什么关系?” 云织月深吸一口气,抬眸直视林见鹿:“林师妹的师尊可是流云长老?” 林见鹿点头:“正是。师姐认识家师?” 云织月轻叹一声:“实不相瞒,我此次前来,是想求取流云长老独门秘制的“延寿丹”丹方。听闻此丹能补修士寿元,正可解我燃眉之急。” 林见鹿端详着她,见云织月脸上的忧色不像作假,不由微微放松了紧绷的肩膀:“我不清楚此单方到底搁在哪儿,你要是不急,我回头去书房找找。” 云织月微微一笑,眼角弯起温柔的弧度:“倒也不急于一时。林师妹还没用早膳吧?” 不等林见鹿回答,云织月便已将桌上的食盒打开。随着盒盖掀起,一阵清甜的香气飘散开来。 她拈起一块晶莹剔透的糕点,递到林见鹿面前:“这是蓬莱特产的“玉露糕”,用清晨采集的露水调制,最能养心静气。” 林见鹿下意识往后仰了仰,眼中闪过一丝警惕,但很快被食盒中精致的点心吸引。她犹豫地伸手,指尖刚触到糕点又缩回:“师姐太客气了……” 云织月见状,眼中笑意更深,将食盒往林见鹿那边推了推:“师妹不必见外。说起来,我与你师尊流云长老也有些渊源。” 她说着从袖中取出一方绣着流云纹的帕子,“这是当年长老赠予我的信物。可惜……” 林见鹿将信将疑地拿起那块糕点咬了一口,双眸一亮,见云织月脸上惋惜神色,不由顿了顿:“没想到师姐竟知道我师尊的消息。” 云织月失笑,指尖轻轻拂过茶盏边缘:“神霄宗与蓬莱岛,向来交好。当年你师尊游历东海时,曾在蓬莱岛讲经三月。”顿了顿,温声细语,眼中带着几分期待道:“这糕点可还合师妹的胃口?” 林见鹿点点头,嘴角沾着一点糕点碎屑:“味道不错。” 云织月眼中笑意更深,手指轻轻敲击桌面:“师妹既然喜欢,那我明日继续做。” 林见鹿惊讶地看着她,手中的糕点差点掉落:“这是你亲自做的?” 云织月微微颔首。 林见鹿却又警惕起来,眉头微蹙,就算是为了拜托她找丹方,也没必要亲自给她做糕点吧?她怎么觉得对方这种行为,带着点其他意思呢?她不自在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不是她自谦,她这张脸只能说是清秀,做不到令人一见钟情的地步。更何况是像云织月这样的天之骄子了。 放下糕点,正准备说些,忽然看见林不闻蹲在她身旁,双手托腮,目光直勾勾盯着食盒,一脸垂涎,嘴角似乎还挂着若有若无的口水。 林见鹿:“......” 林不闻吸了吸鼻子,咽了咽口水,眼睛亮得惊人:“这是玉露糕是不是?真想吃呀。” 说罢,用一双圆圆的,渴求的眸子定定望着林见鹿,还可怜巴巴地扯了扯她的衣袖。 魂魄没有实体,又怎么可能吃东西? 林见鹿视而不见,故意扭过身子,嘴角却忍不住抽了抽。 林不闻便换了个方向蹲在她面前,双手合十作祈求状:“好想吃啊。”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她。 林见鹿翻了个白眼,撇撇嘴,转头询问云织月时,脸上已恢复平静:“我也有个问题,想问这位师姐。” 云织月唇角微扬,抬手将一缕碎发别到耳后:“你可唤我云师姐。” 林见鹿从善如流,手指轻点桌面:“云师姐,你可知有什么办法可让魂魄附体?” 云织月闻言眉头微蹙,有些意外:“魂魄附体?你是说附身于外物?” 林见鹿点头,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云织月沉吟片刻,道:“相传有种傀儡术,需以昆仑神木为媒,将魂体生生封印其中,但此种法术,向来是邪修所为,为正道所不容……具体如何,我尚且不知,不过是多年前听师长偶然提及,略有耳闻罢了。” 傀儡术?林见鹿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眼中闪过一丝探究。 等云织月拜别,她就迫不及待地提起裙角,跑向藏书阁。 可惜找了好几层,却始终没找到傀儡术。只能询问当值的陶小盏。 陶小盏正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见她过来便斜睨着她,手指不耐烦地敲着桌面:“你又要干什么?” 林见鹿立刻堆起笑脸,双手合十作讨好状:“只是近来对这些方面有些兴趣。你看,之前咱们执行任务,不就在陈府遇见邪修了?知己知彼嘛。” 陶小盏皱着眉头沉吟片刻:“此种邪术,必定被封藏在第九层,普通弟子,没有长老手谕,无法借阅。” 她摊了摊手,“你要么去找大师姐,要么去找长老。” 话音未落,就听到烬罗衣慵懒而好奇的嗓音从身后传来:“小鹿儿要找什么?” 陶小盏猛地回头,看见那一袭红衣的烬罗衣正倚在书架旁,登时吓得脸色煞白,手中的书册“啪”地掉在地上。 她慌乱地后退两步,也顾不得同门情谊,转身就逃,衣角在书架间一闪而过,唯留林见鹿一个人站在原地,手足无措地接受烬罗衣饶有兴趣的打量。 林见鹿清了清嗓子:“烬长老也来藏书阁看书?” 烬罗衣唇角微扬,慢条斯理地把玩着发梢:“本座今日有空,便到处逛逛。” 她拍拍林见鹿的脸,低声道:“怎么,小鹿儿不需要找书吗?” 林见鹿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睫毛像受惊的蝴蝶翅膀般轻轻颤动。 烬罗衣见状轻笑一声,转身时红衣翩跹,声音懒洋洋地传来:“跟上。” 林见鹿愣了一下,随即小跑着追上前方那个张扬的红衣身影。 有烬罗衣帮忙,林见鹿倒是非常容易就借阅到了自己想看的傀儡术。 看着烬罗衣递过来的黑皮书,林见鹿双手微微发颤,小心翼翼地接过来,指尖在书皮上轻轻摩挲着,仿佛在确认什么。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翻开封面,迎面便是一句:以魂为薪,以血为引,破天道伦常,成不朽魔躯。 猩红的字迹仿佛在纸上蠕动,她瞳孔猛地收缩,手臂立即冒出鸡皮疙瘩,忍不住用另一只手搓了搓发凉的手臂,咬着下唇硬着头皮看下去。 烬罗衣慵懒地靠在书架旁,修长的手指把玩着一缕发丝,见状不由勾起嘴角嗤笑一声:“你这胆子,” 她漫不经心地抬手指向书页,“直接看卷二就行。” 林见鹿飞快地瞥了她一眼,睫毛轻颤,随即低下头依言照做,纤细的手指略显慌乱地翻到卷二。 卷二介绍的就是傀儡秘术。 等她稍稍看了几页,眉头越皱越紧。 书里虽然和傀儡术相关,但介绍的却是活傀炼制,血傀操控。 还有什么七情炼心咒等配套邪术,那些阴森的描述让她太阳穴突突直跳,看得她头都大了。 这可不是她需要的傀儡术。 看完了,林见鹿皱着眉头合上书,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书脊,犹豫片刻后抬头望向烬罗衣,声音带着几分困惑:“长老,我不需要操控傀儡,只需要魂魄可以附身的一具傀儡,不知要怎么做才行?” 烬罗衣挑了挑眉,眼中闪过一丝兴味,红唇微启:“既如此,你只需要准备好傀儡术所需材料,再学习赋灵术即可。” 林见鹿立即向前倾身,双手恭敬地交叠在身前,眼中闪烁着求知的光芒:“那需要什么材料呢?” 烬罗衣轻笑一声:“昆仑神木,眩光晶,安魂液。” 她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着林见鹿,“至于赋灵术,本座可以教你。那你……又可以给本座什么呢?” 第41章 林见鹿垂眸沉吟了片刻,忽而展颜一笑,抬手轻拍了拍胸口道:“那还不简单,长老既赐灵石,又授赋灵秘术,所求的,莫不是弟子这颗赤诚之心?” 烬罗衣闻言眉梢微挑,拖长尾音:“哦?” 她微微倾身向前,墨发从肩头滑落,“小鹿儿觉得,本座要你这颗心能做甚?” 林见鹿迎着她的目光坦然道:“有没有用,长老心里最是清楚。” 两人目光相接,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 烬罗衣定定看着她,蓦地噗嗤一声笑出声来,眼角眉梢都染上几分愉悦,宽大的袖袍随着笑声轻轻颤动。 气氛正好,林见鹿偷偷瞄了眼自己的系统面板,咬了咬唇,大着胆子道:“烬长老,弟子可否问您件事?” 烬罗衣懒洋洋道:“说。” 林见鹿声音里带着三分好奇,试探道:“长老对傀儡术这般精通,该不会亲自炼制过?” 烬罗衣神色一顿,斜睨过来,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小鹿儿这刨根问底的毛病,倒是越发严重了。先是查南离,如今又探本座底细,好奇心太盛,可不是什么好事。” 第49章 林见鹿喉头微动,却仍仰着脸迎上那道目光,唇角扬起:“那长老会伤害我么? 烬罗衣却是看着她,忽然倾身,玉指如蝶般轻落在她颈侧,指尖温度冰凉。 林见鹿不动声色,任凭对方冰凉的手指的落在她脖颈上。 烬罗衣指尖摩挲着她的肌肤,眸中暗芒流转,却只是微微勾起唇角,笑而不语。 会伤害林见鹿么?当前情况下,伤害林见鹿显然毫无必要。 事实上,天命之女的出现不仅不会对她造成威胁,反而可能成为她的助力。 毕竟,活着的林见鹿能够创造的价值,远非死亡所能比拟的。 *** 昆仑神木质地坚硬且蕴含灵力,是傀儡的核心框架材料。 眩光晶能增强傀儡与灵魂的精神联系,安魂液则可稳定神魂。 前者有价无市,可遇不可求,后两者则更为难得。 林见鹿盯着手中的材料清单,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 眩光晶与安魂液产自魔界,烬罗衣说她能搞到昆仑神木,但剩下两样,爱莫能助。 林见鹿不知道烬罗衣的话是否属实,只是在谢过对方后,单手托腮陷入沉思,眼神飘忽不定,显然在认真考虑该去哪里找剩下两样。 林见鹿手指摩挲着下巴,突然眼睛一亮,嘴角微微上扬。 她兴奋地拍了下桌子,记起原著里有个鬼市的设定,相传只要付得起代价,连天上的星辰都能给你摘下来。 鬼市交易的规矩简单粗暴,要么以珍稀宝物易物,要么用成山的灵石开路。 于是林见鹿仔细盘算着自己这段时间的收获。 算命时的收益三千下品灵石,萧灵韵给的三颗上品灵石,还有烬罗衣给的一箱子上品灵石。 仔细清点积蓄后,林见鹿惊讶地瞪大眼睛,随即得意地翘起嘴角,发现自己早已在不知不觉间,成了修真界的小富婆。 于是她手一挥,豪气干云道:“眩光晶与安魂液嘛,买!” 林见鹿特意挑了个叶清霜忙碌的时间,鬼鬼祟祟地左右张望一番,蹑手蹑脚地溜出山门。 鬼市规矩,不可以真面目示人,不可探查对方身份,钱货两讫不问来历,不得携带追踪法器,禁动武。 林见鹿拢了拢斗篷,面具下的双眼警惕地扫视周围。 鬼市的位置倒也并不隐蔽,就隐藏在烟火小巷里。 她简单费了点心思,找到入口,然后便径直往“阴阳阁”走去。 阴阳阁的门店简单,甚至有些简陋。 唯有檐角悬挂的青铜铃,显示出一点异常。 微风吹过,青铜铃却纹丝不动,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禁锢。 此处正是鬼市里专门做消息买卖的中介所。 林见鹿扫了一眼牌匾,随即屈指在门框上叩出三长两短的暗号。 响声过后,门内立刻传来沙哑的声音,像是砂纸摩擦般刺耳:“客人有何事?” 林见鹿下意识地绷紧肩膀,压低嗓音:“可有眩光晶与安魂液?” 木门无风自动,露出个戴白银面具的佝偻身影。 那人缓缓抬头,面具下露出一双浑浊的双眼:“暂无现货,但可帮客人留意。只要这个价。” 枯枝般的手指在柜台上敲了敲,比出一个三的手势。 林见鹿闻言不由顿了顿,眉头微蹙,有些迟疑。 三颗下品灵石?好贵。 但既然答应林不闻的事,也不好反悔。 见林见鹿沉默,那佝偻身影一动不动站着,仿佛一尊雕像,只有面具下浑浊的眼珠微微转动。 林见鹿肉痛地掏出三颗下品灵石,将它们排在柜台上:“麻烦尽快,我急用。” 那佝偻人影瞥了一眼三颗下品灵石,突然发出一声嗤笑,声音里带着明显的讥讽:“是三颗上品灵石。” 林见鹿面具下的表情瞬间凝固:“......” 就挂个消息,还不一定什么时候能收到,就要三颗上品灵石?这阴阳阁怎么不去抢? 林不闻跟着林见鹿来到鬼市,第一次见识这般景象,兴奋得不得了。 仗着别人看不见自己,她像只好奇的小狗,在货架间蹦蹦跳跳地转来转去,时不时凑近那些稀奇古怪的物件,东摸摸西看看。 见林见鹿突然沉默,似在犹豫,她立刻跑过去,一把扯住对方的袖子,瞪圆了眼睛警惕地盯着她:“你不会反悔了吧!” 林见鹿嘴角微微一抽,表情有些扭曲,有些不自在地整理了一下袖子。 她确实想反悔。 她知道东西贵,但没想到发布消息也这么贵啊! 可是事先答应林不闻的事…… 林见鹿磨了磨后槽牙,眉头拧成结。 深深后悔自己当初嘴快答应林不闻,她真怕交易完,自己要掏空家底。 林见鹿的目光在斑驳的柜台和幽暗的门口之间来回游移,内心如天人交战。 最终,还是抹不开面子,她用力咬了咬牙,慢吞吞地从荷包中取出三颗上品灵石,颤抖着将它们推到柜台对面。 她死死盯着对方收走灵石的动作,目光如同黏在了那几颗晶莹剔透的灵石上。 眼看着对方枯瘦的手指将灵石一枚枚收进袖中,只觉得胸口一阵绞痛。 林不闻飘在她身后,双手叉腰道:“别这么小气啊!等我有身体里可以帮忙赚钱的!” 林见鹿无精打采地走出阴阳阁,像赶蚊子似的挥了挥手,声音有气无力:“知道了知道了。” 她能不知道林不闻吗?指望她赚钱? 刚走出几步,林见鹿的脚步突然一顿,耳尖微动,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她敏锐地察觉到身后若有若无的脚步声,那声音轻得几乎与鬼市的嘈杂融为一体,却还是被她发现了。 她不动声色地继续前行,却在拐角处猛地转身,然后调转方向朝着那人走去。 那道鬼鬼祟祟的身影顿时僵在原地。 林见鹿越过那人径直往前走去,脚步故意放得很重,微微侧头,用余光观察着身后的动静。 那道身影挠了挠脑袋,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调转方向继续跟在林见鹿身后。 林见鹿越走越偏,最后直接走进一个死胡同。她背对着来人站定,右手缓缓抚上剑柄。 待到身后人靠近,她才猛地转身,腰间灵剑铮然出鞘,剑光如电,瞬间抵住那人咽喉。 她微微眯起眼睛,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别动!打劫!” 赵小三:“……” 倒反天罡! 她才是打劫的人好吧! 赵小三自小在鬼市长大。十二岁就能从巡夜人腰间顺钱袋,十五岁就成了各大情报组织的“无影脚”。 闲暇时就各种坑蒙拐骗,顺手牵羊。显然,林见鹿就是被她选定的肥羊。 终日打雁却被雁啄瞎了眼。没想到今日竟然阴沟里翻船。 赵小三看着眼前这把剑,浑身僵硬站在原地,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她勉强按捺住震惊的情绪,“噗通”一声,熟练地跪地,双手合十举过头顶,声音带着哭腔:“这位仙子,你饶了我吧!我也是实在饿得受不了,才想着讨点钱花花。我家上有生重病的老母,下还有嗷嗷待哺的幼妹......” 林见鹿冷酷无情:“听不懂吗?我说打劫!把值钱的东西都交出来!” 赵小三嘴角抽搐,整张脸皱成一团苦瓜:“仙子,我家里都穷得要揭不开锅了,你看我这样哪有钱给你啊?” 林见鹿冷哼一声,剑尖轻轻一挑,挑起赵小三的下巴:“再废话,我自己来搜!” 赵小三咬着下唇,手指在袖袋里磨蹭了半天,不甘不愿地摸出几块下品灵石:“真没有了,就这么点!” 林见鹿弯腰去拿灵石时,赵小三眼中凶光一闪,藏在袖中的匕首刚要滑出,却见林见鹿手腕一翻,一张黄符已如闪电般贴在她脑门上。 林见鹿歪着头,嘴角噙着抹得意的笑:“我就知道你会动手。” 赵小三的嘴角极快地向下撇了撇,又在林见鹿看过来时,猛得扬起,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哪能啊!我冤枉啊!刚才我真没想动手!” “诶?等等!你干什么?!” 赵小三的声音突然拔高,眼睁睁看着林见鹿的手伸向自己的衣襟。 林见鹿几乎将人全身上下摸了个遍,手指灵巧地探进每一处暗袋,摸得赵小三面红耳赤恼羞成怒。 林见鹿笑嘻嘻地晃着刚从她衣缝里掏出的钱袋,用力晃了晃:“哟,还不少嘛!” 赵小三见状,眼睛瞪得溜圆,牙咬切齿道:“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公然打劫!还有没有天理了!” 林见鹿懒洋洋地翻了个白眼*,剑尖在赵小三眼前晃了晃:“今日就让本小姐给你上一课。既然你敢打劫别人,就该做好被人反劫的准备。我这叫做替天行道!” “噗嗤” 第50章 林见鹿循声望去,就见一道雪青色的修长身影站在屋檐上,怀中抱着一只火红的狐狸,正饶有兴致地歪着头看她。 林见鹿认出了对方,她是江小蛮的姐姐江听雪。 她眼波微转,暗自思忖:方才反打劫的举动不知有没有被对方看在眼里?若是传到大师姐耳中,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不过转念一想,自己戴着面具,又披着黑斗篷,就是叶清霜在此也不一定能立即认出她。而她跟江听雪,不过一面之缘,遂放下心来,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转身朝巷口走去。 江听雪的声音却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不斩草除根吗?” 林见鹿脚步一顿,迟疑地侧过半边脸,有些不确定:“你在跟我说话?” 江听雪抚摸着红狐狸,纤眉微挑:“除了你,还有谁?” 说着轻轻捏了捏狐狸的耳朵,惹得那小东西不满地甩了甩尾巴。 林见鹿不由瞄了眼赵小三,只见那十五六岁的少女被定身符定在原地,此刻吓得面色惨白,瘦小的身子微微颤抖。 江听雪从屋檐上一跃而下,雪青色长袍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落地时衣袂翻飞,显得格外简洁利落。 她朱唇轻启,带着几分戏谑道:“要不,我替你动手?” 说话间,指尖已经凝聚起一点寒芒,在微光下闪烁着危险的气息。 赵小三见状不由大惊失色,慌忙求饶:“仙子饶命啊!我只不过想抢点钱花花,罪不至死啊!”而且她钱没抢到,反倒自己被打劫了。 赵小三简直欲哭无泪。 江听雪微微偏头,目光若有所思地看向林见鹿。 林见鹿不自在地轻咳一声:“这位道友,我觉得还是算了吧。” 话音一落,江听雪突然神色一凛,低声道:“有人来了。” 说罢,身形一闪,瞬间逼近林见鹿,不由分说便揽住她的腰腾空而起。 转眼间,二人已落在神霄宗山门前。 江听雪松开手臂,挑眉看着惊魂未定的林见鹿:“林见鹿,你胆子倒是不小。就凭这点微末修为,也敢独自闯鬼市?怕是死了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林见鹿却顾不上这些,瞪大眼睛,不可置信道:“我穿成这样,你怎么认出来的!” 江听雪抚摸着小狐狸,微微一笑:“我自有我的办法。” 林见鹿顿时紧张起来,小心翼翼地凑近半步,声音都放轻了:“那江师姐,应该不会去告诉我大师姐吧?” 江听雪闻言轻笑,回她两个字:“也许?” 什么叫也许? 这位看起来冷若冰霜的江师姐,真实性情还挺促狭? 林见鹿目送对方走远,修长的手指摘下面具,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面具边缘。 此时回到山脚客栈的江听雪慵懒地靠在窗边,指尖轻叩窗棂,在识海里和系统004沟通。 004不解道:【宿主刚才为何不趁热打铁,和天命之女搞好关系?】 江听雪摇头:【上赶着不是买卖。我与萧灵韵不同。】她说着,随手把玩着桌上的茶杯,眼神若有所思。 萧灵韵自幼被众星捧月,即便刻意放低姿态,骨子里的傲慢仍会不经意流露,往往不自知间就触了他人逆鳞。 而她混迹市井多年,见惯了形形色色的人物,一眼便看穿林见鹿表面热情实则心防甚重的性子。 对这种外热内冷之人,过分殷勤会适得其反,太过疏离又难以接近,唯有循序渐进方为上策。 004似懂非懂:【那宿主打算怎么获得天命之女的好感值?】 江听雪放下茶杯,目光投向远方,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等一个雪中送炭的机会。】 门外突然响起蹬蹬的脚步声,紧接着客房门被人用力推开,江小蛮满头小辫子随着她急促的动作来回晃动。 她一手举着一串红艳艳的糖葫芦,风风火火闯进来,圆溜溜的葡萄眼里闪着焦急的光:“大姐!你刚才去哪儿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人已经在江听雪对面坐了下来,两条腿不安分地晃动着。 她咬了口糖葫芦,腮帮子鼓鼓地咕哝道:“连那个林骗子都不见踪影,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江听雪提起茶壶,不动声色地给她倒了一杯茶,茶汤在杯中打着旋:“随意上街逛逛罢了。” 江小蛮一把抓起茶杯仰头一饮而尽,气呼呼地把茶杯重重放回桌上:“姐,那你看见林骗子了吗?我到处都找了,没找到人。” 江听雪仔细打量她的神色,诧异道:“你找她干什么?” 江小蛮猛地一拍桌子,糖葫芦的竹签在手中晃了晃,咬牙切齿挥舞拳头:“林骗子几次三番欺骗我,我自然要给她一个教训!” 江听雪抬眸看着她,语气平静:“我记得,上一回,她脸上的伤,好像是你打的?” 江小蛮闻言不由愣了一下,举着糖葫芦的手停在半空,眼神闪烁:“我就轻轻碰了她一下,哪里知道她那么不经打?” 看着江听雪不赞同的神色,江小蛮扁了扁嘴道:“好嘛,算跟她两清了。我以后不会再找她麻烦了。” 江听雪却轻轻摇头,认真看着她道:“小蛮,林见鹿这个人不简单。我担心你,还是离她远些为好。” 江小蛮听得呆住,嘴巴微微张开,糖葫芦都忘了吃,心想那林见鹿分明就是个不学无术的骗子,她大姐对林见鹿的评价会不会太高了?就她那样?还不简单? *** 林见鹿去了一趟鬼市,没过三天,就收到阴阳阁传来的消息,找到可以交易的人了。 林见鹿之前去鬼市的时候是白天,但这次去,却是深夜。 窗外月色如水,树影婆娑,她站在窗前静静等待,直到更漏声响起。 确定隔壁叶清霜早已经睡下,林见鹿这才轻手轻脚地从柜中取出面具和斗篷,动作轻缓地系好带子,蹑手蹑脚地推门而出,临走时还不忘回头确认房门是否关严。 交易地点在鬼市某个客房里。 昏暗的走廊里,林见鹿在某间客房门外站定,抬手轻轻敲了三声。 里面立即响起一道嘶哑的嗓音,似男似女,带着几分不耐:“进。” 林见鹿推门进屋,月光从窗缝漏进来,照见一个与她打扮一般无二的人影站在窗边,身形隐在阴影中。 那人缓缓扭头看过来,斗篷下只能看见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眼睛里情绪淡漠:“是你要眩光晶,安魂液?” 林见鹿眉头微皱,同样压低嗓音,让声音显得嘶哑:“是。道友想如何交换?” 对方冷哼一声,细白的手指比了个数字,语气不容商量:“五千上品灵石。” 林见鹿:“......” 林见鹿:“对不起,打扰了。” 片刻沉默后,她果断转身,毫不犹豫打开门就走。 林不闻跟着过来,闻言不由愕然,瞪圆了眼睛,张开双臂用力抱住林见鹿的腰,手指却从对方身体穿了过去,急得直跺脚:“别走啊!赶紧给我买!你答应我的!” 林见鹿从客栈房间走到一楼,用了多少时间,林不闻就撒泼打滚,哭闹了多少时间。 别人看不见,听不见,但林见鹿能听见啊!她眉头越皱越紧,嘴角微微抽搐。 林见鹿走到客栈外,一只脚刚刚迈出门槛,就听身后林不闻突然拔高声量,语带威胁:“林见鹿,你说话不算话!你要是再敢走一步,我就......” 林见鹿深深地叹了口气,肩膀明显垮了下来,扭头看向那个说完话就躺在地上熟练打滚的少女,忍不住用力揉了揉眉心。 只见林不闻以自己脑袋为圆心,以身体为半径,开始在地上画圆。 同时还配合四肢乱蹬,活像一只抽搐的乌龟。 林见鹿:“……算我怕了给你买。” 林不闻闻言立即从地上爬起来,动作利落地拍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破涕为笑,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我就知道你不会说话不算话的!” 林见鹿往回走,想到自己即将返贫的日子,脚步沉重得像灌了铅。 第42章 林见鹿黑着脸往回走,正巧与那黑衣人撞个正着。 林见鹿只觉鼻尖一股香味氤氲,还未等她仔细分辨,那人便防备地后退几步,冷冷盯着她,眼神中充满警惕。 林见鹿暗暗翻了个白眼,大步流星地走到桌旁,手指不耐烦地敲击着桌面:“东西呢?” 黑衣人愣了片刻,转身来到林见鹿对面坐下,将一个黑色木盒缓缓推了过来:“你要的东西。” 林见鹿伸手就要接过,不料黑衣人突然用力按住木盒,冷冷看着她:“灵石呢?” 林见鹿撇撇嘴,脸上露出不情愿的表情,慢吞吞地从腰间荷包掏出一张银票,啪地一声拍在桌上。 “你还怕我赖账不成?”她说着,两根手指夹着银票,推着移到木盒旁,“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第51章 那人眯起眼睛,仔细确认了一下银票上的数额,确定林见鹿没有讹她,这才松开木盒,将手指落在银票上。 没想到林见鹿的手指亦落在银票上,没有松开。 黑衣人猛得抬头,看向林见鹿。 林见鹿依依不舍地攥紧银票边缘。 两人僵持间,银票被拉得绷直。 黑衣人眉目一沉,眼中寒光一闪,厉声道:“放手!” 林见鹿手一抖,这才不情不愿地松开手,转而去拿旁边的黑色木盒。 林见鹿打开木盒,随着“咔嗒”一声轻响,盒盖缓缓掀开,两件泛着幽光的宝物静静躺在丝绒衬里,正是她此行的目标,眩光晶和安魂液。 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捏起那块拇指大小的眩光晶。 晶石在烛光下流转着蓝色光晕,映得她瞳孔都染上了迷离的蓝色。 林见鹿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连眉梢都染上了喜色。这眩光晶的成色比古籍记载的还要纯粹,每一道棱角都折射出完美的光斑。 确认过眩光晶后,目光转向琉璃瓶。拔开软木塞,一缕若有若无的清香飘散开来。 她将瓶口凑近鼻尖,闭目深吸,香气如丝如缕,钻入鼻腔,带着雨后青苔般的清新,又似晨露般纯净。直到确认这安魂液没有掺杂任何杂质,她才缓缓睁开双眼。 将眩光晶和安魂液仔细收好,林见鹿便丝毫不耽搁,瞥了那黑衣人一眼,起身大步流星地往店门口走去。 如今还剩最后一件材料昆仑神木,找烬罗衣就行。 林不闻满脸笑容跟在她身后,一边走一边蹦蹦跳跳,活像只欢快的小狗。 第二日,天刚泛起鱼肚白,林不闻就趴在林见鹿床边,手指不停地戳她的脸颊,在她耳畔叽叽喳喳:“小鹿快起床!赶紧去找烬长老学习赋灵术啊!” 林见鹿皱着眉头,睡眼惺忪地揉着脑袋,无精打采从床上爬起来,面无表情地扫了眼林不闻,满脸写着“高兴”:“知道了知道了。” 草草洗漱完,胡乱扒拉了几口早饭,就又紧锣密鼓地赶去刑罚堂。 她脚步匆忙,连发髻都只是随手一挽,几缕碎发调皮地垂在耳边。 她在刑罚堂门口小心翼翼地探出半个脑袋,左右张望了一番,这才对门口的守门弟子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这位师妹,我找烬长老。” 那弟子看她一眼,就在林见鹿以为对方不会搭理她时,那弟子突然转身,往门内走去。 不一会儿,殿门轻启,烬罗衣踏着碎光款款而出。 她今日着了件绯色广袖长衫,行动间似有流火跃动。见来人驻足阶下,她眼尾微挑,红唇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稀客啊,小鹿儿今日怎有空来寻本座?” 林见鹿有求于人,也不知道当初烬罗衣说肯送她昆仑神木,到底是随口一说,还是真的,便搓着双手,脚尖不自觉地在地上画着小圈:“弟子找到安魂液和眩光晶了,那个......” 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几乎变成了气音,但什么意思,不言自明。 烬罗衣意外地挑眉看着她,红唇微张,语气里明显带着惊讶:“小鹿儿神通广大,竟连魔界的东西都能找到。” 林见鹿害怕对方细问,正绞尽脑汁想着借口,就见烬罗衣意味深长地扫她一眼,对她道:“跟着。” 林见鹿连忙小跑着跟上,亦步亦趋地追在烬罗衣身后,边跑边问:“长老我们去哪儿?” 烬罗衣道:“你不是想要昆仑神木?” 林见鹿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期待。 烬罗衣虽平日里喜欢呆在刑罚堂审讯室,但她身为神霄宗长老,是有自己府邸的。 一转眼,便见着一座掩映在翠竹间的雅致院落。 青瓦白墙,檐角飞翘,与刑罚堂的阴森截然不同。门前两株老梅枝干盘结,未着花叶,筋骨嶙峋,却自有一番风骨。 烬罗衣袖袍一挥,院门无声开启。她侧身对林见鹿道:“进来吧。” 林见鹿小心翼翼地跨过门槛,鼻尖立刻嗅到一缕若有若无的幽香。 院内假山流水,曲径通幽,竟是一处难得的清修之所。 她不禁暗自诧异,没想到这位以严酷著称的长老,居所竟如此雅致。 “怎么?很意外?”烬罗衣似笑非笑地瞥她一眼,“本座又不是只会用刑。” 林见鹿连忙摇头,却见烬罗衣已转身往内院走去,红衣在翠竹掩映间格外醒目。 她赶紧跟上,心跳不自觉地加快了几分。 昆仑神木,终于要见到了。 厢房内光线昏暗,唯有中央一座白玉台上散发着莹莹微光。 台面上静静躺着一截三尺来长的枯木,通体呈现出奇异的青灰色,表面布满细密的金色纹路,宛如天然而成的符咒。 林见鹿不自觉地屏住呼吸:“这就是昆仑神木?” 烬罗衣缓步上前,纤长的手指轻抚过枯木表面,眼中闪过一丝怀念之色:“此木取自昆仑山巅,千年方得一寸,世人才谓之昆仑神木。” 随着她的靠近,那截枯木竟微微颤动起来,金色纹路渐渐亮起,在空气中投射出细碎的光点。 林见鹿睁大眼睛看得入神,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 回神时,烬罗衣已将那节神木放入木盒中,修长的手指轻轻一推,将木盒递到林见鹿面前:“拿着。” 林见鹿慌忙伸出双手接过,想了想又厚着脸皮道:“那赋灵术是不是也......” 她感觉自己好像在连吃带拿,脸颊不由有些发烫。 烬罗衣唇角微扬,眼中光芒一闪:“本座答应你的,自然不会爽约。”她顿了顿,柔声道:“今日就学吗?” 林见鹿用力点头,违心道:“如果长老不麻烦的话。” 烬罗衣轻轻哼了一声,衣袖一甩,转身朝厢房外走去。 林见鹿跟到院子里,就见烬罗衣负手而立,宽大的红衣在微风中轻轻飘动,隐约可见纤细的腰身。 她站在院中那棵老梅树下,斑驳的阳光透过枝叶在她身上投下细碎的光影,衬得她整个人都笼罩在一层朦胧的光晕中。 按照烬罗衣的想法,一般弟子学习赋灵术,怎么也得要十天半个月。就算天赋异禀如叶清霜等人,也差不多要六七天。 以她对林见鹿的了解,这人天赋一般,怎么都得花上一个月打底才行。一个月的时间,足够她与林见鹿拉近关系。她就不信自己拿不下林见鹿。 烬罗衣头也不回,抬手挽袖,指尖泛起淡淡灵光:“看好了。” 赋灵术,是将魂魄附于傀儡之上的术法。 烬罗衣环顾四周,见不远处枝头一只麻雀,便抬手一抓,精准摄来麻雀的魂魄。 麻雀正在枝头叽叽喳喳,猛得身体僵直,直直落在地上。 林见鹿眼疾手快,一个箭步上前,慌忙接住麻雀的“尸体”,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 烬罗衣没管这一出,专注地将手上那团麻雀魂魄,缓缓摄入手上一截枯木之中,动作行云流水。 如此演示了一遍,她转身看向林见鹿,纤眉微挑:“轮到你了。” 见林见鹿紧张的样子,又补充道:“别担心,本座教会你为止。” 说罢,她走到林见鹿身后,双臂抬起,将人拢在怀中,手指抓住林见鹿的双手,下巴微微搁在她肩膀上:“别分神,跟着本座一起做。” 烬罗衣靠得很近,近得林见鹿恨不得屏住呼吸,并当场离她十米远。 她不自在极了。 她很少跟人靠这么近,就算熟悉如叶清霜,也没有亲近到如此地步。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背后传来的体温,闻到对方身上若有若无的冷香,那气息像是雪下松林,清冽却好闻。 烬罗衣的呼吸轻轻拂过她的耳畔,让她耳尖不自觉地发烫。 “专心。”察觉到怀中人的走神,烬罗衣低声提醒,声音里却带着几分笑意。 她握着林见鹿的手腕,引导她做出一个个繁复的手势。林见鹿能感觉到对方指尖传来的温度,那触感让她手心都沁出了细汗。 随着两人的动作,那截枯木渐渐泛起微光。 就在林见鹿即将成功的瞬间,却因为太过激动而乱了气息,枯木上的光芒骤然熄灭。 这会儿她完全注意不到身后烬罗衣的存在了,全部注意力都在那节枯木上,兴奋道:“烬长老,我好像会了!” 她没想到,赋灵术竟然这么简单。 “哦?是吗?” 烬罗衣如此道,却没有松开环抱的手,挑眉道,“那再来一次?” 林见鹿点点头,任烬罗衣在她身后抱着她,再次演示了一遍赋灵术。 这一次,比刚才那次感觉还要更加明显。 林见鹿本来就能看见麻雀的魂魄,对她来说,这就跟吃饭喝水一样简单,并不需要特意去学,难的大概是就是需要学掐诀的手势,但手势多练练就好。 第52章 但落入烬罗衣眼中,就是林见鹿天赋异禀,比叶清霜等弟子,还要强。 烬罗衣怀疑林见鹿在吹牛,将信将疑松开双手,示意林见鹿自己来一次。 没想到,林见鹿一次就成功了,枯木上骤然亮起柔和的光芒,麻雀魂魄欢快地融入其中,化作灵动的纹路在木纹间流转。 烬罗衣眼底闪过一丝错愕,随即挑起眉梢。没想到,她竟然看走眼了。 林见鹿盯着自己的手指,发现自己一试就成功。上一次,与苏婉卿学剑,她也是一次成功,难道她真的是天才? 林见鹿得意忘形,兴奋用力抓住烬罗衣的手用力摇晃了一下。忽然察觉烬罗衣没说话,反应过来,讪讪松了手:“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烬罗衣却猛得攥住她的手指,将林见鹿困在梅树与胸膛之间:“没关系,本座的手,小鹿儿随时都可以牵。” 林见鹿被她逼得后退半步,后背撞上粗糙的树干,簌簌落下的梅花瓣沾在发间。 她抬眼望着烬罗衣近在咫尺的眉眼,呼吸间尽是对方衣袖上飘来的冷香,顿时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她们现在这样是不是离得太近了?而且烬罗衣说话就说话,有必要这么压着她吗? 烬罗衣继续道:“小鹿儿这般天赋……可曾修习过其他功法?” 林见鹿道:“没有。只跟着师尊,学过些基础术法。” 烬罗衣歪头,拈起她颊边一缕长发把玩:“基础?这般精妙的灵力控制,连本座名下弟子修了三年都未得要领。” 烬罗衣忽然握住林见鹿的手腕,指尖点在她脉门处,灵力如丝线般探入经脉,“让本座看看,你这身灵力究竟从何而来。” 林见鹿手指微动,差点就要动手。好悬想起来自己不是烬罗衣的对手,便坦然地任对方握住她的手查探。 片刻后,烬罗衣松开手,眉头紧蹙,继而又缓缓松开。 她盯着她,眼眸中写满奇异,但那眼神不像是在看人,反而像是在观察一件宝物。 林见鹿被她瞧得不舒服极了,不由用力抽回自己的手,微微一笑:“烬长老瞧出什么没有?” 烬罗衣指尖残留的灵力如萤火般消散,她忽然低笑出声,笑声里带着几分危险的愉悦:“有意思,你竟然这般体质。你可知魔域的人……”声音戛然而止,烬罗衣竟然不说了。 魔域的人怎么了?怎么不说完啊! 林见鹿面上不感兴趣地别过脸去,心里像有只小猫在疯狂挠墙。可惜烬罗衣也不知是故意还是怎的,只对她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便转身进屋了。 林见鹿懊恼地挠了挠脑袋,把头发都揉乱了,在林不闻一叠声的连声催促下,只能一步三回头地往青竹苑走。 途径比武场时,她不由自主放慢脚步。 只见一群神霄宗弟子挤在台下交头接耳,眼睛却死死盯着台上。比武台上剑气纵横,寒光闪烁,显然激战正酣。 其中一个观战的弟子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道:“听说这次大比奖励丰富,其中就有昆仑神木。” 另一个立即凑过来,眼睛发亮:“那可是下了血本了,听说只要进能前三,每人能分到尺许长的神木枝干。” 边说边用手指比划长度。 那些弟子又絮絮叨叨说了许多获胜弟子能得到的奖励,林见鹿听得两眼放光。 不过她已有一节昆仑神木,长度可比这些弟子形容的要长多了。 但林见鹿转而想起其他丰厚奖励,又忍不住直呼可惜。 她之前告诉江小蛮能夺得魁首时,虽然是在骗她,但说这话时心里也燃起一丝希望,幻想着自己能够得到奖励。魁首她不敢想,那第十名,第几十名,她难道不可以想想吗? 但没想到天机镜神来一笔,直接把她比赛资格都给砸没了。想到这里,林见鹿撇撇嘴,小脸皱成一团,突然察觉身旁一道灼热的视线,不由警觉地扭头一看。 “萧师姐?”林见鹿惊讶地瞪圆了眼睛,随即迅速收敛表情,装作若无其事地整理了下衣袖。萧灵韵不来参加门派大比,还能干嘛? 萧灵韵清冷的面容上露出一个和煦的笑容,眼角微微弯起,像是冰雪初融。 她身旁站着的几位同门师姐妹面面相觑,都露出了宛如见鬼一般的表情,有人甚至偷偷掐了自己一把。 她们心中向来眼高于顶的大师姐,竟然还会露出这种表情? 萧灵韵知道她的师妹们必定很诧异,但她毫不在意,手指轻拂衣袖,朝着林见鹿款款走去:“没想到能在演武场看见林师妹。” 林见鹿歪着头打量她,忽然眼睛一亮,狡黠地眨了眨眼睛道:“萧师姐,你是不是也在前三名之列?” 萧灵韵当然觉得自己能获得前三名,更何况这一次,叶清霜并不参加大比,她更觉得自己能获得魁首。 可萧灵韵也不敢把话说得太满,于是只是抿唇微笑,矜持地垂下眼帘。 林见鹿眼睫毛像蝴蝶翅膀般快速扇动了几下,意有所指道:“要是有师姐送我昆仑神木的话,我一定会非常高兴的!” 烬罗衣送她的那节昆仑神木,刚好能替林不闻制作一具肉身。但她想着,自己是否能另外制作一具傀儡,当做关键时刻的保命手段? 这会儿看见萧灵韵,宛如瞌睡送枕头,容不得林见鹿不心动。 萧灵韵嘴角的笑容登时僵住,手指不自觉地绞紧了衣袖,怀疑自己耳朵是否出了问题。林见鹿这是跟她讨要昆仑神木? 她是有意讨好林见鹿的意思,但是讨好的对象直接开口跟她要东西,她这还是头一遭。 昆仑神木珍贵,即使她身为太一宗大师姐,想要拿到一段,也得破费一番功夫。此次神霄宗之行,其中一个目的,就是为了昆仑神木。 萧灵韵假装没听到,微微偏过脸去,仿佛被远处的比试吸引,想要借此把这个话题揭过去。 不料系统002跟催命符一般在她耳畔炸响:【滴!天命之女好感值减1,目前好感值9!】 萧灵韵:“……” 她费了三颗上品灵石,才将好感度刷到10,这么一会儿的功夫,竟然就降了一点! 林见鹿重复道:“要是有师姐送我昆仑神木的话,我一定会非常高兴的!” 系统002【滴!天命之女好感值减1,目前好感值8!】 萧灵韵捏了捏拳头,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林师妹若不嫌弃,我可以送你。” 林见鹿不走心地摆摆手,眼睛却滴溜溜转着:“真的吗?那多不好意思!萧师姐你真好!” 系统002【滴!天命之女好感值加2,目前好感值10。】 萧灵韵藏在袖中的手指猛地攥紧。 一截昆仑神木,只值两点好感值吗?还是先降后升回去的,她脸色僵硬得像块石板,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才勉强平复,对着林见鹿扯了扯嘴角。 云织月原本正倚在廊柱旁看热闹,听到萧灵韵说要送昆仑神木时,一个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来,连忙用袖子掩住嘴,肩膀却还在微微抖动。 林见鹿和萧灵韵齐刷刷转头看去,一个满脸好奇,一个眼神凌厉。 云织月立即站直身子,优雅地整理了下衣襟,规规矩矩行了个礼:“萧道友,林师妹。” 眼角还带着未散尽的笑意。 萧灵韵冷淡地点点头,有外人在场,又恢复成了那副矜持的模样。 林见鹿歪着脑袋打量云织月,好奇道:“云师姐不用参加比赛吗?” 云织月轻轻摇头,笑意吟吟道:“还未到我比赛时间。” 说着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压低声音道:“对了,不知那丹方,林师妹可找到没有?报酬的事情,好商量。” 这段时间,林见鹿一直忙着林不闻的事情,哪里顾得上找什么丹方。她本想说还没找到,结果听到“报酬”二字,眼睛顿时一亮,硬生生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有报酬,那万事好商量。她今晚回去就找! 林见鹿在心里暗暗握拳,脸上却装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找到了,云师姐明日来取就是。” 云织月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几分:“如此,就麻烦林师妹了。” 云织月是个健谈的人,三两言语就调动起林见鹿的兴趣。 萧灵韵站在一旁,眉头越皱越紧,发现若不是自己见多识广,几乎都插不进两人谈话。 看着林见鹿兴致勃勃地与云织月谈笑风生的模样,萧灵韵的眉头不觉又蹙了蹙,红唇紧抿,心头闪过一丝不悦。 江听雪怀中抱着红狐,站在远处的树影下观察三人,不动如山,面色沉静。 系统004道:【宿主,不过去吗?】 江听雪道:【暂时还没这个必要。】 系统004恍然大悟道:【对了,宿主说要找一个雪中送炭的机会。那若是一直没找到呢?】 江听雪抚摸红狐的动作一顿,陷入沉思。 第53章 第43章 这倒也确实是个问题,江听雪眉头微蹙,指尖无意识地抚摸着红狐。 可修真界波云诡谲,随时存在危险。除非林见鹿一直龟缩在神霄宗不出门。可即便是在神霄宗,也难免会遇到意外。前几日不就有魔修混进来? 难的是她不一定随时都能呆在林见鹿身旁,毕竟御兽宗还有许多事情等着她回去处理。若不能在门派大比期间获得林见鹿好感值,以后要想接近她,可就难了。 她的眼神暗了暗,流露出一丝焦虑。 系统004建议道:【我知道宿主不想浪费时间,但是根据《恋爱宝典》里的建议,日常相处,也是十分重要的一环。】 江听雪捂住下巴沉吟,眼神闪烁不定:【你说得对。但不是现在……不过《恋爱宝典是什么?》】 系统004的光屏闪烁两下:【这是基础数据库自带的参考资料啦!宿主您看……】 虚拟界面突然展开,浮现出一本烫金封面的电子书,扉页赫然写着“恋爱三十六计:从初遇到道侣的完美攻略”。 江听雪蹙了蹙眉,不过秉持着这些东西或许并不是全无用处的心思道:【那么里面具体写了些什么?】 系统004立即兴奋地调出目录:【一章《初遇篇》包含“灵药圃偶遇十八式”、“藏书阁擦肩而过的正确角度”;二章《相处篇》有“如何自然地为对方整理衣领”、“共同除魔时的暧昧站位指南”……】 江听雪越听越不对劲,冷淡的面容都有些惊愕,她眉头越蹙越紧:【这些……都*是凡间的话本子吧?】 【才不是呢!】004调出数据流:【根据三千小世界恋爱成功案例大数据分析,第15页的“假装受伤让对方搀扶”在修真界成功率高达78%哦!还有《双修前必备的三十六个暗示》,我觉得宿主要是攻略不成功,可以考虑色诱……】 江听雪:【……】 江听雪揉揉眉心:【以后不要下载这些奇怪的东西。】 江听雪暂时屏蔽了系统,看着远处,那两人看似矜持,实则对林见鹿大献殷勤的模样,嘴角就忍不住扯出一抹嘲讽的弧度。 并不是江听雪自命不凡,修真界实力为尊,等级界限分明。即使装的像云织月那样温柔可亲,但像她们这类弟子,天然便和普通弟子隔着一层。不管是修为见识,还是身份地位,都和普通弟子聊不到一块去,更遑论主动接近。 林见鹿风评不好,在神霄宗也并不属于勤勉或者有天分的那拨弟子,萧灵韵与云织月主动接近,本身就显得十分奇怪,更别提与林见鹿谈笑风生了。 那日天机镜事故,许多人都看见了,萧灵韵与云织月如此,别人能不知道为什么?更何况林见鹿本人。 所以她就算要做,也不会做得如此明显。她收回目光,神色恢复了平静,眸光微微闪烁。 林见鹿蓦地打了个喷嚏,云织月立即关切道:“近日天气寒凉,林师妹记得添衣。”说着还伸手替她拢了拢衣领。 萧灵韵虽做不到像云织月那般嘘寒问暖,但也微微蹙眉,不动声色地掐了个驱寒诀,修长的手指在袖中快速结印,一缕暖意悄然渡入林见鹿的经脉。 她向来不喜表露关切,但此刻为了林见鹿的好感值,还是故作淡然说了句:“修行之人,莫要因小疾误了根基。” 这个细微的动作却被云织月看在眼里。她唇角微弯,心道为了攻略林见鹿,即便是不会关心人的萧灵韵,原来也能做到这般细腻心思,一时倒是把她给比下去了。 林见鹿瞥了眼萧灵韵,不自觉地搓了搓手背上的鸡皮疙瘩,干笑两声:“其实我不冷......话说时间也不早了,我还有事,就不打扰两位师姐了。” 林见鹿生硬地转移话题,话音刚落,也不等两位师姐挽留,用力朝两人挥挥手,转身就逃之夭夭。 萧灵韵欲言又止地抬起手,又默默放下。 云织月微微一笑,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衣袖,扭头看向萧灵韵:“萧道友,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萧灵韵脸上露出一抹礼貌而矜持的微笑,虽不够热络,但也挑不出毛病来:“彼此彼此。” 林见鹿回了翠竹苑。 她先是踮着脚尖趴在墙头,鬼鬼祟祟地探出半个脑袋,眼睛滴溜溜地转着确定了一会儿隔壁院落动静,确定叶清霜不在,这才猫着腰,蹑手蹑脚地回到卧房中,还不忘轻轻带上房门。 林不闻双手抱胸,翻了白眼:“用得着这样吗?不过一具傀儡罢了,跟做贼一样。” 林见鹿白她一眼,压低声音道:“你当这傀儡术是什么能见光的东西?” 若是被叶清霜知道她使用傀儡术,还不把她当做邪修给抓起来?她觉得以叶清霜那副时刻以宗门利益为先的性子,怕是真的做得出来。 林不闻一时语塞,撇了撇嘴,沉默片刻只得道:“那现在可以开始制作傀儡了吧?” 林见鹿谨慎地环顾四周,又从储物袋中取出几枚灵石:“再等等,我先布置个混淆阵和防御阵先。” 说着已经开始在地上比划起来。 这两个阵法还是她在藏书阁看到的,学起来倒是不难,就是有些繁琐。 林见鹿指尖凝聚灵力,在地板上细细勾勒阵纹。 灵石随着她的动作依次嵌入特定方位,发出微弱的荧光。 她额角渗出细汗,却不敢有丝毫分心。 这阵法虽不算高阶,但若有一处阵纹画错,轻则失效,重则反噬。 片刻后,林见鹿擦了擦额头细汗,微笑道:“成了。” 随即她取出昆仑神木,眩光晶,安魂液。 指尖轻点三样材料,并咬破指尖,以自身鲜血为引,手上控制灵力,不过须臾,一具以假乱真的傀儡出现在半空之中。 林见鹿感觉自己在捏游戏小人,尤其像游戏前的捏脸环节。 林不闻兴致勃勃飞到她身边,一会儿要眼睛大一点,一会儿要身材高挑一点,不停地给林见鹿提意见。 林见鹿烦的要命,直接给林不闻下了禁言术。 林不闻愤愤不平地飘在半空,魂体剧烈波动着,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她索性飘到林见鹿面前,用灵力在空中画了个大大的哭脸符号,还配上夸张的眼泪特效。 “再捣乱就把你塞回镜子里。”林见鹿头也不抬地威胁道。 林不闻鼓了鼓腮帮子,这才勉强老实。 林见鹿指尖在勾勒肉身眉眼时,参考了林不闻生前的样貌。 并不一模一样,只有三分相似,上扬的眉眼被她下压一些弧度,显得更加圆润可爱些。面颊加了些婴儿肥,尖尖的下巴也往圆润的趋势去。 毕竟她无法解释为何她屋子里会冒出一个跟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女。而故意将林不闻的脸捏的可爱些,也不过是未雨绸缪,以期望对方闯祸的时候,那些人看到她这张脸,多少能手下留情些。 林不闻却对这张脸大为不满,怎么比陶小盏那厮还幼稚!她想要的是身材高挑,并且冷艳高冷的大美人脸!她上窜下跳,表达自己的不满,林见鹿却懒得搭理她。 片刻后,林见鹿长舒一口气,肩膀微微放松下来,她歪着头,用带着几分满意的目光上下打量着站在自己跟前的这具傀儡,唇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意:“可以了。” 只见面前这个少女,比她矮了一个头,一张圆圆的脸蛋上嵌着两颗黑葡萄般的大眼睛,肉乎乎的腮帮子随着呼吸微微鼓起,身上杏色长裙的裙摆随着微风轻轻摆动,越发衬得她娇嫩可爱得像个瓷娃娃。 林见鹿将近一米七的身高,站在这少女面前,像一棵挺拔的白杨树俯视着初绽的樱花。 她不由自主地微微俯身,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角,指尖微微发痒,下意识想在这少女粉嫩的脸蛋上掐一把。 眼角余光瞥见林不闻正站在一旁,双手叉腰,一脸狐疑打量她,不由握拳抵在唇边,假装咳嗽掩饰自己的失态:“嗯,那什么,你可以进去了。” 林不闻却眯起眼睛,目光在傀儡和林见鹿之间来回扫视,突然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天秘密似的,嘴角咧开一个夸张的弧度,发出“桀桀桀”的怪笑声:“我知道了,原来你喜欢这样的,那我就放心了。” 林见鹿有些愣怔,心头闪过一丝困惑,心道你放心什么? 还没等她开口询问,林不闻身形一晃,瞬间化作一道灵光,“嗖”地钻进了傀儡的眉心,速度快得让人来不及反应。 片刻后,那少女猛得睁开眼睛,睫毛轻颤,无神的双瞳也逐渐有了神采,眼波流转间活灵活现。 林见鹿绕着林不闻转了一圈,手指轻轻点着下巴,上下打量道:“可没有什么不适?” 林不闻兴奋地挥舞着胳膊,又蹦跳着踢了踢腿,还用力拍了拍自己脸上的婴儿肥,脸颊泛起红晕,激动地手舞足蹈:“就跟活着一样!小鹿,你简直太厉害了!” 她突然扑上前,用力抱了林见鹿一下,圆圆的脸蛋亲昵地贴在林见鹿肩膀上,还蹭了蹭。 第54章 林见鹿不自在地后退半步,皱着眉头将她撕开,嫌弃地拍了拍肩膀:“好了,激动就激动,别占我便宜。” 林不闻起初还红着脸感觉不好意思,听到林见鹿这句话,登时瞪圆了眼睛,气鼓鼓地伸手指着自己:“我占你便宜?”声音都提高了八度。 林见鹿的这具肉身可是她的!她用得着占林见鹿便宜嘛! 对了,林不闻忽然想起来这点,眼睛一亮,不由分说一把箍住林见鹿的手腕,板着小脸认真道:“你以后要是找什么道侣,可得经过我同意知道吗?还有不可以随便和别人搂搂抱抱!” 林见鹿翻了个白眼,敷衍了事:“行行行,我知道了。” 她天生孤寡的命格,也从不曾生出要找伴侣的心思,林不闻的担心纯属多余。 林不闻却还是不放心,双手叉腰,踮起脚尖凑近林见鹿的脸,耳提面命道:“你别跟我打马虎眼!我也不是不让你找,但是你得经过我同意!” 说着还用力戳了戳林见鹿的肩膀。 林见鹿煞有介事地点头,忽然眯起眼睛,露出促狭的笑容:“那如果我找的是叶清霜呢?” 林不闻骤然一呆,瞳孔猛地收缩,嘴唇微微颤抖:“大师姐?” 她想到林见鹿跟叶清霜站在一起的画面,手指不自觉地绞紧了衣角,想着这两人会有亲昵的行为,心里忽然涌起一股酸涩,除了这股酸涩,还有一股微妙的情绪,可她理不清头绪。只知道自己不想看到这两人在一起。 林不闻别扭地转过身去:“就、就算是大师姐你也得提前告诉我,你们不许偷偷好!” 林见鹿却听得好笑,嘴角勾起,她知道林不闻恋慕叶清霜,自然不乐意看到两人在一起,于是伸手揉揉林不闻的脑袋,把她的发髻都揉乱了:“行,我一定提前告诉你。” 1 林不闻嘴唇动了动,眼眶微微发红,虽然得了林见鹿的回应,却还是郁闷不已,甚至心情比刚才还要更加烦躁了,她一脚踢飞了脚边的小石头。 那小石头本是林见鹿刚才布阵用的灵石,这会儿失了灵力,已经变成一块普通的石头。 林见鹿要去书房找书,随意地挥了挥手让林不闻自己玩。 林不闻走到院子里,泄愤地摘了一丛狗尾巴草,咬牙切齿地用力拍打杂草,草屑飞得到处都是。 可那股郁闷的情绪却怎么都无法宣泄。她狠狠地跺了跺脚,心里骂道:可恶的林见鹿!都怪她! 想到什么,她猛地扭身就走,像阵风似的冲进林见鹿卧房,用力踩着脚步,把地板踩得咚咚响,三下两下就找到林见鹿藏起来的灵石,得意地哼了一声,一把揣进自己兜里,头也不回地下山潇洒去了。 她之前一直呆在林见鹿腰间的镜子里,几乎跟她朝夕相处,自然知道林见鹿藏钱的地点,这会儿偷起来简直轻车熟路。 林见鹿丝毫不知自己被偷了家,这会儿正坐在书房地板上,面前堆了一堆丹药书籍,正聚精会神地一本一本翻看。 她找了整整一个时辰,才终于从堆积如山的书卷中翻出云织月需要的那张丹方。 兴冲冲地捏着书回卧室,才刚刚进屋,脚步便猛地一顿,柳眉倏地蹙起。 她的卧房,有人为翻找的痕迹。 难道是进了贼?她咬着下唇,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 可神霄宗好端端的,怎么可能进贼?难不成是那名魔修?想到这里,她瞳孔骤然紧缩。 林见鹿暗道不好,一时也顾不得被翻动的卧室,转身就提着裙摆往隔壁跑。 可哪里都找不到人,卧室里没有,院子里也没有。她站在空荡荡的庭院中,胸口剧烈起伏。 她焦急地回到卧室,咬着指甲想着林不闻可能出现的状况,忽然眼角余光一瞥,发现被粗暴扯开的抽屉。 不对……她这卧室里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 她眯起眼睛,手指轻轻抚过抽屉边缘的刮痕。这偷东西的手法未免太过粗糙,仿佛生怕她发现不了似的,那大敞的抽屉都没合上呢。 林见鹿心思电转,猛然想起什么,眼睛倏地睁大。 她蹬蹬上前几步,猛得将整个抽屉扯开,木屑簌簌落下。这才发现自己丢失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她的灵石!整整一袋子灵石!全都没有了!她说神霄宗哪里来的贼!原来是家贼! 林见鹿登时大为光火,白皙的脸颊涨得通红,一掌拍在桌案上:“好一个林不闻!好大的狗胆!竟敢偷我的钱!” 林不闻猛得将那袋灵石拍在桌子上,双腿交叠,一副大款模样,懒洋洋道:“本小姐有的是钱!把你们这的招牌都端上!” 店小二眼睛一亮,脸上立刻堆满谄媚的笑容,点头哈腰道:“哎哟,贵客临门!您稍等,小的这就去给您安排!” 说完一溜烟往后厨跑,边跑边扯着嗓子喊:“掌柜的!贵客点全席!” 林不闻得意地晃着脚尖,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察觉到旁边客人的视线,忍不住高傲地抬了抬下巴:怎么,没见过有钱人啊? 那客人眯起眼睛,目光如鹰隼般锐利地端详林不闻甩在桌上的那袋灵石,半晌才慢悠悠地收回视线。 同一桌的少女身子微微前倾,乌溜溜的眼珠转了转,跟着瞥了一眼,随即用手掩着嘴,压低声音道:“大姐,瞧上这肥羊了?” 赵小三闻言猛地攥紧拳头,死死盯着那钱袋,眼中怒火中烧:“小虫子,你有没有觉得,那钱袋有些眼熟?” 小虫子闻言歪了歪脑袋,眨了眨眼睛,再次伸长脖子认真端详一眼,突然瞪圆了眼睛,一脸恍惚地挠了挠头:“好像是有些眼熟。” 赵小三克制着没有拍桌子,压低声音,咬牙切齿道:“那分明就是老娘的钱袋!就算化成灰我也认得出来!” 那钱袋上还是她自己一针一线缝制上的,上面用金线绣了金元宝的图案,甚至边边角角的磨边都一模一样!她的手指不自觉地抚上腰间原本挂钱袋的位置,那里现在空空如也。 前几天她打劫不利,反倒被肥羊打劫摸了钱袋,当时她气得直跺脚,现在回想起来还觉得窝火。 没想到冤家路窄,竟然再碰到对方! 她眯起眼睛,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心里盘算着。虽然看这人身形也矮了不少,但修真界各式各样的手段层出不穷,那人用什么办法转变了身形样貌也未可知。 她虽不确定林不闻的身份,但自己的钱袋,绝对不可能认错! 想着,赵小三纤细的手指轻轻抚过自己光滑的面颊,眼里精光闪烁。 她之前用的是自己易容的脸,可此刻却是真容,对方若真是打劫她的那人,想必一时认不出来。 等到林不闻中途去解手,赵小三和小虫子默契地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闪烁着算计的光芒。 赵小三轻巧地起身,裙摆微微晃动,装作漫不经心地朝林不闻走去,在擦肩而过时突然“哎呀”一声,身子一歪,结结实实地撞在林不闻身上。 林不闻被撞得一个踉跄,眉头紧锁:“你怎么走路的!你没长眼睛吗!” 小虫子见状立刻小跑上前,手忙脚乱地扶住赵小三,眼睛瞪得圆圆的,声音带着刻意的惊慌:“小姐,您没事吧?” 赵小三朝小虫子虚弱一笑,柔声道:“我没事。这位姑娘,抱歉,是我没看路。” 林不闻狠狠地白了这主仆俩一眼,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翻着白眼往后院走去。 赵小三按捺住动手的冲动,目送林不闻走远,不由垂眸捏了捏手心里的钱袋,与小虫子道:“走吧,该回去了。” 小虫子冲她会意一笑:“是,小姐。” 林不闻从后院回来,酒足饭饱,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招呼店小二:“小二,结账!” 店小二应了一声,忙不迭恭敬过来。 林不闻坐在椅子上,伸手往腰间一摸,脸上餍足的表情忽然一僵。手指在腰间来回摸索了几次,眉头越皱越紧,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店小二原本恭敬的神色慢慢消失,嘴角的笑意渐渐凝固。 他双手抱胸,上下打量着林不闻,一看对方表情就知道怎么回事,皮笑肉不笑道:“客人,您该不会是说钱袋丢失了吧?” 林不闻不自在地咽了口唾沫,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却仍强撑着脸皮,气势汹汹道:“你这是什么眼神!你以为本小姐想吃霸王餐吗!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本小姐可是神霄宗……” 本想说出自己身份,忽然反应过来。 她如今早已不是那个被前呼后拥的林见鹿了,手指不自觉地绞紧了衣角,眼神闪烁间脸色再次一僵,支支吾吾道:“是......是神霄宗林见鹿的远方表妹林不闻!” “林不闻?”店小二歪着头思索片刻,不屑地撇了撇嘴,“没听说过。” 但是林见鹿的大名,他们却如雷贯耳。 第55章 店小二想到此处,立即挺直了腰板,双手在衣襟上擦了擦,神色重新变得恭敬,小跑着与店掌柜耳语禀告情况。 掌柜捋着胡须沉吟片刻,挥手吩咐人去神霄宗找林见鹿。 林见鹿正愁找不到人呢!她猛地拍案而起,桌上的茶盏都跟着跳了跳。 第44章 林见鹿一听林不闻拿了她的灵石,竟然还在酒店里吃霸王餐,登时柳眉倒竖,一把抓起钱袋就往外冲。 林不闻正在酒店二楼悠闲地喝茶,翘着二郎腿哼着小曲。忽然听见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她刚想转头,就被人一把揪住了耳朵。 “哎哟!疼疼疼!”林不闻疼得直跺脚,手中的茶盏“啪”地摔在地上,茶水溅了一地。 她龇牙咧嘴地扭头,正对上林见鹿喷火的眼睛,那目光灼得她缩了缩脖子。 “林!不!闻!”林见鹿一字一顿地喊着,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指节都泛了白,“你真是好样的!偷我的灵石来充大款?嗯?” 林不闻起先心虚地缩了缩脖子,眼神飘忽不定,随即梗着脖子道:“我才没有充大款,我就是来吃饭的!” 说着还用力拍了拍桌子,声音却越来越小,“我以前就这样吃饭的嘛……” 林见鹿眯着眼睛扫了一眼那一桌几乎没怎么动过筷子的酒菜,手指紧紧攥着她耳朵,扭地越发用力了:“你吃不完你点这么多!你当赚灵石容易啊!” 林不闻忍痛看着林见鹿铁青的脸色,也知道今时不同往日,林见鹿不是流云,不会纵着她随便花钱,便心虚着不敢反驳,只敢小声嘟囔。 店掌柜弓着腰,满脸堆笑地凑上前来,搓着手道:“林仙人,这账是不是该结一下?” “对啊,咱们先把账结了再说?” 林不闻忍痛,朝林见鹿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 林见鹿闭了闭眼,胸口剧烈起伏,深吸一口气才勉强压下怒火,松开手,耐着脾气道:“多少钱?” 林不闻见状,登时挺了挺胸脯,示意掌柜报账。 见林见鹿瞪过来,慌忙脖子一缩,捂住耳朵躲在角落,小心翼翼盯着她。 林见鹿:“……” 店掌柜眼睛一亮,立即竖起一根手指,谄媚地笑道:“一百颗下品灵石。” “什么?!”林见鹿猛地瞪大眼睛,脸色瞬间涨得通红,声音都拔高了八度,“一顿饭吃了一百颗下品灵石!” 她不可置信地指着那桌菜,手指都在发抖。 就这么些东西,竟然就要一百颗下品灵石!平常修士出门吃饭,都用不着灵石呢! 店掌柜连忙搓着双手解释,身子如同林不闻一样,不自觉地往后缩了缩:“这些都是本店的招牌,而且所用食材,皆是蕴含灵力的灵植灵物。您看这壶百年桃花酿,用的可是上等灵桃酿造的……” 店掌柜瞧见林见鹿越来越黑沉的脸色,声音不由越来越小。 林见鹿一把薅起缩在角落的林不闻,恶狠狠道:“你听听!百年桃花酿!你知不知道我一个月才挣多少灵石?” 林不闻被勒得直咳嗽,脸色发白,却还强撑着辩解:“我、我就是想尝尝……以前在宗门的时候……” “闭嘴!”林见鹿猛地松开手,林不闻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她转身对着掌柜道:“……能退吗?” 掌柜为难地搓着手:“这……菜都上桌了……” 林见鹿深吸一口气,颤抖着手解下腰间钱袋。她数灵石的动作像是在割自己的肉,一颗一颗地往外掏。 林不闻偷偷抬眼瞄着林见鹿铁青的脸色:“……我下次一定注意”。 “还想有下次?!”林见鹿猛地转头,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她一把拽过林不闻的耳朵:“从今天起,你的零花钱全部没收!” “什么?我竟然还有零花钱!?”林不闻惊叫。 掌柜接过灵石,如释重负地擦了擦汗,赶紧溜回了柜台后面。 林见鹿一路揪着林不闻的耳朵就往神霄宗走,手上力道丝毫不松,疼得林不闻龇牙咧嘴,一路上,不知收到多少修士侧目。 但林见鹿真是忍不了了,她眉头紧锁,眼中怒火中烧,对于败家子林不闻,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却没想过继续让对方当个孤魂野鬼飘着。 毕竟她占用了林不闻的肉身,回报对方是应该的。可这不包括包容林不闻乱花钱! 她本来还想着,现在林不闻有了肉身,需要花销。那她可以拿出林不闻本来的门派弟子俸禄,就当做她的零花钱。 但现在嘛,她一个子儿也不会给她! 林不闻得知此噩耗,登时惨叫一声。在神霄宗山门处跟林见鹿纠缠起来。她眼眶泛红,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她揪住林见鹿的袖子,手指紧紧攥着布料,也顾不得脸面,整个身子挨着林见鹿就要往地下跪去,嘴里还不停撒娇求饶道:“小鹿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乱花钱了!今天花的那些灵石先欠着!我马上就去赚灵石还你!你千万别没收我零花钱呀!” 她仰着脸,眼中满是哀求,活像一只可怜巴巴的小狗。 这些手段都是林不闻以前用来对付流云长老的,这会儿对着林见鹿,她信手拈来,演技娴熟得令人叹服。 山门前不知何时围了一堆看热闹的师妹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指指点点,窃窃私语。有的掩嘴轻笑,有的面露惊讶,更有甚者直接掏出留影石准备记录这难得一见的场景。 林见鹿察觉到众位师妹投在她俩身上的目光,不由脸色一僵,咬牙切齿道:“你先给我起来!像什么样子!” 她用力拽了拽袖子,试图挣脱林不闻的魔爪。 林不闻却死死抱住她的腿,耍赖般地摇头晃脑:“你不答应!我就不起来!” 她眨巴着眼睛,一副“你不答应我就哭给你看”的架势。 “林……师妹?” 听到这道清冷声音,林见鹿和林不闻不约而同抬头。 只见叶清霜身着一袭白衣,神色清冷走过来。 她眉头微微皱起,目光重点落在林不闻死死扒住林见鹿大腿的那双手上,纤眉再次蹙了蹙。 林见鹿愣了片刻,下意识地瞥向林不闻,心中暗道:心上人在此,林不闻难不成还不在乎脸面?瞧见林不闻脸上明显的僵硬神色,她微微松了口气,幸好幸好。在叶清霜面前,林不闻还是在意形象的。 林见鹿手上用力,一把揪住林不闻的衣领将人拎开。这回林不闻果真没再纠缠,被林见鹿拎在一旁,乖乖站好,还偷偷整理了下被扯乱的衣领,眼神时不时瞟向叶清霜。 林见鹿瞪她一眼,眼中警告意味十足,这才朝叶清霜微微欠身,脸上挤出一抹笑容,问道:“大师姐,你怎么会在这儿?” 叶清霜目光在林见鹿脸上停留片刻,眼神平静如水,淡淡道:“听到山门处吵闹,便过来瞧瞧。” 说罢,轻轻抬起下巴,眼神扫过周围。 林见鹿忍不住摸了摸鼻子,重重咳嗽一声,眼神有些闪躲。 叶清霜道:“不知这位是?”说着,目光转向林不闻,语气平静得听不出情绪,眼神却带着一丝审视。 林见鹿正想回答,林不闻一个箭步冲过来,眼睛亮晶晶的,像两颗闪闪发光的宝石,满脸热情道:“这位师姐!我叫林不闻,是林见鹿的远方表妹!” 叶清霜黑眸一闪,倒也没听说过林师妹有什么远方亲戚,但她对上一任执剑长老了解不多。况且瞧这位姑娘的模样,生得倒是与林师妹有几分相似,她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若有所思。 须臾,她收回目光,冷淡地点了点头,转而询问起林见鹿刚才在闹什么。 对于叶清霜的冷淡,林不闻愣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失落。但也许是早就习惯了,心里竟没多少伤心的情绪。 林见鹿听到叶清霜这个问题,就忍不住一肚子气,和她抱怨起来。咬牙切齿地说林不闻是怎么偷她的钱袋,如何花钱如流水。 说着说着,还忍不住去捏林不闻的面颊,手指用力到把林不闻的脸都捏变形了。 林不闻不敢反抗,只能讪笑着任林见鹿捏脸,疼得眼角都沁出了泪花,却还强撑着笑容。 叶清霜看着两人毫无分寸的互动,却是有些回不过神来,握着剑柄的手指不自觉收紧。 林师妹这样财迷的一个人,竟然愿意为别人花钱?想必这个林不闻,在林师妹心中的分量一定不轻。 叶清霜垂下眼睫,长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回神霄宗的路上,叶清霜异样沉默,就连生气的林见鹿都发现了她的异常,频频侧目看她。 林见鹿小心翼翼地开口:“大师姐......” 不想叶清霜亦道:“林师妹......” 林见鹿连忙道:“大师姐先说。” 叶清霜扫了她身旁的林不闻一眼:“不知师妹打算怎么安排这位林小姐?” 林见鹿下意识道:“当然是跟我一起住啊!” 第56章 叶清霜当即道:“......不可!”声音突然拔高,连她自己都愣了一下。 林见鹿和林不闻不由对视一眼,林见鹿迷茫道:“为何?” 叶清霜别过脸,轻咳一声掩饰失态,脸颊微微泛红:“你身份特殊。” 林见鹿恍然大悟。 天命之女的身份何其重要。在她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必须知根知底。尤其林不闻还是突然冒出来的。 她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怎么把这个给忘了。她只想到正值门派大比,神霄宗出现生面孔,不会引人怀疑,而且用昆仑神木制作的肉身,几可乱真,与凡人无异。一般的探查手段,根本不会查出异常。 思及此,林见鹿连忙对叶清霜道:“大师姐,你放心,林不闻的身份绝对没有问题。不然可以用血缘之术探查她的身份......” 林见鹿说着,心中暗自庆幸当初制作傀儡之时,特地在昆仑神木之中融入了自己的一滴血液。 叶清霜听她这话,本就如霜雪的脸色却越来越差,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林见鹿偶然瞥见叶清霜的表情,登时愣了愣,不敢继续说下去。 叶清霜没有看她,低垂眼睫掩饰眼中情绪:“此事容我禀告掌门再说。” 说罢,转身离去,只留给两人一个急匆匆的背影。 林见鹿捂住下巴沉思,眉头紧锁,眼神中带着一丝疑惑:“叶清霜生气了?” 林不闻盯着她看了一眼,又扫了一眼走远的叶清霜,忍不住酸溜溜道:“还真是妾情妾意呀!” 林见鹿一巴掌扇在她脑门上,力道大得让林不闻“哎哟”一声,双手捂住脑门,眼神中带着一丝委屈:“打我干嘛?” 林见鹿挥了挥拳头:“你不该打吗?还有心思胡言乱语,想好怎么做任务还钱了吗?” 林不闻摸了摸脑门,敢怒不敢言,小声嘟囔道:“这么着急干什么?我又不会跑。” 翌日一早,林见鹿就起床,在院子里练了会儿神霄剑诀。 刚刚收剑,额头上还挂着细密的汗珠,便听院门被人轻轻敲响。 林见鹿收剑还鞘,动作利落地将长剑插回剑鞘,发出“铮”的一声轻响,转头看见林不闻正坐在石凳上啃包子,便用剑柄敲了敲林不闻的脑袋,眼神中带着几分嫌弃:“去开门。” 林不闻被敲得缩了缩脖子,嘴里还叼着半个包子,一边揉着被敲的地方,一边含糊不清地抱怨:“又打我!” 话虽如此,却还是乖乖起身往院门跑去,边跑还边嘟嘟囔囔:“这么大清早的谁啊?” 林不闻一把拉开院门,抬眼一看:“你谁啊?” 只见云织月一袭月白色广袖长裙站在门外,手上拎着一个精致食盒,面容温润。 她没料到会在林见鹿的院落看到生面孔,嘴角的笑意有片刻凝滞。 不动声色地打量眼前的少女,她眼眸动了动,唇角的小痣若隐若现:“林师妹可在?” 林见鹿听到动静快步走来,看到云织月时眼睛一亮:“云师姐?” 林不闻侧目,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游移。 云织月的目光则在林见鹿泛红的脸颊上停留片刻,唇角微扬,提了提食盒道:“林师妹应该*还未用早膳吧?” 林见鹿闻言一怔,随即展颜笑道,眼角弯成月牙:“师姐来得正好,我正饿着呢。” 说着就要伸手接过食盒。 林不闻却突然横插进来,一把抢过食盒,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我来拎!” “诶你等等!”林见鹿急忙去拦,却见林不闻已经接过食盒,一本正经地看着她,歪着头问:“怎么了?” 林见鹿语塞,满脸狐疑地上下打量着林不闻,眉头微蹙。平常让林不闻拿个东西都要三催四请,这会儿竟然如此殷勤? 云织月掩唇轻笑,衣袖滑落露出一截皓腕:“这位是......”她目光柔和,却在看向林不闻时闪过一丝探究。 “这是我远房表妹林不闻。”林见鹿尴尬地解释,一边暗中掐了林不闻一把。 林不闻疼得龇牙咧嘴,却还不忘挽住林见鹿一条手臂,亲热地将头靠在她肩上:“表姐,这位师姐来得正好,我还没吃早膳呢!” 还没吃早膳,那你嘴里的包子是什么?林见鹿忍不住白她一眼。 云织月微微一笑,面容温润如玉,眼中却闪过一丝若有所思:“原来如此。我竟不知,原来林师妹还有一位远方表妹。” 林见鹿还未说什么,林不闻已笑眯眯地接口道:“你不知道的事还多着呢,是吧?表姐。” 听着林不闻阴阳怪气的语气,林见鹿把对方的手撕开,压低声音道:“能不能正常点?” 林不闻顿时鼓了鼓腮帮子,不高兴地回到石凳坐下,重重将食盒放在桌上,发出“砰”的一声响。她双臂抱胸,嘴唇撅得老高。 云织月在林见鹿对面坐下,好似没看见林不闻的冷脸,对林见鹿道:“我今日过来,是为了那张丹方。” 林见鹿想也是,立即道:“师姐稍等片刻,我去去就来。” 云织月颔首,目送林见鹿去书房,目光温柔似水。 林不闻一手搭在石桌上,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桌面,一手搁在自己腿上,扭头看着她,目光不善,眼中似有火光跳动。 云织月抬眼看她,唇角微扬:“表妹为何看我?” “你是我表姐吗你就乱喊!”林不闻抬了抬下巴,眼中闪过一丝锐利,“你是不是喜欢林见鹿?”她直截了当地问,目光如炬。 云织月怔了片刻,有些惊讶地看着她,欲言又止:“我......” 林不闻不耐烦地拍了下桌子:“吞吞吐吐的干什么?就问你喜不喜欢!” 云织月抿了抿唇,雪白的肌肤上泛起粉色,清丽无比,林不闻却跟看不见似的,依旧虎视眈眈地盯着她。 云织月顿了顿,指尖轻轻抚过鬓角,委婉道:“我与林师妹,不过才相识几日,说喜欢,未免太早了些。” 林不闻恍然大悟,斩钉截铁:“哦,那就是不喜欢!” 云织月:“......” 云织月眉间笼上清愁:“不知我哪里得罪了林小姐?” 林不闻双手叉腰,斜睨着她,语气霸道:“你没得罪我,但你不许喜欢林见鹿!” 云织月轻笑,衣袖掩唇,黑眸中却无丝毫笑意:“林师妹要喜欢谁,轮不到林小姐置喙吧?” 林不闻想到自己和林见鹿的约定,登时有些得意地抬了抬下巴,眼中闪烁着胜利的光芒:“我还真有资格置喙!” 云织月:“?” “在聊什么?”林见鹿拿着书匆匆回来,就见云织月满脸欲言又止之色,不由道。 云织月看了林不闻一眼,指尖轻轻拂过鬓边碎发:“没什么,只与林小姐,聊了些林师妹的事。” 林见鹿将手上的书递给云织月,好奇道:“聊我?那能聊什么?” 林不闻快速打断道:“你们别磨磨蹭蹭的,是不是该用早膳了?” 说着,就要打开食盒。 林见鹿连忙按住她的手,掌心覆在林不闻手背上:“你不是刚才才吃过?” 林不闻眼也不眨就撒谎:“我又饿了,不行吗?” 云织月轻笑道:“林小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是该多吃点。” 林不闻快速扭头,发尾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你什么意思!你说我年纪小!” 云织月不解其意,微微偏头:“表妹确实年纪尚小。” 林不闻:“不许叫我表妹!” 林见鹿都不知道这两人是怎么吵起来的,不由捏了捏眉心。 等云织月起身离开,林见鹿才揪住林不闻的耳朵,指尖微微用力:“你今天怎么回事?” 林不闻扭过头去不看她,别扭道:“那个云织月,她对你不安好心。” 林见鹿真意外了,松开手,上下端详她:“这你都看出来了?” 因为天命之女这个身份的关系,林见鹿才会对所有接近她的人保持怀疑。但林不闻明明什么都不知道,竟然也能这么警惕?难道是大智若愚? 可林见鹿怎么看她都觉得林不闻像一个傻子。 林见鹿的院子里突然出现了一个陌生少女,这个消息很快在门派中传开。 虽然林见鹿以“远方表妹”为由解释,但这个说法显然难以让人信服,尤其是对那些暗中关注林见鹿的人而言。 她们试图调查林不闻的来历,却一无所获,这个人仿佛凭空出现一般。 叶清霜将此事上报掌门,获得手谕后再次调查林不闻,依然毫无线索。 最终,在林见鹿的坚持下,门派决定暂时让林不闻留在林见鹿身边,只是增派了弟子暗中监视她的一举一动。 深夜,月华如水,银辉洒落庭院。 林见鹿看着床上睡得四仰八叉的林不闻,少女的睡颜毫无防备,嘴角还挂着一点晶莹的口水。 第57章 她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嘴角却不由自主地微微上扬,伸手给她掖了掖被角,指尖在触到被沿时顿了顿,这才直起身,轻手轻脚地推门出去。 院中槐树沙沙作响,一道雪青色的身影如惊鸿般掠过枝头。 对方足尖轻点树枝,对上林见鹿骤然警觉的目光时,唇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弧度,身形一转便轻盈落地,绣着暗纹的裙摆如花瓣般缓缓垂落。 林见鹿双臂交叠抱在胸前,挑眉道:“江师姐,深夜前来,有何要事?” 江听雪漫不经心地瞥了眼卧房,嗓音如浸了寒泉:“你喜欢林不闻?” 林见鹿:“……” 林见鹿差点没被自己口水呛死,这问的是什么话?她怎么可能喜欢林不闻? “江师姐为何这样认为?” 江听雪缓步走近,月光在她冷艳的眉眼间投下浅浅阴影。 她指尖轻抚过槐树粗糙的树皮,声音依旧平静无波:“你待她,格外不同。” 第45章 林见鹿怔住,格外不同吗? 大概是因为,她在林不闻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她与她一样,众叛亲离,不受人喜欢。可林不闻与她,又格外不同。易地而处,她可能会杀了流云泄愤,可林不闻却绝对不会这样做。 她时常觉得她傻,却又觉得这样的林不闻也不错,至少不记仇,能活得更加轻松些。 况且,对方此刻占据的那具傀儡可是由她亲手制作的。这多少让她有种与她血脉相连的感觉。 林见鹿沉默片刻,睫毛低垂遮住眼中的复杂情绪,轻声道:“我没有亲人,林不闻是唯一一个。所以才让师姐觉得我对她格外不同吧” 江听雪冷淡的目光落在她脸上,眸光微动:“你若不介意,我也可以做你的亲人。” 反正“亲”姐姐,和“情”姐姐,也只差一个字而已。 林见鹿再次被江听雪惊到,瞳孔微微放大,确定她是认真的,不由有些匪夷所思:“江师姐,你一直都这么直接吗?” 江听雪没说话,只是唇角微扬,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对别人,她当然不会这么做,但对林见鹿,就得直球。 林见鹿不知道江听雪是否在开玩笑,还真微妙地对她产生了一点好感。 江听雪虽然有点奇怪,但看起来就很可靠。有这样一位亲人在,想必还不错? 正这么想的当儿,结果耳畔就听到系统004的声音。 【滴!天命之女好感值加5,目前好感值5!】 林见鹿:“......” 她就知道。 江听雪嘴角微扬,正想说些什么,紧接着又听到系统播报声:【滴!天命之女好感值减5,目前好感值0!】 江听雪:“......” 江听雪和系统004都很不解。为何明明刚涨的好感值却忽然没有了? 江听雪使劲盯着林见鹿,锐利的目光仿佛要看穿她的心思,怀疑林见鹿能听见她与系统的声音。并同时再次在心里和004确定:【我怀疑林见鹿可能听见你我对话。】 系统004当即否认:【不可能!除非对方绑定了比本系统级别更高的版本!但一个世界就算同时出现好几个系统,也只会是同级别的。要是出现比我们等级更高的,那不乱套了?系统任务还做不做了?】 江听雪虽然觉得系统神通广大,但同时也觉得对方不靠谱。于是再次在心里试探道:【林师妹,天色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她在等着林见鹿反应,可是林见鹿只是歪着头,两眼茫然看着她:“江师姐,你怎么了?” 江听雪松了口气,摇摇头:“无事,天色不早,我先回去了。” 林见鹿盯着对方离开的背影,过了好一会儿才捏了捏手心的冷汗转身往卧房走去。 寅时,忽然被一阵冷气惊醒。 林见鹿毫无预兆地睁开眼,睫毛轻颤间蓦地对上一双青碧竖瞳的眼睛,那双眼睛在黑暗中泛着幽幽冷光。 此时正值日夜交替之际,天空渐渐浮现微光,她借着那点微光,看清了站在床边的这人的脸。 那人唇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黑发在微光中泛着冷冽的光泽。 谢折枝! 林见鹿瞳孔骤缩,惊得从床上弹起来,却被谢折枝手腕一翻,长剑如毒蛇般横挡在她胸前,硬生生将她逼回床榻。 看着距离她脖颈只有一点点距离的剑刃,林见鹿喉头滚动,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后背渗出细密的冷汗。 林见鹿强作镇定,嘴角扯出一个僵硬的笑:“这位道友,私闯民宅,怕是不妥吧?” 手指却悄悄在锦被下掐诀。 谢折枝闻言挑眉,眼中闪过一丝玩味,漆黑长发随着她偏头的动作滑落肩头:“怎么,才几日不见,就不认识我了?”声音沙哑,带着几分危险的意味。 林见鹿眼波流转,故作认真地眯起眼睛:“我仔细看看?好像是有点眼熟,要不你再离我近一点?” 话音未落,藏在被下的手突然发力。 林见鹿指尖灵光骤亮,一道封妖诀如闪电般直取谢折枝手腕。她眼中闪过一丝得逞的快意,却在下一秒僵住了表情。 却见对方剑锋轻转,寒芒如游龙般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精准绞碎灵光。紧接着谢折枝手腕一沉,剑鞘带着千钧之势“啪”地压在她掐诀的右手上,震得她指骨生疼。 “林见鹿,你还是这般不听话。” 谢折枝冷声道,黑发垂落间遮住了她半边面容,露出的那只青碧竖瞳中寒光凛冽。 她俯身逼近,修长的手指如铁钳般掐住林见鹿纤细的脖颈,将她重重按在床榻上,锦被发出沉闷的声响。 林见鹿呼吸一滞,艰难地扯动嘴角:“谢道友,你也还是这般喜欢掐人脖子。”声音因窒息而微微发颤,却仍强撑着露出挑衅的笑容。 同时心中暗想,可惜大师姐还没回来,但那些监视她的神霄宗弟子,以及其她宗门弟子,怎么就没发现谢折枝这只半妖溜进来了呢?若是她此刻大喊,也不知道有没有用?她的眼珠不安地转动着,余光扫向紧闭的窗棂。 谢折枝看她眼珠子乱转,就知道林见鹿肯定在想什么坏事,手上的力道不由更重了一分,喉间溢出低哑笑声,尾音却像浸了海水的银丝般缠人:“你若想试试,不妨喊一声?不过你猜是你的同门先到,还是我先捏碎你这截脆骨头?” 冰凉的手指摩挲着林见鹿脆弱的脖颈。 窗外忽有风声掠过,檐角铜铃竟未发出半点声响。林见鹿瞳孔微缩,意识到谢折枝早已用妖力封锁了整座院落。 林见鹿的脸色这才凝重起来:“谢折枝,所以你就是那个闯进轮回幻境的魔修?你到底想做什么?” 而能如此悄无声息,甚至突破重重封锁,摸进她的院落,这神霄宗内,必定还有谢折枝的同伙。 林见鹿想着之前偷天机镜的流云还有玉衡两位长老,表情就有些一言难尽。 这神霄宗是什么筛子不成?不是叛徒就是魔修妖族的,简直成了“妖魔鬼怪集中营”了,什么牛鬼蛇神都能往里钻。 一边心里吐槽,一边面上却对谢折枝露出讨好的笑容:“您看不如这样,我就当做没见过谢道友。您现在杀了我也没什么好处,反而可能会引起神霄宗的警觉,给您接下来的行动增添麻烦。不如放我一马,我还能帮您留意宗门里的动静,对您百利而无一害。” 谢折枝唇角勾起时似笑非笑,半边面容如画,另半边却隐在阴影里:“哦?你愿意背叛神霄宗,当我的内应?” 林见鹿道:“谢道友这话说的。我帮您留意宗门动静,可不只是简单的传话。我知道一些宗门里不为人知的秘密,要是您能放我一马,我还可以把这些秘密都告诉您,对您接下来的行动肯定大有帮助。” “秘密?”谢折枝微微歪头,挑起她颊边一缕发丝,勾唇道,“什么秘密,你倒是说说看?” 林见鹿眼珠子一转,绞尽脑汁:“比如……我们神霄宗掌门,他其实有个私生子。” 谢折枝挑起林见鹿发丝的手指一顿,脸上笑容淡了下来。 林见鹿见她表情不对,不过瞬间就想明白关窍,谢折枝是私生子出生。 真是流年不利,怎么就无意间踩中这小变态的雷点了? 林见鹿急中生智,连忙改口道:“其实……我们神霄宗最近在追查一个叛逃弟子,听说那人偷走了镇派之宝……” 谢折枝指尖突然用力,掐得林见鹿下巴生疼:“你是在暗示我母亲当年也是叛逃弟子?” 林见鹿疼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心里叫苦不迭:“不是!我是说……那叛逃弟子其实是掌门派出去的卧底!” 谢折枝冷笑更甚:“我母亲就是仙门安插在月蚀谷的卧底害死的!” 林见鹿彻底崩溃,脱口而出:“我错了!我这就闭嘴!您就当我是个哑巴行不行?” 谢折枝冷笑出声,不为所动:“林见鹿,多日不见,你胆子见长啊。” 第58章 林见鹿把头一偏,拒绝说话。 谢折枝却蓦地松开掐住她脖子的手腕,林见鹿还以为谢折枝改变心意了,不想下巴被掐住,紧接着一颗药丸被喂进口中。 她直觉不妙,当即要把那药丸吐出来,可不料药丸入口即化。 她整个人从床上翻下去,手指徒劳地抠着喉咙,药液早已顺着喉管烧进五脏六腑。 她突然松开手,指甲在脖颈划出几道血痕,整个人像被抽了骨头般滑坐在地。 “这是……” 声音哑得像是砂纸摩擦,她盯着自己发抖的掌心,仿佛已经看见皮肤下蠕动的毒素。 谢折枝的靴尖进入视野,她条件反射地蜷缩起来,后脑勺重重撞上床柱。 “专门为你调的蚀骨散。” 谢折枝蹲下身,绛紫衣摆扫过她痉挛的膝盖,“三个时辰后,你会亲眼看着指甲一片片剥落。” 她忽然掐住她下巴强迫抬头,“听说最后连眼珠都会融化,想不想提前看看?” 林见鹿的瞳孔剧烈收缩着,她突然抓住谢折枝的手腕,指甲深深陷进皮肉:“解药……求你……” 滚烫的液体砸在两人交叠的手背上,不知是汗是泪。 谢折枝盯着她,忽然甩开她的手站起来,月光将她的影子拉的很长。 她忽然觉得无趣,鄙夷道:“就你这样的也是天命之女吗?真是无趣。” 天命之女,原来也和那些贪生怕死的凡人没有任何区别。为求生,可以背叛生养自己的宗门,可以对着她这个妖修摇尾乞怜。 她见林见鹿还躺在地上,不由踢了她一脚,不耐烦道:“别装死,起来。” 可这一脚仿佛开启了什么奇怪的开关。 林见鹿的身体突然像被无形的丝线拉扯般剧烈痉挛起来。 她的脊背反弓成不可思议的弧度,十指如枯枝般扭曲抓挠着地面,指甲与木地板摩擦发出刺耳的刮擦声。 双腿以诡异的角度交叠又弹开,脚踝处的骨节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咔声。 眼白上翻,嘴角涌出血丝,头颅以每秒三次的频率撞击地板。 最骇人的是,她突然开始像某种特殊生物般阴暗爬行…… 谢折枝愕然盯着她,她明明只给林见鹿吃了最普通的补气丹,可她这反应怎么像是快尸化了? “喂!你……” 变故在此时发生,阴暗爬行的林见鹿猛得从地板上窜了起来,早已经在掌心画好的定身符一掌拍向谢折枝胸口。 谢折枝没有防备,被林见鹿拍个正着,瞬间被定在原地。 谢折枝脸色阴沉:“你刚才是装的?” 林见鹿用染血的袖口缓缓擦掉嘴角血迹,眯着红肿的眼睛将凌乱的长发随意拂到耳后,双手抱胸,嘴角勾起一抹带着血腥味的冷笑:“谢道友,兵不厌诈啊。” 说罢,她突然欺身上前,右手高高扬起,带着破风声狠狠扇在谢折枝脸上:“让你半夜吓我!” 不等对方反应,反手又是一记耳光:“叫你掐我脖子!” 最后她猛地揪住谢折枝的衣领,右手蓄满力道重重甩下第三个巴掌:“让你喂我吃蚀骨散!” 反正已经将谢折枝得罪狠了,她不介意再添把火。要不她把谢折枝弄死,要么她被谢折枝反杀。 谢折枝被定身符所制,浑身动弹不得,唯有眼中怒火翻涌,几乎要烧穿林见鹿的身影。 她咬紧牙关,声音从齿缝里挤出:“林见鹿,你找死!” 林见鹿却丝毫不惧,反而凑近她,指尖轻佻地挑起她的下巴,笑意盈盈:“谢道友,你现在动不了,还能拿我怎么样?” 她歪了歪头,故作天真,“要不……我再多扇你几巴掌?” 谢折枝眸色骤冷,周身灵力隐隐波动,似乎正在强行冲破定身符的束缚。 林见鹿察觉到异样,笑容微敛,后退半步:“啧,竟连高阶定身符都困不住你太久。” 她眼珠一转,忽然从袖中抽出一张传送符,笑眯眯道:“不过嘛,我可没兴趣陪你玩了,告辞!” 话音未落,符纸燃起,她的身影瞬间化作流光消散。 谢折枝终于冲破符咒,猛地一掌拍向林见鹿,手掌却从对方的虚影穿了过去。 林见鹿一路御剑飞行朝着叶清霜所在的执事堂飞去,忽然觉得自己好似忘记了什么,眉头不自觉地皱起。 飞到半途,猛得想起自己林不闻,瞳孔骤然收缩,脚下灵剑一晃,差点从灵剑上跌下去。她急忙稳住身形,胸口剧烈起伏。 她怎么把林不闻给落下了! 希望林不闻机灵点,不要被谢折枝发现。她目光闪烁,不自觉地回头望向来时的方向。 不过她估摸着谢折枝现在对她的仇恨值应该拉满,估计第一时间来追她,而非对付其他人。 想到这里,她嘴角扯出一丝苦笑,眼中却闪过一丝决然。 提着心稍稍放下,耳畔猛得听见刑罚堂弟子高声道:“何人在宗门御剑!速速落地!宗门禁令第一百条,明令禁止弟子在非紧急情况下御剑穿行!” 那弟子横眉怒目,手中已掐起法诀。 林见鹿无奈,只能掐诀收剑,稳稳落在青石板上。她垂下眼帘,掩饰住眼中的焦急。 不过不找大师姐,找刑罚堂弟子也是一样的。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林见鹿连忙将谢折枝摸进她院落的事情禀告这几位弟子,语速飞快,目光却时不时瞥向执事堂的方向。 几位刑罚堂弟子闻言对视一眼,为首的弟子眉头紧锁,右手不自觉地按在腰间佩剑上,沉声道:“果真如此?” 她锐利的目光在林见鹿脸上逡巡片刻,随即一挥手:“事关重大,先与我们去刑罚堂禀告长老!” 没费多少时间,就在回廊拐角处找到了正在训诫弟子的烬罗衣。 她一袭绯色长袍,发间金簪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戴着的正是林见鹿送她的那枚簪子。 听到动静,她转过身来,瞧见林见鹿,苍白阴郁的面容上露出一抹尚算温柔的笑靥:“是小鹿儿啊。” 林见鹿连忙上前说明情况,并拜托烬罗衣尽快去她住处捉拿谢折枝。 烬罗衣瞧她片刻,捂住沉吟道:“如此,青锋、寒刃随本座走一趟。” 青锋、寒刃出列,恭敬应了一声是。 烬罗衣绯袖轻振,转而又看向林见鹿:“还请小鹿儿前头引路。” 林见鹿下意识后退半步,眼神闪烁:“引路?这就不用了吧!到时候你们打起来,若是误伤我可怎么办?” 青锋冷哼一声,剑鞘重重磕在地上。寒刃则侧目斜睨,眼中满是轻蔑。 林见鹿全当看不见,故作轻松地摆摆手:“烬长老,您又不是不知道我住哪儿?还用得着我带路啊?” 话音一落,电光火石间,林见鹿瞳孔骤然收缩。 等等,好像哪里不对? 天机镜、神农鼎、系统发布的任务,南离公主、烬罗衣、傀儡术、还有莫名其妙出现在神霄宗的谢折枝...... 所有线索在她脑海中窜连成一个可怕的真相。她的指尖不自觉地颤抖起来,后背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她猛地抬头,正对上烬罗衣似笑非笑的眼神。那双凤眸微微眯起,眼底似有暗芒流转。 林见鹿喉头滚动,艰难地咽了口唾沫:“那什么,我记得我还有任务没有完成,就不陪着几位了......”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眼神飘忽不定。 说着,她脚步虚浮地后退几步,手指紧紧攥住衣角,指节都泛出青白。 烬罗衣有些意外地看着她,红唇微启,纤长的手指漫不经心地绕着自己的一缕青丝:“小鹿儿发现什么了?” 语气轻柔,却让周围的空气都为之一凝。 林见鹿浑身一僵,连忙将脑袋摇晃成拨浪鼓,额前的碎发都跟着剧烈晃动:“我什么都没发现!真的!”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眼神却始终不敢与烬罗衣对视,只死死盯着地面。 烬罗衣抬起她的下巴,指尖冰凉如玉,迫使她直视那双含着笑意的凤眸。 她红唇轻启,温声道:“不管你有没有发现,都得随本座走一趟。” 林见鹿再不愿意,也还是被青锋、寒刃两人一左一右架住胳膊,半拖半拽地往轮回幻境走去。 没错,那个据说有魔修逃进去捣乱的轮回幻境。 烬罗衣看见林见鹿脸上并没有意外之色,不由挑了挑眉,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下巴:“看来小鹿儿比本座以为的还要聪明?” 她眼中闪过一丝兴味,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林见鹿看着轮回幻境外面气派的大门,上面雕刻的凶兽仿佛要活过来一般。 她苦着脸,轻轻叹了口气,最终还是没有应声。 身后忽然传来草木被踩踏的窸窣声,枯叶在脚下发出细碎的脆响。 四人同时转头,就见谢折枝身披黑色斗篷从树影中缓步走出。斗篷下摆沾着几片枯叶,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晃动。 第59章 看见林见鹿四人,谢折枝快步上前,单膝跪地时斗篷扬起一片阴影。她低垂着头,声音恭敬:“妖尊!” 烬罗衣漫不经心地点点头。 谢折枝缓缓起身,斗篷的兜帽滑落,露出那张带着明显巴掌印的脸。 她上挑的眉眼直直对上林见鹿的目光,眸中闪过一丝恶意的光芒,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林见鹿看见她的脸,尤其是那红肿的巴掌印,顿时倒吸一口凉气,脸上的表情比吃了黄连还要苦。 天要亡我!她在心里哀嚎。 烬罗衣红唇微扬,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眼中闪烁着玩味的光芒:“小鹿儿好像连本座的真实身份都不吃惊?” 她摩挲着腰间的乌金鞭,期待林见鹿的反应。 林见鹿无奈道:“以前是我没往那方面想罢了。谁能猜到,堂堂神霄宗刑罚堂长老,会是月蚀谷妖尊呢?人间的话本都不会这么写!不过,我该称你烬罗衣,还是该叫你南离公主,楚昭离?” 第46章 楚昭离阴郁苍白的面孔出现愕然之色,不过片刻,她垂下眼帘,嘴角扯出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缓和下来:“已经好久没有人,叫过本座这个名字了。” 南离公主楚昭离,正是林见鹿梦中见过的那个小姑娘。 小姑娘的脸与此刻楚昭离这张脸,并不相似。 林见鹿抬眼观察楚昭离,目光在她脸上细细逡巡,斟酌道:“傀儡术?” 身旁其他几人不明所以,面面相觑,但楚昭离却听明白她的意思,眼中闪过一丝玩味,忍不住抚掌大笑起来,笑声中带着几分癫狂:“是。” 林见鹿恍然道,手指轻轻点着下巴:“所以,护山大阵,才对你无效。” 南离国人皆是妖,神霄宗护山大阵对楚昭离无效,便也是因为楚昭离此刻的肉身,是由昆仑神木制作而成的傀儡。 楚昭离饶有兴致地前倾身子,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还有呢?你还知道什么?索性一并告诉本座。” 林见鹿快速瞥了眼谢折枝,喉头滚动了一下,声音略显紧张:“告诉你也无妨,但你要保证不让人对我动手,尤其是谢折枝!” 谢折枝恶狠狠地瞪着她,眼中寒光闪烁。 如果目光能够杀人,林见鹿觉得,自己恐怕已经死了好几回了。 楚昭离慵懒地摆摆手:“可以。” 谢折枝闻言双手抱胸,重重哼了一声,高高扬起下巴,却不敢违抗楚昭离的命令。 得到保证后,林见鹿才慢条斯理地开口,同时小心观察着楚昭离的反应:“据《南离纪年》记载,南离灭国距今六百四十四年,当时公主年仅六岁。之后你隐姓埋名,十五岁拜入神霄宗,成为掌门寂无尘的弟子。后来寂无尘莫名失踪,想必与公主有关?” 她故意停顿,紧盯着楚昭离。 楚昭离嘴角微扬,手指轻敲乌金鞭柄,不置可否:“继续。” 没得到明确回应,林见鹿撇撇嘴,略显失望地继续道:“司空霆岳继任掌门后,你顺利成为刑罚堂长老。这个位置最适合复仇了。” “当年南离灭国,神霄宗参与其中。作为仙门之首,自然是你复仇的首要目标。所以你潜伏神霄宗六百余年。” “你既要复仇,也在寻找神器。” “天机镜……”林见鹿声音渐低,观察着楚昭离的表情,“玉衡长老是你安插的人,也是弃子。你真正要找的是南离至宝神农鼎。” 她暗自思忖:作为幕后主使,楚昭离不需要亲自接触神器,所以神霄宗的人查不出来,可她身负系统000,连系统000都没察觉,这合理吗? “当年仙魔大战后,神农鼎下落不明。传说只有天命之女能找到神器。你派谢折枝去隐云轩,就是为了带走我这个天命之女!” 不过很可惜的是,她并非天命之女。天机镜之所以选择她,不过是因为她身上的天机镜碎片,楚昭离的谋算恐怕要落空了。 林见鹿扯了扯嘴角,转而又想到谢折枝用蚀骨散吓唬她,忍不住恼火地瞪了她一眼。 因为她先入为主地认为谢折枝就是个变态,所以完全没起疑心。 谢折枝奉命不能动手,所以只回以更凶狠的目光,杀气腾腾。 林见鹿吓得缩了缩脖子,谢折枝冷哼一声,别过脸去。 “猜得不错,可惜没有奖励。”楚昭离慵懒地倚靠在树干上,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下巴,眼中闪过戏谑的光芒,“小鹿儿说这么多,是在拖延时间?” 她微微歪头,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林见鹿表情顿了顿,随即扬起一个明媚的笑容,眼角弯成好看的月牙:“哪里的话,不是妖尊先问我知道什么吗?” 她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手指却不自觉地绞紧了衣袖。 同时心中暗暗焦急,她明明留下记号,怎么神霄宗弟子还是没有反应?目光不自觉地往树林深处飘去,心跳如擂鼓般急促。 楚昭离突然俯身凑近,修长的手指挑起她的下巴,低声道:“你在想,为什么明明留下记号,援兵却未至?” 声音如同毒蛇般滑腻,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温柔。 林见鹿忙飞快眨了眨眼睛,故作茫然*道:“什么记号?” 楚昭离轻笑着直起身子,朝着谢折枝望去,林见鹿跟着一看,见谢折枝手上抛着的东西,脸色登时一僵,血色瞬间从脸上褪去。 那是她贴在某个槐树上的通讯符,此刻却完好无损落在谢折枝手中。 谢折枝把玩着符纸,嘴角扯起,露出个满含恶意的笑容,嗓音沙哑道:“林见鹿,你当真时刻都不老实。” 她猛地攥紧符纸,眼中寒光乍现,“不过你以为区区符纸就能救你?天真至极!” 林见鹿脸色苍白如纸,纤细的手指紧紧捂住胸口,踉跄着后退半步,做作道:“这都被你发现了?” 谢折枝总觉得哪里不对,蹙眉盯着她。 突然,林见鹿猛得朝她身后大喊:“大师姐!” 谢折枝冷笑出声,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衣袖:“这招对我没用……” 她漫不经心地抬眼,却在下一秒瞳孔骤缩,身体瞬间绷紧。 一剑寒霜已至。 谢折枝慌忙拔剑抵挡,两剑相交,发出“铮”的一声脆响。 谢折枝与叶清霜目光交汇,被叶清霜的凝霜剑逼退数步,靴底在落叶上擦出深深的痕迹,最后“砰”地一声踩中树干,才止住倒退的趋势。 她胸口剧烈起伏,冷冷看着对方,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叶清霜!” 叶清霜剑尖纹丝不动指向谢折枝咽喉,寒声道:“你们要带着我师妹去哪儿?” 林见鹿用力朝叶清霜挥手,脸上绽开灿烂的笑容:“大师姐!我在这儿!” 叶清霜抬眼看去,见林见鹿完好无损,紧绷的肩膀这才微微放松,轻呼出一口气:“林师妹,你别怕。” 林见鹿用力点头:“大师姐放心,我胆子大的很!” 谢折枝猛地扭头看向林见鹿,视线如毒蛇般在她手腕上的月华引上停留,眼中闪过一丝阴鸷。 楚昭离也早就发现了,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腰间乌金鞭柄,嘴角噙着危险的笑意:“叶师侄来得正巧。本座还没找司空霆岳那老匹夫的麻烦,杀你这个他得意大弟子,也是好的。” 声音轻柔得令人毛骨悚然。 叶清霜还未说什么,林见鹿就立即跳脚,指着楚昭离大声道:“你以大欺小,不讲武德!” 楚昭离含笑看着她,眼中却毫无笑意:“当年神霄宗将我南离赶尽杀绝,连两三岁稚子都难逃毒手。本座亲眼看着他们用剑尖挑着我妹妹的襁褓,像扔破布一样将她摔在石阶上。你们神霄宗讲武德?讲道义?今日本座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她的语调越来越轻,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乌金鞭在她手中微微颤动,仿佛一条蓄势待发的毒蛇。 林见鹿语塞片刻,道:“六百多年前,大师姐都还没出生呢!你就算要报仇,也得找准仇人吧” 楚昭离冷笑:“小鹿儿倒是恩怨分明,可惜我楚昭离,却不是个讲道理的人。这血海深仇,既然找不到正主,那就让整个门派来偿还!” 所以这些人中,自然包括叶清霜这个掌门大弟子无疑。 话音一落,她手中乌金鞭如毒蛇吐信般骤然甩出,鞭梢撕裂空气发出刺耳的尖啸。 那乌金鞭上暗纹流转,竟隐隐泛着血色寒光,显然早已浸透无数亡魂。 叶清霜瞳孔骤缩,身形急退,却见那鞭影在半空诡异地一分为三,虚实难辨地封住她所有退路。 鞭影凌冽,直取咽喉,分明是要当场取她性命。 林见鹿急得直跺脚,叶清霜本也不是楚昭离对手,更何况旁边有个虎视眈眈的谢折枝。她咬着牙踌躇片刻,终于不再观战,纤手一扬,拔出腰间灵剑,剑锋直指楚昭离后心。 第60章 谢折枝见状立即横剑相迎,剑刃相击迸出火花,她冷声道:“林见鹿,不可妨碍尊上!” 林见鹿抿着唇不发一言,剑势一转,劲直使出神霄剑诀。 神霄剑诀清正凌厉,林见鹿虽才学了一个月,但也能与谢折枝打得有来有回。 谢折枝抽空嚷道:“青锋、寒刃,你们看着干什么!赶紧动手!” 青锋、寒刃闻言对视一眼,连忙拔剑加入战局。 林见鹿被三人围攻,很快招架不住,她愤恨地瞪着谢折枝:“卑鄙!” 谢折枝嗤笑一声,剑尖轻挑:“我一个被正道仙门所不耻的邪修,你跟我说卑鄙?” 林见鹿很快力有不逮,被谢折枝定在原定,动弹不得。 与此同时,叶清霜也不敌楚昭离,被一鞭抽中胸口,整个人如断线风筝般飞出去,撞到树上又跌落在地,猛地呕出一口鲜血。 她艰难地用凝霜剑支撑着身体,单膝跪地,苍白的脸上依旧面无表情,只是那双清冷的眸子死死盯着楚昭离。 楚昭离缓步上前,红唇微扬,正要送她最后一程,耳畔却响起系统003的无情播报声【滴!天命之女好感值减10,目前好感值负10!】 楚昭离握鞭子的手猛然僵硬,就连正在吐血的叶清霜身形也凝滞了片刻。 恰在此时,却见天边飞来好几抹流光。 神霄宗掌门司空霆岳带着十几位长老从天而降,衣袂飘飘地落在场中。 司空霆岳目光扫过叶清霜,眉头紧锁,关切道:“霜儿,你没事吧?” 叶清霜抬手抹去嘴角的血迹,低垂着眼帘轻咳一声:“徒儿无事。” 楚昭离抚摸着鞭稍:“司空掌门,你再晚来一刻,你这好徒儿恐怕就要人头落地了。” 司空霆岳眉头紧锁,满脸沉痛:“烬罗衣,为何要背叛宗门?” 楚昭离闻言冷笑一声:“背叛?若一开始就没信任,又何来背叛?” 谢折枝一个箭步上前,长剑出鞘,寒光闪烁。 她侧身挡在楚昭离跟前,压低声音道:“妖尊,这里我来断后,您带着天命之女尽快离开。” 楚昭离慈爱地拍了拍谢折枝的肩膀,摇头道:“不必。” 她抬眼望向对面众人,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弧度:“本座心善,且留你们几条狗命,待到来日再取!” 话毕,楚昭离红袖一甩:“走!” 话音落地瞬间,五人身影已如烟雾般消散在轮回幻境入口处。 一位须发皆白的长老见状,急得额头青筋暴起,连忙跨前一步就要追赶,司空霆岳却神色凝重地抬手拦住:“穷寇莫追!” 那长老急得直跺脚,枯瘦的手指颤抖着指向幻境入口:“可是天命之女还在她们手上!” 司空霆岳捋了捋花白的长须,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精光,沉声道:“如老夫没有猜错,烬罗衣便是当年南离余孽。” 他负手而立,衣袍在风中猎猎作响,“进入轮回幻境之后,所有人皆会失去记忆与灵力,沉浸于前世记忆之中。” 说到这里,他眉头紧锁,皱纹间夹着深深的忧虑,“南离妖孽手段诡谲,尚且不知是否有其他手段克制幻境。我等贸然进入,不是明智之举。” 他猛地转身,目光如电扫过在场众人,“不如守好入口,瓮中捉鳖!” 几位长老对视一眼,有些犹豫:“这……” 司空霆岳道:“诸位长老,天命之女自有天命庇佑,并非那般容易受制于人。而此刻,我们若能守好入口,布下天罗地网,那南离余孽一旦现身,便插翅难逃。如此,既能确保天命之女安全,又能将余孽一网打尽,何乐而不为?” 叶清霜扶住胸口,脸色苍白道:“师尊,弟子以为,月蚀谷入口,应在轮回幻境之中。” 所以他们守着入口,不但无法瓮中捉鳖,反而会放虎归山。 司空霆岳眉头猛地一皱,急切地问道:“霜儿,此言当真?你如何得知入口在轮回幻境之内?轮回幻境变幻莫测,危险重重,此事可不能有误!” 他一边说着,一边紧紧盯着叶清霜,似乎想要从她的表情中确认这个消息的真实性。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一道刺目的剑光如闪电般撕裂幻境入口,雪青色身影如离弦之箭般激射而入,带起的劲风掀起众人衣袂。 众人还未来得及惊呼,又是两道璀璨灵光紧随其后,在空中划出绚丽的轨迹。 神霄宗众人面面相觑,脸上写满震惊。 “刚才那是……江听雪、萧灵韵等人?” 叶清霜见状,眼中不由闪过焦急之色。躬身与掌门告罪一声,眼中闪过决然之色,随即纤足轻点,化作一道流光追入轮回幻境之中。 轮回幻境之内。 林见鹿忍不住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掌。 这双手稚嫩,纤细,看起来是一双孩童的手。 她茫然地环顾四周,睫毛轻颤,目光在狭小的出租屋内游移。 陌生又陈旧,却又似曾相识。 出租屋雪白的墙壁上挂着日历,她的视线定格在那串数字上:2025年1月15日。喉头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那一年,她大概小学三年级,8岁。这个认知让她不自觉地咬住了下唇。 没等她细想,铁门突然“砰”地一声被人用力推开,震得墙上的挂历都晃了晃。 一个中年妇人风风火火地闯进来,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满是焦虑,粗糙的手掌不由分说地紧紧箍住她纤细的手腕,攥着她就往门外拖去:“小鹿,你爸又不见了!你跟我一起去找他好不好?” 妇人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指甲几乎要掐进她的皮肉。 林见鹿冷眼睨着妇人憔悴的神色,蜡黄的脸上挂着未干的泪痕。 她垂下眼帘,像个人偶般毫无反抗地任对方抓着她往外走,只有微微发白的指节泄露了她内心的抗拒。 寒冬腊月,她身上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冬衣,寒风凌冽,如刀子割在脸上。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单薄的身子在风中瑟缩。 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雪地上,林见鹿的棉鞋早已被雪水浸透,每走一步都能感受到刺骨的寒意。 到了一个居民区时,她的四肢已经冷得失去知觉,嘴唇泛着不自然的青紫色。 妇人拉着林见鹿冻僵的小手,对着门卫堆起讨好的笑容,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大爷,您知道三栋15号602怎么走吗?” 她的声音刻意放得轻柔,却掩饰不住其中的急切。 门卫大爷慢悠悠地戴上老花镜,镜片后的眼睛在看到孩子冻得通红的脸时闪过一丝不忍:“你找卫红她们家的?” 妇人忙不迭扯出笑脸,嘴角的弧度显得僵硬:“我是她堂姐,带着孩子走亲戚呢。您看这天寒地冻的,孩子受不住。” 她说着把林见鹿往前推了推,冻得发抖的孩子像个展示品般被推到前面。 门卫大爷的目光始终停留在孩子青紫的嘴唇上,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片刻,他从抽屉里拿出笔记本:“过来登记一下。” 妇人忙不迭诶了一声,点头哈腰地连连鞠躬:“谢谢您!” 她布满老茧的手掌不自觉地搓着衣角,脸上堆满讨好的笑容。 随即,她再次粗暴地扯着林见鹿往小区门里走去,林见鹿踉踉跄跄地跟在后面,瘦小的身影在寒风中摇摇晃晃。 小区楼没有电梯,她们爬了六楼。 妇人喘着粗气,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松开手时在林见鹿手腕上留下一圈红痕。 她抬起手,用指节重重地砰砰敲门,指关节都敲得发白。 不过片刻,里面传来拖鞋的踢踏声,一个穿着睡衣的中年女人来开门,睡眼惺忪地问:“谁啊?” 中年女人刚拉开门,妇人就像一头暴怒的母狮般不管不顾地推门冲了进去,肩膀狠狠撞开挡在门前的女人。 那中年女人踉跄着后退两步,惊叫道:“你这人怎么回事!你干什么!” 妇人充耳不闻,赤红着眼睛径直往卧室冲去,发丝凌乱地黏在汗湿的额头上,声音嘶哑破碎,带着歇斯底里的哭腔:“林峰!你对得起我们娘俩吗!?” 男人从卧室走出来,看见妇人,脸色瞬间阴沉下来,眉头紧锁成一道深深的沟壑:“你怎么来了?” 目光落在林见鹿青白的小脸上,瞳孔猛地收缩,嘴角不自觉地抽搐了一下,脸色更加难看,“还把这个扫把星也给带过来!” 妇人闻言,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像只受伤的野兽般扑向男人:“你有没有良心!她可是你的亲生女儿啊!” 男人粗暴地甩开妇人,嫌恶地擦了擦被碰到的地方:“滚!都给我滚出去!” 妇人被甩开,又不甘地扑过去,甚至回头求林见鹿:“小鹿,你快劝劝你爸!咱们一起回家啊。” 林见鹿面无表情,冷眼看着这场闹剧,一言不发。她的眼神平静得可怕,漆黑的瞳孔中仿佛倒映着另一个世界。 第61章 男人看着林见鹿这表情就恼火,额头上青筋暴起,拿起桌上一只玻璃杯,就朝着林见鹿砸去:“看什么看!你这个怪物!” 可玻璃杯飞到半空,却诡异地停滞了一下,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紧接着直直落在地上,在林见鹿脚前碎成一片,晶莹的碎片四溅,却没有一片碰到她单薄的裤脚。 两人的争吵和拉扯戛然而止,房间里瞬间安静得可怕。 男人脸色煞白,嘴唇颤抖着后退两步,撞上了身后的茶几。 妇人脸上也出现惊恐神色,双手不自觉地捂住嘴,眼睛瞪得滚圆。 林见鹿的目光却没有落在男人和妇人脸上,而是仰头,看着面前这具高大的黑影,低声说了一句:“谢谢你。” “你在跟谁说话?!”有人颤巍巍问道。 林见鹿扭头,看向同样脸色发白的中年女人:“这位阿姨,你们家里刚死过人是吗?” 中年女人嘴唇哆嗦:“我……我堂哥刚刚过世。” 林见鹿道:“他说,让你把那份遗嘱看顾好。” 第47章 男人回过神来,就要往门外走,却被中年女人和妇人同时拉住。 中年女人道:“林峰,你什么意思?你不是说你离婚了吗?” 男人满脸写着不耐烦:“我迟早会跟她离婚的!你急什么!” 妇人不可置信尖叫:“离婚?你要跟我离婚!?” 三人闹成一团。 林见鹿瞥了一眼面前高大的黑影,转身往门口走去。 眼前的景色瞬间扭曲,出现在她眼前的,是那个熟悉的出租屋。 在她身旁不远处,一对男女正在拉扯。 男的粗暴地将衣物塞进行李箱,女的不依不饶地拽着他的胳膊。 “你要去哪儿!” “关你什么事!” 林见鹿瞥了她们一眼,感觉有些口渴,不由放下洋娃娃,踮起脚尖去够柜子上的水杯。 男人拉着行李箱路过,看见她,顿时满脸嫌恶,抬脚将地上的洋娃娃踹飞:“滚开!” 洋娃娃在地上滚了一圈,首身分离。 林见鹿拿着水杯,呆呆看着他。 男人被她看得发毛,恶狠狠道:“看什么看!” 林见鹿看见男人头顶翻涌的黑气,抿了抿嘴唇:“你快死了。” 每次她在人脸上或者头顶看到这团黑气,不出三天,那个人必死无疑。没有一次例外。 听到这句话,男人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他举起手,就要扇她,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手臂突然僵住。眼神慌乱地左右张望,最终不甘地放下。 男人拽着行李箱大步往外走,女人踉跄着从地上爬起来,追过去:“林峰!你别走!你不能这么狠心!你走了,我们娘俩没了你可怎么活!” 男人头也不回地甩手:“放手!” 女人死死攥着他的胳膊:“我不放!” 男人突然转身,扬起巴掌狠狠扇过去。 女人被打得偏过头去,整个人像断线风筝般跌坐在地,脸颊迅速红肿起来。 门被重重摔上,震得墙灰簌簌落下。 女人瘫坐在地上,肩膀剧烈颤抖着,把脸埋进掌心发出压抑的呜咽。 林见鹿捡起断头的洋娃娃,小手轻轻抚过娃娃残破的裙角。 她咬着下唇,犹豫片刻,才拖着步子慢慢挪到女人身边,蹲下看着她:“妈妈。” 她怯生生地开口,声音细如蚊呐,“爸爸要去哪儿?” 女人猛地抹了把脸,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你爸……你爸心情不好。他出门散散心……等过几天,他就会回来。” 林见鹿黑白分明的眼睛直直望着她:“真的?” 女人避开她的视线,用力点头,像是在说服自己:“真的。” 林见鹿小手按住自己的肚皮,仰头道:“妈妈,我肚子饿了。” 女人抹了一把脸,努力对她笑了笑:“小鹿乖,再等等。妈妈马上给你做饭。” 随后女人煮了饭,做了两菜一汤。 林见鹿坐在矮凳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电视机,一边将米饭往自己嘴里送。 她忽然道:“妈妈,我什么时候去上学?” 女人目光越过林见鹿,看向电视。 电视里正播放着小朋友们背着书包上学的画面。 女人抓起遥控器按掉电源:“吃饭的时候别看电视。” 林见鹿执着道:“那我什么时候回去上学啊?” 女人看着她:“小鹿想回去上学吗?” 林见鹿用力点头,踢了踢悬空的小腿:“在家里很无聊。” 女人看着她,没有回答。 林见鹿眨了眨眼睛,只能努力低头扒饭。 她将一碗饭都吃得干干净净,直到肚子十分饱,才恋恋不舍地将放下勺子。 女人开始起身收拾碗筷,林见鹿便拍拍肚子,从椅子上滑下去,跑到客厅角落继续摆弄那个断了头的洋娃娃。 女人望着她瘦小的背影,一边洗碗,一边忧愁地想着。现在没了收入来源,她们以后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女人找了一个星期,勉强找了小区附近一个在超市收银的工作。 工作当天,女人蹲下身,将钥匙挂在林见鹿脖子上:“只能在小区里玩,不要出去,知道吗?午饭我放在电饭煲里保温了,你饿了就自己拿出来吃。” 林见鹿点头,目送女人出门。 一天转眼过去。 女人拖着沉重的步伐踏进小区,刚到大门口,就被警察拦住。 警察道:“请问是陈兰女士吗?” 女人脸色有些发白:“我是,你们找我有什么事?” 警察表情严肃:“你丈夫林峰,两天前出车祸走了。” 女人闻言一怔,突然想起什么,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她浑浑噩噩地往小区里走,远远的,就看见林见鹿一个人孤零零地蹲在沙坑里。而她周围,仿佛真空地带,所有人都带着畏惧的目光躲着她。 她知道这是为什么,脸色不由越发难看。 沿途的邻居看道她,表情像是见了鬼,拽紧孩子的手腕,避开眼神,低着头快步从她身边绕过去,仿佛女人是什么瘟疫源。 林见鹿听到脚步声,不由抬起来,看见女人眼睛一亮,拍拍小手站起来:“妈妈下班了!” 女人扯扯嘴角:“饿了吧?” 她伸手想摸女儿的头,手臂却悬在半空,顾忌着没有落下去:“咱们先回家。” 林见鹿用力点头,转身朝身后空无一人的沙坑挥手,一本正经道:“再见,我要回家吃饭了,下回找你们玩。” 女人的目光死死盯着那片空无一人的沙坑,猛地抓住林见鹿的手腕,指甲几乎要陷进肉里:“你在跟谁说话?” 林见鹿刚张开小嘴,女人却像触电般猛地摇头:“不,别告诉我,我不想知道。” “是小黑。”林见鹿还是说了出来,歪着头不解地看着妈妈惊恐的表情。 女人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小鹿,你不要吓妈妈好不好?” 林见鹿困惑地眨着大眼睛。 女人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死死攥着女儿的手,几乎是拖着她往家走。 路过几个同栋的邻居时,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背后指指点点的动作和刻意压低的窃窃私语。 她脚步越来越快,最后几乎是在小跑。 林见鹿被拽得踉踉跄跄,小短腿跟不上妈妈的步伐:“妈妈,你慢点,我跟不上……” 女人充耳不闻,像着了魔一样把女儿拖回出租屋。 关上门后,她猛地松开手,靠在墙上大口喘气,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林见鹿突然对着空气道:“小黑?” 女人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林见鹿:“妈妈……” 女人突然歇斯底里地吼道:“你别叫我妈妈!我不是你妈妈!” 林见鹿呆立原地。 “你为什么总是这么不听话!为什么?要不是你!我怎么会这么辛苦!你爸说得对!你就是个怪物!你爸爸就是被你害死的!你现在是不是还准备来害我!我真后悔,我当初为什么要把你生下来!” 林见鹿试探性地伸出小手,想要触碰女人的手背:“妈妈,你怎么了?” 女人却猛得甩开她的手,倒退到门边,然后猛得拉开门跑了出去。 大门猛得撞到墙壁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林见鹿吓得瑟缩了一下,白着小脸站在门口。 这天晚上,林见鹿没吃晚饭。她蜷缩在床角,把脸埋进膝盖里,空荡荡的胃发出咕噜咕噜的抗议声。 第二天天还没亮,林见鹿就被窸窸窣窣的声音惊醒。 她揉着惺忪的睡眼,小手撑着床垫慢慢坐起来,看见女人正背对着她往行李箱里塞衣服,动作又快又急。 “妈妈,我们要一起出门吗?”林见鹿歪着头问道,小手扒着床沿,目光越过窗帘缝隙看向外面灰蒙蒙的天色。 第62章 女人的背影明显僵住了,收拾行李的手停在半空。 她缓缓转过身,嘴角勉强扯出一个笑容,眼睛却不敢直视女儿:“小鹿,妈妈要出差……这几天,你就乖乖待在家里好吗?” 林见鹿光着脚丫从床上爬下来,冰凉的地板让她缩了缩脚趾。她小跑着来到女人身边,仰起小脸:“你去哪儿出差?” 女人避开她清澈的目光,低头继续收拾行李:“隔壁省市出差,至少一个星期。” 林见鹿看了看她道:“那我吃什么呀?” 女人从钱包里抽出几张皱巴巴的钞票,塞进她小熊睡衣的口袋里:“饿了就去楼下小卖铺买吃的。” 林见鹿小手按了按鼓起的口袋:“那好吧。” 女人紧绷的肩膀明显放松了些,犹豫地抬起手,像触碰易碎品般轻轻碰了碰她的发顶,又迅速缩回:“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妈妈走了。” 林见鹿用力点头。 女人最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目光复杂难辨。 她拉起行李箱,金属轮子在地板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门开了又关,脚步声渐渐远去,最后消失在楼道尽头。 一个星期过去了,林见鹿每天都会搬着小板凳坐在门口,小手托着下巴眼巴巴地望着楼道。 每当听到脚步声,她的眼睛就会亮起来,可每次都不是妈妈。 两个星期过去,林见鹿开始在家里四处寻找。 她光着脚丫哒哒地穿过客厅,小短腿跑得飞快。 她踮起脚尖打开衣柜,把脑袋埋进衣服堆里使劲嗅着妈妈的味道。 又跑到浴室,小手掀开马桶盖,仿佛妈妈会躲在里面似的…… 可哪里都没有妈妈的身影。 一个月过去,林见鹿数着口袋里剩下的最后几个硬币,肚子饿得咕咕直叫。 她蹲在厨房角落,把空荡荡的米缸翻了个底朝天,连一粒米都没找到。 最后,她不得不拖着虚弱的身子,摇摇晃晃地走到小区楼下,在散发着恶臭的垃圾桶里翻找食物。 一连几天,她都像只小老鼠一样在垃圾桶间穿梭。 后来她被邻居阿姨发现,并报了警。 警察把她带上了警车。 车子开了很久很久,终于在一处乡间小路停下。 车门打开,林见鹿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她看见了站在田埂上的妈妈! “妈妈!”她欢呼着从车上滑下来,像只欢快的小鸟一样张开双臂朝女人跑去。 可女人的表情却像见了鬼一样,整张脸都扭曲起来。 送走警察后,女人突然转身,眼睛瞪得通红:“你为什么要来找我!你是非要我死才甘心吗!” 林见鹿低着头,小脚在地上画着圈圈。 女人深吸一口气,嘴角不自然地抽搐着,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小鹿,你乖乖待在出租屋里不好吗?妈妈会定期给你打钱的。小鹿,你已经长大了,对不对?你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知道吗?” 林见鹿抬起头:“可是我......” “没有可是!”女人突然尖叫起来,声音刺得林见鹿缩了缩脖子。 女人粗暴地扯着林见鹿的胳膊,指甲深深掐进她细嫩的皮肤里,不由分说地拦下一辆出租车。 一路上,女人都紧绷着脸,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时不时用凶狠的眼神瞪向缩在角落的林见鹿。 回到出租屋后,女人从钱包里抽出几张皱巴巴的钞票甩在桌上,手指颤抖着指向林见鹿的鼻尖:“不许再报警,听见没有?” 说完猛地拉开门,头也不回地消失在楼道里。 林见鹿呆呆望着紧闭的铁门,忽然意识到什么,眼眶一红,眼泪开始吧嗒吧嗒往下掉。 过了寒假,林见鹿小学四年级,九岁,开始独自生活。 她逐渐发现大家为何怕她,为何总是远离她。学会隐藏自己的特别,学会撒谎。 随着她渐渐长大,妈妈打过来的钱越来越少,直至音信全无。 没有钱,寸步难行。 为了不饿肚子,林见鹿只能辍学打工。 偶然发现自己见鬼的能力可以赚钱,林见鹿靠着这个能力,赚了一笔不菲的报酬,重新回到校园。 她跌跌撞撞地长大,勉强成为了一个成熟的大人。 可噩耗又传来,一个道士说她活不过22岁。 她想尽各种办法为自己延长寿命,却还是抵不过命运的嘲弄。 林见鹿看着幻境里的一切,满脸淡漠,仿佛在看另外一个人的过往。 对她来说,这些事情仿佛是好几辈子前的事情了,在她心中,早就掀不起任何波澜。 所有景色如潮水般褪去,最后出现在她面前的,是一片吞噬一切的黑暗。 黑暗中,突然“嗤”的一声,猛得亮起一点跳跃的火星,紧接着,一个身着暗红色纱衣的人影从火光中缓步走出。 那人身形修长如青松,面色苍白如雪,在火光映照下几乎透明。 她浓墨般的眉眼微微上挑,带着几分凌厉,发髻上那枚精致的发簪在火光中闪烁着冷冽的光芒。 林见鹿抬眼看向她:“楚昭离,你到底想干什么?” 楚昭离红唇微勾,目光灼灼地凝视着她:“林见鹿,你与本座,本来就是一样的人。正道仙门虚伪,她们对你好,不过是为了你天命之女的身份!” 林见鹿嗤笑一声:“难道你不是?” 楚昭离顿了顿道:“你说的没错,本座接近你,确实另有目的。但是正道仙门能给你的,本座更加给得起!在神霄宗,你徒有天命之女的名头,却无法获得任何好处,只能作为一个傀儡,被仙门控制。而本座,却会给你生杀予夺的权利!” 林见鹿双手环胸,下巴微微抬起:“说得那么好听,你能给我多大的权利?我不还是要听你的命令行事?” 楚昭离忽然低笑出声,伸手想要触碰林见鹿的脸颊,却在半空中停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难道不好吗?” 林见鹿偏头避开她的动作,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不好!” 她根本没什么兴趣要什么生杀予夺的权利,她只想要好好活着。 林见鹿不再看她,转身就走。 身后却有破空声传来。 她猛得躲避,同时扭头瞪向楚昭离:“你干什么?” 楚昭离抚了抚袖子,微微一笑:“既然你不愿意,那本座只能用强了。” 话音一落,猛得拔出腰间乌金鞭,就朝林见鹿挥去。 林见鹿匆忙拔剑抵挡,鞭子与剑刃相交发出金石相交的声音。 林见鹿本以为自己会被楚昭离的灵力打得倒飞出去,结果发现手上的力道并没有她预想当中的重。 林见鹿眼眸一转:“你受伤了?” 楚昭离顿了顿,没有回答。 林见鹿观察她的表情,发现自己竟然能与楚昭离打得有来有回,一个猜测忽然浮现在脑海。 也许轮回幻境之中,对修士和妖族或许有克制作用? 不然没法解释楚昭离为何灵力尽失。 林见鹿动了动手,手指掐诀,发现自己果真调动不了身体里的灵力。 不过转瞬,她便重新调转力量,双手快速结印,一团黑雾如鬼魅般浮现在她手心。 既然无法使用灵力,那不如使用这幻境里的阴气和煞气? 她眼神一狠,将那团黑雾猛得拍进楚昭离胸口。 楚昭离猝不及防,身体猛地一震,闷哼一声,倒退数步,脚步踉跄。 她抚着胸口,嘴角溢出鲜血,模样狼狈不堪,却抬首对着林见鹿勾出一抹狂热的笑,那笑容中带着几分疯狂:“你果真跟本座是同一类人!” 林见鹿受不了地搓了搓手臂上*冒出来的鸡皮疙瘩,双手握紧剑柄,不再犹豫,一剑如闪电般刺进楚昭离胸口。 林见鹿正要拔剑,楚昭离反倒紧紧扣住她的手腕,一起握住剑柄,重重往自己胸口刺去。 “记清楚,本座的心脏,在这儿。”说着,猝然攥住她的胳膊,将她上半身曳了过去。一个带着血腥味的吻落在她的嘴角。 与其说是吻,不如说是在啃咬。 楚昭离重重地在她唇瓣咬了一口,看着林见鹿瞠目结舌的表情,不由大笑出声。 林见鹿才反应过来,猛得拔剑,鲜血溅到她脸上。 她感到尴尬又荒唐,用袖子用力抹了一把嘴角,疼得嘶了一声:“你属狗的吗!乱咬人!” 楚昭离面色发白,目光却死死盯着她,气若游丝倒在地上,鲜血从她胸口如泉水般涌出,染红地面。 她呕出一口鲜血,却还是倔强地说道:“不管……你如何否认。你与本座,始终是一样的。” 林见鹿受不了地皱起眉头,大声道:“你能不能闭嘴!” 楚昭离低笑出声,笑声低沉而诡异。 谢折枝穿过黑暗如疾风般跑过来,看见倒地的楚昭离,脸色登时一变:“妖尊!” 第63章 谢折枝蹲在楚昭离跟前,仰头恶狠狠瞪着林见鹿,眼神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林见鹿,你竟然敢对妖尊动手!” 林见鹿的步子倒退几步,下意识扭头就跑。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等谢折枝反应过来反杀她? 她可是知道,谢折枝这小变态手段多样,就算不使用妖力或者灵力,有的是手段对付她。她得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逃跑。 谢折枝见林见鹿想逃,下意识就想动手,却被楚昭离猛得握住手臂,楚昭离的手因为用力而青筋暴起。 谢折枝不解,眉头紧皱:“妖尊?” 楚昭离声音微弱却坚定地说道:“不可伤害天命之女。这是本座的命令。另外,带天命之女,回月蚀谷!” 话音一落,身体突然如破碎的瓷器般四分五裂,化作一堆破碎的傀儡部件。 林见鹿还在跑路,脚步沉重而急促。 没有幻象干扰,这轮回幻境到处都是黑黢黢的景色,常人眼睛根本无法视物,也无法判断时间。 跑了不知多久,林见鹿只觉胸腔发闷,四肢酸疼,忍不住抚住胸口,靠着一堵墙休息片刻,身体微微颤抖。 等会儿……墙? 这空空荡荡的秘境哪里来的墙 林见鹿鼻尖微微抽动,嗅到一股极淡的血腥味,混杂着甜腻的脂粉香气,她的瞳孔骤然收缩,眼神中满是惊恐,转身就要夺路而逃。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如铁钳般扣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林见鹿的脸因为疼痛而扭曲。 下一秒,冰冷的五指已经扼住她纤细的脖颈,将她狠狠按倒在地。 林见鹿撞在坚硬的地面上,疼得倒抽一口冷气。 她被迫仰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恼怒,咬牙切齿道:“谢折枝,你一天不掐人脖子能死吗?” 第48章 谢折枝居高临下俯视着她,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意。 她缓缓收紧手指,看着林见鹿因缺氧而涨红的脸,眼中闪过一丝快意,猫捉老鼠一般道:“跑啊,你不是很能跑吗?” 林见鹿猛地弹起,一团黑气朝她面门袭去,却被谢折枝轻蔑地挥袖散开。 林见鹿剧烈挣扎了一下,立即被警惕的谢折枝用膝盖重重按了下去,她俯身时长发垂落,在微光下泛着冷光。 谢折枝指尖凝聚着黑色煞气,寒声道:“你大概忘了,我也在使用煞气修炼呢。” 只不过她不像林见鹿那般全无后顾之忧,使用煞气,会有不小的后遗症。 林见鹿眸光闪了闪,嘴角扯出一抹勉强的笑,讨好道:“这么大动干戈干什么?我与谢道友开个玩笑罢了。”边说边悄悄往后挪了挪。 谢折枝冷冷看着她,眼中寒芒更甚:“我不喜欢你的玩笑,你最好闭嘴。” 林见鹿眼珠转了转,故作轻松道:“我看要不这样,谢道友之所以来抓我,是要带我回月蚀谷复命对吧?那咱们完全可以坐下来好好商讨商讨。月蚀谷我还没去......” 话没说完,谢折枝突然欺身上前,一颗药丸眼疾手快地塞进她口中,林见鹿瞪大眼睛,喉结滚动,差点被那药丸噎住。 谢折枝缓慢松开钳制的手,斜挑着眉眼盯着她,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冷笑,像是在欣赏猎物最后的挣扎。 林见鹿捂住脖子,撕心裂肺地咳嗽几声,眼角都咳出了泪花,却还有空扯着嘴角跟谢折枝开玩笑:“不会又给我喂了什么所谓‘蚀骨散’吧?” 她笃定有楚昭离的吩咐,谢折枝不敢真的伤害她。 谢折枝双手环胸:“之前是我对你太过纵容,对你这种胆大包天之辈,根本不该心软!” 林见鹿落在自己脖子上的手指突然一顿:“你给我吃了什么?” 谢折枝注视着她,歪了歪头,满脸写着看好戏的神色,慢条斯理道:“自然是好东西。”尾音微微上扬,带着恶意的愉悦。 林见鹿立刻将手指扣进喉咙,弯着腰干呕了几声,却什么东西都没吐出来。 谢折枝抱臂冷笑,眼中闪过一丝得意:“别白费力气了,吃了我的忘忧蛊,可不是这么容易就能吐出来的。” 林见鹿直起身子,没好气地盯着她:“什么忘忧蛊?” 谢折枝曲起手指有节奏地敲打着胳膊,悠然道:“自然是让人忘记忧愁,快活一世的好东西。” 说完,她慵懒地环抱双臂,欣赏着林见鹿惊疑不定的神色,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好了,别废话,跟我回月蚀谷......” 谢折枝话还没说完,林见鹿转身拔腿就跑。 谢折枝僵在原地,难以置信看着林见鹿逃之夭夭的背影,半晌回过神来,气急败坏道:“你还敢跑!” 林见鹿理也不理她,边跑边急促地在心中询问系统:【000,忘忧蛊到底是什么东西?】 系统000机械音毫无波澜:【失忆,降智的东西。】 林见鹿闻言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脸色瞬间煞白:【我身为天命之女,应该对蛊虫免疫?】 系统000冷冰冰地回应:【很遗憾,不免疫。】 林见鹿猛地回头,狠狠瞪了谢折枝一眼。 见谢折枝衣袍翻动就要追来,她咬紧下唇,双手结印催动煞气,身形如离弦之箭般激射而出,转眼间就将谢折枝甩开数丈远。 轮回幻境里雾气缭绕,林见鹿急促喘息着,感觉脚下道路纵横交错。 跑到岔路口时,她脚步微顿,咬着指甲犹豫了一瞬,最终一跺脚,朝着左边的路口狂奔而去。 跑着跑着,黑暗如潮水般退去,前方隐约透出一线微光。 林见鹿眼睛一亮,顾不得擦去额头的汗水,加快脚步向前冲去。 身后传来谢折枝咬牙切齿的嗓音:“你要嫌自己死得不够快!你就尽管跑!” 林见鹿闻言冷哼一声,回头冲谢折枝做了个鬼脸,毫不犹豫地纵身跃入那片光亮之中。 谢折枝眼见林见鹿跳进去,不由惊叫:“等等!林见鹿!那里是……” 与此同时,神霄宗。 几位长老眉头紧锁,眼见几个仙门得意弟子如下饺子般跳进轮回幻境,不由面面相觑 其中一位长老满脸复杂地朝司空霆岳拱手道:“掌门,此事该如何是好啊?” 轮回幻境情况复杂,其中又有妖族之人,情况凶险。那几位仙门弟子虽然都是门派天骄,但是...... 长老们对视一眼,对此情况都不由满心忧虑。 司空霆沉吟片刻后缓缓道:“先传讯太一宗、御兽宗还有蓬莱岛。此事非同小可,需三大仙门共同商议对策。轮回幻境凶险异常,单凭我神霄宗之力难以周全。” 他顿了顿,继续道:“诸位不必过于忧心,这些弟子皆是我仙门翘楚,定能逢凶化吉。当务之急是做好万全准备,静待她们归来。” 长老们沉吟:“恐怕也只能如此了。” 未免妖族与魔域勾结,转而攻打仙门。众宗门只能暂时守好门派,等待几位弟子归来。 司空霆岳独自去了后山某处。 穿过一个长长的走廊,不一会儿就来到一个山洞入口。 山洞入口布置着结界,一般弟子根本不知此处。 司空霆岳抬手掐诀,结界应声而开。 他毫不犹豫地踏入山洞,指尖轻捻,一簇幽蓝灵火骤然跃起,在漆黑的山道中投下摇曳的光影。 石壁上凝结的水珠折射着微光,如同散落的星辰。 走了不过片刻,眼前景象骤然开阔,一方十丈见方的石室豁然呈现。 数十颗夜明珠高悬穹顶,将整个空间映照得纤毫毕现。 明珠光华流转,他瞳孔微缩,眸中闪过一丝恍惚的痴态,仿佛被这光芒摄去了心神。 空荡荡的石室中央,唯有一具冰棺静静陈列。 他呼吸不自觉地放轻,脚步迟疑地向前挪动。 冰棺里躺着一个女人。 她如雪的白发被一根古朴木簪松松挽起,几缕银丝不经意间垂落在光洁的额前。 浅蓝色交领长袍勾勒出优雅身形,外罩的黑色大氅在冰晶折射下泛着幽光。 双手交叠置于胸前,指尖微微蜷曲,面容恬静安详,仿佛下一刻就会颤动眼睫,从这场漫长的沉睡中醒来。 司空霆岳出神望着女人素净清逸的眉眼,兀自出了神。 良久,司空霆岳才道:“师姐,我错了吗?没想到我最得意的弟子,竟是一个情种。可我有意将掌门之位传位于她。身为掌门,不可动情,不然只会害人害己,就像……” 司空霆岳说到这里顿了顿,轻轻叹了口气:“我一定会救活师姐,然后卸任掌门之位。若届时师姐愿意,我就与师姐一起隐居山林,做一对神仙眷侣可好?” 然而石室空空荡荡,无人应他,唯有寂静。 *** 五更鼓刚过,西边魔市便已经飘起浓重的血腥味。 花叙白扶了扶鬓边艳丽的牡丹花,风情万种地打开酒铺,懒洋洋倚在柜台上,一副没骨头的模样。 第64章 隔壁卖早点的魔族看见她海棠色的身影,不由露出个笑脸:“花老板,这么早啊?” 花叙白闻言抬起眼帘,打趣道:“李老板起的也很早嘛。” 那魔族正要回话,突然“哎哟”一声痛呼,耳朵被一只纤细的手狠狠拧住转了半圈。 “你再敢看她一眼,老娘挖了你的眼睛!”一个魔女气势汹汹瞪了花叙白一眼,咬牙切齿道。 那魔族悻悻然地缩回脑袋,花叙白见状掩唇轻笑,耳畔一对雕成合欢花形状白玉坠子随着她动作轻轻晃动,衬得那张娇艳的脸庞愈发夺目。 那魔族看直了眼,魔女愈发怒不可遏,正待发作,前方突然响起一阵嘈杂,吸引了众人注意。 花叙白漫不经心地抬眼望去,只见几个魔族拉着辆囚车缓缓而来。 她眯起眼睛,看见囚车里蜷缩着几个衣衫褴褛的人影。 旁边有路人交头接耳:“这可是冥音的商队?这回又从人间抢回来什么好东西?” 另一个魔族伸长脖子张望:“看着......好像是人?” “这回卖的是人族奴隶吗?”一个魔族搓着手,眼中闪着贪婪的光,“我瞧瞧是否有个顺眼的,买回去干苦力。” 花叙白闻言收回目光,有些无趣地低头把玩着自己涂着丹寇的指甲,指尖在阳光下泛着血一般的光泽。 她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眼角沁出一点泪光。 魔族实力为尊,别说是人族修士,就算是把另外一个魔族拉回去当奴隶,在魔域也是允许的。 像这种被魔族抢来魔域当做奴隶的人类,她早就屡见不鲜了。 不过她这酒铺一个人忙不过来,也许是时候去奴隶市场,买个奴隶缓一缓。 林见鹿蜷缩在囚车角落,脏兮兮的小脸上写满茫然。 她用力眨了眨眼,试图驱散眼前的黑雾,可每次思考都会引来一阵尖锐的疼痛。 她只能呆滞地望着铁栏外陌生的景象,嘴唇颤抖着却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这个看着怎么这么呆?”一个满脸横肉的魔族突然凑近,粗粝的手指掐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来。 他凑近嗅了嗅,嫌弃地皱起鼻子,“不会是傻子吧!” 林见鹿想反驳,喉咙却只能发出微弱的呜咽声。她徒劳地挣扎了一下,却换来对方更用力的钳制。 “呸!”那魔族猛地松开手,在她衣服上擦了擦手指,“真的是个傻子!” 一个傻子在奴隶市场怎么可能卖的上好价?看着这张只能说是清秀的脸,连暖床都不够格,看来今天只能亏本了。 他朝林见鹿啐了一口,满脸晦气地走开了。 七八个人族被拉到奴隶市场,排队检查。 排在林见鹿跟前的是个模样清丽的少女,一身嫩黄色宫装,瞧着甚是富贵。 那少女被锁链捆住拇指,被压在地上上,嘴里还在恶狠狠道:“你们这些贱民!你们胆敢抓我!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魔族商贩用靴尖碾住她散落的发髻:“哦?你是谁?” 少女昂首道:“我是当朝司马氏公主司马仪!” 当今除了几十个仙门,还有大大小小几百个凡人国都,其中最大的,便是司马氏。各国与仙门同气连枝,仙门里不少弟子,都是人族皇室出身。 而这位司马氏的公主,便是与神霄宗有着亲缘关系。 “老子管你是死妈还是死爹的!来了魔域,都得当我们魔族的狗!” 那魔族商贩说着,粗壮的手臂抡圆了狠狠扇过去,啪的一声脆响将少女扇倒在地。 轮到林见鹿时,他凶狠的表情突然僵住,眯起三角眼上下打量,最后撇着嘴像赶苍蝇似的挥挥手:“这个是下等货,站那一堆!” 说完还嫌恶地在裤腿上擦了擦手。 林见鹿踉跄着被扯过去,瘦弱的身躯撞进老弱病残的人堆里。 她眨了眨眼睛,凌乱的刘海下,那双空洞的眸子直勾勾盯着地面,活像个丢了魂的木偶。她总觉得不能这样,可是五官和四肢却不受她控制。 耳畔忽然传来嘶嘶的吸气声,林见鹿连睫毛都没颤一下。 那人又嘶了好几声,见她毫无反应,急得抓耳挠腮,终于伸出脏兮兮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扯了扯她沾满尘土的袖口:“喂!你是不是神霄宗的?” 林见鹿慢吞吞地转过脖子,目光缓缓聚焦在对方脸上。 赵小三被她看得心里发毛,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结痂的颧骨,整张脸皱成苦瓜。 真是人在河边中,哪有不湿鞋。 好不容易钱袋失而复得,转眼她就因为偷东西,偷到魔域十大魔将身上去,被冥音亲自抓来,丢进贩卖奴隶的商队里。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竟然在奴隶堆里看见神霄宗修士。 神霄宗那可是仙门大宗,说魁首也不为过。神霄宗的修士沦落魔域,想必定会引起注意。 为了到时候营救的人里有她一份,赵小三登时忍不住和那名修士套起近乎来。 只是赵小三越跟她聊越不对劲。这人怎么傻愣愣的?看起来就像个傻子? 她甚至阴暗的想,该不会这人就是神霄宗故意扔出去的吧! 想到这里,赵小三顿时忍不住捂住脑袋,心道这下完了。 哪个宗门肯花力气营救一个毫无用处的傻子?她这回怕是真要完! “你这嘀嘀咕咕的干什么呢!”魔族商贩听到这边动静,忍不住吼了一声。 赵小三身子一颤,脸上堆起谄媚的笑容:“这位大爷,我就是与这位姑娘叙叙旧。” 魔族商贩鼻孔里喷出两道白气,嘴角扯出讥讽的弧度:“叙旧!?” 他一把掀翻面前的木箱,货物哗啦啦散落一地,“你当我这是什么地方!容得了你们人族修士搁在叙旧!” 赵小三被吓得后退半步,又赶紧稳住身形。 她眼珠滴溜溜一转,故作神秘地压低声音:“哎呀魔族大爷,您不知道吧?我可是冥音魔将亲、自、抓回来的奴隶!” 说到最后三个字时,她刻意一字一顿,还踮起脚尖凑近商贩。 听她这夸张的口气,活像在炫耀什么了不得的关系,可明明就是个等待被贩卖的奴隶而已。 那魔族商贩闻言却是愣住,眯起眼睛上下打量。 冥音是十大魔将之一,在魔将之中武力值不算最出彩,但性格最善变难以捉摸。鬼知道对方抓了这个奴隶到底为了什么? 赵小三见状突然抬手,用袖口慢条斯理地擦掉脸上遮住容颜的灰尘。 随着污渍褪去,她故意偏头让阳光照在侧脸,露出自己姣好的五官:“冥音说了,等我什么时候想清楚了,就什么时候再来找我。” 别说,赵小三那张脸生得确实不错,虽然不如魔族艳丽,不太符合她们的审美,但确实有种与魔族不太一样的气质。 魔族商贩将信将疑,却也不敢真的不当回事。 他若敢贩卖冥音的女宠,冥音回头记起来,恐怕会将他大卸八块。 他扭头找了人问了问,得知对方确实是冥音抓来的,看着赵小三,登时有种烫手山芋的感觉。 他皱眉道,粗声粗气地挥了挥手:“你先站在那边,别碍事。” 赵小三见状连忙抓住林见鹿的胳膊,手指微微用力:“我与这位姑娘一见如故,不知可否……” 话没说完,那魔族商贩便骂骂咧咧道:“行了,你俩一起站旁边去!” 赵小三这才满意地勾起嘴角,拉着林见鹿的手往旁边的箱笼走去。 她一屁股坐在箱子上,双手环胸,翘着二郎腿,目视那边贩卖奴隶的场面,扭头对林见鹿道:“傻子,我救了你一命,知道吗?” 林见鹿看着她,眼眸清澈如水,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不吭声。 赵小三翻了个白眼,伸手捏住她的脸,压低声音道,温热的气息喷在林见鹿脸上:“我管你是真傻还是假傻,我既然救了你,你就得报答我。从今以后,我就是你大姐了,知道了吗?” 看着林见鹿干净的眼眸,赵小三嫌弃地拍拍她的脸颊,力道不轻不重:“行了,一边玩去,别打扰老娘看热闹。” 林见鹿乖乖在一旁站好,低垂着脑袋,专注地注视着自己白皙的手指,指尖无意识地轻轻摩挲着。 身旁的黑气蠢蠢欲动,像活物般在她周身游走,时而缠绕着她的手腕,时而在她掌心缓缓凝聚又散开,如同调皮的小精灵在嬉戏。 林见鹿瞧着有趣,清澈的眼眸微微弯起,看着那团黑雾一会儿凝聚成一个模糊的人形,不过片刻又散开,重聚,最后竟凝聚成一只小巧的黑猫模样,尾巴还俏皮地甩动着。 由黑气凝聚的小猫亲昵地蹭了蹭她的手心,发出无声的“喵呜”,林见鹿嘴角不自觉扬起,正想伸手抚摸,却听前方传来一阵尖锐的惊呼。 之前那宫装少女突然挣脱锁链想跑,却被看守的魔族一把揪住长发,粗暴地拽了回来。 第65章 少女吃痛地仰起头,眼中闪着倔强的光,死死咬住魔族的手腕,那魔族暴怒地重重拍在她脑袋上,发出“啪”的闷响。 可少女死死咬住不松口,嘴角渗出丝丝鲜血,顺着魔族青筋暴起的手臂滴落。 那魔族怒不可遏,狰狞的面容扭曲着,另一只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大刀上,眼看就要拔出砍向少女纤细的脖子。 在林见鹿自己反应过来之前,她掌心的那只迷你黑猫便如离弦之箭般迅速窜了出去,化作一道黑影,一个猛子扎进魔族眉心。 魔族突然僵住,瞳孔骤然放大,手中大刀“当啷”一声砸在地上,随即捂住脑袋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叫,跪倒在地痛苦翻滚。 少女得了自由,连忙松嘴,踉跄着捡起地上的砍刀,顾不得擦拭额头上汩汩流下的鲜血,跌跌撞撞地往奴隶市场外面跑去,单薄的背影很快消失在混乱的人群中。 剩下几个魔族看得目瞪口呆,魔族商贩怒道:“干看着干什么!还不赶紧追!” 不过一刻钟,那宫装少女就被重新抓了回来,并被锁链重重锁住,身上还挨了好几拳。 看着被拳打脚踢的少女,林见鹿身形微动就要过去。 赵小三连忙扯住她手臂,低声警告道:“你过去干什么!找死吗?” 她说着谨慎地环顾四周,将林见鹿往阴影处拽了拽,“那些魔族正愁找不到借口杀人取乐,你一个奴隶冲上去,是想被剁成肉泥吗?” “我可警告你啊。我救你一个已经仁至义尽,你可别当什么救世主连累我!在这鬼地方,能保住自己的小命就不错了,少给我逞英雄!” 林见鹿看她一眼,赵小三立即掐了她脸颊一把:“怎么,你还不服气?不服气憋着!” 林见鹿目光越过她,看向赵小三身后。 一个海棠色纤细身影摇着团扇朝这里走来,嗓音娇滴滴道:“邓老板,你这里是怎么了?老远的就听到你这里闹哄哄的。” 第49章 邓奇抬眼看到她,暴怒的脸色不由缓了缓,眼角挤出几道褶子,陪笑道:“原来是花老板啊,花老板怎么有空来奴隶市场?” 他边说边搓着手,身子不自觉地微微前倾。 花絮白用团扇半掩着朱唇,眼波流转间扫了几个面黄肌瘦的奴隶一眼,扇子轻轻摇动带起一阵香风:“来奴隶市场,自然是来买奴隶的。” 邓奇弓着腰,双手在身前搓得更勤快了:“这几个奴隶都在这里,花老板挑个顺眼的走?” 花絮白莲步轻移走到司马仪跟前,稍稍屈膝,用扇柄挑起司马仪的下巴细细端详:“这个什么价?” 邓奇见状,眼中不由闪过一丝精光:“别看这人族桀骜不驯,不过模样周正,听说还是什么人族公主出身。就算什么都不做,带回去,也是奇货可居,单个招徕顾客的门面也是可以的。” 花絮白用扇子掩住嘴角,若有所思地沉吟。司马仪得知自己要被花絮白买走,猛地仰头瞪她一眼,眼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 花絮白像是被吓到般往后一退,纤纤玉手捂住胸口,鬓边那朵白色牡丹都跟着颤了颤,她娇滴滴地嗔怪道:“哎呀,她怎么这么凶啊!我要是把她买回去干活,该不会反被她欺负吧?” 说话时还故意往邓奇身边靠了靠。 邓奇连忙摆手,额头渗出细汗:“花老板多虑了!我们给每个奴隶都上了特制的锁灵环,这钥匙都牢牢掌握在主人手里。就算她有天大的本事,也绝对翻不出您的手掌心!” 他边说边从腰间取出一副闪着寒光的锁链示意。 花絮白用扇子轻轻点着下巴,挑剔地打量着司马仪:“可这脾气这么大,长得也并不算顶尖,多少钱?” 邓奇比了比手指,眼睛滴溜溜地转:“一千中品灵石。” 花絮白闻言立刻皱眉,作势要走。 邓奇急忙上前一步拦住花絮白,压低声音凑近道:“花老板且慢!” 他搓着手,脸上堆满诚恳的笑容,“这批人族奴隶可是稀罕货色。如今魔域与人间的通道尚未完全打通,寻常商队根本进不去人间界。要不是魔将大人亲自带队,您连见都见不着这些人族。” 说着他左右张望了一下,声音压得更低,“也就是看在和花老板是老交情的份上,我才没往上加价呢。” 花絮白轻哼一声,懒洋洋道:“买这个也行,但你得给我点添头......”她突然伸出纤细的手指,准确无误地指向对面阴影里,坐在箱笼上的一道身影:“你把那人送给我,我一道买了。” 邓奇顺着花絮白的视线看过去,登时愣住了,脸上的笑容僵住,有些为难地搓着手:“这......” 花絮白挑起眉毛,扇子啪地拍在手上,语气不悦:“怎么,那个不卖?” 邓奇凑近几步,压低声音道:“实不相瞒,那人族和冥音大人有些关系,我怕把人卖了,回头大人找我麻烦呢!” 花絮白恍然大悟,用扇子轻拍掌心:“你说,那人是冥音大人的女宠?” 邓奇连连点头,额头上渗出更多汗珠。 花絮白忽然展颜一笑:“邓老板何必这般紧张?我寻这些人族来,可不是为了那些个风月之事。不如这样,你就当是把人暂时寄养在我那儿,等冥音大人回府了,我自会禀明原委。” 邓奇思索片刻,终于点头:“花老板说得有理。那就以一千中品灵石的价格将人卖给花老板。” 但最后跟着花絮白走的,却是三个人。 没错,其中包括林见鹿。 得知自己被卖,赵小三说什么都不肯跟林见鹿分开。 邓奇无奈,反正林见鹿作为傻子也卖不了什么价钱,只能将林见鹿一并当做添头送给花絮白。 白得一个人手,花絮白自然没有不答应的,虽然对方是个傻子,但傻子也有傻子的妙用。 花絮白的酒铺不大,但也有两层,临街而立,看着雅致。 因着酒水定价不菲,尽管往来客人不多,利润也还算丰厚。 她有意出门办事,便打算寻几个店伙计看店,这才找了看着激灵的赵小三,还有看着桀骜不驯,但长得同样不错的司马仪。 赵小三眼珠滴溜溜地转,司马仪则常抱臂倚在门框上,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至于林见鹿,花絮白面露难色看着她,觉得这个姑娘倒不像是能做活的样子。 花絮白端详着她呆呆的模样,蹙了蹙眉道:“你会干什么?”说着用扇骨轻轻敲了敲柜台。 林见鹿看着她,眨了眨眼睛,长睫毛在脸上投下浅浅的阴影。心中却想着,她才不想打工呢,她只想当老板。可介于思维与五官四肢不协调,回应花絮白的只有沉默。 花絮白顿了顿,暗道这丫头迎客不会,算账更是指望不上。于是摇晃着扇子,头也不回地往后院走,示意林见鹿跟上。 林见鹿亦趋亦步跟在花絮白身后,进了后厨,鼻尖立刻萦绕着浓郁的酒香。 花絮白指了指几个大酒缸道:“舀酒你会吧?我也不需要你制酒,等店铺的酒空了,你过来帮忙补充就行。” 林见鹿呆呆看着她。 花絮白看着她不言不语的样子,不禁头痛地按了按太阳穴,叹了口气:“罢了罢了,你去院子里玩。这里也用不着你。” 林见鹿听罢,毫不犹豫转身朝院子里走去,脚步轻快。 花絮白:“……” 叫她干活她不言不语,叫她去玩她转头就走? 她怎么觉得这傻子是装的呢? 花絮白沉吟片刻,若有所思地拿了一壶酒进了后院。 林见鹿正坐在院子里那把唯一的秋千上,手指攥着秋千绳,晃荡着双腿,仰头望着天空发呆。 花絮白提着酒壶缓步走过去,衣袂飘飘,嘴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道:“要不要喝点?” 林见鹿依旧保持着仰望的姿势,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没听见一般。 花絮白也不恼,自顾自将酒壶搁在石桌上,然后优雅地倒了两杯酒,修长的手指捏着酒杯,递到林见鹿面前。 林见鹿这才垂下眼帘,看着伸在眼底的那杯酒,白瓷酒杯里,酒液橙黄如琥珀,微微晃动,泛着诱人的光泽。 她慢吞吞地伸手接过,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花絮白的手指,又迅速缩回。 花絮白眯起眼睛,似笑非笑地道:“此酒名唤真言,意谓酒后吐真言。” 她故意顿了顿,目光灼灼地盯着林见鹿的脸,意图捕捉她脸上任何细微的表情变化,然而林见鹿只是盯着酒杯,毫无反应。 花絮白继续,声音带着几分蛊惑:“这‘真言酒’在我们魔域可是大受欢迎,特别是那些有情人。魔族在结契之前,都会特意来我这里买上一壶......” 只是话还没说完,林见鹿就突然仰头,将酒液一饮而尽。不过片刻,她清秀的面孔立即浮上两片红晕,清澈的双眸也变得迷离起来。 第66章 花絮白挑了挑眉,知道对方这是中招了,却还是没有放松警惕。 她试探道:“你叫什么?” 林见鹿乖乖道:“林见鹿。” 花絮白继续追问,声音轻柔:“哪里人士?” 林见鹿皱了皱鼻子,像是在思考,半晌才慢吞吞地回答:“种花,江城人。” 花絮白沉吟,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种花?她从未听过这个国名。但想必是她离开人界太久所以不知,也许是某个刚刚建立的小国? 花絮白突然凑近,盯着林见鹿的眼睛:“你是傻子?*” 林见鹿猛地摇头,脸上露出几分委屈的神色。 谁是傻子?她才不是! 花絮白顿了顿,有些失笑,抬手掩住上扬的嘴角。傻子怎么可能承认自己是傻子呢? 花絮白收敛笑意,正色道:“你来魔域,有何目的?” 目的?林见鹿迷茫地眨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好像是有什么目的。但她一时想不起来了,于是再次摇头。 花絮白正想继续问些什么,却见赵小三慌慌张张地跑进来,看见林见鹿脸颊红扑扑地坐在秋千上,还愣了一下,眼神在林见鹿和花絮白之间来回游移。 花絮白皱眉,语气不悦:“怎么了?” 赵小三咽了口唾沫,结结巴巴地道:“那个......司马仪,跑了。” 花絮白:“……” 司马仪被抓回来,并被关进柴房。 花絮白斜倚在桌旁,指尖不耐烦地敲击着桌面,眉头紧锁。 她觉得自己很亏,买司马仪可是花了大价钱的,虽然赠送了两个添头,但总归是花了钱的不是?且她的酒铺已经有一个吃白饭的了,再加一个司马仪,那她这酒铺还开不开了? 她踱步到柴房门口,透过门缝看着被关在里面,还在疯狂砸东西的司马仪,眼中闪过一丝冷光,红唇抿成一条直线。 若对方实在不配合,那她不介意直接杀了她。不杀也得转卖,总之她懒得安抚一个不合作的奴隶。 花絮白去了前院,见林见鹿正在店铺里,跟着赵小三一起算账,不由倚在楼梯扶手上,撑着下巴饶有兴趣地看了片刻。 别说,这林见鹿虽然是个傻子,但是算起账来却又不傻了。速度是慢了点,但竟然没有算错。她轻哼一声,用团扇凌空点点林见鹿的脑袋:“你,去给里面那个送饭。” 林见鹿仰头看她一眼,不予理会。 赵小三见状连忙扯扯林见鹿的袖子,挤眉弄眼地示意她听话。不然不听话的奴隶,只有被杀死的份。 林见鹿这才慢吞吞地端起午膳,磨磨蹭蹭地进了柴房。 司马仪听到门口动静,猛地抬头,见着是林见鹿,紧绷的肩膀明显放松下来,却又立即摆出高傲姿态,重重哼了一声,别过脸去。 林见鹿扫了房间一眼,柴火乱七八糟地散落一地,司马仪本人也衣裳凌乱,鼻青脸肿,狼狈的模样几乎看不出来是凡人界的一国公主。 她面无表情地将午膳搁在地上,转身就要离开。 “等等!”司马仪突然叫住她,声音里带着几分急切。 林见鹿扭头,眼神茫然。 司马仪凑近几步,压低声音道:“你可是仙门弟子?” 见林见鹿没反应,她咬了咬嘴唇,继续道:“本宫是司马氏大公主司马仪。你若能想办法救本宫出去,荣华富贵,功名利禄,本宫都可以给你!” 林见鹿瞳孔微缩,显然很心动,但是她做不了反应,只能僵硬地站在原地。 司马仪见她不为所动的面色,肩膀垮了下来,眼中光彩黯淡。 林见鹿张了张嘴,嗫嚅着想说什么。 可司马仪已颓然转身,面壁而立,完全不予理会。 林见鹿瞧她片刻,最终只能遗憾地推门出去。 刚刚走出柴房,肩膀就被人猛地勒住。 赵小三的声音从耳后传来:“我可告诫你,千万离那个什么公主远一点!那人还看不清形势,想着逃跑。也不想想没了花絮白,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公主逃出去,会发生什么事。” 然后不等林见鹿回应,又神秘兮兮地凑近她耳边,将声音压得更低:“不过我可不是说咱们不该逃跑。只是现在时机不对,至少得先把魔域的地形摸清楚。眼下咱们得装装样子,好好伺候花絮白,等将来找准机会再逃。喂,你怎么一直不说话?” 林见鹿很想说,你给我说话的机会了吗?可惜她脑子里事情想的越多,越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干瞪着眼。 赵小三却突然捂住下巴,眯着眼睛上下打量她:“等等,你看起来怎么有点眼熟?” 她绕着林见鹿转了一圈,突然伸手比了比她的身高,然后一把揪住林见鹿的衣领,狐疑道:“你该不会就是之前抢我钱袋的那个混蛋吧?” 林见鹿当然还是沉默,眼神茫然。 不用她回答,赵小三打量半晌后自顾自摆手:“算了,看你这个呆样,就不可能。” 三个奴隶,其中一个被关柴房里,只剩下两个可用,其中一个还是傻子。 不过还好,花絮白因为发现林见鹿算账能力不错,便将人拎到店铺里,暂时充当账房先生。 原本可以悠闲在后院溜达的林见鹿,此刻正面无表情,不情不愿地在柜台后算账。 店铺里,一个满脸横肉的魔族手上拎着瓶刚买的酒,涎着脸凑近花絮白:“花老板,几日不见,长得越发水灵了!” 花絮白眼角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随即展开团扇挡住半张脸,笑得眉眼弯弯:“李老板说的什么话?咱们早上不是刚见过?” 魔族咧开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半天不见,不就好几天没见?” 花絮白团扇挡住脸,肩膀微微抖动,笑得花枝乱颤,可那双漂亮的眼睛却冷得像冰,没有一丝笑意。 那魔族与她调笑一会儿,突然扭头看向正在招呼其他客人的赵小三,眼睛一亮,舔了舔嘴唇笑道:“这是店里新请的活计?长得真不错。” 这魔族知道花絮白有些真本事,不敢真的动手动脚,只能嘴上占些便宜,但赵小三只是个店伙计,还是个奴隶。想必受了委屈也不敢声张。想到这里,魔族搓了搓手,伸出爪子就想摸赵小三那张娇艳的小脸。 赵小三什么场面没见过?她眼角余光瞥见魔族的动作,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面上却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半步,笑吟吟道:“这位想必就是隔壁卖早点的李老板?长得可真英俊潇洒啊!” 她边说边不着痕迹地侧身,躲开了对方的咸猪手。 而此时,林见鹿却还浑然不觉地埋头在柜台后算账,完全没注意到店里的暗流涌动。 那魔族在赵小三那里碰了软钉子,脸色渐渐阴沉下来。他眯着眼睛打量了一圈,最后把目光锁定在了专心算账的林见鹿身上,嘴角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 可林见鹿虽然不反抗,却也像个木头人一样毫无反应。不管那魔族说什么,林见鹿都回应沉默。 那魔族渐渐不耐烦起来,直接伸手就要去抓林见鹿的手腕。 花絮白见状,急忙上前一步挡在中间,脸上堆满笑容:“李老板,我最近新酿了一款酒,你不如帮我尝尝?”她边说边给赵小三使了个眼色。 赵小三会意,一个箭步冲上前,一把勾住林见鹿的胳膊,不由分说就把人往后院拽。 林见鹿被她拉得踉踉跄跄,算盘都差点掉在地上。 后院里,赵小三松开林见鹿的胳膊,双手叉腰,气呼呼地瞪着她:“你傻不傻?愣在那里干什么?你不会对着他笑一笑吗?出来做生意的哪个不是夹着尾巴做人?” 她边说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林见鹿看着她,沉默了一下才道:“我不喜欢。” 赵小三夸张地翻了个白眼,双手抱胸:“谁喜欢了!我也不是天生就会卖笑的。” 说到卖笑这个词,她撇了撇嘴,露出厌恶的表情。 林见鹿呆呆地问:“你们也不喜欢?” 赵小三叹了口气,无奈道:“那不是很明显嘛!我的实力又没强到能悄无声息把那魔族弄死。你没看到花絮白也小心陪着笑脸吗?” 悄无声息?弄死? 林见鹿捕捉到关键词,顿时却若有所思。 晚上,又是林见鹿去给司马仪送饭。 她提着食盒,脚步轻盈地穿过庭院,月光在她清秀的面容上投下淡淡的光晕。 午间,司马仪透过柴房窗户缝隙,看见林见鹿和赵小三举止亲密,她咬着下唇,眼中光芒闪烁,仿佛懂了什么。 仙门弟子不爱功名利禄正常,但也许她可以使用美人计?司马仪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眼神渐渐坚定起来。 于是,当林见鹿推开柴房门时,看见的就是打扮异样整齐的司马仪。 她明显重新整理了发髻,衣衫看着也没那么乱了,甚至还用清水擦了擦脸,让自己看起来更清爽些。 第67章 司马仪看着她,款款起身,脸上露出楚楚可怜的表情。 她径直走到林见鹿跟前,才抿唇轻声道:“若仙师能放我出去,我必有重谢。”竟连本宫这个自称都不用了。 林见鹿不知道她要干什么,只觉得这个司马仪似乎离她太近了,近到她能闻到对方身上淡淡的脂粉香。她不自觉地后退半步,眉头微蹙。 司马仪见她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深吸一口气,手指颤抖着,缓缓拉开腰带,动作带着几分生涩的诱惑。 嫩黄色宫装散落,少女的肌肤白的晃眼,但林见鹿面上依然不为所动。实际她心中早就被问号刷屏了,完全不知道司马仪到底在干什么。 司马仪微微仰起头,雪白的脖颈泛着莹润的光泽。她轻咬下唇,眼中含着几分羞怯与决然,声音轻柔似水:“只要……只要你肯救我出去……”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我……愿意委身于你。” 她说完这句话,耳尖瞬间红透了,却强撑着直视林见鹿的眼睛。 林见鹿沉默着,嘴角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 司马仪羞红脸道:“你难道就没有什么话想说吗?” 林见鹿看着衣裳半解的司马仪,还是沉默,只是微微偏过头,避开对方灼热的视线。 红晕渐渐蔓延上司马仪的双颊,羞耻心后知后觉冒出头来,她不觉涨红了脸道:“你是不是瞧不起我!” 说着她将滑落的衣裳重新裹住身体,动作慌乱,羞愤道:“早知道今日,我当初就该在奴隶市场一头撞死!也省得现在受你羞辱!” 林见鹿总算开口:“我没有羞辱你。” 司马仪却冷笑一声:“你果然不是傻子!” 林见鹿又不出声,只是默默将食盒放在地上,动作轻缓。 司马仪见她仍是一副装傻充愣的模样,气得浑身发抖。 她猛地弯腰捡起地上的一截枯枝,将尖锐的断口抵在自己纤细的脖颈上,眼中噙着泪光,声音却带着几分决绝:“也许本宫死了,反倒能保全最后一点体面,再不用受这般屈辱折磨了!” 原本以为这招苦肉计,起码能唤起对方的一点怜悯之心,不想林见鹿却将一把小巧的匕首递了过来,语气平静道:“你用这个,树枝死不了人的。” 司马仪:“......” 司马仪默然片刻,恶狠狠盯着她,却没伸手去接。 林见鹿再次将匕首往她跟前递了递,道:“你不要吗?” 司马仪一巴掌拍开她的手,冷笑出声:“你想要本宫死?本宫偏不如你的愿!” 第50章 匕首被司马仪猛地拍开,当啷一声砸在地上,在寂静的柴房里格外刺耳。 林见鹿瞥她一眼,倒也没有生气,只是觉得这个司马仪怪怪的。 毫无征兆开始脱衣服,二话不说就开始自戕,她给她行方便,她却又不干了。 林见鹿摇摇头,慢悠悠地弯腰捡起匕首,用衣袖仔细擦了擦,然后塞进袖口。她歪着头想了想,将那食盒一同提起,准备出门。 司马仪却突然怒道:“把食盒放下!” 林见鹿扭头,眼神平静如水:“你不继续绝食?” 中午给司马仪送的饭菜,对方就没动,完完整整地收了回去。 司马仪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羞恼,恶狠狠将她手上食盒抢过去,然后当着她的面打开食盒,端出里面的饭菜,咬牙切齿开始用膳,每一口都像是在泄愤。 林见鹿看着对方仿佛要生吞她的表情,越发觉得司马仪莫名其妙。她轻轻耸了耸肩,转身离开。 刚刚用完膳,司马仪就在柴房里嚷嚷起来,要找花絮白。 花絮白进了柴房,似乎和司马仪聊了什么,然后司马仪就被放了出来,重新回到店铺里。 司马仪生的不错,又是一国公主,金尊玉贵,气质仪态皆十分出众。 此刻,她便仪态万千地站在酒铺里,笑容满面地招呼客人,纤细的手指优雅地指向酒架,一点也看不出来之前那副横眉冷对,冷若冰霜的模样。 赵小三瞧得啧啧称奇,忍不住用胳膊肘撞了撞正在算账的林见鹿。 林见鹿动作本来就慢,跟树懒似的,这会儿猝不及防,算盘登时乱了。 她缓缓抬起脸,面无表情,控诉地盯着赵小三,清澈的眼睛里写满了不满。 赵小三摸了摸鼻子,咳嗽一声:“那个什么,抱歉啊。我就是好奇。你到底跟那个司马仪说了什么?那家伙现在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她眼睛滴溜溜地转着,满脸八卦的神情。 林见鹿跟着瞄了一眼司马仪,摇摇头:“不知道。” 她怎么知道司马仪在想什么?那个人看着就奇奇怪怪的。林见鹿在心里默默补充道。 赵小三摩挲着下巴,狐疑地打量她:“你真不知道?” 林见鹿没理她,继续低头拨弄算盘,修长的手指在算珠间缓慢移动。 赵小三没人一起八卦,不禁无趣的撇撇嘴,转身继续回去招呼客人了。 林见鹿纤细的手指在算盘上缓缓拨动,虽然动作不紧不慢,却意外发现自己的记忆力出奇地好。 方才被打乱的数字在她脑海中自动排列整齐,不一会儿功夫,账本上的数字便被她理得清清楚楚。 她轻轻合上账本,指尖在封面上摩挲了一下,正要起身,余光瞥见隔壁早点铺的李老板正拎着个青瓷酒壶从门前经过。 她下意识抬头,目光追随着那道略显佝偻的背影。随即想起什么,搁下账本,径直走了出去。 司马仪正在和客人介绍她们店铺的招牌酒,但也没放松对林见鹿的关注。见林见鹿走出酒铺,她顿了顿,黑眸闪了闪,却没出声惊动赵小三。 而此刻花絮白外出,并不在酒铺里,所以也并不知道林见鹿出了门。 林见鹿去了一刻就回来了,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司马仪上下打量着她,脸上露出一个自认为还算和善的笑容:“林见鹿,你去干什么了?” 林见鹿瞥她一眼,没有理会,径直走向柜台。 司马仪脸上的笑容立即凝固,暗暗捏紧手指,指节都泛了白。她暗暗告诫自己不可冲动,这才恢复正常表情。 赵小三正在整理酒杯,见林见鹿酒铺门口走进来,不由大惊失色:“你刚跑哪里去了?” 林见鹿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索性只摇摇头,眼神飘向别处。 赵小三猜测道:“你去茅厕了?” 林见鹿心道她并没有去茅厕,但是解释起来太过麻烦,于是点点头。 赵小三撇撇嘴,勾住她胳膊道:“你可吓死我了!这外头多危险啊,你一个傻姑娘瞎跑什么?” 说着不由分说把人往内院带,边走边絮叨:“那些魔族专挑你这样的傻子下手,要是被拐了去,我上哪儿找你?下次想出门就跟我说,大姐带你去,听见没有?” 她倒是不担心花絮白疑心她们逃跑,她跟那个司马仪可不一样,早就跟花絮白表过忠心,这大晚上的,铺子都打烊了,出去溜达溜达透透气,想来花絮白不会介意。 只是外面太过危险,一般来说,她也不太想出门就是了。 赵小三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看着林见鹿平静的侧脸,总觉得这个“傻子”似乎藏着什么秘密。 酒铺不太宽敞,房间不多。 花絮白并未特意准备伙计的房间,只是随意收拾出来一间原本堆杂物的屋子。 屋子里置了三张简陋的床榻,就算是林见鹿三人的床铺了。 林见鹿实在不习惯跟人住一屋,夜里辗转反侧,最后轻手轻脚地起身,披上外衣去院子里散步。 月光如水,洒在青石板上,她仰头望着星空,深深吸了一口夜间的凉气。 突然,一道黑影从墙壁上翻了下来,伴随着衣袂翻飞的声响,然后噗通一声重重落在地上。 林见鹿愣了一下,借着清冷的月光仔细打量那人的模样。 那人蜷缩在地上,黑发凌乱地散开,脸上戴着遮住半张脸的面罩,只露出浓墨重彩的眉眼。 可林见鹿瞧着那眉眼甚是眼熟,似乎是店掌柜花絮白? 她小心翼翼地蹲在那人跟前,屏住呼吸,伸手掀开那人的面罩。 面罩滑落,果然露出花絮白那张妖艳的脸。 此刻,花絮白面色苍白如纸,眉头紧锁,嘴角还挂着一丝未干的血迹。 她一身黑衣已经被汗水浸透,紧贴在身上,昏迷不醒。这副模样一看就是出门做坏事去了。 更糟糕的是还被林见鹿撞个正着。 如果林见鹿尚未被喂下蛊虫,那第一反应肯定是转身就走,当做没看到。毕竟好奇心杀死猫。 但这会儿林见鹿完全没有想到花絮白清醒后会杀人灭口的可能,她咬了咬下唇,蹲下身抓住对方的胳膊,感受到那冰凉的触感,微微使力,就将人打横抱起。 第68章 花絮白的身体轻得惊人,仿佛一片落叶,在林见鹿怀中微微颤抖。 林见鹿抱着花絮白快步回了二楼的屋子,松手将人放在床榻上。 看着花絮白血淋淋的胸口,她犹豫了一下,手指悬在半空,最终还是下定决心,伸手解开她的衣带。 黑衣下,肌肤白皙如玉,但胸口处,却有一道狰狞的伤口。伤口皮肉外翻,还泛着诡异的黑色,显然是中毒了。 林见鹿三下五除二剥掉花絮白的衣服,又快步跑去酒窖,匆忙舀了一碗烈酒,然后回屋,拔出随身携带的匕首。 匕首在月光下闪着寒光,她稳住手指,开始给花絮白剜掉黑色血肉。 不过片刻,她几乎在花絮白胸口处挖了一个血洞,那伤口流出的血液才逐渐变成红色。 林见鹿的手很稳,第一次替人处理伤口,她完全不带怕的。 只是眼见着似乎只是重伤的花絮白经过她的“救治”,变得连呼吸都微弱起来。 林见鹿扫了眼自己手上血淋淋的匕首,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花絮白不会快死了吧?不确定,再看看? 花絮白是被硬生生痛醒的,她猛地睁开眼,就见林见鹿拿着匕首,面无表情站在她床前,不由瞳孔骤缩,厉声道:“你干什么!” 然后却因为动作过大,牵动伤口,立即闷哼一声。 林见鹿抹掉面颊上的血迹,讷讷道:“给你治疗。” 花絮白痛得浑身打哆嗦,冷汗浸透了发丝,黏在脸颊上。 等缓过那阵痛,她才意识到自己此刻未着寸缕,本就苍白的面色变得越发难看。 她咬牙切齿,手指死死扣住林见鹿手腕,指甲几乎嵌入她皮肉里:“是你带我进屋的?” 林见鹿点头。 花絮白眼神闪烁,又问:“那你……看到了什么?” 她翻墙之后就完全失去意识,再次睁眼,人已经到了二楼卧房。对方搬运途中,未必没有发现什么。况且她还脱了她的衣服。 林见鹿沉吟片刻,目光不由自主地打量她的身体,诚实道:“你的裸体?” 她语气无辜,甚至带着一丝困惑,仿佛不明白花絮白为何如此激动。 花絮白:“……” 花絮白表情瞬间凝固,眼中的怒火被难以置信取代。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最终,她只能无力地松开手,颓然倒在床上,扯住锦被盖住自己身体,闭上眼睛。 林见鹿见她气若游丝的模样,不由低声道:“你还活着吗?” 花絮白都被气笑了,强压怒火:“托你的福,我活的很好!” 林见鹿听不出花絮白在阴阳怪气,闻言不由道:“不客气,那我可以涨工钱吗?” 花絮白难以置信瞪着她:“你还想要工钱!你知道你是谁吗?” 一个奴隶,竟敢堂而皇之跟主人要工钱,看来林见鹿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处境。 林见鹿点头:“嗯,我是打工人。” 打工人本来已经很命苦了,怎么可以没有工钱呢?她还救了店掌柜的命,那涨工钱不是妥妥的? 花絮白觉得自己宛如一拳头打在棉花上,让她瞬间无言以对。 但也许是因为无言以对的次数多了,怒火和杀意竟诡异消散了许多。 算了算了,她跟一个傻子计较什么?她能知道她一身黑衣跑出去干什么吗? 花絮白不耐烦道:“行了,这里没你什么事了,出去。” 林见鹿执着道:“那这个月就给我涨工钱吗?” 花絮白:“……” 花絮白皮笑肉不笑道:“涨你个……” 谁知话音未说完,林见鹿突然转身,动作利落地往外走,还顺手带上了门。 木门“咔哒”一声合上,将花絮白未及出口的怒骂尽数挡在了屋内。 花絮白保持着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胸口剧烈起伏,一口气堵在喉咙里上不去也下不来。 最后她盯着屋顶,忍不住毫无形象地翻了个白眼。 花絮白伤得太重,几乎一夜未眠。 第二天对着铜镜细细端详自己苍白的脸色,咬着唇特意用口脂给自己画了浓妆,指尖微微发颤地抚过胸口,再三确认身上没有破绽,这才扶着门框缓缓推门出去。 一到酒铺里,赵小三便搓着双手,眼睛笑成两条缝,喜气洋洋地迎了上来:“掌柜的,听说你要给我们涨工钱?” 花絮白用团扇半掩着面,纤长的睫毛低垂,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语气幽幽道:“林见鹿跟你说的?” 赵小三挠了挠头,故作满脸憨厚,实则偷偷瞄了一眼正在拨弄算盘的林见鹿:“所以找掌柜的确定一下。” 花絮白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胸口像是压了块大石,连呼吸都带着隐隐的刺痛。 她原本的伤势并不算太重,虽然中了毒,但家中备有解药,服下后本应很快痊愈。然而因为林见鹿的缘故,她的伤势反而加重了。更令人恼火的是,现在这家伙居然仗着这份“恩情”要求涨工钱。 她目光冷冷地注视着林见鹿,可林见鹿仿佛是根木头,根本没意识到她灼人的视线。 赵小三状似无意往前一步,正好挡住花絮白的视线,出声提醒:“掌柜的?” 花絮白这才收回目光,深吸一口气平复翻涌的情绪,勉强扯出一抹笑:“涨!都涨!” 赵小三夸张地双手合十,眼睛亮晶晶地闪着光:“那就先谢谢掌柜的!我一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努力工作!” 花絮白嘴角微微上扬,笑意却没达眼底,眼神淡漠地扫过两人。 眼见花絮白在酒铺里慢悠悠地转了一圈,转身上了楼,赵小三这才收回目光,三步并作两步蹦到林见鹿身边,一把揽住她的肩膀道:“老实交代,昨晚干什么去了?” 林见鹿看她一眼,思索片刻:“院子里散步。” 赵小三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撇了撇嘴:“我是说,你干了什么,花絮白为什么好端端的给我们涨工钱?” 她原本以为,花絮白不会给她们工钱的,毕竟在她的认知里,从未听说过哪个奴隶还能领到报酬的。 林见鹿平静道:“我帮了忙。” 赵小三深吸一口气,强压着性子,双手叉腰:“所以帮了什么忙呢?” 林见鹿眨了一下眼睛:“上药?” 上药?花絮白受伤了?为什么? 赵小三问题更多了,却不知从何问起,一时语塞。 她正想继续追问,突然听见酒铺外传来一阵喧哗声,不由竖起耳朵。 爱八卦的天性让她犹豫了一下,最后按捺不住好奇心,一溜烟跑了出去。 不一会,赵小三又风风火火地冲了回来,手舞足蹈道:“林见鹿,你猜我刚才听到什么了吗?” 林见鹿安静地摇头,手指轻轻拨弄着算盘珠子。 赵小三迫不及待道:“咱们隔壁那个卖早点的魔族,李老板,你还记得吧?老喜欢占人便宜的那个?” 林见鹿微微颔首:“记得。” 赵小三激动地拍了下大腿,眼睛瞪得溜圆:“你猜怎么着?今儿个一大早,有人在巷子里发现了那个魔族的尸体!” 她说着打了个寒颤,声音又压低了几分,“听说是被人吸干了精血,整个人都瘪下去了,浑身上下连一滴血都没剩下。你是不知道那模样有多恐怖!也不知道这老东西到底得罪了哪路神佛,竟要对他下此毒手!” 林见鹿抬头瞥了她一眼,见赵小三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便又低下头,手指继续拨弄着算盘。 赵小三回神,忍不住搓了搓自己的手臂道:“我就说外面乱着吧?指不定就被什么东西盯上。所以你千万别乱跑知道吗?” 林见鹿头也不抬:“不会的。” 赵小三见林见鹿这副没有警惕心的模样就来气,伸手戳戳她的额头,谆谆教诲:“以防万一知道吗?我们还是少出门为妙!” 那边,司马仪送走一个客人,转身时用眼角冷冷地扫了两人一眼,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 赵小三猛地一拍柜台,眉毛高高挑起,嘿了一声:“你看这人什么态度啊!公主了不起啊!还不是被捉来魔界当这酒铺的伙计!也不知道她得意个什么劲!” 半晌没听到回应,赵小三忍不住转头,就看见林见鹿还在专注地拨弄着算盘珠子。 她暗暗“啧”了一声,伸手在林见鹿眼前晃了晃:“我说你就是太老实了。对有些人咱们就得反击!不然什么阿猫阿狗都能给你脸色看。要不是有我在,你早就被某人欺负死了!” 这段意有所指的话,很显然在点司马仪。 但司马仪只是掀了掀眼皮看赵小三和林见鹿两人一眼,并未作其他反应。 林见鹿微微蹙眉,往旁边歪了歪头,几缕发丝垂落在脸颊边,巧妙地躲过了赵小三伸来的手指。 第69章 赵小三见状,干脆一把捏住林见鹿的脸颊,将她的脸转过来对着自己:“我这说了半天,你倒是给我个反应啊?你说我对你好不好?你连个笑脸也没有!” 林见鹿轻轻眨了眨眼,试图往后躲闪,但终究没躲开赵小三的手,只能垂下眼帘,任由对方揉捏自己的脸颊。 见林见鹿既不反抗也不回应,赵小三自己也觉得索然无味,悻悻地松开手。 这天忙到宵禁才关店,几人拖着疲惫的身子洗漱完毕,吹灭油灯休息。 夜深人静时,突然“砰”的一声巨响,一队身着魔殿侍卫服饰的魔族破门而入,铠甲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寒光。 林见鹿本来就处于浅眠状态,几乎那魔族踹开门的瞬间就清醒了,但她动作依然十分迟缓,慢吞吞从床上爬了起来,还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三人被魔殿侍卫揪着到了大街上:“你们几个在这里站好!” 林见鹿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借着昏暗的月光环视四周,惊讶地发现,不只她们酒铺的伙计被抓了出来,整条街的商铺小贩几乎都被魔族侍卫粗暴地拖到了街上。 街道两旁的火把忽明忽暗,映照出一张张惊慌失措的面孔。 夜深人静时分,大多数人都刚刚睡下就被惊醒。此刻众人衣衫凌乱,有的还光着脚丫,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打着哈欠,不时发出不满的抱怨声。一个卖菜的老头甚至只穿着单薄的里衣,在夜风中瑟瑟发抖。 赵小三向来机灵,眼珠子一转就凑到旁边一个魔族大婶跟前。 她亲热地挽住大婶的胳膊,压低声音问道:“大婶,这深更半夜的,怎么突然抓人啊?” 那魔族大婶神秘兮兮地凑近,压低嗓音道:“哎哟,你还不知道啊?听说昨晚冥音大人的魔殿遭了贼!这不,侍卫们正挨家挨户搜查呢!” 说完还紧张地瞥了眼不远处凶神恶煞的魔族侍卫。 为何昨晚遭了贼,今晚才抓人?那八成是丢了东西。 赵小三忙不迭拉着林见鹿的手臂,跟她分享这个八卦。 林见鹿点点头,赵小三看她那副呆样,就忍不住用力揉了一把她的脑袋:“你听懂了吗你就点头?” 林见鹿被揉得头发乱蓬蓬的,却还是乖巧地再次点头。 赵小三正想说话,忽然脸色一变,嘴角微微抽搐。 林见鹿敏锐地注意到她的异样,面无表情问:"你怎么了?" 赵小三环顾四周,咬牙切齿道:“哪个不长眼的王八蛋敢摸老*娘的腰?等老娘修为突破了绝对要他好看!”说着还将林见鹿往自己身旁带了带,未免有不长眼的对林见鹿动手动脚。 林见鹿瞄了一眼人群里几张畏缩的人脸,直白道:“不用等以后。” 林见鹿音量正常,但外面环境嘈杂,赵小三没听清她在说什么,忍不住凑过脑袋追问:“你刚才说什么?” 林见鹿想了想,第一次主动伸手握住了赵小三的手腕。指尖传来的温度让她顿了顿,随即更用力地握紧。 她仰起脸,嘴角努力向上牵动,露出一个略显生涩却真诚的笑容:“我帮你。” 这笑容清浅如初春的溪水,在月光下泛着细碎的光。 她眼睫轻颤,眸中映着赵小三错愕的脸。 赵小三愣愣看着她,喉头滚动了几下,一个字也没说出来。那只被握住的手腕不自觉地微微发抖,连带着心跳都乱了几分。 第51章 赵小三觉得自己可能是吃错药了,不然为什么突然觉得这小傻子生得不错?她偷偷用余光打量着林见鹿的侧脸,发现她笑起来时眼角会弯成月牙,嘴角有两个小小的梨涡,眼眸清澈透亮,像一汪清泉,还怪好看的。 等等,她在想什么? 她猛地别过脸去,假装咳嗽一声掩饰自己的不自在:“说话就说话,抛什么媚眼!” 林见鹿扬唇看着她,有些困惑:“我没抛媚眼。” 赵小三看着她嘴角浅浅的笑纹,心跳突然加快,声音不自觉地拔高:“你也不许笑!嘻嘻哈哈的像什么样子!” 林见鹿茫然地抿了抿嘴,眉头轻轻皱起:“不许笑吗?” 赵小三用力点头:“不许笑!” 林见鹿立即收敛表情,面无表情看她。 赵小三看着她这副模样,心里又有些不是滋味起来。她咬着下唇暗道:这么听话?叫她不许笑就不笑?刚才不是笑得挺好看的吗? 她别扭地踢了踢脚边的石子,声音放软了些:“算了,你再笑一个?” 林见鹿依然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眼神里写满了拒绝。 赵小三说了好几遍,林见鹿都当做没听见。最后她气呼呼地伸手,用拇指和食指捏住林见鹿的脸颊,将她的嘴角往两旁扯:“给我笑!” 林见鹿皱着眉头拍开她的手指,往旁边躲了两步。赵小三不依不挠地扑过去,两人就这样你追我躲地打闹起来。 司马仪抱着手臂站在一旁,冷冷地哼了一声:“你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情况,还有心情打情骂俏?” “打情骂俏”四个字一出,瞬间像一块大石头,猛得砸在赵小三脑门上。她脸上笑容瞬间凝固,条件反射松开手,连退好几步,还夸张地拍了拍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她板起脸,故作冷漠道:“你想多了,我不喜欢傻子。”说完又意识到这话有些伤人,不禁心虚地偷瞄林见鹿的反应。 林见鹿却根本没在看她,只是出神地望着远处被魔族侍卫押解的人群,眼神飘忽。 赵小三见状,心里莫名涌上一股烦躁。她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一把勾住林见鹿的脖子,强迫她看向自己:“看她们干什么!她们有我好看吗!” 不是赵小三自夸,她生的这张脸确实眉眼如画,唇若点樱,让人过目难忘。所以她日常出门才喜欢易容。她就不信林见鹿对她一点想法都没有! 林见鹿被勒得微微皱眉,但还是老实回答:“好看。” 赵小三手指不自觉地收紧:“......那你说谁好看?她们好看还是我好看?” 林见鹿沉吟片刻,抬眼看了看她,又垂下眼帘,抿着嘴不说话。 赵小三凑近盯着林见鹿的脸研究:“你这个表情到底什么意思!你说清楚!” 林见鹿摇摇头。 摇头又是什么意思!赵小三急得抓耳挠腮,甚至在原地转了个圈。 旁边蓦地传来一声轻笑,带着几分讥讽意味。 赵小三一扭头,见是司马仪,登时怒了,双手叉腰和司马仪理论起来。 林见鹿对此却没关注,注意力都落在那队魔族侍卫身上。 整条街的人都被拉到街上,魔族侍卫开始挨个检查,人群不安地骚动着,有人低声啜泣,有人紧张地搓着手。 当先一个魔族是个女人,模样是魔族一惯的娇艳,她踩着绣金线的黑色翘头履,鞋尖缀着两颗明珠,趾高气扬地走在跟前,冷眼看着侍卫们粗暴地挨个扯开魔族的衣衫检查。 “不用不用,我自己来。”一个瘦弱的魔族男子颤抖着双手去解衣带,眼神闪烁不定。 “少废话!”侍卫厉声喝道,一把拍开他的手,粗鲁地撕开他的衣襟。 “奚伶大人,”男子讨好地弓着腰,眼睛却不安地瞟向远处,“冥音尊上回来了?” 奚伶眯起狭长的凤眼,涂着丹蔻的手指不耐烦地敲打着手臂:“不该你知道你少问!” “是是是。小的不问。”男子慌忙低下头,额角渗出冷汗。 “好了,下一个!”奚伶挥了挥手,嫌恶地转过身去。 林见鹿收回目光,眼角余光看见店掌柜花絮白站在自己不远处。 花絮白虽散着长发,但一身白衣整齐得不染纤尘,纤长的手指甚至还优雅地转着那把不离手的团扇。 似乎察觉到林见鹿的目光,花絮白懒洋洋地偏过头,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看什么呢?” 林见鹿不答,只瞄了她胸口一眼,欲言又止。 花絮白用扇子轻轻敲了敲她的脑袋,笑意更深:“你就是个伙计,别多想。”说着似乎觉得冷,细白的手指拢了拢外衫,将露出的一截雪白脖颈裹得更严实些,却故意留出一抹若隐若现的弧度。 轮到检查花絮白时,花絮白没等那几个魔族侍卫动手,便慢条斯理地解开腰带,纤纤玉指轻轻一挑,衣襟便如流水般滑落,露出雪白的胸脯。 她唇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眼波流转间带着几分慵懒。 她肤如凝脂,肌肤上没有丝毫伤口,月色映照下,晶莹的仿佛一块冷玉,泛着淡淡的光晕。夜风拂过,她微微瑟缩了一下,却更显得楚楚动人。 检查的魔族看直了眼,喉结不自觉地滚动,竟然没有动粗,只是呆立在原地,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 花絮白用团扇轻轻挡住胸口,扇面微抬,遮住自己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弯弯的媚眼,眼尾微微上挑,娇滴滴道:“这位姑娘,检查完了吗?” 第70章 声音酥软入骨,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 那魔族侍卫如梦初醒,连忙偏开脸,面红耳赤地点头:“完、完了......” 奚伶眯起眼睛,锐利的目光如刀般在花絮白身上扫过。 花絮白不慌不忙,眨了眨眼睛,朝她微微一笑。月色下,那笑容魅惑至极,仿佛盛开的彼岸花,妖冶而危险。 奚伶冷冷道:“花絮白?” 花絮白点了点头,动作优雅地扯起衣领遮住身体。 奚伶继续问道:“你在这魔域,几年了?” 花絮白歪着头思索,手指轻点下巴,眼波流转:“大概快二十年了吧。” 奚伶看向身边侍卫,那侍卫会意,朝她点点头。 奚伶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改日本将定要光顾花娘子的酒铺,尝尝那传闻中的真言酒。只是不知,是酒先醉人,还是剑先见血?” 花絮白闻言一顿,随即笑得花枝乱颤,团扇掩面:“奚伶大人可真爱开玩笑!” 她稍稍收敛笑意,眼波盈盈地望向奚伶,“妾身这真言酒,专治大人这般口是心非的妙人。” 说着又凑近几分,吐气如兰,“若真要见血......也该是胭脂染了大人的脸才是。” 奚伶扫了她一眼,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勾了勾唇:“那本将便拭目以待。” 花絮白躬身:“妾身必定扫榻相迎。” 奚伶挑了下眉:“好了,下一个。” 花絮白见奚伶走远,这才用团扇轻轻拍着胸口,暗自松了口气。然而她没想到,当检查轮到林见鹿时,竟出了岔子。 原本花絮白以为,司马仪或许会自持公主的身份,端架子不肯配合检查。谁知司马仪倒是出人意料地顺从,乖乖接受了检查。 反倒是平日里看似温顺的林见鹿,此刻却倔强地不肯合作,咬着下唇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赵小三看着揪着衣服就是不肯脱的林见鹿急得满头大汗,额前的碎发都黏在了脸上:“小祖宗,你犟什么呢?就脱一下衣服接受检查而已。你看人家都看着呢!” 林见鹿捏着自己衣襟,垂下眼睫,拒不合作地别过脸。 眼见着这里的热闹就快吸引了奚伶的注意,花絮白连忙上前一步,裙摆随着急促的步伐轻轻摆动:“各位大人,可否容我与她说一句?” 那几位侍卫见是花絮白,犹豫了一下,朝她点头。。 花絮白微微一笑,嘴角勾起一个完美的弧度,转而面对林见鹿时,却柳眉倒竖:“你到底怎么回事?” 林见鹿瞥她一眼,目光闪烁了一下,随即又垂下眼帘,沉默地绞着衣角。 花絮白揉了揉眉心,手指在额间轻轻按压,耐着性子道:“说,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不肯脱?” 林见鹿大概也知道花絮白耐心即将告罄,这才慢吞吞道:“这么多人看着,我不好意思。” 花絮白捏眉心的手指就是一顿,纳罕地瞅着她,一个傻子,竟还知道羞耻心?那她脱她衣服的时候怎么那么顺手? 她啼笑皆非地扫她一眼,红唇微抿,想了想,威胁道:“你还要不要工钱了?” 林见鹿当然点头。 花絮白道:“要工钱就给我脱!” 林见鹿鼓了鼓脸,到底没有反抗,慢吞吞地开始解衣带。 检查结束,林见鹿却还是那副生气的模样,小脸绷得紧紧的,没有给花絮白好脸色,就连赵小三过来勾她脖子,也被林见鹿一巴掌推开,力道大得让赵小三“哎哟”一声。 花絮白见状不由翻了一个白眼,一个傻子,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这么大气性。 眼见花絮白腰肢款款,摇着扇子上了二楼,赵小三这才满脸新奇对林见鹿道:“我今天才知道,原来你还是有脾气的,脾气还挺大。” 见林见鹿还绷着个脸,赵小三失笑,伸手捏捏她的面颊:“行了别生气了,改天我带你到街上逛逛?” 林见鹿沉吟片刻,朝她点头。 赵小三便拉着林见鹿的手进了卧房。 司马仪看着两人牵在一起的手,满脸若有所思。 林见鹿三人的床榻原本是排成一排的,林见鹿在中间,司马仪和赵小三则一左一右夹着她。 以前赵小三并未注意位置问题,可是今日,看着林见鹿慢悠悠地脱衣躺在床上,侧身背对她时露出的一截雪白脖颈,就怎么看都觉得不顺眼了。 她咬着下唇,伸手揪住林见鹿的一缕青丝,指尖轻轻捻着发尾扯了扯:“你转过来。” 林见鹿纹丝不动,只从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哼。 赵小三眉头微蹙,手上微微使力,林见鹿这才不情不愿地转过脸来。 她半眯着眼睛郁闷地瞥她一眼,慢吞吞地侧过身子对着她。 可是床并在一起,林见鹿这一转身,两人的距离骤然拉近,温热的呼吸近在咫尺。 赵小三顿时涨红了脸,声音都变得结结巴巴:“不行,你转过去!” 林见鹿面无表情地眨了眨眼,嘴角微微抽动。 她刚要有动作,赵小三就急急伸手按住她的肩膀:“你别动!” 指尖触到单薄衣衫下的肌肤时又像被烫到般缩了回来。 林见鹿还没来得及开口,被赵小三吵得心浮气躁的司马仪便猛地掀开被子坐起身,额角青筋直跳:“赵小三,你到底什么毛病?到底还要不要休息了!” 本来大半夜睡得正香被那群魔族扯出去检查,已经很恼火了,赵小三还来这一出。 赵小三表情讪讪,垂下眼帘摸了摸鼻子。 司马仪重重哼了一声,一把拉起锦被蒙住头,气呼呼地背对林见鹿面朝墙壁,把床板压得吱呀作响。 没有赵小三的骚扰,林见鹿很快便呼吸均匀地睡着了。 可赵小三却睁着眼睛,借着月光细细描摹着她那张清秀的睡颜,怎么也睡不着。 她在床上翻来覆去半宿,锦被都被揉成了一团。终于隐约察觉到自己的异常到底是为什么。 可看着林见鹿那张称不上绝色的脸,她又困惑地皱起眉头。 这完全说不通啊,她见过的美人不知凡几,什么类型都有。既不是见色起意,那就是因为性情? 可林见鹿分明是个傻子啊! 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她怎么可能会喜欢一个傻子呢?还是说...... 她突然瞪大眼睛,可能她是中毒了?被下蛊了?听说有些妖族手段,可以给人下情蛊,往往中招的人自己却完全不知情,还真以为自己情根深重。 这个念头让她顿时如坐针毡,恨不得立即揪住林见鹿摇晃,质问对方到底有没有给她下情蛊。 可她盯着林见鹿睡得香喷喷的面容,竟然没舍得下手,盯着对方红扑扑的脸兀自出了神。 司马仪重重咳嗽一声,赵小三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竟笑出了声。 她下意识捂住嘴唇,不敢看她。就这样干瞪着眼盯着天花板,直至天明。 林见鹿一睁眼,就对上赵小三那张近在咫尺的漂亮面孔,吓得她猛地往后缩了缩脖子。但因为她反应迟钝,最终只是慢半拍地眨了眨眼睛。 林见鹿歪着头,困惑地打量着赵小三眼底两团硕大的黑影,迟疑道:“你昨晚没睡好?” 赵小三用力点头,红润的嘴唇撅得老高,一双眼睛里盛满委屈,手指戳着林见鹿的肩膀控诉道:“都怪你。” 林见鹿茫然地睁大眼睛,赵小三没睡好,为什么要怪她?难道她晚上睡觉磨牙? 赵小三却没回答,咬着下唇,眼神飘忽不定,半晌才支支吾吾道:“你是不是给我下情蛊了?” 情蛊?那是什么东西?林见鹿困惑地皱起眉头。 赵小三脸颊泛起红晕,双手叉腰坚持道:“那没下情蛊,我怎么会对你......”说到一半突然卡壳,耳尖都红透了。 林见鹿好奇地凑近,等着她继续说下去。赵小三却像只受惊的兔子,慌乱地别过脸去,手指不停地卷着发梢。 另一头的司马仪慢条斯理地坐起身,一边系着衣带一边冷眼旁观,闻言轻蔑地勾起嘴角:“傻子!” 赵小三立刻像炸毛的猫一样跳起来,挡在林见鹿面前,气鼓鼓地瞪着司马仪:“不许你骂林见鹿傻子!” 司马仪优雅地整理着裙子,漫不经心地瞥了她一眼:“我没骂她,我在骂你。” 赵小三:“……” 司马仪同样没有睡好,但原因却和赵小三不同。她一直怀疑林见鹿在装傻,赵小三的异常她也看在眼里。她怀疑林见鹿是对赵小三做了什么,但具体是什么,她还不确定。 赵小三心里藏着事,一整天都神思不属,就连招呼客人喝酒的时候也频频走神。幸好因为昨晚魔将检查那一出,今日客人不多,而且她人也机灵,并没有被客人发现异常。 眼见一位客人走远,赵小三这才暗自松了口气,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珠。 她下意识回头搜寻林见鹿的身影,本以为会看见站在柜台后拨算盘的人,可是一扭头,却发现柜台空空荡荡,哪里有那道熟悉的身影? 第71章 赵小三心中一颤,顿时焦急起来。 此时后院。 司马仪抓住林见鹿的手腕,压低声音道:“到底是不是你?” 林见鹿微微皱眉:“你说什么?” 司马仪紧紧盯着她的脸,声音越发低了:“我说的是之前那个被吸干了精血的魔族,到底是不是你杀的?” 林见鹿却没回答,只说了一句疼。 没等司马仪继续追问,赵小三便风风火火地跑进后院,用力将司马仪的手扯开:“拉拉扯扯的干什么呢!你有没有人性,连傻子的便宜也要占!” 说着看向林见鹿的手腕。 林见鹿皮肤白,看着林见鹿的手都红了一圈。 赵小三心疼道:“疼吗?” 林见鹿点头:“疼。” 赵小三越发看司马仪不顺眼。 司马仪看着赵小三这副作态,不禁撇撇嘴。 赵小三:“你那是什么表情?” 司马仪:“不与傻瓜论短长。” 赵小三:“你说我是傻子!?” 司马仪:“是又如何?” 赵小三下意识想骂脏话,拳头都攥紧了,忽然反应过来,觉得不对。 这个司马仪怎么突然开始找她的麻烦?她们俩以前虽然也不对付,但司马仪并不会直白呛声。可这几天,司马仪明显不对劲。 赵小三忍不住用余光扫了司马仪一眼,又忍不住回头看向林见鹿。 林见鹿正垂眸盯着自己泛红的手腕,长睫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表情委屈。 她生得虽然只能说是清秀,但此刻看起来也有几分楚楚可怜的味道。 电光火石间,一个念头猛得跳出脑海,让赵小三瞬间明悟。 她懂了!这个司马仪,八成也喜欢林见鹿! 司马仪翻着白眼走了,赵小三却是越想约不对劲,忍不住将林见鹿抵在槐树干上质问:“那个司马仪经常私下里找你?” 林见鹿摇头。 赵小三却还不放心,打破砂锅问到底:“那她有没有对你做什么奇怪的事?” 林见鹿:“比如?” 赵小三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咳嗽一声道:“比如……对你动手动脚,或许脱你衣服?” 林见鹿兀自回忆了一下,忽然“啊”了一声,眼睛微微睁大。 赵小三立刻紧张地抓住她的手腕,指节都泛白了:“想起什么了?” 林见鹿道:“她在柴房,脱衣服。” 赵小三愣了半秒,瞳孔骤然收缩,然后声音猛然拔高:“你说什么!” 哪个好人家的姑娘好端端要对着一个傻子脱衣服啊!那不明显是在色诱嘛! 司马仪呆柴房那几天,都是林见鹿去送饭,想必对方就是趁着这段时间,妄图近水楼台勾引林见鹿! 赵小三没想到司马仪那么早就下手了,不禁越想越气,胸口剧烈起伏着。她猛地转身,双手用力捏住林见鹿的肩膀:“她还有没有做过其他奇怪的事?” 林见鹿被她捏得微微皱眉,却还是摇头。想起脱衣服这个事,司马仪是自己脱的,而花絮白的衣服却是她动手脱的,这算是奇怪的事吗? 林见鹿咬着下唇,欲言又止。 赵小三见她这副表情,心里就咯噔一下,像被泼了盆冷水。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松开手,缓和了脸色,轻轻抚平林见鹿肩上的褶皱:“你别怕,都告诉我。她要是真的欺负了你,我一定为你讨回公道!” 林见鹿摇头,小声嗫嚅道:“不是司马仪,是花......” 话没说完,头顶就挨了一记,林见鹿登时“哎哟”一声,双手抱住脑袋,疼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两人同时抬头,便见花絮白一身海棠色轻纱,曼妙的身子慵懒地倚在二楼栏杆上,一手团扇轻摇,另一手捏着一个核桃,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两人。 阳光在她身后勾勒出一道金边,衬得她整个人都带着几分危险的意味:“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们现在还在当值时间?” 显然刚才用来砸林见鹿的“暗器”,是她手上的核桃。 第52章 赵小三连忙讨好一笑,嘴角扯出一个夸张的弧度:“我们就来上茅厕,人有三急,还望掌柜的宽宥。” 说完,她便拽着林见鹿的袖子,脚步慌乱地要往前院跑。 花絮白却蓦然扬声道:“慢着。” 声音不大,却让赵小三的后背瞬间绷直。 赵小三表情僵了僵,脖子机械地转回来,和林见鹿对视一眼。 林见鹿倒是没什么表情,只是一会儿看看紧张得直冒冷汗的赵小三,一会儿又好奇地瞅瞅站在二楼弯腰看着她们的花絮白。 花絮白将右手的核桃随手一抛,核桃“啪嗒”一声落在院角的草丛里。她左手团扇轻轻点了点林见鹿,细长的眉毛高高挑起:“你跟我上来。” 林见鹿不想动,她还记得昨晚花絮白威胁她的事,有些生气。 赵小三虽然担心林见鹿,却知道她们目前身为花絮白的奴隶,最好不要违抗花絮白的命令。于是小心扯了扯林见鹿的手指,低声道:“上去吧,好好说话,我在前院等你。” 林见鹿抿了抿唇,看她一眼。 赵小三对她点点头。 林见鹿这才磨磨蹭蹭地挪动脚步,一步三回头地上了二楼。 花絮白见两人这番互动,红唇微勾,团扇在胸前轻轻摇了摇,率先进了屋子。 赵小三站在原地,伸长脖子目送林见鹿离开,直到看见那抹纤细的身影消失在二楼门后,这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她重重叹了口气,肩膀垮了下来,拖着沉重的步伐转身回了前院。 二楼卧房,花絮白斜躺在榻上,一手支着下巴,另一手执着团扇轻轻摇动。阳光透过窗棂,在她精致的侧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那团扇上绘了两朵白色牡丹,花瓣层层叠叠,细腻如绢。牡丹旁,几只彩蝶翩跹起舞,其翅上纹路清晰可见,随着花絮白摇晃团扇,仿佛下一秒就会从扇面飞出。 林见鹿不想盯着花絮白的脸,视线就落在那把团扇上。 花絮白见她直愣愣站在门口,也不进来,不禁朝她招招手,红唇微启:“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过来?” 林见鹿眼眸动了两下,睫毛轻颤,往旁边看看,假装听不见,脚尖却在地上画着小圈。 花絮白不由直起身,纤纤玉指撑着软塌,挑眉望着她:“林见鹿,我是不是对你太好了?” 林见鹿立马摇头,声音闷闷的:“不好。” 花絮白不禁有些无语,瞧她那傻样,却是笑了,眼角弯成月牙状。 既然林见鹿不肯过来,她便起身,腰肢款款地走了过去,裙摆随着步伐轻轻摆动。 花絮白虽然生得纤细,但身高与林见鹿一般,于是抬手,拿扇子轻轻敲了敲林见鹿的脑袋:“你出去瞧瞧,这条街上,哪个奴隶是你这个样子的?又有哪个主人,是像我这般窝囊的?”说着用扇子挑起林见鹿的下巴,“你伤我的事,我还没跟你算账呢。你还敢跟我置气?” 林见鹿扭过头,鼻子里轻哼一声,拒绝说话。 花絮白手指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转回头来,轻声道:“昨晚那种情况,若不是我,你早被那群魔族侍卫抓起来了。”她凑近了些,吐气如兰,“说说看,你到底在气什么?” 林见鹿看着她的眼睛,声音里带着几分委屈:“你拿工钱威胁我。” 花絮白愣了一下,随即失笑:“......就因为这个?” 林见鹿用力点头,腮帮子鼓鼓的。 对打工人来说,工钱多重要?花絮白拿工钱威胁她,她完全没有反抗的余地,完全被拿捏了。想起以后一旦有个什么事,花絮白就拿工钱威胁,林见鹿就郁闷不已。 看着林见鹿委屈的小脸,花絮白眨了眨眼睛,越发觉得好笑了。她单手托腮,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第一次这么认真地打量这个人族修士,目光在她脸上细细描摹。 生得不错,不算难看。性情如同稚子,也不算太傻。重要的是,她并不需要身旁呆着一个所谓的聪明人。聪明人,反而喜欢自作聪明,她不喜欢。 花絮白纤细的手指轻轻点着胳膊,唇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有些放松地想着,离开魔域之后,或许可以带着林见鹿一起回合欢宗。 她的春风度第四层以后需要有人合修,难得遇到一个自己不讨厌的人族修士,若是白白错过,未免有些可惜了。 想着,她眼眸微微闪烁,眼波流转间带着几分算计,回身慵懒地坐回软榻上,指尖轻轻敲击着扶手:“过来。” 林见鹿看她一眼,抿了抿唇,这回倒是慢吞吞地挪了过去。 花絮白笑吟吟望着她,红唇微勾,催动功法,斜挑的黑眸几乎媚出水来:“为我解衣。” 林见鹿完全不为所动,将脑袋摇晃成拨浪鼓:“不行。” 花絮白没料林见鹿竟然完全不受自己媚功控制,不由眉梢微挑,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又化作玩味。 第72章 若是能这般轻易被她挑动情思,那也太过无趣了一些。 花絮白没有再使用媚功,手指敲击着软塌:“罢了,你再近一点。” 林见鹿嘀咕:“你要做什么?”话虽如此,却也听话地靠近一点。 花絮白伸手碰了碰她的眉心,不过片刻就道:“情窍未开,难怪了。” 花絮白并不着急,毕竟春风度要修炼到第七层之后才需要对方动情,现在暂时还不需要。 花絮白想到此处,不由点点林见鹿的眉心,做了一个记号。这样不论林见鹿跑到何处,她都能把她找出来。 林见鹿看着近在咫尺的花絮白,想起刚才赵小三对她絮叨的那些话,突然语出惊人道:“你在占我便宜吗?” 花絮白身子一歪,差点从软塌上翻下去,她撑住身子,嘴角微微抽搐道:“你说什么?” 林见鹿看着她身上宽大的轻纱,那轻纱滑落下来,露出半边白皙的肩膀,诡异地沉默了一下:“那就是我在占你便宜。” 花絮白张了张嘴,无言以对。 林见鹿立即道:“我不想占你便宜!” 花絮白深吸一口气,忍住捏死林见鹿的冲动,拉好衣襟,皮笑肉不笑道:“我确实是对你太好了……” 林见鹿打断她:“你没别的事了吗?那我下去了,我还有事。” 她的账本都还没算完呢! 花絮白还没回答,就见林见鹿转身就走。跟之前几次一样,走得毫不犹疑。 花絮白不禁捏了捏自己眉心,有些后悔自己冲动给林见鹿作了记号的事。若是林见鹿一直呆在她身边,她可能某天会被她气死吧? 而她最初让林见鹿上楼,除了有打断她和赵小三透漏更多信息的意思,还是为了让林见鹿给她上药。 花絮白看着自己胸前那道没有障眼法遮掩的狰狞伤口,蹙了蹙眉,只好自己拿起搁在桌上的伤药,咬着牙将药粉洒在伤口上,立即疼得嘶了一声。 林见鹿回到前院,才刚刚踏进酒铺,就被赵小三眼疾手快抓住手腕,拉到角落里。 赵小三上下端详着她:“你没事吧?花絮白没有对你做什么吧?” 她倒是没想过花絮白是否会对林见鹿做奇怪的事。花絮白那人在这魔域似乎很受欢迎,但也没听说过她和谁特别亲近的,是以赵小三觉得,花絮白没道理会喜欢林见鹿。 不过未免花絮白和她们一样口味独特,就喜欢小傻子,她还是以防万一地问了一遍。 林见鹿想了想,摇头。 赵小三这才稍稍放心。 她拉着林见鹿说话的时候,一心二用,警告地瞪司马仪一眼。 司马仪自然没有给她好脸色,冷哼一声。 赵小三为了防止司马仪勾引林见鹿,这一天都跟在她后面,活像个尾巴似的。 一旦两人有凑在一起的迹象,她便立即警惕地跑着上前,假装不经意地隔开司马仪和林见鹿的距离。 或者是故意站在两人中间,叽叽喳喳地说着些有的没的,眼睛还不时瞟向司马仪。 司马仪不胜其扰,并且感觉莫名其妙。 当再一次被赵小三推开,司马仪实在忍不住呛声道:“赵小三你怎么回事?你是有什么毛病吗?” 赵小三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哼哼唧唧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 司马仪表情一顿,双手抱胸,冷哼一声:“哦?你倒是说说,我打的什么主意?” 说着,还下意识地瞥了一眼柜台后的林见鹿。 赵小三立即上前一步,挡住司马仪的视线,一副抓到她小辫子的模样道:“看什么看!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整天往这边瞟。告诉你,林见鹿可不是你能惦记的人!” 司马*仪愣了几秒,才意识到赵小三的意思,不禁匪夷所思:“你觉得我,喜欢林见鹿?” 赵小三翻了一个白眼:“你不装了是吗?” 虽然心中的猜测成真,但司马仪还是十分不可置信,越过赵小三,使劲盯着林见鹿瞧了几眼。对方到底使了什么手段,才把这个看着还算机灵的赵小三耍得团团转? 赵小三怒道:“你还看!” 司马仪回神,冷笑出声:“我看不是我喜欢林见鹿,是你喜欢吧?” 赵小三闻言骤然一呆,不禁眼神躲闪,支支吾吾起来:“你……你说什么呢?我才、才没有!” 这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模样不禁让司马仪翻了一个白眼。 别说司马仪觉得离谱,意识到自己心思的赵小三也觉得自己离谱。 她怎么会喜欢林见鹿呢?刚刚发现那会儿她很震惊,原本以为自己只是一时兴起。可是想了一晚上,不但没有打消这个念头,反而愈发清晰,脑海里全是林见鹿的脸,还有各种和她相处的片段画面。 她一边怀疑自己是不是疯了,一边忍不住关注林见鹿,并且不自觉地对情敌产生警惕,并付诸实践。 赵小三向来是个行动派,既然已经明了自己对林见鹿的感情,便也不再犹豫,打算提前将人扒拉进自己碗里。 毕竟她当乞丐抢食那阵子,明白一个道理。好东西得先下手为强,等别人反应过来,怕是连渣都不剩了。 于是忙过一阵,她便慢吞吞挪到林见鹿跟前,吞吞吐吐道:“那个……” 林见鹿正好算完手上的账本,抬头看她:“你想说什么?” 赵小三支支吾吾道:“你……你喜欢我吗?” 林见鹿闻言一怔,她微微歪着头,露出困惑的表情。喜欢是什么?她的脑子有点转不过来。 赵小三见她沉默不语,眼神渐渐黯淡下来,嘴角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故作轻松地摆摆手:“其实我就开个玩笑,你别放在心上......” “喜欢的。”林见鹿突然开口,语气平静得像在陈述一个事实。 赵小三挽尊的声音戛然而止,猛地抬起头,瞪大眼睛呆滞地望着她,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林见鹿呆酒铺的时候,总能遇到那种进店购买“真言”酒的道侣,这些魔族往往举止亲密,嘴里说着甜言蜜语。如果喜欢是那样的话,她也可以。 不过好像好差点什么。 林见鹿思考片刻,主动牵起赵小三的手道:“喜欢。” 赵小三呆呆望着她,回过神来,整张白皙的面孔瞬间涨得通红。 她喜欢林见鹿是意外,但没想到林见鹿竟然也喜欢她。她们这样,算是两情相悦? 赵小三正要说点什么,忽然神情一凛。她过往的经验告诉她,太过容易得到的东西,往往不被珍惜。于是她忍住扑上去的冲动,矜持道:“你喜欢我?那我先考虑考虑?” 林见鹿看着自己被扯开的手,不知道赵小三要考虑什么,似懂非懂,有些茫然地点点头:“好。” 赵小三瞅她一眼,突然捂住脸,满脸娇羞地跑远了。 林见鹿:“……” 司马仪双手环胸靠在墙壁上,瞧得匪夷所思。她越发确定林见鹿在装傻。而能这么短短时日就拿下赵小三,她怀疑林见鹿应该使了其他手段。 司马仪转而想起自己在柴房里试图勾引林见鹿的画面,不禁羞耻地咬了咬嘴唇。难怪林见鹿对她的美人计不为所动,原来是她班门弄斧了。 自那日之后好几天,赵小三开始以林见鹿未婚妻自居。便因此越发看司马仪不顺眼,就连花絮白偶尔与林见鹿说话,赵小三都要疑神疑鬼。 这日,眼见林见鹿从二楼卧房下来,赵小三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一把扯住林见鹿的胳膊,不由分说将人拽回房间,砰地关上门,双手叉腰质问道:“你没跟花絮白怎么样吧?” 林见鹿露出困惑的表情:“什么怎么样?” 赵小三眯起眼睛,凑近林见鹿的脸仔细端详,半晌才直起身子,竖起食指在她面前晃了晃:“你记住,你现在可是有家室的人了。注意和人保持距离......” 看着林见鹿依旧一脸茫然,赵小三不禁扶额轻咳一声,暗自翻了个白眼,心道自己跟个傻子说什么呢。人家未定懂。 想到此处她突然瞪大眼睛,猛得意识到一个问题。既然林见鹿是傻子,不懂与人保持距离,那她怎么可能懂喜欢是什么呢?难道是她误会了? 赵小三猛地凑近,眯起眼睛狐疑地盯着林见鹿,突然伸手掐住她软乎乎的脸蛋:“你该不会是在耍老娘吧?” 林见鹿的脸被捏得变形,疼得皱起眉头,却还是乖乖地摇摇头:“我没有耍你。” 赵小三的手指在林见鹿脸上又用力拧了半圈,突然松开手,抬了抬下巴道:“谅你也不敢耍我!” 说着,她摸出袖中钱袋,塞进林见鹿手心,故作云淡风轻道:“喏,给你的。” 林见鹿低头看向那个扁扁的钱袋,总觉得这个钱袋似曾相识。 赵小三摸了摸鼻子:“你别看我现在没钱,老娘曾经是富过的!只不过曾经遇见一个抢我钱的王八蛋!” 第73章 说到这里赵小三颇有些咬牙切齿,她顿了顿,又道:“等以后出了魔域,我就赚钱养你,先治好你这傻病。” 林见鹿愣了一下,不自觉道:“……谢谢。” 赵小三突然张开双臂,将林见鹿搂入怀中,下巴轻轻抵在林见鹿肩头,声音里带着几分别扭的温柔:“以你我的关系,这么客气干什么?等晚上,我带你到街上逛逛?” 林见鹿看着钱袋,点点头。 晚上的魔域大街倒是并没有赵小三事先以为的那样危险,大街上商铺鳞次栉比,各色灯笼高挂,将整条街道映照得如同白昼。 赵小三紧紧攥着林见鹿的手腕,眼睛却不住地往两旁瞟。左边是卖糖人的小摊,糖稀在灯火下泛着琥珀色的光。右边是卖胭脂水粉的铺子,香气一阵阵飘过来。 赵小三看了半晌,对林见鹿道:“倒是与咱们凡人界的大街没什么差别嘛!” 林见鹿点点头,视线不觉被小摊上的木头玩偶吸引了注意力。 赵小三顺着她的目光一瞧,只见摊位上摆着几个做工粗糙的木头玩偶,其中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娃娃格外显眼。 她撇了撇嘴,鼻子里轻哼一声:“就这?手艺还没我一半精致呢!” 话音未落,却见林见鹿已经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捧起那个娃娃,指尖轻轻抚过玩偶脸上歪歪扭扭的笑容。 赵小三沉默了一下:“喜欢?” 林见鹿点点头。 赵小三犹豫片刻,猛地一拍摊位,把正在打瞌睡的摊主吓得一激灵:“喂老板!这个多少钱!” 那老板眯起眼睛端详她们一眼,伸手出道:“一颗下品灵石。” 魔域有自己的货币,但也可以用凡人界的灵石付账。 赵小三瞪圆眼睛:“这么一个玩意一颗下品灵石?你抢钱啊!” 老板道:“爱买不买!” 赵小三低头想扯林见鹿起来,可林见鹿却赖在地上,仰头,双眼亮晶晶盯着她,那双眼睛亮的惊人。 赵小三不禁别过脸去:“我回去给你做,咱们不买这个好不好?” 林见鹿摇头:“不好。” 赵小三:“……” 赵小三长叹一声,只能认命跟老板讨价还价,好说歹说,用一块下品灵石买了两个在她看来丑得要命的娃娃。 林见鹿拿着娃娃,盯着赵小三。 赵小三付完钱:“看、看什么看!老娘就是觉得这丑娃娃跟你挺配的!” 林见鹿不禁指着另外一只赠送的娃娃道:“那这个像你。” 赵小三低头一看,便见那娃娃比林见鹿之前看到的那个还要丑。歪鼻子斜眼,头顶还秃了一块,活像个被雷劈过的土豆精。 她顿时炸了毛:“放屁!老娘漂亮着呢!哪有这么丑?!” 林见鹿却将两个娃娃并排放在一起,月光下,她嘴角微微上扬:“你看,这是一对的。” 赵小三一时语塞,自以为懂了林见鹿到底什么意思,不禁面颊泛红。 她一把抢过那个扎着羊角辫的娃娃,手忙脚乱地塞进袖口,脸颊微微发烫:“我以后就把这个当做你......”话到嘴边又急忙改口,“当做定情信物!”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几个字几乎变成气音。 林见鹿呆呆看着她。 赵小三又羞耻起来:“怎么,你有意见?” 林见鹿捏着手里的“土豆精”,迟疑了一下,摇头。 直觉告诉她,若是现在说实话的话,赵小三绝对会生气的。难得对方付了钱,她就不要扫兴了。 赵小三牵着林见鹿的手往酒铺走的时候,老远的,就听见前方喧哗声。 两人走过去一看,便见酒铺被里三层,外三层地包围起来。 赵小三脸色立即一变,毫不犹豫拉着林见鹿扭头就走。 幸好她出门的时候留了个心眼,特意将自己和林见鹿易了容。这会儿谁也认不出她们正是酒铺的伙计。 赵小三拉着林见鹿走到人群外围,这才一副打听八卦模样拉住一个魔族道:“这位姑娘,前面发生什么事了?” 那魔族扭头上下端详她一眼,道:“听说酒铺的花娘子是人族奸细,被抓了。” 第53章 赵小三闻言心头一紧,却故作惊讶地瞪大眼睛,眼珠滴溜溜转了两圈:“哎呀!花娘子平日待客最是和善不过,怎会这样啊?”说着还夸张地拍了拍胸口。 那魔族不屑地撇了撇嘴,眼角余光警惕地扫视四周,身子微微前倾道:“听说她酒窖里藏着人族的传信法器,晚上被巡逻队搜出来时,那法器还在发红光呢!” 赵小三歪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下巴:“传信法器?这花娘子到底想做什么?” 魔族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贪婪的光芒:“还能为什么?肯定是为了神器神农鼎来的!” 赵小三倒吸一口凉气,惊呼一声,随即意识到失态,慌忙用手捂住嘴,眼睛瞪得溜圆:“神农鼎?可是南离宝物神农鼎?可那神器不是千年前仙魔大战之后,就不知所踪了吗?” 那魔族紧张地左右张望,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几乎是用气音说道:“半月前黑市流出消息,说神农鼎就藏在南离旧都。” 赵小三迷惑地挠了挠头,嘟囔道:“可这也说不通啊。若说神农鼎就在南离,南离又不在魔域,花娘子潜伏魔域干什么?” 那魔族耸了耸肩,脸上带着一丝不以为然的神情:“那谁知道呢?也许她想在魔域先探探消息,看看有没有啥能帮上忙的助力,或者魔域这边有能通往南离旧都的秘密通道,她提前在这儿布局也说不定。又或者,她觉得在魔域能躲开人族那边的追查,在这儿更安全,好慢慢谋划夺取神农鼎的事儿。” 赵小三沉静片刻,恍然大悟,夸赞道:“这位娘子高见啊!” 那魔族女子被夸得飘飘然,嘴角都快咧到耳根,眼睛眯成一条缝:“那是自然!咱在魔域混了这么多年,这点门道还是看得透的。” 说着还故意挺了挺胸脯,一副“万事通”的架势。 赵小三见状,立刻顺着杆子往上爬,脸上堆起讨好的笑道:“姐姐果然见多识广!那依您看,这花娘子背后会不会还有其他人?” 魔族女子被这一声“姐姐”叫得浑身舒坦,伸手轻轻捋了捋鬓边并不规整的发丝道:“小姑娘有眼光!不过这背后水可深着呢,说不定有个大势力在推波助澜……” 赵小三正待细问,林见鹿突然从身后拽她袖子,只见三个魔族士兵正挨个查验路人身份。为首的兵长突然抽动鼻翼,狐疑地朝她们方向望来。 易容术能改变样貌,却掩不住人族特有的气息。 赵小三脸色立即一变,忙不迭拉着林见鹿转头就走。 她拽着林见鹿在狭窄的巷道间穿梭,时不时回头张望,额满脸紧张。 林见鹿低头看着被捏红的手腕,又抬头望向赵小三涨红的脸。 赵小三才意识到自己还拉着林见鹿的手,面颊不由红了红,不自在地别过脸去。 她松开她的手,一屁股坐在一个小院门槛上道:“出了花老板这个事,接下去咱们人族肯定是重点排查对象,尤其我们还是花老板的奴隶,若是被那些魔族士兵抓到,八成要被严刑拷打。而且……” 而且就算问出了她们是无辜的又能如何?几个奴隶罢了,打死了也不会有人可惜。所以她们最好避着那些魔族士兵走。 接下来的问题就是她们得找一个地方窝着,暂时避避风头。 林见鹿手上握住刚才买的那个丑娃娃,闻言不由道:“那去哪儿?” 赵小三看着林见鹿,沉默了一会儿。 这会儿若是只有她一人,自然哪里都去得。 风餐露宿,寻个山洞暂歇,抑或混入市井之中,隐姓埋名。 可偏偏带着林见鹿。 她尚且不知,自己带着一个小傻子,能去哪儿。 不过,正因为林见鹿是个小傻子,那是不是也许哪儿都去得? 赵小三舔了舔嘴唇,试探道:“要不,晚上我们就睡这儿?” 这儿? 林见鹿借着月光环顾四周,黑漆漆的小巷子里堆满了杂物,墙角偶尔还会跑过几只老鼠,看起来未免过分埋汰。 她皱了皱眉,毫不犹豫开口拒绝:“不行,太脏了。” 赵小三翻了个白眼:“你还知道嫌脏呐!” 林见鹿捏着丑娃娃不理她。她现在所有喜好全无遮掩,行事全凭心情来。 赵小三看她那样就知道风餐露宿肯定不得行,只能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长叹一声:“行了行了。我想想办法。” 最后两人在天亮之前,找到了一座废弃小院。 这座爬满青苔的小院约莫两进大小,院墙斑驳,墙根处生着厚厚的青苔。 正对院门是间三开间的正屋,左侧有间低矮的厢房,右侧是间塌了半边的灶房。 院中一棵老槐树的枝桠探进西厢房的窗棂,在月光下投下狰狞的影子。 第74章 两人朝西厢房走去。 西厢房里积着厚厚的灰,靠窗的土炕上铺着半张残破的草席。 赵小三坐在炕上,扯起那张草席在空中抖了抖。 霎时间灰尘漫天,林见鹿捂住口鼻咳嗽几声。 赵小三摸了摸鼻子,用袖子将草席擦干净,重新铺到炕上。 她坐在草席上,朝林见鹿招招手。 林见鹿正要过去,一只肥硕的老鼠“吱”的一声,突然从她脚上窜过去。 林见鹿惊叫一声,怀里的丑娃娃差点掉在地上。 赵小三却哈哈大笑起来,顺手抄起根木棍在墙角敲了敲:“你胆子这么小?连老鼠都怕?” 林见鹿依然满脸警惕盯着墙角,不吭声。 赵小三摇摇头,自己拢了拢衣襟,和衣躺下。 林见鹿磨磨蹭蹭的,也挨着她睡下。 赵小三忽然拉住她的手,低声道:“有我在,不会让你受苦的。我会保护你,等这阵风头过了,咱再想办法。” 林见鹿愣了半秒,看了她一眼,点点头。 一夜好眠,第二天林见鹿醒来时,赵小三不知何时早就起了。 林见鹿揉着眼睛出门,赵小三还摸出来不知哪里弄来的包子塞她手里:“喏,早膳。” 林见鹿低头看了眼包子,试探性地咬了咬,味道正常。 赵小三坐在一旁的大石头上对着面前一块泥地发呆。 等林见鹿吃完,赵小三才道:“这段时间,咱们最好别出门。” 但自给自足也得有条件,这破院子,什么都没有。给林见鹿那个包子,还是她昨晚买来当做宵夜的,塞怀里忘记吃了。 林见鹿煞有介事点头:“要种菜。” 赵小三挑着眉:“你还会种菜?” 林见鹿点头:“锄地、撒水、播种。”然后每天浇水,等个两三天,或者三四天,就可以用镰刀收割了。 赵小三异想天开:“我好像是有个菜种子,也许可以试试?” 林见鹿点头。 赵小三勉强在厨房里翻出锄头,开垦田地。 她弯着腰,汗水顺着脸颊滑落,却还是坚持着浇水播种子。就这么小小一块地,她忙了一天,结束时扶着腰直哼哼。 林见鹿则坐在门槛上,双手托腮看着,时不时还指指点点,惹得赵小三心里不平衡,突然用沾满泥的手捏了把林见鹿白嫩的面颊,留下几道滑稽的泥印子。 第三天,坐吃山空,泥地里的种子还是毫无动静。赵小三蹲在地边,愁眉苦脸地戳着泥土。 赵小三没法,只好拍拍手上的土,叮嘱林见鹿:“呆在院子里不要乱跑。”说完易容,摸出院子。 她有心回酒铺一趟,当时跑得急,好多东西都落在铺子里。也不知道那里的守卫是否已经调走。 哪里知道流年不利,刚转过街角就撞见司马仪被抓的场面。赵小三瞳孔一缩,当即毫不犹豫转身就跑,却已经惹得魔族侍卫紧追不放。 赵小三照旧绕进熟悉的小巷,七拐八拐想把那队魔族甩开。 不想又倒霉的撞见魔将冥音。 冥音冷笑一声,闪电般揪住她的胳膊,像扔破布娃娃一样将她甩给侍卫,冷声道:“这种修为的人族都抓不到?废物!” 侍卫们低着头不敢吭声,诺诺称是。 司马仪看着赵小三陌生的脸,犹豫片刻,迟疑道:“你是赵小三?” 赵小三立即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嘴角扯出个嘲讽的弧度。 司马仪见状立即抿紧嘴唇,不再言语。 两人被分开关押进水牢审问。冰冷的水没过胸口,赵小三的嘴唇已经冻得发紫。 关于花絮白,确实都问不出什么。侍卫的鞭子抽在她身上,她却始终紧咬牙关。 侍卫看着被打得奄奄一息的赵小三,转头请示:“大人,这些人怎么处理?要放了吗?” 毕竟确实和花絮白没有关系,只是普通奴隶罢了。 冥音闻言危险地眯起眼睛,瞥了她一眼,声音冷得像冰:“放了?本尊是这么教你的吗?” 侍卫道:“那杀了?” 冥音道:“最近东市那边不是出了个比斗场?废物利用吧。”说罢,她抬手轻轻一挥,似在驱赶一只惹人厌的苍蝇,那眼神中满是不屑与轻蔑。 魔界的比斗场当然不会像是修真界那样,有着所谓的规矩与仁义。若真被扔进去,那当真必死无疑。 赵小三扑在地上,嘴角露出一抹苦笑。早知道自己会死得这样草率,离开的时候就该多叮嘱林见鹿几句话。也不知道没有她在,那样一个小傻子该怎么活下去。 侍卫连忙躬身应道:“是,大人!”随后便粗暴地拽起赵小三,就拖着她就往东市比斗场的方向走去。 赵小三因伤势过重,身体绵软无力,只能任由他们摆布,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断滚落,混着身上的血水和泥水,显得格外狼狈。 冥音道:“不对,不是说有三个奴隶,这不是才抓了两个?剩下那个呢?” 侍卫低着头,冷汗顺着额角滑落:“问了,都说不清楚。” 赵小三眼眸微微闪烁,心头暗道:没想到那个司马仪竟没说出林见鹿跟她一起出门的事。 冥音道:“继续找!就算掘地三尺,也得将这只小老鼠给本尊揪出来!” 然而没等冥音下令,林见鹿却是自己打上门来。 当时冥音正斜倚在王座上,指尖把玩着夜光杯,听到侍卫连滚带爬地来报,手一抖差点打翻了酒杯:“你说什么?”她瞳孔骤缩,酒杯“当啷”一声滚落台阶。 她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不然怎么会听到如此离谱之事?她这魔宫守卫虽不算严密,但也不是一个区区奴隶就能打上门的。但偏偏离谱的事情就这样发生了。 那侍卫跪伏在地,额头紧贴地面,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确实如此,此刻那奴隶就在牢房外面......” 冥音猛地站起身,衣袍翻飞。牢房距离魔宫入口还有不小的距离,也就是说,那人出入她的魔宫,竟如入无人之境!她胸口剧烈起伏,眼中燃起滔天怒火。 冥音大怒,当即“唰”地抽出佩剑,剑尖在地面划出一道火星,快步冲出大殿。 远远的,就见一个穿灰色粗布衣裳,身材高挑,生得清秀的人族女修静静地站在那里。晨风吹动她的衣角,显得格外单薄。 女修满脸漠然,手上还拿着不知什么武器的诅咒娃娃,丑得吓人。 而在她脚下,横七竖八躺了一地昏迷不醒的魔族侍卫,像是一地破败的玩偶。 冥音冷笑着挽了个剑花,剑锋直指对方咽喉:“没想到本尊这地界,竟然还能遇到这般对手。”她眯起眼睛,“你是花絮白的帮手?” 林见鹿捏了捏丑娃娃,闻言轻轻摇头。 冥音看着她,眼中杀意暴涨道:“算了,闲话少提!本尊这魔宫,只许进不许出。你今日冒犯本尊,就别怪本尊心狠了!” 话音一落,一个声音猛得在她脑袋之中响起:【滴!发现天命之女!系统010,竭诚为您服务!】 冥音身形一顿,眼中闪过一丝错愕。 但只犹豫了一秒,她便毫不犹豫地旋身拔剑,剑光如虹,直取林见鹿心口。 林见鹿面无表情地抬脚,精准地踢起地上魔族侍卫的剑鞘,“铮”地一声握住飞起的剑柄,手腕一翻,堪堪挡住冥音这致命一击。 两剑相撞,火花四溅。 不过瞬息,两人便过了几十招。 冥音越打越是眼熟,猩红的眸子微微眯起,最后一脚狠狠踹在林见鹿胸口,将她踢飞数丈,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你是神霄宗的人。” 她甩了甩剑尖上沾染的血珠,眼中闪过一丝追忆。 神霄剑诀,她自然是知道的。 作为魔域十大魔将之一,当初仙魔大战之时,她曾杀过不少神霄宗弟子。指尖不自觉地摩挲着剑柄上的纹路,仿佛还能感受到当年厮杀的快意。 林见鹿倒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 她艰难地支起上半身,用手背用力抹了一把嘴角,望着掌心刺目的鲜红,呆呆地“啊”了一声:“血。” 冥音见她神色有异,不禁微微顿了顿:“你是傻子?” 林见鹿从地上爬起来,抖抖灰袍,站直身子,手臂微微抬起,衣袍突然无风自动。 刚才还一脸轻松的冥音脸色骤变,瞳孔猛地收缩。 她的魔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流失,化作缕缕黑气从七窍中渗出,在空气中汇聚成一团翻滚的黑雾,然后如饿狼扑食般朝着林见鹿冲去。 黑雾如蛇般缠绕在林见鹿指尖,被她缓慢吸收,每吸收一分,她的眼神就清明一分。 冥音大惊失色,想要拔剑砍断两人之间无形的联系,手腕却抖得几乎握不住剑柄。 可惜无论她怎么做,魔力都像手中沙子,从她手指缝隙漏出。 她拼尽最后一点力气拔剑朝林见鹿砍去,却被林见鹿轻轻松松躲过。 第75章 冥音喘息道:“你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你可以吸取我的魔力?” 还有若是对方一开始就能吸收她的魔力,又为什么一照面就使用这个能力?难道使用此种功法,需要什么必要条件? 林见鹿能告诉她,自己看见冥音提着剑就来,所以才条件反射要跟她比剑吗? 眼见生命要受到威胁,冥音忽然想起脑海中那个自称系统的东西,连忙抬起手道:“别杀我!我可以帮你的忙!你要什么我都可以满足你!” 林见鹿神色微顿,她出门,确实就是来找赵小三的。她都饿了一晚上的肚子了,赵小三都没回来。无可奈何之下,她只好出院子找人。 一出院门,都轮不到她自己去问,就听到外面的魔族粗声粗气地说着抓到奸细同伙的事情。她歪着头想了想,那个同伙,是不是指的是赵小三?于是便打算过来问问。 可惜刚刚开口就被魔宫魔族守卫粗暴地打断,对方还扬着长矛,狞笑着威胁道:“再不走就要把你抓进地牢!”唾沫星子差点溅到她脸上。 林见鹿一生气,就动手了。 等反应过来,身边已经躺了一地的魔族。 她看着自己的手,其实也好奇自己是怎么做到的。她只是想要她们不要那么碍眼而已。 紧接着冥音就来了。 冥音见状不由心头一喜,再接再厉道:“甚至这个魔将的位置,我都可以拱手相让……” 她突然想起什么,快速道:“对了,你是不是要救那两个奴隶?我马上就带你见她们!” 林见鹿道:“你知道小三在哪儿?” 冥音点头:“知道!你跟我来!” 林见鹿点头。 下一秒,冥音就察觉身上不断流失的魔力停止了,她心头狂喜,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却又立即压下,越发小心翼翼道:“你放心,我们虽然对她动了刑,但她现在还在地牢,还没死。”边说边偷偷观察林见鹿的表情。 幸好还没把人带去比斗场,不然就麻烦了。 冥音暗自庆幸。 冥音带着林见鹿去了地牢。 赵小三趴在地上,听到锁链的声音,连忙睁开眼睛,然后就看见林见鹿站在牢房门口。她骤然呆了呆,然后脸色立即大变:“你怎么也被抓了!” 林见鹿摇头:“我是主动来找你的。” 冥音道:“咱们不如进去说?” 林见鹿点头,率先走进牢房。 赵小三都还没出声阻止,林见鹿就进来了。 冥音脸上讨好的笑容瞬间一收,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猛地后退三步,然后立即命令侍卫将牢房锁上。 铁链“哗啦”作响,厚重的牢门“轰”地关闭。 透过栏杆,她脸上笑容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任你手段通天又如何?进了这压制灵力和魔力的牢房,就是条龙也得给本尊盘着!” 赵小三见状忍不住破口大骂,气得浑身发抖:“枉你还为一界魔域尊者!竟然连一个傻子都要骗!”她咬牙切齿地瞪着冥音,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冥音轻蔑地挑起眉毛,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怎么,你们人族修士,要跟本尊讲道义?” 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两人,手指悠闲地绕着发尾打转。 赵小三骂骂咧咧,却因为牵动伤口,痛得倒吸一口凉气。 林见鹿蹲在她跟前,歪着头仔细打量她的伤势,手指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她的肩膀:“疼吗?” 赵小三强撑着扯出一个笑容,故作轻松道:“不疼。”但紧握的拳头却暴露了她的痛楚。 过了片刻,她苦笑着摇摇头,声音沙哑:“本来还想着你或许可以躲过去,没想到才一晚,就被抓了。” 林见鹿却摇头:“不是她们抓我的,是我自己来找你的。” 赵小三神色一呆,瞳孔微微放大:“什么意思?” 冥音眯起眼睛,像在欣赏猎物最后的挣扎,冷笑着接口道:“就是这人族修士,自己来送死的意思。念在你们这么急着投胎的份上,本座就大发慈悲,留你们俩一具全尸。” 赵小三忍不住一把抓住林见鹿的手,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嗓音低哑得几乎哽咽:“所以你是特意来救我的,对不对?” 林见鹿先是摇头,又点点头,肚子适时地“咕噜”叫了一声:“我饿了。” 赵小三:“......” 赵小三满腔感动如同喂了狗,半晌却又突然发力,将林见鹿的手指紧紧扣住,与她十指紧扣:“我不管,你就是来救我的。老娘就这么认了!你不许反驳!” 林见鹿张嘴想否认的话登时就咽了回去,困惑地眨了眨眼睛。 赵小三轻叹一声,将林见鹿的手贴在自己心口:“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同年同月同日死,好像也不赖。可惜......”她垂下眼帘,长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可惜到死也不能确定这个小傻子到底是不是喜欢她。不过她们都死在一起了,好像再纠结喜欢不喜欢,都没意义了。 赵小三嘴角露出一抹释然的笑,开始回忆过去,目光渐渐变得柔和。 林见鹿却忽然松开她的手,站起身来。 赵小三:“......你干什么呢?” 林见鹿抿了抿唇,对她道:“我还有事。” 赵小三不满地嘀咕,都这种生死关头的时候了,还有什么事情,比跟她温存更重要? 然后赵小三就看见林见鹿抬起手,动作轻描淡写得像在赶苍蝇,紧接着刚才还得意嚣张的冥音,以及另外几个魔族侍卫立即倒了下去,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 赵小三张大嘴巴,下巴几乎要掉到地上。 如果她的眼睛还没出问题的话,刚才小傻子,是秒了冥音? 那*个魔域十大魔将之一的冥音? 冥音不甘地在她眼前灰飞烟灭,临死前奋力一搏,魂魄主动离开肉身,却再次被林见鹿抬手摄去。 第54章 不等赵小三深思,那头,冥音眼见魔力不保,登时咬了咬牙,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弃车保帅,魂魄“嗖”地脱离肉身,化作一道青烟就想逃跑。 不想林见鹿漫不经心地一招手,她的魂魄便像被无形丝线牵引般,不由自主地朝着她白皙的手心飞去。 林见鹿修长的手指突然顿了顿,眉头微蹙,因为脑子里突然冒出一道刺耳的声音。 系统000尖锐爆鸣:【宿主!你怎么把攻略者给干掉了!】 好吵。 林见鹿一手捏着冥音不断扭动的魂魄,另一手捂住耳朵,脸上露出困扰的神色。 可是她很快发现那道声音好像是直接从她脑海中生出来的,遮住耳朵也无济于事,只得无奈地放下手。 林见鹿道:“不可以吗?” 系统000语塞:【那倒也不是不行......】声音突然变得支支吾吾,【只是宿主,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你不再看看吗?】 任务?什么任务? 林见鹿心念一动,一个游戏面板般地东西就在她眼前浮现出来,她眯起眼睛仔细查看。 【烬罗衣/楚昭离身世之谜,任务进度:百分之百。任务奖励:神农鼎的下落。神农鼎,似乎流落于南离旧都。】 【恭喜宿主触发新任务:寻找神农鼎。任务奖励:万蛊之王。】 林见鹿漫不经心地瞄了一眼,便兴趣缺缺地关闭系统面板。她讨厌虫子,才不要什么万蛊之王呢。 冥音还在她手上剧烈挣扎,发出尖锐刺耳的嗓音,像指甲刮过玻璃般令人不适。 林见鹿歪着头思考了片刻,突然眼睛一亮,从袖中慢悠悠地掏出一个秃头丑娃娃,恍然大悟般地将那团魂魄“啪”地塞了进去。 她捏住丑娃娃的脖子,丑娃娃在她手中疯狂扭动,发出更加刺耳的尖叫。 她皱了皱鼻子,不胜其扰,松手,耳后抬脚一个利落的侧踢,“砰”地一声将娃娃踹到墙上,娃娃啪叽一声拍在墙壁上,然后软趴趴地滑下来。 赵小三这会儿总算把自己的下巴收了回来,眼睛瞪得溜圆,结结巴巴道:“你......你怎么......你干了什么?” 林见鹿慢条斯理地走过去,弯腰将娃娃捡起来,嫌弃地用两根手指拎着,看着娃娃稀稀拉拉的头发,摇头叹了口气。 因为事实太过震惊,赵小三脑子一片空白,现在都还无法完全思考。她嘴唇颤抖着,想再说点什么,可惜因为伤势过重,眼前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回了她们之前暂歇的那个废弃小院。 赵小三躺在床上,不能动弹,有心想和林见鹿聊聊,却不知道为何犹豫着没有开口喊人。 她抿了抿干裂的嘴唇,目光游移不定。 门吱呀一声开了,竟然是司马仪。 司马仪脸色有些虚弱,嘴唇微微泛白,但眼神清明,瞧着精神头倒是还可以。 她将一碗冒着热气的药搁在桌上,示意赵小三若是有力气,自己起来喝。 第76章 赵小三翻了个白眼,把头扭向里侧,没有搭理她。 司马仪瞟了她一眼,不轻不重哼了一声,不发一言推门出去。 院子里,林见鹿正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双手托腮,盯着之前开垦的泥地发呆。 她手上,还捏着一个歪歪扭扭的丑得出奇的玩偶,拇指不停地摩挲着玩偶粗糙的布料。 司马仪顿了顿,手指在袖中微微蜷缩,在她面前蹲下,轻声道:“大人......” 林见鹿扭头,纳闷地看着她:“我不叫大人。” 司马仪眼眸闪烁,嘴角勾起一抹温和的弧度:“那我就如以前一般,叫你林见鹿?或者,小鹿?”声音轻柔,像是在哄小孩。 林见鹿低头继续摆弄手中的玩偶,不置可否。 司马仪起身,拍了拍裙摆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我先去厨房做早点。” 林见鹿双眸不由一亮,捏着娃娃连忙跟上去。 厨房几乎塌了一半,但幸好灶台还能使用,司马仪生疏地生起火来。 也不知道司马仪哪里找来的食材和调料,她竟然给林见鹿煮了一碗面! 林见鹿扔掉丑娃娃,捧着碗,吃得满头大汗。 赵小三一瘸一拐地走出屋子,扶着门框,就看见林见鹿捧着碗坐在院子里的大石头上狼吞虎咽。 而之前那个鼻孔朝天,眼睛长在头顶的司马仪,此刻正蹲在她旁边,一手托腮,一脸和颜悦色地对她说着什么。 赵小三满脸复杂地看着这一幕,手指不自觉地抓住门框。 以前她以为林见鹿是个小傻子,还那么弱,需要她庇佑。可是现在情况倒转,反倒是她需要扒着林见鹿存活。 她忽然觉得很不适应,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心道:她这张脸,应该没破相吧?毕竟吃软饭,没有一张好脸怎么行呢? 如此这般作了一番心理建设,赵小三深吸一口气,勉强扯动嘴角扬起笑脸,拖着受伤的腿一瘸一拐地挪过去。 林见鹿捧着碗狼吞虎咽,一碗面立即见底,司马仪见状,眉眼弯弯地露出温柔笑意,贤惠地收过碗,还从袖中掏出绣花帕子,小心翼翼地擦了擦林见鹿沾着汤汁的嘴角。 司马仪起身,经过赵小三时脚步微顿,两人目光在半空中交汇,都暗自较劲地绷紧了嘴角。 赵小三恶狠狠地瞪她一眼,眼中闪着敌意的火花,见司马仪施施然进了屋,这才松了口气,慢慢蹲在林见鹿跟前,眼巴巴地望着她。 赵小三咬着下唇犹豫该怎么开口询问昨晚的事,一抬头,就见林见鹿手上那个丑娃娃,不由心中一软:“你没受伤吧?” 林见鹿摇头。 赵小三假装咳嗽一声掩饰紧张,鼓起勇气道:“昨天......你是怎么办到的?” 林见鹿歪着头,露出困惑的表情。 赵小三急得额头冒汗,手忙脚乱地比划着:“就是,你一挥袖子,那几个魔族就倒了。你怎么做到的?” 林见鹿托着下巴作思考状,半晌才慢吞吞道:“我也不知道。我只是想着她们有点碍眼,但是我打不过她们,要是我也有她们那种力量就好了。” 赵小三眉头紧锁,沉吟道:“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我能看看吗?” 林见鹿爽快地点头。 赵小三小心翼翼地握住她的手,细细探察,半晌困惑地摇头。一切平常,她竟什么也没瞧出来。 赵小三道:“你现在试一试看,吸收我的灵力。” 林见鹿照做,但什么也没发生。 赵小三沉吟,林见鹿吸收不了灵力,却能吸收魔力,将魔力能化为己用,难不成是传说之中的魔尊?也只有魔尊,才有这种逆天的能力吧?赵小三越想越心惊,额头汗珠密布。 赵小三上下打量着林见鹿,怎么看都觉得她不过是个普通人族。而人族妖族魔族,彼此功法不同。人族的功法也许妖族和魔族可以修炼,但反过来,一般不行。 为何林见鹿身为人族,却可以吸收并使用魔族的力量呢? 她苦恼地抓了抓头发,决定暂时不想这个难题了。 赵小三蹲了一会儿就感觉双腿发麻,眼前一阵阵发黑。她扶着墙站起身,打算先回屋休息。 不想刚走到门口,竟然看见司马仪抱着一堆衣物往外走,赵小三登时蹙眉道:“你等等,你手上拿的是什么?” 司马仪不慌不忙地站定,嘴角挂着意味深长的笑:“显而易见。这些是需要浣洗的衣物。” 赵小三越看那衣服越眼熟,那不是林见鹿的衣服嘛! 司马仪挑了挑眉,扬起下巴:“正是,我见这衣服有些脏了,便拿去洗,怎么,你还有意见?” 赵小三伸手就要抢,有她这个正牌未婚妻在场,她怎么能允许司马仪干这种越俎代庖之事! 司马仪却轻松侧身躲过,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冷笑:“赵小三,你不会以为以往那些可笑的自称作数吧?你自认林见鹿未婚妻,她认吗?况且魔界信奉实力为尊,我不过是入乡随俗罢了。” 赵小三气得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那你以前怎么不这么讨好花絮白!” 司马仪漫不经心地整理着衣袖,眼中闪过一丝算计:“此一时彼一时,况且花絮白又不是傻子,懂得权衡利弊,而林见鹿么。”她意味深长地顿了顿,“你觉得她会不会一言不合就杀人?” 赵小三猛地后退一步,坚定地摇头:“她不是那样的人。” 司马仪抱着衣服嗤笑一声,眼神里满是嘲讽:“天真。” 赵小三抿着唇:“至少目前,她没有做对不起我们的事。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她沉默地回屋,重重地坐在床沿上休息片刻,又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院子里。只见林见鹿正兴致勃勃地捏着那个丑娃娃的后颈,指挥它在菜地里笨拙地刨土。 赵小三不禁扶额沉默了一下,眼神复杂地看着那个被当成农具的魔将。 林见鹿皱着眉头,用脚尖踢了踢丑娃娃的屁股:“小精灵都会种菜的,你为什么不会?” 赵小三听她这么说,也不禁迟疑起来。难道是她以前对这些魔将的了解有误? 冥音暴怒:!谁会种菜啊!? 但形势比人强,冥音再不甘愿,也只能垂头丧气地继续用短小的手臂刨土,动作笨拙得令人发笑。 第二天清晨,林见鹿睡眼惺忪地来到菜地,看到蔬菜毫无生长的迹象,顿时鼓起脸颊,拎起丑娃娃就是一顿暴打。 “你不是小精灵吗?为什么种下的蔬菜一点动静都没有!” 林见鹿将丑娃娃捶进土里。 冥音本来睡得好好的,莫名其妙遭到一顿毒打,气得七窍生烟,嚷嚷着要造反,结果又被按在地上一顿摩擦。 赵小三倚在门框上剔着牙,幸灾乐祸道:“该,让她种菜不老实。” 说完还故意对着娃娃做了个鬼脸。 冥音满脸阴沉地眯起眼睛,猩红的瞳孔里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赵小三见状,立刻缩了缩脖子,一个箭步窜到林见鹿背后,手指紧紧揪住她的衣袖,探出半个脑袋狐假虎威道:“你看看她!她竟然还敢瞪我!” 林见鹿本就气鼓鼓地瞪着冥音,闻言二话不说抬腿就是一脚,直接把冥音踹得在地上滚了好几圈,傀儡身体发出“咔咔”的响声。 冥音:“......”她趴在地上,傀儡脸上硬是挤出了一个生无可恋的表情。 短短一天就被林见鹿暴打四五次,就算冥音现在的身体是傀儡,也扛不住这么折腾。 她艰难地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咬牙切齿地吩咐侍卫:“去给本尊找几个……擅长农事的魔族来。”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本以为找不到,魔族向来好斗,别说农事,就是让他们安安静静待着都难。 谁知侍卫们面面相觑,其中一个战战兢兢地站出来:“大人……其实……魔界东境确实有一支擅长种植的部族……” 只是东境,那并非冥音的势力范围,而是魔将夜昙的。 冥音犯了难,她们十大魔将虽说同是魔尊手下,但是彼此并不对付。且就算对于魔尊,也总是蠢蠢欲动,有取而代之的意思。 如今魔尊沉睡不醒,十大魔将谁也没想过要去唤醒魔尊,反而自得其乐,各自为政。 冥音踱步,傀儡脸上硬是挤出一个狰狞的表情:“那个整天装清高的家伙,会愿意借人?” 侍卫们立刻跪伏在地,大气不敢出。 冥音想着最近发生的事,越想越烦躁。 林见鹿举起沙包大的拳头,抵在冥音的脑袋上,歪着头:“不行吗?” 冥音:“……” 冥音深吸一口气,狞笑硬生生变为谄笑,小身板硬生生退后一步:“怎么会呢?有小人出马,肯定行!夜昙不想借,难道我们不会抢吗?” 侍卫道:“可若是如此,那就等于与夜昙开战。” 第77章 魔将夜昙的实力在整个魔将之中,都是数一数二的。以往冥音的胆子可没有这么大。 赵小三从林见鹿身后探出一颗脑袋,小声嘀咕:“这明显是要借刀杀人啊......” 林见鹿正专心致志地戳着丑娃娃的脸,闻言抬头,天真无邪地问:“什么刀?谁要杀人?” 冥音脸色僵了僵:“误会误会!这不是大人需要擅长农事的魔族吗?小人也是为了满足大人的要求。要实在不行咱就算了。” 赵小三翻了个白眼,拍拍林见鹿的肩膀:“所以这菜是非种不可吗?” 如今吃喝不愁,赵小三是不理解林见鹿对种菜的执念到底哪里来的。而且为什么一直喊冥音小精灵。 因为有赵小三阻挠,冥音到底没机会引夜昙过来对付林见鹿。 但也真是她瞎猫碰上死耗子,第二天时,菜地里竟然长出了小芽。 看着那不知是什么蔬菜的嫩芽,冥音颤抖着伸出小手,小心翼翼地触碰那抹嫩绿,几乎喜极而泣!不枉她日夜操劳时刻关注这片泥地!也不枉她被那个魔鬼毒打了那么多回! 这一次林见鹿总没有殴打她的理由了吧? 冥音阴沉的脸上挤出一个扭曲的笑容,干裂的嘴唇咧开露出参差不齐的牙齿。然后下一秒,就听见“轰”的一声巨响,小院门被人一脚踹开,紧接着一个魔族从天而降,“咔嚓”一声脆响,刚好踩中她的菜地。 冥音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眼珠瞪得几乎要凸出来,手指死死揪住自己稀疏的头发,几乎要捂住脑袋尖叫。 魔将狂骨没想到一跳进来就会踩中一片菜地,她嫌弃地抬起沾满泥土的靴子,看着菜地旁边那个丑陋的娃娃,不禁厌恶地皱起眉头,鼻翼微微抽动。 她从菜地里大摇大摆地走出去,手一扬就将那怪东西抓到手里,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它,俨然道:“冥音呢?” 冥音对她破口大骂,娃娃的嘴巴夸张地一张一合:“你这瞎了眼的疯婆娘!老娘用命护着的菜苗你也敢踩?!”傀儡的小短手疯狂挥舞,拼命往狂骨身上砸,“魔将了不起啊?魔将就能随便毁人活路?!” 狂骨被这发狂的小东西吓了一跳,没有防备,脸上还真被冥音打中了几拳,脸颊立刻泛起几道红痕。 然而魔将的尊严不允许挑衅,狂骨眼中凶光一闪,毫不犹豫就想将她捏死,不料还没动手,就听一个清凌凌的声音道:“你是谁?” 话音一落,一个声音猛得在她脑袋之中响起:【滴!发现天命之女!系统011,竭诚为您服务!】 狂骨猛地扭头一瞧,就见着一个身着素衣的清秀人族女修坐在院子里的一块大石头上,双手抱胸,正拧着眉瞪她。 狂骨眯起眼睛,没理会那道奇怪的声音,粗声粗气道:“把你的主人叫出来!” 林见鹿心道,主人?她的主人不就是花絮白?可惜花絮白不知所踪。于是林见鹿缓缓摇头:“我不知道她去哪儿了。” 狂骨冷笑一声,嘴角勾起一抹狰狞的弧度:“少装糊涂!那个人族修士绝对就藏在这院子里!”她五指成爪,漆黑的魔气在指尖缭绕,声音阴森可怖:“要么交人,要么现在我就把你们这些蝼蚁的魂魄抽出来,一个一个审问!” 林见鹿皱起眉:“所以你是来找茬的?” 狂骨昂起下巴,傲慢道:“是又如何?” 冥音在狂骨手中拼命挣扎,娃娃的身体扭曲成奇怪的形状,大声嚷道:“大人!那菜地的小芽就是狂骨踩坏的!” 打了狂骨可不能再打她了哦。 林见鹿闻言,目光缓缓移向狂骨,脸色登时沉了下来,周身散发出冰冷的气息。 狂骨被她盯着,没来由地心底一寒,握着娃娃的手不自觉地收紧。 林见鹿照旧吸干狂骨的魔力,然后将其魂魄封印于一只木偶娃娃当中。 这木偶娃娃是赵小三亲手制作的,因为不满林见鹿把她们的“情定信物”当做冥音的肉身,赵小三只好亲力亲为,找了一段木头,亲手雕刻出几个木偶娃娃,全部送给林见鹿。 林见鹿看着被雕刻得惟妙惟肖的木偶,非常喜欢,拜托赵小三再雕刻几个。赵小三自然不会拒绝,又为林见鹿多雕刻了几个。 这会儿被魔将狂骨使用的肉身,就是其中一个娃娃。 娃娃头大身子小,四肢亦同样短小,走起路来头重脚轻,摇摇摆摆,憨态可掬。 林见鹿最喜欢跟在她后面,时不时踢一脚,见娃娃啪叽一声扑到地上,然后颤颤巍巍爬起来,再蠢蠢欲动踢一脚。 被林见鹿踢了好几脚的狂骨暗暗捏拳,一对用石头制作的眼睛闪着红光。 冥音见状不由轻哼一声,抱着小手坐在田埂上瞧热闹。 狂骨见林见鹿去厨房拿吃的,这才压低声音,恨恨道:“冥音,你难道就打算一直这副鬼样子?” 冥音神色一顿:“你想做什么?” 狂骨道:“我可以联系幽荧、赤炼还有霜骸。” 冥音看了厨房一眼:“然后呢?” 狂骨道:“然后你我与她们,里应外合!杀死林见鹿!” 可冥音已经在林见鹿那儿吃过一次亏,知道林见鹿不是那么不好对付的,于是沉吟片刻道:“里应外合?你凭你我现在的模样?咱们小命都还捏在人家手里,如何里应外合?” 狂骨怒道:“胆小如鼠之辈!我等虽暂处劣势,可那林见鹿也并非无懈可击!你我既已沦落至此,若不拼上一把,难道真要坐以待毙,任由她摆布?” 冥音正想说点什么,忽然噤声。 狂骨也意识到什么,只觉脖颈一紧,整个身体已经被人拎了起来,表情顿时一凛。 林见鹿将狂骨拎到跟前,歪着头道:“你们叽叽咕咕的说什么呢?” 狂骨吞了口唾沫,没出息道:“没什么,大人,小的刚才在跟冥音讨论,要如何更好服侍大人……” 林见鹿摇头,挥舞着拳头威胁道:“暂时不要你们服侍,把田种好了。种不好,拆了你们!” 狂骨暗暗咬牙,似在心中权衡着什么,随后道:“不知大人可知夜昙?” 她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试探,眼睛紧紧盯着林见鹿,观察着她的反应。 林见鹿摇头。 狂骨见状,心中暗喜,觉得这是个可以利用的机会,赶忙说道:“听说夜昙手下有一族,擅农事,可惜东境距离西境路途遥远,其间还隔着数座凶险山脉与湍急河流,寻常人等难以跨越。但若能寻得这一族相助,这田里的收成定能翻倍,到时候大人您也能轻松不少,不必整日为这农事操心。” 说着,狂骨还装作一副为林见鹿着想的模样,双手微微摊开,脸上挂着看似诚恳的微笑。 前几天冥音就提议过去找夜昙,讨要她的手底下的魔族。当晚回屋,赵小三就殷切告诫,让她别脑子一热就被冥音说动。 因为听说夜昙的实力在整个魔族都是榜上有名的,林见鹿能对对付冥音,但未必能打得过夜昙。保险起见,还是先保存实力。 林见鹿现在虽然反应过慢,但是还是听进去了。 于是林见鹿端详狂骨片刻,忽然一巴掌扇她脸上,将狂骨的脑袋都扇得转了一圈:“我知道,你想害我。” 狂骨:我忍! 狂骨按捺住暴怒的情绪,努力扯起嘴角一笑:“怎么会呢?小的全心全意,都在为大人考虑。” 没能说动林见鹿主动入瓮,狂骨有些可惜,不过想到自己已经联系上另外三位魔将,她又暗暗得意起来。 今日之辱,来日定将十倍奉还! 第55章 天还没亮,狂骨就猛地从田埂上弹起身子,她烦躁地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扭头恶狠狠地瞪向躺在身旁睡得口水直流的冥音,突然抬起沾满泥巴的脚丫子,毫不留情地踹到她脸上:“睡什么睡!赶紧起来!” 冥音哎哟一声捂住脸爬起来,看见头顶惨白的的月亮,登时没好气:“你干什么?天还没亮呢!” 狂骨阴沉道:“起来干活了。” 冥音揉着腰从地上爬起来,眯起眼睛端详她:“你不对劲,前几天还想着逃跑,怎么今日这么殷勤?难道是……” 冥音想到某种可能,不由瞪大眼睛,红宝石般的眸子在月光下诡异地闪烁起来。 狂骨与她视线相交的,然后又默契地别开了脸。 事实上狂骨想着即将到来的援军,激动得一晚上都没睡觉,这会儿状态并没有比冥音好多少。 本来身为魔将,十天半个月不休息也没什么,但是她肉身被毁,魔力又全部都吸干,如今变成一具傀儡,身体弱的与凡人无异。 一具傀儡,竟然怕热怕冷!还会饿肚子!即便如此她也认了,可那人若是真想收服她们当手下,总该给点像样的待遇吧?谁知跟着林见鹿混,三天饿九顿,这还有天理吗?! 冥音的肚子适时咕咕叫了起来,她眼巴巴地望着田地里水灵灵的菜苗,不争气地咽了咽口水。 第78章 狂骨对她那副没出息的样子实在看不上眼,翻了个白眼,动作灵活地跳入菜地,然后嘿咻嘿咻地拔了一根菜叶,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冥音迟疑:“没有经过那人允许,就擅动她的菜地,这不太好吧?” 狂骨嚼菜叶子的动作忽然一顿,然后忽然疯狂咒骂起来:“这玩意以前老娘碰都不会碰一下!现在居然沦落到偷吃凡人的烂菜叶子还会被责怪的下场!” 她狠狠将菜叶摔在地上,咬牙切齿地踢了一脚菜畦,似乎察觉到冥音诧异的视线,猛地转身吼道:“看什么看!你以为老娘愿意这样!这破日子我一天都过不下去了!” 冥音眼睛警惕地瞟向四周,急促道:“你小声点!要是把她吵醒就完了!” 声音里满是紧张与忌惮,仿佛稍大声一点,就会招来灭顶之灾。 狂骨狂暴的情绪宛如被按了暂停键,整个人瞬间僵住,脸上的狰狞与愤怒还未完全消散,却硬生生地止住了动作。 冥音见状不由抱臂而立,眉头微蹙道:“我劝你,如果没有完全的把握,暂时还是老实点吧。” 狂骨蹲在地上,手指微微发抖地将菜叶一片片捡起,一边用脚把痕迹抹平,一边从鼻子里挤出一声冷哼。 冥音翻了个白眼,见她那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就知道狂骨根本没把她的话听进去,不由撇撇嘴,不再理她。 日上三竿时,林见鹿总算伸着懒腰起身了。她连头发都来不及梳,就趿拉着鞋子小跑到院子里,蹲在自己的菜地前。 林见鹿歪着脑袋,手指点着下巴围着一株菜苗转圈圈,时不时弯腰凑近端详,又直起身子挠挠头,满脸都是困惑。 狂骨握着自制小水壶的手微微发颤,假装专注地给菜苗浇水,实则眼珠子不停地往林见鹿那边瞟,额头不停渗出细汗。 林见鹿突然捂住下巴,眯起眼睛道:“这菜苗,是不是少了一株?” 狂骨手一抖差点打翻水壶,僵硬地扯了扯嘴角:“有吗?没有吧。”她干笑两声,“大概是附近飞来的麻雀吃的?” 林见鹿仰头望着湛蓝的天空,睫毛忽闪忽闪地眨了几下,突然“啊”地一声,一手握拳捶在另一只手心,眼睛亮晶晶地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 狂骨紧绷的肩膀瞬间放松下来,偷偷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同样在照顾菜苗的冥音斜眼瞥见这一幕,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满脸都是“我就知道会这样”的鄙夷神情。 狂骨察觉到她的视线,立刻凶巴巴地瞪过去,还做了个威胁的手势。 赵小三吃了早饭,大摇大摆走过来,双手插在裤兜里,脚步踢踢踏踏。 她盯着狂骨和冥音瞧了会儿,眼睛滴溜溜一转,忍不住扯着嗓子道:“林见鹿,你不会打算把我送你的木偶娃娃都拿来装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吧?” 被称呼为“奇奇怪怪东西”的冥音和狂骨瞬间阴沉着脸,目光如冰刃般死死盯着她,那眼神仿佛要将她千刀万剐。 赵小三才不怕,反倒觉得这俩“玩意儿”拿她没办法,故意挺了挺胸脯,大声嚷嚷道:“哟,还敢瞪我?有本事你们起来打我呀!不过就你们现在这副鬼样子,怕是连跳起来都难吧!小鹿也真是的,还留着你们这两个累赘,不如早点捏死!” 狂骨无能狂怒,冥音连忙按住她,狂骨有了台阶下,便也从善如流地假装没听到。 冥音:“……” 林见鹿闻言不由直起腰道:“木偶娃娃还不够,还差一个。” 赵小三想起自己给林见鹿雕刻的那八个娃娃,忍不住道:“你不会是想将十大魔将一网打尽吧?”说着,还意味深长地看了眼竖起耳朵偷听的冥音和狂骨。 冥音和狂骨连忙垂下脑袋,假装专心种田,手里的锄头却明显慢了下来,耳朵依然支棱着。 赵小三这才收回目光,眉头紧锁,语气中带着几分忧虑:“目前尚且不知道你这能力的极限在哪儿,你也别太贪心了。这些魔将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万一哪天反噬起来可会要命的。” 然后林见鹿不去找麻烦,麻烦却主动来找她。 看着又一次从天而降,并且踩坏她菜苗的三个魔将,林见鹿沉默了。 她抿着唇,瞪着那不请自来的三个魔族。 幽荧、赤炼、霜骸。 冥音气得直跺脚,挥舞着拳头就要冲上去:“你们这些不长眼的又踩老娘的菜地。” 她踮起脚尖,却只能堪堪够到对方的膝盖高度,气得直跳脚。 狂骨原本慵懒倚在树边的身子猛地绷直,手指攥紧,视线如刀般剐过那片被践踏的嫩苗,喉结上下滚动着,似乎在强压怒火。 幽荧扫了眼田边两个丑东西,指尖漫不经心地把玩着垂落的发丝,扬眉对林见鹿道:“你就是那个同时打败了冥音和狂骨的人族修士?” 林见鹿没吭声。 赤炼扫了她一眼,指尖燃起一簇猩红火焰,忽明忽暗映着那张玩世不恭的脸:“看起来平平无奇,会不会弄错了?” 霜骸冷声道:“蝼蚁再怎么伪装,也变不成猛虎。试试不就知道了?” 话音一落,几道声音骤然在三人识海之中响起。 【滴!发现天命之女!系统012,竭诚为您服务!】 【……系统013,竭诚为您服务!】 【……系统014,竭诚为您服务!】 幽荧瞳孔猛地收缩,赤炼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霜骸的眉头深深皱起,三人彼此对视一眼,登时惊疑不定。 林见鹿听到这三道几乎同时响起的系统音,不由“啊”了一声,兴奋搓手。她的小精灵来了! 冥因看着被毒打的幽荧、赤炼、霜骸几人,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不过也彻底老实下来。三人同时出手,竟然也不是林见鹿的对手。她对于脱离对方的魔手是彻底不抱希望了。 赵小三捂住嘴,眼睛瞪得溜圆,看着幽荧、赤炼、霜骸破破烂烂的身体,眉头紧锁,低声沉吟道:“奇怪,这才几天,为什么这几个魔将能这么快就找到这个小院里来?” 她歪着头,一脸困惑。 狂骨闻言,脸色骤然一僵,眼神闪烁不定。 司马仪端着饭菜从厨房缓步走出,闻言不由轻飘飘地瞟了眼狂骨和冥音,嘴角微扬,语气淡然道:“自然是有内应。” 她将饭菜放在院子里的大石桌上,双手交叠,目光意味深长。 至于内应是谁,很好猜。 未免被狂骨连累,冥音连忙摆手,后退一步,急声道:“不是我!是狂骨!”她瞪大眼睛,一脸无辜,手指直指狂骨。 狂骨不可置信地瞪着她,瞳孔微缩,嘴唇颤抖:“你……!” 冥音叉腰,毫不退让:“瞪什么瞪?难道不是你把消息放出去的?不然幽荧三人怎么可能来的这么快!” 狂骨气得脸色铁青,咬牙切齿道:“你身为一域之主,竟然如此贪生怕死!” 冥音狂翻白眼,撇过头去,懒得再搭理她。 狂骨突然冷笑一声,高声道:“我也要告发冥音知情不报!此事我也曾告知冥音。”她目光锐利,直逼冥音。 冥音猛地转过头,瞪大眼睛,惊愕瞪着她。 林见鹿坐在桌边,漫不经心地扒拉着碗里的饭菜,筷子在米饭间随意搅动。听到众人的争执声,她突然停下动作,筷子“啪”的一声搁在碗边,碗里的汤汁微微晃动。 她眼神逐渐变得凌厉,缓缓站起身。 五个丑娃娃似乎察觉到危险,瑟缩着想要后退。 林见鹿一个箭步上前,右手如闪电般揪住最近的娃娃。拳头带着风声落下,一拳一个,全部不落,每一击都精准狠辣*。 最后一个娃娃被她高高抛起,在半空中被一记回旋踢狠狠踹飞,撞在墙上发出闷响。整个过程不过十几秒,地上只剩下一堆破布和木屑。 林见鹿回到石桌前继续干饭。 司马仪立即给她碗里夹了一块红烧肉:“你尝尝这个,味道如何?” 林见鹿咬了一口,点头:“不错。” 司马仪道:“小鹿喜欢就好。你喜欢吃,以后还给你做。” 赵小三见状不甘示弱,给林见鹿夹了一块兔肉:“这兔肉嫩,我今日打的,你尝尝。” 林见鹿一口红烧肉,一口兔肉,满足地眯起眼睛。 赵小三期待道:“味道如何?” 林见鹿点头:“不错。” 赵小三期待道:“那红烧肉和兔肉,你觉得哪道菜味道更好?” 林见鹿神色一顿,不由满脸为难。 司马仪优雅地抿了口茶,善解人意地开口道:“这道兔肉多少是赵姑娘的心意,小鹿选她,我也不会难过的。” 赵小三瞪她一眼,司马仪却只笑了笑,没接话。 她可是从皇宫的勾心斗角里出来的,这些讨好人的手段,可谓信手拈来。 林见鹿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 第79章 赵小三忍不住捏她的面颊,压低声音道:“你记住,我可是你未婚妻,你得站我这边!” 林见鹿还没说什么,司马仪便立即道:“什么未婚妻?小鹿承认了吗?” 赵小三一巴掌拍在石桌上,脚还踩在石凳上:“姓司的,你就是要跟我作对是不是!” 司马仪轻飘飘瞟她一眼道:“我姓司马,不姓司。” 赵小三:“……” 冥音看着那边一派“和乐融融”的景象,自认为被无辜连累的她抖抖索索地从地上爬起来,然后靠在墙角生闷气。 她并非天生受虐狂,自然不喜欢被林见鹿随意殴打,可惜她根本打不过她。更令人绝望的是,即便是三大魔将联手,竟然也不是林见鹿的对手,这让她彻底放弃了反抗的念头。 冥音斜倚在墙角,目光幽幽地望向那边争宠的热闹景象,想到那个自称系统的东西,忽然眯起眼睛,心头一动。 既然硬碰硬行不通,那她便来软的?比如色诱? 她咬了咬下唇,眼眸微闪,但随即又垮下肩膀。就凭她现在这副尊荣,色诱,恐怕难度大了点。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总不能真的每天种田吧?看着还躺在地上哀嚎的狂骨,冥音忍不住用力踹她一脚!都是她!出的什么馊主意! 莫名其妙挨了一脚狂骨:“?” 幽荧、赤炼、霜骸等人被捕,但并不甘心当做林见鹿的傀儡,一边迫于林见鹿的淫威老实种菜,一边却又商量着如何逃出生天。 狂骨则有些犹豫该不该继续加入她们,冥音则冷眼看着,不发表任何意见。 幽荧却语气幽幽道:“冥音,我希望就算你不加入,也别做我们魔界的叛徒。” 狂骨道:“她一定会告发你们要造反。” 赤炼冷笑道:“造反?到底是谁造反?那个人族修士跑到我们魔域,不由分说把我们打一顿!最后还把我们炼制成如今这副不人不鬼的模样!你告诉本尊!到底谁在造反!” 冥音冷哼一声:“魔界向来以实力为尊,技不如人,沦为奴隶,又有什么好说的?” 霜骸道:“所以,你就认命了么?” 冥音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不吭声。不认命,她又能如何?她看着这几个不知死活的家伙,觉得他们怕是还得遭来一顿毒打。免得再次连累自己,她得躲远一点。 然后冥音就发现,自己好像被孤立了。每次走近,这几人就会立即噤声,用戒备的眼神打量她。同时被孤立的还有狂骨。 但若让她跟狂骨报团取暖,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冥音正在犹豫要不要告发这三人时,便见狂骨一脸谄媚带着林见鹿过来了。 冥音不可置信瞪着她,狂骨老脸一红,有些不自然道:“你看我干什么!” 冥音指指狂骨,又指了指被暴打的三人,半晌才道:“你告发的?” 她就说为何狂骨一脸笃定她会告发,原来是因为自己存了这种阴暗心思! 狂骨别过脸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像你说的,本尊不过是遵循魔界生存法则罢了。” 冥音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只能说,她彻底对狂骨刮目相看了。 林见鹿修理完三个丑娃娃,往回走时,经过冥音和狂骨,两魔登时浑身一凛,僵直了脊背,脸上露出如出一辙的谄媚笑容,点头哈腰地目送林见鹿离开。 等再也看不见林见鹿的背影,两魔这才重重吁了口气,互相交换了一个劫后余生的眼神。 林见鹿回了院子里,懒洋洋地坐在大石头上,单手托腮,眼神放空地望向远方发呆。 司马仪从厨房出来,见状不由加快脚步过去,从袖中掏出帕子,动作轻柔地擦拭林见鹿额角的汗珠。 赵小三跟出来一看,二话不说一个箭步上前,一把抢过司马仪的手帕,粗手粗脚地替林见鹿擦汗,还不忘瞪了司马仪一眼。 赵小三皱着眉头道:“又去教训那几个娃娃了?” 林见鹿漫不经心地点头:“她们不老实。” 赵小三道:“她们又想干什么了?” 林见鹿道:“她们想唤醒魔尊。” 赵小三闻言,手指猛地一颤,帕子差点掉落,立即和司马仪交换了一个震惊的眼神,两人同时倒吸一口冷气。 魔尊? 这些魔将虽然厉害,但和魔尊的实力比可差远了。 赵小三咬着下唇,忧心忡忡地搓着手道:“总这样担惊受怕也不是事,要不......我们回修真界?”她说着,偷偷观察林见鹿的反应。 她想,以林见鹿现在的实力,带她们回修真界绝对没问题。 林见鹿还没回答,司马仪便道:“不行。你自己看看小鹿现在的模样,她还回得去修真界么?怕是一落地,就要被当做魔族抓起来!” 赵小三闻言,仔细端详林见鹿,便见林见鹿手指正绕着一缕漆黑的魔气把玩,那魔气如同活物般在她指间游走。那双原本清澈见底的黑瞳,这会儿也不知道是否是因为吸收了太多魔气的关系,显得越发幽深,偶尔还会闪烁一缕红光。 司马仪来回踱步:“除非散尽浑身魔力一起回修真界。不然还是呆在魔界,称王称霸好。” 赵小三有些挣扎,虽说如今性命有了保障,但她迟早要回修真界的。她的大本营,自己的亲朋好友都在修真界。可是若是她回去,林见鹿要怎么办?她不可能落下她一个人回去。 赵小三突然握住林见鹿的手,感受到对方冰凉的体温,她压低声音,近乎哀求地说:“你的意思呢?你打算去哪儿?” 林见鹿摇摇头:“这里挺好的。我的小精灵还没有收集齐呢。” 赵小三:“......” 林见鹿掰着手指头数,如今她已经有冥音、狂骨、幽荧、赤炼、霜骸,她已经拥有五个小精灵。听说魔将总共十位,那么她还有剩下五个没有集齐。 林见鹿等啊等,足足等了一个月,都没等到剩下的魔将跑来自投罗网。 她出去一打听,得知有些魔将不但没有往西境过来,反而远远躲开了。 林见鹿皱了皱眉,决定主动出击。 这一日吃了午饭,等赵小三和司马仪都休息去了,林见鹿便独自一人出了院子。 冥音见状和狂骨对视一眼,心中一动,有些想跟上去。但是一想到若被林见鹿知道她们逃跑,可能会有的后果,又按下蠢蠢欲动的心思。 但另外三魔的胆子显然比她俩要大。一见林见鹿出门,双眼唰地一亮。 幽荧压低声音道:“机会来了!” 赤炼兴奋地搓着手,着做了个逃跑的手势:“那丫头终于出门了,咱们要不要……” 一切尽在不言中。 霜骸却突然按住两人的肩膀,谨慎道:“急什么?先看看她要去哪儿。” 三魔鬼鬼祟祟地躲在墙角,探出半个脑袋张望。 幽荧突然打了个寒颤:“等等……她该不会是去找其他魔将吧?” 赤炼脸色一变:“她还真准备将咱们十大魔将都一网打尽啊?” 三魔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缩了缩脖子,眼中闪过一丝恐惧。 霜骸咬牙切齿道:“管她去干嘛?我们跑我们的!她林见鹿再大的能耐,难不成还能跑到我们老巢去逮人?” 另外二魔欲言又止,彼此对视一眼,觉得人家未必做不到。但谁都不想这个时候说出来扫兴。 林见鹿丝毫不知道家里的几个“小精灵”正在偷跑,这会儿正溜溜达达逛街。 她想去抓剩下五个魔将,却毫无头绪,不知不觉就逛到奴隶市场。 一个小贩道:“这位姑娘,你要买点什么?” 林见鹿道:“你知道东境怎么走吗?” 或许是因为几个小精灵在她耳边念叨的次数太多,林见鹿第一反应是要去抓夜昙。 夜昙的势力范围就在东境。 那小贩一听,眼睛滴溜溜一转,脸上露出更殷勤的笑容:“哟,姑娘要去东境啊!此去山高路远呐,一路上指不定有多少艰难险阻,您一个人走,多不安全呐。客人不若买一匹坐骑?我这儿啊,有日行千里的汗血宝马,那跑起来跟风似的,还有温顺乖巧的灵鹿,坐着可舒服了,您选选?” 第56章 林见鹿正想回答,忽闻远处建筑内传来一阵兴奋叫嚷声,夹杂着兽类哀鸣。 她抬头一看,就见一条通天巨蟒探出蛇头。 蛇头硕大,光是探出的部分就遮天蔽日,足有一栋房子大小。 林见鹿并不害怕,反而好奇道:“那里是什么?” 小贩顺着林见鹿的目光望去,脸上立刻露出兴奋的神色:“那可是咱们这儿最热闹的比斗场啊!您瞧见那条大蛇没?那可是今天的主打节目,巨蟒斗狂狮!” 说着,小贩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凑近:“听说这条蛇是从月蚀谷抓来的,凶得很!姑娘要是感兴趣,不如买张票进去看看?我这正好有前排的好位置,保证看得清清楚楚!” 第80章 他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票子,讨好地笑道:“看您面善,给您打个折?” 林见鹿眼巴巴地瞧了一眼,收回目光:“不要钱行吗?”她本能不想给钱。 小贩脸上神色瞬间一变:“没钱呐?没钱滚开!别打扰老娘做生意!” 林见鹿灰溜溜地往旁边挪开一步,还是眼馋那条大蛇,于是慢吞吞地朝着比斗场走了过去。 她的小精灵都不要钱呢,凭什么这个什么比斗场就要收钱呢? 等等,林见鹿忽然反应过来,她又不是去看比赛的,她是准备去抢大蟒蛇当坐骑的,所以根本不应该收她的钱! 林见鹿理顺了思路,便不管比斗场外的魔族守卫,施施然往里走。 魔族守卫猛地横跨一步挡住去路:“诶你干什么呢?门票呢?没门票不许进!” 林见鹿朝两人眨了眨眼,突然绽开一个明媚的笑容,趁守卫晃神之际,广袖如流云般轻扬。 两位魔族守卫眼神瞬间涣散,像断了线的木偶般轰然倒地。 林见鹿倒也没杀她们,只将两人弄晕。 穿过幽暗的通道,入口处又有魔卫守着,林见鹿歪头打量片刻,抬手打了个响指。魔卫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软绵绵地滑坐在地,脑袋耷拉在胸前。 林见鹿走进比斗场,震耳欲聋的声浪瞬间扑面而来。 她眯起眼睛适应光线,只见眼前一个巨大的圆形看台,黑压压坐满魔族。 她目光扫过看台,数万魔族两眼放着渗人的红光,全都抻着脖子,声嘶力竭地为比斗台上的一蛇一狮呐喊助威。 林见鹿捂住下巴盯着瞧了会儿,一会儿端详大蟒蛇,一会儿端详巨狮。 最后目光定在大蟒蛇身上,双眸闪亮。 正在攻击巨狮的大蟒蛇鳞片突然炸起,冰冷的蛇瞳剧烈收缩。 它感到一道如有实质的视线穿透皮肉,混乱的神志竟难得清醒一分。但巨狮的利爪迎面袭来,它被迫迎战,很快又被药物控制,眼神重新变得狂乱混沌。 林见鹿咬着下唇在原地转了个圈,张望比斗台高度,又用手指丈量栏杆宽度,最后单脚踩上石栏杆,足尖轻点试了试力道。 她腰身一拧,如燕般轻盈地跃入台中,衣袍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 看台上的魔族观众突然骚动起来,惊奇道:“刚才是不是有人跳进去了!?” 旁边的魔族伸长脖子张望:“在那儿!见鬼了!这人怎么跳进去的!” 一个独眼魔人揉着眼睛:“那灰影是谁?” 因为林见鹿乱入,看台上瞬间炸开了锅。 几个膀大腰圆的魔卫队长挥舞着带刺的骨鞭,声嘶力竭地吼叫:“都给我坐好!”可声音瞬间被淹没在鼎沸的人声中。 一个魔卫试图用长矛柄敲打栏杆震慑观众,却不慎捅翻了前排观众的酒坛,酒液泼洒在石阶上,引得周围魔族骂声四起。 后排几个青面獠牙的魔族已经踩着座椅站起来,伸长脖子张望比斗台,胳膊互相推搡,撞得前排观众东倒西歪。 贵宾席的帘幕被扯落,露出几个衣着华贵的魔族贵族。 她们阴沉着脸站起身,寒声道:“前面到底怎么回事?那个跳进比斗台的魔族是谁?” 侍从们还未回答,便听巨狮猛得一声震天咆哮。 这声兽吼让看台瞬间安静了半秒,但随即爆发出更狂热的呼喊。 魔卫队长们面面相觑,最终放弃维持秩序,任由魔族观众如潮水般涌向看台前排,黑压压的身影几乎要压垮栏杆。 而林见鹿丝毫不知自己造成的混乱,动作灵活地在一蛇一狮脚下乱窜。 不管是大蟒蛇还是巨狮,对林见鹿而言,都巨大的有些夸张。林见鹿站在她们脚下,渺小的仿佛一只蚂蚁。 本以为这个乱入比斗场的魔族会立即死于巨蟒和巨狮的踩踏,但这只“小蚂蚁”的运气远超观众预期。 一刻钟过去,她不仅存活至今,甚至毫发无损。 反观原本占据优势的巨蟒和巨狮,却因持续激烈的比赛消耗,逐渐显露出力竭之态,攻势明显变得迟缓起来。 林见鹿这会儿觉得很奇怪,本来对于这些魔族,她挥挥手对方就能倒下。可是反倒这一蛇一狮,她努力吸取她们身上的力量,却半天都没起作用。 林见鹿想起赵小三做的那个实验,确定了两只大块头修炼的应该是灵力或者妖力?反正肯定不可能是秽气魔气之类的力量。 不可吸取灵力控制大蟒蛇,林见鹿蹙着眉头,眼中闪过一丝懊恼。 她咬着下唇努力在脑海中搜寻有无可以御兽的修仙功法,想了半天,一无所获。只能泄气地垂下肩膀。 系统000却猛得在这个时候跳了出来,机械音里带着几分雀跃:【宿主,你有宠物位啊!】 林见鹿呆滞了半秒才反应过来,脸上露出困惑的表情:“那要怎么做?” 系统000:【是否绑定新宠物?你说是就行。】 林见鹿毫不犹豫地重重点头:“是。” 系统000:【已剔除旧宠物“林不闻”,绑定新宠物“花絮白”,是否确定?】 林见鹿再次用力点头:【确定。】 她脸上浮现出期待的神色,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巨蟒。 同时收到系统通知的林不闻和花絮白:“……” 前者惊得原地跳起来,沉吟片刻忽然大惊失色往凌霄殿跑,后者则整条蛇都僵住了。 林见鹿这会儿觉得花絮白这个名字有些眼熟,歪着脑袋思考,突然瞪大眼睛,右手握拳捶在左手掌心,恍然大悟! 这不是她们那位失踪了将近一个月的酒铺老板花絮白嘛!原来她不是人族,而是妖族啊! 林见鹿拍了拍大蟒蛇冰凉的蛇身,动作轻柔得像在抚摸一只小猫。 花絮白被药物控制的脑袋猛得清明起来,金色的竖瞳骤然收缩。 她愤怒地嘶鸣一声,粗壮的蛇尾带着破空声将那只巨狮甩飞,然后才有空计较脑海里刚才那道古怪的声音。 “宠物位?什么东西?”花絮白吐着信子,巨大的蛇头低垂,鳞片在日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她找了许久,才发现蹲在角落里的小小一团。 蛇眼的视角与人类并不相同,她看到那人裸露的皮肤在视野中呈现出不均匀的橙红色斑块,只是五官隐约像一个人。花絮白眯起眼睛,信子快速吞吐着收集信息。 林见鹿? 这个名字浮现在花絮白的脑海中,不过瞬间就被她甩头剔除出去。 在她记忆里,林见鹿就是个什么不懂的小傻子,这会儿应该跟着赵小三等人逃走避难,而不可能出现在这个比斗场里。 她现在虽然因为脚下这人关系勉强恢复了神志,但是身上残留的药物还是让她暂时无法化形。 比赛胜出,巨狮出局,巨蟒的头顶突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铁笼,阴影笼罩下来。 花絮白警觉地昂起头颅,金色的竖瞳紧缩成一条细线,浑身肌肉绷紧,随时准备暴起反抗。 无形的玄铁锁链从比斗台四角破空而出,链条相撞发出刺耳的金属铮鸣声,猛地朝着中心的花絮白绞杀而去。 这泛着幽蓝寒光的锁链由陨星玄铁所制,表面铭刻着密密麻麻的镇灵符文,甫一接触蛇身就爆发出刺目的金光,将巨蟒周身的灵力妖力尽数压制。 被缠住的银鳞巨蟒发出震天嘶吼,碗口粗的蛇身剧烈扭动,粗壮的尾巴疯狂拍打地面。 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金属变形声,头顶的玄铁牢笼裹挟着罡风悍然砸落,四根立柱深深嵌入地面,将仍在抽搐的巨蟒连同林见鹿一起封死在方寸之地。 蛇头重重砸在地面上,粗重的喘息喷出带着血腥味的白雾。 林见鹿踩着满地碎石慢悠悠踱步,在蛇瞳前停下。 她单膝蹲下,伸手拍了拍蛇头:“花老板,你还好吗?” 花絮白恍惚看着她,离得这样近,她完全看清了对方的五官,竟然真是林见鹿!她怎么会在这里!? 她试图昂起头颅,却被锁链扯得鳞片崩裂,最终只能从喉间挤出断续的嘶鸣。 可惜林见鹿听不懂兽语,歪着脑袋作出倾听状,还装模作样地哦了一声:“你说你最近过得还可以?” 花絮白:“……” 蛇头作出一个类似翻白眼的动作。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过得还可以? 然而林见鹿沉迷于自己构筑的世界里,并不需要花絮白回答。 她歪着头用手指轻点下巴,眸子忽闪忽闪地转了两圈,突然道:“不对不对。你现在是我的宠物,不应该叫你花老板,应该叫你小花?小白?” 花絮白巨大的蛇身明显僵了一瞬,金黄的兽瞳危险地眯成细线,从喉咙深处发出嘶嘶的威慑声。 不管哪个名字听起来都很蠢,花絮白拒绝这些名字,巨大的兽瞳冰冷地注视她。 林见鹿完全感知不到别人的情绪,更别提此刻化为原型,还成为林见鹿的宠物的花絮白了。 第81章 她自顾自地掰着手指比较:“小花听起来像隔壁张婶养的土狗,小白好像比较好听?对了,小白,我要去找小精灵。你可以载着我去东境吗?” 不知所云。 蛇头的瞬膜从眼内角缓慢移动覆盖整个眼球,花絮白闭眼,拒绝回应。 林见鹿见状鼓起腮帮子,沉默片刻,突然手脚并用地扒住鳞片往上爬,气喘吁吁爬到蛇头顶端。 花絮白从鼻息喷出一口气,想说别白费工夫了,她现在连逃出笼子都难,更别提载着林见鹿去东境,找什么见鬼的小精灵。 林见鹿趴在蛇头上,扭头盯着她身上的锁链,眨了眨眼睛,又低头瞄了眼自己的手指,试探性地催动本源之力,掌心凝聚出一团莹白的光芒,毫不犹豫地拍在那条粗重的锁链上。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锁链竟应声而断,碎成数段坠落在地。 她眼中闪过一丝惊喜,随即如法炮制,修长的手指在空中一划,头顶的牢房顿时被轰出一个巨大的缺口。 听到锁链断开的声音,花絮白猛地睁开眼睛。 她仰起头,难以置信地望着林见鹿轻而易举制造出的那个大洞,蛇信不自觉地吐了吐。 她惊愕瞪着她,想问她到底是谁,可惜限于物种不同,无法交流。 林见鹿站在蛇头顶,黑发在气流中飞扬。 她单手叉腰,另一只手往洞口悍然一指,神情坚毅:“小白,冲冲冲!” 花絮白很不情愿地甩了甩尾巴,鳞片摩擦地面发出沙沙的声响。 她不想听林见鹿的,然而此刻正是逃离比斗场的最好时机,于是最终低吼一声,粗壮的蛇身猛地一扭,带着林见鹿朝洞口疾驰而去。 比斗外面就是奴隶市场,林见鹿和花絮白又闹了一通,这才朝着东境飞去。 不过半天光景,林见鹿大闹比斗场与奴隶市场的消息,便如野火般传遍了整个西境。 此时,热闹的魔界街市上。 叶清霜将粗麻兜帽往下拽了拽,刻意佝偻着背脊,确保自己人族修士的身份不会被轻易识破,这才故意嗓音沙哑道:“这位姑娘,你说大闹比斗场和奴隶市场的是一位人族修士?” 那魔族女子正翘着二郎腿,染着丹寇的指甲灵巧地剥开瓜子壳,唾沫星子随着夸张的肢体动作四处飞溅。 听到问话,她慢悠悠转过头来。见是个身形修长却裹得严严实实的黑影,瞳孔微微收缩,尖耳朵可疑地抖动了两下。 不过魔族各种装扮都有,叶清霜这副模样也并不鲜见。 “可不是嘛!听说是个能操控魔气的女修!厉害的很呢!整个比斗场的守卫加一块,都挡不住她一招!” 旁边正在啃肉干的魔族青年突然嗤笑出声,随手抹了把嘴角道:“说大话也不怕闪了腰!那比斗场和奴隶市场可是冥音大人的产业!那修士难不成比冥音大人还要厉害!?” 嗑瓜子的魔族吐掉嘴里的瓜子皮,挥手示意众人靠近,然后才压低声音道:“你当冥音大人不想管呐?你们可知为何大人早已经回了西境,却一直没有露面?” 魔族青年不可置信接口道:“难不成是因为大人早就遭到毒手?” 魔族女子道:“那谁知道呢?我只知道那灰袍修士大闹比斗场,但大人却一直不曾现身,真相到底如何,你们自己猜。” 话虽如此,她脸上笃定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什么。 其他魔族都露出惊骇的表情:“连冥音大人都打不过?那我们岂不是危险了!” 魔族女子道:“慌什么!听说人早跑去东境去了。那可是夜昙大人的地盘。那人侥幸打败冥音大人,可未必能打得过夜昙大人!” 其他魔族立即连声附和:“说的极是!”并暗暗松了口气。 听了一耳朵八卦的叶清霜眉头死死皱起。她攥着油纸包,低着头快步穿过人群,不消片刻便回到暂时歇脚的一处院落。 刚推开院门,里面便传来一道声音:“回来了?可打听到什么?” 叶清霜扫了眼院子里的三人道:“先回屋再说。” 萧灵韵、江听雪以及云织月彼此对视一眼,点头。 四人进了院落正堂,叶清霜阖上门,在四人周身布置一个结界,这才拉下斗篷,对三人道:“我打听到一位人族修士大闹比斗场以及奴隶市场。” 萧灵韵道:“所以你怀疑,那位人族修士正是林见鹿?” 云织月看着叶清霜沉吟的脸色道:“叶道友似乎不确定对方的身份?” 江听雪双手环胸,打量叶清霜,并没有开口。 叶清霜黛眉微蹙,轻轻摇头,声音清冷中带着一丝疑虑:“林师妹确实天赋卓绝,有超凡之姿,但终究只是筑基修为。那比斗场与奴隶市场何等凶险,金丹修士尚不敢妄动,说她能在此等地方兴风作浪,我实在难以相信。” 江听雪瞄了一眼她手腕上的镯子,直言道:“那你这月华引呢?没反应?” 听得江听雪这话,萧灵韵和云织月的目光也不由看了过去,眸光微微闪烁。 本来这四人进了轮回幻境,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阴差阳错竟闯进月蚀谷。 月蚀谷里瘴气弥漫,又全是敌视人族的妖族,四人历经苦战才得以脱身。 其中萧灵韵还不慎受了重伤,伤势至今都没好。 四人在月蚀谷找了一圈,愣是没找到林见鹿,连楚昭离的面都没见着。 还是叶清霜凭借月华引,确定林见鹿并不在月蚀谷,这才带着另外三人出谷。此后四人想方设法,历经周折才共同抵达魔界。 她们进入魔界时,并未在西境,找了许多地方,足足废了一个月的时间,才确定林见鹿所在地的大致范围。 月华引虽能找到林见鹿,但是离得太远,并不会有反应。 江听雪这话,算是问到重点了。 叶清霜不自觉地握紧月华引,点头道:“确有反应,可是……” 江听雪眉峰微微上扬:“既然有反应,那大闹西境的修士,极有可能便是林见鹿。林师妹,想必在魔界有什么奇遇?” 云织月勾了勾嘴角,唇角的朱砂痣若隐若现:“江道友此言在理。依我看不如留一人在西境坐镇,其余三人同往东境探查,如此既不会错漏,也能集中力量。” 江听雪点头,看向叶清霜和萧灵韵:“两位道友以为呢?” 叶清霜沉吟片刻,点头道:“此举可行。” 云织月眸光微转,轻启朱唇,柔声问道:“那谁留下来呢?” 话音未落,三人的目光便不约而同地落在了萧灵韵身上。 萧灵韵感受到那三道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嘴角不禁微微抽动。 她自然明白,她们彼此间虽为正道修士,同处同一阵营,但谁都知道此次魔界之行到底为何。如今,这三人显然是想借机“排挤”自己,好独自去东境寻找天命之女的下落。 若能赶在另外三人之前,“救出”天命之女,想必便能独占这份机缘,好感值岂不是手到擒来? 思及此,萧灵韵眸色不由暗了暗,却并未与另外三人急赤白脸争辩,而是道:“既如此,不若我留在此处,继续留意西境动静。三位届时若找到林师妹,再回来与我汇合便是。” 叶清霜咳嗽一声,江听雪抱胸淡淡扫她一眼,云织月则但笑不语。 而此时,午睡醒来发现林见鹿不见踪影的赵小三和司马仪感觉天都塌了。 不仅林见鹿没了,五个魔将跑了三个,剩下两个坐在田埂上,一脸深沉,也不知道在聊什么。 赵小三迟疑了许久,才走过去拎起冥音道:“林见鹿呢?” 冥音翻了个白眼道:“跑东境去了。” 没有林见鹿在,她可不怕这个人族。毕竟她现在虽然打不过赵小三,但她还有魔族手下啊。不过害怕林见鹿秋后算账,所以冥音也并未打算对这两个人族做些什么。 赵小三瞪大眼睛:“她跑东境去干什么!她疯了!” 司马仪若有所思道:“大概是去找“小精灵了吧。” 赵小三烦躁地揪自己的头发,闻言不由气得跺脚:“一天到晚小精灵小精灵的!她干脆跟那小精灵过一辈子得了!” 赵小三正气得骂骂咧咧,扭头一看,便见司马仪正往屋里走,不一会儿手上提着个包裹出来,不由愕然:“你干什么去?” 司马仪理所当然道:“她在哪儿,我在哪儿。” 赵小三:“……” 第57章 赵小三指着司马仪的背影,不可置信:“她什么意思?什么她在哪儿,她就在哪儿的?” 冥音双手抱胸,随意道:“很明显,生死相随的意思。” 狂骨歪着头打量她:“你不是那魔……人族修士的相好?你不跟过去?” 赵小三闻言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转身,额角青筋暴起:“这还用得着你说!” 她本来就打算跟过去,只是此刻被戳破心思,更恼恨司马仪那副“一片痴心”的虚伪模样。想到这里,她狠狠跺了跺脚,地上的尘土被激起老高。 第82章 眼见司马仪和赵小三一前一后都跑了,冥音立即直起身子,收起漫不经心的神态,对魔卫打了个响指:“跟上去……” 狂骨凑近几步,木偶娃娃几乎要贴到冥音脸上,眼中闪着危险的光:“杀了?” 冥音嫌弃地推开她的脸,继续吩咐道:“就近保护。” 狂骨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失望地“啧”了一声,踢着脚边的石子走开了。 冥音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眼底闪过一丝讥讽。 她太了解狂骨那点小心思了。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分明是在怂恿她去激怒林见鹿,好试探对方实力的深浅。 然而比起满足狂骨那点恶趣味,当然是自己的性命更重要。 此时,花絮白载着林见鹿往东境爬去。 黄沙漫天,一蛇一人在沙漠里迷了路。 花絮白蜿*蜒的身躯在沙丘间游动,鳞片与沙粒摩擦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她们已经在此地浪费了一天时间了,无论怎么走,仿佛都走不出这片无穷无尽的沙漠。 林见鹿单足踏在巨蟒的三角头颅上,左手扶着蛇冠保持平衡,右手搭在眉骨处遮挡刺目的阳光,瞪大眺望远方。 “往那边走!” 花絮白想假装没听见。 林见鹿用力拍拍蛇头,命令道:“小白,我说往这边走!这回绝对不会出错!” 花絮白发出嘶嘶的蛇鸣声,心道自己就是听信了这个傻子的话,才会误入这片沙漠,导致现在都没从这鬼地方走出去。 不远处,一队魔族望着这一人一蛇,为首的魔将疫蛾猛地勒紧缰绳,座下魔兽前蹄高高扬起。 她狭长的黑眸危险地眯起,声音里带着上位者特有的傲慢:“前面怎么回事?” 身旁的魔卫慌忙俯身,喉结紧张地上下滚动:“看着好似一条蛇妖,还有一个人族修士?大人,要绕路吗?” 疫蛾突然转头,猩红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她嘴角扯出讥诮的弧度,从鼻腔里挤出一声冷哼:“让本尊绕路?” 魔卫立刻单膝跪地,头盔重重磕在沙地上:“属下失言!” “行了。”疫蛾烦躁地挥手,冷声道,“把她们抓起来。本尊的魔宫还差一条魔宠。至于那个人族修士?”她顿了顿,轻描淡写道,“杀了就是。” 话音一落,脑海里瞬间响起一道声音【滴!发现天命之女!系统015,竭诚为您服务!】 疫蛾和林见鹿同时怔住。 魔卫们领命,挥舞着兵器冲上前去。 花絮白听到动静,不由昂起蛇头,金黄竖瞳收缩成细线。 林见鹿立即发现了花絮白的异常,手指搭在眉骨上看过去。 远远的就看见一队魔族,仿佛蚂蚁爬似的朝这边冲来,林见鹿登时惊喜地瞪大眼睛,指着那边道:“我说这个方向没错吧?那边有人!” 花絮白忍不住翻了白眼,待那队魔族走近,它粗壮的蛇尾横扫而过,带起漫天黄沙。 林见鹿大概也看出来这队魔族对她们不安好心,熟练而轻盈地跃起,短短几息过后,魔卫们已横七竖八倒在沙丘上。 疫蛾脸色大变,忽然想起最近魔域流传甚广的流言。 听说近来魔族出现一个克星,可吸取魔族魔力,并化为己用。对方可能是魔尊化身。 疫蛾并不把这个传言放在心上,她又不是没见过魔尊,魔尊的功法到底如何,她还能不知道?在此之前,疫蛾只以为传言夸大其实,可没有想到,竟然是真的! 然而后悔之晚矣。随着身上的魔力渐渐流失,疫蛾的身体也变得越发虚弱。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狂风骤起。 林见鹿被突如其来的沙暴掀飞,花絮白反应极快,粗壮的蛇尾闪电般卷住下坠的少女,随即盘起如山般的身躯,将林见鹿严严实实护在中央。 而疫蛾亦被这阵狂风吹得七零八落,断线风筝般在狂风中胡乱翻飞。 等一切尘埃落地,那队魔族早就不知去向,就连林见鹿和花絮白自己,都被狂风掩埋在沙尘之下。 巨蛇扭动身体,露出中央被保护的林见鹿。 花絮白垂下蛇首,竖瞳倒映着少女沾满沙尘的脸庞,信子吐出嘶嘶的声音。 倏忽间,巨蛇身形急剧收缩,由硕大的仿佛一座小山的身躯,化为细镯大小,落入林见鹿手心。 林见鹿将小蛇缠在自己手腕上,扭头四顾,沉默片刻,抖了抖自己身上黑色斗篷。 斗篷早已脏的看不出原本颜色,积尘簌簌落下。她干脆解下斗篷,扔在沙地上,开始吭哧吭哧地挖沙子。 挖了一个时辰,才将被埋的疫蛾挖出来。 刚刚只差最后一步,就可以吸取完疫蛾全部魔力,不能半途而废。 林见鹿下意识去摸自己袖口,摸了半天,没有找到木偶娃娃。 她呆滞了一秒,料想那些木偶娃娃,大概是丢在比斗场或者奴隶市场了。 直接抽出疫蛾的魂魄,没有傀儡作为载体,那她的小精灵岂不是会死? 林见鹿抓耳挠腮的功夫,疫蛾慢慢睁开眼睛。人族少女脏兮兮的小脸映入她眼帘。 疫蛾扶着额头,头痛道:“你是谁?” 林见鹿老实道:“林见鹿。” 疫蛾道:“是你救了我?” 林见鹿毫不犹豫点头:“是我。” 疫蛾倾身向前,眯起猩红的眼睛,像审视猎物般缓缓道:“那你刚才有没有看见一条巨蟒,还有一个黑衣人?” 林见鹿茫然摇头。 疫蛾突然暴起,手指如鹰爪般扣住林见鹿手腕,冰凉的指尖紧贴林见鹿脉搏,另一只手捏住少女下巴强迫她抬头,两人呼吸近在咫尺。 然而林见鹿还是毫无反应,甚至眼睛都没眨一下。 疫蛾按住她的脉搏细细看了许久,没看出什么,良久,松开钳制,若有所思地摩挲着自己指尖。 刚刚那黑衣人穿着斗篷,她其实没看清她的脸。但那人身形与面前这人相似,且都是人族修士,这不得不让疫蛾心生疑虑 即便林见鹿真是那人族修士,以她现在的状态也绝非其对手。 考虑到自己身受重伤的处境,疫蛾决定暂且虚与委蛇。待走出这片死亡沙漠后,再筹谋对付这名少女。 疫蛾垂下的睫毛掩住算计的目光,再抬眼时已换上虚伪的笑意,眼尾挤出细纹:“小姑娘,你大概不知道本尊的身份?本尊是十大魔将之一的疫蛾。你既救了本尊,本尊一定会报答你的。你想要什么奖励?” 林见鹿歪着头,纤细的手指轻轻点着自己光洁的下巴:“什么都可以吗?” 疫蛾唇角微扬,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可以。” 林见鹿道:“我要去找夜昙。” 疫蛾闻言微微眯起眼睛,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她若有所思地打量着林见鹿:“就这么简单?” 林见鹿用力地点头。 疫蛾忽然轻笑出声,抬手将一缕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眼中闪过一丝玩味:“当然没有问题。只是我此刻行动不便,还需要恩人多费心。”她说着,故意将受伤的手臂无力地垂落在沙地上。 林见鹿眉头拧起,盯着疫蛾:“你站不起来了?” 疫蛾脸上露出一抹苦笑,长睫毛轻轻颤动,在苍白的脸上投下阴影:“如你所见。”她艰难地动了动手指,“刚才风沙太大,四肢骨折,现在连手都抬不起来了。”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颤抖。 当然,正常情况下魔族肉身强悍,区区风沙和石头根本不值一提,但谁叫那黑衣人几乎吸取完她身上全部魔力,才导致她变得这么弱? 林见鹿犹豫起来,时不时瞄一眼疫蛾。直接抽了魂魄疫蛾可能会死,但不抽魂魄,她就得带着这么大一个累赘到处跑。 小白现在又陷入沉睡,无法载她……要不还是杀了吧。但是杀了十个小精灵就少了一个了。十缺一,总觉得心里怪不得劲的。 疫蛾虽不知林见鹿心中所想,但求生直觉让她微微仰起头,露出纤细的脖颈:“沙尘下应该有运东西的板车,恩人可用那个拖我。”说完还讨好般地眨了眨眼睛。 林见鹿沉默片刻,点头:“那好吧。你先等等。” 到底是集齐小精灵的想法占了上风。 疫蛾见状,下意识松了口气。 林见鹿挖出板车,将疫蛾搬到车上。 疫蛾躺在板车上,一边慵懒地把玩着自己的发尾,一边与推着车的林见鹿搭话:“所以你是打算通过这片沙漠去东境,找夜昙?冒昧问一句,你找夜昙为的什么事” 林见鹿瞥她一眼:“集齐小精灵。” 疫蛾眼眸一转,红瞳中闪过一丝兴味,嘴角勾起若有若无的弧度:“不知这小精灵又是何物?” 林见鹿看了眼头顶的太阳,用袖子粗鲁地擦了擦汗,理所当然道:“种田的好帮手。” 疫蛾:“......种田?” 第83章 她挑起一边眉毛,表情微妙。没想到会得到这样荒谬的一个答案。 林见鹿点头,目光依然直视前方:“你不知道吗?” 疫蛾轻哼一声,指尖在板车上敲击:“本尊还真不知道什么种田的好帮手。” 聊到这里,她倒是有点瞧出来,这个叫做林见鹿的少女,脑子好像不太灵光,看着像个傻的。疯言疯语,难怪她听不懂。 林见鹿停下板车,用沾满沙尘的手指在空中比划:“我需要小精灵,但是需要一些材料。”说着,还瞥了眼疫蛾。 疫蛾并没当回事,若有所思,心中暗道,对方说的,莫不是傀儡之术?对方此时这副傻子模样,或许只是伪装。但以她的实力境界,当真需要这般装疯卖傻吗? 这个念头让疫蛾陷入了更深的困惑。 然而有一点她异常清醒:此刻这般情状,绝不能让夜昙见到,就连其他九大魔将也需提防。 虽说同为魔尊麾下将领,但彼此间更多是竞争关系。即便魔尊清醒时也从不禁止魔族内斗,更何况如今魔尊尚在沉睡之中。 思及此,疫蛾便道:“不若你先与我回北境魔宫,徐徐图之……” 话没说完就被林见鹿打断:“不要!” 疫蛾脸色僵了僵,不过立刻缓和道:“恩人莫急,我的意思是,恩人需要的材料,我北境魔宫都有库存。何必舍近求远,跑夜昙那里去取材料呢?” 林见鹿一脸怀疑:“你说真的?” 疫蛾点头。 林见鹿迟疑片刻,还是摇头:“还是不要。” 疫蛾抿了抿唇,到底没有继续劝说。不过却故意带着林见鹿绕圈子。 没有疫蛾指路,林见鹿是绝对走不出这片死亡沙漠的。 也不知道疫蛾的运气到底是好是坏,第三天,她们俩在沙漠里撞见了另外一队魔族。 看着为首那人的模样,疫蛾眼眸微闪。竟是幽兰!她捏了捏手指,身上勉强恢复了一点力气,她相信只要再给她几天时间,她的伤势就会渐渐好转。今日不如利用幽兰,来试探这名人族少女? 然而疫蛾还没看清楚林见鹿的功法路数,幽兰的商队就已经全军覆没。就算幽兰在十大魔将之中不以武力值出名,但也不该落败的如此迅速! 疫蛾确定了林见鹿就是当日吸取她魔力的那名人族修士,却并不觉得高兴,反而陷入的深深的忧虑之中。 如此强悍的能力,她就算回了魔宫,恢复全部实力,也不可能是她的对手。 看着同样被扔到板车上,动弹不得的幽兰,疫蛾不由闭了闭眼。 再次睁眼时,脸上神色已经恢复正常。 反倒幽兰看到她,震惊地瞪大眼睛:“疫蛾?你怎么在这!?” 疫蛾语气幽幽道:“这话我如数奉还。幽兰,你怎在此?” 幽兰看了眼林见鹿瘦削的背影,压低声音道:“我听闻魔尊沉睡在此地,便有意找寻魔尊躯体,唤醒魔尊。” 唤醒魔尊? 疫蛾嗤笑一声,并不相信。同为十大魔将之一,谁还不知道谁?谁会希望魔尊复活?如今大家各自为政,彼此井水不犯河水,过得好好的,谁会希望顶头多个人指手画脚?然而疫蛾也没戳破她。 疫蛾正准备嘲讽一句,忽然感觉板车停下,然后紧接着听到林见鹿带着不满的声音。 抬眼看去,便见林见鹿双手叉腰,怒瞪她俩:“我凭什么要拉着你们走啊!” 这俩家伙舒舒服服地躺在车上,而她要辛辛苦苦拉车,林见鹿早就不满了。 疫蛾神色一滞,随即垂下眼帘,做出一副虚弱不堪的模样:“恩人说得极是,恩人若是不介意,就让我来拉车?”她适时地咳嗽了几声,肩膀随着咳嗽微微耸动。 然而林见鹿丝毫没有体谅她的意思,喜滋滋地跳上板车,一屁股把疫蛾挤下车去,然后舒舒服服地躺下:“你好了你早说呀!以后就你拉车了!” 疫蛾:“……” 疫蛾狼狈地跌坐在地上,嘴唇微微颤抖,欲言又止地看了眼同样躺在板车上的幽兰。 幽兰露出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疫蛾冷笑一声,从地上爬起来,沉默片刻,老实拉车。 不过幽兰也没在板车上躺多久,第二天就被林见鹿同样一脚踹下去,和疫蛾一起拉车。 她踉跄着站稳,揉着被踹疼的腰,咬牙切齿地瞪着板车方向。 林见鹿懒洋洋地躺在板车上,脸上盖着一件拿来挡太阳的外袍,那是幽兰的外衣。她翘着二郎腿,随着板车颠簸轻轻晃悠,嘴里还哼着小曲儿。 幽兰一边拉车,一边鬼鬼祟祟地东张西望,最后压低声音和疫蛾小声密谋。她弓着背,时不时用余光瞟向板车。 幽兰瞥了眼闭眼睡觉的林见鹿,见她呼吸均匀,这才凑近疫蛾耳边,压低声音道:“你就没什么想法?” 疫蛾面无表情地目视前方,语气平淡:“什么想法?”她拉车的动作稳健有力,仿佛对幽兰的话题毫无兴趣。 幽兰见她不接茬,忍不住用手比划一下脖子,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红唇紧抿,眼中闪着不甘的光芒:“你难道打算一直这样下去?” 她俩好歹是魔将,就这样被一个人族修士奴役,传出去要被其他魔族笑死。想到这里,幽兰的脸色越发难看。 疫蛾单手环胸,另一只手继续拉着车,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所以呢,你有什么计划?你打得过她?”她斜睨着幽兰,眼神里写满了“不自量力”。 幽兰摸了摸自己的脸,月光下浓艳的五官漂亮的惊人。她想起最初见到林见鹿时脑海里响起的那个自称016的系统,勾起唇角道:“为何要与她硬碰硬?我可以用美人计啊。” 幽兰当然打不过林见鹿,她在魔将里也不是以实力出名的。她最出名的,大概是她的脸。魔域若有一个容貌排行,她绝对会上前三甲。此刻她骄傲地扬起下巴,像只开屏的孔雀。 以往幽兰最厌恶人家拿她容貌说事,这会儿却完全不介意了。反倒感谢上天给她这么一副好相貌。她对着月光欣赏自己修长的手指,满意地点点头。 疫蛾啼笑皆非地摇摇头:“你可以试试。”语气里带着几分幸灾乐祸,仿佛已经预见了幽兰的失败。 幽兰自信满满地撩起自己长发,黑色蜷曲的发丝在月光下泛着绸缎般的光泽:“等本尊好消息。” 林见鹿睡得好好的,一翻身,手指就摸到一个冰凉的物体,吓得她瞬间清醒了。她猛地坐起身,外袍从脸上滑落。 月色下,幽兰不知何时跑到她的板车上,衣衫半解,露出雪白的肩膀,神情妩媚地侧卧着。 她单手支着头,另一只手轻轻抚过自己的锁骨,红唇微启:“大人~夜凉了,需要暖床吗?”声音甜得能滴出蜜来。 那神情,仿佛想要吃唐僧肉的女妖精。 林见鹿瞬间恶寒不已,浑身汗毛倒竖,条件反射就是一记凌厉的直拳,拳头裹挟着破风声狠狠砸出。 幽兰瞪大双眼还未来得及辩解,就被这一拳打得翻下板车。林见鹿扑过去,揪住幽兰的衣领,又是一套组合拳。 疫蛾面带微笑,好整以暇看着幽兰作茧自缚,但没想到同样没逃过一顿毒打。 原因是幽兰想害林见鹿,但疫蛾知情不报。 疫蛾:“……” 修理完两人后,林见鹿惬意地伸了个懒腰,活动着发酸的指关节,重新躺回板车。 第二天疫蛾和幽兰再次因为伤势过重,像两条咸鱼般地躺板板,林见鹿又开始后悔起来。 早知道这两人这么不经打,她昨天就不该冲动暴打疫蛾的,至少留一个拉车啊。 林见鹿唉声叹气着,顶着炙热的太阳,走着走着,眼前不知不觉出现一座城池。 林见鹿抬头,望向牌匾上的“昙魇城”三个字,双眸瞬间亮了。 疫蛾和幽兰都没想到林见鹿一通瞎走,都能找到昙魇城,表情不禁有些复杂。然而因为脸上盖着白布,谁也看不见对方的表情。 这白布还是幽兰的外袍撕成的。 林见鹿推着板车往昙魇城走,瞬间就被门口的魔族守卫拦住:“符节呢?” 林见鹿想了想,秉着直觉,扯掉疫蛾腰间的玉佩塞进那魔卫的手心:“给!” 魔卫神色一顿,手上摩挲了一下玉佩,勾唇道:“行了,进去吧。” 林见鹿点头,拉着板车就往昙魇城走。 昙魇城比西境要繁华不少,随处可见商铺小贩,密密麻麻的人流。 林见鹿不知道该到哪里去找夜昙,走了这么久,也累了,便随意停下板车,坐在街边歇脚。 她掰着手指头玩时,忽然看见面前青石板上落下一块魔石,这是魔界特有的货币,和灵石类似。 林见鹿愣愣捡起那块魔石,仰头一看,却不见丢魔石的魔族。 林见鹿迷茫地挠着脑袋,就见一个魔族经过她的板车,对着板车上的疫蛾和幽兰指指点点,随即朝着林见鹿脚边扔下一块魔石。 第84章 林见鹿慢慢捡起那块石头,恍然大悟。 然而魔族有同情心的魔族并不多,大多魔族只是经过,对林见鹿侧目而视,林见鹿蹲在那里半天,也只得到三枚魔石。 林见鹿咬了咬牙,找了块板子,写上“卖身葬母”。 人族和魔族的文字并不相通,但林见鹿过目不忘,勉强从记忆里揪出这几个字,虽然字写得歪歪扭扭。 她把板子贴在板车上,自己则跪在板车旁边,假装抹眼泪。 疫蛾和幽兰:“……” 本来打算动弹的两魔这会儿恨不得自己已经死了。 ----------------------- 作者有话说:补充一下批发的系统。[可怜] 第58章 人可以死,但不能社死,魔也一样。 疫蛾和幽兰无师自通如何装死,躺在板车上一动不动,连呼吸都刻意放得极轻,仿佛两具真正的尸体。 林见鹿跪在尘土飞扬的街边,纤细的手指颤抖着抹了会儿眼泪,浓密的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 她偷偷抬眼观察路人的反应,还真被她精湛的演技骗到几颗魔石。 她蹲在路边,像只偷到油的小老鼠般喜滋滋地数着魔石,突然感到一道锐利的目光落在身上。 她猛地抬头,就见一个面貌普通却眼神犀利的魔族正居高临下地盯着她。 林见鹿迅速将魔石塞回袖口,随即又换上那副泫然欲泣的表情,未语泪先流。 那魔族管事眯起眼睛端详片刻,突然皱起眉头,露出不满意的神色:“你是人族?”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怀疑。 林见鹿乖巧地点头,显得楚楚可怜。 魔族管事又狐疑地看了看板车上躺着的两个看不见脸的“魔族”,她蹲下身,伸手想要掀开盖在“尸体”上的布。普通魔族看不出来,但她身为魔宫的管事,却一眼看出来那两人的蹊跷。 林见鹿见状,立刻扑上前挡住。 管事直起身,双手抱胸,一脸怀疑:“两个魔族,是怎么生得出你一个人族的?” 林见鹿露出天真无邪的表情:“那我怎么知道,可能是我小娘给我大娘戴了绿帽子吧。” 疫蛾和幽兰在布单下不约而同地抽搐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尸体”的状态。 魔族管事被这个理由噎得说不出话来,她张了张嘴,又闭上,最后无奈地摆摆手:“算了,只要你是人族就好。” 她突然凑近,仔细打量着林见鹿的脸庞,“会跳舞吗?” 林见鹿立刻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魔族管事失望地叹了口气,又不死心地追问:“一点也不会?” 林见鹿敏锐地察觉到机会,立刻改口:“那还是会一点的。” 魔族管事见状,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从怀中掏出一块绣着魔纹的手帕擦了擦额头的汗:“行,你收拾一下,跟我回魔宫。” 她顿了顿,露出商人的精明表情,“至于价钱都好商量。一千魔石可否?” 林见鹿眼睛一亮,毫不犹豫地拍板:“成交!” 那魔族管事点头道:“至于你那大娘小娘,最好处理一下。” 毕竟她带林见鹿进魔宫,是去献舞的,带着两具尸体算怎么回事? 林见鹿再次毫不犹豫点头:“一切好商量!” 魔族管事付了一半定金,将出入魔宫的令牌交给她,约定好见面时辰后便先行离去。 林见鹿握着冰凉的令牌,将板车推到僻静处,目光在疫蛾和幽兰身上来回打量,眉头微蹙。 她要去魔宫赴约,带着两个装死的魔族实在不便。若她们还是小精灵形态,倒能随手揣进衣兜。 这个念头让她突然怔住,指尖无意识地抚上腰间那面泛着幽光的小铜镜。 手上的动作比脑子更快,两魔连惨叫声都没发出,就变成了林见鹿手心两团挣扎的黑气。 她嘴里念念有词,嘀咕着什么,将两魔的魂魄塞进铜镜,随即还轻轻拍了拍手掌,一脸雀跃。 这下好了,疫蛾和幽兰原本只是装死,这回变真死了。 这两魔变成了鬼了也不消停,在林见鹿的铜镜里上蹿下跳,但宝镜作为可以容纳灵魂的法器,很好地隔绝了镜子里的动静。 林见鹿神色轻松地踏入魔宫。 这座属于夜昙的宫殿占地极广,雕梁画栋间尽显奢华。 甫一进门,林见鹿便被满目金碧辉煌晃得眼花缭乱,若不是有魔族管事在旁盯着,恐怕转眼就会在这迷宫般的宫殿里走失。 管事将林见鹿引至一处花木葳蕤的庭院,对着看似领舞的人族姑娘交代几句便匆匆离去。 领头的舞娘叫做流萤,另外几个分别叫做绿腰、解忧、拾翠、堕云。 至于最后这位,林见鹿没见着。听闻堕云因练舞扭伤,需要替补,而林见鹿要顶替的正是这个空缺。 对了,这五人全部都是人族。 待看不见魔族管事的背影,流萤这才收回目光,脸上笑容一收,忧心忡忡。 流萤与另外几个舞娘对视一眼,彼此极快交换一个眼神。 她们当然原本并非什么舞娘,而是人族仙门的修士。此次潜入魔域,只为盗取夜昙库房中师尊所需的秘宝。按照原计划,若身份败露便立即撤离。但此刻突然出现的林见鹿,却让她们陷入两难。 杀了?违背仙门正道准则。留下?恐有暴露之险。 流萤顿了顿,对林见鹿道:“姑娘远道辛苦,练舞之事不必急于今日,不如先带您去客房休息?” 林见鹿没眼色摇头:“我不累。” 流萤笑容一僵,却还是坚持道:“妾身先带姑娘去看看房间,稍后再做其他安排?” 林见鹿犹豫了一下道:“那先去看房间吧。” 流萤脸上这才重新露出笑容,转身带林见鹿去见客房。她将人安顿妥当后,随即闪身返回自己寝屋。 另外几个舞娘早就在寝屋里等候多时,见流萤姗姗来迟,性子急的那个不禁埋怨道:“大师姐,你怎么这么久才过来?” 流萤进屋,阖上门,确定外面没人偷听,这才摇头道:“那名叫林见鹿的姑娘性子有些麻烦。” 到底有多麻烦呢,流萤没说,但表情复杂。 绿腰将琵琶横放膝头,闻言不由警惕道:“莫不是猜到了我们的身份?或者她是那些魔族安插在我们之中的奸细?” 流萤摇头道:“这倒也不是,只是我观那姑娘的模样,怕是有些心智不全。” 拾翠嘴快道:“那不就是傻子嘛!” 是个傻子的结论一出,众人都有些放松。但唯有流萤依然满脸忧色。 解忧道:“大师姐,你怎么忧心忡忡的?” 不等流萤回答,堕云便立马接口道:“就因为傻子,才什么都敢做,什么都敢说,更不能放松警惕。” 突然,一个陌生的声音插了进来:“你们说谁是傻子啊?” 这声音显然不属于屋内五人中的任何一个。众人猛地瞪大双眼,齐刷刷转向声源。 敞开的窗台上,竟趴着个清秀的人族少女。她双手托腮,圆睁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屋内众人,窗外的院墙和花枝成了她的天然掩体。 这位置本不适合偷听。从屋内可以清楚看到院子里的动静,却很难注意到窗台边缘。除非有人刻意潜伏在此。 想到林见鹿可能已听到关键对话,众人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 拾翠柳眉倒竖,杏眼中寒光乍现,右手已按在剑柄上青筋微凸。 就在剑刃即将出鞘的刹那,流萤突然闪身上前,左手如电迅速扣住她手腕,不着痕迹地将剑鞘往回一顶。 “铿”地一声清响,半截寒芒被生生压回鞘中。 流萤顺势侧身挡住拾翠,伸手抚了抚鬓边碎发,朝林见鹿绽开个滴水不漏的笑:“林姑娘,这大太阳底下说话多燥得慌,不如进屋尝尝新到的云雾茶?” “云雾茶?好喝吗?” “林姑娘尝尝就知道。” 林见鹿沉吟片刻,倒是没拒绝,手上用力,双手一撑,便轻松地跳进屋内。 屋内众人都目光炯炯盯着她,她也不紧张,随意找了个圆凳拖到大木桌旁,翘着二郎腿坐下。 流萤倒了一杯茶,姿态袅娜递给林见鹿。 林见鹿双手接过茶杯,牛嚼牡丹似的仰头灌了一口,茶水顺着唇角溢出些许也浑不在意。她用袖子随意擦干嘴角,最后咂咂嘴,蹙着眉点评道:“不够甜,一般。” 流萤见状掩唇轻笑,眼尾漾起温柔的细纹。她接过茶杯,声音像化开的蜜糖:“想来姑娘这个年纪,正是嗜甜的时候呢。妾身正好会做几种糕点,改日一定让林姑娘尝一尝。” 林见鹿闻言眼睛倏地亮了起来,煞有介事地点头:“那就说定了!对了……” 气氛到这里本来已经缓和下来,众人刚松开的眉头却因她接下来的话再度紧绷起来。 只听林见鹿道:“你们刚才是在讨论我吗?我不是傻子哦。” 第85章 四位姑娘神色同时凝固,目光齐刷刷投向流萤。 只见她唇角弧度微微收敛,随即漾开更明媚的笑纹:“自然不是。林姑娘这般灵秀人物,若说是傻子,岂不滑天下之大稽?” 这番话语让四位师妹瞳孔地震,彼此交换着难以置信的眼神。没想到大师姐拍起马屁来,竟然也这样炉火纯青。 林见鹿被夸得心花怒放,嘴角的笑纹都遮掩不住,她捂住嘴难得矜持了一下:“还好还好。” 流萤见状眼眸笑意不由加深,回眸对解忧道:“解师妹,接下来就拜托你了。” 解忧闻言眸光微动,当即领会了对方意图。 解忧出身苗疆,虽已拜入仙门,却始终未放弃家传的巫蛊之术。 自然,作为名门正派弟子,她修习的皆是光明正大的蛊术,与魔族妖修那些阴毒伎俩截然不同。 此刻她袖中正爬出一只几乎透明的蛊虫,沿着木桌悄无声息地游向林见鹿。这类让人短暂失忆的小术法,恰是她最拿手的把戏。 那蛊虫实在太过微小,林见鹿全然不曾察觉,她端起茶盏又饮了一口,忽然感觉心口一滞,然后猛得喷出一口血。距离最近的流萤猝不及防,温热血雾瞬间溅满她整张脸庞。 正在催动蛊虫的解忧登时满脸惊慌,她只想让林见鹿失去这段记忆,可没想过害她性命啊! 流萤轻叹一声,拿帕子擦拭面颊,抬眼示意解忧稍安勿躁,眼中闪过一丝凝重。她捏住林见鹿纤细的手腕,眉心紧蹙成川字:“她身上,不止中了一次蛊。想来是两蛊相冲,才会导致她吐血。” 解忧闻言浑身一颤,踉跄着蹲在林见鹿跟前,眼泪汪汪道:“那……那怎么办?大师姐,她会死吗?” 流萤缓缓摇头,凝视着林见鹿苍白如纸的面容,喉头滚动了一下:“那子蛊一直在吞噬她的灵力,等她灵力耗尽,恐怕......” 话未说完便抿紧了唇。 解忧闻言如遭雷击,双腿一软几乎要跪下,她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尝到血腥味才回神。若不是她用蛊想要让林见鹿失忆,对方也不会...... 流萤见状猛地伸手扶住解忧肩膀,安慰道:“若你有过错……”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中满是自责,“那我过错更大。”毕竟是她示意师妹使用蛊虫之术。 林见鹿吐着吐着,身体上的痛苦反倒慢慢消失。她立即运转体内魔气,将其导向心口处的子蛊。令人意外的是,原本吞噬灵力的子蛊竟开始疯狂吸收魔气,随着魔气源源不断地供给,她体内的异常状况很快得到控制。 林见鹿撑着地面站起身,拭去唇边血渍时,抬眼便看见众人异常的神色:“你们怎么了?” 几位舞娘欲言又止。 流萤望着眼前虚弱的少女,想起她的病情,指尖不自觉地绞紧了衣袖。她看着林见鹿苍白的脸色,一抹愧疚浮上眉梢:“林姑娘……你可还撑得住?” 林见鹿纳闷道:“我很好啊,撑得住。” 解忧看着林见鹿故*作坚强的模样,忍不住咬了咬嘴唇道:“抱歉,若不是我,你恐怕也不会命不久矣。”她这会儿也不怕自己的身份会不会暴露的问题了。 说完,解忧握住林见鹿的手:“你……你可有什么想要的?” 林见鹿听得呆住,半晌回神道:“什么都可以吗?” 解忧点头:“只要我弄得到,都可以。” 林见鹿沉吟片刻道:“我想要魔石,你有吗?” 解忧呆了片刻,随即慷慨解囊,就连其他几位舞娘都纷纷将荷包递给林见鹿。 那位领舞流萤更是将自己挂在腰上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玉佩送给她,帮忙系在她腰上。 林见鹿手指摩挲着挂在腰间温润玉佩,满脸若有所思。 她决定试验一下,于是毫不犹豫催动魔气,然后瞬间又呕出一口血。 众位舞娘果真方寸大乱,小心翼翼扶着人在床上躺好。 林见鹿的舞也不练了,整天像个废人似的躺在床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闲来听绿腰抚琴,或是拾翠舞剑,嘴馋了便接受流萤投喂,无聊了就听解忧述说苗疆往事,甚至瘸了腿的堕云都会讲笑话逗她开心。 几位舞娘若是露出怀疑之色,她就顺势吐一口血,气若游丝地说些诛心之言,直将几人拿捏的死死的。 林见鹿乐不思蜀,差点忘记自己来魔宫的目的是找小精灵的。 献舞前一日,众人将林见鹿安顿好,堕云拖着残腿,忍痛加入献舞团队,并没有让林见鹿上场。 林见鹿很是不满,但装弱装的太成功,众人都怕她会在大殿上直接晕倒,所以严词拒绝了她上台献舞的要求。 林见鹿只能盘膝坐在床上,双手托腮盯着众位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舞娘,满脸羡慕。 绿腰见状不由掩唇轻笑:“看你这模样,这献舞难不成是什么求之不得的事情不成?” 林见鹿抿了抿唇,没有回答。 拾翠抱着双臂斜倚在雕花廊柱上,闻言直接嗤笑出声:“真是傻人有傻福。” 这是她们第一次见魔将夜昙,听说那夜昙十分谨慎,也不知道待会儿魔殿上到底什么情形。或许会当场暴露身份,甚至命丧于此。 解忧原本正在整理腰间佩玉的流苏,闻言立即转身,杏眼圆睁地瞪着拾翠:“乱说什么呢?”她伸手握住林见鹿微凉的手腕,“林小姐才不是傻子,她只是反应有点慢而已。” 拾翠悻悻摸了摸鼻子:“我不是这个意思。” 流萤将手中的面具转了半圈,环视众人,目光如炬:“好了。大家都准备好了吧?待会儿可千万别掉链子。” 堕云则只瞧了林见鹿一眼,没有发表意见。 流萤临行前突然停下脚步,将一封素笺轻轻塞进林见鹿怀中。 她指尖在素笺上停留片刻,声音忽然低了下来:“或许是我多虑了。但若我们此行不归,若有机会,还望林小姐帮忙,去修真界蓬莱仙岛寻云织月,将此信交予她。” 云织月?好耳熟的名字。林见鹿低头端详素笺片刻,点头。 林见鹿目送五人离开,挠了挠脑袋,将素笺往胸口一塞,想起什么,大摇大摆地走出门。 她都已经进了魔宫了,何必要遵守魔宫的规矩,去跳什么舞呢?直接打过去不就行了?阻挡她的,全部杀了就行。 还是之前过得太舒服了,让林见鹿忘记自己可以硬莽。 这一路上,但凡有魔卫胆敢阻拦她的去路,都被她毫不留情地吸干了魔力。 待到后来,除了魔殿的魔族,整座魔宫竟再无一人敢挡在她面前。 林见鹿眼疾手快揪住一个魔卫道:“魔殿往哪里走啊?” 那魔卫颤颤巍巍地指了一个方向。 林见鹿五指一松,那魔卫顿时瘫软在地,裤/裆间已是一片狼藉。她连个眼神都懒得施舍,径直朝着魔卫方才所指的方向迈步而去。 外面闹成一团,魔殿里却是另外一番歌舞升平的景象。丝竹声声,觥筹交错,一派纸醉金迷。 夜昙慵懒地斜倚在主座扶手上,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玄玉案几。 另外两位贵客,黑蚀和灭烬分坐两列,烛火在她们冷峻的面容上投下摇曳的阴影。 黑蚀骨节分明的手指捏起青玉酒盏,浅尝辄止后缓缓放下,暗红眼眸微眯:“夜昙,你叫我等来此,到底何事?” 灭烬虽没开口,但环抱双臂的姿势微微前倾,银灰色睫毛下,锐利如刀的眼神直刺主座。 三位实力最高的魔将,关系倒不是像魔界传的那般紧张。偶尔若需要,也会像这样在夜昙的幽冥殿小聚。殿角青铜兽炉吐出袅袅青烟,模糊了彼此锋利的轮廓。 夜昙忽然低笑出声,唇角勾起危险的弧度,以手支颌:“何必这般着急?本尊最近寻来一支人间舞队,不若先欣赏完歌舞,再讨论正事?” 黑蚀和灭烬对视一眼,不置可否。 夜昙眉梢一挑,拍了拍手。 五名戴着面具的舞娘迤逦而入,云鬓间珠翠轻颤,彩绦环佩叮咚作响。 她们跳的虽是人间最寻常的《霓裳》曲,却因少了魔界舞姬的冶艳姿态,反显出几分月下清荷般的素净风致。 黑蚀和灭烬兴致缺缺看完,随意扫了那几位摘下面具舞娘的脸。 灭烬敲了敲案几道:“酒也喝了,舞也看了,这下可以说正事了吧?” 夜昙挥手,示意几位舞娘退到一旁,然后扭头,示意站在自己身旁,一身蒙面黑衣的纤细身影,语气竟颇为恭敬:“沈姑娘,之前的预言还是没变吗?” 那黑衣人微微颔首,垂落的兜帽里露出一缕雪白的发丝,修长的手指在袖中轻轻摩挲着一枚古旧的铜钱。 夜昙指尖不自觉地敲击着手背,嗓音沉稳:“如此,还望沈姑娘将之前的预言再说一遍。” 黑衣人向前踏出一步,清越嗓音如清泉撞玉,十分悦耳:“十大魔将,终将死于天命之女之手。” 第86章 夜昙神色未变,只是眸色暗沉了几分,而另外两位则瞬间变了脸色。 黑蚀猛地攥紧拳头,指节发出“咔咔”声响,怒道:“简直一派胡言!” 灭烬将酒杯重重砸在地上,酒液四溅,她拍案而起,身后的椅子“砰”地倒地:“夜昙,你故意拿本将开涮呢!这骗子你从哪个戏班挖来的?” 夜昙无奈地抬手做了个安抚的手势,轻叹一声:“两位稍安勿躁。本尊怎会拿自己性命开玩笑?两位可知天机阁?” 两位魔将闻言俱是一怔,黑蚀眯起眼睛,灭烬则下意识摸了摸腰间的佩刀,神色惊疑不定。 天机阁?那个早就湮灭在历史当中,据说可以预言一切的天机阁? 夜昙见状微微颔首,看向黑衣人:“没错,沈姑娘便是天机阁传人。” 灭烬还是满脸怀疑,抱臂而立,手指不耐烦地敲打着手肘:“我等十大魔将会死于天命之女之手,那魔尊呢?” 第59章 当啷一声,什么东西重重砸在地上,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魔殿里格外刺耳。 灭烬、黑蚀本就刚刚受了刺激,神经还处于高度紧绷状态,这会儿条件反射般身体猛地一抖,像是受惊的野兽,齐刷刷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只见刚才五个舞娘之一,正一脸慌乱蹲下身子,捡起地上的面具,满脸惊惧。 两魔的脸色登时沉了下来,灭烬的眉头紧紧皱起一个“川”字,黑蚀的嘴角则向下撇着,露出不怀好意的冷笑。 这会儿正是极需发泄的时候,这些舞娘正好撞上枪口。 灭烬眼神一凛,一抬手,凌空就将刚才丢了面具的堕云一把掐住脖子,手指像铁钳一般,紧紧箍住堕云的咽喉,寒声道:“话说本将看着你们很眼熟啊……” 看见师妹受辱,绿腰的手立即摸向腰间,眼看就要拔剑出鞘。 流萤瞳孔一缩,闪电般伸手扣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让绿腰吃痛。她微不可察地摇头,眼神里写满警告,现在还不是时候。 况且灭烬现在只想找茬教训她们,若师妹贸然动手,事情性质就完全不同了。即便她们五人联手,也绝非三大魔将的对手。 绿腰眼中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浑身紧绷,像张拉满的弓弦,指节捏得咔咔作响。但最终还是在流萤沉静的目光中败下阵来,颓然松开握剑的手,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解忧和拾翠交换了个忧心忡忡的眼神,不约而同向被掐住脖子的堕云挪了半步,又硬生生止住脚步。 高座上的夜昙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红唇勾起玩味的弧度,目光扫过某个舞娘时,突然“咦”了一声,慵懒支着下巴的手微微一顿。 她蓦地坐直身子,眼睛眯起,锐利的目光像刀子般在流萤脸上来回刮过:“这位瞧着甚是面熟,本尊是不是曾经见过你?” 流萤的睫毛轻轻颤了颤,却依然保持着舞娘应有的谦卑姿态。 她微微欠身,声音不卑不亢:“人有相似,想必是大人曾经在魔域见过与妾身相似的人族。” 说这话时,她的指尖不着痕迹地划过腰间暗藏的软剑,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夜昙的目光在她腰间停留了一瞬,红唇勾起意味深长的弧度:“哦?那你这双手……”她突然抬手,一道魔气直袭流萤手腕,“怎么会有常年握剑的茧子?” 流萤身形一闪,险险避开那道魔气,发间的珠钗随着动作叮当作响。 她稳住身形后立即跪伏在地:“大人明鉴,妾身自幼在勾栏长大,这手上茧子是常年弹奏琵琶所致。” 夜昙冷哼一声:“撒谎!” 流萤乖顺地跪在那里,姿态楚楚可怜:“妾身……” 话没说完,黑蚀忽然插嘴道:“这位好似是蓬莱仙岛的弟子。” 话音一落,五位舞娘面色齐齐一变。 不料最谨慎的夜昙没瞧出破绽,反倒被黑蚀魔将一语道破天机。 她手指摩挲着下巴,眼中闪烁着捕食者般的光芒:“二十多年前,本将围剿蓬莱仙岛,可是清清楚楚记得这张脸。” 说着突然暴起,魔气化作锁链直取流萤咽喉,“说!你们乔装来此有何图谋?” 夜昙闻言眸光骤冷,玉手轻抬间,整个大殿的温度都降了几分。 她慢条斯理地站起身,绣着曼珠沙华的裙摆逶迤及地:“本尊就说怎么看着眼熟……原来是老朋友啊。” 流萤心知与三位魔尊此战难免,眼中寒光乍现,清叱一声:“动手!” 剑鸣如雷炸响,四位师妹闻声而动。但见灵剑出鞘带起几道虹光,剑气交织成网,霎时封住魔将所有退路。 可惜,五人对战一位魔将尚有一战之力,对战三位,却如蚍蜉撼树。 不消片刻,五位蓬莱仙岛弟子便齐齐摔到地上,猛得呕出一口鲜血。 三位魔将彼此对视一眼,猩红的魔瞳中流转着残忍的兴味。 夜昙纤长的手指抚过唇畔,勾出一抹妖异的笑:“今日是本尊招待不周,不知魔宫竟藏了五位仙门奸细,作为赔罪,那便由本尊亲手了解她们性命……” 流萤见状不由心底一沉,准备自爆内丹,为几位师妹争取最后的逃生机会。 她已能感受到金丹在丹田处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三百年的修为正在经脉中沸腾倒流。就在即将将毕生修为尽数压缩进金丹的刹那,忽然听到一阵雀跃的脚步声。 这脚步声一蹦一跳的,轻快得像是林间小鹿踏过晨露,与魔宫内血腥肃杀的氛围格格不入。 流萤的视野中,映出个蹦跳着穿过魔气的修长身影。 看清那人的刹那,她瞳孔骤然一缩,情不自禁道:“你怎么在这!?” 林见鹿正百无聊赖地抛接着手中的魔石,突然听见流萤的声音,下意识转头望去,顿时怔在原地:“你们怎么都躺在地上?” 五位仙门弟子横七竖八地瘫倒在地,个个面色惨白,呼吸微弱得仿佛下一秒就要气绝身亡。 林见鹿困惑地挠了挠头,这个下意识的动作让本就奄奄一息的五人更加心急如焚。 解忧咬了咬牙,强撑着从袖中抽出符咒,用尽最后力气朝三位魔将方向掷去。符咒炸开,烟尘滚滚,瞬间弥漫整个空间。 解忧高声道:“林见鹿,跑!” 烟尘散去,五人绝望的发现,林见鹿仍如雕塑般伫立原地,一动不动。 而夜昙的身影已鬼魅般贴近林见鹿跟前。 流萤苦笑着抹去嘴角血渍,声音带着颤抖:“大人……这孩子不过是个痴儿,连话都说不周全。您贵为魔域尊者,何必与这般痴人计较?” 夜昙忽然俯身,骨节分明的手指钳住林见鹿下巴向上一抬。 少女呆滞的面孔被迫仰起,睫毛在气流中簌簌抖动。 “傻子?”她薄唇勾起讥诮的弧度,拇指重重碾过对方唇角,“一个傻子,却能破开禁制,避开魔卫,闯进本尊的大殿之中?” 流萤当然也很迷惑,深吸一口气,想继续为林见鹿求情:“大人明鉴!这痴儿连自己姓名都说不全,想来会闯进魔殿,必定有什么缘故。” 夜昙冷笑,手指改为扣住林见鹿咽喉,正打算掐断她的脖子,忽然耳畔响起一道陌生的声音。 【滴!发现天命之女!系统019,竭诚为您服务!】 夜昙怔住,林见鹿也怔住,并且双眼猛得一亮。她听到的不仅仅只是夜昙的系统音,还有灭烬和黑蚀的系统音。 她掰着手指头,自言自语:“三个,齐全了。” 话音一落,她垂于身侧的手指陡然抬起,似携着千钧之力,一掌拍在夜昙胸口。 夜昙只觉一股磅礴之力汹涌袭来,如狂风骤雨般不可抵挡,整个人如断了线的风筝,被拍飞出去,在空中划出一道狼狈的弧线。 夜昙的脊背撞击在冰冷岩壁的刹那,喉间涌上腥甜的血液。她试图撑起手臂,却发现四肢像灌了铅般沉重。 那股侵入体内的诡异力量正化作万千细丝,顺着经脉疯狂蚕食她的魔力。 夜昙惊恐地发现,自己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手背浮现出树皮般的褶皱,乌黑长发寸寸灰白,发梢竟诡异地化作飞灰飘散。 最可怕的是,她听到自己丹田处的魔核发出刺耳的碎裂声,修了千年的魔力正消耗殆尽。 整个大殿陷入死寂,流萤等人瞠目结舌地僵在原地,恍惚间竟怀疑置身梦境。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另外两名魔将率先惊醒,暴喝声中带着惊恐:“你是天命之女!” 造成这场骚动的始作俑者林见鹿却浑然不觉。 她漫不经心地对着夜昙的尸首勾了勾手指,只见一缕飘摇欲灭的灵火如受牵引般浮空而来。 待那团幽火飘至掌心,她随手将其按进腰间铜镜,整套动作行云流水。完成这系列举动后,方才好整以暇地抬眼打量剩余的两名魔族。 林见鹿困惑地歪了歪头:“天命之女?我不是啊。” 第87章 这个否认却让两名魔族更加确信,眼前少女正是天机阁预言中能颠覆魔界的存在。 毕竟能轻描淡写击杀夜昙的人物,怎可能是寻常修士?她们交换眼神后,竟同时撕裂空间分头逃窜。 “喂!”林见鹿气鼓鼓地跺脚,没料到对方逃得如此干脆。 指尖在灭烬与黑蚀的逃亡方向间来回游移,待她终于选定目标时,两道魔影早已逃之夭夭,连衣角都摸不到了。 林见鹿顿时郁闷不已,肩膀无力地耷拉下来,刚刚还神采飞扬的眼睛瞬间黯淡无光。 本以为可以将所有小精灵一网打尽的,结果没想到才一会儿的功夫,就逃了两只。 她懊恼地捂住脑袋,像只泄了气的皮球般原地坐下。 这时,一道怯生生的声音传来:“林见鹿......” 林见鹿扭头,对上解忧,以及其他几位仙门弟子复杂的目光:“什么事?” 解忧深吸一口气:“你到底是谁?” 林见鹿语气坦然:“我是林见鹿。” 解忧与其他师姐妹们快速交换了一个眼神,咬了咬嘴唇,换了个问题:“你是魔族吗?或者妖族?” 问完立即屏住呼吸,身体微微后倾,似乎随时准备后退。 林见鹿闻言愣了一下,随即摇头摇得像拨浪鼓,她挠了挠后脑勺,一脸困惑:“我记得我是人啊。”说完还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像是在确认什么。 解忧紧张地绞着手指:“......你介意让我检查一下身体吗?” 林见鹿爽快地点头:“不介意。”她大大方方地张开双臂,一副任人摆布的模样。 五位仙门弟子面面相觑,犹豫片刻后终于围上前来。 她们小心翼翼地触碰林见鹿的肌肤,时而捏捏她的脸颊,时而拨开她的发丝检查耳后。经过反复确认,当确定林见鹿确实不是披着人皮的魔族或妖族时,五人不约而同地长舒一口气,紧绷的肩膀终于放松下来。 流萤突然道:“你是天命之女?” 刚才林见鹿与两魔的对话,她们都听得一清二楚。此刻五人都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息。 林见鹿摇头:“我不是。” 流萤抿着嘴唇没吭声,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这时,一道陌生的声音突然从黑暗中传来:“不,你就是天命之女。” 那声音似三月山涧初融的雪水,泠泠淙淙地漫过青玉石。 在场众人,除了林见鹿,全部神色一凛,循声望去。 然后便见一个从头裹到脚的黑衣人缓步走出,宽大的黑色斗篷漏出一缕白发,和一小片雪色肌肤。 五人这才想起这人的身份,彼此交换了一个凝重的眼神。 拾翠冷哼一声,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天机阁传人,竟然与魔族为伍,实在令人不齿!” 沈姑娘苍白的手指轻轻把玩着一枚铜钱,闻言低笑出声:“姑娘在吃惊什么?众所周知,七百年前,天机阁便早已与魔族为伍。” 说罢她手指轻抬,瞬间封印拾翠的灵力,拾翠脸色一变,其他几位师姐妹也瞬间变色。 沈姑娘速度很慢,但动作却格外干脆利落,林见鹿都没反应过来,其他刚刚爬起来的几位师姐妹就又直挺挺倒下了。 然而沈姑娘做完这些,却并没有对林见鹿动手。 她在距离林见鹿三丈远的地方迟疑了一下,停在原地,只将目光定在林见鹿身上,目光灼灼如同盯上猎物的毒蛇。 片刻,她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天命之女,我等着你来找我的那天。” 话音一落,身影竟如同被风吹散的云雾,渐渐在众人眼前消失不见。 赵小三等人在林见鹿占领魔宫的当天晚上姗姗来迟。 当时林见鹿正坐在幽冥殿玄铁宝座上,满脸百无聊赖。 好无聊啊,赵小三和司马仪都不在,小白又在睡觉。制作小精灵的丑娃娃又丢了…… 林见鹿一条腿随意地搭着扶手,半阖着眼,嘴里叼着一根不知从哪儿揪来的草茎,百无聊赖地晃着脚尖。 忽然,她耳朵动了动,隐约捕捉到殿外窸窣的脚步声,懒散的眼神倏地亮了起来。 魔卫几乎是贴着墙根蹭进来的,声音发颤:“大、大人……殿外有说是您认识的人来找您。”她缩着脖子,不敢抬头,生怕这位新主子一个不耐烦把自己捏成灰。 林见鹿闻言,草茎“呸”地吐到地上,身子却仍瘫着没动,只拖长音调问:“谁啊……” 魔卫咽了咽口水:“那人说她叫赵小三,还有司马仪……” 话音未落,林见鹿猛地弹起身子,赤足踩在冰冷的地砖上,连蹦带跳地从台阶上跳下去,一把推开魔卫,眼睛亮得惊人:“赶紧放她们进来!” 话音未落,人已经蹿到了殿门口,扒着门框探头张望。 远远的,就见赵小三和司马仪并肩走来。 赵小三眉头紧锁,脚步急促,双手攥成拳头又松开,显然憋着一肚子火。司马仪则神色自然,不时侧头观察魔宫的环境。 林见鹿眼睛一亮,立即从门槛上蹦起来,像只欢快的小鹿般蹦跳着朝她们跑去:“我在这里!好巧啊,小三子,司马仪,你们怎么也在这里啊?” “谁是小三子啊!”赵小三顿时炸了毛,一个箭步冲上前,右手精准地揪住林见鹿的耳朵拧了半圈,“你能耐了啊林见鹿?一声不吭就跑到东境!连个口信都不留!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 林见鹿疼得龇牙咧嘴,踮着脚尖顺着赵小三的手劲歪着头。 她双手虚虚护着被揪的耳朵,明明疼得眼里泛着泪花,却始终没有伸手推开对方:“疼疼疼!轻点轻点!” 司马仪站在一旁无奈摇头,伸手想劝又收了回去,最后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赵小三发泄完一通怨气,松了手。 她盯着林见鹿通红的耳朵,抬起手。 林见鹿条件反射后退一步。她认为刚才赵小三已经教训过她了,所以这会儿才躲开。 赵小三本来有些后悔,想替林见鹿镇痛,这会儿忍不住道:“你还躲!” 林见鹿小声道:“不躲你又拧人,傻子才不躲。” 赵小三双手叉腰,翻了个白眼:“你不是傻子?” 司马仪不动声色地挡在林见鹿面前:“赵姑娘,你这般动手动脚,恐怕不妥吧?” 林见鹿躲在司马仪身后,朝赵小三用力点头。 赵小三的脸色顿时黑如锅底,深吸一口气,硬挤出一个笑容:“我不生气,也不拧你,你过来。” 林见鹿满脸怀疑。 赵小三眼睛一瞪,林见鹿便如猫见了老鼠一般,低着头要过去。 司马仪却突然握住林见鹿的手腕,温声道:“见鹿,你不必这么害怕。” 林见鹿眼睫飞快眨动。 赵小三一分气变成了三分,心中暗道这个死绿茶,一把揪住林见鹿胳膊,将人扯到自己怀里:“笑话!林见鹿是我的未婚妻,我怎么可能对她做什么!” 赵小三阴阳怪气道:“倒是司马姑娘,你总这么惦记着我的未婚妻,才真是不妥吧?” 然后两人就林见鹿到底是不是赵小三未婚妻,再次展拉锯战。 林见鹿听得无聊,从赵小三怀中挣脱出来,转身往大殿走去。 赵小三见状,一时也顾不得跟司马仪吵架,连忙跟上去。 司马仪抱臂立在原地冷笑,却在两人身影消失时大步流星跟了过去。 林见鹿进了大殿,径直往最中间的宝座走去,然后重新懒懒散散地躺下来。 赵小三东摸摸西看看,这是她第一次见识魔将的宝座,不禁满脸稀奇,都忘记跟林见鹿生气了。 林见鹿忽然啊了一声,从宝座上直挺挺坐了起来,扭头看向赵小三。赵小三被她吓了一跳,不禁道:“怎、怎么了?” 林见鹿连忙握住赵小三的手腕,拉着她一起坐在宝座上,然后道:“小三子,你送我的丑娃娃不见了,你再给我做几个呗。” 本以为赵小三会发火,没想到赵小三只是盯着她看了片刻,便翻了个白眼道:“知道了。明天给你做。” 林见鹿面无表情盯着她,赵小三受不了,认命道:“晚上就做行吗?” 林见鹿这才喜笑颜开。 可怜赵小三风尘仆仆赶过来,凳子都没坐热,就要去给林见鹿干活。 不过她答应的事情,便也不会食言,更不会抱怨。 林见鹿吃完晚饭的功夫,她需要的三个丑娃娃就已经做好了。 赵小三拍掉衣袖上的木屑,将丑娃娃递给她:“喏,收好了。” 林见鹿点头,喜滋滋收过来,然后掏出铜镜里的三团魂魄,塞进丑娃娃体内。 夜昙本以为自己已经死绝了,没料到自己会有再次睁眼的可能。 甫一睁眼,迎面便是林见鹿那张放大的脸。 第88章 她吓了一跳,当即弹起来,差点从林见鹿手心翻下去。 林见鹿连忙捏紧丑娃娃的身体,教训道:“怎么一惊一乍的?一点也不稳重。” 夜昙:“……” 夜昙无声看她片刻,这才察觉视野有所古怪。 为何入眼之物,都显得如此庞大? 她愣了半天,才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发现自己修长完美的躯体,竟变成了一具粗糙的木偶身体,不禁陷入呆滞。 另外两个在铜镜里呆了更久的疫蛾和幽兰则比夜昙灵活多了,叽叽喳喳的,仿佛吵人的小鸟。 等等……小鸟? 林见鹿望着在幽冥殿里四处乱窜的两个丑娃娃,不由计上心来。 她又拜托赵小三做了一个鸟笼,容量大到可以容纳三个丑娃娃。 这日,林见鹿正拎着鸟笼子,又见当初那个魔族侍卫蹭着墙根过来,战战兢兢道:“大、大人……殿外有说是您认识的人来找您。” 林见鹿正兴致勃勃地用一根小木棍逗弄着鸟笼,笼中三个魔将惊恐万状,面如土色,在狭小的空间里仓皇逃窜,发出阵阵尖叫。听到问话,她头也不抬,漫不经心地回道:“又是谁啊?” 那魔族侍卫道:“她说……她叫谢折枝。” 林见鹿拿小木棍的手瞬间凝滞。 第60章 谢折枝?好耳熟的名字,林见鹿陷入沉思。 魔卫见她沉默,不由小心翼翼:“大人的意思是?” 林见鹿呆了好一会儿才直起身道:“带人进来。” 魔卫响亮应了一声,忙不迭退下去。 不一会儿,林见鹿就见着一位身着绛紫交领襦裙的姑娘款步而入。 令人诧异的是,明明并非雨天,那姑娘手中却执一柄艳红纸伞。随着她步履轻移,裙裾间刺绣的曼珠沙华时隐时现。 这是魔族姑娘喜欢的花纹,但林见鹿不知道怎么地,却觉得对方绝对不是魔族。 林见鹿坐在玄铁宝座上,居高临下俯视她,懒洋洋道:“你是谁?” 谢折枝静默不语,青碧色的竖瞳微微上挑,目光在林见鹿身上停留片刻后,忽然说出一句令她摸不着头脑的话:“倒是出乎意料,你过得比我预想中好上许多。” 何止是好上许多,谢折枝觉得,如果她再不来,恐怕林见鹿连魔尊都当上了。不过时机还不算太晚。 当初因为林见鹿闹腾,误入魔界,她跟着过来,反倒因此得到了神农鼎的消息。她知道尊主一直想找回神农鼎,便想借此魔界之行,将神农鼎,以及林见鹿,一起带回月蚀谷。 计划本是天衣无缝,唯独林见鹿成长的速度远超预期。不过无妨,她指尖轻抚袖中蠢动的蛊虫,这终究是张必胜的底牌。 谢折枝微微一笑,回答了林见鹿最初那个疑问:“我是你的主人。” 林见鹿:“……” 林见鹿背着手,慢吞吞踱到谢折枝跟前。 她微微歪头,对上谢折枝似笑非笑的目光,突然眯起眼睛,猛得扬起右手甩了她一记耳光,掌心与脸颊相击的脆响在空气中炸开。 谢折枝猝不及防偏过头去,左脸迅速浮起红痕。 她缓缓转回脸时,睫毛剧烈颤抖着,眼中怒火几乎化为实质:“林见鹿!你敢对我动手!” 林见鹿漫不经心地甩了甩发麻的右手,撇撇嘴:“不知道为什么,我的手有自己的想法。”她将手掌举到眼前,像观察陌生物件般翻看,“是她自己想动手,不是我。”说罢还无辜地眨眨眼。 谢折枝嘴角微微抽搐,太阳穴青筋若隐若现。明明林见鹿已经傻了,但那副理直气壮的模样却让她胸口发闷,攥紧的指节都泛了白。 “我可以暂时不跟你计较。”谢折枝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突然伸手扣住林见鹿纤细的手腕,转身就要往大殿门口拽。 林见鹿被扯得踉跄一下,但很快便稳住身形,固执停在原地不肯动弹,她拍开谢折枝的手,蹙眉道:“你松手!” 谢折枝不但没有松手,反而手指更紧了一分。她料定有蛊虫牵制,林见鹿不是她的对手,有恃无恐地冷哼一声。 林见鹿道:“你要拉我去哪儿?” 谢折枝头也不回:“去南离旧都。” 林见鹿摇头道:“我不去。” 谢折枝耐心告罄:“别啰嗦,现在就走!” 林见鹿还挣扎,谢折枝便沉着脸,催动蛊虫。 林见鹿瞳孔骤然一缩,然后面色惨白捂住胸口蹲下去。那只原本已经老实下来的子蛊再次蠢蠢欲动起来。 赵小三听说有故人来找林见鹿,心里登时升起不好的预感。 她火急火燎,拎着裙子匆匆赶来,刚迈进幽冥殿,就见谢折枝袭击林见鹿的一幕。 她脸色一变,忙不迭跑过去将林见鹿揽在自己怀里,对谢折枝怒目而视:“你是谁?!你干什么!” “干什么?显而易见,教训不听话的小东西。” 谢折枝双手环胸,眉眼邪气肆意。 赵*小三听她这嚣张的语气,更生气了。 不过连林见鹿都不是对方的对手,要么对方实力已经恐怖到比魔将还要高的程度,要么就是对方修炼的不是魔气,而是灵力。 赵小三在心中计较了一番,垂眸看着林见鹿苍白的脸色,不禁咬了咬牙,单手搂主她的腰,往后退后几丈远。 然而谢折枝早有防备,冷笑一声,鬼魅般追上去。 赵小三怀中抱着人,施展不开,更不是谢折枝对手。 她咬了咬牙,将林见鹿往旁边一推,自己则借势旋身,手握成拳朝着谢折枝挥去。 赵小三的拳头裹挟着劲风袭来,谢折枝却连眼皮都未抬一下。 她随意抬手,五指如铁钳般精准扣住对方手腕,指尖发力一拧,“咔嚓”一声,骨裂声清晰可闻。 赵小三的手骨竟被硬生生捏断了。 赵小三疼得眼前发黑,骨折的右手软绵绵垂着。 但她战斗经验老道,最懂如何以伤换命,硬生生用骨折的右手作饵,五指成爪直掏谢折枝心窝。 谢折枝果然侧身闪避,却见赵小三虚晃一招,右手迅速收回,左手寒光乍现,匕首带着破空声直刺谢折枝心脏。 “刺啦”一声,刀刃擦过锁骨,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千钧一发之际谢折枝勉强偏转身体,匕首最终只深深扎进肩膀。 鲜血浸透紫衣,她按住伤口连退三步,脸色彻底沉了下来:“你找死!” 谢折枝不再留手,抬手催动煞气。霎时间黑雾涌动。 煞气凝聚在她掌心,即将拍向赵小三胸口时突然溃散。 谢折枝瞳孔猛地收缩,难以置信地盯着自己的手掌。然而手掌空空如也,刚才凝聚的煞气仿佛只是她的幻觉。 赵小三原本紧闭双眼准备硬接,半晌没感受到疼痛,连忙张开眼睛,然后就惊讶地“咦”了一声。 她迟疑地摸了摸自己完好无损的胸口,脸上写满困惑。 只见谢折枝身上的煞气竟化作缕缕黑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朝着旁边飞掠而去。 两人不约而同转头,就见林见鹿摊开手掌,那团黑色雾气在她手心乖巧地团成球状。 赵小三骤然松了口气。刚才林见鹿中招,她还以为这人修的是灵力。虽然那团黑气好像也不像是魔气,但是林见鹿能克制就行。 她双手环胸,好整以暇看着。 谢折枝脸上的表情从震惊渡过到惨白,只因为她突然发现身上的煞气正源源不断地朝着林见鹿那里涌去。 并且她的修为还在飞速流逝。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她双腿发软跪倒在地,连耳朵和尾巴都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毛茸茸的狐尾无力地耷拉在身后。 林见鹿捧着那团煞气,眼眸瞪圆,突然兴奋地指着她:“猫!” 谢折枝气得浑身发抖,强撑着站起身,尖利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我是狐狸!不是猫!” 赵小三摩挲着下巴,眼中精光闪烁,见谢折枝连人形都无法维持的狼狈模样,不由眯起眼睛,嘴角扬起危险的弧度。 只听“砰”的一声闷响,谢折枝被重重锤在地上,脸颊贴着冰冷的地面,挣扎着想要爬起却徒劳无功,只能发出不甘的呜咽。 赵小三最后踹了她腰侧一脚,回头对林见鹿挑眉笑道:“你要不要也过来踹一脚?” 林见鹿眼睛一亮,满脸兴奋地跑过来,撸起袖子,毫不犹豫对着谢折枝的脸就是邦邦两拳,打完还甩了甩发红的手腕,抱怨道:“她脸皮好厚。” 谢折枝顶着肿得老高的面颊,两个青黑的眼睛瞪得滚圆,额角青筋暴起:“你!” 林见鹿又是啪啪两巴掌,打得谢折枝眼冒金星,彻底说不出话来。 赵小三捂住下巴端详:“你跟这妖怪有仇?” 打人不打脸,可杀不可辱。偏偏林见鹿几次都往这妖怪脸上招呼。 第89章 赵小三突然意识到自己说了句废话。刚才分明就是这半妖在攻击林见鹿。于是赵小三拍着手掌夸赞道:“打得好!” 林见鹿得意地昂了昂下巴。 赵小三失笑,示意魔卫将谢折枝拉下去关起来,林见鹿却又不肯,直嚷嚷着谢折枝是宠物。 赵小三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看着被锁链束缚的谢折枝。为了防止这个危险的半妖继续伤人,她果断命人将其锁在大殿角落,这样林见鹿随时都能看见她的一举一动。 确认谢折枝奄奄一息地趴在那里动弹不得后,赵小三这才放心地拉着林见鹿在台阶上坐下。 她拍了拍身边的空位,关切地问道:“你那些小精灵都找回来了吗?” 林见鹿闻言不由一呆:“还剩下两个没抓到。” 被关在鸟笼子里的夜昙闻言不由高声道:“我可以帮忙!” 这段时间她从几人的对话里提炼出一些信息,林见鹿嘴里所指的小精灵,便是指她们这些魔将。 沈姑娘的预言应验了,但又好像没完全应验。夜昙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算死了还是没死。她只知道,自己想要恢复自由身,唯有讨好天命之女。 刚好她脑海里的那个系统也一直怂恿她要获得天命之女的好感值,于是夜昙叫得越发卖力了:“我知道黑蚀和灭烬的老巢在哪,我可以带你们去!” 即使知道魔族们没什么信义可言,赵小三还是因为夜昙的无耻啧啧几声:“还十大魔将呢,就这?” 由于林见鹿的缘故,赵小三见过的魔将无一不是卑躬屈膝的模样。她们动不动就跪地求饶的做派,实在让她难以对这些所谓的魔将产生半点畏惧之情。 夜昙隐晦地扫她一眼,不过很快便收回目光,那张木偶娃娃脸上,也实在难以分辨情绪。 她径直对林见鹿道:“只要你把我从这个笼子里放出去,我就告诉你!” 林见鹿刚要开口,幽兰和疫蛾却先被夜昙那副谄媚的模样惊得目瞪口呆。 两人很快回过神来,毫不客气地一脚踹开夜昙,争先恐后地扑上前去,异口同声地喊道:“我也知道!何必问她!” 赵小三简直叹为观止。 林见鹿则满脸不高兴地拿木棍捅鸟笼:“吵死了!” 叽叽喳喳的“小精灵”登时闭嘴,不敢发出丝毫声音。 赵小三摇摇头,对林见鹿道:“接下来要做什么?去找剩下的小精灵?还是回西境,或者……想办法回修真界?” 林见鹿当然选去抓剩下的小精灵,赵小三微微叹气,丝毫不意外。 在准备抓剩下的魔将前两天,林见鹿特意在魔宫的后院里开辟了一块菜地,并将三只小精灵都放了出来,夜昙等人还来得及惊喜,手上就被塞了一把小巧的锄头。 夜昙等人:“……” 林见鹿巡视了一会儿自己的菜地,满意点点头,回到魔殿。 刚刚进去,就见谢折枝一脸凶性大发地朝她扑过来,林见鹿眼也不眨得,抬手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直接将谢折枝扇飞出去,重重撞在墙上 伴随着锁链的哗啦巨响,谢折枝狼狈地摔落在地。那张原本娇艳美丽的脸庞此刻已是鼻青脸肿,几乎看不出原本的五官轮廓。 冥音坐在魔殿台阶上,手里捧着一块成人手指大小的一块瓜,边吃边吐槽:“你说你惹她干嘛?” 连她们这种实力强悍的魔将都老实了,她是搞不懂谢折枝区区一个半妖,为什么总是这么不要命。 谢折枝身体沉重地地上爬起来,恶狠狠瞪这个丑东西一眼,然后满脸不驯地看向林见鹿:“你就算把我打死,我也不会认你为主!” 冥音登时伸出一根手指,指着谢折枝,毫不要脸地告状:“大人!你看这妖怪,她瞪我!” 狂骨盯着冥音,表情复杂得难以形容。 短短一个月时间,这个家伙竟然把拍马屁和告黑状的本事都练得炉火纯青。 “你这什么眼神?”冥音扭头质问,“你自己又好到哪儿去?” 狂骨只是冷笑,一言不发。 冥音见状,把手里的瓜往地上一摔,直接扑向狂骨。两魔顿时扭打成一团,场面混乱不堪。 林见鹿从两个扭打成一团的丑娃娃身边经过,看着大殿里乌烟瘴气的景象,实在忍无可忍,干脆溜出宫去透口气。 林见鹿要出宫,自然无人敢拦,她一路溜溜达达地出了魔宫,往昙魇城最热闹的那条街市而去。 当日“卖身葬母”的时候就在这条街上,有不少摆摊的魔族都认出了林见鹿。 但如今的林见鹿早与当初那个风尘仆仆,狼狈不堪的模样判若两人。 她身着魔族最新款的华贵长袍,发髻高挽,通身气派非凡,单是手上那枚戒指就价值连城。 林见鹿径直走进最昂贵的那家酒楼享用美食。酒足饭饱后刚踏出门槛,就察觉到有人悄悄跟上了她。 她扭头看去,却什么人都没有,不禁疑惑地挠头。 拐过一条幽暗的巷子,她猛地转头。她尚未看清跟踪者面容的瞬间,一只强有力的手已经扣住她的手腕,将她拽进了巷子深处。 她刚发出一声惊呼,嘴巴就被对方的手掌紧紧捂住。黑衣人随即掀开兜帽,露出一张清冷出尘的面容,恍若九天谪仙临世。 叶清霜看着,微微一笑,笑意冲散冷淡:“林师妹,我总算找到你了。” 叶清霜等人本不该这么晚才来到东境的。当初她根据月华引的指引,直接进入了死亡沙漠,三人在沙漠里耗费了不少时间,几经周折,才狼狈脱身,这才误了行程。 林见鹿愣了许久,才道:“你是谁?” 叶清霜脸上笑容瞬间凝固:“林师妹,你不记得我了?” 林见鹿好奇端详她:“我应该认识你吗?” 叶清霜脸色难看,低声道了句“得罪”,随即扣住林见鹿的手腕凝神诊脉。 尽管她对蛊术造诣不深,仍敏锐地捕捉到林见鹿异常脉象,但更令她震惊的却是林见鹿周身竟缠绕着浓重魔气!林见鹿孤身呆在魔界这几个月,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管如何,她既然已经找到林见鹿,就该带着人离开魔界。 叶清霜收回思绪,拉着林见鹿的手就往小巷深处走。 直觉让林见鹿没挣扎,亦趋亦步跟着叶清霜的脚步。 林见鹿眨眼的功夫,那两位修士就快步迎了过来。 林见鹿歪着头瞅了叶清霜一眼,眼中流露出困惑的神色,不禁十分纳闷:“你们也认识我?” 云织月和江听雪闻言不由怔住,惊疑不定地看着她。 叶清霜阖上门,竖起耳朵仔细听了听,确定门外没人偷听,这才转身回到院子里:“如你们所见,林师妹她,失忆了。” 她顿了顿,纤细的手指轻轻敲击着石桌,继续道:“而且,不知何故,林师妹身具魔气,且魔气异常浓郁。” 说着,她的目光复杂地望向林见鹿。 普通修士若是如此,要么早已入魔,要么早已一命呜呼。她怀疑,或许正是这异常的魔气干扰了林见鹿的神志,才导致她失忆。 云织月和江听雪对视一眼,云织月温润如兰的面容写满忧色,她缓步上前,衣袖轻拂,对林见鹿柔声道:“林师妹若不介意,我略通医术,可以为你诊治一二?” 林见鹿无所谓地朝她伸出手腕:“你看吧。” 云织月这才微微勾起嘴角,眉间红色竖痕显得她格外明艳。 她示意林见鹿在石凳坐下,然后小心翼翼地握住林见鹿的手腕,指尖泛起淡淡的灵光。 片刻诊察后,她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凝重:“林师妹这是中蛊了。至于体内魔气……倒是对身体无碍。” 叶清霜闻言蹙眉,本就清冷如霜的眉眼更添几分寒意:“中蛊?好端端的怎会中蛊?” 江听雪上前一步,沉声道:“魔域与妖界中精通诡谲手段的修士不计其数。林师妹流落魔界多时,不慎中了暗算,也是情理之中。” 叶清霜忽然想起进入轮回幻境那日撞见的烬罗衣和谢折枝等人,不由道:“会不会是月蚀谷的人干的?” 云织月和江听雪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点头:“不排除这种可能。” 云织月指尖轻叩石桌:“当务之急是先解蛊毒。要么找到下蛊之人,逼出林师妹体内子蛊,要么寻药王谷修士想办法。” 江听雪忽然道:“药王谷?我曾在药王谷典籍中见过类似记载,需要三味灵药……” 林见鹿双手托腮听着三人商议,无聊地打了个呵欠。 她也不管正在议事的几人,忽然起身,大摇大摆地朝着院门口走去。 这番举动顿时打断了三人的谈话。 叶清霜连忙跟上去:“师妹你去哪儿?” 林见鹿看着自己被握住的手,理所当然道:“回魔宫啊。” 叶清霜眉头紧紧蹙起:“你既已经逃出来,又为何要回去?” 第90章 林见鹿迷茫看着她:“逃?我没有逃啊。赵小三和司马仪还有我的小精灵都在魔宫呢。对了,还剩两只小精灵没有抓到!不跟你说了,我得赶紧回去了!” 三人面面相觑,看着林见鹿这副颠三倒四的模样,这才发现林见鹿可能不仅仅只是失忆这么简单,倒像是心智出了什么问题。 叶清霜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让她走的,紧紧箍住她的手腕就要带她往回走。 林见鹿喊了一声疼,叶清霜微微一怔,正准备松手。 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那枚缠绕在林见鹿腕间的银白细镯骤然膨胀,转瞬间已化作山岳般巍峨大小的蟒蛇。 花絮白盘踞的蛇躯将小院撑得满满当当,竖瞳森冷地朝叶清霜等人吐出猩红信子。 林见鹿顿时忘了疼痛,雀跃着就要扑过去道:“小白你醒了!” 花絮白实在不想承认这个难听的名字,嫌弃地甩了甩尾巴。 不过还是口是心非的用尾尖将人轻轻卷起,稳稳放在自己头顶。 叶清霜、云织月与江听雪三人同时感受到花絮白释放的强大妖力威压,当即不敢怠慢,齐刷刷拔出本命灵剑。寒光凛冽的剑尖划破空气,直指巨蟒七寸之处。 仙门修士鲜少有与妖物交好,尤其是花絮白这种一看就不是善茬的大妖。 叶清霜不知林见鹿与这条大蟒蛇的关系,高声道:“你要对我师妹做什么?” 花絮白发出嘲笑般的嘶嘶声,张开血盆大口就要攻击。 林见鹿见状连忙道:“别!小白!她们认识我!” 花絮白攻击的动作硬生生停滞,不满地甩甩尾巴:那就别拿剑对着她! 林见鹿好似懂了花絮白的蛇语,登时对叶清霜等人澄清道:“几位师姐快收剑!这是我的宠物小白!她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第61章 宠物? 叶清霜等人都有些惊讶,厉害如御兽宗也只能勉强驯服低阶妖兽,眼前这大妖明显有了灵识,是可以化形的那种,说这种大妖会被驯化成宠物,她们第一个就不信。 然而那条硕大的蟒蛇确实十分听林见鹿的话。 大蟒蛇盘起身体,宛如一座小山。它将脑袋垂在地上,方便林见鹿可以从她脑袋下去,蛇眼温顺地半阖着。 林见鹿跳下蛇头,就近抓住叶清霜的手腕,低声道:“师姐,你收剑吧。” 叶清霜警惕地扫了蟒蛇一眼,确定对方没有杀意,紧绷的肩膀稍稍放松,这才施施然还剑入鞘。 云织月江听雪两人默契地对视,自然也照做。 林见鹿松开手,转身跑到花絮白身旁,发梢扬起欢快的弧度,拍拍花絮白的蛇身道:“小白,你可以变小吗?你把门都堵住了。” 花絮白冰冷的竖瞳看她一眼,瞳孔收缩成细线,吐了吐蛇信子,分叉的舌尖掠过少女指尖,不过片刻,就化为一条细细的小蛇,落入林见鹿手心,蛇身在她掌心亲昵地蹭了蹭。 林见鹿像以往一般,嘴角扬起梨涡,将花絮白缠在手腕上,小蛇顺势绕出个精巧的结。 叶清霜感慨道:“这次魔界之行,想必师妹必定有许多奇遇。也是因祸得福了。”目光在蛇镯上停留片刻。 云织月与江听雪也盯着林见鹿的手腕微笑颔首。 院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脚步声杂乱,听起来人数不少。 叶清霜等人想到什么,立即变色,手指不约而同按上剑柄。 砰地一声,大门被人一脚踹开。 叶清霜看到门外的人,稍稍愣了一下。 出现在门口的确实有许多魔族,但领头的却是两位人族少女。 一个黑衣,一个杏衣。 黑衣的那个身形清瘦,长相甚是素净清逸。杏衣少女则雍容华贵,相貌与之不相伯仲。 黑衣少女一个箭步冲了进来,然后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一把抱住林见鹿。 叶清霜见状,眉眼瞬间冷凝,手中凝霜剑几乎出鞘,但当她仔细端详林见鹿的神情后,确认来者并无恶意,紧绷的心弦才稍缓。 不料那人竟将林师妹紧紧搂住不肯松手,她刚放下的心瞬间又悬了起来。 叶清霜耐着性子询问道:“这位姑娘,你究竟是谁?” 云织月和江听雪见此情景,也忍不住暗暗端详这位黑衣少女。 赵小三向来只理会有利可图之人,所以并未第一时间理会叶清霜的质问。 这会儿,她全部心神,皆落在林见鹿身上。确保林见鹿确实安然无恙,这才重重舒了口气。 方才她接到魔卫急报,说城中出现妖物作祟,又听闻林见鹿私自离开魔宫,赵小三担心林见鹿的安危,这才火急火燎赶来寻人。 赵小三盯着林见鹿全然不在意表情,想着这人又不留口信就随意出门,便忍不住伸手轻轻捏了捏林见鹿的耳垂,指尖带着几分嗔怪的力道,但终究没舍得用力:“你是不是忘了之前跟我保证的?” 林见鹿煞有介事地用力点头,脸颊因为被捏而微微鼓起:“我没忘。” 赵小三闻言顿时瞪圆了眼睛,双手叉腰:“我让你出门叫我一起,你这叫没忘?”她边说边用食指戳了戳林见鹿的额头。 林见鹿缩了缩脖子,眼神飘忽不定,先是盯着自己的鞋尖看,又假装对天空的云朵产生了浓厚兴趣,就是不敢直视赵小三愤怒的目光。 赵小三看她这副模样,又好气又好笑,又伸手去捏她软乎乎的脸蛋,这次力道加重了几分,把她的脸颊都捏得变了形。 一旁的叶清霜眉头越皱越紧,终于看不下去了。她轻咳一声,上前半步挡在两人之间,锐利的目光直直射向赵小三:“这位姑娘,你到底是谁?” 叶清霜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打量,眉头微蹙。这陌生姑娘一进门就对林师妹又捏耳朵又掐脸的,而林师妹竟毫不反抗,两人姿态亲昵,旁若无人,实在刺眼。 赵小三漫不经心地抬眼看向发声之人,当看清叶清霜的面容时,她瞳孔微微一缩。倒不是被对方出众的容貌所震慑,而是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作为修真界赫赫有名的门派代表,叶清霜经常以神霄宗脸面的身份出席各种重要场合,因此在修真界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更何况赵小三曾经是鬼市消息最灵通的包打听,自然对叶清霜的样貌了如指掌。 她的视线又扫过另外两位修士,认出她们是御兽宗的江听雪和蓬莱仙岛的云织月。 不过,赵小三斜眼瞥了眼林见鹿,乌黑的眼珠滴溜溜一转,故意拖长声调道:“在问别人姓名之前,难道不该自报家门吗?” 林见鹿见状急忙扯了扯赵小三的衣袖,小声嘟囔道:“她是我师姐。”说着又指了指另外两人,“还有这两位,也是我师姐。” 叶清霜目光温和扫向林见鹿,转向赵小三时,脸上表情却淡了下来:“神霄宗,叶清霜。”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这位是我师妹林见鹿。师妹失忆这段时间,多亏了姑娘照顾。” 赵小三早就察觉到林见鹿身份不简单,但万万没想到她竟是神霄宗的修士。 前些日子修真界举办门派大比时,她就听闻天机镜仪式出了纰漏,只是具体缘由尚不清楚。 她本打算找机会打听详情,谁知还没来得及行动,就被魔将掳到魔界受苦,后来就在奴隶市场,遇见了犯傻的林见鹿。 叶清霜既是林见鹿的大师姐,那自然也是她的大师姐。 赵小三想到即将第一次面见未婚妻的家人,手心不自觉地沁出细汗。她略显局促地朝叶清霜行了一礼,声音微微发紧:“原来是大师姐,大师姐好!” 至于自己的身份该如何介绍?赵小三眼珠一转,觉得与其自报家门,不如让林见鹿代为说明更为妥当。 于是她悄悄拽了拽林见鹿的衣袖,朝她使了个眼色,示意由她来介绍自己。 林见鹿反手握住赵小三的手腕,轻轻晃了晃,这才向众人介绍道:“这位是赵小三,旁边这位是司马仪。” 云织月闻言神色一动,追问道:“司马仪?莫非是司马氏的那位大公主?” 司马仪闻言缓步上前,举手投足间尽显皇家气度。 她微微颔首,声音清冷却带着几分自矜:“没想到在这魔界之地,竟还有人识得本宫。”说罢,她眼帘低垂,眉宇间流露出一丝落寞,却仍保持着那份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 赵小三见状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她可太清楚司马仪的为人了。在外人面前装得端庄大方,背地里对林见鹿却是另一副谄媚嘴脸。 司马仪对赵小三的鄙夷视若无睹,依旧保持着优雅得体的微笑。 云织月轻咳一声,试探道:“听闻司马氏大公主已经病故,看来传言有误。” 司马仪唇边浮现出一抹讥诮的冷笑:“病故?倒是个冠冕堂皇的借口。一个‘已死’的公主,总比一个活着的、可能心怀怨恨的公主更容易对付,不是吗?” 第91章 几人闻言不由对视一眼,这些人间皇室阴私离她们这些修仙之人都太远,几位一时都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倒是司马仪落落大方道:“诸位仙长不必为难。这些凡尘俗事,原就不该污了修仙之人的耳朵。只是本宫如今流落魔域,幸得小鹿搭救,既然命不该绝,那本宫也不妨让某些人知道,死人,也是会从坟墓里爬出来讨债的!” 司马仪这话一半是为了展现自己身为皇室公主的气度,另外一半,则是刻意在众人面前展现与林见鹿的亲密,好顺势搭上仙门势力。 却不料她刚刚说完,就见这三位仙长脸色变了变。 “小鹿?”云织月眸光微闪,唇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司马公主与林师妹,倒是亲厚得很呢。” 说着,她暗暗扫了司马仪一眼,顺便也隐晦地瞄了眼赵小三。 这二人一个与林见鹿言语温存,另外一个更是举止亲密,恐怕都是劲敌。云织月面上依旧挂着温婉的笑意,心中却暗自盘算这三人的关系。 林见鹿早就等得不耐烦了,急着要回魔宫休息,赵小三见状只能出声道:“诸位师姐若不嫌弃,不妨同往魔宫小憩?也让在下略尽绵力。” 说罢赵小三对着叶清霜热情道:“大师姐与小鹿久别重逢,正该好生叙话。” 所有人都看出来赵小三态度过分热情,但都聪明地没有点破。众人默契地交换了个眼神,心照不宣地点了点头。 一行人浩浩荡荡去了魔宫,大殿上早已大摆宴席。 宴席上,林见鹿卷着衣袖大快朵颐,赵小三和司马仪一左一右坐在她身旁,争相往她碗里夹菜。 叶清霜等人则坐于三人面对,频频看向三人,颇有些食不知味。 赵小三极有眼色,生怕冷落几位师姐,忙不迭放下筷子端起酒杯,朝众人道:“今日得蒙诸位师姐赏光,这杯敬师姐们多年照拂之情。小鹿贪嘴,倒叫师姐们见笑了。” 说罢目光在林见鹿沾着酱汁的嘴角一掠,又含笑添了句:“不过能吃是福,师姐们说是不是?” 叶清霜忍了又忍,到底没忍住对赵小三道:“林见鹿是我师妹,照拂她自然是应该的。” 倒也轮不到赵小三一个外人替林见鹿感谢。 赵小三也不知自己这举动怎么就惹了叶清霜不快,心里颇有微词,但面上却丝毫不显,连忙端起一杯酒,笑着对叶清霜道:“大师姐,您说得对极啦!小鹿是您师妹,您自然照拂得周到。我这不是见着这热闹场面,想凑个趣儿,替小鹿表达表达对师姐们的感激嘛。您大人有大量,可别跟我一般见识,这杯酒我先干了,权当给您赔不是。”说罢,一饮而尽。 叶清霜不快的情绪藏得极深,没料到会被赵小三一眼看出来,不仅看出来,还被她直接揭破,表情不禁有些尴尬。 云织月见叶清霜吃瘪,不由以袖掩唇,笑道:“赵姑娘,这你就误会了。叶道友心思澄澈,并非那等狭隘之人。” 叶清霜面颊微红,被赵小三与云织月一唱一和挤兑得进退维谷。她虽非拙于言辞之辈,奈何赵小三是混迹三教九流的人精,云织月更是察言观色、舌绽莲花的好手,两相夹击之下,竟显几分窘态。 无可奈何之下,叶清霜只能低头品酒。 江听雪自始至终只独自喝酒,间或抬头观察众人神态。 赵小三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猝然开口道:“对了,今日诸位师姐都在,正好做个见证。” 她顿了顿,握住林见鹿的手腕,脸上恰到好处露出一抹羞涩,情意绵绵道:“我与小鹿已许下白首盟约,届时结为道侣,还请各位赏脸喝杯喜酒。” 正在喝酒的叶清霜和江听雪登时喷了。 云织月的表情也没有比她们好多少。 白首盟约,喜酒? 叶清霜将酒杯往案上重重一搁,忍不住开口道:“赵姑娘,我师妹如今记忆全失,心智更如稚子。这般境况下,你当真确信,她明白‘白首盟约’四字的分量?” 赵小三还没说什么,便又听云织月附和道:“叶道友言之有理,林师妹如今神识有损,实在不宜谈婚论嫁。赵姑娘这话,还是莫要再提了。” 江听雪则抱臂冷笑,锐利目光如剑般刺向赵小三。 赵小三刚才那话,其实是在故意试探,看到三人反应,不禁心底一沉。 这三人,该不会都喜欢林见鹿吧? 赵小三面上自作羞赧,案几下的手却忍不住暗暗掐住林见鹿的腰用力一拧。看不出来啊,一个小傻子,竟然这么多人惦记! 林见鹿被捏的痛呼一声,满脸怨念瞪向赵小三。 赵小三忙不迭夹起一筷子红烧肉塞进她碗里,殷勤道:“你最喜欢的吃的红烧肉,我亲手做的,尝尝?” 林见鹿看看碗中油亮的肉块,又看看赵小三讨好的笑脸,终于勉为其难地点点头。 叶清霜将这一切尽收眼底,握着酒杯的指节微微发白。 她知道林师妹此刻只是失忆,才会如此亲近赵小三,并非她本意如此。可观此情此景,还是忍不住心潮起伏,连带着舌尖都尝到几分苦涩的滋味。 这从未有过的情绪让叶清霜眼睫微颤,她忙敛下眸子,害怕被人看出真实情绪。 叶清霜放下酒杯,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我出去透透气。” 说罢不等众人回应,清冷的身影已快步往门口走去。 殿内众人表情意味不明地交换着眼色,有人举杯掩饰嘴角的讥诮,有人低头把玩着手中玉盏。 赵小三暗自撇撇嘴,收回目光,看着吃得不亦乐乎的林见鹿,在她脸上不轻不重掐了一把,暗道:“红颜祸水啊你!” 林见鹿迷茫:“什么啊?” 赵小三一时也不知道是生气多一点,还是好笑多一点。 这傻子搅乱一池春水,偏偏自己毫无所觉。 殿外,叶清霜在开阔的院子里缓步而行。 夜光如水,照得她苍白的侧脸更添几分清冷。魔宫后院池塘波光粼粼,映着她孤寂的身影。 她默默瞧了会儿,不觉轻轻叹了口气。 脑海的系统001忽然冒头,声音带着机械的关切:【宿主,你在伤心吗?为什么?】 叶清霜闭了闭眼,长睫如蝶翼般轻轻抖动,没有回答。 001的电子音里带着试探:【你喜欢天命之女?】 叶清霜深吸一口气,胸口微微起伏,这才在识海中回应对方,声音带着几分恼意:【你能不能别突然出声?】 001不以为然,语调轻快:【还不是宿主心绪出现波动,本系统才出现的?】顿了顿,又兴致勃勃地提议:【对了,你要不要*看林见鹿对你的好感值?】 叶清霜闻言一怔。 叶清霜向来认为感情之事应当顺其自然,不该受外物干扰,因此从未查看过所谓的好感值。更何况她身负重任,师尊对她寄予厚望,若真修习了无情诀,便要与情爱之事彻底无缘。 正因如此,她一直刻意回避自己的心意。谁料今日被赵小三一激,竟乱了心神。 明知此举不妥,却还是鬼使神差地听从了系统的建议,点了点头。 系统001:【呃……天命之女好感值0。】 叶清霜:“……” 叶清霜静立原地,皎洁的月光将她孤寂的身影拉得很长。系统001也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短暂的静默后,001突然振作起来,用刻意活泼的语调说道:【宿主别灰心嘛!天命之女现在失忆,好感度归零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叶清霜听言,唇畔泛起一丝苦笑,却再没说什么。 江听雪正倚在廊下醒酒,夜风轻拂间,忽见叶清霜从院中归来,神色较先前更添几分黯然。 云织月目送叶清霜回房休息,笑吟吟对江听雪道:“林师妹如今前尘尽忘却得遇良缘,倒让某些人的心思藏不住了。你看叶道友这般失魂落魄,哪里还有平日清冷自持的样子?” 江听雪眯起眼睛,重复她“觅得良缘”那四个字,嘲讽一笑:“云道友倒是道心澄澈,不知来日红线缠身时,可还能这般超然物外?” 云织月挑眉:“将来的事,谁说得准呢?” 说罢微微一笑,转身回屋休息了。江听雪摩挲着手指,询问系统004林见鹿好感值。 系统004:【林见鹿好感值0。】 江听雪:“……” 这下江听雪的表情变得跟叶清霜一样难看了。 这一晚宴席几人食不知味,但林见鹿却吃得肚皮溜圆,很是满意。 刚才趁着赵小三不备,偷喝一杯酒,这会儿她抱着肚子,脑袋还有点晕乎乎的, 回到房中,往床上一倒便闭眼小憩,不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片刻,她手腕上的细镯银芒一闪,一个身着海棠色纱衣的曼妙女子凭空出现在床边。女子鬓边簪着的白牡丹开得正艳,正是花絮白。 花絮白俯身轻点林见鹿的鼻尖,见对方毫无反应,便坏心眼地加重力道捏住。 第92章 林见鹿立即呼吸困难,却没第一时间醒来。 花絮白单手托腮,轻笑出声。 花絮白当日其实差点逃出魔界,冥音并没有抓到她。可惜那时她伤势过重,化为原型,也不知道被哪个魔族抓住,扔进了比斗场。 后来多亏了林见鹿,她才能从那个鬼地方离开。 想到这里,她手指摩挲着林见鹿脸颊,轻声道:“救命之恩,以身相许。我瞧着你这人还算合眼,不如就跟了我?” 林见鹿被脸上的触感惊醒,迷迷糊糊睁开眼,正对上花絮白近在咫尺的容颜。她毫不惊讶,反而开心地抓住对方的手:“小白,你醒了?” 花絮白听到这个称呼,原本还算愉悦的表情登时一凝,她掐住林见鹿的脸不满道:“不许叫这个名字!” 林见鹿委屈巴巴道:“为什么不许叫?” 花絮白呵了一声:“你是我收的伙计兼奴隶,也敢对主人不敬?” 林见鹿天真道:“可你是我的宠物啊。” 花絮白后知后觉想起当日比斗场的情形,不禁脸色一黑:“什么宠物?你给我说清楚!” 林见鹿困惑地眨着眼睛,声音里带着天真的固执:“宠物就是宠物啊,这有什么好解释的?” 花絮白不由气结,这傻子当真连话都说不清楚! 花絮白忍了忍道:“救命之恩我会报答,但是宠物契约绝对不行!”堂堂大妖,岂能沦为人类修士的玩物? 林见鹿挠了挠脑袋:“真的不愿?” 花絮白道:“不愿,你把这个什么宠物契约解开。” 林见鹿却有些舍不得,故意装作听不懂,眼神乱飘,就是不看花絮白。 花絮白掐着她的下巴固定住她的脑袋,无奈道:“我没时间陪你玩这种幼稚游戏,南离旧都还有要事等着我处理。” 林见鹿捕捉到关键词,眼睛一亮,脱口而出:“找神农鼎!” 花絮白神色猛地一顿,危险地眯起眼睛:“你怎么知道神农鼎在南离旧都?” 她首先怀疑赵小三和司马仪,之后又怀疑叶清霜等人。 第62章 不管再怎么猜测,肯定不如直接询问当事人方便。于是花絮白揪住林见鹿的脸,整个人几乎要贴到她身上去:“谁告诉你的?” 林见鹿看了看系统面板,毫不犹豫把系统000卖了:“000告诉我的!” 花絮白觉得这个名字也太古怪了,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随口问道:“000是谁?” 林见鹿看花絮白的表情宛如在看傻子:“你是不是傻!000就是000啊!” 被林见鹿这个小傻子反说成傻,花絮白气极反笑,指尖加重力道捏住对方的脸蛋:“你这小丫头,敢这么跟我说话,胆子不小啊?” 林见鹿吃痛地皱起鼻子,立刻不甘示弱地伸手要掐回去。 两人在锦被间翻滚扭打,从最初的互相掐脸渐渐演变成拳脚相向。 虽然都默契地没有动用妖力魔力,但花絮白毕竟有着千年修为沉淀的武技,不过十几个回合就把人重新按进床褥里。 花絮白看着林见鹿的脸,故意调戏道:“这是哪家的小娘子,怎生的这般花容月貌?” 林见鹿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雪白的面颊上浮现两片淡淡红晕。 花絮白见状心中一动,头不由越垂越低。 花絮白以前在合欢宗时,也不是没见过惊艳的美人,但或许是她性子向来与其他妖族不同,一般人她很难看得上眼。本以为自己就算要找,也该找个惊才绝艳的大美人,但没想到到头来,自己竟会瞧上林见鹿这样的清菜小粥。 嘴唇既然碰触林见鹿唇畔时,却被林见鹿一巴掌扇开。 花絮白捂着发烫的侧脸瞪圆眼睛,方才的旖旎心思全化作了咬牙切齿:“之前的事我都还没跟你算账呢!你几次三番冒犯,都够得上死罪了!” 话虽如此,她却没真对林见鹿做什么。 花絮白纤长的手指撑着锦被,慢悠悠支起上半身,墨发如瀑垂落在腰际。 她慵懒地盘起腿,衣摆滑落露出半截雪白脚踝。 林见鹿见状连忙跟着爬起来,学着她的样子正襟危坐,却因动作太急差点撞到对方肩膀。 “看什么看?”花絮白突然偏头,发梢扫过林见鹿的鼻尖。 她眯着眼竖起两根手指:“现在给你两条路。”指尖几乎戳到对方脑门,“要么在东境乖乖等我,待我取得神农鼎后,随我回合欢宗。” “我不要去合欢宗!”林见鹿猛地后仰,脑袋差点磕到床柱,双手在胸前比出大大的叉。 “啧。”花絮白一把揪住她晃动的发带,“我话还没说完呢!”指尖威胁性地扯了扯系带,见对方立刻抿着嘴变成鹌鹑状,才满意地松开手。转而用食指挑起林见鹿的下巴:“第二条……”拇指暧昧地摩挲她下巴软肉,“随我同去南离取鼎……” “选第二条!”林见鹿眼睛倏地亮起来,抓住花絮白的手腕脱口而出。 花絮白怔了怔,忽然倾身逼近,红唇几乎贴上对方耳垂:“这么舍不得我?”温热的呼吸故意喷洒在那片逐渐泛红的肌肤上。 “我怕你遇到危险。”林见鹿揪着衣角小声嘟囔道。 花絮白心头蓦地一软,指尖无意识蜷缩起来。却听见这死丫头紧接着补充道:“你可是我的宠物,主人怎么能放任宠物自己乱跑呢?” “林、见、鹿!”花絮白额角暴起青筋,刚才的感动瞬间化作滔天怒火,一把将人按倒在床褥里。 然而还没做什么,门外忽然响起叶清霜清冷的嗓音:“林师妹,你睡了吗?我有点事想找你谈谈。” 花絮白皱眉,指尖刚碰到林见鹿的唇瓣,就听见这傻丫头已经脆生生答道:“我没睡!” 气得花絮白狠狠拧了把林见鹿的腰窝,在对方痛呼时,干脆利落化作一条银鳞小蛇,尾巴尖报复性地在她手腕上缠了几圈。 林见鹿立即蹦下床,还差点踩到裙角,光着的脚丫在木地板上踩出啪嗒声响。 拉开门扉的瞬间,月光流水般倾泻而入,映得叶清霜白衣胜雪。 叶清霜垂在身侧的手指无意识蜷缩又松开,见到林见鹿的刹那,眼底冻结的霜色忽然化开,嘴角扬起个小心翼翼的弧度:“林师妹。” “大师姐。”林见鹿歪着头,发梢还翘起一撮呆毛。明明失去记忆,这称呼却像刻在身体里般自然脱口。 叶清霜呼吸微滞,目光描摹着眼前人的轮廓一时失语。 直到林见鹿又喊了声“大师姐”,她才如梦初醒,耳尖泛起薄红:“我来找你……是为问些事情。” “大师姐你问。”林见鹿扒着门框往前凑了凑,浑然不觉手腕上的小蛇突然收紧。 叶清霜深吸一口气:“不知你在魔界这几个月过得如何。” 她身上的魔气是怎么来的?又为何能在短短几个月打败几大魔将?她与赵小三等人又发生了什么事?这些问题她藏在心里许久,一整晚都翻来覆去睡不着,于是这才忍不住趁着夜色前来询问。 林见鹿没有隐瞒,竹筒倒豆子般说完,叶清霜脸色越来越白。她突然抓住林见鹿的手,力道大得让银鳞小蛇不满地吐信。 叶清霜严肃道:“林师妹,你体质特殊这事,绝对不能再告诉旁人!” 林见鹿刚要点头,忽然又啊了一声,掰着手指头道:“可是小三子司马仪,还有小狐狸小白……她们都知道啊。” 叶清霜无奈道:“那就再包括她们以外,谁也不告诉。以后使用这身能力,也尽量避着外人。” 林见鹿轻轻点头,低头凝视着两人交握的手。 叶清霜跟着低头一看,手指触电般松开,耳尖漫上晚霞般的红晕。 她别过脸假装整理袖口,喉结滚动着低咳一声:“另外我还想问你……” 说着她抬头,凝视着林见鹿懵懂的眼神,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凝霜的剑柄,犹豫了许久。最终像是下定决心般轻叹一声:“我……有个朋友。她心里装着一个人,可她身上压着重担,注定不能与她相守。现在心上人失了记忆,身边又有了新人……”说到这里突然停住,睫毛轻颤着抬起眼,“你说,我的那个朋友,该怎么办才好?” 林见鹿愣愣道:“你的那个朋友是你自己吗?” 若林见鹿神志清明,断不会如此没有眼色地说出这种话来。但是此刻,灵台混沌,情商为零的她就这么大大咧咧地说了出来。 叶清霜立即被自己口水呛到,并且惊天动静咳嗽起来。 她狼狈地偏过脸,声音细若蚊蝇:“不是我。” 林见鹿一脸怀疑盯着她。 叶清霜不得不垂下眼睫,长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她抿了抿发白的嘴唇,声音低沉:“林师妹,就那么在乎那个人是不是我吗?” 林见鹿立即摆手:“那倒也不是很在乎。” 叶清霜:“……” 林见鹿耸了耸肩,语气轻松:“你问我该如何?很简单啊。既然对方失忆,那就想办法帮她恢复记忆。”她顿了顿,眼神中闪过一丝困惑,“至于其他事,我也不太明白。说什么压着重担,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非得二选一不可吗?” 第93章 叶清霜唇角泛起苦涩的弧度,缓缓摇头,眸中光华渐渐暗淡:“作为宗门首徒,师门栽培之恩山高海深,宗门兴衰系于她一身,岂能……岂敢辜负师尊期望。偏生对心上人的心意,亦是真真切切,做不得假。况且她尚且不知,心悦之人心中究竟作何想法……” 林见鹿听得一头雾水,捂住下巴,努力用那颗不太聪明的脑袋思考。虽然不知道叶清霜在纠结什么,但她知道对方很为难就对了。既然这么为难…… 她瞄她一眼,豪气干云地一挥手,斩钉截铁道:“那就放弃!” 叶清霜摇头:“……若能这么干脆就好了。心慕之人就在眼前,又岂非说放弃就放弃的?” 林见鹿鼓起脸颊,脚尖不耐烦地在地上点着:“那就不放弃!” 叶清霜欲言又止,眸光明明灭灭:“可是......” 林见鹿突然“嗷”地叫出声来,双手抱头:“大师姐,你的问题问得我头痛!” 叶清霜语塞片刻,最终却只是轻叹一声:“是师姐不好。” 林见鹿偷看叶清霜。 叶清霜失笑,伸手拢了拢林见鹿鬓边的碎发,嗓音柔软,“这些事本就不该说与你听的。只是……” 只是她太过贪心,总想求两全其美之法,然而终究徒劳一场。 林见鹿决定与花絮白同赴南离旧都。自持未婚妻身份的赵小三自然不言而喻要随行,就连司马仪也收拾起包袱准备同行。 叶清霜闻讯后当即表示要跟随。云织月、江听雪以及后来收到信的萧灵韵商议过后,同样决定与林见鹿一道启程。 启程前日,赵小三却跟林见鹿大吵一架。 林见鹿非得带谢折枝一起上路,说什么小狐狸是她的宠物,宠物理所应当跟着主人出行。 但赵小三却认为谢折枝太过危险,南离之路本就吉凶难料,沿途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带着个对她们有敌意的半妖,并非好事。 但林见鹿怎么都说不通,气得赵小三差点跟她打起来。未免自己被林见鹿气死,她只能强压怒火,冷着脸转身回到后院。 刚穿过回廊,迎面便撞上司马仪。 司马仪斜倚廊柱,似笑非笑地开口:“怎么了,谁把你气成这样?该不会是小鹿吧?”不等赵小三回答,她便自顾自摇头,“你多担待些,她那脾气向来如此,认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 赵小三猛地攥紧拳头,恶声恶气地警告:“司马仪,我现在心情很差,你最好别来惹我!” 司马仪漫不经心地整理着袖口,忽然抬眸将赵小三上下打量一番,轻笑道:“赵姑娘,容我说句实话。你这脾气真该改改了。看看小鹿那几位师姐,哪个不是仙门翘楚、光风霁月?容貌更是个个如花似玉。”话音突然中断,目光意味深长地掠过赵小三,“可赵姑娘你......” 瞥见赵小三眼中燃起的怒火,司马仪立即换上假惺惺的语气:“哎呀,是我失言了,赵姑娘千万别往心里去......” 司马仪并不知道,她的话正戳中赵小三的痛处。自从林见鹿的师姐们出现后,赵小三心中便涌起强烈的危机感和自卑感。 她乞丐出身,自幼天赋平平,靠着坑蒙拐骗勉强维生。虽然后来攒下些家业,也有几个忠心的小妹跟随,但比起那些仙门世家的大小姐,简直不值一提。 最初她以为林见鹿和自己一样一无所有。后来林见鹿展现出不凡实力,她也没太在意。可当林见鹿的师姐们接连现身,得知林见鹿的真实身份后,看着她们举手投足间的优雅姿态,自卑感便不受控制地涌上心头。 她甚至连司马仪这个落魄公主都比不上。 更令她不安的是,她清楚林见鹿并非天生痴傻。在来到魔界之前,对方和叶清霜等人一样,都是仙门世家中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 赵小三从未如此患得患失过。 她忍不住想:在林见鹿失忆变傻之前,是否与叶清霜她们关系亲密?她最害怕的是,若林见鹿恢复记忆,会不会就不要她了。 她强压怒火道:“司马仪,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你跟着小鹿,不就是怕死吗?”声音里带着讥讽,“没了小鹿镇压魔界,那些魔将若是恢复,第一个要杀的就是你!偏要装出一副深情款款的样子,真叫人作呕!” 林见鹿刚跑到后院,就听见赵小三这番尖锐的话语,不由得怔在原地。 赵小三发泄完,胸中郁气稍解。抬眼却见司马仪神色异常,那副泫然欲泣、受尽委屈的模样让她心生警惕。下意识回头,正对上林见鹿错愕的目光。 赵小三心道果然如此,深吸一口气,狠狠瞪了司马仪一眼,用力推开她的肩膀夺路而逃。 “等等!” 林见鹿下意识要追,脚步刚迈出半步,司马仪却突然“哎哟”一声痛呼,纤纤玉指紧紧攥住她的袖口不放。 她蹙着柳眉,眼中泛起水光,楚楚可怜地仰着脸:“我……我好像扭到脚了。”声音细若蚊呐,带着几分委屈。 林见鹿弯腰扶着她在一旁的石凳上坐好,刚直起身又要去追,司马仪却猛地揪住她的胳膊不放,指甲几乎要陷进布料里。 她低垂着头,睫毛轻颤,声音里带着哽咽:“小鹿,你也是这般想我的吗?贪生怕死,虚情假意?”说罢抬起泛红的眼眶,一瞬不瞬地盯着林见鹿。 林见鹿摇头,本能道:“当然不,求生之举,为何要苛责?” 司马仪闻言手指一颤,贝齿咬住下唇,在唇上留下一道浅浅的齿痕。 她突然倾身上前,双手死死攥住林见鹿的衣襟,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进对方眼底:“你真的不鄙薄我?” 林见鹿摇头。 司马仪再三确认,见她确实没有欺骗自己,嘴角不由浮现出一抹真心的笑意。她从未想过,这个看似痴傻之人,说出来的话竟如此合她心意。她确实存了利用林见鹿的心思,也确实贪生怕死,却没想到对方全然不在意这些。 正想再说些好话讨好林见鹿,不料手指突然被对方一把拽开。还没等她反应过来,眼前的人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司马仪怔愣片刻,唇角不自觉地上扬,低声喃喃道:“我好像……真的有点喜欢你了。” “不愧是天命之女,即使变得痴傻,这撩拨人的手段还是如此高明。”云织月指尖轻捻着琉璃瓦片边缘,白皙的脸上浮现出似笑非笑的神情。 屋脊之上,两道身影在日光中形成鲜明对比。 站着的那人广袖当风,面容温润如玉,额间一道独特竖痕平添几分神秘。肩若削成,腰如约素,整个人如新月清辉般飘逸出尘。 而坐着的女子屈起右腿,指尖随意摇晃着酒坛,雪青色长袍衬得她肤色如新雪初霁。她神色冷若冰霜,宛如雪地里孤傲绽放的红梅。 两人如同蛰伏的猛禽,将林见鹿三人的互动尽收眼底。 “怎么,不装了?”江听雪仰头灌下一口烈酒,琥珀色的液体顺着下颌滑落,她随意用袖口抹过,挑眉看着她。 云织月低笑出声,眼底寒芒闪烁:“对于林见鹿的身份,你我彼此之间都心知肚明,又有何必要装呢?” 江听雪嗤笑,喝了口酒道:“怎么合作?” 云织月指尖轻抚袖口繁复的刺绣,嗓音如春风拂柳:“至少先排除竞争对手?” 话音未落,两人目光倏然相撞,又同时错开。 另一头,林见鹿没追多久,就把赵小三给追上了。 林见鹿三步并作两步,一把拽住赵小三的衣袖。赵小三猛地甩开,头也不回地往前跑了几步,却又突然刹住脚步。 林见鹿气喘吁吁地追上来,再次伸手去抓。赵小三侧身避开,咬着下唇又跑开一段,这次停在了一棵老槐树下,扭头瞪她。 第三次追逐时,林见鹿的刘海都被汗水打湿。见赵小三又要跑,她突然鼓起腮帮子,跺了跺脚转身就走。 “林见鹿你站住!”赵小三蓦然回头,见状忍不住怒喝。 林见鹿扁着嘴抗议:“我追你,你又要跑。” 赵小三双手叉腰:“哪有像你这样,追人半途而废的!我那不过是……” 赵小三的脸突然涨得通红,她不就是想让林见鹿多追追她么?可惜林见鹿并未领会她的意思。 赵小三垂下手,气闷道:“算了,我不跑了,你过来。” 林见鹿眨巴着眼睛,将信将疑,小心翼翼地挪着步子过去。 “小三子。”林见鹿期期艾艾地开口。 赵小三柳眉倒竖,怒道:“别叫我小三子!你叫太监呐!” 林见鹿被赵小三的怒火吓得缩了缩脖子,右手无意识地挠着后脑勺,露出困惑的表情:“那赵小三?” 赵小三眼睛瞪得溜圆,双手叉腰逼近一步:“连名带姓,我跟你有这么不熟吗?”她咬牙切齿地说着,额前的碎发都随着怒气微微颤动。 林见鹿无奈地叹了口气,肩膀垮了下来:“那我叫什么?” 第94章 赵小三盯着她瞧了片刻道:“叫赵姐姐。” 林见鹿嘴巴张成圆形:“啊?” 赵小三食指戳着她的胸口:“啊什么啊?天天喊人师姐,叫你喊我一声赵姐姐,你就不乐意?” 林见鹿小声道:“那赵姐姐?” 赵小三脸颊一红,声如蚊呐应了一声。 林见鹿见状不由低声道:“那你不生气了吧?” 赵小三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双手抱胸道:“喊声姐姐就要原谅你?门都没有!”她故意拖长尾音,脚尖还轻轻点着地面。 林见鹿肩膀一垮,双手无措地垂在身侧:“那怎么办?” 赵小三抬了抬下巴:“除非你哄我开心。” 林见鹿挠了挠后脑勺,一脸茫然:“那我做什么你才会开心呢?” 赵小三将她从头到尾打量,突然瞄见她手腕上的镯子,伸手一指:“你把这个镯子送给我。我就原谅你。” 林见鹿伸手去摘,却发现摘不下来,最后为难地皱眉:“不行,你换一个吧。”她用力拽了拽镯子,手腕都勒出了红痕。 赵小三不信,一把抓过她的手腕,使劲往外拽,那镯子却纹丝不动。她气急败坏地跺脚:“你说,这玩意是不是你那几个师姐送你的定情信物?” 林见鹿当即摇头:“当然不是。” 赵小三神色一顿,松开她的手腕,将信将疑地眯起眼睛:“你确定不是?” 林见鹿点头如捣蒜:“我确定。” 赵小三撇撇嘴,心想也是,定情信物哪有随便送的。虽然林见鹿此刻是失忆状态,但她还是暂时信她。既然不是定情信物,那她也没那么执着要镯子了。 她轻哼一声,别过脸去:“不送镯子也可以,你得送我其她礼物。” 林见鹿掏了掏袖子,眼神在自己腰间游移。一枚流光溢彩的玉佩映入眼帘,这是流萤送她的玉佩。她犹豫地摸了摸玉佩,又看向另一枚小镜子。镜子小巧精致,造型古朴,想必比起玉佩,要便宜许多。 她咬了咬下唇,一把摘下镜子塞进赵小三手心,大方道:“这个送你了!” 赵小三闻言看着手心,眼睛瞪得溜圆:“真送我?” 她捧着镜子,指尖轻轻抚过镜面,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这镜子一看就是法器,可比林见鹿腰上挂着的那枚玉佩要名贵多了,林见鹿竟舍得。 她抬头看向林见鹿,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第63章 翌日,一行八人一同前往南离。 南离地处魔域与妖界之间,终年赤霞漫天,灼气如浪。 此地岩层泛着朱砂纹路,每逢朔月,便有地火自裂隙喷涌,将半边天空染成血色。 烈日当空,一行人已在荒原跋涉多时。 林见鹿攀上风化严重的山坡,手指搭在眉骨处遮挡刺目的阳光。 极目所至,赤红色岩壁与坍塌的古城墙交错延伸,干燥的空气中悬浮着细小的矿物颗粒。 灼热的阳光将每个人的脸庞都炙烤得通红,整片大地看不到半点人烟踪迹。 赵小三抬手抹去额头上滚落的汗珠,眯着被烈日刺痛的眼睛望向渐暗的天色。 她烦躁地扯了扯黏在背上的衣衫,一屁股坐在一块滚烫的岩石上,双腿大剌剌地岔开。 “找了这么久,连个鬼影子都没见着,你们确定那什么火焰城是往这个方向吗?” 叶清霜雪白的衣袖已被汗水浸透,紧贴在纤细的手臂上。 她轻轻抿了抿干裂的嘴唇,手指将黏在颈间的发丝拨开:“古籍确有记载,南离旧都地火旺盛。此地气温灼热,正好印证了典籍所述。” 云织月与江听雪相视一眼,同时颔首表示赞同。 “那行吧。”赵小三吐出被热气蒸得发干的舌头,粗鲁地用衣袖扇着风说道。目光扫过众人,在谢折枝那张半妖面孔上停留得格外久,眼中闪过一丝不悦。 尽管她极力劝阻,林见鹿还是执意带着这个半妖同行。这一路上,谢折枝虽然始终冷着脸,但至少没惹出什么乱子。 谢折枝敏锐地察觉到赵小三投来的目光,立即回瞪过去,双臂交叉抱在胸前,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 正被酷热折磨得心烦意乱的赵小三见状,立刻找到了发泄对象。她一把卷起袖子,气势汹汹地就要上前与谢折枝争辩。 不料变故就在此时发生。 林见鹿一声惊叫,竟然从山坡上滚了下来。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赵小三浑身一颤,慌忙起身想要接住她。然而叶清霜四人反应更快,赵小三刚转过身的功夫,四人已然闪身来到林见鹿身旁。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林见鹿根本不需要搀扶。只见她在翻滚中突然发力,一个漂亮的鲤鱼打挺腾空而起,竟在空中完成了七百二十度的华丽转体。 可惜落地时重心不稳,最终结结实实地摔了个屁股蹲。 四只手同时伸到林见鹿面前。 别说其她人,就连叶清霜四人自己都略显惊讶,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却谁都没有收回手,只是固执地等待着林见鹿的选择。 林见鹿望着眼前这四只伸来的手,又感受到不远处赵小三那几乎要喷火的目光,明智地没有触碰任何一只手,而是自己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利落地站了起来。 看到这一幕,赵小三这才勉强收起充满敌意的视线,但对这几位“心怀不轨”的师姐们,她心里依然充满了不忿。 有这几位在,南离之行虽然保证了安全,但她还是十分不爽! 林见鹿朝叶清霜等人挥挥手,高高兴兴地跑去找赵小三。 赵小三直接拧住她耳朵,教训道:“你怎么还有心情玩?” 林见鹿委屈道:“我没玩啊,我在看路。” 叶清霜神色黯然地收回手,默默注视着林见鹿与赵小三旁若无人的亲密互动。 姗姗来迟的萧灵韵尚不知赵小三以林见鹿未婚妻自居的事,此刻也不由眯起眼睛,若有所思地打量着那两人。 一旁的云织月与江听雪交换了个眼神,眸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 赵小三对她们心存芥蒂,她们又何尝待见赵小三呢? 若论先来后到,赵小三分明比她们晚到许多。凭什么现在反倒后来居上? 萧灵韵略作迟疑,最终还是走上前去,彬彬有礼地打断了二人的互动:“恕我冒昧,不知这位是?” 她问这话时,眼波流转,目光却是越过赵小三,直直望向林见鹿,眸中带着几分探究与期待。 赵小三见状立即柳眉倒竖,一个箭步挡在林见鹿跟前,双臂张开像护崽的母鸡,语气不善地呛声道:“你谁啊?” 她边说边用身子将林见鹿遮得严严实实,下巴高高扬起,满脸戒备。 赵小三当然知道萧灵韵的身份,那玉箫,那绣日月星河纹的法衣,那张清丽绝俗的脸,还有眼尾的一抹浅金,一看就知道是修真界久负盛名的萧灵韵。 况且萧灵韵与叶清霜并称仙门双骄,赵小三知道叶清霜,就绝不可能不认识萧灵韵。 萧灵韵清冷的面容上勾起一抹笑,眸光波光潋滟:“在下萧灵韵。” 赵小三双手抱臂,手指点着手肘道:“哦,萧灵韵啊,你有什么事吗?” 萧灵韵没有得到预想中的反应,不由顿了顿,对赵小三道:“不知这位姑娘是?” 林见鹿立即道:“她叫赵小三!” 赵小三瞪她一眼,然后勉强忍住脾气对萧灵韵道:“对,我叫赵小三,是林见鹿未婚妻。” 萧灵韵倒是没有吃惊,只是神色清冷地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萧灵韵来之前早已查看过林见鹿的好感值,显示为零。她心知必定发生了什么变故,才会导致对方对自己的好感全部清零。 虽然没料到会突然冒出赵小三这个“未婚妻”,但看着林见鹿如今的状态,萧灵韵反倒不太在意了。 她笃定,等林见鹿恢复记忆后,绝不会承认这段关系的。 简单寒暄几句后,萧灵韵便径自寻了个安静处坐下休息。 赵小三见人走远,这才不悦地撇了撇嘴,收回视线时发现林见鹿的目光仍追随*着那道远去的身影。 她顿时瞪圆眼睛,气鼓鼓地伸手捧住林见鹿的脸颊,强硬地将她的视线转回来:“看什么看!人家就生得那么好看吗?!” 林见鹿毫无情商地点头:“好看啊。” 不论性情,萧灵韵确实是好看的。 比起叶清霜,她多了几分世家女子的优雅与矜贵。较之云织月更为冷艳,却又比江听雪显得温和。 赵小三听得浑身难受,当即嗤之以鼻:“我看这人就像个假人!”那种从骨子里透出的虚伪,让她看着就眼睛疼。 “反正你不许喜欢她!”赵小三蛮横捧住她的脸道。 林见鹿反而茫然:“我没喜欢她啊。” 赵小三神色一顿,嘴角不自觉地上扬,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她松开一只手,改为轻轻捏住林见鹿的下巴,满意道:“对,就这样。你不喜欢她,你喜欢我。” 第95章 谢折枝站在一旁,看着这两人腻歪的样子,不由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双臂抱胸,脸上写满了不屑。 赵小三瞬间转过头去,眼神凌厉地瞪向谢折枝:“怎么,你有意见?!” 谢折枝不慌不忙地歪了歪头,嘴角勾起一个恶劣的笑:“都说我们妖族狡诈,我看你们人族也不遑多让嘛。” 赵小三闻言,立刻松开林见鹿,双手叉腰,上下打量着谢折枝:“妖族?你不是半妖吗?”她故意把“半”字咬得极重,眼中意味深长。 谢折枝脸色骤变,原本慵懒的表情瞬间阴沉下来:“你!” 半妖是她的痛处,谢折枝想尽办法修炼煞气,就是为了化为完整的妖身。 林见鹿本来还有点百无聊赖,此刻却看得津津有味。 谢折枝正准备再喷几句狠话,猝不及防对上林见鹿那双亮晶晶的看好戏的目光,登时像被掐住脖子的公鸡,硬生生把嘴里的脏话憋了回去。 她的喉结滚动了几下,最终只是冷哼一声别过脸去。 天色渐晚,众人仍未寻到火焰城的踪迹,只得在一处断壁残垣间临时安营。 篝火在营地中央熊熊燃烧,跳动的火苗将林见鹿的脸颊映得通红。 赵小三紧挨着她坐下,一手往火堆里添着柴火,另一手翻动着火上烤着的不知名野鸡。 林见鹿双手托腮,小脸被篝火映得红扑扑的,一双圆眼直勾勾地盯着烤鸡,时不时咽着口水,忍不住扯了扯赵小三的衣袖:“小三子,好了没有呀?” 赵小三闻言立刻转过头来,眉头一皱,手中的树枝“啪”地敲在林见鹿手背上:“我之前怎么跟你说的?”她眯起眼睛,故意把烤鸡往远处挪了挪,“要是忘了你没鸡肉吃。” 林见鹿顿时慌了神,连忙双手合十,眨巴着眼睛道:“赵姐姐!好了没有呀?” 赵小三这才满意。 她们一行人,最擅庖厨的当属司马仪和赵小三。尤其这种野外烧烤,赵小三更是拿手。 看着吃着干粮的叶清霜等人,赵小三有些得意地将鸡腿分给林见鹿:“跟着你赵姐姐,不亏吧?” 林见鹿点头如捣蒜,眼巴巴看着鸡腿。 赵小三捏捏她的脸,宠溺道:“好了,吃吧。” 林见鹿这才狼吞虎咽吃起来。 晚饭过后,几人简单洗漱完毕,便和衣躺下休息。 赵小三照例要贴着林见鹿睡,林见鹿被热得难受,不停地扭动身子,直到被赵小三拍了下手臂才老实下来。 赵小三很快闭眼睡去,林见鹿却异常清醒,躺在旁边眼珠滴溜溜地转。实在睡不着,她轻手轻脚地爬起来,转头看向熟睡的赵小三时,忽然注意到她腰间的小铜镜似乎闪了一下。 林见鹿怀疑自己眼花了,忍不住伸手去拿那面铜镜。 却不料赵小三只是浅眠,林见鹿的手指刚碰到铜镜边缘,她连眼睛都没睁开,修长的手指就像铁钳般精准扣住了林见鹿的手腕:“就知道你舍不得。但送出去的东西哪有要回去的道理?” 林见鹿道:“不是,这个镜子刚才亮了一下,。” 赵小三终于半睁开眼,漫不经心地打了个哈欠:“这是法器嘛,”手指松开林见鹿的手腕,转而捏了捏她的鼻尖,“正常。” 林见鹿还想争辩,突然被赵小三拽着手臂往怀里一带。 她整个人跌进温暖的怀抱,赵小三的下巴抵在她发顶蹭了蹭,掌心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她的后背:“好了不闹了,”声音渐渐低下去,“早点睡吧。明天还要早起找路呢。”最后一个字已经变成了含混的咕哝。 林见鹿无奈地闭上眼睛,不知不觉便沉入了梦乡。 不远处,正在打坐调息的叶清霜缓缓睁开双眼,目光长久地停留在相拥而眠的两人身上,许久才收回视线。 次日天刚蒙蒙亮,众人便启程赶路。所幸林见鹿一行人运气不错,赶在夜幕再次降临前,终于找到了火焰城的入口。 曾经辉煌的南离王国早已覆灭,昔日的五大城池如今仅剩这座都城尚存。 由于地处魔界与妖界交界,这座南离旧都已然沦为三不管地带,城中妖魔横行,间或夹杂着少数人族在此苟活。 当风尘仆仆的林见鹿等人踏入城门时,暗处已有数道不怀好意的目光牢牢锁定了他们。 林见鹿兴奋地甩开赵小三的手,欢呼着朝城内飞奔而去。 赵小三一时不察,差点让林见鹿跑得没了踪影。她脸色骤变,毫不犹豫地追了上去。 谁知林见鹿刚跑出不远,就被一个魔族女子故意拦住了去路,两人结结实实地撞了个满怀。 这魔族女子本是城中实力中上的地头蛇,专门在此设伏敲诈,平日里无人敢与她争抢猎物。 可万万没想到,这人族少女竟像个铁秤砣般将她撞翻在地。林见鹿看都没看她一眼,风一般地从她身边掠过。 魔族女子:“......” 她难以置信地扭头望去,发现林见鹿直奔城中唯一的客栈而去,暴怒的神色顿时变得微妙起来,只得悻悻地咂了咂嘴。 客栈主人的猎物,她可不敢染指。 但剩下的猎物......魔族女子目光一转,毫不犹豫地盯上了追赶而来的赵小三等人。 赵小三见势不妙,一个急刹转身就往回跑,脸不红心不跳地躲到了叶清霜等人身后。 叶清霜等人解决完魔族女子后,拖着狼狈的身形走向客栈。 此时林见鹿早已坐在大堂里,面前摆满各色吃食正大快朵颐。 赵小三见状顿时火冒三丈,冲过去用拳头钻她脑袋:“好啊你!我们在外面拼命,你倒在这儿享受!” 还一点就点这么多的菜!她有钱嘛她! 叶清霜温声道:“这几日,林师妹受苦了。” 作为方才战斗的主力,她既已开口,只敢躲在后面放暗箭的赵小三也不好再发作,只得冷哼一声在林见鹿身旁坐下。 萧灵韵笑着打圆场:“正好饿了,林师妹这桌菜点得及时。” 云织月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笑而不语。 江听雪嗜酒,拎起桌上白玉酒壶自斟一杯,脸色突然变得古怪。 正嚼着肉块的林见鹿也要倒酒,却被江听雪按住壶身:“这酒……林师妹还是别喝为好。”她顿了顿又补充:“诸位都别喝,以免误事。” 云织月掀开壶盖轻嗅,恍然道:“原来是醉仙合欢露。” 这醉仙合欢露是修真界有名的催情酒,竟出现在火焰城这般小客栈里。 店小二笑吟吟道:“这位客官好眼力!这酒正是醉仙合欢露,可是我们掌柜千里迢迢从修真界带来的!这酒虽有催情之效,但也可作为疗伤药酒使用,只需取三滴兑入灵泉,外敷可愈经脉暗伤,内服能解百毒。前些日子还有位受伤的剑修,用了这酒后第二日便生龙活虎。” 林见鹿眼睛一亮,像发现新奇玩具般凑近酒壶:“这么厉害?” 伸着沾满油渍的手指正要碰酒壶,赵小三“啪”地打在她手背上:“别动!” 见少女委屈巴巴缩回手,赵小三又一把拽过她手腕,向店小二要来帕子,边擦边瞪眼:“这酒你一滴都不准碰!” 林见鹿小鸡啄米似的点头,眼睛却还盯着酒壶。 晚上休息前,赵小三楼梯上撞见司马仪,当即拦住她,开口道:“你该不会真喜欢上小鹿了吧?” 赵小三心思细腻,又擅于观察,司马仪等人都是她的重点防备对象。她敏锐地察觉到这几日司马仪态度迥异,倒是没有像之前那么上赶着了。她知道有些人性子别扭的很,不喜欢的时候能装得亲亲热热,真喜欢上了反倒畏首畏尾。她觉得司马仪就很有这个意思。 司马仪脚步一顿,月光透过窗棂在她侧脸划出明暗交界。 她忽然轻笑出声,指尖漫不经心卷着发尾:“喜欢又如何?不喜欢又如何?” 赵小三冷声道:“你对她的喜欢,一点都不存粹。” 司马仪靠在栏杆上:“那你又比我好上多少呢?你口口声声以她未婚妻自居,不是就怕她恢复记忆,然后不要你吗?所以才千方百计,想在人家还是傻子的时候确定名分。” 赵小三恍惚,想反驳,她又不知道林见鹿之前不是傻子。她会如此,完全就是情不自禁。 “让开。”司马仪冷笑着擦肩而过。 司马仪拂袖离去时,赵小三仍僵立在原地。直到脚步声消失,她才如梦初醒。 赵小三攥紧拳头,又缓缓松开。想了想,一咬牙,往楼下走去。 楼上,司马仪正要关门,手指突然停在门框上。 她总觉得赵小三今晚要搞什么名堂,那壶醉仙合欢露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刚才吃饭之时,就觉得赵小三盯着酒壶看得有点久。 赵小三这么怕失去林见鹿,该不会想用催情酒吧?她身为皇室公主,见过太多阴私手段。见状难免会往这方便想。 第96章 这个念头刚闪过,就看见赵小三拎着酒壶上楼的身影。司马仪嘴角勾起冷笑,心想:原来你对林见鹿的真心,也不过如此。 不管是为了保护林见鹿,还是出于自己的私心,她都不能让赵小三用这种下作手段得逞。但现在冲出去未免太便宜对方。 司马仪眼珠一转,故意把门推开条缝,转身就朝叶清霜等人房间走去。 要抓,就得抓个现行,让赵小三百口莫辩。 客房内,林见鹿双手托腮趴在桌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赵小三仰头喝酒。 赵小三两杯下肚,面颊立刻飞上两片红霞,连耳垂都染上淡淡的粉色。 林见鹿伸长手臂去够酒壶,指尖刚碰到壶把就被赵小三“啪”地打在手背上。 赵小三柳眉倒竖,醉眼朦胧中仍带着几分凌厉:“都说了你不许喝!” 林见鹿揉着手腕,目光在酒壶和赵小三酡红的脸蛋间来回游移,最后闷闷地踢了下凳子腿:“你要聊什么?” 赵小三揉着太阳穴,眼神飘忽:“对,聊什么……” 她突然凑近,带着酒气的呼吸喷在林见鹿脸上:“你真的一点记忆都没有?” 林见鹿低头摆弄缠绕在腕间的小蛇,发丝垂落遮住半边脸庞:“没有。” 赵小三别过脸去,贝齿轻咬下唇:“你现在还是我的未婚妻,可等你恢复记忆,你会不会忘记我?” 林见鹿不吭声。 赵小三气得拍桌子:“你就不能安慰我几句?” 林见鹿歪着头:“未婚妻是什么?” 赵小三顿时瞪圆了眼睛,酒劲上涌连脖子都红了:“……可恶,你是故意的吧林见鹿!”说着就伸手要掐她脸蛋。 林见鹿像受惊的兔子般蹦起来,赵小三踉跄着追上去。 两人绕着圆桌你追我赶,赵小三发髻散乱,扶着桌沿大口喘气。 林见鹿倒退着往后跑,回头发现赵小三扶着额头摇摇欲坠,连忙放轻声音道:“你还好吧?” “你当真不知道未婚妻是什么意思?”赵小三声音发颤。 林见鹿眼睛亮晶晶的:“是不是要一辈子在一起的意思?” “你果然在耍我!”赵小三抄起软枕就要砸,结果腰身一扭,“哎哟”一声栽倒在地。 林见鹿慌慌张张扑过来,像抱大型玩偶似的把人捞起来,小心翼翼安置在床上。 赵小三趴在床上,不禁满脸羞红,低声道:“这是你的床。” 林见鹿点头:“显而易见?” 赵小三见她没有领会自己的意思,不禁咬牙,直接道:“我是说,今晚,你是不是想和我一起睡?” 第64章 林见鹿想也不想就摇头:“当然不想。” 之前风餐露宿,跟赵小三挤一起也是没办法。毕竟赵小三负责她的一日三餐,要是不听话,可能就没饭吃了。 这会儿都住客栈了,各个都分配了房间,林见鹿那个不太想和别人靠太近的毛病就冒了出来。 赵小三虽然感觉脑袋昏昏沉沉的,但意识还算清醒,听到林见鹿这句话,脸色顿时黑如锅底,想抚摸林见鹿面颊的手也自然改为掐,提起她脸颊上的软肉,恶狠狠道:“我今晚还真打算睡这儿了!” 林见鹿抿了抿唇,小声道:“那就睡呗。”说罢翻身往里面一躺。她连衣服都没脱,闭眼就装出打呼噜的样子。 赵小三瞪着林见鹿,像在看一株沉睡的莲花。她干瞪了半天眼,对方却纹丝不动,仿佛真的睡熟了。 半晌,赵小三收回视线轻叹一声。等腰部的疼痛稍缓,她慢慢从床上爬起,盘腿坐着侧头端详林见鹿的睡颜。 看着毫无知觉的林见鹿,赵小三迟疑片刻,从腰间掏出一把小巧匕首。 她先拈起林见鹿的一缕青丝割下,随即又割下自己的一束长发,将两缕发丝紧紧绑在一起,最后塞进绣花荷包里。 她将荷包捏在手心,轻轻摩挲,脸上泛起甜意。如果将来林见鹿恢复记忆不认账,她就把这个证据扔她脸上。 在她的家乡,唯有恩爱道侣才会割发相系。虽然她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是在林见鹿无知无觉时候进行的。 赵小三有些心虚地回头瞄林见鹿一眼,小心翼翼将荷包塞进自己袖中,然后蹑手蹑脚,鬼鬼祟祟打开门准备溜出去。 不料房门刚刚打开,迎面便撞上几个人影。放眼一看。赫然是叶清霜等人。 赵小三莫名其妙,开口说了一句:“你们都在小鹿门外干什么?” 话音一落,就听叶清霜道了一句得罪,然后眼疾手快,抬手点住她身上几处穴道,赵小三的脚登时僵在原地。 司马仪越过众人,走进屋内,拎起刚才赵小三拿上来的那壶酒,冷声对赵小三道:“赵小三,我没想到你竟然是这种不折手段之人。为了一己私欲,竟用醉仙合欢露……” 话未说完,她随手掀开壶盖,声音戛然而止。 司马仪脸色变了变,喃喃自语道:“怎么可能,竟然只是普通果酒?” 赵小三这才后知后觉地明白司马仪一行人为何会堵在林见鹿门前。一股热血“轰”地冲上头顶,她整张脸瞬间涨得通红,连耳根都红得发烫。声音陡然拔高,又急又气地跺了下脚:“你们以为我要给林见鹿下药!?我赵小三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不会如此下作好吗?!” 司马仪脸色不自然道:“谁见你大晚上拎着壶酒进小鹿房间都会多想,谁知道你想干什么?” 赵小三吭哧道:“我……我有心事想找小鹿聊聊天?至于这壶酒,我口渴不行吗?” 她才不会说那是自己用来壮胆用的呢。明明有那么多问题想问林见鹿,可即便借着酒劲,那些话还是哽在喉头,最终到底没问出口。不过想到荷包里的那缕头发,今日也不算做了无用功。 司马仪却还是不相信赵小三会如此单纯,见她脸上神色闪过一抹心虚,顿时道:“那你袖子里的藏着什么?” 赵小三连忙捂住袖子,一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模样。 叶清霜等人的视线都不由自主落在她的袖子上。 赵小三的手指微微发颤,心知今日若不说清楚,这罪名怕是洗不掉了。她倒不怕被这几人误会,只怕司马仪他们在林见鹿面前搬弄是非。思及此,她强压情绪,缓缓掏出那个装着两人头发的荷包。 “想看就拿去看吧。”她单手抱胸,语气里带着讥诮。 司马仪接过荷包,看见里面缠绕的两缕青丝,神色顿时变得古怪起来。她万万没想到,像赵小三这样在市井摸爬滚打、见惯阴暗的姑娘,在情爱之事上竟如此纯情稚拙。 这一刻,司马仪忽然觉得,自己似乎高估了赵小三。 得知误会了赵小三,叶清霜等人面露愧色,互相交换着尴尬的眼神,却仍不赞同赵小三私自割取林见鹿头发的行径。 叶清霜道:“赵姑娘,是我唐突了。” 赵小三冷哼一声别过脸去,手指不耐烦地敲着手臂:“那我这脚上的穴道是不是该解开了?” 叶清霜点头。 司马仪道:“今日确实是我误会你了。” 赵小三拔高声调:“怎么,只是今夜误会了吗?” 两人就此在林见鹿门前争执起来,声音越来越高。 林见鹿被嘈杂声惊醒,浓密的长睫毛颤了颤才勉强睁开惺忪睡眼。她烦躁地抓了抓乱蓬蓬的头发,慢吞吞从床上坐起来,赤着脚冲到门口,双手叉腰,高声道:“你们在门口吵什么呢!?” 赵小三立刻箭步上前,手指几乎戳到司马仪鼻尖:“她不分青红皂白就冤枉人!还有那几个,”她扭头瞪向叶清霜一行人,“都是帮凶!” 司马仪适时地后退半步,纤弱的身子晃了晃,眼眶微红:“赵姑娘教训得是。” 她转向林见鹿时,眼中泛起水光,却又强忍着垂下眼帘,“小鹿,千万别为我说话。这次确实是我不好。”说罢轻轻咬住下唇。 “装!接着装!”赵小三气得跺脚,“我什么时候欺负你了?啊?” 司马仪像是被吓到般瑟缩了一下,细白的手指绞着衣角:“赵姑娘……我不是这个意思……” 赵小三最看不惯司马仪那副惺惺作态的公主模样,正欲反唇相讥,突然感到手腕一紧。回头望去,竟是林见鹿拉住了她。 心头刚涌上一丝欣喜,却见林见鹿握着她手腕,毫不客气地将她推出了门外。赵小三顿时瞪圆了眼睛,满脸不甘。 司马仪依旧保持着柔弱神情,眼中却闪过一丝得意。这得意尚未持续片刻,林见鹿同样利落地将她推出了房门。 剩下四人自然也没得到额外优待,全被不客气轰了出去。 随即,“砰”的一声,客房门被重重关上。一群人愣在门外,面面相觑。 叶清霜有些尴尬地咳嗽一声:“今晚确实是我们误会赵姑娘,我在这里给赵姑娘赔个不是。” 赵小三双臂抱胸,脚尖不耐烦地踢着地面,闻言从鼻子里挤出一声冷哼。她斜眼睨几人一眼,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既不说原谅,也没继续发作。 第97章 萧灵韵等人见状,连忙跟着上前赔礼。赵小三听得直翻白眼,手指卷着鬓边散落的碎发,最后实在忍不住“啧”了一声:“行了行了,对于你们这些外人,我才不在乎你们是怎么想的呢。以后别妨碍我跟小鹿就行了。” 叶清霜薄唇微启似要言语,最终却只是垂下眼睫,清冷的眉宇间凝着一层寒霜,沉默不语。 叶清霜转身离去,赵小三便冲着司马仪狠狠剜了一眼,鼻间发出一声冷哼,双臂抱胸大摇大摆地走回客房,木门被她摔得“砰”然作响。 云织月与江听雪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摇头轻叹。 司马仪贝齿轻咬下唇,眼眶泛起微红,声音带着几分哽咽:“都是我,没找到确切证据就给人定罪。” 云织月见状,眉眼间流露出温柔神色,声音如春风般和煦:“司马姑娘也是担心林师妹,可以理解。” 江听雪静立一旁,听完这番对话后,只是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眼神淡漠如常。 谢折枝慵懒地倚在门框上,双臂抱胸,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她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轻嗤一声,转身关门回到桌前坐下。 虽然谢折枝内心盘算着逃跑,但修为大减的她如今连赵小三都难以抗衡。若要重修煞气,还需耗费不少时日。火焰城危机四伏,为保性命,她不得不暂时留在林见鹿身边。更何况,她还要带着神农鼎和林见鹿一同返回月蚀谷呢。 思及此,谢折枝又想起自己被林见鹿吸干的煞气,不由攥紧拳头,重重砸在桌面上。 忽然,她的目光被某物吸引,不由自主地望了过去,那是什么? 翌日清晨,谢折枝失踪了。 林见鹿第一个察觉到了异常。当众人用完早膳,正收拾行装准备启程时,她突然闹着要上楼寻谢折枝。推开虚掩的客房门,只见床榻整洁如新,案几上茶盏已凉,却已人去楼空。 赵小三双手叉腰道:“我看这半妖八成是逃了!”撇了撇嘴,语气里满是笃定。 司马仪闻言轻轻颔首,附和道:“那半妖一直想回月蚀谷,是不是想借此逃回妖界?” 确实,南离地处魔族与妖界交界,谢折枝若想趁机脱身,倒是个绝佳时机。 众人除了林见鹿,本也不关心一只半妖如何。林见鹿闹着要找回谢折枝,赵小三无可奈何,只能不走心的询问店小二可见过谢折枝独自离开。 结果问了一圈,谁都说没看见。 叶清霜清冷的目光在林见鹿紧绷的面容上停留片刻,忽然开口:“昨夜,应该没有任何人离开过客栈。”声音虽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赵小三张了张嘴,正欲追问,却在看到叶清霜眼下淡淡的青影时恍然大悟。以叶清霜素来谨慎的性子,想必昨夜亲自守夜监视,难怪能如此肯定。她悄悄咽下了到嘴边的疑问。 萧灵韵闻言眉头紧蹙:“既如叶道友所说,那谢折枝又是如何凭空消失的?难不成她当真能插翅而飞?” 江听雪眸光一凛,寒声道:“这客栈,怕是有古怪。”她修长的手指不自觉地按在了剑柄上。 众人闻言神色各异,彼此交换了个警惕的眼神。 林见鹿率先转身,步履匆匆,径直往谢折枝房间走去。众人见状连忙跟上去。 刚到房门前,店小二却横身一拦,赔笑道:“几位客官,这间房已有贵客入住……”他搓着手,眼神飘忽,“实在不便打扰。” 萧灵韵红唇微勾,眼底却一片冰冷:“哦?不知是哪位贵客?不如引见引见?” 店小二额头沁出冷汗,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眼看几位修士面色不善,他慌忙后退:“小的、小的这就去请掌柜的!” 不多时,店掌柜匆匆赶来。他先是狠狠瞪了店小二一眼,随即堆起满脸谄笑:“几位仙子息怒,这事说来话长……” 赵小三柳眉倒竖,指尖不耐烦地敲击着剑鞘:“少废话!这房间我们今日是进定了!” 店掌柜被这声厉喝吓得一哆嗦,慌忙用袖子抹去额头的冷汗:“能进能进!仙子们请便……”他弓着腰连连后退,险些被门槛绊倒。 话音未落,林见鹿已一掌推开房门。木门“砰”地撞在墙上,震得窗棂嗡嗡作响。 店小二吓得一个激灵,贴着墙根缩成一团,眼睁睁看着这群气势汹汹的女修鱼贯而入。 屋内陈设一览无余,与她们所住的客房别无二致:靠窗摆着张雕花拔步床,床幔半垂。正中是张红木八仙桌,茶具整齐排列。角落里立着山水屏风,墙上挂着幅褪色的美人图。唯一不同的是,此刻房中空无一人,连被褥都叠得整整齐齐,仿佛从未有人住过。 众人将房间翻了个底朝天,却连一丝蛛丝马迹都没找到。 赵小三单手托腮,目光在房间各处游移:“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凭空消失?一定还有什么地方我们没注意到……” 正午时分,司马仪也失踪了。 司马仪的失踪让众人心头蒙上更重的阴影。 谢折枝房内,叶清霜静立在墙角的挂画前,指尖轻抚画布边缘。 她眉头紧锁,目光如刀般锐利。 萧灵韵缓缓走近,低声道:“叶道友……也看出来了?” 云织月和江听雪闻声而来。 两人围着画作仔细端详,露出若有所思神色。 林见鹿凑过来左看右看,满脸困惑:“这幅画有什么好看的?你们发现什么了?” 赵小三毫不客气地弹了下她的脑门:“笨,这幅画被人动过手脚。你看,原来是美人画,现在变成花鸟图了。” 林见鹿回忆了一下,恍然大悟:“好像是这样子?” 虽不明白其中缘由,但大家确信客栈老板必定脱不了干系,当即把店掌柜押了过来。 店掌柜跪在客房地上,浑身抖得像筛糠。 赵小三缓缓蹲下身,手上攥着一把寒光凛冽的匕首,刀尖轻轻抵在店掌柜的喉结下方,微微下压的力道让皮肤凹陷出一道细痕。 她眯起眼,声音低沉如淬了冰:“说,我们的人是不是你们抓起来了?” 店掌柜脸色煞白,豆大的汗珠顺着额角滚落,嘴唇哆嗦着挤出几个字:“我、我真的不知道啊……” 赵小三手腕一翻,匕首锋刃在店掌柜脖颈上划出一道细长的血线,殷红的血珠立刻渗了出来。 店掌柜浑身剧颤,膝盖磕在地板上发出闷响,却仍咬着牙摇头:“这些客人失踪……真的跟我们没关系啊……” 赵小三冷笑一声,刀刃缓缓上挑:“看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啊?” 手腕一沉,匕首“夺”地一声钉穿店掌柜的手背,鲜血顿时溅在地板上。 店掌柜面容扭曲,十指痉挛着抠住地面,从牙缝里挤出惨叫:“我说!我说!人怎么不见的我确实不知道。主人只叫我做一件事……就是把画放入房间……” 叶清霜琉璃般的眼瞳泛起寒意:“所以早上那幅画,果然有问题。” 萧灵韵手指轻叩茶盏,若有所思道:“你们可听说过画中仙的故事?” 云织月看她一眼,接口道:“所谓画中仙,便是万物有灵,皆可成妖。听说古画成妖,专挑执念深重之人,魂魄入画,便再难挣脱。” 江听雪冷静道:“你们怀疑,早上那副画,成精了?” 赵小三将匕首在店掌柜衣襟上慢条斯理地擦拭,似笑非笑道:“是不是,拿过来看看不就知道了?” 至于店掌柜嘴里的主人是谁,她们自然在意,但她们决定先确认这幅画是否真有古怪再说。 店掌柜不敢耽搁,立刻差人去取画。 不到半盏茶的功夫,那幅美人图便呈到了叶清霜手中。 叶清霜素手轻展,画卷徐徐铺开。 画中灰袍美人以侧身回眸之姿立于墨竹前,衣袂翻飞似有风动。 眉眼浓墨重彩,唇色却苍白得近乎透明。当人凝视画中人双眸时,那墨玉般的瞳孔竟似跟着她的视线微微转动。 萧灵韵摩挲手指忽然道:“你们难道不觉得,这幅画有问题吗?” 赵小三翻了一个白眼,想说就是知道画有问题才要查好吗?结果嘲讽之语还没开口,就忽然惊呼一声:“等等,这个女人的眼睛是不是动了?” 林见鹿一听,立刻挤开赵小三凑近细看,却什么异常也没发现。 众人这才察觉,除了林见鹿,她们只要多盯着画看一会儿,都能看到这副美人图的古怪。 云织月略作思考便笑道:“林师妹心思澄澈,心中无欲无求,想来便不受‘画中仙’影响。” 赵小三闻言不由掐了掐林见鹿的脸,感叹道:“没想到变成傻子还有这种好处啊。” 林见鹿不满挥开她的手,不满道:“我不是傻子!” 赵小三敷衍道:“好好好,你不是傻子。” 众人既已确定了美人图确实有问题,最后商议,由叶清霜作诱饵入画。毕竟几人之中,叶清霜心性最为坚定,最不可能被画中仙蛊惑。 第98章 而林见鹿?尚不知道画中是什么情况,众人怎么可能让如今心智不全的天命之女冒险? 而剩下的人,便是控制住客栈里的店掌柜和小二。等待店掌柜嘴里所谓的主人出现。 一晚过去,叶清霜失踪了,并且一连三天都没再出现。 几人没想到连道心最坚定的叶清霜都会中招,神色都十分难看。 审问店掌柜,店掌柜却一问三不知。 店掌柜苦着脸道:“主人家只交代了进画的法子,这出来的门道……老朽实在是不知晓啊。” 连叶清霜都消失了,赵小三晚上根本不敢自己一个人睡觉,非得抱着枕头*去挤林见鹿的床。 萧灵韵坐在客房中的木凳上,闭眼休息,偶尔睁开眼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熟睡的赵小三和林见鹿。 至于云织月和江听雪,这两人决定连夜研究美人图,所以才留下萧灵韵保护林见鹿的安全。 林见鹿半夜惊醒,睁眼发现一个模糊的身影正静立在床头。那人背对着她,白发如瀑般垂落,漆黑的外袍仿佛融进了夜色,只有衣角在无风的室内微微浮动。 似乎听到动静,虚影扭过头来,露出一张素净清逸的脸,林见鹿见状,下意识道:“赵小三?” 睡在身旁的赵小三发出一声含糊的咕哝,抬手拍拍林见鹿的肩膀:“乖啊,赶紧睡。” 林见鹿眨了眨眼睛,那虚影瞬间消失不见,快的让林见鹿以为这是自己的错觉。 那虚影怎么跟赵小三长得这么像呢? 林见鹿能确定对方不是鬼,但是又觉得对方跟鬼魂有些相似之处。 她实在想不通,毫不犹豫将赵小三摇醒:“小三子醒醒!” 赵小三一脸困意地睁开眼睛,无奈道:“干什么啊?你要上茅房?” 林见鹿摇头:“不是茅房。我刚才看见一个长得跟你很像的半透明影子,就站在床边。” 听到这话,赵小三的瞌睡虫顿时吓飞了:“什么?” 她惊叫着抱住自己,身体紧贴墙壁,小心翼翼探出脑袋道:“它还在吗?” 林见鹿点点头,又摇摇头。 赵小三急得不行:“到底在还是不在啊?” 看了她们半晌的萧灵韵忽然出声道:“不如看看你身上那面镜子?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腰上那面小铜镜,应是能容纳魂魄的一种法器吧?” “什么?!镜子有鬼!?”赵小三听言却是瞬间吓得脸色发白,毫不犹豫解开镜子扔在地上。 镜子当啷一声砸在地上,立时闪出微弱白光,不消片刻,一个着浅蓝色交领长袍,外罩黑色外袍的白发女子出现在房间里。 女子身体透明,脸上倒没有赵小三想象当中的恶鬼狰狞模样,只是一看那脸竟然跟她生得一模一样! 赵小三倒抽一口凉气,立即晕了过去。 萧灵韵微微挑眉,扫了一眼脸色发白晕倒的赵小三,没料到这位动则敢审讯的赵小三,竟然怕鬼? 林见鹿看看那道虚影,又瞅瞅晕倒的赵小三,再次毫不犹豫将人摇醒。 第65章 “小三子!醒醒!”林见鹿抓住赵小三肩膀使命摇晃。 赵小三被晃得眼前发黑,喉间涌上酸水,终于从牙缝里挤出声来:“好了好了我醒了!”抓住林见鹿手腕,气若游丝道,“别晃了!再晃魂都散了!” 萧灵韵起身,款款走过来,捡起被赵小三扔在地上的那枚小小铜镜,仔细拿在手中把玩片刻,萧灵韵这才抬起来脸,看向那位与赵小三生得几乎一模一样的白发女子。 萧灵韵道:“这虚影,应是残魂。” 林见鹿好奇端详那女人的模样,女人似有所感,抬眼看向她。明明是与赵小三如出一辙的眉眼五官,但放在这女人身上,却透着一股寒松映雪般的清冷,孤绝出尘。这清冷,与叶清霜那种却又不同,叶清霜如利剑出鞘,锋芒逼人,而眼前的白发女子,却似千年寒潭,沉寂而深不可测。 赵小三抱着枕头,瑟缩在林见鹿身后,小心翼翼地探头张望。见白发女人并无敌意,她稍稍放松了些,试探着问道:“残魂?” 萧灵韵微微颔首:“这虚影仅是一魂一魄,并不完整。” 这残魂与赵小三面容相似的原因,可能性实在太多。或许是她的先祖,或许有血脉关联,又或者,这残魂本就是赵小三的前世。 萧灵韵看向赵小三,问道:“这面镜子,你一直随身携带?” 赵小三摇头否认,林见鹿立刻接话:“是我送给她的!” 萧灵韵微微一顿,心中暗忖:林见鹿与赵小三的关系,竟比她预想的还要亲密。她暗自警惕,面上却不显,只是淡淡道:“原来如此。这镜子先前在林师妹身上时,残魂毫无反应,如今到了赵姑娘手中,残魂受其感应,这才显现。” 她目光转向赵小三,只见对方眉头微蹙,显然也想到了这种可能。 赵小三不由得紧张起来,下意识检查自己的身体。每次修炼时,明明心法要领都已领悟,可灵力运转却总力不从心。莫非,真是因为魂魄残缺的原因? 赵小三忽然想到一种可能,呼吸顿时急促起来。那是不是证明,只要补全了魂魄,她就能突破修炼瓶颈?那些晦涩难懂的心法口诀,那些总差临门一脚的灵力运转,那些让她夜不能寐的修为停滞,或许都不是因为她天赋不足,而是因为这具身体里,本就缺少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她用力攥紧手心,目光灼灼地望向萧灵韵:“萧道友,可有补全魂魄的法子?” 萧灵韵轻轻摇头:“魂魄之道玄奥莫测,自古无人能参透。况且,若真缺了魂魄,人必会痴傻。我观赵姑娘言行如常,这残魂或许并非你的转世,而是祖上先人。” 况且,修真界至今,可曾有过这般惊才绝艳的人物?竟能生生抽离自己的一魂一魄,让残余魂魄转世轮回?所以萧灵韵并不赞同转世之说。 赵小三显然还不死心,林见鹿听得一头雾水,忍不住拍了拍她的胳膊:“小三子,现在该怎么办啊?” 赵小三猛然回神,她们讨论了这么久,竟把那抹残魂晾在了一旁。 她转头望去,只见那残魂静静伫立,虽似在注视她们,但赵小三心里清楚:残魂难以保存记忆,更不会言语,此刻展现的不过是生前的神态罢了,并非真能感知她们的存在。 “残魂的事,容后再议吧。”赵小三壮着胆子观察片刻后说道,“今晚先休息,明日看看云织月她们对那幅画的研究进展如何。” 萧灵韵颔首,将小铜镜递还给她。 赵小三谨慎接过,迟疑少顷,终是掐诀施法,引那残魂重归镜中。 待最后一缕幽光没入镜面,她如释重负般挽住林见鹿的胳膊,重新阖目养神。 林见鹿挣了挣胳膊,见挣脱不开,只得鼓着腮帮子闭眼。不多时,细小的呼噜声便轻轻响起。 萧灵韵的目光在赵小三腰间的小铜镜上停留许久,若有所思地沉吟片刻,转身回到内室八仙桌前坐下。 当务之急,还是先破解那幅画的秘密,找到失踪的叶清霜等人才是要紧事。 翌日清晨,三人来到谢折枝房前,推门却见屋内空无一人。不仅云织月不见踪影,连江听雪也消失了。 八人同行至此南离火焰城,尚未行动便已折损五人,如今只剩林见鹿、赵小三与萧灵韵面面相觑。 赵小三本以为这次南离之行即便凶险,但有叶清霜等人在,总不至于有太大危险。可此刻她却绷不住了,颤声道:“要不……我们还是先回去吧?我不是贪生怕死,也不是见死不救,可叶清霜几人都折进去了……就剩我们三个……” 她脸上闪过一丝心虚,话虽未说完,萧灵韵却已明白她的意思。 萧灵韵并未出言责备,只是淡淡道:“恐怕我们出不了这客栈。外头的魔族与妖族,早对我们虎视眈眈,不过是碍于客栈的规矩才未动手。若贸然离开,后果难料。” 赵小三崩溃地捂住脑袋:“那怎么办?难道要困死在这鬼地方,等着被那幅破画害死吗?!” 萧灵韵脸色亦有些发青,但回头瞥见林见鹿一脸茫然的镇定模样,心下稍安。天命之女受天道眷顾,总不该轻易折在南离……或许此番危机,反倒是她的机缘? 可她终究不敢断言,只得对赵小三道:“眼下唯有一法。” 赵小三小心翼翼:“什么法子?” 萧灵韵:“等。” 赵小三:“……” 赵小三不甘坐以待毙,回房后便悄悄替自己和林见鹿易了容,打算溜出客栈。 两人溜至大堂门口,眼看就要跨出门槛,赵小三却猛地刹住脚步。 她突然扭头盯着林见鹿,声音压得极低:“我这么做……你会不会瞧不起我?” 林见鹿满脸困惑:“做什么?” 赵小三咬了咬唇:“逃出客栈,回魔界。” “不管小狐狸和师姐她们了?”林见鹿眉头拧紧。 第99章 “不管了。”赵小三别过脸。 横竖她在意的只有林见鹿。那些人死了反倒干净,再没人同她争抢。如今林见鹿失忆痴傻,闹腾几日总能哄好,只要她永远不恢复记忆…… 可难道要让林见鹿当一辈子傻子? 赵小三陡然长叹,拽着林见鹿转身就往回走。 “又怎么了?”林见鹿被她扯得踉跄。 赵小三磨着后槽牙:“回去查那幅破画!” 萧灵韵正在谢折枝房中研究那幅美人图,见赵小三拉着林见鹿进来,微微挑眉:“来了?” 不知是否察觉了她们先前的偷跑意图。 赵小三含糊地应了一声,松开林见鹿让她自去玩耍,自己则凑到图前与萧灵韵一同研究。 “叶道友他们失踪的时间都在午时与子时。”萧灵韵指尖轻点画卷,“想必这两个时辰图画会有异变。今晚我们便守在此处,静观其变。” 赵小三和林见鹿都没有异议。 夜色渐深。 赵小三趴在八仙桌上昏昏欲睡,脑袋不时往下一点。萧灵韵闭目养神,为可能发生的变故保存体力。 临近子时,林见鹿揉着眼睛从床上爬起,忽见墙上的美人图正泛着幽光。 她凑近细看,画中灰袍美人的眼眸竟流转起来,墨色瞳孔栩栩如生。 林见鹿再次用力揉了揉眼睛,那美人确实在动。她刚要转身唤醒同伴,一只冰冷的手突然扣住她的肩膀,猛地将她推向画中! 林见鹿感觉自己宛如被推进水中,湖水瞬间灌入她的口鼻。这水却不像寻常湖水般清凉,而是带着墨汁般的粘稠质感,将她的惊叫堵在喉间。 四肢在水中徒劳地划动,睁眼只见四周弥漫着幽蓝的微光。无数细小的墨色颗粒在水中漂浮,如同活物般向她聚拢。 更可怕的是,她分明记得自己是被推进画中,此刻却真实地感受到水压挤压着胸腔,肺部的空气正在急速耗尽。 就在窒息感即将夺走意识的刹那,林见鹿突然触到了“湖底”。 那触感既像细密的绢帛,又似凝固的颜料层。 指尖穿透了这层薄膜,整个人骤然下坠,跌入一片刺目的白光中。 伴随着“哐当”一声巨响,林见鹿重重摔进一个金属容器里。 她挣扎着站起身,双手撑在近两米高的金属内壁上,才发现这是个由奇特金属打造的长方形容器。 材质似铁非铁,似铜非铜。幸好顶部敞开着,否则她真要窒息在这密闭空间里了。 她手脚并用地爬出容器,这才看清下方四根高耸的支脚。这造型……分明就是一口鼎! 环视四周,除了这口鼎,整个世界只剩虚无的纯白,仿佛置身于现实之外的异度空间。 就在这时,系统000的提示音突兀响起:【恭喜宿主!找到神农鼎!任务进度百分之百!任务奖励:万蛊之王!现在发放奖励。】 林见鹿啊了一声,本想说不要虫子,结果那只红艳艳的小虫却已“嗖”地钻进了她的耳道。 剧痛瞬间席卷全身,她面容扭曲地从鼎边跌落,在地上痛苦翻滚。 不过片刻,那小红虫又慢悠悠爬了出来,最终停在她发间不动了。远看竟像枚精致的红色发饰,栩栩如生。 疼痛如潮水般退去,林见鹿的脑海前所未有地清明起来。她盘腿坐定,捂着额头回忆这两个月的荒唐事,不禁长叹一声。 大闹魔域吸取十大魔将魔力尚可理解,但短短两月竟给自己定了未婚妻? 林见鹿想起赵小三,不禁有些复杂地摸了摸鼻子。 这婚约自然不能作数,但如何婉拒还需从长计议。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先寻回大师姐她们。 此刻,自然要先从这片纯白空间离开。 林见鹿心念微动,四周的纯白空间如潮水般退去。眨眼间,喧嚣的修真界闹市便扑面而来。 青石板路两侧,灵茶摊的铜壶喷吐着白雾,穿麻衣的卦师指间铜钱翻飞,正为修士卜算吉凶。法器铺的琉璃柜中,十余柄飞剑静静陈列,剑身偶尔泛起灵光。 天际忽有五色鸾鸟振翅而过,曳着流光溢彩的云车招摇掠过。市集众人却连眼皮都未抬,依旧埋头于各自的营生。 唯有林见鹿怔怔仰首,目光追着那远去的云车,眸中漾着藏不住的艳羡。 她的视线很快被集市另一处吸引。 那是个约莫三四岁的小女孩,头顶支棱着毛茸茸的兽耳,身后还拖着条蓬松的尾巴。 孩子正踮脚扒着包子铺的案板,眼巴巴望着蒸笼里白胖的包子。老板不耐烦地挥手驱赶:“小叫花滚远点!” 那小孩还没桌子高呢,被不客气驱赶,小小的身子不由瑟缩了一下,一对立起来的毛茸茸兽耳也耷拉下来。 林见鹿看着那小孩默默盯着包子看了会儿,扭头往街边走去,然后蹲在路边,目光依然直勾勾盯着包子铺的方向。 林见鹿也终于看清了她的脸。一张稚嫩的花猫般的小脸,脸上虽然脏兮兮的,但五官依稀能分辨出长大后的模样。 这分明就是谢折枝那厮缩小版嘛! 这可是冤家路窄,天助我也! 林见鹿撸起袖子就要过去教训小鬼,不料有人比她动作更快。 只见一个锦衣华服的男童笑嘻嘻掰碎了手里的馒头,扔在小谢折枝脚边。 男童嬉笑着用脚尖拨弄馒头屑道:“吃啊,你怎么不吃呀?你不是狗吗?” 小谢折枝立即龇出犬牙,小声道:“我不是狗!我是狐狸!” 这反驳反倒让男童眼睛发亮道:“狐狸?原来你还会说话!?太好了,我把馒头给你,你随我回家好不好?” 谢折枝拼命摇头,蓬松尾巴炸成了毛团。她虽然年纪小,但也知道这男童想干什么,她不想当这些人族的宠物,连性命尊严都得不到保障。 男童显然在家被惯坏了,一听谢折枝不愿意,登时沉下脸:“敬酒不吃吃罚酒!上!给本少爷抓住她!” 林见鹿双手环胸观察,发现谢折枝虽然年幼,但动作倒是灵活。 男童的呵斥刚落,四名家丁已呈合围之势扑来。 小谢折枝倏地弓身,蓬松尾巴炸开,猛得从两名壮汉的臂弯隙滑溜钻出。 林见鹿挑眉看着那团灰影在人群中穿梭。时而借包子摊竹竿腾跃,时而贴着糖人架子急转,毛耳朵随着急停猛抖,最后蹿向卖陶器的板车。 “咔啦!”一声脆响,摞起的陶碗应声而倒,追兵被碎瓷所阻。 小孩得意的表情才露出没一秒,脸上笑容立时僵住。 只见一个家丁反手一抄,精准揪住了谢折枝后衣领。谢折枝顿时悬在半空,四肢徒劳地扑腾着。 林见鹿摇摇头,弯腰捡起地上一颗石子,朝着那家丁的手腕掷去。 家丁痛呼一声,猝然松了手。 谢折枝从空中落下,身体轻盈地落在地上,抖了抖一双兽耳,头也不回地朝着小巷子里跑去。 谢折枝的速度虽快,却始终甩不掉身后的林见鹿。林见鹿索性不急,反倒放慢脚步,不紧不慢地跟着她来到一座破庙前。 破庙里挤满了小乞丐,但谢折枝却是其中最特殊的一个。 她是唯一的半妖。 即便同是乞儿,她也清楚感受到无形的排斥。她也不敢去招眼,目不斜视往破庙的某个小角落走去,却发现那里已被个七八岁的男孩占据。 男孩凶狠的目光刺来,谢折枝皱眉环视四周,发现所有小乞丐都虎视眈眈地盯着她,仿佛随时会群起攻之。 谢折枝立即明白,这个小乞丐跟其他人是一伙的。她再厉害,也不可能是这么多人的对手。 谢折枝在心里叹气,看来又要搬家了。 谢折枝如此想着,便朝着破庙门口走去。变故在此时发生! 粗糙的手掌像铁钳般扣住谢折枝细瘦的手臂,她被一把提起来,破布鞋里蜷缩的脚趾无助地颤抖着,纤细的小腿在空中划出惊慌的弧度。 左侧疤脸乞丐突然抽动鼻子,黄板牙几乎戳到她耳尖:“是肉包子味儿!这小畜生怀里肯定藏了吃的!” “交出来!不然打死你!”右边那个乞丐凶狠道,布满老茧的拇指威胁性地碾过她突出的腕骨。 谢折枝瑟缩了一下,瘦削的肩膀几乎要缩进领口里,忙不迭地点头,细软的头发随着动作扫过脏兮兮的脸颊。 乞丐这才放她落地。 谢折枝脚尖刚触到地面就踉跄了一下,顾不得拍去衣袖上的指痕,颤抖的手指急急忙忙探进衣襟,将藏在胸口的肉包子扔出去。这还是刚才逃进小巷子前趁乱偷来的。 大多数乞丐都像饿狼般扑向那团油纸包,唯有几个依然围着娇小的谢折枝,浑浊的眼睛里闪着恶意的光。 一个舔着开裂的嘴唇道:“她身上肯定还有东西!” 另一个搓着脏污的手指,不怀好意地逼近:“你自己交?还是我们自己来搜身?”他刻意把“搜身”二字咬得又慢又重。 第100章 谢折枝慌忙摇头:“我没藏东西!” 那乞丐恶狠狠地看着她,目光像刀子般刮过谢折枝单薄的身躯。 那件破袍子宽大得几乎能漏风,有没有藏东西确实一目了然。他们交换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眼中的恶意掩藏不住。 这些无家可归的小乞丐,哪个不是被妖族与魔族勾结害得家破人亡?即便谢折枝只是个混血的半妖,即便她的父母可能从未参与过攻打修真界,但仇恨的种子早已埋下。在朝不保夕的乞儿堆里,弱者们总需要找个更弱小的对象来发泄怨气。 而孤零零的谢折枝,恰好成了最合适的靶子。 小乞丐举起拳头就要往谢折枝单薄的身体砸下,其他乞丐见状,也对视一眼,渐渐聚拢过来。 林见鹿忍了又忍,没忍住上前一步,想要阻止这场暴行。不料还没等她出声,就听另外一道稚嫩的声音喝道:“住手!” 林见鹿一扭头,就见着个穿着白衣,看起来六七岁的小姑娘站在那里。 小姑娘生得粉雕玉琢,身后还站着两个侍卫,此刻小脸上正一脸愤怒地盯着这群乞丐。 乞丐顿时散开,露出中间躺地上的谢折枝。 谢折枝刚才只是惊慌跌了一跤,那些乞丐还没来得及打她。 小姑娘杏眼圆睁,绣着银丝的白衣袖口猛地一甩,脆生生道:“你们这群人,好生不要脸!” 她小小的身影挡在谢折枝面前,腰间玉佩随着动作叮当作响。 两个侍卫立即上前,腰间佩刀出鞘三寸,寒光映得乞丐们纷纷后退。 小姑娘蹲下身,从锦囊里掏出一方雪白帕子,轻轻擦去谢折枝脸上的尘土,声音放柔:“你没事吧?” 见谢折枝怯生生摇头,小姑娘突然转身对侍卫道:“把我们的干粮分给他们。” 又指着那群乞丐:“但要他们排好队,谁再敢欺负人……”她故意拖长声调,侍卫配合地“铮”地一声将佩刀完全抽出。 乞丐们顿时噤若寒蝉。 小姑娘这才满意地点头,伸手想拉谢折枝起来:“我叫云小瑶,你叫什么名字?” 阳光穿过她发间的珍珠流苏,在谢折枝满是补丁的衣襟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谢折枝手足无措地绞着衣角,这是她第一次接受来自他人的善意。她先是在破旧的衣襟上反复擦了擦手指,才怯生生地伸出指尖,声如蚊呐道:“我叫谢折枝。” 林见鹿捂住下巴,眯着眼睛观察这两个小孩的互动。暗想:看来她进入的是谢折枝的童年记忆,也不知道该如何唤醒她。 按照她以往的经验,自然是直接捅死谢折枝干脆利落。但她不知道这所谓“画中仙”到底怎么回事。反正跟她熟悉的回溯阵肯定不是一个东西。 如果她在这里捅死谢折枝,怕是谢折枝的□□也会跟着一起死去。 那头两个小孩已经热络起来。 云小瑶道:“你要是不介意的话,以后就跟着我吧?你当我的丫鬟。” 谢折枝猛地抬头,脏兮兮的小脸上绽放出难以置信的光彩:“真的可以吗?” 云小瑶和侍卫交换了个默契的眼神,转头对谢折枝绽开灿烂的笑容:“当然可以!” 林见鹿看着谢折枝高兴得发红的小脸,忍不住眯起眼睛仔细端详云小瑶的模样。 成年后的谢折枝对楚昭离那般死心塌地,一定是曾在谢折枝落难时施以援手。难不成这个叫云小瑶的小姑娘,就是楚昭离本人?但看这年纪也对不上啊。她眉头越皱越紧,怎么看都不觉得云小瑶是楚昭离。 也许,后来云家遭难,谢折枝又被楚昭离救了?或者云小瑶根本就是楚昭离的人? 第66章 林见鹿一边暗自揣测,一边隐去身形悄然跟随。 一行人很快穿过闹市,最终停在一家名为“醉仙楼”的客栈前。 云小瑶锦衣华服走在最前,而衣衫褴褛的谢折枝刚踏入门槛,就被店小二横臂拦住。 “诶?你这小叫花往哪儿走呢!”店小二斜眼打量着谢折枝打满补丁的衣裳,嗤笑道:“睁大你的狗眼看看,这可是‘醉仙楼’!就你这身腌臜打扮,连给我们后厨倒泔水都不配!” 谢折枝攥紧的拳头微微发抖。她先望向云小瑶绣着金线的背影,又环顾满堂绫罗绸缎的食客,最终缓缓松开手指,声音细若蚊蝇:“我不是小叫花......我是小姐的丫鬟。” “这?”店小二狐疑地挑眉。 云小瑶闻声回头,圆圆的杏眼眨了眨,突然拍手道:“对对,这个小妹妹确实是我的丫鬟。” 谢折枝紧绷的肩膀顿时松懈下来,脏兮兮的小脸上绽开如释重负的笑容。 一行人在大堂落座后,云小瑶拍了下额头:“都怪我,忘记先给你买身衣裳了。”她歪着头打量谢折枝,“要不你先穿我的衣服?” “这怎么行!”谢折枝慌忙摆手,兽耳都紧张得竖了起来,“我是丫鬟,怎么能穿小姐的衣服......” 云小瑶单手托腮,突然压低声音,眼睛弯成月牙道:“其实本小姐才不缺丫鬟呢。就缺个玩伴。你要是连这个都不同意,以后怎么陪我玩?”见谢折枝呆住,又故意叹气:“不过我的衣裳对你可能太大,你嫌弃也正常。” “我不嫌弃!”谢折枝急得尾巴都绷直了,“我怎么会嫌弃小姐的衣服!” “那就这么说定啦!”云小瑶小手一挥,发间珠钗叮当作响,“等会儿上楼你就换我的衣服?” 谢折枝捏着衣角忸怩片刻,终于红着脸点了点头。 用罢晚饭,谢折枝亦步亦趋跟着云小瑶上楼,林见鹿隐在阴影中尾随。 客房里早已备好浴桶,蒸腾的热气模糊了雕花屏风。 云小瑶推着谢折枝:“快去洗洗干净。” 片刻水声停歇,谢折枝顶着湿漉漉的兽耳钻出来,过大的衣裳松松垮垮挂在身上,衣带歪歪扭扭地垂着。水滴顺着她发梢落在波斯地毯上,晕开深色的痕迹。 “哎呀,”云小瑶提着裙摆跑过去,“怎么不擦干就出来?”她伸手想帮忙系衣带,却发现谢折枝正死死攥着衣襟,指尖都泛了白。 “我、我不会穿......”谢折枝声音细若蚊呐,耳朵羞得通红。 云小瑶噗嗤一笑,踮起脚尖替她整理外袍,纤细的手指灵巧地穿梭在衣带间。 “这不就穿好啦。”云小瑶道,看了眼谢折枝披头散发的模样,拍手道,“对了,还要给你梳发。” 谢折枝还没回过神,就被云小瑶按在了梳妆台前的圆凳上。 铜镜里映出两张稚气未脱的小脸,竟有几分奇妙的相似之处。 云小瑶拿起梳子,歪着头问:“你要梳什么模样的发髻?” “我......不知道。”谢折枝盯着自己镜中乱蓬蓬的头发,手指无意识地揪着衣角。 “那就梳跟我一样的?”云小瑶眼睛亮晶晶的,已经兴致勃勃地抓起她一缕头发。 谢折枝在凳子上不安地挪了挪,却最终沉默着点头,云小瑶立刻笑开了花。 没想到这个六七岁的小姑娘手法还挺娴熟。梳齿穿梭在发丝间,不一会儿就给谢折枝绾好了双丫髻,还细心地系上两条鹅黄发带。 铜镜里顿时出现两个打扮一模一样的小姑娘,谢折枝望着镜中的自己,一时恍惚。 “对了,”云小瑶突然凑近,“你叫什么名字呀?” “谢折枝。”她声音轻得像是怕惊扰了镜中的幻影。 “真好听!”云小瑶拍手道,“那我以后就叫你小枝?” 谢折枝耳尖泛红,点了点头,尾巴在凳脚边轻轻扫过。 隐在暗处的林见鹿无聊地倚着雕花屏风。 眼前这个羞怯的小女孩,与长大后的谢折枝简直判若两人。 她摩挲着指腹想,云家必定遭遇过灭顶之灾,才让谢折枝流落至那般境地。可惜......要是有留影石就好了,定要把这小丫头现在的模样录下来,日后拿给谢折枝瞧瞧。 众人于客栈休整一夜,翌日便启程返回云家。 这云家不过是修真界中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仙门世家,至少在林见鹿的记忆里,后世从未听闻过此名号。 此刻立于朱漆大门前,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下巴,眼底浮起一丝玩味。 穿过雕梁画栋的庭院,云小瑶忽然拽着谢折枝的手腕,对她道:“你先去房间休息,我待会儿再来找你可好?” 谢折枝点头。 云小瑶对另外一个丫鬟道:“你带她下去。” 小丫鬟瞄了眼谢折枝头顶的兽耳,还有屁股后的尾巴,眸光微微闪动,恭敬福了福身子:“是。” 云小瑶见谢折枝走远,这才高兴得像只雀儿般蹦跳着往后院奔去。 林见鹿脚步微顿,最终选择跟上那个活泼的背影。 云小瑶推开药房门,尚未跨过门槛便扬声喊道:“大姐!” 屋内正在分拣药材的少女蓦然回首,看见小姑娘奔进屋来,唇畔不由露出一丝笑容:“小妹回来了?” 第101章 云小瑶献宝似地凑上前:“大姐,你猜我给你带了什么?” 少女挑眉:“带了什么?” 云小瑶迫不及待揭开谜底:“是半妖哦!” “半妖?”少女指尖的茯苓倏然碾成齑粉。 云家父母皆殒于上一次仙魔大战。而修真界之所以输得如此惨烈,全因南离妖族叛徒勾结魔族所致。云家上下皆恨魔族妖族入骨。 少女想起父母惨死的画面,袖中手指骤然攥紧。 “大姐不是总愁找不到试药人么?”云小瑶浑不觉异样,仍兴致勃勃道,“半妖好歹算半个人族,拿来试新方子岂不正合适?” 少女眸光微动。是啊,若对象非我族类......那些迂腐的医道戒律,自然束不住她的手脚。用半妖来试药,正合适。 隐在门外的林见鹿听得险些捏碎窗棂。此刻她终于明白云家灭门的真相。八成是得罪了谢折枝招致的祸事。 小谢折枝初次交付善意就遭遇欺骗,原以为找到了避风港,谁知竟是催命符。 林见鹿记得谢折枝遇见楚昭离时约莫十来岁,而非现在这个三四岁的稚童模样。不难想象她是如何在被欺骗后,逐渐蜕变成后来那般冷酷残忍的模样。 药房里头,云姐姐妹俩还在继续。 云小瑶道:“不过那个半妖现在身子还太弱,恐怕承受不了太烈性的毒药,大姐,你先配几幅养身子的方子,等把她身体养好了再试药吧?” 少女微微颔首。 云小瑶又道:“也不知道半妖会不会有妖丹?大姐,你试药的时候要不要剖开她的肚子先看看?” 少女宠爱地点点小妹的额头:“你是觊觎人家妖丹了吧?” 云小瑶摇晃少女的胳膊撒娇道:“大姐你明知道我从小体弱,天赋不行,既然修炼普通修士功法行不通,又为何不试试妖修的路子呢?” 少女摇头,将她的脑袋推开:“体弱便该老实修习《长春诀》,倒惦记起歪门邪道。” 云小瑶拽着姐姐的袖子不撒手,声音甜得发腻:“大姐~你就试试嘛!反正又不会少块肉!” 少女被她闹得头疼,只得叹气:“好好好,等我看过那半妖的妖丹再议。不过此法逆天而行,未必能成。” 姐妹俩轻描淡写的三言两语,便定下了谢折枝的生死。 躲在暗处的林见鹿听得眉头紧锁,转身往丫鬟的住处走去。 云小瑶倒是给谢折枝安排了单独的房间,虽不大,却收拾得干净温馨。看着床上那傻乎乎啃着糕点的半妖小姑娘,林见鹿忍不住扶额。 现在就算她跳出来揭穿云家姐妹的阴谋,这个被蒙在鼓里的小家伙八成也不会信。 不如等谢折枝养好身子,待云小瑶自己撕破伪善面具时,再带她离开。 林见鹿的等待没有太久。在精心调养下,谢折枝苍白的小脸渐渐有了血色,单薄的身形也丰润起来*。 这日,谢折枝刚喝完补药,却见丫鬟又端来一碗漆黑的汤药。 “这是......?”她歪着头,大眼睛眼里满是困惑。 丫鬟笑得殷勤:“小姐特意吩咐的,说对姑娘大有益处呢。” 谢折枝眼睛一亮,接过药碗咕咚咕咚喝得干净。药碗还没放稳,她突然眨了眨眼,软绵绵地栽倒在枕头上。 谢折枝再次醒来,发觉自己浑身无力,睁眼看见云家大小姐站在她面前:“醒了?” 谢折枝丝毫不知道危险来临,奇怪道:“大小姐,我怎么了?” 这位云家大小姐云清蘅,虽然看她的目光一直都很冷漠,但愿意让妹妹云小瑶收留她这个无家可归的半妖,还不惜耗费钱财,为她调养身体。谢折枝心中感激,觉得云清蘅外冷内热,是个好人。 直到云清蘅的下一句话,将她所有天真幻想碾得粉碎:“小瑶看中你的妖丹,我正要剖出来瞧瞧。” 谢折枝:“……什么?” 云清蘅手上拿着锋利的柳叶刀,冷漠道:“这个月我们云家在你花费的钱财无数,该到你报答的时候了。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药人。” 林见鹿见状,暗暗啧了一声。 云清蘅瞬间警惕,立即道:“谁在那里!?” 谢折枝忽然抓起云清蘅的手腕用力咬了一口,然后跳下高台,毛茸茸的尾巴一甩,瞬间没了踪影。 林见鹿却被云清蘅缠上,一时抽不开身。 云清蘅柳眉倒竖,厉声喝道:“你究竟是何人?擅闯我云家意欲何为?!” 林见鹿懒散地掏了掏耳朵,漫不经心道:“废话真多。”斜倚在廊柱上,连个正眼都不愿给云清蘅。 “原来如此!”云清蘅突然恍然大悟,剑尖直指林见鹿,“你与那小畜生是一伙的?” 林见鹿不屑地翻了个白眼,右手随意一挥,看似轻飘飘的一掌却蕴含着惊人力量,重重拍在云清蘅肩上。 云清蘅猝不及防,踉跄后退数步,后背狠狠撞上药架,瓶瓶罐罐顿时碎了一地。 连看都懒得看身后的一片狼藉,林见鹿身形一闪,如鬼魅般朝着谢折枝消失的竹林方向疾掠而去。 谢折枝在竹林中疾奔,朝着云小瑶的院落方向赶去。 她始终不愿相信二小姐会参与其中。云小瑶待她那般好,不嫌她出身乞丐,不厌她半妖血脉,将她带回云家,赐她锦衣玉食。在谢折枝心中,这位二小姐俨然就是她幻想中温柔姐姐的模样,怎可能会加害于她? 当谢折枝冲进扶香苑,与云小瑶四目相对的刹那,整颗心顿时沉入谷底。 云小瑶脸上诧异的神色虽然转瞬即逝,却已被她看得真真切切。 云小瑶迅速敛去异色,唇角扬起温柔的弧度:“是小枝呀,找我有何事?” 谢折枝面色阴沉,再也按捺不住:“大小姐要取我妖丹炼药,还要将我制成药人……二小姐可知此事?” “竟有这等事?”云小瑶掩唇轻呼,眼中闪过讶色,“怕是有什么误会吧?”话音未落,指尖已不着痕迹地向身侧丫鬟打了个手势。 谢折枝只觉胸口发冷:“原来二小姐当日带我回府,早存了这般心思?” 云小瑶脸上伪装的惊讶渐渐褪去,终究年岁尚浅,伪装难以为继。 她直视谢折枝,眸中尽是嫌恶:“区区半妖,也配求我们怜悯?当年南离妖族勾结魔族时,可曾顾念人族情分!我爹爹娘亲,皆是死在魔族之手!那年冬至,你们妖族献上城防图,引魔族血洗云家偏院。爹爹为护娘亲身中三刀,娘亲抱着我躲在密室,整夜听着族人惨叫......如今你倒要来讨怜悯?你们妖族,都该被千刀万剐!” 谢折枝眼眶通红,争辩道:“可我只有一半妖族血脉!” 云小瑶冷笑:“半妖就不是妖了?”素手一挥,“拿下!” 刹那间,数名持刀侍卫破门而入,寒光直逼谢折枝咽喉。 林见鹿及时赶到,袍袖一挥,几名侍卫就重重飞了出去。 谢折枝从地上爬起来,狼狈地抹了抹眼角,看了众人一眼,小小的身子奋力一跃,跳窗逃了出去。 云小瑶皱眉看着林见鹿:“你是何人?!难道是半妖同伙!” 林见鹿撇嘴,云清蘅和云小瑶不亏是姐妹,连猜测都一模一样。 林见鹿没理她们,转身朝着谢折枝追去。该说这小家伙也真是能跑,林见鹿一路追到荒郊野外,才将这小姑娘揪住。 林见鹿拎着谢折枝的衣领,无奈道:“你跑什么?” 谢折枝四肢挣扎,满脸仇恨盯着她:“你是云家的打手!?” 林见鹿翻了个白眼,手指轻弹谢折枝的脑门道:“小鬼,你眼睛若是刚才没瞎,是我救了你好不好?” 谢折枝道:“谁知道这是不是云家设计的苦肉计!” 林见鹿没招了:“那你怎么才能信我和云家不是一伙的呢?” 谢折枝冷声道:“你先放我下来!” 林见鹿挑眉道:“我松了手你又要逃跑。你答应我不跑,我就松开。” 谢折枝道:“你先松开再说。” 林见鹿犹疑片刻,松开手。 手才松开,谢折枝就猛得往一个方向窜了出去,转眼就没了踪影。 林见鹿无可奈何,只能再次追过去,这次无论怎么说都不肯松手了。揪起谢折枝的衣领就往一处破庙走去。 天色渐沉,林见鹿在破庙点燃一堆火柴,手指熟练地烤着鸡肉。 篝火噼啪作响,烤鸡油脂滴落火中,激起阵阵香气。 谢折枝小小一团抱住自己缩在破庙角落,始终满脸警惕地盯着她。 林见鹿考好鸡肉,撕下一只鸡腿,朝谢折枝递了递:“喏。” 谢折枝不肯接,抿唇道:“我不饿。” 话音一落,肚子就不配合地咕噜一声,谢折枝脸色顿时涨红,但就是不接。 林见鹿翻了个白眼,径直将考得喷香的鸡腿往她手里一塞,然后自己撕着鸡肉细嚼慢咽道:“这鸡肉没下药,你放心。” 第102章 结果等林见鹿将剩下的鸡肉吃完,谢折枝手里的鸡腿都还没动过。 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太多,谢折枝又饿又累又渴,很快就睡着了。睡着时,手里还拿着那只没吃的鸡腿。 林见鹿走过去,伸手掰开她手里的鸡腿,用油纸包好塞进她怀里。然后又用帕子擦干净小姑娘油腻腻的手心。做完这一切,林见鹿才将谢折枝抱起来,放在干草堆上躺好,脱了外衣,盖在小姑娘身上,然后靠在她身旁,闭目养神。 第二天,林见鹿天没亮就醒了。先去溪水边洗漱一下,然后捡了些野果回到破庙。 刚踏入庙门,正巧撞见谢折枝揉着眼睛醒来。林见鹿在她身旁坐下,递过一枚野果:“以后有什么打算?” 谢折枝看她一眼,没有伸手去接。 林见鹿撇嘴道:“不吃啊?不吃那就算了。这果子可甜了。” 谢折枝这才慢吞吞伸出小手去接,试探性得咬了一口,顿时酸得整张小脸都皱成一团。 林见鹿看着谢折枝那张宛若苦瓜般的小脸,毫无同情心地拍着大腿哈哈大笑起来:“噗!你的脸像包子皮!” 谢折枝一双兽耳立即竖了起来,睁圆了眼睛怒瞪她。 林见鹿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伸手擦擦眼角的生理盐水,戳心道:“就是有点酸罢了,总比迷药要好吧?” 想起云家人,谢折枝忍不住神色一黯。她不知道明明对她那么好的云小瑶,为什么要这么对她。明明她并非妖族,明明她也是仙魔大战的受害者。 林见鹿拍拍她的脑袋道:“别想了,小孩子是想不明白的。” 谢折枝立即伸手拍掉她的手掌,恶狠狠道:“你不要碰我的脑袋!” 林见鹿立即伸手做投降状:“好好好,不碰不碰,小小年纪,脾气倒挺大。” 谢折枝将果子吃完,瞪她一眼,站起身就要往破庙门口走。 林见鹿见状连忙高声道:“你去哪儿?” 谢折枝头也不回:“关你什么事?!你别跟着我!” 林见鹿看着小姑娘气鼓鼓的背影,不由摸了摸鼻子。 她是真不知道该怎么跟这个年纪的小孩子相处,尤其这种受过“伤”的小孩。 但该跟还是得跟。 依照往日对付怨灵的经验,林见鹿知道只需找出谢折枝的心结所在,便能将她解救出来。 当然还有另一个选择。待谢折枝长大成人后,一剑了结她的性命。面对尚是孩童的谢折枝,林见鹿实在下不去手。 不过此法风险太大,稍有不慎便会伤及谢折枝性命。 权衡之下,她自然更倾向于第一种方法。 谢折枝的心结究竟是什么?她内心深处又在渴望着什么? 林见鹿细细揣摩着谢折枝的心思。这丫头长大后四处寻求脱离半妖之身的方法,想要成为纯血半妖,或许是因为厌恶体内的人族血脉,又或许单纯是渴望获得更强大的力量。当然,也可能是为了能更接近她敬仰的楚昭离。 但所有猜测,都基于谢折枝是怨灵的基础上。可惜谢折枝不是怨灵,此地也不是她熟悉的回溯阵幻境,而是一副不知深浅的画里。 她满足了谢折枝的愿望,不会刚好让谢折枝沉静在画中世界,反而彻底不愿意醒来了吧? 或许反而是噩梦,才能让谢折枝完全清醒? 林见鹿决定做一个实验。 林见鹿远远跟在谢折枝身后,看着小姑娘慢吞吞走出荒郊野外,然后朝着城镇的方向走去。 谢折枝刚踏入城门,便见一个小乞丐气喘吁吁地迎面奔来。那孩子瞧着面善,依稀是当初破庙里那几个小乞丐中的一个。 这小乞丐约莫比谢折枝年长两三岁,一见她便压低声音道:“小枝,这些日子你跑哪儿去了?” 谢折枝垂眸看着自己被紧紧攥住的手腕,眉头微蹙,却又缓缓舒展,终究没有挣开那只脏兮兮的小手。 第67章 小乞丐名叫灰丫,生得与之前的谢折枝一样,黑黢黢,瘦骨伶仃。是那堆乞丐里,少数几个对谢折枝没有敌意的。 灰丫捏了捏谢折枝颇为肉感的小手,看着小伙伴一月不见,白净许多的脸庞,发出灵魂质问:“小枝,你居然胖了这么多?这一个月你都去哪儿了?” 谢折枝抿了抿唇,又摇了摇头,最终什么都没说。 灰丫仿佛看出什么来了,叹口气道:“好吧,你不想说就算了。你是不是还没吃早饭呐?” 不等谢折枝回答,灰丫就拽着她往人群里钻:“快走!今天有好心人在施粥,去晚了就没了!” 说罢,不知哪里掏出两个破碗,谢折枝一个,她自己一个,带着谢折枝挤进人群。 排了将近半个时辰,才轮到谢折枝两人。谢折枝个子矮,一开始并没看清施粥的是谁,等瞧见施粥的几个女子身上云家服侍,谢折枝顿时脸色一变,将手中的粥碗摔在地上。 灰丫惊呼一声,忙不迭心疼地捡起破碗,责怪道:“你干什么呀!” 谢折枝怒道:“施粥的是云家人?!” 灰丫道:“只要能填饱肚子,我管她是谁在施粥?你……跟她们有仇啊?” 谢折枝又抿唇不出声。 灰丫无奈挠了挠脑袋:“好吧,这次是我的错。但就算你跟人家有仇,也不该跟自己肚子过不去呀。” 话还没说完,就见谢折枝扭身就走。 灰丫端着碗道:“你去哪儿?” 谢折枝并没理会她。 灰丫回头看看再次排得老长的队伍,犹豫片刻,一碗将粥喝光,然后将破碗往自己怀里一收,拔腿追上去。 林见鹿隐去身形,亦趋亦步跟在谢折枝身后,见状不由传音道:“这灰丫是你朋友?没想到你还有朋友啊?” 谢折枝身形猛得一顿,瞬间站在原地,她捏紧拳头,寒声警告道:“别跟着我!” 灰丫以为这是对她说的,不由呆愣道:“小枝,你怎么了?” 林见鹿耸了耸肩,故意道:“你看你多凶,小心你唯一的朋友都不要你哦!” 谢折枝的小脸鼓成河豚,咬牙切齿道:“你不要跟我说话!” 灰丫讷讷看着她,小心翼翼道:“你是不是还在怪之前大黑他们孤立你,我没有帮你?小枝,对不起,他们人太多了,我打不过。” 谢折枝扭头瞪向声源处。虽看不见林见鹿,却精准锁定了她的方位,转而对着灰丫烦躁地摆手:“我没怪你。” 她知道灰丫自身难保,自己都顾不过来,怎么有能力来顾她。 灰丫登时瞪大眼睛,高兴地抓住谢折枝的手腕摇了摇:“我发誓,就那一次,以后不管发生任何事,我都站在你这边!小枝,以后我跟你混了!” 灰丫说着,还用力地拍了拍胸脯。 灰丫虽然比谢折枝年长两三岁,但说这话时,一点也不觉得害臊。谢折枝虽是半妖,被人族厌恶,但也生来具备半妖的能力,比她们这些人族小孩可厉害多了。 谢折枝至此与灰丫相依为命。 她们又找了另外一处破庙栖息,每天早晨一起去街上乞讨,运气好的时候也能得来几个铜板,勉强能够果腹饱食。运气不好,就饿肚子,吃野草树皮充饥。 每当这时,林见鹿总会坐在树枝上居高临下看着她们,然后故意制造动静引起谢折枝的注意。 谢折枝往往只瞪她一眼,并不示弱,即便饿着肚子,脊背也挺得笔直。 林见鹿也不知道谢折枝在跟她执拗什么,见谢折枝这副模样,自然也不会特意热脸贴冷屁股,便始终站在一旁,冷眼旁观。 渐渐地,两个小乞丐的日子却渐渐好过起来,黑瘦的小脸也逐渐有了血色。 一日,灰丫却突然消失无踪,谢折枝焦急万分,在外寻找整整半日却毫无所获。直到夜幕降临,灰丫才自己蹦跳着回到破庙。 灰丫兴奋道:“小枝,我找到活计了!” 谢折枝皱眉:“什么?” 灰丫道:“镇东酒铺的后厨在招小工呢!” 谢折枝看着灰丫红扑扑的脸,皱了皱眉,倒是没说什么。 从那之后,谢折枝明显感觉灰丫变得不一样了。 个子逐渐窜高,脸色越来越白,就连身上那件打满补丁的粗布衣裳也总保持着难得的洁净。 谢折枝将这些变化尽收眼底,沉默的时间却一天比一天更长。 又过了一个月,灰丫再也没有回到那座破败的庙宇。 林见鹿倚在门框边,看着谢折枝独自蹲在地上收拾行囊,故意拖长声调问道:“你不去找灰丫吗?” 谢折枝的动作顿了顿,将最后一件物品塞进包袱,缓缓直起身子,终于转头看向林见鹿:“不必了。” “也是,”林见鹿点点头,“灰丫是人族,总能找到活计。可惜你是个半妖。”她向前迈了一步,语气带着刻意的怜悯,“如今人族对妖族恨之入骨,像你这样的身份,怕是连最卑微的活计都求不得。” 第103章 谢折枝眯起葡萄似的大眼睛:“你这张嘴可真够恶毒的。” 林见鹿无所谓地耸耸肩:“实话总是刺耳。喂,你要去哪儿?”她突然叫住已经转身的谢折枝。 小姑娘背着小包袱,头也不回地答道:“月蚀谷。” 既然人族容不下她,那便去妖族的地界。她不信这偌大天地,竟找不到一处容身之所。 谁知刚走到城门口,一队修士就拦住了她的去路。 为首的修士展开一幅画像,对照着打量她:“你是谢折枝?” 谢折枝浑身紧绷,摇头否认:“不是。” 另一个修士指着画像冷笑:“这上面画的分明就是你,还敢狡辩?” 话音未落,那修士伸手就要擒她。 谢折枝灵活地矮身躲过。她身形娇小,动作敏捷,转眼间就冲出包围,钻进错综复杂的小巷。七拐八绕之后,终于甩掉了追兵。 “小枝?你怎么在这儿?” 熟悉的声音让谢折枝猛地抬头。灰丫站在巷口,满脸惊讶地望着她。这个比谢折枝年长两三岁的女孩已经褪去了乞丐的模样,身量抽高,穿着整洁的衣裳,俨然是个清秀的小少女了。 谢折枝有些愣怔,灰丫皱起眉,拉起谢折枝的手就往屋子里走,边走边小声道:“是不是有人在追你?你别怕,跟我来,我保护你。” 谢折枝点点头,任灰丫牵着她的手走进一处小院。 林见鹿双手环胸,慢吞吞溜进去,看着一高一矮的两个小孩絮絮叨叨说着话,主要是灰丫在说,谢折枝负责听。 林见鹿见灰丫离开,这才现身道:“怎么,又不去月蚀谷了?你相信灰丫?” 谢折枝只是望着大门,没吭声。 林见鹿走近,弯腰道:“想不想知道,为什么那伙修士要抓你?” 谢折枝扭头看向她:“说。” 林见鹿撇撇嘴,用力掐了一把谢折枝瘦巴巴的小脸,然后又不满意地搓搓手指:“是云家下了通缉令,要抓你。理由是你偷了她们云家的宝贝。” 她没等谢折枝生气,便快速道:“你说,灰丫会不会为了赏金,出卖你?” 谢折枝垂下眼帘,没有勇气与林见鹿打这个赌。其实她心里很清楚,灰丫当初既然能为了活计丢下她,那如今为了赏金出卖她,是很有可能的事。 但谢折枝不愿意这么想,固执地呆在院中等灰丫回来。 但显然,她的小伙伴辜负了谢折枝的期待。 一起回来的还有早上那伙修士。 随着“砰”的巨响,大门被粗暴踹开,然而院子里早已空无一人。 那修士怒目圆睁:“人呢?!” 灰丫惊慌失措地指向院子:“她刚才明明还在这里!” 修士二话不说,扬手就给了灰丫一记耳光。 尽管最近伙食改善,但灰丫瘦小的身躯仍不堪一击,被这一巴掌打得横飞出去。她呕出一口鲜血,几颗牙齿混着血沫掉落在地。 颤抖着撑起身子,灰丫捂住渗血的嘴角哀求:“大人明鉴……我真的没骗你们……那妖怪方才确实在院里……” 一名修士取出罗盘,盯着剧烈晃动的指针看了许久,眉头紧锁:“不妙,这妖物是半妖之体,妖气不显,罗盘无法定位。” “这小杂种怎么处置?”另一修士冷冷问道。 “杀了便是。”回答得轻描淡写。 灰丫顿时魂飞魄散:“你们不能杀我!谢折枝!你在哪?!我们好歹姐妹一场!你就这样见死不救吗?!” 暗处,林见鹿传音入密,语带讥讽:“啧啧,你这‘好姐妹’脸皮可真厚。带人来取你性命,现在反倒怪你不肯引颈就戮。前有云家姐妹,后有这灰丫,小枝枝啊,你这识人的眼光实在令人担忧。” 年幼的谢折枝终究沉不住气,怒声回道:“不准叫我小枝枝!” 持罗盘的修士耳尖一动,立即暴喝:“谁在那里!” 袖中立即射出一道金芒,树冠应声炸裂,惊起一片纷飞的碎叶与鸟雀。 林见鹿眼疾手快揪住谢折枝的衣领一丢,然后扬声道:“去月蚀谷等我!” 小姑娘如麻袋般被抛向十丈外的小院。虽事发突然,半妖的本能让她在空中便调整好姿态,落地时已稳稳四肢着地。 她知道自己留下来只会拖后腿,咬了咬牙,转身往城门口跑去。 林见鹿见谢折枝离开,这才扭头朝几位修士勾唇笑了笑。 刚才有谢折枝在场,她的手段有些施展不开。之前在魔界吸取了那么多的魔力,不能浪费才是。 不过片刻功夫,林见鹿便解决了这群修士,出门前看着瑟缩在墙角瑟瑟发抖盯着她的灰丫,手指顿了顿。 灰丫惨叫道:“别杀我!别杀我!是云家人找到我!说找到我的亲身父母!只要我将谢折枝带给她们,她们就告诉我亲生父母在哪儿!我只想要回家!想要找爹爹娘亲!我有什么错!” 林见鹿抬起手挠了挠头,叹气道:“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什么要杀你?那是谢折枝本人的事。”至于谢折枝原谅不原谅灰丫,那只能天知道了。 林见鹿手指掐诀,身形一闪,瞬间移至千里之外。 或许是因为速度太快,当她抵达月蚀谷时,竟不见谢折枝踪影。 林见鹿却不知道,谢折枝跑到半途,又折返回去看了一眼。所以两人这才错开。 月蚀谷瘴气弥漫,紫黑色的雾霭如活物般在谷底蠕动,时而凝聚成狰狞兽形,时而散作万千细丝。腐殖质的气息混着某种陈旧血腥味,将谷中残破的修士骸骨包裹得若隐若现。 谢折枝踩着湿滑的苔石前行,颈后绒毛根根竖起。 这瘴气竟能侵蚀半妖的夜视能力,十步之外便只剩模糊轮廓。 突然有冰凉触感缠上脚踝,她低头看见地缝里钻出的藤蔓正渗出黏液。 谢折枝握剑的手微微发抖,不知该担忧那个总爱戏弄她的女人,还是该先应付眼前开始发光的诡异藤蔓。 她的身体忽然被凌空吊了起来,随即林中出现几双琥珀色的猫眼。 一只雪白的狐狸从阴影里走出来,鼻尖抽动两下,讥诮道:“是杂毛狐狸的味道,怎么还有人族的气味?” 另一个沙哑嗓音接道:“是半妖。” 那雪白狐狸突然炸开浑身绒毛,蓬松的尾巴在瘴气中若隐若现,嗤笑道:“半妖?那不就是人族!人族伤我妖族!毁我南离国,屠尽我狐族三十二支脉!如今连混血杂种都敢来月蚀谷撒野?说!是哪个宗门派你来的!” 谢折枝奋力挣扎,为自己争辩:“没有人派我来!是我自己要来月蚀谷投靠妖族的!” 但狐妖们并不相信,却没有第一时间杀死谢折枝。 谢折枝趁着她们松开藤蔓的刹那冲了出去。 狐妖们一时疏忽,竟真让谢折枝冲出了包围圈。 谢折枝宛如无头苍蝇在瘴气中跑着,体力渐渐流失,心中充满绝望。 人族视她为异类,连妖族也将她拒之门外。 天地之大,竟无她容身之处。 她还能去哪儿? 谢折枝终于没有力气,力竭摔倒地上,身后的妖物倾巢出动,朝着谢折枝冲来。 谢折枝闭上眼睛,只等着被狐妖的爪子穿心而死,但疼痛却久久不至。 她的耳朵忽然抖了抖,在一片喊打喊杀的嘈杂声中,听到鞋子踩到树叶上发出的沙沙声。 随即眼前出现一点星火,直到那团温暖的火焰将她完全包裹。 有温暖的大掌摩挲她的头顶,随即响起林见鹿吊儿郎当的声音:“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你就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 谢折枝鼻尖蓦地一酸,铺天盖地的委屈将她淹没,她一个猛子扎进林见鹿怀中,带着哭腔的嗓音道:“你去哪里了!你怎么才来!我以为……”以为你也不要我了。 林见鹿有些发愣地被小姑娘抱住,手臂尴尬张开停在半空,良久才试探地拍了拍谢折枝的肩膀,安慰道:“别哭了,我这不是来了吗?” 狐妖们见状喝道:“你是人族修士?!这半妖果真与人族勾结!” 林见鹿一手揽住谢折枝,将人抱起来,满脸遗憾地朝这群狐妖道:“虽与诸位素无仇怨,但为防消息走漏,今日恐怕要请各位永远留在此地了。” 那狐妖笑道:“好个猖狂的人族修士!要留性命的分明是你们!” 话毕几团毛茸茸立即冲了过来。 林见鹿轻轻抬起手,手中黑雾如有实质冲出,瞬间紧紧卷住几只雪白狐狸。 战斗结果毫无悬念,不过瞬息就结束了。 林见鹿利用魔气控制着这群妖怪,一路往狐狸的指示走去。 走了半个时辰,就到了狐狸洞。 林见鹿这才将谢折枝放下,谢折枝面红耳赤揉着脸,不敢相信刚才那个哭得稀里哗啦的小姑娘竟然是她自己。 林见鹿刚想说点什么,却见谢折枝已警觉地往狐狸洞跑去。 第104章 林见鹿挠了挠脑袋,望着被自己抓住的这群毛茸茸的小家伙,不由得捂住下巴陷入沉思:“该怎么处置你们才好呢?放了你们吧,又怕你们出去乱说话。不放的话,养着也挺麻烦……” 她突然眼睛一亮,“不如杀了做围脖?正好缺条狐狸皮的围脖呢!” 几只毛茸茸听得心惊胆战,连忙求饶道:“大王别杀我们!我们很有用的!” 林见鹿好整以暇:“哦?你们有什么用?” 狐狸们顿时炸开了锅,七嘴八舌地抢着表忠心。 “小的会织幻术结界!能帮大王隐藏洞府!”那只雪白狐妖急得人立而起,爪尖凝出一缕淡紫色雾气。 瘸腿的老狐狸挤到最前:“老身活了三百岁,认得南离国所有灵草!” 最胖的那只干脆现出原形,蓬松尾巴卷成蒲团状:“我、我皮毛最厚实!冬天能给大王当脚垫!” 躲在最后的杂毛小狐狸突然举起前爪:“我……我会学人说话!”它清清嗓子,竟惟妙惟肖模仿起林见鹿的腔调:“不如杀了做围脖?正好缺条狐狸皮的围脖呢!” 林见鹿指尖轻轻摩挲着下巴,拖长音调道:“听着倒都挺有用……” 狐妖们紧绷的尾巴尖微微垂落,暗自松了口气。 “可惜啊……”林见鹿突然话锋一转,摊手笑道,“这些对我都没用呢。” 刚放松的狐尾瞬间炸开绒毛,十几只爪子无意识地刨着地面。最胆小的杂毛狐狸甚至咬住了同伴的尾巴尖。 “不过嘛……”林见鹿故意停顿,欣赏着眼前此起彼伏的炸毛景象。狐妖们被她大喘气的说话方式折磨得耳朵直抖,恨不得扑上去按住她的嘴。 直到吊足了胃口,她才悠悠道:“你们谁会照顾小孩?” 霎时间,所有狐爪齐刷刷举到空中,蓬松尾巴拍得地面啪啪响:“我会!”“我最会带崽!” 雪白狐妖甚至当场幻化出三头身的小狐狸形态,奶声奶气示范:“乖~吃果果啦~” 谢折枝刚好检查完狐狸洞跑出来,听到狐狸这声故作腔调的嗓音,登时嫌恶不已:“好恶心。” 那只狐狸猛然意识到林见鹿要她们照顾的“小孩”是谁,浑身绒毛唰地炸开,爪子僵在半空。 林见鹿见状不由噗嗤一笑,忍俊不禁地揉着谢折枝的脑袋:“你不喜欢这些玩伴?” 谢折枝扭头扫视那群毛茸茸,嘴角绷成一条直线,眼神凶得像要咬人。可当她转回来面对林见鹿时,瞬间又挂上乖巧的笑容,声音软绵绵的:“我不知道呀,姐姐觉得我该喜欢吗?” 小孩只有三四岁大小,平常总是装着一副小大人的模样,这会儿没有故意装样子,十足稚气模样,显得十分软糯可爱。 她定定看着她,没有说话。 谢折枝却暗暗紧张起来,手指捏紧,手心冒汗。这人不喜欢她喊她姐姐吗?还是不喜欢她太过亲近? 正当她想着该如何挽救之时,却听林见鹿道:“这话不该问我,该问你自己。不过……”她故意拖长音调,“要是留下她们,我确实能轻松些。”毕竟带孩子可不是什么轻松差事。 谢折枝点头道:“那就留下来。” 林见鹿嗯了一声,扫谢折枝一眼,对于小姑娘的亲近并没有意外。这一切都在她的意料之中。反倒谢折枝依然对她冷若冰霜,她才要觉得奇怪呢。 林见鹿就这样带着谢折枝在狐狸洞安顿下来。 转眼就过了一个月。 这一日,天气正好。 林见鹿寻了个溪边,独自坐在溪边玩水。 小狐狸围在她的身边,恭敬而殷勤地为她献上鲜果。 这月蚀谷瘴气遍布,不容易种植蔬果,听说这鲜果还是从人界抢回来的呢。 林见鹿百无聊赖咬了口果子,立即被酸得不行,回头看向眼巴巴瞅着她的小狐狸,眼珠子一转,将手中咬了一半的果子丢了出去。 “去,给我捡回来。” 小狐狸立即窜了出去,不一会儿便叼着果子回来。 林见鹿没有去接,反倒捂着下巴想出其他点子。 谢折枝到时,正看见林见鹿扔着个彩球玩。 准确地说,是她将彩球扔出去,然后由小狐狸们叼回来。 林见鹿再扔出去,小狐狸们再叼。 谢折枝眼眸一闪。 这一次林见鹿将彩球丢的有些远了,小狐狸们瞬间出动,但都不如谢折枝速度快。 主要是小狐狸们不敢和谢折枝争抢。 谢折枝满脸忐忑地捡回彩球,塞进林见鹿手中。 林见鹿微微挑眉,迟疑道:“你想玩?” 谢折枝用力点头。 林见鹿毫不犹豫地将彩球扔出去。 这么一扔一捡,林见鹿自己都玩厌烦了,谢折枝还兴致勃勃,小脸红彤彤的。 林见鹿看得啼笑皆非,心道之后*谢折枝恢复记忆,表情也不知如何精彩。 林见鹿眼见天色越晚,不由接过彩球,抛给小狐狸,自己拍着裙子站起身。 谢折枝眼中还写着意犹未尽。 林见鹿失笑着拍拍她的脑袋:“好了,回家吧。” 晚风拂过湖面,荡起层层涟漪,草木随之轻轻摇曳,就连终日缭绕的瘴气,也在此刻安静下来。 谢折枝心中一动。 对啊,她现在有家了。 “好,姐姐,我们回家。” 第68章 谢折枝很满意现在的生活。 虽然那几只狐狸偶尔让她觉得碍眼,但它们大多数时候都乖巧懂事,不会刻意在她眼前晃悠。 当然,若是没有这些狐狸就更好了。可日常的衣食住行总需要有人打理。即便谢折枝主动请缨,林见鹿也不会同意。 时光如流水般静静流淌,转眼一年过去,而谢折枝仍是小小的一团。 不过这些年伙食改善,她脸上的婴儿肥倒是愈发明显了。 林见鹿总爱捏着她软乎乎的脸蛋揉搓,一副爱不释手的模样。 这时,谢折枝就会露出为难又无可奈何的表情,看似不情愿却始终乖乖站着,任由姐姐摆弄。 林见鹿玩尽兴后,拍拍她的脑袋:“好啦,自己玩去吧。” 谢折枝脆生生应着,转身就往厨房跑。 昨晚的甜羹姐姐多喝了一碗,她得找狐狸学做这道点心。 还没走到厨房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小狐狸们叽叽喳喳的议论声。 “那只半妖怎么一直长不大啊?”一只小狐狸压低声音问道。 “这你都看不出来?还不是因为大人喜欢她这样。”另一只狐狸甩着尾巴回答。 “你是说……大人故意让她保持现在的模样?”第三只狐狸惊讶地瞪大眼睛,“所以不让她长大?” “我听说人族有些变态修士,专门豢养幼态炉鼎。该不会……大人养着这只半妖也是这个目的吧?” “原来她们不是亲姐妹啊?” “亲姐妹?”说话的狐狸嗤笑一声,“你见过哪个亲姐妹一个是半妖的?再说了,她们长得像吗?” “砰!”谢折枝猛地踹开门,厨房里的窃窃私语瞬间戛然而止。 三只狐狸顿时瑟瑟发抖,没想到自己说人闲话,竟被正主逮个正着。 谢折枝狠狠教训了三只狐狸后,若无其事地向它们学起了手艺。不一会儿,她便端着一碗刚煮好的甜羹走出厨房。 她心里清楚,自己与林见鹿并非亲姐妹。并且时常困惑自己和林见鹿的关系。林见鹿看起来也不像是特别富有同情心的人,为何会愿意收留她这个一无是处的小废物? 她想起云小瑶,想起灰丫,越想越害怕。她害怕某天醒来,发现林见鹿也和那些人一样,接近她是别有目的。 她早已经将林见鹿视为自己唯一的家人。若这一切都是假象,她真不知该如何自处。 至少,让自己显得有用一点吧。在来到月蚀谷前,她就敏锐地察觉到林见鹿对她这副孩童模样的偏爱。于是她暗自许愿:永远不要长大。只要保持这副模样,姐姐就会一直疼爱她吧? 哪怕是做一只宠物,甚至是小狐狸们口中的“炉鼎”,她都心甘情愿。只要能永远留在姐姐身边。 谢折枝收拾好心情,端着精心准备的甜羹,脸上挂着天真可爱的笑容走向书房。可当她看清书房内的景象时,手中的碗“砰”地一声摔得粉碎。 书房内,被声响惊动的林见鹿抬起头,略显诧异:“小枝?出什么事了?” 谢折枝死死盯着那只惬意蜷缩在林见鹿怀中的小狐狸,眼中闪过一丝戾气,脸上却依然保持着懵懂天真的表情:“姐姐……我特意为你做的甜羹洒了。” 说话间,目光仍不由自主地钉在那只狐狸身上。 这一年来,虽然林见鹿对她宠爱有加,却始终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像这样依偎在姐姐怀中、享受爱抚的场景,谢折枝连想都不敢想。 可这只该死的狐狸!居然如此轻易就实现了她梦寐以求的事! 第105章 林见鹿慢条斯理地抚摸着狐狸的毛发,温和道:“你不用做这些的,让那些狐狸来就好。” 谢折枝黏黏糊糊地挨过去,试探性地将脑袋抵在林见鹿的臂弯处,见林见鹿没有反感,得寸进尺地将自己肉乎乎的身体挤进她怀中,然后不经意地攥住狐狸尾巴用力一扯。 正睡得香甜的小狐狸突然尾巴剧痛,顿时惊叫一声,条件反射挥出爪子。 林见鹿手背上立即多了三条浅浅的抓痕。 谢折枝立即怒道:“你这畜生!竟敢伤我姐姐!” 她一把将狐狸从林见鹿怀中拽出,看似愤怒实则暗喜地将其扔到地上,转而捧起林见鹿的手,眼中瞬间蓄满泪水:“姐姐疼不疼?” 小狐狸被摔得七荤八素,瘫在地上瑟瑟发抖。 林见鹿看着谢折枝担忧的模样,不由手指点点她的额头:“小狐狸睡得好好的,你干嘛招她?” 小狐狸一听,登时忙不迭点头。 谢折枝脸上的表情顿时滞了一下,她垂下眼睫,眼尾跟着下垂,表情十分无辜可怜:“可是姐姐,我不想你抱其他狐狸。” 林见鹿捏着小孩头顶耷拉的兽耳,莞尔道:“怎么,连一只宠物的醋都要吃?” 谢折枝蓦地抬起脸道:“我……在姐姐心里,是一只可以随意玩弄的小宠物,还是……” 话到嘴边却突然语塞。她茫然地发现,自己甚至说不清想要什么。她只知道不能忍受与林见鹿分开,不喜欢她身旁有其他人或者物的亲密存在,就算只是宠物也不行。但论她和林见鹿的关系,若说她是姐姐的妹妹,可她们之间根本没有血缘关系…… 林见鹿轻轻捏了捏谢折枝肉嘟嘟的脸颊,漆黑的双眸闪烁着意味深长的光芒:“瞎想什么呢?我什么时候把你当宠物了?在我心里,你可是……” 谢折枝猛然回神,急切地追问道:“可是什么?我对姐姐来说,到底是什么?” 林见鹿却只是勾起唇角,又捏了捏她圆润的小脸:“自己猜。好了,你该去修炼了。” 谢折枝不情不愿地瞪了小狐狸一眼,又恋恋不舍地望向林见鹿,磨磨蹭蹭地挪出了书房。 林见鹿单手托腮望着谢折枝离去的背影,苦恼地轻叹一声。 她向来最不耐烦照顾孩子,但谢折枝确实乖巧懂事,生活自理能力也很强,除了过分粘人之外,倒不像寻常孩童那般惹人厌烦。 只是她总不能永远被困在这幻境之中,守着这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 林见鹿在脑海中呼唤系统道:【000,谢折枝执意将年龄定格在此刻,是因为她觉得现在很幸福对吗?】 系统000机械地回应:【确实如此。】 林见鹿若有所思:【要想让她清醒,就必须亲手打破她的美梦。你说……如果现在再领养一个孩子会怎样?】 系统000冷静分析:【谢折枝黑化概率高达97.3%。】 林见鹿摩挲着下巴沉吟道:【只是黑化而已吗?】 系统000:【……那宿主还打算怎么样?】 林见鹿摊摊手:【没什么,只打算看看谢折枝忍耐的极限在哪里罢了。】 翌日清晨,林见鹿牵着幻化成人形的小狐狸走向狐狸洞。 还未走近,便看见谢折枝呆立在洞口,脸上写满难以置信的神情。 林见鹿低头看了眼伪装成人类女孩的小狐狸,唇角微扬:“小枝,这是家妹小红。”她故意在“家妹”二字上加重了语气。 小红幽怨地瞪了林见鹿一眼,转而对着谢折枝露出讨好的笑容。 谢折枝的嘴唇微微发抖,眼眶渐渐泛红。晶莹的泪珠顺着脸颊滚落,在下巴处悬垂片刻,最终“啪嗒”一声砸在泥地上。 林见鹿下意识伸手想像往常那样揉她的发顶,却被谢折枝“啪”地打落。小姑娘抽泣着,转身跑开了。 望着自己泛红的手背,林见鹿与小红面面相觑。 “这算是……黑化了吗?”林见鹿自言自语。 系统000:【显然不是,更像小孩子闹脾气。】 暮色渐沉,到了用晚膳的时辰,谢折枝的房门却依然紧闭。 林见鹿轻叩门扉:“小枝,你在房里吗?” 静默片刻,屋内传来谢折枝带着赌气的声音:“我不在!” 林见鹿忍俊不禁:“那现在回答我的是谁?” 屋内顿时陷入沉寂。 林见鹿故作无奈:“那好吧,我去找妹妹小红。” 话音刚落,屋内立刻响起急促的脚步声,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谢折枝红着眼眶瞪着她:“不许去找小红!我才是你妹妹!” 林见鹿噗嗤笑出声,蹲下身替谢折枝理了理散乱的发丝。目光触及那双光着的小脚时,她动作微顿,索性伸手穿过谢折枝腋下,将人整个抱了起来。 谢折枝下意识环住林见鹿的脖颈,突然想起自己还在生气,小小的身子顿时僵了僵。 林见鹿轻拍着她的后背往卧房走,回头对提着食盒的仆人们使了个眼色。 这些仆人自然也都是由小狐狸幻化而成的。 仆人们鱼贯而入,将精致的菜肴在八仙桌上一一摆开。 林见鹿抱着谢折枝在圆凳上坐下,忍不住捏了捏小家伙圆鼓鼓的脸颊:“看,今晚都是你爱吃的菜。” 谢折枝忍不住问:“那小红也有吗?” 林见鹿莞尔:“她没有,这些是专门为你准备的,可满意了?” 谢折枝努力抿着嘴角,却怎么也压不住上扬的弧度。亲妹妹又如何?连她这个假的都比不上。虽然不敢奢望成为姐姐心中的唯一,但至少要成为最重要的那个。就算做不到最重要,也一定要很重要! 用完晚膳,没等林见鹿开口,谢折枝已经把自己哄好了,主动说道:“姐姐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妹妹的。” 林见鹿闻言,惊讶地望向她。以她对谢折枝的了解,对方可不是这种大度之人。 谢折枝垂眸轻声道:“毕竟是姐姐的亲妹妹,我又能怎样呢。” 又不能真的杀了,杀了姐姐会伤心欲绝的。至少在自己羽翼未丰时,断不能轻举妄动。 林见鹿丝毫不知谢折枝脑海里转着怎样可怕的念头,迟疑地抚了抚谢折枝的发顶。 她特意找来小红,本就是为了试探谢折枝的反应。未料不过一顿饭的功夫,这小家伙竟自己想通了。 如今自己在谢折枝心里,究竟占着怎样的分量?比起现实中的楚昭离,又当如何? 日子又如流水般过去,某一日,林见鹿惊觉,谢折枝,好像在不知不觉间就长大了。 这日她正在房中沐浴更衣,忽闻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抬眼便见谢折枝捧着束沾着露水的鲜花立在门前,脸上笑容明媚:“姐姐!你看我给你……” 话没说完,入目所及,立即撞见半截衣裳下掩映的雪色肌肤,身形瞬间凝滞。 林见鹿歪了歪头,微微一笑:“好看么?” 谢折枝霎时涨红了脸,落荒而逃。 林见鹿拢好衣襟,望着那道仓皇逃离的背影轻笑着摇头。 谢折枝红着脸逃进后院,独坐院中石凳上,捏紧手心花枝,眼前却挥之不去方才惊鸿一瞥的莹白。她和姐姐虽然多年相依为命,但却很少看见姐姐宽衣解带,原来她的皮肤有那么白吗? 等等,她在想什么? 惊觉自己竟在回味那般景象,谢折枝抬手便给了自己一记响亮的耳光。 “啪!” 清脆声响惊飞檐下雀鸟,左颊立刻浮起鲜红指痕。 “那是姐姐啊......” 她将滚烫的脸埋进掌心,却压不住胸腔里躁动的心跳。越是告诫自己不可僭越,那抹雪色反倒愈发清晰地在脑海中晕染开来。 “小枝?” 披着素白外袍的林见鹿款步而来,却见少女闻声猛地一颤,鸵鸟般将头埋得更深。 林见鹿在她对面落座,温声道:“这般着急寻我,可是有事?” 谢折枝这才怯怯抬眼,目光甫一触及对方衣领又慌忙躲闪,声若蚊蚋:“我、我给姐姐采了花......” “是这束么?”林见鹿眼波流转,示意她紧攥的双手。 谢折枝低头惊觉,原本娇艳的花朵早被自己揉得蔫头耷脑,花瓣零落着嵌进掌纹。 “我......我再去摘!”少女腾地站起身,绯红从耳尖漫到脖颈,活像只煮熟的虾子。 林见鹿指尖轻扣石桌,若有所思地凝视谢折枝仓皇远去的背影。少女耳尖那抹未褪的绯红,在晨光中格外醒目。 她忽然抬手触碰自己的脸颊,在识海中唤道:【000,这小丫头莫不是对我动了心思?】 系统000:【根据行为数据分析,宿主判断无误。您又打算玩什么把戏?】 林见鹿一拍手掌道:【在这破地方呆的我都快没耐心了,有必要使些非常手段。你说,我给自己找个道侣怎么样?我这道侣佛口蛇心,心胸狭隘,故意把谢折枝撵走。待谢折枝伤心欲绝来讨说法时,再让她“失手”杀了心上人?】 第106章 系统000:【我觉得可行。记得“死”得凄美一点。】 林见鹿轻咳一声,看着院子里正在扑蝶的小狐狸,眼眸一闪,招手道:“糖球,过来,有点事情找你。” 被唤作糖球的雪白狐狸登时浑身一寒。这回又找她干嘛?小时候装她亲妹妹小红,差点没被反应过来的谢折枝剥了狐狸皮。 糖球百般不愿,却还是耷拉着兽耳不甘不愿走过去。 三日后,林见鹿悠然立于桃树下,望着远处那道欲近又止的身影。她故意转身,亲昵地牵起一位红衣女子的手,款步走向洞府。 谢折枝攥紧剑柄,死死盯着那抹刺眼的红影踏入洞府。当红衣女子亲昵地挽上林见鹿手臂时,她终于忍无可忍地拔剑而出:“你是谁!” 红衣女子以袖掩唇轻笑,眼波似春水般荡向林见鹿:“这便是小枝妹妹吧?鹿鹿总说你是她最疼爱的妹妹,今日一见,果真娇俏得紧。” “小枝妹妹也是你配叫的?”谢折枝剑尖直抵对方咽喉,寒声道。 林见鹿将剑刃推开,蹙眉道:“小枝,不得无礼。” 她顺势将红衣女子护在身后,指尖却悄然与对方十指相扣,“忘了介绍,这是小楚,三日后便要与我结为道侣之人。” 谢折枝瞳孔骤缩,目光死死钉在两人交缠的指间。林见鹿恍若未觉般轻笑:“往后你该唤她一声嫂子。” 谢折枝终于忍不住,红着眼眶化为一抹流光飞走。 红衣美人见状不由小心翼翼道:“大人,您确定这样没问题吗?”刚才谢折枝那眼神好像要吃了她。 林见鹿道:“我确定,没问题。” 另一边,谢折枝一气跑到湖边。小时候一跟林见鹿置气,她总爱跑到这里来。每一次,林见鹿都会寻来,温柔地将她哄好,再牵着她回家。 可这一次,直到暮色四合,湖面泛起粼粼波光,林见鹿的身影始终没有出现。 谢折枝拾起一枚石子,用力掷入水中。“咕咚”一声闷响后,她怔怔望着扩散的涟漪,眼中尽是落寞。 一只狐狸跃上枝头,沙哑的女声带着蛊惑:“既然这般在意,为何不直接抢过来?” 谢折枝置若罔闻。 狐狸道:“我知道,你心悦大人……” 谢折枝猛然吼道:“闭嘴!她是我姐姐!我怎么可以……” 狐狸人性化地耸了耸肩:“妖族向来率性而为。你身负一半妖血,竟还在意这些凡俗礼法?况且,你们本就不是亲姐妹,为何不可?” 谢折枝有些迟疑看向狐狸,手指不停摩挲着石块,阴晴不定道:“可是姐姐已有心爱之人。” 狐狸嗤笑:“那又如何?尚未成婚便不算定数。即便成了亲,难道就不能抢了?” 谢折枝眸光微动,却又颓然道:“可我找不到万全之策,既要除掉那女人,又不能惊动姐姐。” 狐狸道:“我可以帮你引开大人。” 谢折枝天性谨慎,明明已经心动,却还是迟疑:“你为何帮我?” 狐狸道:“三年前七夕,那毒妇假意邀我师妹赏灯,却趁机剜了她的妖丹!如今她想风风光光嫁与大人,我岂能让她如愿?” 谢折枝满脸狐疑:“当真?” 狐狸悲戚道:“我骗你有何好处?” 谢折枝垂下头,片刻后抬起眼,竖瞳里戾气闪烁:“那就这么说定了,三日之后,你帮我引开姐姐,我去取她性命。” 狐狸点头,身形瞬间消失。 谢折枝揉了揉通红的眼眶,握紧剑柄,回身往狐狸洞的方向走去。 林见鹿正坐在她院中等她,见她满身寒凉回来,不由挑眉道:“回来了?” 谢折枝看见她,心头一热,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大着胆子抱住林见鹿的腰,将脑袋搁在她膝盖上。 她撒娇道:“姐姐,你在等我回家是不是?” 林见鹿垂首轻抚她的发顶,指尖穿过如瀑青丝。 谢折枝最是清楚不过,姐姐最爱这般抚弄她的长发,为此她日日精心养护,连梳发时都格外轻柔。如今及笄之年,这头乌发已养得如缎子般光滑,在月光下泛着幽蓝的光泽,既好看又好摸。 林见鹿嗯了一声。 谢折枝扬起头,从下往上仰视她。 她知道这个角度,自己的脸会显得格外无辜可怜。她不想姐姐伤心,不想姐姐恨她,于是嗓音闷闷道:“能不能不成婚?” 林见鹿手指一顿,微微拧了拧眉。 谢折枝立即握住她的手,急切道:“你与那姓楚的相识才几天,可知她是怎样的人?这般草率托付终身,若来日悔之晚矣......” 林见鹿手指点住她的嘴唇,将谢折枝剩下的话都按了回去。 她沉声道:“小枝,姐姐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谢折枝看着林见鹿脸上那抹羞涩的笑容,心彻底沉了下去。 她从来没见过姐姐这样笑,笑得仿佛情窦初开的少女。 心底又酸又痛,像是有人攥着她的心脏狠狠拧了一把。那笑容本该属于她的,而不是那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女人! 这个念头如毒蛇般窜上心头,尖锐的嫉妒混着苦涩在唇齿间蔓延。她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尝到血腥味才惊觉松口。 林见鹿拍拍她的肩膀,温声道:“好了,早点休息吧。我回去了。” 谢折枝勉强收拾好情绪,没让林见鹿瞧见她的脸。 当林见鹿快要走出院落时,谢折枝突然开口:“姐姐,如果小枝做了错事,你会原谅我吗?” 林见鹿脚步猛然顿住,沉默以对。 谢折枝望着她的背影,手指攥紧,锋利指甲扣进掌心,生疼。 第69章 三日后,大婚之喜。 喜宴上红绸高挂,觥筹交错间尽显热闹。林见鹿身着大红喜服,正挨桌向宾客敬酒。 月蚀谷中与她相熟的妖族不多,今日前来道贺的多是洞府周边受她庇护的小妖。面对这些贺客,林见鹿来者不拒,脸上始终洋溢着喜悦。 一只尚未完全化形的兔妖捧着酒杯上前,毛茸茸的耳朵随着动作轻轻颤动:“恭贺大王新婚大喜!愿大王与夫人琴瑟和鸣,永结同心!” 林见鹿瞧着那对粉嫩的兔耳,指尖发痒,借着宽大袖摆的遮掩轻轻捏了一把:“借你吉言。” 兔妖抖了抖耳朵,迷茫地四下张望,没找到刚才捏她耳朵的登徒子,只能朝林见鹿拱拱手,继续低头饮酒。 宴席间祝福声此起彼伏,喜庆的气氛愈发浓烈。 此刻,却有一道不和谐的冷冽嗓音传来。 “姐姐,你当真考虑清楚了吗?” 林见鹿抬眸一瞧,不出意料是谢折枝。 谢折枝如今十五岁,稚嫩妖异的面孔娇嫩的仿佛最鲜嫩的花儿。她手执酒杯,面上已然微醺,一双黑色妖瞳却一瞬不瞬凝视林见鹿。 林见鹿顿了顿,语气平静道:“小枝,你喝醉了。” 谢折枝猛得站起来身来,身体摇摇欲坠:“我没醉!我清醒的很!” 她步子趔趄了一下,朝着林见鹿倒来,酒杯落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林见鹿稳稳扶住她的身子,闻到少女身上浓浓的酒精味,忍不住摇头道:“喝成这样,还说没醉。” 谢折枝反手扣住她的手腕,指甲都扣进她肉里,死死盯着她:“你当真要和她成婚?” 林见鹿满脸不悦,对身旁的丫鬟道:“小姐都醉成这样了,你们还不过来扶一把?” 丫鬟战战兢兢上前,却被谢折枝一把挥开:“都给我滚开!” 说罢,谢折枝一双黑瞳又定在林见鹿脸上,楚楚可怜道:“姐姐,你真要为了一个外人,不要小枝吗?” 林见鹿沉声道:“小枝,你不要再闹了!” 她收敛表情,喜宴上气氛顿时微凝。 宾客们看着她俩,大气也不敢喘。 谢折枝痴痴凝视着她,到底没有反抗被林见鹿掰开手指,只是纤长的眼睫垂下去,遮掩住眸中翻涌的戾气。 既然姐姐不听劝,那女人就留不得了。 林见鹿揉着自己被捏红的手腕,看着被搀扶着下去休息的谢折枝,忍不住微微挑了挑眉。 敢大闹喜宴,却又不敢抢婚,也不知道谢折枝的胆子究竟是小是大。 林见鹿想到待会儿会有的好戏,不由略觉兴味地挑了挑眉。 她可得在这喜宴上多呆一会儿,给谢折枝留下充足的行凶时间。 林见鹿特意等谢折枝动手之后冲进喜房。 刚进门,就被喜房里的血腥场景吓了一跳。 梳妆台上的合卺酒盏翻倒,酒液混着血水在青砖地上积成暗红水洼。 喜房内红烛尚燃,本该端坐床榻的新娘此刻仰倒在鸳鸯锦被上,嫁衣前襟被利剑贯穿,露出内里翻卷的皮肉。 雪白的狐尾散落床榻,其中三条被齐根斩断,软塌塌地垂在床沿,尾尖的绒毛还滴着血珠。 而行凶的谢折枝甚至还没藏好手上滴着血的凶器,满脸凶悍戾气在触及林见鹿不可置信的目光时,猝然消散。 第107章 谢折枝脸色瞬间煞白,手中灵剑当啷一声砸在地上。 她嘴唇嗫嚅着,却说不出替自己辩解的话来。 “姐姐……” 林见鹿知道该自己表现的时候了,脸色也瞬间唰地一下白了,她浑身颤抖,身子猛地趔趄,然后手臂堪堪扶住八仙桌,才勉强稳住身形。 “小枝,你告诉我,这一切都不是你做的?” 谢折枝上前一步:“姐姐……” 林见鹿厉声喝道:“你不要过来!” 谢折枝满脸无措看着她,嗫嚅道:“我不想这样的,如果不是姐姐你执意要和这个女人成婚,我根本不想杀她。” 林见鹿听着谢折枝这般颠倒是非的话,忍不住在心中翻了一个白眼,面上却还是悲愤交加道:“所以这一切都还是我做错了!?” 谢折枝急切道:“姐姐,我不是这个意思!” 林见鹿:“那你是什么意思!对,是我错了。我当初就不该收留你!若不是我一时心软,也不会让我心爱之人遭此毒手!你走吧,我就当没有你这个妹妹!” 谢折枝踉跄后退:“你为了这个女人,要抛弃我!?” 林见鹿:“滚!” 谢折枝脸色惨白,突然崩溃大喊:“姐姐,我喜欢你!我是因为喜欢你,才会忍不住对她动手!我错了!你不要赶我走!” 林见鹿听得牙酸,扭过头道:“你的喜欢我承受不起!从此你我恩断义绝!” 谢折枝面如死灰,哀求得望着她。林见鹿却已转身扑向床榻,颤抖着抱起那具冰冷的尸体。 直到谢折枝踉跄的脚步声彻底远去,林见鹿才缓缓直起身子,脸上悲恸的表情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眼前血腥的幻象如潮水般退去,红衣女子完好无损地站在她面前,连衣角都没皱一下。 “戏还没完呢,糖球。”林见鹿指尖轻叩桌面,“再接再厉。” 红衣女子苦着脸:“大人,非去不可吗?” 林见鹿笑吟吟地晃了晃拳头:“你说呢?” 糖球认命地叹了口气,身形如烟消散。她实在想不通大人与那谢折枝到底有何深仇大恨,竟要这般戏弄对方。不过这份怜悯只维持了短短两秒,她便毫不犹豫地朝着谢折枝离去的方向追去。毕竟痛打落水狗的差事,她最拿手了。 谢折枝抱着染血的灵剑,跌跌撞撞地走向破庙。锋利的剑刃割破她的手指,鲜血顺着剑身滴落,她却浑然不觉。 她没有家了。 姐姐竟为了一个外人抛弃她。 这把剑是去年生辰时,姐姐亲手赠予的礼物。也是她现在唯一带走的物件。 破庙残破的门扉被猛地撞开,谢折枝冲进去的瞬间喷出一口鲜血,随即重重栽倒在地,不省人事。 不知昏迷多久,她迷迷糊糊睁开眼,却见本该命丧她剑下的亡魂正笑吟吟地俯视着她。 “你竟没死?!”谢折枝瞳孔骤缩。 红衣女子把玩着一缕青丝,歪头轻笑:“怎么,很失望?” 谢折枝立刻明白自己中了圈套,那个怂恿她杀人的狐狸精定是这女人的同伙!但第一个涌上心头的念头竟是:既然这女人没死,姐姐就没有理由赶她走了。她可以回家了! 红衣女子瞧见她眼中乍现的光彩,摇头叹息:“可怜呐,你以为我没死就能回到大人身边?我既设局让你杀我,就是要让大人赶你走。如今计成,岂会容你回头?” 她忽然俯身,红唇贴近谢折枝耳畔:“猜猜我是怎么‘复活’的?” 谢折枝呼吸一滞,想到某种可能。 “没错。”红衣女子直起身,得意地转了个圈,“大人耗尽毕生修为使用禁术‘复活’了我。她啊,爱我爱到不可自拔,愿意牺牲一切……” “闭嘴!”谢折枝厉声打断,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林见鹿坐在破庙屋顶上,一边啃桃子,一边将破庙里两人互动尽收眼底。吃完一只桃子,她远远扔掉果核,然后用手帕擦干净手站起身来,双手叉腰,看着天边绚丽的景色。 不远处,夕阳西下,红色的云彩却像碎裂的玻璃般分崩离析。听着破庙里两人动手的声音,林见鹿从屋顶上一跃而下,打算给谢折枝“最后一击”。 她低头特意将发髻和衣襟都弄得凌乱,确定脸色足够雪白,这才猛得推开破庙大门。 “砰”的一声巨响,庙内缠斗的两人顿时分开。谢折枝一见来人,眼中瞬间迸发出惊喜:“姐姐!” 林见鹿虚弱地扶着门框,气若游丝:“别打了......” 红衣女子适时捂住胸口后退,恰好跌入林见鹿怀中。 林见鹿顺势揽住她,抬眸望向谢折枝:“小枝,你还要对小楚动手?” “姐姐!”谢折枝急得跺脚,“我们都中了这狐狸精的计!她装死离间我们!” “够了!”林见鹿厉声打断,“若不是我用禁术相救,小楚早死在你的剑下!到现在你还不知悔改?”她失望地摇头,“你太让我寒心了。” 谢折枝眼眶通红:“你宁可相信一个相识不过数日的陌生人,也不信自己的妹妹?” 林见鹿温柔执起红衣女子的手,十指相扣:“她不是陌生人,是我此生挚爱。” “哪怕她骗走你一身修为?!” “我心甘情愿。” 谢折枝惨然一笑,剑锋直指红衣女子:“就算被姐姐误会,今日我也定要杀了这祸害!” 电光火石间,林见鹿闪身上前。只听“噗嗤”一声,灵剑穿透她的胸膛,鲜血瞬间染红素白衣衫。 谢折枝呆立当场。她看着剑刃没入林见鹿身体,握着剑柄的手剧烈颤抖,指节因用力过度而发白。 “姐......姐?”声音轻得几不可闻。 林见鹿踉跄后退,唇角溢出一丝鲜血,却露出释然的微笑。她染血的手抚上谢折枝惨白的脸颊:“小枝......这一剑......就当还你......” 谢折枝如遭雷击,灵剑"当啷"一声跌落在地。她怔怔地望着自己沾满鲜血的双手,又看向林见鹿胸前不断晕开的血迹,怎么也不敢相信这一切竟是自己所为。 “小枝......” 这声轻唤让谢折枝猛然回神。她手忙脚乱地抱住林见鹿瘫软的身体,颤抖着手指去捂那不断涌血的伤口。既然姐姐能用禁术“救活”那只狐狸,那她也可以!哪怕耗*尽一身修为灵力,她也要救回姐姐! 泪水模糊了视线,谢折枝疯狂地将灵力渡入林见鹿体内。可怀中人的体温却在一点点流失,如同指间沙,任凭她如何努力都抓不住。 灵力枯竭的剧痛席卷全身,谢折枝却恍若未觉。直到林见鹿的睫毛轻轻颤动,冰凉的手指从她掌心滑落,无力地垂在地上。 “不......”谢折枝紧紧抱住那具逐渐冰冷的身躯,浑身颤抖得厉害。这一定是场噩梦吧?姐姐怎么会死?她根本没有遇到那个狐狸精,更没有亲手将剑刺入姐姐的胸膛。只要醒来,一切都会恢复原样。姐姐还会温柔地对她笑,亲昵地唤她“小枝”。 对,都是假的!全都是假的! 刺目的天光骤然亮起,谢折枝被晃得睁不开眼。待视线重新聚焦,眼前的景象竟如镜面般寸寸碎裂,连同怀中那具冰冷的躯体,也化作点点荧光消散无踪。 她闭了闭眼,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指节因用力过度而泛白,她咬牙切齿地挤出三个字:“林、见、鹿!” 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硬生生挤出来的,裹挟着滔天怒火。 “小枝妹妹,你叫我啊?” 一道欠扁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谢折枝猛地转头,只见林见鹿一袭灰色道袍,正叉腰俯视着她,脸上挂着令人火大的笑容。 听到小枝妹妹这四个字,谢折枝就忍不住反复回想起幻境里自己干的那些蠢事,手指更是捏得咔咔作响。当即毫不犹豫,一把掐住林见鹿的脖子将人按在地上。 林见鹿哎呀哎呀地叫唤:“我好歹救你一命!你又掐我脖子!好人没好报呀!” 谢折枝恼羞成怒:“你那叫我救我一命!你分明是存心戏弄!我就不信你没有其他办法能够唤醒我!而不是这样……”这样玩弄她的感情! 还故意让那狐妖幻化成妖尊的模样,林见鹿该死! 谢折枝眼眶通红,面颊上犹有泪痕,她想不管不顾暴打林见鹿一顿,以报复她欺骗她之仇,可是手指松松握住对方脆弱的脖颈,却怎么也使不了力。 林见鹿一脸轻松看着她:“小枝妹妹没吃饱饭吗?怎么手上一点力气也没有?” 谢折枝寒声:“你当真以为我舍不得对你动手?” 林见鹿抓住关键词:“哦,你舍不得!” 滴答一声,谢折枝面颊上滑下一滴眼泪,正好砸在林见鹿脸上。 两人都是一怔。 这滴泪还是谢折枝刚才身在幻境,以为姐姐身死,伤心欲绝的眼泪。 林见鹿眼睛一眯,正想嘲笑一句,谢折枝便立即面孔涨红,身姿狼狈地消失在原地。 第108章 林见鹿没了禁锢,从地上坐起身,手指摩挲了一下脖颈,轻轻哼笑一声。 谢折枝嘛,现在对她来说就是纸老虎而已。 现在该去找叶清霜等人了。 林见鹿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在脑海中呼叫系统:【000,能找到叶清霜等人在哪儿吗?】 系统000:【暂时无法定位,不过宿主可依靠月华引定位叶清霜。】 林见鹿闻言不由骤然一呆,垂眸盯着自己手腕上的镯子,瞪大眼睛。 *** 叶清霜面前伫立着一对璧人,十指相扣,情意绵绵。 林见鹿紧握着赵小三的手,眼中盛满柔情:“大师姐,我不打算回修真界了。我要留在魔界,与心爱之人长相厮守。” “大师姐,您也听到了。”赵小三深情回握,满脸感动,“小鹿不愿回去。况且以她现在的状况,修真界也容不下她。” 叶清霜指节收紧,剑柄在掌心发出细微的咯吱声:“林师妹,信我一次。我有办法压制你身上的魔气。先随我回去,道侣之事......等你恢复记忆再议不迟。” “不必了,大师姐。”林见鹿轻轻摇头,唇角挂着甜蜜的笑意,“我现在很幸福。那些记忆......不要也罢。” 叶清霜眉头倏地蹙紧:“师妹,你是不是......快恢复记忆了?” 若非如此,痴傻失忆的师妹怎会用这般情真意切的眼神望着赵小三?又怎会应答如流? 疑窦一生,眼前幻象顿时破绽百出。 叶清霜闭上眼睛,所有幻象消失不见。紧接着身旁响起林见鹿焦急的嗓音:“大师姐!” 叶清霜猝然睁眼,对上林见鹿焦急的眼睛。 林见鹿握住她的手,急切道:“大家都被困在这副画里,大师姐,我来救你!” 叶清霜警惕道:“林师妹,你恢复记忆了?” 林见鹿点头道:“我身上的蛊虫解了,但到底如何解的,暂时还不能告知大师姐,还望大师姐谅解。” 林见鹿说着,朝叶清霜摊开手掌:“大师姐,随我一道出去吧?” 看着递在眼前白生生的手,叶清霜迟疑片刻,握住她的手。 林见鹿牵着叶清霜的手出了画。 客房里赵小三见状登时迎了上来,一把抱住林见鹿的身体,担心道:“我以为你回不来了!你要是出了事,我要怎么办?!” 林见鹿尴尬地看了叶清霜一眼,小声对赵小三道:“我不会出事的,你别担心。” 赵小三将她从头到尾检查一遍,确定林见鹿完好无损,这才堪堪松了口气。 那之后云织月等人陆续从画中出来,原来这幅画会勾起人心底最深的执念,只要堪破执念,就能从画中出去。 “这幅画的作用,倒是与轮回幻境的作用相似。”叶清霜沉吟道,说着,忍不住看了林见鹿一眼。 如今林见鹿已经恢复记忆,她们不必在留在南离,正好想办法回去修真界。 月色寒凉,叶清霜敲响林见鹿的客房门。 林见鹿打开门,叶清霜正想说些什么,却看见林见鹿身后的赵小三。 叶清霜瞳孔骤然一缩,嗓音艰涩道:“为何她会出现在师妹房中?” 林见鹿反倒有些茫然地回头看了一眼,不解道:“小三子不能出现在我房中吗?她是我未婚妻啊。” 叶清霜忍不住道:“本是当初趁你神志混沌定下的婚约,怎能作数?” 林见鹿叹气道:“大师姐,你一直教导我们要言而有信,这桩婚约虽是在我神志混沌定下的,但我对她亦不反感。赵小三待我一片赤诚,我不想负她。” 叶清霜手指捏紧:“特殊情况不必拘泥这些。” 林见鹿摇摇头,掌心忽地腾起一团黑雾:“况且,大师姐当真能压制我的魔气?若强行压制,我这身修为怕是要废了吧?” 叶清霜一时语塞。 “所以,跟你回神霄宗就意味着要放弃现在的一切。”林见鹿收起魔气,目光坚定,“大师姐,我不愿意。” 叶清霜攥紧拳头,唇瓣被咬得发白:“不必急着答复,我给你三天时间考虑。” “不必了,就算给三年,我的答案也不会变。”林见鹿眼中燃起灼人的光芒,“在魔界,我能掌控自己的命运,再不用看任何人脸色!” 叶清霜深吸一口气:“无论如何,三天后我再听你答复。”说完转身离去,背影竟有几分仓皇。 三日转瞬即逝。 南离火焰城外的岔路口,叶清霜面色沉凝地望着林见鹿。 林见鹿与赵小三十指相扣,轻声道:“大师姐,就此别过吧。山高水长,后会有期。此次应是最后一次相见了。” 叶清霜目光一瞬不瞬凝视着她,表情平静,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内心深处有多仓皇悲凉。 不过一趟魔界之行,林师妹便找到了要相守一生的道侣,而且不愿意回修真界。 她握紧剑柄的手指紧了又松,却想不到可以说服林见鹿的话。 而且,她不愿意勉强林见鹿。 叶清霜深深看她一眼,随即与云织月等人踏入回修真界的传送阵。 回到神霄宗后,她遵照师命闭关修炼无情诀。 寒潭深处,剑气如霜,每一次吐纳都将过往记忆层层剥离。起初林见鹿的笑靥仍会在入定时浮现,渐渐地,那些画面如同被冰封的湖面,再激不起半分涟漪。 十年期满,她执剑走出洞府,眸中已凝着千年寒冰般的冷意。 无情诀大成之日,她站在山巅望着魔界方向,仿佛心中再无波澜。 此生她只会是神霄宗众人敬重的大师姐,是师尊座下最锋利的剑,是修真界新一代无情道的执掌者。可每当夜深人静时,心底总有个声音在叩问:真的甘心么? 甘心这一生只为神霄宗而活?甘心看着师妹与她人执手?甘心将所有的情愫永远封存在寒冰之下? 那声音越来越清晰,最终撕开她的伪装。 她不甘心。 第70章 眼前的幻象开始分崩离析,如同被击碎的镜面般片片剥落。 整个空间的景致仿佛投入石子的湖面,湖面涟漪层层荡开,继而构筑住成一副全新的幻象。 叶清霜发现自己又站在了火焰城出口处。 她看着林见鹿,嘴角轻抿,这一次,赶在对方开口之前,毫不犹豫抓住她的手腕,将人扯了过来。 林见鹿一个踉跄勉强站稳,抬眸惊愕瞪着她:“大师姐?” 赵小三怒道:“叶清霜,你想做什么!?放开小鹿!” 叶清霜垂下眼睫,复又抬眼,并未理会赵小三,嗓音清冷道:“林师妹,随我回神霄宗。” 林见鹿摇头:“大师姐,我想留在魔界,与小三子一起。” 赵小三先是恶狠狠瞪叶清霜一眼,随即对林见鹿道:“对,我们永远在一起。永不分离。” 望着虽被强行分开却仍痴痴相望的二人,叶清霜不由轻蹙眉头。 同样的幻象再来一次,到底有何意义? 她拔出凝霜剑,抬手一挥,强横的剑气横扫震荡,眼前幻象顿时消失不见。 荒凉的戈壁与寂寥的夕阳突然开始扭曲,如同被打碎的镜面般逐渐崩裂消散。 一片存白空间里,叶清霜抬眼看去,神色微怔:“林师妹?” 林见鹿站在她面前,一身灰色道袍,双手叉腰,笑意吟吟:“大师姐,你可让我好找!” 叶清霜嘴角微勾:“你怎么找到我的?” 林见鹿伸出胳膊,朝她展示自己手腕上的莹白镯子,歪头道:“这还得多亏了大师姐的月华引,我使了点小手段,反向追踪,最终确定了大师姐的位置。” 这月华引本是叶清霜为护林见鹿周全所赠,兼具传讯定位之能。如今林师妹竟能以此反寻自己,想必另有机缘。 叶清霜只是含笑凝望着她,眸中似有春水荡漾,却未多言。她深知师妹身怀诸多秘密,虽然心存好奇,却不愿强求。总有一日,林师妹愿意全然信她,自会告之一切。 林见鹿眯起眼睛,凑近端详叶清霜,纳罕道:“大师姐,我怎么觉得,你好像有点不一样?” 叶清霜眼睫轻颤,抬眸直视她的眼睛,温声道:“哪里不一样?” 林见鹿单手环胸,另一手摩挲着下巴,兀自沉吟:“看起来,特别温柔?而且以前总有种紧绷着的感觉,现在的大师姐,放松了许多。” 叶清霜但笑不语,纤细手指轻轻覆上林见鹿的手背。 林见鹿诧异望着她,叶清霜面颊微红,鼓起勇气牵住她的手:“我想带师妹回神霄宗。师妹是否愿意?” 听着叶清霜这番意有所指的话,林见鹿假意不知,讪笑抽回手道:“大师姐这话说的,我本来就是神霄宗的人,当然是要回去的。只是……” 叶清霜收回手指,指腹摩挲了一下,仿佛还能感受到林见鹿手背上的温润触感。她倒是没有失望,只是看着林见鹿,面露不解。 第109章 林见鹿挠了挠头道:“大师姐,你看我如今的模样,真的适合回神霄宗吗?” 说着,她抬手,掌心魔气凝聚。 叶清霜抿唇道:“可我不愿让师妹留在魔界。你总该和我一起回神霄宗的。还是说,你想和赵小三一起留在魔界?” 林见鹿一愣,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模样:“赵小三?这与她何干?” 叶清霜垂下眼帘:“你二人有婚约在身。” 林见鹿眨了眨眼睛,摇头道:“我那时神志昏沉,这等玩笑般许下的婚约岂能作数?待出了画卷,我自会与她说明。” 叶清霜清冷的面容终于绽开一丝笑意,声音不自觉地放柔:“好,出了画卷之后,你便与她说清楚。”顿了顿,又补充道:“至于你身上的魔气,我自有法子替你压制。” 林见鹿听到前半句连连点头,待听到后半句时却神色微变,欲言又止。可她似乎顾忌什么,终究没有开口。 两人牵着手出了画,赵小三一见林见鹿就惊喜扑过来。 林见鹿下意识松开了与叶清霜相握的手。叶清霜神色一滞,唇线不自觉地抿紧。 林见鹿讨好一笑,对赵小三道:“小三子,我有话对你说。” 赵小三目光在叶清霜与林见鹿之间来回游移,似乎明白了什么,脸色顿时变得煞白。 林见鹿牵起赵小三的手就往外走。 叶清霜拧眉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到底没有跟上去。 萧灵韵手执玉箫走过来,挑眉道:“你不跟过去?万一林师妹真被这赵小三拐走可怎么办?” 叶清霜目光坚定:“我相信林师妹,她不会骗我。” 林见鹿不多时便背着手踱步而回,叶清霜立即快步迎上,看着林见鹿欲言又止。 未等她开口,林见鹿已笑眼弯弯地说道:“我与赵姑娘,都说清楚啦。” 叶清霜心下暗暗松了口气,面上却故作云淡风轻,轻轻颔首:“说清楚便好。” 若师妹还是像幻境之中一样,选择与赵小三一起留在魔界,她真不知道该如何自处才好。 “大师姐就不好奇……”林见鹿忽然歪着头,润泽的黑眸闪着狡黠的光芒,“我究竟同她说了什么?” 叶清霜指尖微蜷:“你……说了什么?” “我说啊……”林见鹿拖长声调,吊足叶清霜的胃口,才慢条斯理道,“我说我早已心有所属,所以不能同意与她的婚约。” 这句话如一片羽毛,轻轻拂过叶清霜的心尖。 林师妹这话是什么意思?心有所属?除了那个赵小三,林师妹何曾有过恋慕之人?思绪忽而一顿,记忆如潮水涌来。当年在神霄宗时,确实有过林师妹倾心于她的传闻。只是那时她全然不曾在意,后来与林师妹朝夕相处,也未曾察觉半分端倪。难道那些传闻,都是真的? 一想到这种可能,叶清霜登时呼吸急促起来。 林见鹿忽又凑近半步,发丝掠过叶清霜的衣襟,吐息温热:“大师姐怎么不问……我心悦之人是谁?” “那……”叶清霜喉间发紧,声音轻得几不可闻,“师妹心悦之人……是谁?” 冰冷的手指被对方温热的双手轻轻握住,林见鹿凝视着叶清霜的黑白分明的眸子,一字一句道:“是大师姐你啊。” 轰! 叶清霜只觉耳畔嗡鸣,红晕霎时间从耳尖蔓延到脖颈,那双惯常清冷的眸子此刻水光潋滟,宛若春潭。 林见鹿眼波流转,灼热的目光似要将人融化,指尖轻轻摩挲着叶清霜的手背:“大师姐就没什么想说的?大师姐对我……又是如何作想的?” 叶清霜只觉脸颊发烫,却仍强自镇定。她微微收拢五指,将那只不安分的手牢牢扣住,垂眸轻声道:“我……亦是心悦师妹的。”话音未落,耳尖已悄然染上绯色。 叶清霜怎么样都没想到自己竟然与林见鹿两情相悦,特意为她压制了魔气,然后带着林见鹿一起回了神霄宗。 凌霄殿。 司空霆岳听完叶清霜禀告后道:“霜儿,为师一直对你寄以厚望。神霄宗千年基业,将来总要有人担起。你天资卓绝,心性纯善,是最合适的继任人选。修道之人,最忌情丝缠身。那林见鹿虽是天命之女,可与你终究不相配……此事莫要再提。” 叶清霜双膝跪地,声音坚定:“恳请师尊明鉴,弟子与林师妹真心相待,绝不会因此耽误宗门要务。” 司空霆岳眉峰微挑道:“哦?若他日林见鹿触犯门规,你可愿秉公执法,绝不徇私?” 叶清霜脊背挺得笔直:“弟子定当一视同仁。” 殿内沉香袅袅,司空霆岳的声音忽然苍老了许多:“你此刻说得这般笃定,却不知情之一字最是身不由己。倘若他日你为她违背门规,又当如何?若林见鹿犯下十恶不赦之罪,你可能狠心处置?为师本欲传你本门至高心法无情诀,此功若要大成,必须断情绝爱。为师实在不愿看你重蹈流云的覆辙。” 字字句句,如重锤般敲在叶清霜心头。 就在此时,主峰之巅的警示钟轰然震响,浑厚的钟声如惊涛拍岸,层层声浪顷刻间席卷整座山门。 一名弟子慌慌张张冲进凌霄殿:“启禀掌门!魔族……魔族攻入山门了!” 司空霆岳惊道:“魔界入口分明已被几派仙门联手封印,山门怎会出现魔族!” 那弟子偷瞄了一眼跪在殿中的叶清霜,喉结滚动:“是……是林见鹿。” 叶清霜猛地抬头,嗓音焦急道:“此事必有蹊跷!求师尊明察!” 司空霆岳道:“传令全宗,即刻缉拿林见鹿!” 叶清霜单膝跪地,低垂的眼睫在脸上投下阴影,掩住眸中翻涌的情绪:“弟子请命!请师尊允许弟子亲自执行!” 司空霆岳凝视她良久,才长叹一声:“霜儿,莫要让为师失望。” 叶清霜额间重重叩击地面,待直起身时,眼中迷惘已尽数化作决然。寒芒骤起,她整个人瞬间化作一道流虹,剑气破空贯穿殿门而去。 她心知林师妹身上魔气的真相,但此刻更担忧对方安危,这才向掌门请命“捉拿”林见鹿。若由她亲自出手,至少能保师妹无恙。 远远的,便见前头弟子攒动,被围在最中间的林见鹿面色冷凝,刚刚抬手凝聚魔气攻击,就被叶清霜制止:“林师妹且慢!” 林见鹿看到她来,脸上顿时流露出一抹委屈神色:“大师姐,你相信我,我什么都没干!” 叶清霜微微颔首,所过之处人群自动分开。在众目睽睽下,她径直走到林见鹿身边,在众师弟师妹震惊的目光下,坦然握住林见鹿的手:“我信你。” 林见鹿嘴角勾起。 一个师弟急道:“大师姐!你可不要被林见鹿蒙骗!她是魔族!” 叶清霜摇头道:“林师妹不是魔族,她身上的魔气,另有缘由。” 那弟子道:“可她重伤了陈师弟!陈师弟至今还躺在药房,生死不知呢!” 叶清霜扭头看向林见鹿,林见鹿撇嘴道:“他发现了我身上逸散的魔气,二话不说朝我攻击,那我哪能引颈待戮,肯定要还手呀!” 那弟子怒目圆睁:“你简直强词夺理!” 林见鹿冷笑一声,毫不退让:“好啊,那你倒是站着不动让我打试试?” “你!”那弟子气得脸色发青,却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正在这时,一名弟子慌慌张张地跑来,声音都在发抖:“出大事了!陈师弟……陈师弟伤重不治,刚刚……刚刚断气了!” 这消息如同惊雷炸响,在场弟子顿时一片哗然。 林见鹿瞪大眼睛:“死了?我根本没有对他下重手!是有人存心陷害!” 人群一时吵吵嚷嚷。 叶清霜道:“林师妹,你可信我?” 林见鹿道:“我自然是信大师姐的!” 叶清霜道:“好,既然你信我,那便将此事交由我来处理。我会查清事情原委,还师妹一个清白。 但事情后续发展,却出乎叶清霜的意料。 经查验,那名弟子身上的致命伤,确实是因魔族手段。而整个山门,唯有林见鹿一人通晓此种手段。种种迹象表明,林见鹿就是凶手。 叶清霜百般不信,却还是将调查结果禀告掌门。 凌霄殿。 司空霆岳俨然道:“霜儿,你觉得此事该如何处理?” 叶清霜知道不好,慌忙跪地:“弟子相信林师妹绝对不是凶手!” “那证据如何解释?” 叶清霜手指痉挛片刻,忽而想起林见鹿的身份,连忙道:“就凭林师妹天命之女的身份,她就不可能乱杀无辜!” 司空霆岳神色稍霁,与众位长老对视一眼。 叶清霜见状心下稍定,继续道:“若师尊和众位长老还有疑虑,不如启动天机镜查明真相?” 天机镜能通晓过去,预知未来,一定能还林师妹一个清白。 第110章 殿内顿时响起窸窣的议论声,经过短暂商议,众人终于颔首应允。毕竟天命之女事关重大,但宗门弟子的性命同样需要一个交代。 天机镜被弟子小心翼翼呈了上来,由叶清霜这个是首席弟子亲自启动神器。 只见清晰的镜面上很快泛起波纹,紧接着,镜面中映出一个身着灰色道袍的身影。 那人身形纤细,乌黑的长发束成简单的高马尾,发尾垂落至腰间。转身时,一张清秀的面容映入众人眼帘,赫然是林见鹿! 只见镜中清晰地映出林见鹿如何袭击弟子的画面。 她指尖缠绕着黑色魔气,一把将咒印打入受害者心脉。 那弟子惨叫着在地上打滚,而造成一切的始作俑者,始终面目冷淡静立一旁,待那弟子没了动静,才慢条斯理地整理了凌乱袖口,施施然离去。 紧接着才有弟子发现重伤的那名弟子,扶着去了药房。 镜外殿内霎时陷入死寂,连呼吸声都凝滞了。 直到天机镜重新归于寂静,叶清霜才猝然回神。 叶清霜惊道:“这不可能!” 司空霆岳道:“霜儿,如今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话想说?” 叶清霜从来没有这么惊慌过,林师妹怎么可能是凶手?她完全没有出手的动机,她何必杀那名弟子? 司空霆岳失望看着她:“还记得你曾经答应我过什么?难道你要为了一个林见鹿徇私吗?” 叶清霜深吸一口气:“师尊,我答应过您定会秉持公正,绝无徇私之心。但林师妹的为人我清楚,她断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所谓证据,或许另有隐情。求您再给我些时间,让弟子去弄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司空霆岳叹气道:“霜儿,为师给你七日时间,若你能找出证据证明林见鹿的清白,为师自会重新定夺。但若七日后仍无定论,你便不可再为她求情,否则,连你一同受罚。” 叶清霜单膝跪地,剑穗垂落青石:“七日之内弟子必定彻查此事。若林师妹当真行凶,我定会给师尊一个交代!” 司空霆岳扫她一眼:“下去吧。” 叶清霜这才起身,转身外殿外走去。 林见鹿作为杀害同门弟子的嫌犯,被关押在刑罚堂地牢。虽未受刑,但整个人看着都有些萎靡不振。 听到地牢外的脚步声,林见鹿登时扑到铁栅栏上,高声道:“大师姐!你什么时候来接我出去?” 叶清霜朝守卫弟子点头示意,守卫弟子打开牢门,叶清霜随即迈步走进牢房。 “林师妹,你没受伤吧?”叶清霜握住林见鹿的肩膀,先上下打量一眼,确定她没事,才松了口气。 林见鹿摇头:“她们没对我动刑。大师姐,事情已经水落石出了吧?那我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个鬼地方啊?” 叶清霜表情一顿。 林见鹿警觉:“难道出了什么岔子?” 叶清霜不想隐瞒,将事情和盘托出。 林见鹿咬了咬嘴唇:“大师姐,你也觉得我是凶手?” 叶清霜摇头:“我相信你。” 林见鹿神色一松,但是还是十分沮丧:“可如今证据都指向我,掌门也定了我的罪,我怕……我怕我真的撑不过这一关……” 叶清霜连忙握住林见鹿的肩膀:“林师妹,你不要怕,我一定会找到证据,证明你的清白。” 林见鹿还是觉得一切不容乐观:“可若是一直找不到呢?” 叶清霜握住林见鹿肩膀的手指不由一紧,眼睫快速颤抖了一下:“不管如何,我绝对不会伤害你。” 林见鹿挥开叶清霜的手:“说得这么好听!连天机镜都无法证明我的清白,大师姐三言两语,就能让那些恨不得我死的人信吗?大师姐,你为何就是不明白,有些人就是想要让我死!在你心中,到底是神霄宗重要,还是我更重要?” 面对这个尖锐的问题,叶清霜无法回答。她总想在两者之间求一个平衡。可才回宗门几日,她就得在神霄宗与林见鹿之间作出选择。 叶清霜只能去牵林见鹿的手指,林见鹿再次甩开,非要叶清霜给她一个答案。 “如果我真是杀害那名弟子的凶手,大师姐会如何做?杀了我吗?” 叶清霜死死抓住她的手腕,哀求似的凝视林见鹿的眼睛:“我宁愿我死,也不愿意杀你。” 林见鹿却冷笑着甩开叶清霜的手,盘腿坐在干草堆上,扭头避开叶清霜的视线。 叶清霜无法,最终看她一眼,轻叹一声,转身出了地牢。 七日一过,叶清霜没有找到证据,林见鹿身上杀害同门的罪名榜上钉钉。司空霆岳与众长老商议过后,一致同意将林见鹿封印在禁地。 叶清霜知道一切无可挽回,只能悄悄潜入刑罚堂地牢,偷偷放了林见鹿。 在宗门和林见鹿之间,她到底是自私了一回,选择了林见鹿。因为她深信林见鹿绝对不是凶手,不能眼睁睁见心爱之人蒙受不白之冤。 叶清霜将包袱塞进林见鹿怀中,急切道:“赶紧走!” 林见鹿抓住叶清霜的手腕,低声道:“大师姐,你为何不跟我一起离开?” 叶清霜深深看她一眼,摇头:“师门待我恩重如山,我不能走。” 司空霆岳的声音却在此时响起:“霜儿,你让为师很失望。” 叶清霜猛然回头,登时面色惨白。 山门石阶上,神霄宗七位长老如寒松峙立,玄袍猎猎,掌门司空霆岳负手立,眸中冷光如刃。 司空霆岳寒声道:“起阵!” 金色阵纹霎时间自林见鹿脚下亮起,映得她眼底黑气翻涌。 林见鹿一掌将叶清霜打出阵外,反手一握,掌心黑雾如毒龙盘踞,直扑七位长老与司空霆岳面门。 司空霆岳挥剑斩断黑气,手中长剑灵力暴涨,余势不减地朝林见鹿咽喉刺去。 林见鹿到底对敌经验不足,只能勉强应对。 阵法锁链破空而至,如银蛇缠缚,将她四肢牢牢锁在半空。 司空霆岳见状收剑回鞘,侧首对瘫跪在地的叶清霜冷声道:“天命之女既已入魔,断不能纵其离宗。” 叶清霜重重叩首:“求师尊开恩!弟子愿以性命担保,亲自看守!” 第71章 司空霆岳面露犹豫之色,袍袖一挥,那如银蛇缠缚的锁链瞬间一松,林见鹿从半空跌落下来,狼狈摔在地上。 司空霆岳俨然道:“即刻将林见鹿押入禁地封印!” 早已候命的众弟子齐声应和,霎时蜂拥而上。 叶清霜抬首看向瘫在地上的林见鹿,面露担忧之色。 然而她神色瞬间一变。 只见林见鹿唇角微扬,手掌撑地倏然跃起,掌心迸发的黑雾如同活物般绞断四根锁链。 冲在最前的弟子躲闪不及,被翻涌的黑雾卷起甩出数丈之远。 司空霆岳剑锋直指,神色愈发凝重:“林见鹿,你不要冥顽不灵!” 七位长老的阵法再度成型。 林见鹿眉梢微挑,唇边泛起一抹讥诮的冷笑:“冥顽不灵?分明是掌门您处心积虑要取我性命吧?” 司空霆岳怒喝一声:“妖言惑众!” 话音一落,手中长剑已如银蛇吐信般直刺而出。 不料剑锋竟被林见鹿徒手握住,殷红鲜血顺着剑刃汩汩流淌,在地面聚成触目惊心的血洼。 司空霆岳瞳孔骤缩,万万没有料到对方竟如此悍不畏死。 只见林见鹿五指猛然收紧,缕缕黑雾如活物般沿剑身攀附而上,转眼便缠上司空霆岳持剑的右手,继而飞速窜向掌心。 司空霆岳顿时浑身剧颤,佩剑脱手坠地,发出清脆的金属撞击声。 七位长老见状骇然变色,当即催动伏魔锁链再度束缚林见鹿四肢。 然而锁链方触及林见鹿手腕,便寸寸崩裂,林见鹿右手凌空虚抓,叶清霜腰间的凝霜剑竟自行出鞘,化作一道寒芒落入林见鹿手中。 她挥剑横扫,魔气翻涌,狂暴气浪将司空霆岳连同众长老尽数掀飞。 不过瞬息,偌*大的广场唯余林见鹿孑然而立,衣袂未损分毫。 叶清霜仍然半跪在地上,神色怔然凝望林见鹿:“林师妹……” 林见鹿眉梢一挑,随意甩了甩凝霜剑上的鲜血,抬眼漫不经心看了叶清霜一眼。 司空霆岳捂住胸口,猛得呕出一口鲜血,厉声道:“霜儿!事到如今你还要执迷不悟吗!” 叶清霜踉踉跄跄扑到司空霆岳身旁,输出灵力替他疗伤,咬住嘴唇道:“师尊,徒儿先替您疗伤。” 司空霆岳推开她的手臂,声音痛心疾首:“逆徒!为了一个林见鹿背弃宗门,这便是你的道?” 师弟师妹们清澈的眼眸此刻俱是难以置信,不敢相信那个光风霁月,秉公持正的大师姐竟然会变成这样。 叶清霜如芒在背,睫毛剧烈颤动,指甲用力掐进掌心。 她痛苦地闭了闭眼,林见鹿已然走近她身旁,带着血的凝霜剑指着司空霆岳。 第111章 林见鹿:“大师姐,你让开!” 叶清霜深吸一口气,再次睁眼时,眼中已然有了决断。 她不想伤害林师妹,但也绝不想看到林师妹对师门动手。 叶清霜拿起掌门佩剑吞岳,剑锋直指林见鹿。 “大师姐,你要对我动手?”林见鹿迟疑看着她。 叶清霜垂下眼睫道:“我说过,我不会伤害林师妹的。” 话虽如此,她却不敢看林见鹿的眼睛,只是背过身去,将吞岳剑横在身前,嗓音沙哑道:“走罢,再也不要回来。” 她既无法眼睁睁看着师妹被冤枉,也不能任师妹伤害师尊长老。唯有让师妹离开神霄宗。 她自认为想的法子两全其美,但无论是林见鹿,还是师尊长老,都不能接受这样的安排。 林见鹿呵地一声冷笑道:“说得这么好听,不还舍了我,选择神霄宗?叶清霜,你说过要证明我的清白,结果现在却助纣为虐!你太让我失望了!” 掌门见状不由厉声喝道:“霜儿!你还在犹豫什么!” “闭嘴!” 林见鹿手腕一抖,凌厉剑气破空而出,在空中划出刺目银光。 叶清霜反应极快,反手横剑格挡,两股剑气相撞迸发出金石交鸣之声,震得周围落叶簌簌纷飞。 不管林见鹿如何攻击,叶清霜只以剑刃抵挡,身形节节败退,任凭对方攻势如潮,却始终不曾反击半招。 林见鹿越打火气越大,眼中怒火灼烧:“大师姐瞧不起我?为何一直不反击?” 叶清霜沉声道:“我说过,绝不伤你。” “虚伪!” “林师妹……” “别再叫我林师妹!你若是不反击,就别怪我对你动手!” 林见鹿说罢,攻势越发凌厉。 随着体力消耗,叶清霜抵挡的动作逐渐变得吃力。 林见鹿故意卖个破绽,胸膛主动撞上叶清霜的剑刃,叶清霜脸色一变,慌忙收剑闪避,林见鹿虚晃一招,剑尖一挑,剑刃噗嗤一声没入叶清霜胸口。 叶清霜低头看向伤口,不可置信抬头看向林见鹿。 林见鹿毫不犹豫拔剑,锋利的剑刃带出一片淋漓鲜血。 触目惊心的红色滴答砸落地面。 叶清霜捂住胸口踉跄后退几步,苦笑看着她:“林师妹,你到底还是……” 失血过多,让叶清霜唇色发白,她身体摇晃了一下,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眼前视野逐渐黑沉,最后一丝天光完全消失之时,她看见着灰白道袍的女修缓步朝她这边走来。 她原本以为对方会后悔,至少会惊慌失措,但什么都没有。映入眼帘的只有少女漠然的神情。那眼神根本不像在看曾与自己定情的道侣。 叶清霜心口剧痛,不知是因为剑伤,还是因为林见鹿冷漠的神情。 她不懂,明明才与她定情,为何转眼就可如此待她?林师妹,当真一点都不喜欢她吗? 林见鹿蹲在叶清霜跟前,冷笑道:“叶清霜,你可真蠢啊。你真的以为我喜欢你吗?你明知道,我喜欢的人是赵小三。” 叶清霜沾满血污的手指紧紧扣住她手腕:“所以说什么心悦我,都是假的?” 林见鹿眼底泛着讥诮的冷光:“对,全部都是骗你的。” 叶清霜惨然一笑:“原来如此,原来从始至终,都是我自作多情。” 她想多看林见鹿一眼,少女的清秀的面孔在晨雾中泛着柔和的光泽,那双黑白分明,始终清亮的瞳仁此刻看上去,却格外疏离。心脏像是被谁狠狠捏了一把,痛得她瞬间无法呼吸。 先爱上的人注定是输家,这个道理她此刻才真正明白。可即便如此,她依然猜不透师妹的心思。此时此刻,林师妹心里,可曾有过一丝后悔? 若还有再来一次的机会,她会如何选择? 念头浮现的瞬间,少女清瘦的身影瞬间在她眼前消失不见。掌门师尊,长老,还有各位师弟师妹们,也全部消失不见。 “大师姐,你没事吧?” 叶清霜一身白衣清冷如雪,正独自盘膝坐在神霄峰山巅打坐调息。 山巅风雪终年不息,纷纷扬扬的雪花落满了叶清霜满身。 听到林见鹿的声音,叶清霜鸦羽似的眼睫轻颤,眼睫上还凝着冰晶。她缓缓睁开眼睛,面色波澜不惊地循声望去。 林见鹿蹲在她跟前,看着叶清霜长发披肩,秀美绝伦的面孔,总觉得对方现在的表情怪怪的。尤其那双漆黑的眼瞳,一瞬不瞬凝视着她,带着点惊悚的意味。 林见鹿不觉咽了口唾沫,再次小心翼翼伸手在她眼前挥了挥:“大师姐,你还好吧?” 她料想叶清霜是被困在这个幻境里了,所以此刻才神情有异,只是不知道大师姐到底遭遇了什么,为什么表情如此难看? 挥动的手腕却被对方猝不及防握住。 林见鹿骤然一呆。 叶清霜手指缓缓收紧,嘴角微微扬起,漆黑的瞳仁却无丝毫笑意:“是林师妹啊。” 林见鹿飞快眨巴了一下眼睫,心脏砰砰直跳:“大师姐,我带你出去?” 叶清霜没有回答,攥住她的手腕蓦然一扯,林见鹿瞬间重心不稳,朝着叶清霜身上倒了过去。 叶清霜顺势揽住她的腰,将人紧紧锁在怀中,另一手摁住她的脖颈,蓦地拉近彼此距离。 唇瓣一凉,是叶清霜身上的温度。 鼻尖萦绕着一股好闻的冷香,林见鹿与她四目相对,有些回不过神来。 叶清霜吻了她?为什么? 她想到叶清霜身上的系统,心头浮现猜测,莫不是叶清霜修为有损,所以听信系统的话打算攻略她? 可她不知道叶清霜此刻是否是清醒状态,还是被幻境迷了神志,把她当做什么人。 正凝神思索的瞬间,掌门司空霆岳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霜儿?” 林见鹿扭头看去,只见一片玄色衣角,还未看见对方的脸,蓦然腰肢一紧,紧接着脚下传来一股可怕的失重感。 叶清霜竟抱着她,从山巅一跃而下。 叶清霜没有御剑,林见鹿是不知道该不该御剑。 风在耳边急促呼啸,吹得两人衣裳凌乱,明明被叶清霜紧紧抱在怀中,林见鹿却觉得冷得厉害。仿佛抱着她的那个人根本不是活人,而是一块千年不化的寒冰。 在砸落崖低的瞬间,林见鹿手指掐诀,试图稳住两人下坠的身形。 叶清霜却似乎有所察觉,瞬间扣住她的手指,打断了施法。 崖底不知何时出现一片湖泊,叶清霜抱着她,翻转身形,背对湖面。 伴随着轰然巨响,两人重重坠入湖底,激起数丈高的水浪。 一顷碧波荡漾,湖光碎成千万片琉璃。 浸透的衣衫紧贴身躯,叶清霜将人更深地按进怀里。 挂着水珠的睫毛如蝶翼轻颤,在湖底折射出幽蓝光晕。 叶清霜再次毫不犹豫地,扣住林见鹿的脖颈吻了下去。 ----------------------- 作者有话说:今天数字有点少,咳~ 第72章 湖水没过口鼻,眼睛,窒息感逐渐传来。 箍住她腰肢上的那只手却如铁钳,怎么掰都掰不开。 林见鹿只能从相触的唇瓣汲取对方口中的氧气,努力加深这个吻。 因为林见鹿的主动回应,叶清霜紧闭着的眼睫不由剧烈颤抖了一下,即使是在雾蒙蒙的难以视物的湖水之中,也遮掩不住雪白双颊上泛起的红晕。 叶清霜主动揽住林见鹿,浮出了水面。 林见鹿将脑袋搁在叶清霜清瘦的肩膀上,剧烈喘气。 叶清霜垂下眼睫,卷翘的长睫盖住黑眸中的思绪,在眼底下投下两片半圆阴影。她轻柔地拍着林见鹿瘦削的肩背,不发一言。 整片湖底安静的只能听到林见鹿的喘息声。 不知多久,林见鹿缓过劲来,察觉到自己还和叶清霜紧紧抱在一起,并不算高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裳传了过来,身躯感受到对方身上柔软的曲线,即便厚脸皮如林见鹿,也觉得十足地尴尬。 念及刚才那两个吻,尴尬的情绪则添了一分。 说点什么好呢?以往机灵的脑子这会儿却一片空白,宛如机器年久失修。那干脆什么都不说?没准大师姐此刻还陷在幻境里,并不知道她是谁?可她刚才分明听见她叫她林师妹…… 要不……还是装傻吧? 林见鹿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应对此刻尴尬的境况,一时鸵鸟心态发作,小心翼翼道:“大师姐?” 叶清霜修长的手指轻柔地梳理着林见鹿长长的黑发,闻言手指一顿,淡淡嗯了一声。 刚才两人落入湖中,林见鹿的脑袋上的发带被水冲散了。 林见鹿依然紧贴着叶清霜,脚下没有依凭,唯有抓住叶清霜这个唯一的浮木。 “大师姐,我们上去吧?” 总这样呆在水里也太吓人了,这湖看着就很深,也不知道湖底会不会有什么怪物。而且,她不会游泳。 第112章 叶清霜又是轻柔嗯了一声,然后紧紧抱着林见鹿的腰肢,从湖水中一跃而起。 两人落在一块距离湖面约三丈高的大石块上。 脚一落地,林见鹿就要掰开叶清霜的手。可叶清霜还是没有松开。 林见鹿头皮发麻,不得不盯着叶清霜灼热的目光,故作一脸天真无邪道:“大师姐能不能先松开?我好冷啊。” 叶清霜只痴痴凝视她,如玉像雕琢而成面孔上红霞满布,连眼尾都晕染出桃花瓣一样的粉嫩色泽,一头乌发披散下来,双眸湿润,宛如神女有了人气。 林见鹿察觉到一丝不对,伸手在她面前挥了挥。 叶清霜松开揽住她腰肢的那只手,改为抓住林见鹿的手腕,然后用脸颊贴着她的手指轻轻蹭了蹭。 林见鹿冰凉的手指触碰到叶清霜滚烫的面颊,不由瞬间瞪大眼睛。 她猛得将自己的脑袋贴过去,额头碰触叶清霜的额头,蹙眉道:“你发热了。” 修仙之人身躯何其强悍,尤其如叶清霜这般天众奇才的修士,一年到头都不可能病一次。可在这个幻境里,叶清霜却病了。病来如山倒,来势汹汹。 看着骤然晕倒的叶清霜,林见鹿轻叹一声,认命抱起叶清霜,御剑飞出崖底。 她直接抱着人回了青竹苑。 本想找弟子直接过来照顾叶清霜,但诡异的是,她在神霄宗晃荡了半天,竟连个鬼影子也没见着。 林见鹿看着躺在床上无知无觉的叶清霜,无可奈何,只能自己亲手动手照料。 她轻缓地为她解开衣衫,仔细擦拭身体,又小心喂下汤药。待这一切照料妥当,皎洁的月光早已高悬夜空。 林见鹿单手托腮坐在圆凳上,闭眼休息。 叶清霜醒来时,看见的就是这样的林见鹿。 室内烛火昏暗,窗外月色如霜,为林见鹿瘦削的身影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银辉,那孤寂的身形在青砖地上拖出长长的影子,与摇曳的烛光一同在药香氤氲的房间里轻轻颤动。 只能算是清秀的五官落入她眼中,却无比秀丽,她知道那微蹙的黛眉下,是一双秋水般的眸子,清醒时总是流转着令人心颤的柔光。 林师妹…… 她眼睫轻轻颤动,甚至分不清今夕何年,更分不清自己是否还身在幻境。面前这人,是否只是因她妄念而生出的幻影。 林见鹿正闭眼浅眠,她五感敏锐,几乎叶清霜睁眼看过来的刹那便清醒过来。不过她实在太累了,便没立即睁开眼睛。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是叶清霜下床的声音。 那人来到她跟前,似乎静静端详她片刻,而后轻轻叹了口气。 林见鹿不得不睁开眼睛,对上叶清霜漆黑的双眸,怔了怔,忽而移开目光,然后又转眸看了回去。 “大师姐,你还好吧?”林见鹿记得自己还需装傻,故意直愣愣盯着她。 叶清霜也不知道发现没有,眸光微动,嗓音沙哑道:“林师妹,你怎么在这儿?” 林见鹿摇摇头,迷茫道:“我也不知道,是有人故意推我进来的。” 叶清霜仔细端详林见鹿的神色,见着她脸上懵懂稚嫩的神情,不知怎的松了口气。 这是神志混沌什么都不知道的林师妹。林师妹此刻应还不懂刚才那两个吻的意义吧? 心头刚刚浮现这个念头,便听林见鹿猝然开口道:“大师姐,你刚才为何要亲我?” 叶清霜突然剧烈咳嗽起来,纤瘦的身躯在轻薄的寝衣下更显单薄。她瘦削的肩膀不住轻颤,如瀑的青丝散落肩头,衬得那雪肤玉骨愈发清减,整个人透着一股令人心碎的脆弱感。 林见鹿飞快眨巴了一下眼睛,不敢再看,嘴里却还是一副天真无邪口吻问道:“大师姐把我当成其他人了吗?” 叶清霜止住咳嗽,一时也顾不得其他,忙不迭握住林见鹿的手指,与她十指紧扣,嗓音艰涩道:“没别人。” 她顿了顿,强调道:“我没把你当做别人……” 林见鹿瞄了一眼自己被紧紧握住的双手,眉梢扬了扬,还是刚才那个问题:“那大师姐为何亲我?” 叶清霜闻言却没回答,反而盯着她,黑眸掠过一丝忧伤:“那林师妹呢?师妹会反感吗?” 林见鹿怔了怔,心道反感倒是不反感,只是怪尴尬的。她大概是天生缺少情窍,即便遇见再优秀的人也难以动心。况且,她并不知道叶清霜此言究竟是出于本心,还是为了天命之女的身份故意攻略她。 她讨厌欺骗。 思及此,逗弄叶清霜的心思也淡了下来。 她抽回自己的手,摇摇头:“我不知道。” 叶清霜望着林见鹿冷淡的面容,纤细的手指不觉缓缓收紧,骨节发白。她短促地笑了笑:“罢了,不为难你。” 伸手揉揉林见鹿的头发,见她脑袋上的发带松松垮垮系着,两颊碎发垂落,越发显得脸蛋小巧精致,不由道:“师姐为你束发吧?” 林见鹿腹诽,现在大晚上的,束什么发? 但想到自己刚刚算是变相拒绝了叶清霜,不由抿了抿唇点头:“好。” 林见鹿坐在圆凳上,叶清霜站在她身后,手上拿着一把木梳,动手轻柔地梳理着林见鹿一头长发。 铜镜里,映出两道纤细的身影。 叶清霜慢条斯理梳着林见鹿的头发,心中竟无比平静,只盼时间就此慢下来。只盼师妹一辈子不要懂情。只盼她俩能如此永远呆在一起。 思及自己在想什么,叶清霜手心一颤,不慎用力,扯落林见鹿几根头发。 林见鹿登时哎哟一声,捂住脑袋,充满控诉瞪着叶清霜:“大师姐,你弄疼我了。” 叶清霜咳嗽一声,歉意道:“抱歉,林师妹。是师姐手重了。” 见林见鹿眼眶微红,终是轻叹着抚上她发顶:“我不是有意的,原谅我好么?” 林见鹿抓住她的手腕,歪头眨着眼:“师姐方才为何走神?” 少女指尖温热,惊得叶清霜双颊也泛起热意,她眼眸闪烁,低声道:“我在想,该如何逃出这个幻境。” 第一次对师妹说谎,叶清霜不由屏住呼吸,不敢与她对视。 林见鹿定定看她两秒,松开手,转身端正坐好,叹气道:“怕是有些难。这个幻境这么厉害,连大师姐都被困在这里。” 叶清霜见不得她脸上露出这副忧愁神色,柔声道:“我已有眉目。” 刚说完便心头懊悔。 林见鹿不知她心中所想,闻言不由好奇道:“大师姐知道怎么出去?该怎么做?” 叶清霜抿了抿唇,看了眼窗外的月色道:“明日我再告诉你。” 林见鹿顿时一噎,原来叶清霜还是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的,那还执着给她束发?她心下啼笑皆非,面上却天真道:“那今晚我与大师姐一起睡?” 叶清霜心脏瞬间漏跳一拍,面颊微红。就在林见鹿以为对方会拒绝时,不想见这个向来守礼持重的清冷女修温声道:“好。” 这叫什么,这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林见鹿面色有瞬间僵硬,不过很快便调整过来。 即便她不喜欢与别人睡在一张床上,但为了安全着想,确实不应与叶清霜离得太远。 林见鹿看了眼床上的被褥,老实地跑到隔壁房间抱了一床锦被回来。 铺床叠被,指尖拂过素锦衾褥,沿檀木榻边将每道褶皱细细抻平。最后跳上被褥,侧身躺好,右手将锦被拍得啪啪作响:“快来快来!” 叶清霜愣愣看着林见鹿一系列流畅动作,愣了许久才低眸咳嗽一声,有些不好意思道:“来了。” 叶清霜吹灭蜡烛,上床掀开锦被躺下,一时睡不着觉,忍不住侧身看向林见鹿。她想与师妹聊聊,却不知道能聊什么。 若真要与林师妹秉烛夜谈,那非得聊起幻境之外的人和事。而她,最不愿听的便是这些。这一刻,她不想去想神霄宗,不想所谓天命之女,以及一切纷纷扰扰。 可若不聊这些,她与林师妹,又能聊些什么呢?聊修炼?叶清霜此刻才发现自己的生活有多么乏善可陈,连讨好心上人都不知道能说些什么。 她抿紧唇线,清冷的面容难以抑制地流露出一丝郁色,正欲开口时,忽闻身侧传来阵阵呼噜声。 叶清霜侧首望去,只见林见鹿已然酣然入梦,四仰八叉的睡姿颇为不雅,一条手臂还大剌剌地搭在她身上。 叶清霜:“……” 叶清霜默然片刻,轻轻摇头,伸手将那只不安分的手腕塞回被中。随即她下意识往林见鹿身侧挪了挪,清淡怡人的幽香萦绕鼻尖,令人心安。 阖上双眸,沉入了梦乡。 确定叶清霜陷入沉睡,林见鹿这才停止打呼,睁眼瞧了叶清霜一眼。 借着月色,她看见叶清霜苍白的脸庞上浮着层细密的冷汗,呼吸急促,纤长的睫毛直抖,在眼睑投下两弯青影。 第113章 林见鹿第一反应背对叶清霜,不过片刻撇了撇嘴,慢吞吞转身摇醒叶清霜:“大师姐!大师姐!” 叶清霜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对上林见鹿担忧的目光,脸上还有丝恍惚。 林见鹿道:“大师姐做噩梦了?” 叶清霜想到起才梦境,就不自觉抚了抚自己胸口,那里,似乎还有凝霜剑没入胸口的剧痛,回想梦中师妹冷漠的眼神,她就忍不住一阵后怕。 林师妹,应当不会如此对她吧 她几乎想立即做点什么来确定林见鹿对她的心意,猛得伸手连同锦被抱住林见鹿。 林见鹿闷声道:“大……” 叶清霜打断她的话,嗓音低沉道:“什么都不要问,让师姐抱一抱好吗?” 林见鹿眨了眨眼睛,不吭声了。 叶清霜抱着她,将脑袋搁在她肩膀上,呼吸渐缓。 叶清霜睡了好觉,林见鹿却因为四肢被缚,难受地一夜未眠。 晨光熹微,叶清霜朦胧转醒,发觉自己竟将对方当作了暖玉抱枕抱了一整夜,苍白的脸颊顿时飞起两片红云,慌忙松开手臂。 林见鹿被她动静吵醒,一脸郁卒盯着叶清霜:“大师姐,我好困。” 叶清霜红着脸道:“困就继续睡。” 林见鹿强撑着眼皮,摇头道:“不行,还要和师姐一起找出幻境的办法,不能睡。” 叶清霜手指顿了顿,抬手摸了摸林见鹿的脑袋,温声道:“睡吧,我去找。” 林见鹿满脸怀疑盯着她:“真的?” 叶清霜点头。 林见鹿这才慢吞吞闭上眼睛。 叶清霜下了床,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林见鹿。她走回床边,弯腰俯身,手指掖了掖林见鹿的被角,最后留恋地在她面颊上轻轻摩挲,待林见鹿受不了用手去抓,这才收回手直起身来。 林见鹿醒来时,天已擦黑。 叶清霜坐在床边正在看书,见她醒来,不由抿唇一笑:“醒了?” 林见鹿从床上撑起身子,目光落在叶清霜手上,好奇道:“大师姐在看什么?” 叶清霜道:“不过是一些记载各类幻阵的典籍。我想着兴许能找到离开此地的办法。” 林见鹿一副似懂非懂的模样点头。 叶清霜用书卷敲敲她鼻尖,宠溺道:“饿了吧?晚膳已经准备好了…… 话没说完,林见鹿就爬起来,要从床上跳下来。 叶清霜忙道:“先穿鞋。” 林见鹿点点头,脚踩在布鞋上,趿拉着往八仙桌跑去。 叶清霜摇摇头,无奈跟过去。 林见鹿扫了眼八仙桌上的菜肴,往常没怎么见过叶清霜用膳,还以为这人不食人间烟火,不想这饭桌上的三菜一汤,看着还挺有食欲。 “大师姐自己做的?” 叶清霜点头。 林见鹿在圆凳上坐好,拿起筷子就夹了一口塞入口中,含糊咕哝着:“好吃!” 叶清霜撩起袖子给她夹菜,闻言不由轻笑:“喜欢就多吃点。” 她望着林见鹿,眸中泛起温柔涟漪,见其腮帮子鼓鼓,如同仓鼠啮食,嘴角笑意不由愈深,她抬手夹了一筷子对方素日爱吃的红烧肉,柔声道:“尝尝这个?” 林见鹿来者不拒,吃得见牙不见眼。 叶清霜单手托腮,蓦然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就算不出这个幻境,也无事吧? 用完膳,林见鹿帮忙一起去查古籍。林见鹿当然有办法知道如何离开这个幻境,比如像对谢折枝那样。但既然叶清霜说她有办法,那她就暂时不操心了。 原以为不过三五日便可脱困,没想到时间转眼就旬月有余,叶清霜仍未能寻得破解之法,林见鹿望着对方,眼中不由闪过一丝怀疑。 书房的书卷被林见鹿都摊开扔在地上,而叶清霜此刻正坐在书房中间,慢条斯理地翻起古卷。 林见鹿盘膝坐在她身旁,冷不丁开口道:“大师姐,还没找到破解之法吗?” 叶清霜头也没抬,嗓音温润道:“稍安勿躁,已有些眉目。” 林见鹿翻了个白眼道:“大师姐你一开始就是这么说的!” 什么早有眉目,结果这几天,她们除了看书,还是看书!一点进展也没有。 若非眼前之人是叶清霜,林见鹿早已拔剑相向。 捅上一刀或许就能立即破除幻境。但她终究不忍伤叶清霜分毫,只得将这个念头生生压下。 林见鹿盯着她,眼珠子一转,猛得将脑袋凑过去:“大师姐你在看什么呢!” 毛茸茸脑袋挨在叶清霜脸颊旁,尘埃在两人上空漂浮,被日光照亮,气氛暧昧,叶清霜不觉屏住呼吸,垂眸看向林见鹿。 林见鹿恰好侧眸瞧她,两人视线撞个正着。 林见鹿眼珠子咕噜一转,嘴角扬起,不仅没退,反倒越发近了,唇畔几乎贴在叶清霜雪白的耳廓上。 她故意捏着嗓子,满脸怀疑道:“大师姐,你该不会故意不想离开这个幻境吧?” 叶清霜眼睫微动,手指都痉挛了一下,嗓音沙哑道:“若我当真是故意的呢?” 林见鹿没料到她竟然直接承认了,顿时哑然。 叶清霜苦笑。 她怎么会不知道如何逃脱幻境?只要身处幻境之人心志坚定,自可勘破虚妄重返清明。而她之所以出不了幻境,不过是因为她不想罢了。 在这幻境之中,没有别人,只有她与林师妹。她也不用在神霄宗与师妹之间作抉择,美好的仿佛像是一个美梦。可她知道,只要是梦,迟早会有梦醒的那一天。 叶清霜放下手中书卷,曲起手指轻轻勾了勾林见鹿的鼻尖:“林师妹,其实你早就恢复记忆了,是不是?” 林见鹿顿时阿了一声。想要时刻谨记是个傻子,这对林见鹿来说实在有些艰难。所以她时不时就会露出一个破绽,此刻被叶清霜揭破,她也毫不意外。 林见鹿摸了摸鼻子:“大师姐是何时知道的?” 叶清霜微笑凝视她:“大概是你落入我怀里的那次?” 林见鹿尴尬:那岂不是刚装傻子的那日就被识破了? 林见鹿飞快转移话题:“我们进来画卷也有不少时日了,未免夜长梦多,还是早点出去吧?” 叶清霜垂眸轻声道:“好。” 话音一落,书房的景色瞬间分崩离析,变为一片纯白空间。 叶清霜握住林见鹿的手腕,就想带她离开画卷,不想林见鹿却对她摇了摇头:“我还得去找云师姐她们。大师姐先出幻境,之后我再与你们汇合。” 叶清霜神色微凝,目光在林见鹿身上停留片刻,终是未再多言。她已看出这画卷对林见鹿毫无影响,由她去解救云织月等人确是上策。微微颔首间,身影已如烟消散,只余一句叮嘱飘在风中:“万事小心。” 林见鹿点点头,目送叶清霜离开。直到那道雪白的身影化作一抹流光消失不见,这才转身朝个方向走去。 现在,该去找云织月江听雪等人了。 *** 林见鹿再次睁眼,就见高墙碧瓦,还有眼前跪着的一地宫人。 宽阔的院落里,槐树森森,一个宫妃模样的女人跪在地上,面颊高高肿起。 身侧持着木片的侍女毫不留情,扬手狠狠抽在那女人脸上。 “啪!” “芳贵人,奴才替贵妇娘娘问一句,你可怨?” 那宫妃以额触地,染血的唇角却扯出恭顺的弧度:“嫔妾不敢怨,贵妇娘娘教训得是。” 林见鹿一脸懵:这给她干哪里来了? ----------------------- 作者有话说:不是宫斗哦。 第73章 那执刑的宫女收起沾血的木片,弓着腰凑到贵妃跟前,脸上堆着谄媚的笑:“娘娘,可还要继续用刑?” 林见鹿垂眸望向地上奄奄一息的芳贵人,蹙眉露出困惑神色:“为何要打她?” 谁也没料到琼瑛贵妃会问出这样的话。 这句话让众人瞬间陷入死寂。小宫女惊得忘了规矩直起腰背,连瘫在地上的芳贵人都挣扎着抬起血迹斑斑的脸。 林见鹿低头瞥了一眼自己手上的护甲,不耐烦地摘下来,对着那小宫女抬了抬下巴道:“说。” 小宫女慌忙回神,结结巴巴地说道:“芳贵人的丫鬟手脚不干净,偷了娘娘的簪子。娘娘说有什么样的奴才,就有什么样的主子,要好好教训芳贵人一顿。” 林见鹿露出一副沉思的表情,心想:所以这回是宫斗副本?可她完全不懂怎么宫斗啊。穿越前她从不看宫斗剧,只觉得那些女人斗来斗去,就为了一个老男人,还是个不怎样的老男人,实在没意思的很。当然,她知道妃嫔们争的其实是权力,可既然都是为了权力,为什么不干脆踹了皇帝自己上位?当个皇后有什么意思? 林见鹿听得索然无味,手指托着下巴:“就这样?” 小宫女战战兢兢地回答:“就、就这样。” 第114章 林见鹿又问:“那我又是谁?” 小宫女怀疑贵妃怕是中邪了,但面上丝毫不敢表露,毕恭毕敬地告知了林见鹿的身份。 林见鹿这才知道,自己现在是贵妃,封号琼瑛。 “琼”为美玉,取自“琼佩兮琼琚”;“瑛”则取玉光之意。双玉叠用,寓意“冰清玉洁之质”。 原身以江南才女之姿入宫,短短三年便晋位贵妃。皇帝表面恩宠有加,实则暗中打压其父势力,借北伐之名不断消耗林家军的力量。 如今父兄俱在边关御敌,琼瑛贵妃在后宫愈发肆无忌惮。此番惩戒芳贵人,表面是因其丫鬟偷窃之过,实则是借题发挥,泄一己私愤。 况且,到底是否是丫鬟手脚不干净,还有待商榷。 林见鹿略一思索便想通其中关节,正欲命人扶芳贵人下去。话音未落,忽听太监高声通报:“皇上驾到!” 一位身着明黄龙袍的中年男子迈入殿中,目光掠过地上奄奄一息的芳贵人却视若无睹,径直走到林见鹿面前,唇角含笑道:“爱妃今日好大的火气,可是这暑热难消?朕特意命人备了冰镇酸梅汤,不如与朕同饮解暑?” 林见鹿翻了个白眼:“别了吧。” 中年男人眼角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指*尖在龙纹袖口收紧又松开。他忽然低笑出声,抬手示意宫人退下:“看来是朕的酸梅汤配不上爱妃的金枝玉叶。那便改日再尝。” 林见鹿撇撇嘴:“改日也不尝,倒胃口。” 皇帝:“……” 院内霎时落针可闻。 捧着拂尘的老太监脖颈后渗出冷汗,却不敢抬手去擦。小宫女倒抽一口凉气,死死咬住下唇。就连跪在角落的芳贵人都瞪大眼睛,屏住了呼吸。 琼瑛贵妃今日到底怎么了?别不是真中邪了吧! 皇帝额角青筋隐隐跳动,喉间却溢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哼,不过转念想到琼瑛贵妃的父兄,暗暗忍下那股怒火道:“看来今日朕来得不是时候?” 林见鹿鄙夷道:“你才知道?” 皇帝深吸一口气,指节捏得泛白,忽而抚掌大笑三声,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落下。 “爱妃可知前朝陈皇后的故事?” 林见鹿打岔:“不知道。” 皇帝:“……那陈皇后初时与帝君恩爱非常,待容颜老去又性情乖张,终被贬入冷宫。爱妃觉得陈皇后的故事如何?” 林见鹿眼皮都不抬:“不如何。” 泥人尚有三分火气,遑论九五之尊。皇帝被这般接二连三地顶撞,纵使忌惮镇北军兵权,此刻也压不住怒火:“放肆!朕念你林家功勋一再容让,你竟敢藐视君威!” 林见鹿道:“那咋啦?贬我入冷宫?” 皇帝难以置信地望着这个素来娇媚温顺的贵妃,袖中拳头捏得咯咯作响,都忘记了自己最初来此的目的,拂袖而去:“琼瑛贵妃御前失仪!即日起禁足三日!” 满院子的宫女太监齐刷刷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小宫女膝行至林见鹿跟前,哭丧着脸道:“娘娘,您到底怎么了?您别吓奴婢。您刚才怎么……” 以往娘娘再如何耍小性子,也没有今日这般离谱。 “您这不是生生把皇上推到别的娘娘宫里吗?” 林见鹿伸了个懒腰站起身,回头对小丫鬟轻松道:“区区赘婿,不值一提。” 小宫女呆若木鸡:“?” 林见鹿耸了耸肩,回寝殿休息,屁股都没坐热,就听宫女来报,她那便宜大女儿司马仪来了。 林见鹿一边喝着酸梅汤,一边暗自点头。她就知道这是司马仪的幻境。除了她没别人了。只不过没想到自己一进幻境,竟成了她名义上的母妃。 司马仪一身嫩黄宫装,一张明艳精致的面孔,一进殿内就跪在地上:“女儿特来请罪。” 林见鹿闻言翘起二郎腿,吓得随侍宫女倒抽凉气。转念想到娘娘连圣驾都敢冲撞,又认命地闭紧了嘴。 林见鹿道:“什么罪,说来听听?” 司马仪跪伏在地,并没有抬眼看向林见鹿,嗓音轻轻柔柔,十分恭敬:“刚才是女儿差人去请了父皇……” 说到这里,司马仪故意沉默了下,等待她名义上的母妃发泄怒火,但半晌没有听到声音,殿内只回荡着啜饮酸梅汤的声响。 司马仪忍不住抬眼看去,那位贵妃娘娘正翘着二郎腿,悠哉晃着脚尖,一脸惬意地喝着酸梅汤,见她看过来,还朝她扬扬眉:“你也来点?” 司马仪难得有些愕然,来点什么?酸梅汤? 目光情不自禁落入林见鹿手上的酸梅汤,向来算无遗策的司马仪罕见地怔住了。饶是心思缜密如她,此刻也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惑。 林见鹿见司马仪愣了一下,表情一时变得十分奇怪,不由无趣道:“不喝?那算了。” 司马仪有些茫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女儿……” 林见鹿道:“还有事吗?” 司马仪顿了顿:“那芳贵人冲撞母妃,但……” 林见鹿再次打断她:“我已命人送她回去了。” 司马仪愕然片刻道:“母妃仁厚……”她向来舌灿莲花,竟想不到什么词来形容琼瑛贵妃。琼瑛贵妃向来跋扈,仁厚两字与她性情相去甚远,说这词时司马仪自己都觉亏心。 林见鹿挥挥手:“没事就下去吧。” 司马仪收回思绪,深深福礼:“儿臣告退。” 司马仪走出琼华殿都还有些回不过神来,芳贵人之事竟然就这样轻轻揭过,她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芳贵人既得了周全,自己这番谏言也未招致责难。琼瑛贵妃是突然转了性子,还是背后另有高人指点? 她蹙眉深吸一口气,思绪如乱麻般绞作一团。回头望向琼华殿的飞檐半晌,终是摇头收回目光,转而朝芳贵人的寝宫迈步。 要搬扳倒琼瑛贵妃,她非得跟皇后结盟不可。但身为琼瑛贵妃名义上的女儿,明面上她绝不能与皇后过从甚密。好在芳贵人本就是皇后心腹,正可借她为跳板,悄无声息地攀上这根高枝。 琼华殿内,先前执刑的小宫女阿箧提着裙裾慌慌张撞进内殿,鬓边碎发都跑得散乱。 “娘娘大事不好!”她扑跪在织金地毯上,嗓音里带着颤。 林见鹿斜倚在贵妃榻上,指尖正翻过一页话本,闻言连眼皮都懒得掀:“怎么?有人揭竿造反了?” 阿箧被这话噎得直咬唇。禁足这三日,自家主子嘴里蹦出的荒唐话,简直比她入宫这些年听过的都多。 “万岁爷……万岁爷摆驾去了德妃娘娘的景仁宫!”小宫女急得直绞手中帕子。 林见鹿漫不经心合上册子,手指在书脊上叩出轻响:“以后这种鸡零狗碎的事不必特地来报。” 阿箧急得跺脚:“这怎么能叫鸡零狗碎的事!那可是……” 林见鹿摇头道:“除了皇上的事,可还有其他要事禀报?” 阿箧眨了眨杏眼,突然想起件顶要紧的事:“啊呀!奴婢差点忘了禀报,五日后那赏花宴……”她偷瞄着主子的神色,“娘娘既是正主儿,这宴还办不办?内务府催问好几回了。” 经这一提,林见鹿才记起确有这么桩事。原身喜爱荷花,不仅搜罗天下名种,遍植荷花,还特意设宴邀京中贵女共赏。 林见鹿转着手上的手镯:“往年操持之人是谁?今年照旧便是。” 赏花宴在琼华殿后花园举行。 身为主办者的林见鹿反倒最为闲适,直至宴会时辰将至,方才施施然踱步前往。 京城贵女们分坐两侧锦席,珠翠罗绮交相辉映,恍若春日繁花竞放。 林见鹿漫不经心地扫视席间,目光却骤然凝在一处。两张熟悉的面容映入眼帘。 左侧女子温润似美玉,右侧佳人冷艳如寒梅,赫然是云织月和江听雪。 万万没料到这两人竟然也跑到司马仪的幻境里来了,且看着似乎还失去了记忆? 林见鹿扭头询问小宫女阿箧:“那俩是谁?” 阿箧对主子近日的“失忆”早已习以为常,顺着视线望去,立即应答:“月白衣衫的是昭宁县主云织月,前日因谱得《云水赋》得陛下亲赞,如今京中闺秀皆效仿其琴艺。” 又凑近耳语:“另一位姑娘乃镇国大将军义女江听雪,剑术堪称一绝。” 林见鹿点点头,施施然走上主位,贵女起身行礼,林见鹿心安理得受礼,待众闺秀重新入座,才道:“诸位妹妹不必多礼。今日琼华殿荷花初绽,满池清韵正宜共赏。昭宁县主新谱的《云水赋》本宫甚是喜爱,倒与这荷韵相得益彰。且听闻江姑娘的剑舞亦别有风骨,若能与琴音相和,岂不更添雅趣?” 琼瑛贵妃发话,众人岂敢不从?席间众人眼波暗转,数道隐晦的视线在云织月与江听雪之间游移,几个心思活络的已露出心照不宣的笑意。 听说云家与江家都有意让女儿入宫。那云织月与江听雪生得仙姿玉貌,恰似瑶台双璧。这般绝色佳人若入宫闱,绝对会成为琼瑛贵妃最棘手的对手。 第115章 同在赏花宴上的司马仪担忧地看了一眼好友云织月,云织月向她投去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款款起身,一身月白长裙,自带仙气。 “谢娘娘抬爱。”云织月执素纱披帛盈盈下拜,“《云水》俗调承蒙天听,已是惶恐。今见太液新荷擎露,忽忆少时谱过《采菱》《踏莲》二调,若容臣女借水殿风荷为景,以筝代琴,或可勉强成韵。” 林见鹿单手托腮,饶有兴致:“本宫竟不知昭宁还藏着《踏莲》这样的妙曲。既说要借荷景,不如江姑娘舞剑,县主鼓筝,共谱这《采菱》《踏莲》如何?” 云织月垂眸应声:“谨遵娘娘懿旨。”素手轻抬时,披帛如流云垂落。 江听雪飒然起身,干脆利落地行了个抱剑礼。 林见鹿斜倚鸾座,指尖随着筝剑和鸣的节奏轻叩案几。 本该风雅的《采菱》曲调在江听雪凌厉剑光下竟透出金戈之气,满池粉荷映着寒芒闪烁的剑影,将这赏荷宴搅得暗潮汹涌。 一曲毕,林见鹿道:“今日方知何为‘曲有误,周郎顾’。本宫这双耳朵,竟听不出究竟是筝引剑势,还是剑催筝音呢。” 随意赞过两人,便借口暑气侵体,独自往荷塘深处行去。 她信步踏入临水凉亭,手指拈起琉璃盘中的冰镇瓜果,漫不经心赏着满池荷花。 忽然看见一个太监脸色煞白奔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娘娘不好了!林老将军……” 林见鹿慢条斯理咬了一口西瓜:“林老将军怎么了?慢慢说。” 太监以袖拭汗道:“启禀娘娘,林老将军与国舅爷……前线急报,两位都失踪了!” 林见鹿脸色依然没变:“失踪?怎么回事?” 太监道:“昨夜子时探马回报,大军行至鹰嘴崖遭遇伏击,林老将军与国舅爷亲率精兵断后,可今晨只见战马空鞍而回……” 林见鹿冷静道:“行了,我知道了。” 阿箧小心翼翼看着她:“娘娘,您别太担心,林老将军与国舅爷吉人自有天相,定不会出事的。” 林见鹿摇摇头,看了眼小丫头一眼,并不准备与她多说什么。 林见鹿径自起身,回了琼华殿。 阿箧端来一碗汤药:“娘娘喝点安神汤吧?” 林见鹿接过,看着黑漆漆的汤药,忽然开了个玩笑:“这药里有毒。” 阿箧:“啊?” 林见鹿勾唇笑了笑。 虽然她才来这幻境几日,但也能看出原身看似受宠,实则如烈火烹油,林家功高盖主,却正犯了帝王大忌。此时前线失利,正是趁机问罪的好时候。那狗皇帝先冷落她数日,此刻废妃诏书怕是已拟好墨稿。若再狠毒些,给林家扣个谋逆的罪名,便是要赶尽杀绝。届时她这个贵妃自然在劫难逃。眼下若有消息灵通的,往汤药里添些东西,怕是死了也无人追究。 想到此处,不觉一哂,忽见那送药的小宫女脸色煞白,瑟瑟发抖。 林见鹿拧眉看了眼手中的碗,诧异挑眉,所以还真有人下药啊? 林见鹿把药碗搁在桌上,指着那小丫鬟道:“按住她。” 话音未落,阿箧已如闪电般扣住宫女手腕,几个太监也迅速上前协助。 转瞬间,送药的小宫女就被麻绳捆得结结实实,动弹不得。 林见鹿居高临下道:“谁让你下药的?” 小宫女明明怕得要死,却还是咬牙道:“无人指使!是奴婢自己要下药的!” 林见鹿哦了一声:“你与我有仇?” 小宫女冷笑道:“贵妃娘娘金尊玉贵,随意打死个宫女太监,怕是也记不得。可那人却是奴婢的妹妹。妹妹无辜枉死,奴婢不该讨个公道?” 林见鹿揉揉眉心:“你说的对,但是谁指示你的?” 小宫女道:“奴婢说了,没人指示!” 林见鹿显然不信,转头吩咐阿箧:“查查这药的来龙去脉,看看是从何处流出,又是经了哪些人之手才到了这小宫女手中。还有,查一查她近日与哪些人有过接触,务必把背后指使之人给我揪出来。” 不过一日,阿箧便查出“断魂散”乃宫中禁药,三日前被太医院小太监偷出,经浣衣局老嬷嬷、御膳房帮厨之手流转。 小宫女频繁出入冷宫,德妃心腹嬷嬷曾与其密谈,且德妃娘家送进宫的药材含制毒关键药材,线索指向德妃。 但阿箧觉得德妃眼下恐怕难以调动如此多的人手,继续追查发现御前侍卫统领频繁出入冷宫。 这位御前侍卫,正是皇后表兄。 林见鹿断定这背后必定有皇后参与,至于狗皇帝知不知情,目前存疑。 林见鹿赞许地拍了拍阿箧瘦弱的肩膀,命人奉上一把秋水长剑。 她拔剑出鞘,手指摩挲着锋利的剑刃,一脸深沉地望向远处火烧云的天空。 阿箧跟着眺望,小心翼翼道:“娘娘?” 林见鹿拔剑挥了挥,对阿箧轻松道:“天凉了,狗皇帝该破产了。” 狗皇帝想对她动手,她绝不会坐以待毙。这贵妃之位她早就坐腻了,是时候该给自己谋个更高的职位了。 阿箧呆滞:“啊?” 林见鹿没有理会阿箧,将剑挂在腰间,施施然往皇后的坤宁宫走去。 这幻境并没有限制她身上的魔气,但以防万一,还是带着武器去更保险。 阿箧眼见贵妃娘娘提剑直奔坤宁宫,顿时肝胆俱颤。她虽觉贵妃近来言行荒唐,性子却比从前温和许多,至少不再随意责打宫人,因而平日倒也安心。可此刻见娘娘竟要刺杀皇后,惊得几乎昏厥过去。 阿箧攥紧衣袖犹豫片刻,终是咬牙追上前去:“贵妃娘娘!您等等奴婢!”行刺皇后乃诛九族的大罪,她作为贴身宫女,纵使声称不知情也难逃牵连。既如此,不如豁出性命随主子同生共死,也算全了这场主仆情分! 林见鹿察觉身后脚步声,回头见小宫女满面决绝追来,眼底掠过一丝诧异。她指尖轻捻,暗中在阿箧身上施了道护身咒。待会儿刀剑无眼,总得护住这忠心的丫头。 坤宁宫外侍卫虽众,却只严守宫门要道,不得擅入内廷。林见鹿不过随手解决几个拦路侍卫,便如入无人之境。她本就不是为杀皇后而来,不过算准了皇帝每日此时会来坤宁宫,专程在此守株待兔罢了。 剑锋挑开最后一道珠帘,寝殿内烛火摇曳。皇后正端坐在紫檀木镜台前,镶金烛台将她的侧影投在铜镜中,连发间凤钗垂落的流苏都纹丝未动。 “皇后娘娘……”林见鹿轻笑开口,却在对方转身时骤然失声。 剑尖微挑,染血的锋刃尚在滴落鲜血,林见鹿看着皇后缓缓道:“萧灵韵?” 萧灵韵目光扫过那柄凶器,神色依旧从容:“琼瑛贵妃持剑擅闯中宫,可是诛九族的大罪。你纵不惧生死,难道不顾父母族人?” 林见鹿瞧见萧灵韵这副正室模样就觉得好笑,故意道歪头道:“那不是巧了嘛!我正与九族有血海深仇,不如娘娘替我斩草除根?” 饶是萧灵韵早觉此界诡异,闻言仍被噎得一时语塞。 林见鹿抿唇一笑,随意拉了张圆凳坐下,自顾自给自己斟茶。她端起青玉茶杯品了一口茶水,悠闲道:“好茶。” 萧灵韵一瞬不瞬凝视她,总觉得林见鹿这副模样,似曾相识,但一时却想不起来何时何地见过。 此时阿箧抱着剑慌慌张张冲进来,面如金纸,冷汗涔涔。见自家娘娘竟悠闲坐在八仙桌前品茶,险些哭出声来:“娘娘!咱们快回去吧!” 林见鹿朝她招招手:“阿箧啊,跑累了吧?过来喝一杯?” 第74章 阿箧急得直跺脚,脸色煞白地喊道:“娘娘!这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有心思喝茶!金吾卫转眼就到!求您听奴婢一句劝,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咱们快逃吧!” 刚才看着内廷横七竖八的尸体,阿箧那点勇气早已消磨殆尽,理智重新占据了上风。她虽不知娘娘从何处学来这般高强武艺,可单枪匹马如何敌得过千军万马? 林见鹿依旧气定神闲,慢条斯理道:“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 阿箧别无他法,只得笨拙地握紧佩刀,另一手猛地抓住林见鹿的手腕,语气凝重:“娘娘,恕奴婢冒犯了。”说着便要拉着林见鹿起身。 林见鹿反手轻点,精准封住阿箧的穴道,小姑娘顿时僵立原地,只能瞪大双眼。 见阿箧气鼓鼓的模样,林见鹿摇头轻叹,扶她在圆凳坐下。青瓷茶盏推至面前,氤氲着袅袅热气:“年轻人就是毛毛躁躁,且宽心,你我性命无碍。” 虽被制住双腿,阿箧仍能出声。她急得眉头紧蹙:“娘娘!” 林见鹿垂眸轻吹浮动的茶末,忽听得环佩叮当。抬眼时,正见萧灵韵款步而来,便挑眉笑道:“不知皇后娘娘有何指教?” 萧灵韵眼波流转,描金的眼尾衬得眉目如画。她漫不经心地扫过主仆二人,唇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擅闯坤宁宫的人,倒质问起本宫来了?” 第116章 林见鹿正待开口,阿箧已按捺不住愤懑:“皇后娘娘!可是您对贵妃娘娘下毒?” 林见鹿眨了眨眼睛,朝阿箧竖起大拇指,真不愧是她的贴身丫鬟,胆子就是大,且越来越没规矩了。 萧灵韵神色一顿,摇头道:“本宫没有给琼瑛贵妃下毒。” 阿箧道:“奴婢之前查到皇后娘娘的表兄出入冷宫,与下毒之人来往频繁。皇后娘娘作何解释?” 萧灵韵坐在林见鹿身旁,还是那副冷淡表情,听言也不辩解:“本宫何必下毒?” 她已经是皇后,与皇帝的夫妻情分也早就不剩多少。后宫嫔妃无人可以取而代之,根本没有下毒的必要。 阿箧闻言怔住,杏眸圆睁,一时语塞。 林见鹿执壶斟茶,琥珀色的茶汤倾入青瓷盏中。她将茶盏推向萧灵韵,眼尾微挑:“我亲手斟的茶,皇后娘娘可敢喝?” 萧灵韵似笑非笑:“有何不敢?” 素手执起茶盏,一饮而尽。 林见鹿托腮,挑眉望着她。 萧灵韵将茶盏搁在八仙桌上,亦无惧回视。 “皇上驾到!” 一声唱喝打断了两人的眉眼交锋,不过片刻,一个中年男子背着手走了进来。 林见鹿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梢,她入宫时并未刻意隐匿行踪,廊下横陈的尸首更是触目惊心,这狗皇帝竟能视若无睹?还是根本就没看到? 林见鹿起身,抚了抚袖子上的褶皱,勾唇笑了笑。不管如何,狗皇帝只身前来,倒是便宜她行事。 寝殿内无人行礼,狗皇帝走进寝殿,看见林见鹿,神色登时不悦:“琼瑛贵妃?你怎么在这?” 林见鹿微微一笑:“狗皇帝,让我好等。” 狗皇帝震怒:“……三日禁足竟未教会你规矩!” 林见鹿嗤笑道:“普天之下,还没人能教我规矩。你也不行。” 狗皇帝额角青筋暴起。林见鹿失了母族庇佑,非但毫无惧色,竟还敢口出狂言:“大胆!” 林见鹿喝道:“你才大胆!”喊得比狗皇帝还大声。 “……” 狗皇帝不可置信瞪着她。 林见鹿拔出宝剑,冷声道:“早看你不顺眼了,你以为你是什么玩意?可以对我呼来喝去?” 狗皇帝面孔涨得紫红,震怒中夹杂着荒谬。这女人莫非得了失心疯?敢对九五之尊刀剑相向? “林见鹿!你可知弑君是何等大罪!” 林见鹿懒得继续搭理他,大步流星朝他走来。 狗皇帝看见林见鹿手上的宝剑,后知后觉察觉不对,瞬间面色一变,大喊道:“来人啊!护驾!” “聒噪。”林见鹿不屑地撇了撇嘴,手中宝剑寒光一闪,毫不犹豫地直刺而出,锋利的剑刃精准贯穿了狗皇帝的胸膛。 明黄色的身影踉跄倒下,浑浊的瞳孔里满是不甘与惊愕。这位曾经不可一世的帝王,至死都无法相信自己的结局竟会如此潦草。 林见鹿抬脚踹了踹狗皇帝的尸身,确认对方已彻底断气,这才从容转身落座,继续品着那盏未尽的茶。 这般大逆不道的场景,直吓得小宫女阿箧面如纸色。虽说方才亲眼目睹娘娘手刃侍卫,可弑君终究是截然不同的滔天大罪。 令人意外的是,萧灵韵面对这般情形竟神色如常。林见鹿疑心她保有记忆,便故意试探:“娘娘不觉害怕?” 萧灵韵细眉微挑,淡色的唇轻启:“有何可怕?” “我可是杀了当朝天子。”林见鹿笑着加重语气,“娘娘当真不怕?” “那你会杀我么?”萧灵韵反问。 林见鹿将她细细打量一番:“你倒确实不必死。” “这不就结了?”萧灵韵说着站起身来,嫌恶地瞥了眼地上尸首,对闻声赶来的太监吩咐道:“拖下去处理了。” 那小太监乍见地上尸体,顿时惊得踉跄后退,却也不敢多言,连忙唤来同伴收拾残局。 萧灵韵眸光微动:“贵妃接下来有何打算?” 打算?林见鹿没什么打算,不过靠蛮力杀出来血路罢了。但蚂蚁再小,多了也烦。林见鹿便心虚求问:“皇后娘娘可有良策?” 她垂眸看着剑上未干的血迹,心知弑君这等大罪,想要以女子之身平稳过渡登上皇位怕是痴人说梦。不过转念又想,即便没有也无妨,毕竟她闯入司马仪的幻境,原就不是为了谋夺什么九五之尊的位置。 萧灵韵轻声道:“我观贵妃倒是有些通天手段,所谓擒贼先擒王。如今龙椅空悬,觊觎者不过两类人。” 林见鹿道:“愿闻其详。” 萧灵韵瞥她一眼,缓缓道:“其一,先帝子嗣。先皇子嗣稀薄,仅育有三子。太子痴迷炼丹之术,二皇子天生腿疾,三皇子虽最受宠爱却年纪尚幼。其二则是那些标榜血脉正统的宗亲势力。如今你手刃昏君,这两方势力皆可以谋逆之罪讨伐于你,继而名正言顺地夺取皇位。此刻皇帝驾崩的消息想必已传遍朝野。贵妃要面对的不仅是旧朝残余,更是千军万马的围攻。” 说着,萧灵韵望了眼地上那滩血迹,顿了顿道:“本宫实在好奇,贵妃行此大事前,竟未作任何筹谋?” 林见鹿茫然道:“什么筹谋?” 萧灵韵难得语塞。历来谋逆者无不精心布局方敢弑君,更何况女子称帝本就艰难。眼前这人竟坦言毫无准备,倒让她有些看不透了。 林见鹿见状不耻下问道:“那我若要登上皇位,该做什么?” 萧灵韵深吸一口气,捏了捏眉心:“预登皇位者,缺的不过是正统与军权手段……” 林见鹿福至心灵,拍了拍阿箧的肩膀解开她的穴道,并与她耳语几句,阿箧满脸为难,可却拗不过林见鹿。 阿箧出了门,不一会儿便偷偷摸摸拿着什么东西回来。 萧灵韵好奇道:“你做什么?” 林见鹿挽起袖子,狼毫蘸了墨提笔就写,头也不抬道:“你不说要正统吗?那我给自己写一份继任诏书不就名正言顺了?” 林见鹿不是先皇子嗣,且是先皇后妃。就算写了诏书恐怕也无人相信。 萧灵韵不信林见鹿不懂这个道理,不禁面露疑惑。 待诏书写毕,林见鹿从袖中取出某物,蘸了朱砂重重盖印。 萧灵韵瞳孔骤缩:“你手中拿的……莫非是传国玉玺?” 林见鹿颔首微笑,搁下毛笔轻吹未干的墨迹:“大功告成!” 见萧灵韵仍忧心忡忡,林见鹿从容解释道:“这份诏书本就不是为了让世人信服,而是给那些反对者一个体面的台阶下。” “至于军权?这还不简单。我父亲执掌镇北军多年,先皇在世时就对其颇为忌惮。如今爹和兄长双双失踪,正是我接管镇北军的大好时机。就说先皇因忌惮镇北军势大,故意克扣粮草,才导致我父兄下落不明。” 萧灵韵欲言又止,林见鹿却已看穿她的心思,耸了耸肩道:“怎么?皇后娘娘想说昏君并未克扣粮草?如今死无对证,我这脏水泼便泼了。虽无实证,但以那昏君的秉性,做出这等事也不足为奇。” 萧灵韵蹙眉道:“如此,至少能收服部分军心。可朝中几位大将军……” 林见鹿接口道:“只需控制其妻女,还怕他们不乖乖就范?若当真冥顽不灵,那便只能送他们上路了。甭管他是手握重兵,宗室贵胄还是文官清流,都翻不出什么浪花来。” 萧灵韵的目光顿时有些一言难尽,嘴唇动了动。 林见鹿挑眉道:“想说我卑鄙无耻?” 萧灵韵摇头道:“自古成王败寇,史书工笔只记胜者章。林姑娘今日若能坐稳龙椅,这兵行险着便是帝王韬略。若败……史册上自然会添一笔‘妖妃祸国’的骂名。倒是轮不到本宫来评判林姑娘。” 林见鹿赞许地看她一眼,将诏书塞进袖口,自信满满地迈出寝殿。 阿箧忙不迭抱着剑亦趋亦步跟上去。 萧灵韵望着林见鹿离开的背影,看了片刻,若有所思地摩挲着茶盏边沿,半晌黑眸掠过一丝兴味。 林见鹿动作很快,不到一个月便全面掌控了镇北军兵权,随后将诸位皇子及滞留京城的宗室成员尽数诛杀。京城虽因此动荡数日,但在林见鹿的铁腕镇压下,终究未酿成大祸。 肃清行动结束的次日,林见鹿便整装临朝。 金銮殿上,御史中丞喝道:“女子称帝,牝鸡司晨!《尚书》有云‘惟妇言是用’,此乃亡国之兆!” 林见鹿道:“哦?若真亡国,当责昏君佞臣,何故独责女子?御史大人可是惧怕女子掌权后,尔等再无以性别压人之机?且治国之道,当唯才是举。若女子有治国之能,自当称帝。若男子无能,亦该退位让贤!” 话音未落,她已拔剑离座,在满朝文武惊骇的目光中挥剑斩落御史中丞的首级。 笑话,林见鹿可不是来和对方辩论的,她是来通知的,能容对方说上一句话,已是她格外开恩。 第117章 谁也没料到新皇脾气竟然如此暴躁,一言不合就杀人。历朝帝王再昏聩,也难有动则砍头杀人的。满朝文武看着滚落在地的头颅,还有那滩刺目的鲜血,顿时噤若寒蝉。 “不知哪位爱卿还有不同意见?可与朕一辩?”林见鹿转了转手腕,将剑刃上的血甩干净。 朝堂上,鸦雀无声,针落可闻。 林见鹿环顾一周,满意点头:“看来众位爱卿都没有意见,朕心甚慰啊。那就这么定了,退朝!” 那之后,林见鹿又接连斩杀数名以死相谏的顽固派大臣。以铁血手段强力镇压反对势力,一场改天换日的朝堂动荡,历时半年方才完全平息。 这一日,林见鹿慵懒地斜倚在龙椅上,正悠闲地啜饮着冰镇绿豆汤。忽闻宫女来报,她那名义上的女儿司马仪前来觐见。 这半年来,林见鹿的日子过得颇为充实。不是在杀人,就是在杀人的路上。此刻听到司马仪的名字,她不禁抬手挠了挠脑袋,想起自己当初来此的初衷。 “宣。”林见鹿淡淡道。 宫女躬身退下。 不多时,司马仪便款步而入,恭敬地行了大礼:“儿臣拜见母皇。” 林见鹿故作威严地点点头:“有何要事?” 司马仪正色道:“儿臣确有要事启奏。母皇登基已逾半载,而今后宫空虚,理应举办选秀大典,充实后宫。” 林见鹿闻言,险些将口中的绿豆汤喷了出来。 第75章 林见鹿朝司马仪招招手:“仪儿啊,你过来……” 司马仪难得一愣,林见鹿虽是她养母,但绝不曾这样亲近地唤她“仪儿”,司马仪心里怪怪的,面上却不显,依言上前。 林见鹿再次招招手:“再过来点,离我那么远做什么?” 司马仪心里的那股古怪感觉更浓了。林见鹿贵为一国之君,在她面前,只称我,不称朕?为何? 司马仪恭敬上前:“是,母皇。” 林见鹿拍拍自己身旁的椅子,一点都不见外道:“坐。” 司马仪瞄了一眼龙椅,连忙推辞道:“儿臣不敢。 林见鹿突然沉下脸:“你敢抗旨?现在朕命令你坐下。” 司马仪眼底闪过一丝暗芒,装作不情不愿地挪到椅边,只虚坐着椅沿,身体依然紧绷。 林见鹿展颜一笑:“选秀之事暂且不急。仪儿,我们先说说你的事?” 司马仪垂眸敛目:“母皇想聊什么?” 林见鹿直视她的眼睛:“告诉母皇,仪儿现在最想要什么?” 司马仪露出孺慕之情:“儿臣惟愿母皇江山永固,福寿绵长。” 林见鹿摇头:“这些套话就免了。说说你真正的渴望?说不定母皇能成全你。” 虽然与司马仪相处过不短的时间,但林见鹿并不知道司马仪到底想要什么。但既然对方的幻境是直接出现在司马氏皇宫里,证明司马仪想要的,一定是权力。 如此,还有什么比登上皇位更符合司马仪的期待呢?只要在司马仪觉得皇位唾手可得之时,亲自打破对方的美梦,绝对会让司马仪恨不得自己做了一场噩梦,想要快些醒来。 这大半年来日子过得十分过分逍遥,直到司马仪出现催促她选秀,林见鹿才想起自*己来此的目的。 司马仪摇头道:“儿臣没什么想要的。” 林见鹿心道,司马仪对她的养母防备心不是一般的重啊。这样问绝对问不出什么,得想个办法套话才行。但又不能做得太过明显。 林见鹿道:“算了,你先退下吧,朕乏了。” 司马仪道:“那选秀一事?” 林见鹿摇头道:“我对那些男子不感兴趣。” 司马仪被说得一愣,看着林见鹿的模样,心中一动。对男子不感兴趣,难不成是喜欢女子? 她知道后宫女子寂寞,多有磨镜之好,难道这位养母也...... 司马仪将万千思绪化作恭谨一礼:“儿臣告退。” 林见鹿微微颔首,目光追随着那道退出的身影直至殿门合拢。 自朝局稳定后,林见鹿便渐渐放权,如今七日方临朝一次,日常政务皆交由三司处置。 这日林见鹿乔装打扮,打算去偶遇自己这个便宜养女。她虽然不会易容,但是换颜咒倒是会的。不多时,京城某处宅院便走出一位荆钗布裙的闺秀,正是改头换面的林见鹿。 今日长公主设宴,林见鹿通过某些手段拿了拜帖,特地上门赴宴。 宴席间莺歌燕舞,花团锦簇,衣香鬓影交织。 林见鹿一副小家碧玉的长相,在宴会里一点都不起眼。 “长公主到!” 林见鹿随众人一起抬眼望去,便见司马仪一身明黄色宫主,仪态万千而来。 身旁几位小姐正窃窃私语:“这便是长公主?当真是天人之姿!” “如今女皇即位,你们说长公主会不会被立为太子?” “这事谁说得准呢!” “哎呀,你怎地面红耳赤?莫不是对长公主......” “休要胡言!” “何必害臊?如今女子掌权,自荐枕席者不知凡几。男子做得,我们女子为何做不得?讨好长公主又不丢人。” 林见鹿听得暗自咋舌。自古为权势折腰者不计其数,倒不想人间风气竟如此开明。 林见鹿扫了司马仪一眼,想着该如何不动声色结交司马仪。想来想去,有些后悔。以她如今小官之女的身份倒是更不方便了。 正纠结着呢,忽听一声惊呼:“有刺客!保护长公主!” 林见鹿登时眼睛一亮,机会这不就来了吗! 林见鹿拔了剑就朝着司马仪走去。 不料一支暗箭自后方直取司马仪后心。林见鹿眼疾手快,拔剑格挡,顺势将司马仪护在身后,急促问道:“公主可曾受伤?” 司马仪道:“不曾。” 顿了顿,眉头紧蹙,扫了现场一眼,然后目光才落在林见鹿背上,面露不解。 林见鹿解决掉面前的刺客,转身看向司马仪。 司马仪看着林见鹿清秀的面孔,露出若有所思神色:“你是?” 林见鹿眨了眨眼睛道:“公主不认识我?” 司马仪眉头一蹙。 林见鹿赶忙道:“小女林露。家父原在武林县里任职,近日才奉召回京。区区小官之女,公主不识也是自然。” 司马仪身旁的小丫鬟惊魂未定:“公主小心!” 林见鹿一回头,发现还有刺客未解决,正欲提剑了结那刺客。 未料司马仪眼疾手快抓住她的胳膊就往自己跟前挡,竟然要将她当做肉盾。 林见鹿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脏话,几乎想不管不顾任司马仪自生自灭。最后还是忍住怒火,先给了那个刺客一剑。 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林见鹿环顾四周,见二人站在池塘边,登时心念电转,佯装脚步不稳,顺势将司马仪撞入池中。 “不好了!大公主落水啦!”林见鹿佯装惊慌道。 说着不知哪里摸了一根长竹竿,握住一端,另一端递给水中扑腾的司马仪,大声道:“大公主,你扒住竹竿,我扯你上来!” 竹竿在水面上拍了几下,激起一片水花,司马仪差点被竹竿打到。 林见鹿见戏弄地差不不多了,这才不再继续作怪,将竹竿递了过去。 司马仪被一脸狼狈地拖上岸,全身湿漉,瑟瑟发抖。 林见鹿故作关切地解下披风,轻轻覆在司马仪肩头,未等众人反应过来,便一把将人打横抱起:“公主殿下,冒犯了。” 司马仪惊呼出声,本能地环住林见鹿的颈项,怔怔望着她利落的下颌线条。恍惚间,竟觉得这张面容似曾相识。 察觉到怀中人的目光,林见鹿微微垂眸:“公主可是不适?” 司马仪这才回过神来,略显窘迫地移开视线,轻声道:“今日多亏林小姐相救……” 林见鹿唇角微扬:“公主不必言谢。”她稍作停顿,又问道:“公主的寝殿可是往这边走?” 司马仪顺着她示意的方向望去,轻轻颔首。 司马仪去换衣服,林见鹿便在客房等待。 不一会儿,梳妆齐整的司马仪便在茶室接待林见鹿。 司马仪端坐上首,微笑打量林见鹿:“你救了本宫,想要什么奖赏?” 林见鹿摇头道:“臣女不需奖赏。” 司马仪道:“本宫不想欠人情分,你必须说一个。” 林见鹿挠了挠头道:“那……公主便赏臣女一个承诺可好?” 司马仪挑眉:“哦?什么承诺?” “他日若臣女有所求,望公主能应允一事。”林见鹿低眉顺目,却又补充道:“当然,绝不会让公主为难。” 司马仪凝视她片刻,忽而轻笑:“好大的胆子,竟敢跟本宫讨要空白承诺。不过……念在你救驾有功,本宫准了。” 林见鹿立即行礼:“谢公主恩典。” 第118章 司马仪端起茶盏,状似无意地问道:“你就不怕本宫事后反悔?” “公主金口玉言,岂会失信于臣女。”林见鹿抬眸,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再说……臣女要的,定是公主给得起的。” 林见鹿略坐了坐,便出了公主府。 司马仪望着对方离开的背影,一脸若有所思。 贴身丫鬟春桃见状不由压低声音道:“公主可要奴婢去查查这位林小姐的底细?” 司马仪微微颔首道:“今日刺客出现的蹊跷,这林露出现的也太过凑巧,必查清她的来历。” 春桃福身领命:“奴婢这就去办。” 司马仪又道:“且慢,另外为母皇拟定的选秀名单可曾备妥?” 春桃立即奉上名册。 司马仪接过名册,手指轻翻,看见某张女郎画像时,顿时陷入沉思。 春桃跟着瞧了一眼,但见画像上的女郎身着月白色广袖长裙,银簪斜挽,清雅脱俗,正是司马仪的好友云织月。 司马仪蹙眉道:“怎么入宫人选有云织月?” 云织月可是先皇亲点的昭宁县主,如今女子亦可建功立业,以她的才学,怎会甘愿入宫? 春桃低声道:“这是云尚书的意思。” 先皇还在世时,便曾听闻云织月有意入宫的流言。虽是市井流言,却也不会空穴来风。如今父命难违,纵使云织月心有不甘,恐怕也难以违抗父命。 念及与云织月的交情,司马仪思忖再三,终是遣人往云府递了帖子,邀云织月过府一叙。 茶室内,檀香氤氲,青烟袅袅。 司马仪道:“若你不愿入宫,本宫可代为劝说令尊。” 云织月端坐案前,素手执起青玉茶盏,浅啜一口清茶。待茶盏轻落几案,方才抬眸望向司马仪,神色淡然:“公主美意,臣女心领了。此番入宫,确是臣女自愿。” “臣女……心悦陛下。” 司马仪:“……” 第76章 云织月心悦母皇? 司马仪总觉得云织月在开玩笑。她这好友何曾与母皇见过几面?不过那日赏花宴上聊过几句。而且,若论倾慕之情,也该是母皇对云织月青眼有加,怎会颠倒过来? 看着司马仪脸上难以置信的神色,云织月抿唇笑了笑:“公主殿下怎么这副表情?织月一介凡女,自然也会恋慕陛下这般惊才绝艳之人。” 司马仪表情更加古怪了。 她承认她母皇以一介女子之身登上皇位惊世骇俗,但若说惊才绝艳,那怎么都说不上。她母皇虽不能说大字不识一个,但连三字经都没念过,诗词歌赋更是稀松平常。不过转念一想,自古才女辈出,而能登上皇位者又有几人?云织月因此恋慕母皇,应该也正常……吧? 云织月手指摩挲着青玉茶杯道:“织月一片痴心,还望殿下成全。替织月引荐可好?” 司马仪嗓音艰涩:“你可当真?这可不是儿戏。” 云织月抬眸,眼底映着微光:“字字真心,绝无戏言。” 司马仪叹气道:“你容我考虑一日。” 司马仪觉得好友倾慕母皇且要自荐枕席这事颇为匪夷所思,虽不理解却仍选择尊重。翌日便入宫替好友引荐。 不料听闻林见鹿尚在午憩,只得恭敬候于殿外。整整候了一个时辰,才见贴身宫女阿箧款款而出:“大公主,陛下醒了,宣您进殿呢。” 林见鹿慵懒地倚在梳妆台前,眼帘低垂,一副倦怠模样。 月白色寝衣松松地裹在身上,露出一截白皙的颈项肌肤。 司马仪没料到母皇会这般形容不整地见客,顿时一怔,慌忙垂眸行礼:“儿臣拜见母皇。” 林见鹿漫不经心道:“免礼。仪儿有何要事?” 司马仪瞥了眼正在梳头的宫女,踌躇不语。 林见鹿不耐地翻了个白眼:“有话直说,吞吞吐吐作甚?” 司马仪轻咬下唇:“母皇可还记得昭宁县主?” “自然记得,云织月嘛。”林见鹿挑眉,“怎么,想讨个官职?” 心下却暗自揣度云织月这般大费周章让司马仪前来,究竟所为何事。 司马仪摇头:“昨日昭宁县主特意造访儿臣寝宫,央求儿臣引荐,想做母皇的......入幕之宾。” 林见鹿顿时喷了,脑袋一歪,梳头宫女措手不及,当即扯落几根青丝。 “嘶!” 林见鹿吃痛,梳头宫女霎时面如土色,扑通跪地:“陛下恕罪!” 林见鹿挥挥手,示意无事,然后揉了揉脑袋匪夷所思道:“你说什么?云织月要干什么?”她怀疑可能自己幻听了,不然云织月怎么可能会自荐枕席? 司马仪稍作停顿,再次开口道:“昭宁县主想做母皇的入幕之宾。” 面对这种奇怪的请求,林见鹿的第一反应是拒绝,但略作思忖后,她眸光微闪,将已到唇边的拒绝咽了回去:“朕准了。” 司马仪惊讶地抬起头。 林见鹿似笑非笑地注视着她:“怎么,你似乎很意外?” 司马仪迅速收敛神色,轻轻摇头,起身走到林见鹿身后,从梳头宫女手中接过象牙梳,开始为林见鹿梳理长发。 林见鹿端坐在梳妆镜前,透过铜镜凝视着司马仪明艳的面容,微微挑起眉梢。 司马仪专注地梳理着手中如绸缎般顺滑的黑发,察觉到林见鹿的目光,不由抬眼相望,略显困惑道:“母皇在看什么?” 林见鹿直言不讳:“看你。” 司马仪脸上掠过一丝窘迫,试探性地问道:“近来母皇变了许多,几乎不像儿臣从前认识的那位母皇了。” 林见鹿莞尔一笑:“是吗?那你更喜欢从前的朕,还是现在的朕?” 司马仪神色如常,恭敬答道:“儿臣斗胆,更喜欢现在的母皇。那母皇呢,喜欢从前的儿臣,还是现在的?” 林见鹿挑眉,心中暗想我又没见过从前的你,嘴上却随意道:“自然也是现在的。” 司马仪定定地注视她片刻,唇边不自觉地浮现出淡淡笑意。 这半年来,林见鹿确实判若两人,不再尖酸刻薄,待人宽容大度,就连对她这个养女也不再苛责,这般转变好得让她几乎要放弃原先的计划了。 司马仪垂下眼帘,浓密卷翘的睫毛遮掩住眸中复杂的心思。 林见鹿忽然开口:“仪儿应该还有其他话要对朕说吧?” 司马仪心头一跳,面上却不露分毫:“母皇明鉴,儿臣确实还有一事相求。昭宁县主虽自荐枕席,却也坦言愿为母皇分忧,若陛下有意彻查前朝余党,她愿作暗桩。” 林见鹿想到半年前杀的那群宗室子弟,倒也确实有几个漏网之鱼。但事有轻重缓急,便没立即处理。这会儿司马仪提出来,便无可无不可地点头:“准了。还有呢?” 司马仪略作停顿,谨慎斟酌着词句:“不仅昭宁县主愿为母皇分忧,儿臣……亦同此心。” 林见鹿飞快眨巴了一下眼睛,有些迟疑开口:“你也要自荐枕席?” 她这个身份跟司马仪虽然没血缘关系,但是确实是养母和养女的关系,司马仪就这么提出来,也太不把纲常伦理当回事吧?还是她看起来就那么像色中饿鬼? 司马仪一时语塞。 素来伶牙俐齿的长公主罕见地陷入沉默,半晌才艰难开口:“......母皇误会了,儿臣是说,愿为彻查前朝余党之事效力。” 林见鹿装作惊吓模样拍了拍胸口道:“还好,还好,吓死朕了!” 司马仪:“……” 司马仪心中顿时涌起一阵难以名状的古怪感受,仿佛吞了只苍蝇般膈应,又夹杂着被人嫌弃的不甘,她也没有那么差吧?为何林见鹿如此嫌弃? 这个念头刚浮现,司马仪自己都怔住了,面颊不受控制地抽搐两下。 林见鹿将司马仪变幻莫测的神情尽收眼底,唇角勾起玩味的弧度:“既是你所求,朕准了。三日后祭天大典,由你主祭。” 祭天乃国朝头等要事,这般安排分明是极大的器重。司马仪立刻甩开那些荒唐念头,提着裙摆郑重行礼:“儿臣叩谢母皇恩典!” 明明同时为好友以及自己求了恩典,但司马仪回寝宫时,却发现自己是没有想象当中的那般高兴。 当夜,司马仪特意邀云织月过府一叙,在花香氤氲的厅堂里备下精致酒宴。 纤纤素手执起白玉酒壶,司马仪为云织月斟满一杯,眸光灼灼:“如今你已如愿以偿,可否与本宫说句真心话?你当真……恋慕母皇?” 云织月并未立即作答,而是优雅地托起酒盏,低头轻嗅:“上好的梨花白,其味醇厚,余韵悠长,殿下竟舍得以此等佳酿待客。” 琥珀色的酒液映着她若有所思的神情,“臣女倾慕陛下之事,自然千真万确,殿下何必再三试探?” 司马仪轻叹一声,看了她一眼:“云织月,本宫看不透你,你到底想要什么?” 第119章 云织月微笑道:“臣女只想求陛下一颗真心。” 司马仪嗤笑一声,认为云织月没有说真话,摇摇头,继续倒了一杯酒浅酌。 这夜没问出什么,司马仪自己反倒醉倒了。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 梦境里人影绰绰,恍惚间竟浮现出母皇的身影。她褪去一身华丽宫装,只着粗布衣衫,如同市井妇人般在灶台前忙碌,为林见鹿洗手作羹汤。两人对坐而食的模样,倒真似对寻常恩爱的柴米夫妻。 梦中的她痴恋着林见鹿,可那人依旧招蜂引蝶不断。每当瞧见那些莺莺燕燕围拢过来,她便妒火中烧地将人轰走。偏巧有回被林见鹿撞见这般行径,正惶惑间,却听得那人轻笑道:“求生之举,何必苛责?” 这梦境荒诞得毫无章法,各种片段胡乱拼凑。 司马仪猛然惊醒,整个人仍陷在怔忡之中,这才发觉锦被早已被冷汗浸得湿透,心口突突跳得发疼。 她竟会做如此荒唐的梦,难不成真如云织月那般,对林见鹿存着痴心? 司马仪瞬间神色凝重,惊醒后半夜便没睡着,睁眼盯着帐顶,直到天明。 早上处理完手中事务,刚用早膳,便听丫鬟来报,林露求见。 司马仪怔了怔,淡淡道:“传。” 丫鬟福了福身,转身出去了,不一会儿便见那日宴会上见过的林露大步流星走来。 司马仪凝神端详着林露的样貌。 那张本该透着温婉的脸蛋上,偏生嵌着双神采飞扬的眸子。她梳着时兴的垂鬟分肖髻,鬓边珠花随动作轻晃,可那迈步的架势却似军中校尉,裙裾翻飞带出几分飒爽英气。 这般矛盾的气质糅杂在一处。分明是江南烟雨里养出的眉眼,行止间偏要学那塞北儿郎的做派。 待到对方走近,更是一怔。那日未曾细看,这会儿趁着天光,将林露的模样看个仔细。这人分明与她母皇生得有三分相似。 想到林见鹿,心头便不自觉浮现昨晚那个大逆不道的梦。 司马仪登时心中一动,想要验证些什么。 林见鹿走进书房,意思意思屈膝行礼,膝盖还没弯下去,就见司马仪快步走过来,扶住她双臂,笑容可亲道:“林小姐不必多礼。” 林见鹿慌忙直起腰身,司马仪却未松手,修长手指顺着她纤细的手臂滑落,最终扣住那截皓腕。她眼波流转间带着几分亲昵,嗓音温软似三月春风:“林小姐瞧着比本宫年幼,不知可否唤你声林妹妹?” 林见鹿眼睫微垂,目光在腕间那只玉手上停留一瞬,忽而展颜一笑:“求之不得。” 第77章 因着林露有那么几分像林见鹿,司马仪心里便存了一些小心思。握住林露的手,与她亲密坐在一起说了会儿话。闲谈至近午时,又特意留对方用膳。 席间司马仪又是夹菜又是劝酒,身为大公主,却对林露一个小官之女殷情备至。 林见鹿眸光微动,她本就有意接近司马仪探听虚实,此刻自然顺水推舟。不过一顿饭的功夫,两人就亲厚地仿佛亲姐妹一般。林见鹿叫她司马姐姐,对方唤林见鹿林妹妹。 看着素来冷若冰霜的公主突然对陌生女子这般亲厚,侍立两侧的丫鬟们面面相觑,却都低眉顺目不敢作声。 酒过三巡,林见鹿双颊微红泛起醉意,正欲起身告辞。司马仪忽地攥住她纤细的手腕,指尖在对方掌心不着痕迹地摩挲:“妹妹若不嫌弃,不如在姐姐府中小憩片刻?”这声邀请裹着蜜糖般的温软,偏又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 “那便叨扰司马姐姐了。”林见鹿眼波流转,从善如流地应下。她本就存着试探的心思,此刻更不会放过这个近身观察的机会。 司马仪笑了笑,唤来丫鬟带林见鹿去客房休息。眼见林见鹿离开花厅,脸上的笑容这才收敛下来。 司马仪自幼在深宫长大,早已练就八面玲珑的本事。那个不可言说的梦境让她惊觉自己对林见鹿怀有的怎样的情愫,所幸发现及时,尚能将这株危险的幼苗连根拔除。 而在这个时候,与林见鹿神形皆似的林露出现在眼前,这对司马仪来说简直是天赐的转机。借由亲近林露,或许就能及时转移对林见鹿那份愈发难以自控的注意力。 丫鬟不一会儿便回来了,言说林小姐已经睡下。 司马仪指尖在雕花门框上稍作停顿,终是推开了客房的门扉。 层层纱帐如烟似雾,隐约勾勒出榻上婀娜的身形。她放轻脚步靠近,纤指挑起轻纱时,锦被间熟睡的美人便完整呈现在眼前。 林见鹿侧卧的姿态宛如工笔仕女图,虽非倾国之色,但那莹润如雪的肌肤衬着泼墨般铺散的长发,自有一段浑然天成的风韵。 司马仪凝望许久,终是忍不住伸手,将缠绕在瓷枕上的几缕青丝细细理顺。 这个动作似乎耗尽了她全部勇气,指尖悬在空中微微发颤。最终却像被什么牵引着,俯身在那张毫无防备的睡颜上,落下羽毛般轻盈的一吻。 司马仪只觉心尖发颤,她还是生平第一次干这种逾矩之事。当下屏住呼吸,耳中尽是擂鼓般的心跳声。不过须臾便慌慌张张直起腰身,再不敢多瞧帐中人一眼,匆匆放下纱帐夺门而出。 直到关门声传来,躺在床上的林见鹿才睁开眼睛,脸上出现一丝茫然之色。 她有意和司马仪结交,所以明知司马仪不怀好意也喝了那杯酒,然后佯装醉意朦胧顺势躺下,在锦被间暗自戒备,还以为司马仪会趁机给她下个蛊什么的,却没想到等了半天,竟只等来一个吻? 她倒是不觉得司马仪孟浪,被个女孩子亲一口也没什么要紧。 林见鹿单手撑住身体盘腿坐在床上,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抹了一把被亲的脸颊,深深怀疑起司马仪的审美来。她现在这张脸,若说是倾国倾城之貌倒也罢了,偏生只是副寡淡的“青菜小粥”模样。难不成司马仪,就偏爱这般素净的长相? 林见鹿带着满腔迷惑回了皇宫。 刚至寝殿,便见阿箧立在门边欲言又止,目光在她面上逡巡。 “何事?”她慵懒地倚向太师椅,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叩着扶手。 阿箧压低嗓音:“昭宁县主已在偏殿候了半晌,陛下可要召见?” “云织月?”林见鹿支起身子,尾音微微上扬。 见阿箧颔首,她扬了扬下巴:“人在何处?” “候在殿外廊下。”阿箧垂首,“可要奴婢传她进来?” “宣。” 不过半盏茶功夫,阿箧便引着位月白衣袂的佳人入内。云织月莲步轻移,裙裾漾起流云般的弧度,鬓边珠花随步摇曳。 “听仪儿说,”林见鹿单手托腮,目光直直撞进对方眼底,“你倾慕朕?” 云织月雪腮染霞,纤睫如受惊的蝶翼轻颤:“是……臣女确对陛下心生爱慕。” “为何?”林见鹿指尖在案几轻叩,“莫拿对仪儿说的那套说辞敷衍朕。你钦佩朕行常人不敢为之事是真,但若以此自荐枕席……”她拖长尾音,眸中闪过一抹锐利,“朕不信。” 云织月喉间微哽,垂眸半晌方道:“臣女确对陛下心怀敬仰……”她抬眼与林见鹿对视,复又垂首,“然这爱慕之情……还望陛下恕臣女僭越之罪。” 林见鹿倾身向前:“但说无妨,朕不追究。” 云织月这才款款道:“陛下可曾信过……前世今生?” 林见鹿眉梢微扬,目光在云织月面上逡巡:“前世今生?” 云织月颔首,指尖无意识地绞着月白袖口:“佛家云‘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近来织月常陷奇梦。梦中……”她耳垂泛起薄红,声音渐低,“臣女对陛下情愫暗生……” 林见鹿看着云织月这副模样,也不像是恢复记忆的样子,怀疑对方是故意用这套说辞套路自己,从而引起她的兴趣。毕竟她有记忆,而云织月一开始是没记忆的,现在嘛,还真说不准了。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还真好奇云织月到底想做什么。 林见鹿收回思绪,挑眉道:“几个梦境便要自荐枕席?这倒不像我认识的昭宁县主了。” 云织月轻笑,声如春泉击玉:“那在陛下眼中,织月该是何等模样?” 林见鹿喉间微滞,轻咳一声:“三年前亲王世子求娶,你以死相拒,言‘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这般刚烈性子,如今倒学会委曲求全了?” 云织月直视她,眸中似有星河翻涌:“陛下亦知那世子暴戾恣睢,府中姬妾非死即残。织月宁折不弯是真,却也非愚顽之人。”她忽而抬眸,眼底泛起涟漪,“今朝对陛下……虽因前尘旧梦而倾心,然恋慕陛下,实乃织月一片真心。” 林见鹿再次咳嗽一声,如果云织月是假装的,那演技未免也太好了。她挠了挠脸颊,连忙转移话题:“朕累了……” “陛下可还记得臣女所作的《云水赋》?”云织月柔声截断话头,素白广袖随抬腕动作漾开涟漪,“臣女愿为陛下抚琴一曲。” 第120章 林见鹿眸光微闪,迅速正襟危坐:“既如此,便奏来罢。”言罢便扬声唤阿箧取琴。 不过片刻,七弦琴已置于云织月膝前。她垂眸理弦,素衣如雪,指尖轻触琴弦,恍若谪仙临世。 琴音潺潺淌出,初时清越如泉,渐转缠绵似雾,林见鹿虽不通音律,却也听得出这琴技已入化境。 一曲终了,林见鹿正欲抬手击节,却见云织月眸光流转,素手再度抚上琴弦。这第二支曲子与先前《云水赋》的空灵悠远判若云泥,琴音如春蚕吐丝,丝丝缕缕缠上心尖。 “此曲何名?”待尾音散尽,林见鹿随口问道。 云织月指尖在弦上轻颤,眼波潋滟:“《凤求凰》。陛下竟未听过?” 林见鹿尴尬,这曲名她自然知道,但曲子却不曾听过。而且这曲子不是……她轻咳一声,强作镇定:“自然听过,又如何?” 云织月压低琴身,琴音陡然低回婉转,柔声道:“那臣女这首凤求凰,与陛下往日所闻,可有不同?” 林见鹿不动声色道:“……并无二致,皆是余音绕梁之技。” 云织月忽而轻笑,指尖勾起一串颤音:“想必那位对陛下弹奏曲子的姑娘,定也像织月这般痴心……” 林见鹿终于按捺不住,截断她的话头:“云织月,你其实根本没失忆,对吧?” 云织月指尖在琴弦上凝滞,抬眸时眼中泛起迷茫之色:“陛下此言何意?” 林见鹿踱步至她身前,负手而立,玄色衣袍垂落如墨。她忽然俯身,发间金步摇几乎要扫过云织月鼻尖:“你在故意戏弄朕,是不是?” 云织月睫羽轻颤,眼底漾开一片澄澈:“织月实在不解陛下深意……”她双眸睁得浑圆,却无半分被拆穿的慌乱,唯有月华般的清辉在眸中流转。 林见鹿定定凝视她半晌,终究泄了气。那双眸子里既无算计也无躲闪,倒真像是懵懂无知的模样。 莫非云织月当真做了场前世今生的荒唐梦,才这般痴缠?她暗自腹诽,却见云织月已不解唤道:“陛下?” “罢了。”林见鹿拂袖转身,“今日先退下吧。” 云织月盈盈起身,月白广袖拂过琴案,行礼时腰肢如弱柳扶风:“那明日……臣女可还能来见陛下?” 林见鹿倚着雕花廊柱,扫她一眼,轻飘飘道:“准。” 待那抹素色身影消失在回廊转角,她才以指节抵住下颌,眼底浮起一丝兴味。 阿箧在她身侧轻声试探:“陛下在看什么?莫非是那昭宁县主有什么问题?” 第78章 林见鹿自然是没看出什么问题来的,闻言收回目光,握拳敲了敲阿箧的脑袋:“别瞎想,云织月能有什么问题?” 阿箧捂住脑门,颇为娇嗔地瞪林见鹿一眼。 小宫女们擅长察言观色,更何况像阿箧这等贴身婢女,她一早就看出来林见鹿对她颇为容忍,所以主仆俩私下相处之时,便没有那么多规矩。 阿箧道:“陛下有所不知,您登基前,云尚书原是二皇子党羽。二皇子三位子嗣中,至今仍有一人下落不明。奴婢怀疑……是有人私藏前朝余孽。” 林见鹿笑眯眯道:“哦?所以你怀疑是云织月一家藏匿前朝余孽?” 阿箧纠结道:“奴婢是怀疑,但奴婢也没有证据。” 林见鹿作势又要敲她额头,阿箧缩了缩脖子却没敢躲。林见鹿便失笑地拍拍她的脑袋,摇头道:“阿箧啊,没证据的事情就别瞎说,当心掉脑袋。” 阿箧却笑眯眯道:“我知道陛下不会怪我的。” 林见鹿摇摇头。 从那之后,云织月果然照她所言,日日都来皇宫找林见鹿。 林见鹿本着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的态度,也日日接见云织月。 为方便云织月出入宫禁,林见鹿特意赐下一枚通行令牌。云织月偶尔留宿宫中,但两人始终保持着恰当的距离,未曾有过逾矩之举。 时日一长,宫中难□□言四起。都说云家小姐攀附新君自荐枕席,却至今未得名分。 这日云织月携侍女青黛入宫,行至宫道时,恰与几位下朝的女官狭路相逢。 女皇登基后,大力推行女官制度。先前的朝堂清洗已使半数官员伏诛,为稳定朝局,女皇特开恩科广纳贤才。如今这批女官,正是新近擢拔的朝廷新贵。 见着这群身着绛紫官袍的贵女,云织月面色如常,倒是随行的小丫鬟青黛面露踌躇之色。 云织月本欲避让,不料其中一位小姐眼尖,当即扬声道:“哟,这不是名动京城的昭宁县主吗?这般步履匆匆,是要往何处去?” 云织月从容施礼:“陈大人安好。” 礼部侍郎家的嫡女陈绣文向来爱出风头,始终视云织月与江听雪为眼中钉。江听雪性子清冷鲜少露面,偏生云织月既重声名又得人望,令她格外不忿。 近日听闻云织月的流言,陈绣文如获至宝。今日偶遇,想着自己如今已是朝堂新贵,而云织月却深陷丑闻,便忍不住要逞这口舌之快。 陈绣文道:“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弛。县主这般姿容,不知还能维系几时?” 云织月低垂眼帘,神色黯然。 陈绣文见状愈发得意,继续讥讽道:“如今陛下开恩科广纳贤才,你不想着入朝为官报效朝廷,反倒自甘堕落要做那以色侍人的玩意儿,真是*令人不齿!” 青黛当即上前半步,规规矩矩行了个礼道:“陈大人此言差矣。我家县主三年前凭《云水赋》获先帝亲赐封号,论才学,满京城闺秀谁人能及?如今不过因守孝之礼未毕暂不入朝,岂容旁人这般轻慢?” 陈绣文掩唇轻笑:“《云水赋》?不过是闺阁消遣的玩意儿罢了。县主这‘才女’之名,怕是有名无实吧?” 青黛气得双颊通红:“你!” 云织月轻轻摇头:“青黛,退下。” “小姐!”青黛急道。 “连我的话都不听了么?”云织月语气虽轻,却透着不容违逆的坚决。 青黛只得咬着唇退到一旁。 云织月向陈绣文福了福身:“陈大人教训得是,我不及你。” 陈绣文轻哼一声,甩袖而去。 云织月望着她远去的背影,神情黯然道:“青黛,以后不可妄语。” 青黛不忿道:“小姐!那陈绣文明明是嫉妒您,才这般当众折辱!她那些酸诗连给《云水赋》提鞋都不配!您总这样忍气吞声,她们越发要蹬鼻子上脸了……” 云织月道:“好了,不要再提了。待会儿在陛下跟前,也莫要胡言乱语。几个丫鬟之中,就你性子最急,若日后再这般莽撞,便不带你进宫了。” 青黛虽然不忿,但勉强忍了。 云织月见她脸上任然愤愤神色,不禁摇摇头,转身往偏殿走去。 主仆二人等了一刻钟,林见鹿便来了。 林见鹿见着云织月身旁换了个小丫鬟,倒也没留心,只是道:“今日又要弹什么曲子?” 云织月躬身道:“不知陛下今日想听江南小调,还是北地弦歌?前日新谱的《落梅引》已调好了琴弦,若陛下不嫌粗陋,臣女便弹这首。” 林见鹿兴致缺缺道:“行,就《落梅引》吧。” 云织月臻首微颔。纤纤玉指在冰弦上勾挑抹剔,忽如珠落玉盘,忽似雪压梅枝。 西沉的日光透过万字纹窗棂,在她低垂的眼睫上投下细碎光影,香炉青烟缠绕着皓腕间的翡翠镯,将那抹翠色衬得愈发通透。 林见鹿虽不通音律,却被曲中哀戚所染,待最后一个泛音消散在暮色里,不禁问道:“云姑娘心有郁结?” 云织月眼波流转间已藏好情绪,只将脸埋得更低:“臣女不敢。” 林见鹿的目光在她与丫鬟之间转了个来回,突然指向青黛:“你来说。” 青黛偷眼去瞧自家小姐,只见那按在琴弦上的手指微微发白,虽不见阻拦之意,却也不敢造次,只小声道:“方才入宫时……遇着了礼部陈侍郎家的绣文小姐......” “谁?”林见鹿蹙眉。 “是陈绣文陈大人。”青黛急得眼圈发红,“她当着众人说小姐......” 林见鹿以手支颐,目光却锁着云织月:“接着说。” 青黛道:“说小姐,以色侍人,色衰爱弛……” 林见鹿恍然道:“那没说错啊。” 青黛顿时惊愕,连云织月都忍不住抬头看向林见鹿。 林见鹿轻咳一声,摸了摸鼻梁道:“这陈绣文实在过分!怎能如此议论于你?容貌出众本非你的过错……” 云织月轻叹一声道:“陛下也瞧不起臣女么?” 林见鹿立即道:“怎么会呢?朕从来没有这么想过。朕知道织月你对朕一片痴心,才宁可不入朝为官。” 云织月苦笑道:“在入朝为官和入后宫,臣女确实因为私心,走了一步世人眼中的昏棋。但臣女不惧流言,心甘情愿。” 第121章 青黛登时跪地道:“求陛下给小姐一个名分吧!” 林见鹿:“……” 林见鹿语塞片刻,忽然沉下来脸来:“你在逼迫朕?” 青黛瑟瑟发抖,却仍然坚持道:“奴婢贱命一条,却不忍看着小姐受流言之苦。” 林见鹿道:“哦?你不想你家小姐入朝为官,却求她能入朕后宫?” 青黛叩首道:“小姐所求不过陛下真心相待,奴婢自当为主分忧。” 云织月慌忙跪行至御前:“陛下息怒!这丫头口无遮拦,臣女回去定当严加管教!” 林见鹿凝视主仆二人片刻,无奈地摇摇头:“都起来吧。” 云织月所求不过是个名分,这本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林见鹿没想到她竟是认真的。难道是她误会了?云织月不是故意在套路她?而是真心倾慕她?这些时日的琴声,也当真都是为她而奏? 感受到云织月灼热的目光,林见鹿不自觉地摩挲着下巴,轻咳一声道:“你先回去,容朕考虑考虑。” 青黛连忙搀扶云织月起身。云织月深深望了林见鹿一眼,柔声应下,缓步退了出去。 第二日一早,云织月还在府邸里用早膳,就接到封她为贵妃的圣旨。 赐号“昭”。昭者,明也。 青黛欣喜地捧着圣旨,眼中闪着泪光:“恭喜小姐!陛下赐这‘昭’字,便是说小姐如同天上那轮明月,皎洁明亮,照亮了陛下的心呢!” 云织月唇角微扬却不言语,心下暗忖:依她对林见鹿的了解,八成是因她原本的昭宁县主封号里带个“昭”字,那人才图省事直接拿来用了。 云织月如此想着,面上却做出羞涩神色,微笑道:“好了,莫要这般张扬。圣恩浩荡,我们更该谨言慎行才是。” 说着轻轻抚过圣旨上的纹样,“去将我新制的那件月白色宫装取来,等会入宫谢恩时穿。” 圣旨颁下后,紧跟着便是封妃大典。 因与祭祀大典日期相冲,恰巧赶上云织月的册封仪式,故而典礼一切从简,云织月低调地入主了昭阳宫。 整套册封流程十分繁琐,林见鹿又最不耐烦这些繁文缛节,索性能省则省。 待云织月正式入主后宫,林见鹿这才恍然回神:“今晚朕必须宿在昭阳宫?朕看没这个必要吧?” 阿箧躬身应道:“全凭陛下心意。” 林见鹿忆起云织月那副郁郁寡欢的模样,思忖片刻,终究还是转身往昭阳宫去了。 横竖不过是一场幻境,皆为虚妄。林见鹿自不会将这场典礼当真。她款步而入,却见云纱帐内,云织月一身华服盛装,皎若云间月,恍如月宫仙子临凡,不由驻足凝眸。 “咳……让你久候了。” 云织月莞尔轻摇螓首:“臣妾不敢。” 林见鹿目光游移,刻意避开她的视线:“今日事务繁忙,想必你也乏了,不如早些安歇,朕就……” 话音未落,云织月忽然轻声问道:“陛下可曾用过晚膳?” 被打断的林见鹿并不着恼,只是摇头:“尚未。” 云织月盈盈起身,裙裾轻摆间已行至八仙桌旁:“那这一席珍馐,岂可辜负。恳请陛下赏脸用膳。” 林见鹿余光扫过满桌佳肴,略一迟疑,终是颔首应允。 云织月眼波流转,笑靥如花,低垂的羽睫却恰到好处地掩去了眸中深意。 虽说这几日几番剖白都未能打动林见鹿,但既已入主后宫,想来获得天命之女的好感值不过是时间问题。 ----------------------- 作者有话说:先休息几天,过几天再日六。[可怜] 第79章 云织月其实早已恢复记忆。确切地说,她初次察觉这个世界异常,是在半年前那场赏花宴上。 虽然与琼瑛贵妃并不相熟,但进宫面圣时也曾见过几面。以她的记性,绝不至于认错贵妃的容貌。可那日赏花宴首座上,端坐的却是一位面容清秀、神态慵懒的陌生少女。 云织月只瞥了一眼便慌忙垂眸,整场宴席都表现得波澜不惊。暗地里却不断试探司马仪和江听雪。令人心惊的是,这两人竟都未觉异常。江听雪未曾见过贵妃尚可理解,但司马仪作为贵妃养女居然也毫无察觉。 要么是贵妃出了问题,要么就是她自己出了问题。这个疑问在家中萦绕数月未解,直到听闻林见鹿登基的消息,所有记忆才如潮水般涌来。 这里并非真实世界,而是由司马仪记忆所构筑的幻境。经过林见鹿数次试探,她确信林见鹿已经恢复记忆。 至于江听雪......想必也快了。 恢复记忆当日,云织月并非没想过向林见鹿坦白。但转念间便决定继续伪装失忆。 幻境之外有赵小三和叶清霜,那些人存在的地方,林见鹿永远看不见自己。倒不如留在这幻境中,尚有一线生机。 正因如此,她才会对司马仪说出仰慕林见鹿的请求。林见鹿是否相信并不重要,她只要那人的目光能为她停留。只要引起好奇,便是不错的开端。 此刻,她不正是如愿以偿,入宫为妃了? 思及此,云织月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光。她素手执壶,为林见鹿斟满两杯合卺酒,故意让脸颊泛起羞涩的红晕:“陛下,该饮合卺酒了。” 正埋头享用佳肴的林见鹿闻言侧目。 只见云织月一袭红衣胜火,往日清冷如仙的容颜因胭脂点缀而愈发明艳。那双惯常淡漠的黑瞳此刻盈满深情,眼波流转间,不知是胭脂染就还是真情流露,双颊如朝霞般昳丽动人。 她双手捧着白玉酒杯,衣袖滑落间露出一截欺霜赛雪的皓腕,姿态柔弱似柳。这般风情纵是顽石也该心动,偏偏林见鹿心如止水。她始终记得,眼前一切都不过是司马仪记忆所编织的幻境,人或许是真的,但这份情可就说不准了。 “陛下?”云织月偏头轻唤,鬓边流苏随之摇曳,在如玉面庞投下细碎光影。 林见鹿这才恍然回神,慢条斯理地拭净指尖油渍,抬手接过那盏白玉酒杯。 酒液色泽金黄透亮,盛在莹润的白玉酒杯中,更显晶莹剔透,煞是好看。林见鹿轻轻晃荡了一下酒液,面露好奇。 云织月见状不由含笑道:“此酒以酃湖之水酿造,甜而不腻,醇而不浊,自古便是皇家御用的珍酿。陛下从前竟未曾品尝过么?” 林见鹿咳嗽一声:“说什么呢,自然喝过。” 云织月笑而不语,羞涩望着她。 林见鹿偏了偏头道:“是不是该喝合卺酒了?” 云织月柔柔应了一声,主动凑了过来,她姿态绝不强势,面容也生得秀美,但林见鹿却因为对方靠近,而下意识绷紧身体。 云织月好似察觉到了,但并未开口说什么,二人各怀心思地抬手交腕,衣袂相触,共饮了这杯合卺酒。 与云织月身体贴近之时,林见鹿闻到对方身上传来的幽香,有片刻尴尬,但很快便调整心态,眼观鼻鼻观心地喝完这杯合卺酒。 云织月凝望着咫尺之距的清隽容颜,唇角忽然绽开浅浅梨涡,随即低垂眼睫,作出一副羞赧之态。 合卺礼毕,林见鹿沉默着用了些菜肴便起身告辞。 云织月欲言又止,却没有出言阻拦,只用目光描摹着那道渐行渐远的玄色身影。 外间侍立的青黛正在为自家小姐得偿所愿高兴呢,结果就看见林见鹿独自从新房走出,惊得险些打翻手中宫灯。 小丫鬟匆忙进内,却见烛影摇红里,她家小姐……不对,如今该称娘娘了,正孤坐案前独自饮酒,登时急得跺脚:“娘娘!您怎能让陛下就这样走了?” 云织月语气幽幽道:“陛下想走,我又如何拦得住?也许陛下有急事需要处理……” 话虽如此,但也不能让陛下在新婚之夜离开啊!这事情要传出去,她家娘娘还要不要做人了!还有什么事情得在新婚之夜去处理的!陛下也真是的!青黛心下忍不住埋怨。 青黛犹豫片刻,轻声道:“娘娘,要不……奴婢去求求陛下?” 云织月将酒杯抵在唇边,眼底浮起一丝倦意:“不必了。” 青黛看着自家娘娘茕茕孤独饮酒的姿态,眉头紧蹙,心下思忖,自己定要设法促成这段姻缘才行。这般想着,福了福身,神色匆匆出去了。 云织月垂眸,收起脸上郁闷之色,望向琥珀色酒液,澄澈的酒液映照出她淡漠的眉眼。云织月轻笑一声,摇摇头。这木头美人当真铁石心肠,任她百般示弱也不为所动。她分明应诏入了后宫,那人却连留宿都不肯。 她摩挲了一下酒杯,心道也不知道要如何才能打动这人。 林见鹿才走了没一会儿,就被青黛拦住了。 “陛下!” 站在林见鹿身旁的阿箧正要呵斥,被林见鹿拦住了。 林见鹿看着气喘吁吁跑过来的青黛,挑眉道:“怎么了?” 第122章 青黛战战兢兢道:“今日是陛下与娘娘的大喜之日,再紧要的事情,怎么比上的洞房花烛重要?” 未等林见鹿开口,阿箧已厉声喝道:“大胆!竟敢这般与陛下说话!规矩都忘了吗?” 林见鹿轻拍阿箧的肩膀,示意她退下。阿箧先是一怔,随即顺从地退到一旁。 林见鹿居高临下地审视着青黛:“这番话是你自己的主意,还是你家主子的意思?” 青黛慌忙解释:“是奴婢自作主张!与娘娘无关!” 林见鹿摩挲着下巴打量青黛:“你这个小丫鬟,胆子倒是挺大,你家小姐竟然愿意留你在身边。” 青黛道:“我与小姐从小一起长大,主仆情谊深厚。” 林见鹿挥挥手:“罢了,你先回去。留宿之事讲究天时,今日不便。过几日再说。” 青黛抿了抿唇,到底没敢再说话,只能连忙应是。 林见鹿与阿箧往寝宫走去,阿箧一脸欲言又止。 林见鹿好笑:“看什么呢?想说就说。” 阿箧道:“陛下对昭贵妃到底怎么想的?” 若说喜欢昭贵妃,这么多日了,竟然不留宿。若说不喜欢,却对她跟前的小丫鬟如此容忍。 林见鹿故意板着脸道:“这种事情岂是你一个小丫鬟该知道的?” 阿箧立即道:“奴婢不敢揣测圣意。” 林见鹿道:“昭贵妃的事,以后不必多问。” 与此同时,青黛垂头丧气地回到寝宫。 云织月正在卸下满头珠翠,见状放下手中的金簪:“出什么事了?” 青黛绞着手指:“娘娘,奴婢实在担心……若失了圣宠,您在后宫该如何自处?” 云织月轻叹:“你方才去哪儿了?” 青黛眼神闪烁,欲言又止。 “看着我。”云织月转过身来。素颜更衬得她清丽脱俗,如谪仙临凡,“说。” 青黛这才嗫嚅道:“奴婢……去求见陛下了……” “青黛!”云织月声音陡然拔高。 “奴婢知错!”青黛扑通跪地,“可奴婢实在看不过去!娘娘情深义重,陛下她却……” 云织月揉着太阳穴:“陛下肩负江山社稷,儿女情长本就不是首要。你的心意我明白,但在深宫之中,谨言慎行方能长久。我的事……且随缘吧。” 随缘是不可能随缘的,那之后云织月行事越发缠绵,不是给林见鹿送去精心熬制的羹汤,就是天冷时叮嘱添衣,天热时又奉上消暑的凉茶。 日复一日的嘘寒问暖,纵是铁石心肠也该被捂热了。可林见鹿虽然照单全收,云织月却总觉得两人之间少了些什么。 少了那份令人心跳加速的心动。 转眼便过去一个月,云织月估摸着差不多了,这一日用过晚膳,便握住林见鹿的手腕,态度比以往稍稍强硬。 面对云织月羞涩的面容,林见鹿故作不解道:“爱妃?” 云织月柔声道:“陛下,今夜还不准备留宿吗?” 林见鹿本来以为云织月能够沉得住气的,没想到才一个月就按捺不住了。 林见鹿咳嗽一声:“这个……” 云织月幽幽道:“莫非陛下又要说今夜不便?可我们毕竟是夫妻。” 林见鹿道:“那今夜便留宿吧。” 云织月愣了一秒立马笑颜如花:“那臣妾伺候陛下沐浴?” 林见鹿连忙拒绝:“这个就不必了。” 云织月笑了笑,倒也没坚持。 整个后宫虽只她一位妃嫔,却如同虚设。不过既然林见鹿终于愿意留宿,云织月便觉得总算有了盼头。 她亲自指挥宫女们将寝殿收拾得焕然一新。熏了淡雅的安神香,换了崭新的锦被,连烛台都擦拭得锃亮。一切准备停当后,云织月坐在梳妆台前,让贴身侍女为自己细细梳妆。 “娘娘今日气色真好。”青黛边为她绾发边笑道。 云织月望着铜镜中的自己,双颊微红:“少贫嘴。陛下几时过来?” “刚遣人去问了,说陛下批完奏折就来。娘娘若是着急,奴婢去催催?” 云织月嗔怪道:“不可胡言!” 话虽如此,留下青黛却是她故意的。有些话由忠心又莽撞的婢女说出去,可比亲自谋划要自然得多。所以明知青黛口无遮拦,不知礼数,她还是带着这丫鬟一起入宫。 第80章 等待的时光格外漫长。云织月不时整理衣襟,又起身来回踱步。窗外传来脚步声时,她立刻端坐回榻上,强作镇定地捧起茶盏。 林见鹿踏入殿内,见她这副模样,不由失笑:“爱妃不必拘礼。” 云织月慌忙起身行礼,却不慎碰翻了茶盏。茶水溅在裙裾上,晕开一片深色痕迹。 “臣妾失礼了。”她窘迫地低头。 林见鹿摆摆手:“无妨。时候不早,歇息吧。” 云织月悄悄抬眸,见林见鹿已自行宽了外袍,径直走向床榻。她垂下眼睫,眸光微闪,缓步跟上。 室内几盏落地莲花灯将房间映照得灯火通明,待两人就寝时,青黛才抿嘴偷笑着一一吹灭,只留一盏散发着柔和光晕。 林见鹿侧卧在床榻上闭目养神,随手拽过锦被搭在胸前。清冷幽香萦绕鼻尖,耳畔传来衣料摩擦的窸窣声,她知晓是云织月挨着躺了下来,却始终未睁眼相看。 云织月以手支颐倚着软枕,如瀑青丝在锦缎上蜿蜒铺展,静默端详林见鹿许久,终是轻轻叹出一口气。 这人当真心如铁石,自己已做到这般地步,几乎可以称作主动投怀送抱,对方却仍能视若无睹。 听到叹息声,林见鹿终是睁开眼眸,撞见云织月那张欺霜赛雪的容颜,视线不自觉地微微偏移:“爱妃难以入眠?” 云织月只是摇头,含情目波光流转地凝望着她。 林见鹿顿了顿道:“爱妃若是睡不着,朕可以换个地方歇息。” 她不习惯和人同塌而眠,想必云织月应该也一样?至于云织月是否是因为想和她发生点亲密□□接触,林见鹿拒绝去想这种可能。 林见鹿说罢便要起身。 云织月眸中泛起盈盈水光,纤手突然按住林见鹿的手臂,带着三分嗔怪七分撒娇的语调道:“陛下还要同臣妾装糊涂么?” 她故意又凑近几分,松散的衣襟间露出一截如玉般的锁骨,单薄香肩在烛光下更显楚楚可怜:“陛下?” 昏黄烛火摇曳,将云织月胸前那片凝脂般的肌肤映照得格外醒目。 林见鹿只瞥了一眼便仓促移开视线,喉头微动:“爱妃若无意安寝,不妨取本书来读。” 云织月一时语塞。 林见鹿难得放软声调:“你我相识尚浅,此等事……总该两情相悦才好。” 云织月面上笑意几不可察地凝滞,强自按捺道:“陛下不必怀疑妾身真心,妾身心心念念都是陛下……” 林见鹿干脆利落地截断她的话头:“朕是说,朕对你并无情意。” 云织月:“……” 云织月险些绷不住表情,攥住林见鹿胳膊的纤指不自觉地收紧。这人当真油盐不进,活像块冥顽不灵的顽石。不过她云织月向来最擅长的,便是迎难而上。 云织月强撑着泫然欲泣的模样:“那陛下为何要封臣妾为妃?臣妾原以为陛下对臣妾也……” 林见鹿揉着太阳穴打断道:“封妃归封妃,但朕乃九五之尊,宠幸与否自有决断。若无事禀报,爱妃且自行安歇罢。” 说罢挣开桎梏的手臂,扯过锦被蒙头盖住,转眼便响起均匀的鼾声。 云织月凝望着隆起的被褥,眸中哀婉神色如潮水般褪去,眉尖渐渐聚起寒霜。饶是她这般好性儿的人,此刻也被林见鹿这番作态激得心口发闷。 第二日,林见鹿刚睁眼翻身,云织月便醒了。 林见鹿与她四目相对,有些尴尬道:“爱妃也醒了?” 云织月道:“臣妾一夜未眠。” 林见鹿:“哦。” 云织月微笑道:“陛下不想问问臣妾为何彻夜难眠?” 林见鹿快速扫她一眼:“爱妃待会儿让太医悄悄便是。” 云织月不依不挠:“陛下当真不好奇臣妾因何失眠?” 林见鹿握住她的手腕,轻声道:“爱妃,朕还有事,不如等朕下朝再说?” 云织月哽住,作为素来识大体的贵妃,方才接连追问的举动已不符合她温柔贤淑的形象。她只得抿唇浅笑,顺从地随林见鹿起身。 林见鹿想让云织月继续休息,但云织月不愿,坚持为林见鹿穿衣束发。 林见鹿早膳都没用,就顶着云织月温柔到吓人的目光逃之夭夭。 云织月望着对方的背影,重重叹了口气。 青黛笑吟吟进来,见自家娘娘坐在八仙桌前,表情莫名,不由顿了顿才道:“娘娘得偿所愿,为何不高兴?” 云织月抬眼看她,沉默片刻才道:“昨夜……陛下与我并未发生什么。” 第123章 青黛脸上笑容不由凝固,逐渐不由成为不可置信:“为何?” 反正青黛不懂,像她家娘娘这样活色生香的大美人,又对陛下如此一往情深,为何陛下总是推据。要么就是陛下有什么难言之隐,要么就是其中有什么深意是她们不知道的。 青黛大着胆子道:“难道陛下是故意要立靶子,所以才立娘娘为贵妃?” 云织月摇头道:“朝政清明,朝堂上也并未有任何势力掣肘,陛下没必要这样做。” 青黛蹙眉道:“那便是陛下有什么难言之隐了。” 云织月挑眉:“所以你想说什么?” 青黛犹豫片刻,压低声音道:“娘娘,不若下回陛下留宿,用些助兴之物?” 云织月眸光闪烁,面上却作生气模样:“这种话下回不用再说!我岂会拿陛下龙体开玩笑!” 青黛跺脚道:“娘娘!您想到哪里去了?那助兴之物只做闺房之乐,并不会对身体有碍。” 云织月迟疑:“即便如此……也不可。此事莫要再提。” 青黛却对不赞同她家娘娘的死脑筋。 于是林见鹿再一次留宿时,青黛便在晚膳时端上了春情酒。这特制的酒酿,原是司马氏皇族专用于闺阁助兴的秘方。 青黛自作主张端上酒壶,特意与云织月使了个眼色。即便知道此举会让自家娘娘生气,青黛还是这么做了。 云织月看着白玉酒壶,嘴角微微抿起,深吸一口气。 林见鹿准备去拎酒壶,却被云织月握住手腕:“此酒太烈,臣妾让人换一壶吧。” 林见鹿眼眸转了两下,看了眼伺候在一旁满脸写着心虚的青黛,又瞧了眼面色温柔的云织月,故意开了个玩笑道:“这么紧张干什么?这酒下毒了?” 云织月笑容尴尬:“陛下说什么呢,臣妾怎么会给陛下下毒?” 话音刚落,林见鹿已自斟一杯,将酒盏推至云织月面前,单手支颐道:“既然如此,爱妃不妨先饮一杯?” 云织月抬眸默默注视她片刻,抿了抿唇,端起酒盏一饮而尽。 不过须臾,她玉颊便染上醉人的绯红,秋水般的眼眸泛起潋滟波光。 云织月撑着脑袋坐在桌前,眼眸如水,只盯着林见鹿笑。 林见鹿被她盯得发毛,伸手在云织月跟前挥了挥,小声道:“爱妃?” 云织月盯着她的脸,吃吃一笑:“陛下,你生得真好看。” 林见鹿端详了一眼酒液,心道这酒果然够烈,云织月才饮一杯就醉成这个样子了。她端起酒盏嗅了嗅,却没垂首去喝。 云织月已然攥住她的手腕,双颊绯红地轻嚷着热,纤纤玉手还要去解身上素白衣衫的系带。 说来云织月尚在守孝期间。虽再过数月便可除服,但自大婚那日起,她最常穿的便是白衣或各色浅衫,云鬓间的首饰也往往只簪一两件。这般素净装扮非但不显寡淡,反衬得她愈发清丽脱俗。 此刻,这位清雅美人正以手托腮,一双含情美目盈盈望来,眼波流转间尽是缠绵情意。 林见鹿却只盯着手中酒液,眉头微微一蹙。 青黛咬了咬牙,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陛下!奴婢有罪!” 林见鹿手指摩挲着青玉酒杯,淡淡道:“哦?你又干什么了” 云织月那样一个谨慎的人,跟前却总跟着这个毛毛躁躁的胆大丫鬟。也不知道她是故意的呢,还是故意的呢? 青黛道:“这春情酒是奴婢自作主张呈上来的,贵妃娘娘并不知情。” 林见鹿手指一顿:“春情酒?” 略作沉思便知道这是什么酒,不由啼笑皆非。 林见鹿放下酒盏,挑眉道:“原来如此。” 青黛叩首道:“贵妃娘娘对陛下一片痴心,还望陛下不要怪罪娘娘。此事是奴婢一意孤行,与娘娘没有任何关系。” 林见鹿道:“好了,下去吧。” 青黛仰首,愣愣道:“陛下?” 林见鹿侧眸道:“朕不怪罪,退下吧。” 青黛道:“那娘娘?” 林见鹿扬唇道:“至于昭贵妃,朕自然也不怪罪。” 青黛这才喜出望外地从地上起身,每走几步便忍不住回首张望,依依不舍地退出了殿外。 她生怕有人惊扰了里间,不仅将殿门轻轻合拢,更是亲自守在门边寸步不离。 林见鹿等到室内没人,这才回眸瞧云织月。 云织月仍紧握着她的手腕,玉颜如染朝霞,那原本无瑕的肌肤泛起醉人红晕,美得令人心颤。 更撩人的是,她不知何时已褪去外衫,仅着雪白里衣,如瀑青丝垂落肩头。那张精致的脸庞在黑白映衬下,越发显得眉眼如画,朱唇似火。 林见鹿凑近,小声道:“爱妃?” 云织月眼眸半阖,嗓音低沉道:“陛下?” 尾音如带着一把小钩子。 林见鹿打了个哆嗦,摸了摸手臂上争先恐后冒出来的鸡皮疙瘩,嗓音越发温柔:“朕带你去洗漱?” 云织月轻轻嗯了一声。 林见鹿瞥了眼自己的手腕,低声道:“那爱妃能否先松手?” 第81章 云织月闭着眼睛,看似已经入睡,但纤细的手指仍紧紧攥着不曾松开。 林见鹿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虽看穿了云织月的小心思却并未点破,只是扬声吩咐:“来人,备水!” 作为一国之君,林见鹿本有专属浴池,但念及前任帝王荒淫无度,不知在浴池中做过何等龌龊之事,在浴池重建之前,她决计不会使用。 门外的青黛闻声立刻前去准备。 不多时,浴桶便被抬了进来。 林见鹿半搀半抱着云织月,转身步入浴桶。 就在即将入水的刹那,云织月恰好醒来。 她慵懒地倚在浴桶边缘,轻薄的衣衫被水浸湿,紧贴着肌肤勾勒出曼妙曲线。如瀑青丝垂落水中,几缕发丝黏在雪白的颈间,平添几分魅惑。 将双臂舒展搭在桶沿,云织月歪着头望向衣冠楚楚站在一旁的林见鹿,嗓音略带沙哑:“陛下不与臣妾共浴吗?” 林见鹿不紧不慢地抚平衣袖上的褶皱,淡然回应:“不必了。” 云织月凝视着她,轻声呢喃:“可臣妾身上好热......” 绯红渐渐爬上她的双颊,甚至蔓延至纤细的脖颈,显得格外楚楚动人。 谁知林见鹿闻言,竟拿起一旁的水瓢,舀水兜头朝云织月泼去。 云织月娇媚的神情顿时僵在脸上,水珠顺着睫毛、下巴滴滴答答落在地上。这瓢冷水非但未能浇灭她心头的火焰,反而让那说不清是情欲还是怒火燃烧得愈发炽烈。 云织月拭去脸上的水渍,仰头望着林见鹿,不禁气极反笑。 很好,她当真是许久,都未曾这般动怒了。 林见鹿握着水瓢的手指微微发紧,云织月灼灼的目光让她如芒在背,终是忍不住开口:“你......在看什么?” 奇怪,自己为何要心虚? 云织月睫毛轻颤,悬在鸦色长睫上的水珠随之晃动,声音轻若游丝:“陛下就这般......厌恶臣妾吗?” 林见鹿无意识地摩挲着水瓢边缘,清了清嗓子:“朕不过想让你清醒些。” “可陛下知道吗?”云织月抬起湿漉漉的眸子,“臣妾不想清醒,只想永远与陛下......长醉不醒。” 望着眼前泫然欲泣的美人,林见鹿不自觉地按住心口。 她当真毫无触动?云织月姿容绝世,性情温婉,连最细微处都体贴*入微。可惜无论云织月表现得再柔情蜜意,都是假的。唯有这一点,林见鹿始终记得非常清楚。而她厌恶虚情假意,更没心情在幻境里谈情说爱,于是便硬着心肠道:“咱俩不合适。” 云织月看着她道:“陛下连试都未曾试过,怎知不合适?” 林见鹿道:“那你究竟......喜欢朕什么?” 云织月颊边泛起薄红:“臣妾钦慕陛下为天下女子做的一切。” “所以更不合适。”林见鹿别过脸去。 云织月困惑地眨动长睫:“这......有何不妥?” 见对方不愿解释,云织月忽然凑近:“陛下百般回避,莫非是......怕对臣妾动心?” 林见鹿:“......猜得很好,下回别猜了。” 云织月以袖掩唇,眼波流转间媚态横生:“若陛下当真不怕,为何不敢直视臣妾,不愿亲近臣妾?” 林见鹿原本偏移的视线骤然回转,目光炯炯有神:“朕看得很仔细呢。” 云织月微微一笑,却倏然自浴桶中站起身来,惊得林见鹿仓皇侧首。未及反应,手腕已被云织月牢牢扣住,紧接着整个人被猛然拽入浴桶。 水花四溅,云织月的吻已然落下。 林见鹿斜斜跌入水中,脊背紧贴着云织月光裸的肩头。云织月一手钳制着她的手臂,迫使她以极别扭的姿势半浸在水中。 云织月这个吻与平日温婉形象大相径庭,带着近乎掠夺的侵略性,唇齿交缠间令人窒息。 第124章 林见鹿指尖不自觉地陷进云织月光洁的肩头,那凝脂般的触感让她既想攥紧又不敢用力,只能虚虚搭着。 待到几近窒息时,她猛地按住云织月双肩将人推开,胸口剧烈起伏:“你……这是要弑君?” 云织月拭唇的指尖微微一顿,忽地笑出声来,眼波灼人:“臣妾究竟是要弑君,还是另有所图……陛下心里当真不明白?”她欺身上前,眼波流转,“林见鹿,装糊涂久了,可就糊弄不了人了。” 林见鹿狼狈地爬出浴桶,这次云织月未加阻拦,只倚着桶沿笑眼盈盈地瞧她。 林见鹿被那目光瞧得耳根发烫,拢着湿透的衣袍仓皇逃出寝殿,连回头都不敢。 青黛正候在门外,见着林见鹿浑身湿透跑出寝殿,不禁目瞪口呆。这煮熟的鸭子也能飞走了?青黛快步走进寝殿,便见云织月着一件轻薄外袍从屏风后走出,不禁恨铁不成钢道:“娘娘!你怎么又让陛下跑走了!” 云织月闻言却只抿唇笑了笑,并不回答小丫鬟的问题。 青黛跺了跺脚:“娘娘!你怎么一点都不急?” 云织月忆及方才林见鹿仓皇逃窜的模样,唇角不自觉扬起一抹笑意。林见鹿总算不再对她无动于衷,她深信假以时日,定能打动林见鹿。 怎料第二天清晨,云织月便笑不出来了。 青黛慌慌张张闯入内殿,连礼数都顾不得周全:“娘娘!大事不好!” 云织月正气定神闲地垂首绣着牡丹,银针在锦缎上游走:“何事这般惊慌?” 青黛急喘几下方能成言:“那……那江听雪入宫了!” 银针骤然刺破指尖,殷红血珠瞬间在素白锦缎上洇开。云织月匆忙攥住受伤的指腹,声音陡然一沉:“江听雪?” “是九殿下举荐的美人。”青黛竹筒倒豆子般将始末道来。 九公主司马欢,生母只是个洒扫宫女,却最是八面玲珑。虽不及大公主司马仪尊荣显赫,倒也经营得风生水起,在贵女圈中与大公主分庭抗礼。听闻储位之争,最有希望的就是这两人。 司马欢得知司马仪举荐了云织月,便不甘示弱地在民间遍寻美色。奈何始终觅不得能与云织月比肩的美人。 她自然想过江听雪,江听雪的美色与云织月一样美名在外,但奈何江听雪养父乃是大将军,如今权势如日中天,若江听雪不愿,她实在不好强迫。谁曾想前些日子,江听雪竟主动投效。司马欢喜出望外,当即领着人进宫献美。 而林见鹿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竟也同意了。 青黛在埋怨道:“这九殿下也真是多管闲事,陛下也是……” 云织月连忙道:“青黛,闭嘴!” 青黛为云织月着急:“娘娘您和陛下都没圆房,这里又跳出个江听雪。奴婢是为您着急啊!” 云织月满脸忧愁道:“我进宫之时,就知道陛下不可能只有我一人。如今不过多了个江听雪,又有什么好在意的?” 青黛瞧得分明,自家娘娘表面云淡风轻,心里却藏着化不开的愁绪。可这又能如何?陛下贵为九五之尊,三宫六院本是常理。 云织月拿起梳妆台的金簪,在手中把玩:“罢了,扶我去御花园散步。” 青黛再多话也只能咽了回去:“是,娘娘。” 也是不凑巧,偏偏在御花园撞见了江听雪。 只见一株光秃秃的桃枝下,江听雪一袭雪青长裙曳地,面容清冷,偏偏五官却带着惊心动魄的艳色。她兀自在桃枝下沉吟,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冷淡的面容却也好看得惊人。 青黛愤愤不平地瞥了一眼,却不得不承认江听雪确实生得标致,与她家娘娘的美色不相上下,难怪陛下愿意留人,只是性情太过冷淡,不如她家娘娘温婉宜人。她暗自腹诽着,目光忧心忡忡地落在云织月秀美绝伦的侧脸上。 云织月显然也没料到会在御花园偶遇江听雪,脚步微顿,片刻后才温声道:“江姑娘,没想到今日竟在宫中相见。” 江听雪神色淡然,却仍规规矩矩行了一礼:“见过昭贵妃。” 云织月唇角微扬,笑意浅浅:“江姑娘不必多礼,今日既然巧遇,不如一同赏花?” 江听雪颔首:“是。” 青黛默默退后半步,江听雪则缓步走近,与云织月并肩而行。云织月嗓音柔和道:“江姑娘为何愿意入宫?” 江听雪闻言抬眸,漆黑眸光直视云织月,而后垂眸道:“娘娘为何愿意入宫,那臣女便是为何。” 云织月脚步骤然停住,定定瞧江听雪片刻,嘴唇漾出点点笑意,略带深意道:“所以江姑娘,也是因为倾慕陛下,所以才愿意入宫了?” 江听雪直视她的目光,挑眉道:“是又如何?” 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无声交汇,虽不见刀光剑影,却仿佛连四周的空气都为之一滞,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云织月唇角微翘,勾勒出一抹完美的弧度,可那双如墨般深邃的眼眸里却寻不见半点笑意,只听得她语气平和道:“陛下天人之姿,江姑娘心生仰慕也是情理之中。若能多一人尽心侍奉陛下,本宫自是欣慰。” 江听雪闻言,眉梢微不可察地挑了挑,随即露出一丝似笑非笑的神情:“贵妃娘娘这般大度,当真是贤良淑德,可惜......臣女恐怕要让娘娘失望了。臣女心眼小,只愿陛下心中只有臣女一人。” 江听雪单手环胸:“且陛下只有一个,这该如何是好啊?” 话音一落,本已缓和的气氛瞬间凝滞。 第82章 青黛怒道:“你!” 云织月轻叹一声:“青黛,退下。” 青黛气得跺脚,却又不敢违逆云织月,只能憋屈地喊了声:“娘娘!” 云织月低头看她:“若你再闹脾气,本宫就送你出宫。” 青黛脸色瞬间惨白,咬住嘴唇不敢再吭声。她虽常耍性子,但直觉敏锐,总能摸到主子的底线。这会儿估摸着再闹,自家娘娘真要生气了,青黛这才老实退下。 云织月转向江听雪:“江姑娘别怪本宫多嘴,你既已入宫,便宽心些。陛下终究是天子,天子便不可能只爱你一人。江姑娘明白本宫的意思么?” 江听雪挑眉:“娘娘这话,是在教我做事?” 云织月掩去眼底算计,对江听雪浅浅一笑:“此乃本宫肺腑之言。不过江姑娘要如此认为,本宫也没办法。” 江听雪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手指暗暗摩挲着腰间的玉佩,目送云织月离开。 青黛小跑着跟上,“娘娘!咱们去哪?” 云织月脚步未停:“去小厨房,熬些润喉的汤羹。” 云织月步子不紧不慢,眉头却微微皱起。她想到后宫的萧灵韵和司马仪,轻轻叹了口气。眼下只有一个江听雪作为劲敌,但她相信,很快萧灵韵也会回复记忆。至于司马仪,也值得注意,所得尽快筹谋,获得林见鹿好感值。 此时太极殿上。 林见鹿慵懒地倚在龙椅上,漫不经心地翻看着话本。案头堆积如山的奏折被她刻意忽略,兀自捏着画本子看得津津有味。话本里的故事虽老套乏味,尽是些才子佳人的俗套桥段,但林见鹿实在太无聊了,也就偶尔逗逗云织月或者司马仪才能有些乐趣。 想到云织月,她就忍不住回想那个吻,神色瞬间变得非常奇怪。 阿箧敏锐地捕捉到林见鹿的异样:“陛下?可是暑热难耐?” “无妨。”林见鹿清了清嗓子,目光却仍黏在书页上。阿箧正欲追问,忽见殿门处小丫鬟疾步而入。 “何事?”阿箧警觉地直起身。 小丫鬟福了福身:“昭贵妃求见。” 林见鹿微微挺直脊背,袖摆无意识地抚平褶皱,话本仍攥在指间:“她有何事?罢了,宣她进来。” 小丫鬟应声而去。不过片刻,云织月携青黛款款而至,裙裾如云般掠过青砖地面。 云织月身着素白长裙,腰肢纤细如柳,乌发如云般垂落,举手投足间尽显优雅风韵。 林见鹿的目光却越过她,落在了紧随其后的青黛身上。青黛双手捧着托盘,盘中是一碗冒着热气的羹汤。 云织月缓步走近,盈盈下拜:“陛下。” 林见鹿微微颔首,面上带着温和的笑意:“爱妃不必多礼。这碗羹汤是?” “近日暑气渐盛,臣妾怕陛下食欲不振,特意下厨熬了碗开胃解暑的甜羹。”云织月的声音轻柔似水。 “你亲手做的?”林见鹿挑眉问道。 云织月脸颊微红,轻轻点了点头。 林见鹿道:“那便端上来吧。” 青黛将盛着冰凉甜羹的白瓷碗置于案上,林见鹿执起小勺舀了一勺送入口中,清甜的滋味在舌尖化开,暑气顿消。 “可还合口?”云织月眸光灼灼地望着她。 林见鹿唇角微扬:“不错。” 云织月浅笑着偏头,目光扫过林见鹿手中的话本:“陛下在看什么?” 第125章 林见鹿“啪”地合上书页,轻咳道:“不过是些消遣的闲书。” 话音未落,她自己先心虚地瞥了眼案头堆积如山的奏折,神色微滞。云织月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唇角扬起一抹了然的笑意。 林见鹿将话本往案上一搁,执起狼毫笔起身道:“爱妃的墨迹素来为人称道。今日何不赐朕一观?”说着将笔递了过去。 云织月接过毛笔,转身走向书案。鸦色长发垂落肩头,她伸手将鬓边青丝别至耳后,腕间玉镯轻碰砚台,发出清脆声响。 笔走龙蛇间,一首情诗墨迹渐渐成形。云织月搁笔抬眸,眼波流转:“陛下觉得如何?” 林见鹿匆匆扫过字迹,念道:“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顿了顿,赞道:“笔力遒劲,风骨不俗。” 见林见鹿满意,云织月才露出浅笑。正欲叙话,忽闻殿外通传声:“大公主到。” “宣。” 司马仪一身嫩黄色宫装大踏步走进殿内,她身形高挑,五官明艳,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刚进殿,就看见云织月候在一旁,脸上笑容微滞,不过很快便收回目光,露出满眼孺慕之情,盈盈拜道:“儿臣拜见母皇。” 林见鹿手指轻扣桌面:“何事?” 司马仪笑靥如花:“花朝节将至,儿臣想请教母皇节庆事宜。” 花朝节与七夕相似,当日城中百姓都会簪花,还要选出最美的花神祈求来年丰收。在花朝节上,若两人彼此爱慕,便可互赠鲜花。这是一年一度的盛事,往年都由专人主持。 林见鹿挑眉道:“怎么,你想主持?” 司马仪不动声色瞧了云织月一眼,点头道:“上月的祭祀大典,儿臣不负所望。这次花朝节,儿臣斗胆自荐。” 林见鹿点头:“行,就你吧。还有什么事?” 司马仪摇摇头,转身看向云织月,笑道:“儿臣无事,只是不知昭贵妃也在殿中。不知儿臣是否打扰?” 林见鹿笑道:“现在才想起是否打扰,会不会太迟了?” 司马仪道:“儿臣惶恐。” 林见鹿揉了揉眉心,道:“行了,都退下吧。” 司马仪和云织月对视一眼,一前一后离开大殿。 司马仪刻意放慢脚步落在云织月身后,眸光闪烁,回想之前进殿之时看到云织月与林见鹿相处的画面,目光微冷。 原以为有了林露便足够放下对母皇的执念,未料撞见林见鹿与云织月相处的画面,竟觉心中酸涩难耐。更让她如鲠在喉的是,云织月是她亲自引荐入宫的,此刻若出言指责,反倒显得自己度量狭小。可若放任不管,林见鹿的目光迟早会全然倾注在这位贵妃身上。思及此处,司马仪攥紧手指,指甲几乎掐进掌心。除非……她也能坐上那至尊之位,方能真正随心所欲。 云织月驻足问道:“殿下特意留下,可是有话要说?” 司马仪目光扫过一旁侍立的青黛,微微颔首。 云织月会意地朝侍女使了个眼色,青黛恭敬行礼后悄然退下。 “殿下现在可以开口了。”云织月静候下文。 司马仪凝视着她,眉心微蹙:“江听雪既已入宫,你与母皇……” “陛下待我极好。”云织月语气平和。 司马仪闻言只是轻哼:“如此便好。” 云织月露出浅笑:“还要多谢殿下当日引荐,入宫这些时日,陛下确实很宠我。” 话音未落,司马仪的脸色已沉了下去:“那江听雪不是善茬,你该多花心思讨母皇欢心。” 云织月不卑不亢:“妾身明白,多谢殿下提点。” 司马仪扯了扯唇角,想说什么却最终没有开口。 司马仪一路神色淡然离开皇宫,不知怎么地,刚才在太极殿内看到的情形却一直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她不想去想林见鹿与宫妃相处的画面,那画面却硬生生嵌在她脑海里,怎么都赶不走。 司马仪乘坐马车回到公主府,不禁越想越气。 她回味过来之前云织月之前话语中的那点阴阳怪气,又气又怕,又觉得憋闷。 大步流星走进寝殿,挥袖便将桌上的狼毫笔与砚台扫落在地。 母皇就算眼下宠着云织月又如何?若真心喜爱她,江听雪又怎会入宫? 她不确定云织月是否察觉到自己的心思,眉头不由紧紧蹙起。 小宫女见公主一进屋就发脾气,战战兢兢道:“殿下?” 司马仪端坐在圈椅上,闭眼捏着眉心重重吁了口气。 贴身婢女司琴走进屋内,朝小宫女使了个眼色,笑吟吟道:“殿下何故发这么大的火?” 司马仪神色一顿,神色有瞬间不自然:“无事。” 司琴问道:“可是花朝节主持一事没通过?” 司马仪摇头。 司琴眼珠一转笑道:“想必是殿下近来太忙所以心烦意燥?要不,宣林小姐入府?” 司马仪神色一动。 对,怎么把林露给忘了。她无法获得母皇的宠爱,可还有一个与她模样相似的林露聊以慰藉。 林见鹿接到密信说司马仪要找林露时,正翘着腿坐在御花园喝茶,欣赏江听雪的剑舞。 江听雪换下雪青色长裙,一身红衣猎猎作响,手中寒光凛凛的宝剑舞得行云流水。 虽无百花点缀,但浓荫匝地,江听雪红衣胜火,在青翠林中格外夺目。 林见鹿面色温和地望着,见江听雪收剑入鞘,向来冷淡的面容泛起两片红晕,嘴角微扬,更添几分妩媚:“臣女这剑舞,陛下可还看得入眼?” 林见鹿放下茶盏,拍手笑道:“何止入眼,简直美得过分。” 江听雪唇角微扬:“陛下谬赞。” 林见鹿端详着她,心中思忖江听雪是否像云织月那般恢复了记忆,试探道:“前几日老九来找朕,说你要入宫,朕还真吓了一跳。你就不想入朝为官?” 江听雪正色道:“臣女自然想要建功立业,只是家父……”露出为难神色。 林见鹿好奇道:“江大将军怎么了?” 江听雪轻声道:“陛下该知道,臣女是养女,并非父亲的亲生女儿。” 林见鹿微微颔首。 江听雪压低声音,语气中带着几分急切:“所以与家人之间总隔着一层。臣女想尽快离开江家,唯有进宫才是最快的法子。” 第83章 林见鹿听出江听雪与江家有矛盾,想了想没追问,这时便收到司马仪找林露的密信。 江听雪正等着林见鹿追问,谁知对方根本不好奇。很快有小丫鬟快步进来,附耳说了些什么,林见鹿眸光闪烁道:“今天就到这里吧。江姑娘既想入宫,便先回家待嫁。” 说罢,毫不留恋转身离去。 江听雪望着林见鹿的背影,黛眉微挑,倒是没生气,只扬唇笑了笑。 她打的自然是和云织月同样的主意,有这么一个正大光明可以接近林见鹿的机会,她为何要放弃?单手抱胸,另一手摩挲着手背,只是碍眼的人还是有点多。除了云织月,还得防备萧灵韵司马仪等人。 林见鹿精心打扮一番,前去拜见司马仪。 司马仪明眸流转,娇艳动人,一见林见鹿,便快步迎上前,轻轻握住她的手指,柔声道:“林妹妹来了?” 林见鹿微微颔首,以示回礼。 司马仪十分热情,握住她的手并未松开,而是拉着她走到一幅字画前,笑道:“近来得了王大家的真迹,想到妹妹家学渊源,便邀你一同品赏。” 林见鹿望着那幅字,心中微微诧异。她这个“林露”的身份不过是个普通女子,哪里来的家学渊源?思及司马仪有意讨好,说出这样的话,她不禁觉得有趣,便故意道:“殿下,其实臣女大字不识一个。” 司马仪闻言一愣,转念想到母皇也不通书画,不由眉眼温柔道:“倒是本宫的不是了,不要紧,本宫教你。” 想起云织月在太极殿中红袖添香,眸光不由暗了暗。她握住林见鹿的手,带她走到案前,教她写字。 半拥着林见鹿的腰肢,将脑袋搁在她肩膀上。幸好司马仪生得高,不然这个姿势别提多别扭了。 林见鹿蹙了蹙眉:“殿下?” 司马仪轻轻嗯了一声,温润嗓音就在她耳畔响起:“怎么了?” 林见鹿偏了偏头,低声道:“臣女驽钝,不擅字画,殿下还是别白费工夫了。” 说着从司马仪怀中退了出去。 司马仪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起来,沉着脸瞧她。 她无法与母皇在一起,甚至丝毫不敢暴露自己的心思,但对林露却没有这个顾忌。 她转身走到太师椅上坐下,微微抬眼瞧她,嗓音低沉道:“林露,你父亲如今在京城,不过一个七品的翰林院编修。若无人疏通,大概一辈子也就如此了。可对本宫来说,提拔一个小小的翰林院编修却不是难事。此刻登天梯就放在你眼前,难道你想错过么?” 第126章 林见鹿斜她一眼,尽量控制自己的表情,手指捏紧靠在腹部,脸上佯装惊慌道:“殿下想做什么?” 司马仪唇角微扬,站起身走近她,笑容暧昧,纤细手指挑起她的下巴,吐气如兰道:“本宫要什么,你难道不清楚吗?” 林见鹿猛得后退一步,撞到身后案桌,桌上的茶杯翻倒,茶水泼洒而出,她一脸惊骇,又瑟瑟发抖抓紧自己衣襟,一副富贵不淫威武不能屈的模样:“殿下这是打算逼良为娼?” 司马仪脸色一黑:“与本宫在一起,怎么能算是逼良为娼?” 林见鹿脸上惊慌,心里是真没想到司马仪这家伙打的竟然是这个主意。她该不会对她也生了歹心吧?要不是司马仪此刻还在她面前,林见鹿都想摸摸自己的脸。前有云织月,后有司马仪,她也太受欢迎了。 林见鹿摇头道:“臣女是真心将大公主当做姐姐的,此事,我不能接受。” 司马仪沉声道:“若如此,令父的翰林院编修也到头了。” 林见鹿眼尾微红,哽咽道:“殿下你不能这么做!” 司马仪轻叹一声,手指怜惜地拭去她眼尾泪珠,柔声道:“你乖乖听话,本宫便不对你们林家做什么。本宫也不是那种以势压人的人,有些事,要讲两情相悦,林妹妹,你说对不对?” 这还不叫以势压人?那哪种才叫以势压人呢? 林见鹿暗暗腹诽,却不吭声,司马仪摸了摸她的脸,柔声道:“也罢,本宫不逼你,你先回去,好好想一想,过三日再给本宫答复。” 林见鹿离开公主府,在闹市上转了几圈回了宫外府邸,确定外面没人跟踪,这才改变容貌径直回了皇宫。 好一个司马仪,都能仗势欺人了,以前在她跟前那么柔情似水,果真天龙人就是天龙人,完全不能小瞧。 林见鹿带着满脑子的胡思乱想回了寝殿,刚进殿,阿箧便道:“陛下,封江姑娘为贵妃的圣旨已经送出去,这次封妃大殿,也不打算大办么?” 林见鹿点头:“一切从简。” 阿箧应了声,又想起一事:“对了,方才有宫人来报,听说昭贵妃抱恙,陛下可要去看看?” 林见鹿回想起方才的经历,仍觉不适,下意识搓了搓手臂道:“罢了,朕就不去了,你让太医前去诊治吧。” 幸好她如今是皇帝,无人能强迫她行事。若人人都像司马仪那样,只怕真要疯魔了。 阿箧领命,快步退下。 不多时,一名身着劲装的宫人步入寝殿。这宫人虽不能如御前侍卫般佩刀,却是林见鹿特准携带兵刃的。那女子快步上前,跪在林见鹿身前:“陛下。” 林见慵懒地翘着二郎腿坐在圆凳上,淡淡道:“说。” 宫人垂首道:“陛下让臣查的前朝余孽之事已有眉目,只是......” 林见鹿挑眉问道:“只是什么?” 侍女垂首道:“只是此事牵扯大公主......” 林见鹿并未露出意外神色。她深知以自己如今的地位,与司马仪结仇实属必然。司马仪爱权,并且传闻中司马仪的生母便是亡于她之手。司马仪心怀怨恨,伺机报复,本是人之常情。 她静静听完侍女的禀报,神色依旧从容,随即挥手示意侍女退下。 此刻,她已彻底明了司马仪的所求。无非是至尊之位与复仇,或许,该得再加一个美色? 那么她眼下要做的,便是静观其变,待对方筹谋造反,即将得逞之时,再以雷霆万钧手段将其美梦碾碎,如此对于司马仪来说方为噩梦。 转眼便是花朝节,这日整个京城都洋溢在一片花海之中。闹市街巷间缀满彩绸,孩童们追逐着飘落的花瓣,卖花女的竹篮里盛着新折的桃李,连空气中都浮动着蜜糖般的甜香。 林见鹿已乔装打扮,与阿箧混在人群之中。她望着大街两旁攒动的人头,见众人皆翘首望向同一个方向。 林见鹿随手拉住一个路人问道:“这些人都在做什么?” 路人道:“等会儿就能看到花神了,你不知道吗?” 林见鹿恍然大悟,顺着众人目光望去。道路尽头空无一人,此刻显然还不是瞻仰花神的时辰。 她本就不愿久候,当即拉着阿箧转身就走。阿箧却反手紧紧扣住她的手腕,半步不敢松懈。早先得知林见鹿执意出宫游赏时便极力劝阻,奈何主子心意已决,只得央求几位侍卫远远护卫,这才战战兢兢随她出了宫门。 谁料宫外竟这般人山人海,阿箧此刻肠子都悔青了。 更可气的是林见鹿偏爱往热闹处钻,稍不留神便没了踪影。 无可奈何,阿箧只能冒犯抓住林见鹿的手腕。 林见鹿拿了一个糖人塞进阿箧手中,另一手悠闲地举起糖人咬了一口。麦芽糖做的糖人,不如现代果糖花样繁多,但胜在一个纯天然。 林见鹿咬了一口就嫌太甜不肯吃了,阿箧只能无奈握住手中。 林见鹿走到一家卖面具的摊子前,随手拿起一个面具戴上。 这面具青面獠牙,晚上绝对能吓哭小朋友。她瞧得有趣,便买下戴着,顺便给阿箧脸上也戴了一副狐狸面具。 正巧前方传来喧闹声,林见鹿刚迈出半步,汹涌的人流便将她与阿箧冲散。 林见鹿倒是不担心自己,只怕阿箧着急,没奈何往回走,看到一个戴着狐狸面具的黑衣少女。 今日出门,阿箧便穿了一身低调的黑衣,林见鹿想也不想握住那少女手腕。 对方一愣,转眸看了过来。 林见鹿朝她挥手道:“跟我去看杂耍?” 少女沉默片刻,点点头,只是目光时不时望向自己被握住的手腕。 林见鹿干脆抓住她的手指,大声道:“这样总不会走散了吧!” 说罢,牵着人便往人群里挤进去。 看完杂耍又立马带人挤出人群,湖边绿柳成荫,人烟稀少,唯有一个卖花的小姑娘。 小姑娘看到两人,眼睛一亮,拿起一支花枝递给林见鹿:“姑娘,买一支花送给心上人吧?” 林见鹿正想解释她们不是,戴狐狸面具的少女却已经伸手接过了花枝。 修长白皙的手指衬着粉嫩的花瓣,格外好看。 林见鹿对上少女漆黑的眼眸,忽然松开了手。 少女沉默片刻,摘下了脸上的狐狸面具。露出一副如玉的面容,显然并不是阿箧。 林见鹿瞪大了眼睛,惊讶道:“萧灵韵?怎么会是你?” 萧灵韵薄唇微扬,手中的花枝轻轻一晃,柔声道:“多谢姑娘好意。礼尚往来,小女也赠姑娘一支。”说罢又从卖花女篮中取出一支,径直塞进林见鹿手里。 林见鹿低头看了眼手中的花,欲言又止。 “小姐!”阿箧的声音传来。 她转头望去,只见阿箧脸色苍白地跑来。对方冲到近前,二话不说便上下打量她,确认无恙后才忍不住埋怨:“小姐怎能随便乱走!可把阿箧急坏了!” 第84章 林见鹿讪笑着摸了摸鼻子:“意外意外。” 阿箧正想继续数落,余光瞥见萧灵韵的身影,顿时瞪大了眼睛。险些脱口而出“皇后娘娘”,好在及时反应过来,赶紧捂住了嘴巴。对于这位先皇后,阿箧一直情绪复杂。 陛下登基后遣散了先皇后宫,唯独留下了萧灵韵。这位萧皇后深居简出,极少在公开场合露面。没想到会在宫外撞见。 阿箧正在迟疑该怎么称呼,萧灵韵便道:“这位姑娘还得看好你家主子,这会儿外面人多眼杂,容易走散。” 阿箧忙不迭点头应是,也不纠结该如何称呼萧灵韵了。 萧灵韵转眸瞧林见鹿,黑眸微微闪烁。 林见鹿的注意力却已经落在花轿上。 只见一驾缀满鲜花的花车缓缓驶来,四根雕花栏柱缠绕着轻透纱幔,青纱随风飘舞间,隐约可见端坐其中的盛装少女。 那少女肌肤如雪,额间金色花钿熠熠生辉,纤臂上成对的金色臂钏随着动作轻晃,足踝处的金链更衬得肤光胜雪,通身透着神秘的异域风情。 林见鹿生得高,但离得远,努力踮起脚尖想要看清楚那少女的模样。 萧灵韵见状不由轻声道:“姑娘随我来。” 林见鹿愣了愣,点头。 萧灵韵微微一笑道:“不知可否牵姑娘的手?我怕走散了。” 林见鹿大大方方抓住对方的手指。 萧灵韵神色微动,眼底的笑意如涟漪般漾开。 萧灵韵牵着林见鹿穿过人群时,街边酒楼的雕花轩窗后,两位女郎正静静凝视着她们的身影。 江听雪收回视线,转向对面身着月白长裙的云织月,眉梢轻挑:“云道友,不继续演了?” 云织月纤指抚过青瓷酒杯边缘,唇畔浮起浅笑:“这话原该我问江道友。未曾想……你会亲自前来。” “既立盟约,自当履约。”江听雪言罢,端起酒盏饮了一口。 第127章 云织月忽然低笑出声:“结盟么?倒也是,有叶清霜她们在前,天命之女确实注意不到我们……”她凝视杯中晃动的酒液,低声喃喃道,“只是可惜……” 可惜在此幻境之中,她与江听雪结盟的必要性并不高,毕竟司马仪与萧灵韵对她来说构不成威胁。 “可惜什么?” 江听雪眉峰抬起,欲要追问,楼下骤然炸开的*尖叫声瞬间吸引了二人注意。 二人神色俱是一凛,同时蹙眉向声源处望去。 街道上原本井然有序的花车队伍已被冲得七零八落,而本应在人群中的林见鹿与萧灵韵,此刻竟全然寻不见踪影。 “杀人了!”又一声凄厉叫喊刺破空气,人群如沸水般剧烈翻涌起来。 江听雪瞳孔骤缩,手掌在窗棂上重重一撑,身形敏捷从三楼纵身跃下。 此时的林见鹿正被人潮裹挟着进退不得,入目所及皆是人,萧灵韵,阿箧不知所踪。 密集的人墙令她难以施展身法,只得竭力向边缘挪动。 忽有冰凉五指扣住她肩头,还未来得及反应,整个人便被一股力道带得向后仰倒,倏然跌进一个萦绕着冷梅香的怀抱里。侧首望去,正对上江听雪那张如霜雪雕琢的容颜。 林见鹿呼吸微滞:“江听雪?” 江听雪左手将她护在臂弯,右手长剑已然出鞘横亘身前。寒光闪过之处,拥挤的人群如潮水般退散,唯剩几个仍执意向她们逼近的身影显得格外突兀。 那几人面色陡变,为首的男子咬牙喝道:“动手!” 剑锋破空之声未至,凛冽杀意已扑面而来。 江听雪左臂将林见鹿牢牢护在身侧,右手长剑如银蛇吐信,寒光闪过,格开三柄袭来的利刃。 林见鹿被她带着左右闪避,青丝飞扬,只觉天旋地转,几次三番想出声让江听雪松手,可每次刚要开口,便有新的刀光挟着劲风劈面而来,生生将话语逼回喉间。 江听雪利剑贯入刺客胸膛,顺势抬脚将其踹开。林见鹿抓住喘息之机急声道:“江小姐,不妨先......” 话音未落,寒光闪过,江听雪反手刺穿林见鹿身侧偷袭者,剑锋带血,嗓音快速道:“不必忧心,我自会护你周全。” 林见鹿哑然,她哪里是担心安危,分明是想让江听雪松开钳制。有她带着自己才更危险好不好! 她再次开口欲言,却见那名倒地的刺客突然暴起,刀刃直取林见鹿咽喉,林见鹿刚出口的话语再一次咽了回去,江听雪旋身揽住林见鹿格挡,忽闻耳畔轻唤:“江姑娘小心!” 江听雪瞬间分神,后背一阵剧痛,身形凝滞,回头正对上刺客冷厉的眉眼,忍痛挥剑刺中对方。 这人刚才明明已经身死,为何还能站起身给她一剑? 江听雪疑惑不已,不甘倒在地上昏迷不醒,连带着林见鹿都踉跄了一步,勉强稳住身形扶住昏迷的江听雪。 云织月眼眸闪了闪,趁机挤开人群温柔扶住林见鹿:“陛下可曾受伤?” 林见鹿望着血流如注的江听雪,又怔怔看向人畜无害的云织月,许久没回过神来。 “陛下?”云织月扣住她手腕的力道又重三分。 林见鹿回神,神色复杂望着她:“你刚才……” 云织月一脸迷茫道:“刚才怎么了?” 林见鹿深吸一口气道:“再不救治,恐怕江姑娘有性命之忧。” 云织月这才发现江听雪似的,惊呼道:“江小姐!” 林见鹿翻了一个白眼。 此时司马仪率皇城护卫军赶来。 作为花朝节的主持人,司马仪就算准备起事,也不会今日动手。 想到那些擅自行动的前朝宗室,司马仪脸色瞬间变得十分难看。 她越众而出,箭步上前攥住林见鹿的手臂仔细检视:“母皇可安好?” 林见鹿摇头:“朕无事,只是恐怕江姑娘……” 司马仪视线落在被人搀扶着,已然人事不知的江听雪,眸光闪烁,当即撩袍跪地:“此番是儿臣失职,请母皇责罚!” 林见鹿揉着眉心:“罢了,先行回宫。” 阿箧挤开人群跑进来,吓得眼眶通红。 林见鹿安抚她几句,又见萧灵韵没事,这才命令侍卫带着身受重伤的江听雪回宫。 江听雪受了重伤,大婚肯定是赶不上了,一条命能不能活都得看天命。 林见鹿站在床边瞧了一眼昏迷不醒脸色苍白的江听雪,吩咐侍女好好照顾江听雪,便转身回了寝殿。 刚进屋,便听宫女来报皇后来了,林见鹿宣人进殿。 萧灵韵面色苍白款款进殿,施施然行了一礼:“陛下。” 林见鹿道:“免礼。” 萧灵韵眉头紧蹙:“陛下没事吧?” 林见鹿摇摇头,招萧灵韵过来坐。 萧灵韵勾了勾唇,款款坐在林见鹿对面。 林见鹿给她倒了一杯茶,温声安抚道:“今日皇后吓坏了吧?” 萧灵韵摇摇头,端起茶杯却没喝,只低声道:“今日刺客来得蹊跷,必是朝中有人里应外合。那些活口,陛下可要好好审。” 林见鹿哦了一声:“那么依皇后之见,这次刺杀到底是谁的手笔?” 萧灵韵道:“臣妾若直言,唯恐冒犯天威。” 林见鹿端起茶盏呷了一口:“恕你无罪,说罢。” 萧灵韵这才勾唇笑了笑,呵气如兰:“大公主府上近日......颇不安分。” 林见鹿眸光沉沉地凝着她,萧灵韵眼睫轻颤,颊边浮起一抹薄红:“陛下为何这般瞧着臣妾?” 林见鹿低叹一声:“朕只是在想,连你们都能轻易看穿司马仪的心思,究竟是朕太过昏聩,还是朕的后妃们……一个个都慧眼如炬?” 萧灵韵的注意力却落在后半句:“陛下觉得臣妾算是后妃?” 林见鹿一时语塞。 萧灵韵轻抿唇瓣莞尔道:“陛下成就大业时,曾许诺臣妾一个要求,不知这个承诺……可还作数?” 林见鹿怔然,有这回事? 她凝神细想,似乎确有此约,不过当初只是随口应承。本以为萧灵韵会求个出宫恩典或其他赏赐,不料对方只说还需斟酌。此后半年闭门不出,直到这次花朝节才再度相见。 林见鹿眉梢微扬:“卿所求为何?” 萧灵韵眸中星火灼灼:“臣妾愿侍奉君侧,不知陛下……可愿成全?” 林见鹿指尖在茶盏上微微一顿,心下了然。 果然,萧灵韵也恢复了记忆,这是准备套路她了。 她似笑非笑地打量着对方,萧灵韵却目光澄澈地与她对视:“陛下允否?” 林见鹿眼波流转,垂眸瞧着杯中沉浮的茶叶,忽而轻笑:“有何不可?” 萧灵韵翩然起身行礼:“谢陛下恩典。” 林见鹿豪爽道:“好说。” 话音方落,一名小丫鬟慌慌张张冲入殿内,颤声喊道:“陛下!” 林见鹿抬眸:“何事如此惊慌?” 小丫鬟声音发紧:“江姑娘突发急症,怕是……撑不住了!” 林见鹿与萧灵韵目光一触,当即起身疾步赶往偏殿。 偏殿内,太医们伏地跪了一片,浓重的血腥气弥漫四周。 林见鹿踏入屋内,径直走至榻前,凝眉望向床上的江听雪。 江听雪双目紧闭,面色惨白如纸。 第85章 林见鹿蹙眉看向太医:“江姑娘的伤……当真没救了?” 老太医额角沁出冷汗,躬身答道:“陛下明鉴,江小姐失血过多,剑锋直入肺腑……除非仙家手段,否则……”话音渐低,在林见鹿的凝视下噤声。 林见鹿目光掠过榻上血色尽失的江听雪,指节在袖中微蜷:“且尽力医治,若天命如此……”后半句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萧灵韵顺着林见鹿视线望去,绢帕轻掩唇角:“陛下节哀,江姑娘为护驾负伤,纵有不测,也算死得其所。” 林见鹿:“……” 要不是场景不合适,林见鹿绝对要翻萧灵韵一个白眼。 林见鹿不确定幻境中的死亡是否会波及现实。若江听雪在此殒命,现实中的她是否也会消亡?思及此,她难得屈膝俯身查看对方伤势。 她正弯腰,猝不及防对上江听雪睁开的视线,动作顿时凝滞。她微微怔住,随即放柔声线:“你醒了?” 江听雪嘴唇动了动,抬手想抓住什么,林见鹿抿了抿唇,连忙伸手抓住她的手,低声道:“你想说什么?” 江听雪虚弱望着她,轻声道:“陛下,臣女是不是快不行了?” 林见鹿微微颔首。 江听雪用尽力气,死死扣住她的手指,喘了口气道:“念在臣女快死了,陛下能不能答应臣女一个要求?” 林见鹿凝视着对方涣散的瞳孔:“……你说吧。” 江听雪苍白的唇角微微扬起,气若游丝的声音里带着执念:“臣女……仰慕陛下多年……”她染血的指尖轻轻攥住龙袍衣角,“求陛下……赐臣女一个名分……” 第128章 林见鹿一时语塞。望着对方垂死仍不忘索要名分的模样,心底不由泛起一丝荒诞。江听雪还能执着于此,想必幻境生死确与现实无碍。这念头让林见鹿紧绷的心弦稍松,面上却不显,只郑重颔首道:“准奏。即日册封为贵妃。” 江听雪闻言绽开一抹心满意足的笑靥,苍白如纸的面容竟透出惊心动魄的美。她紧攥着林见鹿的手指突然失了力道,眼睫如折翼的蝶般缓缓垂落,呼吸渐渐归于寂静。 林见鹿凝视着江听雪失去生息的躯体,心情忽然有些奇怪。这还是她第一次目睹相识之人在眼前“死去”。 林见鹿直起身叹气道:“安葬贵妃。” 萧灵韵眼眶微红,握住林见鹿的手腕,靠着她道:“陛下节哀。” 林见鹿瞄了眼看似真情实感伤心的萧灵韵,沉默片刻后微微颔首:“皇后也不用太过伤心了。” 云织月恰好携着青黛前来,那张向来不食人间烟火的面孔这会儿泛着虚弱的苍白,眼尾微红,泪盈于睫。 云织月本就与江听雪交好,在林见鹿面前哭得梨花带雨。若不是林见鹿知道对方有记忆,还真要被云织月的演技骗了。林见鹿刚想开口说什么,云织月便虚弱倒入她怀中。 林见鹿只得揽住那截细腰,打横抱起云织月往寝宫走去。青黛提着裙角紧跟在后,声若蚊呐道:“陛下……娘娘一直自责不已,您能否……劝她宽心?” 步履未停,林见鹿眉梢微动:“她因何自责?” “此番出宫原是娘娘相邀……”青黛攥紧袖口,“娘娘总说,若未递那帖子,江小姐便不会遭此横祸……” 林见鹿低眸凝视怀中云织月。云织月素来娇柔,此刻未点胭脂,苍白的肤色衬得眼尾那抹红愈发鲜明,如雪地里零落的梅瓣,脆弱得惹人怜惜。她眼尾微扬,声音里掺了三分探究:“昭贵妃邀江听雪出宫,所为何事?” 青黛指尖绞着帕子,声如细丝:“奴婢……奴婢也不清楚,许是为共度花朝节?” 话甫出口便悔青了肠子,花朝节是何等旖旎的佳节?与七夕比肩。两名闺秀私约同游,岂非暗指云织月与江听雪不清白? 恰在此时,云织月羽睫轻颤,“恰逢其时”地幽幽转醒:“陛下……” 林见鹿垂眼睨她。 云织月仰首望向林见鹿下颌。这角度十分刁钻,骨相稍逊者立显粗钝。偏生林见鹿生得清隽异常,这般视角下,反倒勾勒出对方玉雕般的清冽线条,竟透出几分意外的精致。 云织月收回目光,唇瓣微动,面色更添三分凄楚,还未出声,便听得头顶传来林见鹿稍显冷淡的嗓音:“醒了?那便自己走吧。” 云织月:“……” 林见鹿骤然撤开环抱的手,云织月身形一晃,差点跌倒,青黛急忙上前托住主子臂弯,虽对林见鹿这般举动暗生不满,却只敢将埋怨咽回喉间。 云织月轻轻按住青黛的手臂,声音细若游丝:“陛下,江姑娘遇害一事,全是臣妾的过错。若非臣妾执意邀她出宫,她也不会......” 话音未落,晶莹的泪珠已在睫边颤动。这般楚楚可怜的自责模样,任谁见了都要心软三分。偏生林见鹿天生不解风情,骨子里便缺了那分怜香惜玉的柔情。 林见鹿点头道:“确实要怪你。” 云织月脸色立时一僵。 林见鹿轻咳一声,语气稍缓:“此事也并非全系爱妃之过。那些刺客才是罪魁祸首,爱妃不必过于自责。朕听闻你与江听雪自幼交好,情谊深厚,难怪你要将责任尽数揽下。” 林见鹿一气说完,根本不给云织月开口的机会,对青黛道:“好了,青黛,你娘娘身体柔弱,赶紧扶她回寝殿休息吧。” 青黛愣了许久才应了一声是。 云织月与青黛目送林见鹿离开,直到再也看不见对方纤细的身影,青黛才小声道:“娘娘,您没事吧?娘娘放心吧,陛下真没怪你。” 云织月手指摩挲着手背,黑眸掠过一丝深思,听到青黛的声音也只摇摇头:“希望吧。” 林见鹿正为操办江听雪的葬礼忙得焦头烂额,偏生萧灵韵、云织月等人又频频来扰,更添烦忧的是司马仪那边也不消停,接连几封密信送到她京中的府邸,催着她前去相见。 林见鹿被搅得心烦意乱,恨不能直接拽着司马仪的胳膊逼她即刻造反。这皇位坐了一年有余,起初的新鲜劲早已消磨殆尽,如今不是批阅堆积如山的奏折,就是周旋于后宫众人之间,实在无趣得很。 待江听雪的丧仪结束,在司马仪再三催促之下,林见鹿终于乔装前往赴约。 司马仪的耐性显然也已耗尽。林见鹿为江听雪操办的隆重葬礼令她大为光火。当年母皇与云织月大婚都刻意低调,区区一个江听雪,凭什么享此堪比皇后的哀荣? 一见林见鹿现身,司马仪便迫不及待地抓住她的手,絮絮叨叨地诉说别后相思。 林见鹿心不在焉地听着,随口应付几句,反倒更惹得司马仪不悦。 司马仪见林见鹿正要离开,突然上前紧紧扣住她的手腕,声音低沉而克制:“天色已晚,林妹妹不如今夜留下?” 林见鹿慢吞吞扭头看她,就在司马仪以为林见鹿会拒绝时,林见鹿扬唇一笑:“好啊。” 司马仪望着对方的笑脸,不禁砰然心动,脸上立即漫上红晕。分明是她将人留下,但偏生害羞的人却是她自己。 侍女们伺候林见鹿梳洗完毕,便将她引至司马仪的寝殿内室。 侍女躬身行礼,语气恭敬却带着几分疏离:“请林姑娘稍候,殿下即刻就到。” 林见鹿微微颔首,随意拢了拢轻薄的寝衣在圆凳上落座,目光扫过八仙桌上精致的菜肴和酒壶。 她执筷浅尝几口,又拎起酒壶揭开盖子轻嗅。 是寻常的黄酒,并未掺入什么特别的东西。 正自斟自饮间,忽闻房门吱呀作响。 转头望去,只见司马仪披着湿发款款而来,单薄的衣衫还沾着沐浴后的水汽。 司马仪眼波流转地望着她,双颊绯红:“这顿晚膳,可合妹妹心意?” 林见鹿淡然应道:“尚可。” 司马仪神色微滞,而后浑不在意地挨着她坐下,挽袖为她布菜。动作优雅从容,与先前咄咄逼人的模样判若两人。 酒过三巡,司马仪面上红晕愈盛,软着嗓子道:“夜已深了,该就寝了。”语带旖旎,意有所指。 司马仪指尖微微发颤,壮着胆子捉住林见鹿的手腕,指腹在她细腻的肌肤上轻轻摩挲,而后顺势下滑,将她纤细的手指完全包裹在掌心。 她牵着林见鹿徐徐起身,两人交握的双手在烛光中投下缠绵的剪影。 正当司马仪引着她向雕花床榻走去时,纸窗突然“啪”地破开一个窟窿,一颗石子裹着夜风呼啸而入,精准地击中司马仪的后脑。 只听一声闷响,司马仪整个人向前栽倒,重重扑在锦被堆叠的床榻上。 林见鹿神色不变,只微微偏头望向破损的窗棂。还未等她有所动作,那扇雕花木窗便被人从外推开,一个矫健的身影如燕子般轻盈掠入。 “赵小三?!” 林见鹿难得露出惊色,黑眸圆睁。烛火在那双骤然放大的瞳孔中跳动,映出赵小三那张带着怒气的熟悉面庞。 赵小三足尖点地,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林见鹿面前,双手叉腰怒道:“林见鹿!”她咬牙切齿地低吼,声音里压着十二分火气,“你这皇帝当得乐不思蜀了是不是?知不知道我们在外面等了你多久?” 林见鹿望了望床上昏迷不醒,脑后肿了一个大包的司马仪,又回头瞅了瞅怒气冲冲的赵小三,决定先装傻:“你是谁?想干什么?” 第86章 赵小三掐住她的脸就用力拧了一下,越发怒不可遏:“搁现在才装傻?你当我是傻子吗!?” 林见鹿一照面就道出她的名字,这会儿却问她叫什么。林见鹿是觉得她赵小三脑子进水了,记忆只有三秒吗? 林见鹿登时啊哟一声,心道真倒霉,刚才怎么就条件反射叫出赵小三的名字呢?赵小三也真是的,竟然用这么大的力!她心中腹诽不已,却不敢表现出现,只是眼神无比幽怨。 赵小三见林见鹿脸上的红痕,怒气不由一滞,不过还是生气:“打算什么时候出幻境我知道你有办法,别跟我装蒜!” 林见鹿忍不住摸了摸自己脸颊,心中腹诽赵小三怎么这么不好骗,嘴里迟疑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姑娘,我应该是第一次见面?” 赵小三气笑了:“那你怎么知道我叫什么名字?” 林见鹿扶住额头,作出沉思模样:“我也不知道,可能姑娘生得亲切,所以一见你,就一种似曾相识之感。我隐约记得姑娘似乎叫这个名字,其他的,我却记不太清了。” 赵小三语塞一会儿,脸上泛起点点红晕,犹自生气道:“就、就算你这么说我也不会轻易原谅你对我撒谎!” 第129章 林见鹿身体摇晃了,装作力竭扶住桌面道:“我想起来了……” 赵小三满脸怀疑瞪着她。 林见鹿额间渗出细密的汗珠,面色愈发苍白。她紧蹙着眉头,似乎在努力回想什么,却终究支撑不住,痛苦地低吟道:“不行......头好痛......” 赵小三怀疑看她半晌,见林见鹿确实不像装的,只得扶住对方身体,将人揽在自己怀中,小声咕哝道:“算了,真想不起来,暂时就别想了。” 林见鹿虚弱睁开眼望着赵小三清隽的眉眼,迷茫道:“不知为何,总是觉得姑娘与我十分亲近。赵小三是你的真名吗?” 赵小三被她眼神盯得十分不好意思,手指却紧紧箍住林见鹿腰肢,抿唇道:“是真名。另外……你真觉得我与我十分亲近?” 林见鹿笑着点头:“姑娘看着十分亲切。我可以叫你赵姐姐吗?” 赵小三听到这个称呼,冷脸彻底绷不住了,红着脸点点头:“可以。” 床上忽然传来少女的呻吟声,司马仪快醒了。林见鹿暗道不好,这回主动抬手砍在司马仪后脖颈,将人再次打晕。 赵小三转眸望去,回过神来,想到自己进入幻境之时听到的传闻,还有刚才在房内看到的情形,眉尾再次高高挑了起来,不觉带着正室抓奸般的口吻道:“你们刚才在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两人都穿得那么轻薄,夜深人静,共处一室,肯定是要干坏事。虽然林见鹿本也不准备和司马仪做什么,但却不好跟赵小三解释。毕竟她现在还在“失忆”状态嘛。 林见鹿神色一顿,抓住赵小三的手来到圆凳坐下:“此事说来话长。” 赵小三双手环胸,挑了挑眉:“那就长话短说。” 林见鹿轻咳一声,解释道:“姑娘既然能独自闯进公主府,应知躺在床上的那人正是当朝长公主司马仪。而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翰林院编修之女罢了。长公主对我巧取豪夺,我也没什么办法。” 赵小三捏住林见鹿的脸颊,挑眉道:“翰林院编修之女?你不是当朝皇帝林见鹿吗?” 林见鹿打哈哈道:“姑娘说什么呢,冒认陛下,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再说了,我与那位皇帝生得并不像啊。” 赵小三定定凝视她几秒,深吸一口气。林见鹿心头蓦然一紧,心跳如擂鼓。她的易容术应该毫无破绽才对?她现在应该还是林露的模样吧?林见鹿忍住没去摸自己的脸确认状态。 赵小三面无表情道:“林见鹿,我说过,别把我当傻子糊弄。” 林见鹿心里“咯噔”一下,仍强撑着装傻:“姑娘此言何意?我听不明白。” 见她仍不死心,赵小三怒极反笑,指尖掐诀,一道灵光闪过,瞬间破了林见鹿脸上的混淆咒。 那张清丽的脸庞再无遮掩,彻底暴露在烛光之下。 林见鹿瞳孔骤缩,不可置信地望着她。 赵小三眯起眼,唇角微扬,笑意却未达眼底,声音冷得骇人:“这点雕虫小技,全是我玩剩下的东西。想骗我?你还差得远呢!” 林见鹿与她四目相对,沉默三秒,随即毫不犹豫地滑跪道歉:“我错了。” 赵小三:“……” 赵小三几番被骗的怒火闷在胸口,不上不下,堵得她心口发疼。 赵小三:“你……” 林见鹿眼疾手快抓住她的手腕,打断施法:“这里不便多说,不如先回皇宫?” 赵小三只得硬生生将怒气压了回去。 林见鹿带着赵小三回到皇宫寝殿。刚踏入殿内,赵小三便冷声道:“说说吧,你在这幻境里都干了什么好事?” 林见鹿笑吟吟地给她斟了杯茶,将白瓷茶杯轻轻推到她面前,柔声道:“赵姐姐,我也是迫不得已。你也知道,这幻境是司马仪的执念所化,若要带她出去,除非她自己想通。对了,江师姐可还安好?” 赵小三郁郁地瞥她一眼,点头又摇头:“江听雪出了幻境,性命无碍,但受了重伤,需调养些时日。” 林见鹿沉吟,所以旁人入了司马仪的幻境,想要出出去,可以自戕或者被杀。不过也不是没代价的,现实里的身体会受伤。 林见鹿点点头:“如此我就放心了。” 赵小三摩挲着茶杯边沿,一会儿看看她,一会儿看茶水,欲言又止。 林见鹿道:“赵姐姐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赵小三道:“你已经恢复全部记忆了?” 赵小三原本以为林见鹿虽然没有被幻境迷惑,但还是傻子状态。但观其言行,不像是之前混沌的傻子模样。本来怒气冲冲准备质问林见鹿到底在幻境里干了什么,这会儿怒火消弭,反倒情绪忐忑起来。 说起来,她根本没有立场质疑林见鹿,毕竟林见鹿与她定情之时是失忆状态,且那时还是个傻子。但此刻她已经恢复记忆,那之前的定情,还作数吗? 赵小三双眼期盼地望着林见鹿。 林见鹿沉默了一会儿,点头。 赵小三鼓起勇气道:“你之前失忆之时,说要和我结道……” 林见鹿道:“那不过是玩笑之言罢了。” 赵小三手指捏紧,咬唇瞪着她:“所以你不承认吗?但我们已经结发了……” 林见鹿这会儿真有些茫然了:“什么结发?” 赵小三却又满脸郁闷不吭声,只是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腰间的荷包,脸上闪过一抹心虚。 赵小三刚进幻境的时候还满腔怒火,这会儿只余一腔沮丧,不禁垂头丧气。 林见鹿挠了挠脸颊道,转移话题道:“不知赵姐姐是用什么方法进来的?” 就连叶清霜等人也被这幅画迷惑,怎么赵小三却一点影响也没有? 林见鹿面带好奇瞅着她。 赵小三闻言看她一眼,掏出一面小铜道:“多亏了里面那一道残魂。不知为何,我吸收了前世的那一道残魂,就能保持清醒了。 这残魂还能吸收?简直闻所未闻。林见鹿忽然想起推她入幻境的那个人,心下忍不住有些怀疑赵小三。当时在场的除了她之外,就萧灵韵赵小三两人。萧灵韵一直在司马仪的幻境里,唯有赵小三最后才出现,十分蹊跷。 林见鹿试探地问道:“赵姐姐可知道我是怎么进入画中的?” 赵小三眉头一皱:“你问我?你不是被那幅画吸进去的?” “是有人推我进去的。”林见鹿摇头道。 赵小三闻言一愣,随即猛地一拍手掌:“定是萧灵韵那个混账!当时除了我就只有她在场,不是我推的,那必然是她!” 林见鹿仔细观察着赵小三的神情,只见她咬牙切齿中又带着几分怀疑,却看不出半点心虚之色,便暂且压下了心中的疑虑。 “此事容后再议。”林见鹿正色道,“当务之急是先唤醒司马仪。” 赵小三追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做?你在这个幻境里待了这么久,想必早有对策?” 林见鹿微微一笑,点头道:“正是。司马仪一心想要皇位,我打算等她起兵造反,即将得手之时,再将她拿下。” 赵小三小声嘀咕道:“你就这么确定她只想要皇位?不想要些别的什么?” 林见鹿假装没听见赵小三的嘀咕,生怕她又吃味。 林见鹿温言道:“赵姐姐放心,司马仪撑不了多久的。” 果然不出所料。司马仪从寝殿醒来时,只觉头痛欲裂,而房中美人早已不见踪影。 问起丫鬟侍卫都说没看见林露从房中出来。既然没人从房中出来,那林露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司马仪捂住后脑勺怒气冲冲去林府抓人,看见呆在正厅里瑟瑟发抖的“林露”,当即露出惊愕的神色。 眼前的林露虽称得上小家碧玉,却与她母皇没有半分相似之处。司马仪心头一紧,那她先前屡次遇见的那个“林露”究竟是谁?一个猜测骤然浮现在她脑海。 稍作停顿,司马仪再次摇头,否决了这个猜想。她始终想不通林见鹿此举的用意。若是因对她有意才乔装改扮、刻意接近,这理由实在牵强。毕竟林见鹿早已君临天下,想要什么不能轻易得到?何必费这番周折?可若说对方存心戏弄,同样不合常理。 第87章 司马仪始终猜不透林见鹿的用意,带着满腹疑虑暂且放过战战兢兢的“林露”,转身进宫寻人。 却听宫女禀告,林见鹿此刻正在招待贵客,不便见客。 司马仪顿了顿,温声道:“如此,儿臣便等一会儿吧。” 阿箧盯着她欲言又止,到底没有再劝,只带人去偏殿等待。 司马仪彬彬有礼谢过阿箧,便施施然坐于圈椅上斟茶等待。 等了一个时辰,还是没人来,她起身去殿外散步,途径一处假山,听到两个宫女窃窃私语。 一个道:“你说那姑娘到底什么来头?和陛下好生亲密。” 另一个道:“许是陛下从宫外带回的女子吧?陛下的事,咱们还是少议论为妙。” 第130章 那宫女却掩嘴笑道:“陛下素来宽厚,不会怪罪咱们闲聊这些。不过陛下待那姑娘的确与众不同,我看后宫又要添位娘娘了。可惜之前的江姑娘,还没进宫封妃,就消香玉陨。” 司马仪听得皱眉,林见鹿的后宫又新进一位美人?这回又是哪个不长眼的引荐的? 司马仪喊住哪宫女:“慢着。” 两个小宫女瞧见她不由神色一惊,慌忙行礼:“见过殿下。” 司马仪面无表情点点头,询问道:“你们之前说那个姑娘,到底怎么回事?母皇又从宫外带美人回来了?” 照理来说她身为女儿,不该管母皇后宫的事,奈何司马仪动机不纯,实在介意极了。 小宫女不敢隐瞒,急忙将事情和盘托出:“那姑娘名叫赵小三,确实是陛下从宫外带回来的,她与陛下举止亲昵,陛下对她格外宽容。奴婢听说,赵小三从前似乎是陛下的未婚妻......” 话没说完就被司马仪面无表情打断:“荒谬!” 什么未婚妻,她怎么不知道?除非那所谓未婚妻,是母皇入宫之前的。 小宫女被吓得瑟瑟发抖,不敢再说。 司马仪见状伸手揉揉眉心,沉声道:“行了,下去吧。陛下宽恕你们多嘴,但本宫可不会纵容口无遮拦之人。” 宫女忙不迭点头,飞快走了。 司马仪收回目光,心事重重转身往偏殿走去。 刚迈进殿门,就见阿箧候在殿内,见到她顿时道:“殿下,陛下招你过去。” 司马仪顿了顿,整理了一下衣襟,随着阿箧往太极殿走去。 一进殿门,便见一个陌生女子坐在林见鹿身旁,正垂眸看着手上奏折,而林见鹿竟也不阻止。司马仪瞳孔骤缩,大为不解,同时心下不安。难道那两个小宫女说的都是真的?林见鹿身为一国之君,竟然能容忍有人与她同坐龙椅,并且还不介意那人一起看奏折。 林见鹿笑*吟吟道:“是仪儿啊。” 司马仪直起身,压下心中怒火,满脸和颜悦色瞥赵小三一眼,笑道:“不知这位姑娘是谁?” 林见鹿还没说话,赵小三便放下奏折,握住林见鹿的手腕,亲密道:“你没见过我,但我听小鹿提过你。” 林见鹿眉心一跳,忍不住斜斜瞅赵小三一眼。 赵小三给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拍拍她的手背,继续对司马仪道:“你既然是小鹿的孩子,那以后便也是我的孩子。我会和小鹿一起好好照顾你的。” 司马仪脸上登时黑沉如碳,一双漆黑的眸子也几乎压抑不住要喷出火来。她深吸一口气,勉强忍住了,皮笑肉不笑道:“这位姑娘说笑了。” 赵小三勾唇笑了笑,并不以为杵,仍然和颜悦色道:“我知道仪儿暂时接受不了,不过身为你母妃,我可以等。” 司马仪干脆放弃与赵小三对话,转眸看向林见鹿:“母皇就任由这女子放肆?” 林见鹿用力在赵小三手上掐了一把,赵小三登时表情扭曲,但很快重新露出慈爱的笑容,反手握住林见鹿手腕:“小鹿,看来仪儿对我意见很大啊,你说怎么办呢?” 林见鹿暗暗撇撇嘴,却也没揭破赵小三的谎言,只对司马仪点头道:“朕准备封赵小三为皇后,三日后大婚。仪儿,她以后便是你母妃,你不要不懂事。” 司马仪得了答案,却还是没有死心,忍不住问道:“这女子出现的蹊跷,母皇你不要被她骗了!” 林见鹿稍稍拔高声调:“不可对你母妃不敬。” 顿了顿,又道:“你既入宫,可有要事禀告?” 司马仪怔怔看着她,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咬了咬嘴唇,不甘道:“儿臣有一事想问母皇,希望母皇给儿臣一个答案。” 林见鹿缓了缓脸色:“你问吧。” 司马仪道:“儿臣曾在宫外遇见一个名叫”林露”的女子,可是今日儿臣却发现,此“林露”非彼“林露”。她到底是谁,希望母皇为儿臣解惑。 林见鹿神色顿了顿,直言道:“朕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司马仪不死心追问道:“母皇当真不知道林露是谁?” 林见鹿语气坚定:“不知道。” 司马仪嘴唇动了动,还想说什么,赵小三已然抢过话头:“陛下,你说要带我去御花园散步的。马上快天黑了,能不能现在去?” 林见鹿握住赵小三的手,点头:“好。” 说罢,林见鹿牵起赵小三往殿外走去。 司马仪望着两人相携离开的亲密背影,垂在身侧的手指紧紧攥住,指甲掐进掌心。 司马仪沉着脸回到公主府,略坐一会儿,便有侍女快步进来,神色匆匆。 “殿下!” 司马仪沉声道:“什么事?” 那侍女谨慎地关了门窗,这才低声道:“五万兵马已集结完毕,正往京城赶来,不出三日便可抵达。殿下是否现在动手?” 司马仪手指摩挲着手腕上玉镯,心情稍微好了一些,微微一笑:“当然。三日后便是吉日,便在那天动手吧。” 侍女恭敬应了一声,欲言又止。 司马仪瞥她一眼:“想说什么就说,吞吞吐吐干什么?” 侍女道:“奴婢知道殿下一直对当今圣上不一般,到时候您真的能狠得下心动手么?” 司马仪道:“自然狠得下心,不过到时将人控制住,不要动手。若伤她一根寒毛,拿你们是问。” 司马仪知道若她永远不反,永远只能当林见鹿的女儿,如此和对方便一辈子都不可能。昨日是云织月或者江听雪,今日便是什么赵小三,或许不久将来的,又会有新人进宫。唯有掌握去权利,才有可能和她在一起。 司马仪垂下眼睫,暗自思量计策。 而此刻的林见鹿正挽着赵小三的走走在御花园,猛得打了一个喷嚏。 赵小三看了眼她身上的衣裙,关切道:“天冷了,要不要回去添衣?” 林见鹿揉了揉鼻子,摇头道:“我不冷,估计是谁惦记我吧。” 赵小三一愣,想到什么,登时阴阳怪气道:“也对,你林见鹿在这个幻境里可是皇帝,想必是后宫的美人惦记着,或者是宫外的司马仪?” 林见鹿无奈:“你既然知道这个世界都是幻境,那眼前所见一切都是假的。又何必在意?” 赵小三偏过脸,小声咕哝道:“假的我也介意。” 林见鹿摸了摸鼻子,不接话茬。就算赵小三介意也没奈何,她毕竟和赵小三没什么关系。但话说得太清楚,略显无情。 赵小三见她佯装若无其事,就算生气也没办法,只能自己把自己哄好了。 林见鹿估摸着赵小三应该不生气了,这才道:“我估计是司马仪要反了,不出一个月。” 赵小三双手环胸,轻哼一声:“一个月?我看她那个样子,七天都忍不了!” 林见鹿道:“哦?你这么确定?你好像很了解司马仪啊?” 赵小三自信道:“司马仪这种大小姐我见多了,本来气量就不大,今日又因我冷待她。既然兵马已齐,有什么理由不动手?她不仅会马上动手,还会特意选择三日你我大婚那日动手。” 林见鹿含笑看着她:“你说得对。” 赵小三见林见鹿笑颜如花,不由心中一动,故意道:“那你要不要和我打一个赌?” 林见鹿挑眉:“赌什么?赌司马仪什么时候动手吗?” 赵小三嘴角刚扬起,正欲点头,却见林见鹿直接拒绝:“不赌。”上扬的嘴角便僵在半空,缓缓耷拉下来。 林见鹿瞥她一眼,摇摇头,转身走出御花园。她又不是傻,明知前面有坑干什么还要往下跳? 三日转瞬即逝。帝后大婚到底太过仓促,但好在众人合力赶工,终于在最后那天备齐所有事宜。 封后大典与封妃仪式截然不同。 封云织月为妃时一切事宜都从简,但此刻封后大殿,却极尽奢华。放眼望去,到处悬挂红绸与灯笼,整个皇宫宛如一片红色的海洋。 参加过自家娘娘封妃大典的青黛便忧心忡忡,心下还有对林见鹿区别对待的埋怨。 陛下也真是的,就算要偏心,有必要做得如此明显吗? 青黛望着云织月,眉间凝着忧色:“娘娘,您好好吧?” 云织月缓缓摇头,嗓音里透着浓浓的落寞:“我无碍。” 萧灵韵见云织月这番作态,不由冷笑一声,偏开视线。她们三人费尽心机,如今竟然便宜了赵小三。 帝后大婚典礼的祭天地,祭祖庙本在婚后第一天进行,但林见鹿估摸着,司马仪更愿意在她成婚当日发动兵变,且为了让场面更“好看”一点,她特意合并几个大婚流程,并保证司马仪能在典礼上同时“控制”她与赵小三,便大手一挥,让赵小三这个皇后与她一起祭拜天地。 第88章 本来与理不合,但整个朝堂都是林见鹿一言堂,是以根本没有人反对。 第131章 这天一早,典礼所需的各项物品与人员便已齐备,等待吉时一到,林见鹿便牵着头戴凤冠身着红衣的赵小三,一起走在汉白玉砌成的大殿上。 沿途百官包括她后宫的一两个后妃站在人群中,默默注视着林见鹿和赵小三。 林见鹿眼珠子乱转,快速瞥了眼人群中的萧灵韵和云织月。 赵小三察觉到了什么,忍不住用力掐了一把林见鹿的手指,眸中暗含警告。 林见鹿登时不敢再乱看,眼观鼻鼻观心。 两人慢悠悠走到高台上,转身面对文武百官。 司礼监道:“吉时到,祭拜天地!” 林见鹿与赵小三微微弯腰,简单行了个礼,而后面对面,互相看了一眼。 赵小三有些紧张,明明知晓这场婚礼只是逢场作戏,却仍盼着司马仪迟些现身。至少……等她这出婚礼的戏演完了再出现。可终究让她失望了。 正当夫妻对拜之时,一个侍卫忽然脸色苍白匆匆跑进大殿之内,不待人呵斥,那侍卫便快速禀告道:“陛下不好了!大公主集结了五万兵马,已经包围皇宫!” 此言一出登时一片哗然,文武百官骚动起来。 林见鹿心道果然来了,想到马上就能结束这个幻境,不由有些兴奋道:“哦?就在宫外?” 那侍卫微微愕然,虽不知道为什么陛下这副态度,但还是快速点头:“千真万确!大公主的兵马已至午门,严阵以待,只待一声令下,便要杀进宫来!” 人群喧嚣声更大了。 林见鹿摆摆手,镇定自若道:“众位爱卿稍安勿躁。” 文武百官:人都打到跟前了陛下还能这么镇定,难不成还有后招?心里这般安慰着,但还是焦急不已。 林见鹿慢悠悠等待,抬眼看向大殿门口,不过片刻,便见司马仪一身戎装腰间佩剑率军踏入殿门。 林见鹿微微一笑道:“今日是朕大婚,仪儿称病不来,原来是为了这么一出?” 司马仪顿了顿,恭恭敬敬行了一礼,抬眼目光灼灼盯着她的脸:“母皇,儿臣不希望多造杀孽,还请母皇自请退位。” 林见鹿瞅着她道:“那朕若是就是不退呢?” 司马仪拔出剑指着她,冷笑道:“那就要看母皇到底是要江山还是美人了。” 话音一落,大喝一声:“动手!” 刹那间,几名宫女如鬼魅般从人群中闪出,瞬间制住云织月与赵小三。 林见鹿匪夷所思:“……司马仪,你想做什么?”不会是她想的那个吧? 两柄寒刃抵上云织月和赵小三的脖颈,持剑宫女面无表情,只等指令。 司马仪抬手虚按,语气悠然:“先别急着见血,母皇,不如我们聊聊?” 说罢她转向林见鹿,眯眼轻笑:“现在,母皇总该明白孰轻孰重了?” 林见鹿急得频频向赵小三使眼色,示意她速速作反应。她不信赵小三没有反击手段,可赵小三却恍若未觉,竟任由那宫女挟持,纹丝不动。 赵小三低垂眼帘,心知这幻境皆是虚妄,纵使林见鹿此刻选择护着她与云织月,也证明不了什么。但幻境里身死,外界肉身仍会受伤。她在赌,赌林见鹿终究舍不得她受半分伤害。 林见鹿见赵小三这般情状,只得暗自叹息,转而望向始终沉默的云织月。 云织月泪眼盈盈,苍白的唇瓣轻颤:“陛下不必顾念臣妾……万不可向逆贼妥协!”话音刚落,她猛地将脖颈撞向剑刃!霎时血光迸溅,随着“咚”的闷响,那袭素衣已颓然倒在地上。 赵小三见状不由目瞪口呆。她千算万算,没料到云织月竟然会来这么一出。比起她这种让心爱之人选择,绝对是云织月这种主动牺牲成就爱人事业的手段更高一筹。 赵小三后悔不迭,但若是此刻再效仿云织月的手段,不仅落了下乘,更显得十分刻意。想着,她慌忙扭头去看林见鹿,果然见林见鹿神情凝固,一副怔然表情。 林见鹿确实十分吃惊,但没有感动。只感叹云织月为了好感值还真是不折手段啊。虽然不会真死,但死亡的体验还有幻境外的受伤却是真的,林见鹿看在地上悄无声息的云织月,还有她身下那滩血渍,仿佛吃痛般摸了摸自己脖颈。 司马仪也十分惊愕,不过瞧见林见鹿脸上动容神色,面颊不由微微抽搐。像云织月这种妄图用死来让林见鹿记住她的女子,司马仪只觉对方十分愚蠢。 司马仪冷笑道:“昭贵妃还真是对母皇情深厚意啊。可惜母皇好像并不在乎。母皇既然不在意昭贵妃,那对皇后娘娘呢?也不在意?” 林见鹿站的有点累了,不由转身回到龙椅坐好,弹了弹袖摆道:“赵小三,你还准备演到什么时候?” 赵小三摸了摸鼻子,知道再装下去就不礼貌了。手指轻飘飘一弹剑刃,就将脖颈前的剑刃弹开。那挟持她的宫女猝不及防,因她手上力道猛得后退好几步,撞到柱子才勉强稳住身形。 林见鹿撇了撇嘴,见状又拍手示意皇宫卫兵动手。 司马仪有五万兵马又怎么样?她手下可调动的大军可有十万。 随着进入大殿的卫兵,形势瞬间逆转。刚才还不可一世的谋反者此刻已经成为阶下囚。 司马仪被按着跪在地上还在不可置信:“这不可能!” 林见鹿慢条斯理从高台上走下去,居高临下俯视司马仪道:“怎么不可能呢?大公主的小动作那么多,真当朕是死的么?” 司马仪狼狈仰头望着她,咬牙切齿道:“你早就知道我会谋反!?” 林见鹿怜悯般道:“你才发现?” 司马仪脸上的表情有愕然,有悲愤,还有一丝绝望。沉默良久,她忍不住道:“成王败寇,儿臣没什么好说的。女儿只想最后再问陛下一个问题。” 林见鹿知道她想问什么,和颜悦色道:“问吧。” 司马仪道:“那个林露,到底是不是你?” 林见鹿点头道:“是朕。” 司马仪惨笑:“为什么?就为了戏弄女儿?” 林见鹿一派冷酷模样道:“女儿?你若真当自己是女儿,怎么会有不臣之心?朕化名林露,并非为了戏弄,而是为了寻找你谋反的证据。只是刚好发现你对朕的心思……你叫朕感到恶心!” 司马仪失魂落魄看着她,喃喃重复她最后一句话,脸色苍白如纸:“你……难道就不曾有一点喜欢我?” 林见鹿还嫌她的刺激不够多,转身牵住回到身边的赵小三的手,柔情款款道:“从始至终,朕心里只有皇后。从今往后,朕的后宫也只有皇后一人,六宫虚设,永无二色。” 司马仪眼睁睁看着帝后携手相依,胸中郁气翻涌,竟猛地喷出一口鲜血。 林见鹿冷眼旁观,字字如刀:“若你安分守己,朕本有意立你为储。可惜人心不足蛇吞象。司马仪,你贪得无厌,今日下场,纯属自作自受!” 司马仪眼眶泛红,只觉眼前一切都荒谬极了。她痛苦又懊悔,只盼眼前一切都是梦,梦境醒来,她还是那个权势滔天的大公主,还是母皇的女儿……不对,唯有这个,她不后悔。 司马仪仰头望着林见鹿的脸,忽然察觉一丝违和,她记忆里的贵妃娘娘,如今的母皇,真的是这副模样吗?她怎么记得,她母皇并非叫林见鹿呢? 林见鹿? 仿佛晨曦破开黑暗,过往的记忆瞬间充斥脑海,司马仪逐渐回忆起与林见鹿相处的一点一滴。林见鹿,她根本不是她养母!她分明是神霄宗修士林见鹿!分明是那个在魔宫被自己依赖的人间修士! 林见鹿凝视着司马仪,看那双眼中的悲伤先是涣散成迷茫,继而震颤着化作震惊,最终定格为恍然,不由勾起唇角:“司马仪,你终于想起来了。” 司马仪恍然看着她,扭头看了眼赵小三和萧灵韵,忽然感觉脸颊滚烫。 她在幻境里都干了些什么?还被这么多人围观! 林见鹿挥手道:“别想太多,咱们赶紧出去吧!” 司马仪收回目光,点点头。 三人一出幻境,落地之时,就见眼前闪过一道雪亮的剑光。林见鹿正想出手抵挡,却察觉那道剑光并不是冲着她去的,而是朝着她身后…… 林见鹿扭头,便见江听雪快速掠过她,持剑朝着云织月刺去。 环视四周,客栈厢房早已面目全非。桌椅四分五裂,梁柱剑痕累累,显然二人已经缠斗多时。 未免引火烧身,林见鹿连忙闪身躲到客房门外,不走心劝说道:“你们不要再打啦!” 赵小三司马仪对视一眼,也快步跑到门口,一左一右呆在林见鹿身旁,兴致勃勃观看江听雪暴打云织月。 司马仪刚刚恢复记忆,暂时还有些迷糊。赵小三则是进入幻境太晚,江听雪出幻境后也并没有告知她自己出局的缘由。于是赵小三不由迷惑道:“她们为何动手?” 司马仪以袖掩唇,眼眸闪烁道:“自然是有人干了亏心事,被打击报复。” 第132章 赵小三转了转眸子,立即兴致勃勃道:“云织月干了什么好事?”甭管是谁,反正看情敌倒霉她就高兴。 萧灵韵不紧不慢地从门内踱出,倚在门边看着两人的争斗,语调温和却字字诛心:“云道友为了争宠,连后宫那些下作手段都用上,确实有些太过难看了。江道友生气,也是理所应当。” 第89章 赵小三十分感兴趣地追问:“所以云织月到底使了什么下作手段?” 萧灵韵笑了笑,手指抚摸着腰间玉箫,慢条斯理道:“当时司马姑娘在场,看得应该比我仔细。” 司马仪顿了顿,完全不给云织月面子,将当时的情形一一道来。 房内,江听雪面无表情,一脚踹到云织月胸口,冷笑道:“云道友,说好了要与我结盟,可你这下黑手的速度却不慢啊。” 云织月被狠狠踹倒在地,摔落时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刚从幻境脱身的她尚未处理伤势,此刻胸口传来撕裂般的疼痛。江听雪携着滔天怒意前来寻仇,这一脚几乎踢碎她的脏腑。 云织月强忍剧痛,用颤抖的手撑住地面缓缓起身,苍白的唇角扯出一抹苦笑:“江道友……请听我解释。” 江听雪见她还要狡辩,面色不由更加冷凝:“哦?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云织月迅速瞥了眼站在门口看热闹的四人,目光在林见鹿身上短暂停留后立即收回,声音轻柔,带着几分苦涩:“当时我身为云家女,入宫本就是身不由己。既然身处后宫,争夺圣宠便是生存之道。只是……我对林师妹用情至深,唯恐道友入宫后会分走这份宠爱,这才一时糊涂对道友出手。” 江听雪都听气笑了:“据我所知,你后来没失忆吧?” 云织月摇摇头道:“只是记起来一些幻境外的片段,云家女的记忆对我影响深远。” 江听雪皱起眉,疑神疑鬼。 林见鹿抱胸靠在门口瞧了半天八卦,这会儿听见云织月一番鬼话,便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什么身不由己,入宫不是云织月自己愿意的吗?还争宠为生存之道,她记得除了云织月就剩下江听雪一个妃子吧?还是没入宫的。最后最后什么用情至深,她是一个字都不信。 江听雪自然也没被云织月的谎话糊弄住,当着众人的面再次教训了她一番,最后收剑还鞘,到底没把云织月打死。 眼见没热闹可看了,林见鹿这才直起身来,忽然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脑门。等会儿,刚才单念着瞧热闹,倒是将正经事给忘个干净。她的神器神农鼎可还在那副画里!可千万别被这两人打坏了啊! 林见鹿着急忙慌跑进屋内,环顾四周,却到处都不见美人图。她咬了咬嘴唇,想着众人刚从画里出来就堵在门口,众目睽睽之下,应该没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进屋偷画。美人图八成还在屋里。 林见鹿于是撸起袖子,一阵翻箱倒柜。 众人见她这副着急模样,不由问道:“小鹿,你找什么呢?” 林见鹿忙着找画,头也不抬:“找那副美人图呢!” 赵小三等人对视一眼,点头道:“我们也来找。” 可众人找了片刻,也都没有找到。 林见鹿死死皱着眉,想到神器神农鼎就这么没了,顿时焦躁不已。 此时,敞开的窗外却传来一道略微耳熟的嗓音,如清泉撞玉,十分悦耳:“你们在找这个吗?” 林见鹿瞳仁骤然紧缩,一个箭步抢到窗前。 但见院中那株百年老桑虬枝盘曲,墨绿色的树冠如云般覆压屋脊,横杈上斜站着个黑衣女子,雪白长发随风轻扬,半幅素纱掩面,唯露出双含笑的眉眼。 她正百无聊赖地靠在树干上,手上随意抛着玩一卷画轴,赫然是林见鹿想找的美人图。 林见鹿差点惊叫出声,嘴唇动了动,好悬将惊呼之声咽了回去。她直起身子,手指背到身后,作出一副无所谓模样:“沈姑娘别来无恙,没想到会在这地方与你想见。” 她曾与沈姑娘在夜昙的魔宫上有过一面之缘,对方来历神秘,似乎是什么天机阁的传人? 沈姑娘眉眼弯起,含笑望着她:“林见鹿,你想要这副山河图是吗?” 林见鹿还没出口,匆匆赶来的叶清霜便沉声道:“果然是神器山河图。你到底是谁?有什么目的?” 赵小三惊讶道:“那个据说是顶级空间法宝,既能困敌,又能训练,还可作为传送阵瞬息通达各界的山河图?!” 沈姑娘微微一笑,手指摩挲着画轴,展开瞧了瞧:“小姑娘懂得挺多。这确实是山河图。” 叶清霜:“你是故意将我们我们引到此处。客栈掌柜口中的主人便是你?” 沈姑娘摇摇头:“这你们就误会了,我将画卷藏于客栈之中,可不仅仅只是为了你们。” 许久不见的谢折枝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目光灼灼盯着沈姑娘手上的山河图,扬眉道:“你在拿着山河图修炼?”随即以一种在场众人都听得见的声音自言自语,“执念深入者被山河图的幻境吞噬,其一身灵力血肉,便可反哺主人。” 沈姑娘挑了挑眉:“是又如何?” 云织月:“你为修炼私欲不惜以神器残害无辜,今日我们必为天下正道夺回神器!” 江听雪抱臂而立,闻言从鼻腔里挤出一声冷笑。云织月这番虚伪的正义宣言实在令她发笑。不过她自己争夺神器的动机,倒也确实与所谓大义毫不相干。 云织月刻意忽略江听雪充满讥讽的视线。经历过幻境中的变故,她心知肚明,想要和江听雪继续结为同盟,怕是不可能了。她心下微叹,有些许后悔,但就算重来一次,她也会动手除掉江听雪,只不过会做得更加隐蔽。毕竟江听雪也没死不是吗? 沈姑娘轻叹一声,从树上一跃而下,身姿格外轻盈:“这就是我不喜欢你们这些正道弟子的原因。你们所做作为,到底是为天下大义,还是为了自己的私心?不过,若是天命之女亲自来讨,再许我个小小承诺,倒也未尝不可相赠。” 话音一落,唰地一下好几道目光落在林见鹿脸上,林见鹿面不改色:“不知沈姑娘想要什么?” 沈姑娘眉眼弯弯看着她,看着格外友好,她伸手拨弄了一下雪白的长发,轻飘飘道:“我想要你,亲我一下。” 令人窒息的沉默过后,几道声音异口同声响起:“不可!” 林见鹿:“……” 沈姑娘垂眸低低一笑:“各位不相干的人士这么激动作什么?正主可还没发话呢?” 众人的目光顿时又齐刷刷落在林见鹿身上,怀疑的视线交织着控诉,间或夹杂几道哀怨的注视。林见鹿如芒在背,咳嗽一声摸了摸鼻子,声如蚊呐道:“可以啊。” 又不是干坏事,只是亲一口,就能拿回神器,何乐而不为? 赵小三跺了跺脚,忍不住道:“林见鹿!你能不能矜持一点!” 林见鹿无辜摆摆手道:“我很矜持啊,又不是上……” 赵小三受不了地打断她:“啊啊啊啊……你住嘴!” 林见鹿乖觉地紧闭嘴巴,不敢再说话。 叶清霜也投来不赞同的视线,叹了口气道:“师妹,谨言慎行。” 林见鹿委屈地撇撇嘴:“大师姐,我也没说什么啊。” 谢折枝恶狠狠瞪她一眼,瞪得林见鹿莫名其妙,随即才道:“我们凭什么听你的?林见鹿亲你一口,神器就随手相送?你觉得我们都是傻子吗?” 沈姑娘饶有兴致看着众人不虞的神色,蓦地轻笑一声:“就算我骗人,你们也没什么损失不是吗?还是众位以为,天命之女贞操有损?” 后半句听得几个脸皮薄的面红耳赤,却不知如何反驳。 沈姑娘语气幽幽道:“我可没时间继续跟你们耗在这儿了,林见鹿,答应还是不答应?” 林见鹿瞧瞧瞅叶清霜等人一眼,飞快眨了眨眼睛,快速道:“我愿意!” 众人:“……” 赵小三看林见鹿那副迫不及待的模样就生气,但此事事关神器,容不得儿女情长,所以只能憋着一口气不说话。 叶清霜向来以大局为主,虽然不赞同师妹以清白换神器,但也不好再说什么。 剩下几位同样选择沉默,除了谢折枝气得柳眉倒竖,恨不得上前撕了那什么沈姑娘的脸。 沈姑娘一一将每个人的脸色收入眼中,倒是没有生气,只是越发兴致盎然。 林见鹿见众人没有反对,不由咳嗽一声道:“那我去了……” 叶清霜蓦然道:“等等!” 林见鹿眨了眨眼睛:“大师姐?” 叶清霜避开她的目光,直视沈姑娘的眼睛:“我不放心林师妹靠近你,必须和她一起过来,免得你对她动手。” 云织月帮腔道:“对,借口亲近林师妹,也许是想趁我们不备将人掳走呢?” 沈姑娘哼笑一声:“行,你们都可以离得近一点,好目睹我是怎么与林见鹿亲热的。” 第133章 林见鹿:“……” 林见鹿怎么就觉得这么奇怪呢?本来还没多想,这么多人目光炯炯盯着,盯得她心里越发古怪。这算怎么个事?一堆人盯着她和这位沈姑娘亲热? 林见鹿实在不好意思,打算速战速决。 等到叶清霜走到身旁,她便快速闪身朝着沈姑娘冲去,然后精准无比地朝着她的面颊亲了一口。亲完后迅速后退,却没快过沈姑娘猝然伸出的手指,手臂被骤然扯住,止住身形,沈姑娘不满的声音响起:“这就完了?” 林见鹿抬了抬下巴,撇嘴道:“那你还想怎么样?” 沈姑娘朝她眨了眨眼睛,眼眸一弯,林见鹿心里顿时暗道不好。 叶清霜见状急忙拔剑刺出,沈姑娘却看也不看朝着自己刺来的凝霜剑,倏然抬手,纤指如电,精准点向林见鹿眉心。 林见鹿瞳孔骤然紧缩,只觉一股强横的灵力朝着眉心冲来,直达她肺腑。昏迷眼前,眼前是沈姑娘那双眼型姣好,却略显忧伤的黑眸,耳畔传来不知谁的呓语,显得无比温柔:“姜姐姐,睡吧。醒来你就能想起来了。” 第90章 江姐姐?是谁?该不会在叫她吧?她可不姓江。 身体被一阵摇晃,林见鹿猛得睁眼,对上一张稚嫩如画的小脸,最引人注目的是小姑娘脸上那双琥珀色的大眼睛,眼睫卷翘纤长,只可惜,瞳孔目无焦距,仿佛凝固着异常的雾霭。林见鹿迟疑地凝视着这双特殊的眼睛,不确定是否该出声询问。 “看我干什么?”小姑娘直起身,面容温和道。 林见鹿轻咳一声道:“你是谁?” 小姑娘的眉头登时死死皱了起来,连肉乎乎的腮帮子也跟着鼓起来,一脸狐疑道:“你又失忆了?” 什么叫又?难不成她以前还失忆过? 小姑娘伸出三根手指在她跟前一晃:“这是几?” 林见鹿满脸黑线地将小姑娘的手指轻轻拍开:“我是失忆不是变傻。” 说着从床上爬起来,结果发现身体异样沉重,脑袋还有点晕,不由闭眼用力摇晃了一下脑袋,想要清醒一点。 半晌,她撑住额头坐在床上,再次睁眼眼睛。这会儿头倒是没那么晕了,但是眼前的世界却仿佛被蒙着一层白雾,瞧着犹如身在梦中。 对了!梦! 她是被那个沈姑娘点住眉心,睁眼才到这个地方的。该不会又跑到什么幻境里去了吧?想到那姑娘的手段,林见鹿不由心有戚戚焉。 她脸色难看坐着沉吟,那小女孩见状只以为林见鹿又旧疾复发,忙不迭道:“你先坐着,我去找奶奶过来给你瞧瞧。” 话音刚落,那抹小小的身影已如风般消失在门外。林见鹿怔怔望着空荡荡的门口,明明是个目不能视的孩子,奔跑起来却如此敏捷,实在令人费解。 现在整个房间空无一人,林见鹿缓缓站起身,好奇地环视四周。一应古朴家具,瞧着没什么特别的。忽然,门外传来清朗的读书声,她怔了怔,犹豫着推开门向外走去。 眼前依然是白雾弥漫的世界。庭院里散布着十几个小姑娘:三五成群嬉戏打闹的,盘腿闭目静心打坐的,还有几个正将铜钱抛向地面,不知在进行什么奇特游戏。 “姜姑娘。” 林见鹿正瞧着出神,耳畔便听到远处传来一道苍老的嗓音。 林见鹿抬头望去,只见一位身着白衣、白发苍苍的老妇人正从远处缓步而来。待走到近前,老妇人目光关切地打量着她,声音温和地问道:“老身听鸿儿说你又病了,特地过来看看。” 林见鹿瞧那小姑娘一眼,主动抬起手方便老妇人把脉。 老妇人沉吟良久,又瞧了她脸色一眼,*摇摇头道:“是有些体虚,不过不碍事,多休息就好。” 小姑娘摇晃着老妇人的衣袖道:“奶奶,你再给姜姐姐看看脑子吧,她脑子又坏了!” 林见鹿脸色登时一黑:“我脑子好得很!” 老妇人闻言不禁失笑,目光灼灼地凝视着她,话中似有深意:“姜姑娘确实未曾失忆。” 小姑娘啊了一声,仰头道:“那她怎么不记得我是谁?” 老妇人摇摇头,宠溺地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时机未到罢了。行了,今日的书读了没有?” 小姑娘闻言顿时鼓起腮帮子,也不关注林见鹿“失忆”的事情了。 老妇人对林见鹿道:“姜姑娘,请自便,老身还有要事在身,若有急事,便叫鸿儿唤我。” 林见鹿谨慎点头,目送老妇人离去。 鸿儿先是瞥了眼奶奶远去的背影,继而转头盯着林见鹿,双手往腰间一叉,气势十足道:“我管你失忆没失忆,反正你之前答应我的事情不许反悔!” 林见鹿挠挠脑袋:“我答应你什么了?” 鸿儿翻了个白眼道:“你说要带我去天机阁外面玩!” 林见鹿听到天机阁三个字,猛得怔住:“天机阁?这里是天机阁?” 鸿儿皱着眉头:“你连这个也忘了?” 片刻后,她轻叹一声,摆出一副小大人的模样说道:“也罢,既然都忘了那就算了。但以后可不许再忘了!现在你得兑现带我出去玩的诺言!” 林见鹿一边在心里回想天机阁的传闻,一边一心二用对小姑娘敷衍道:“行行行。马上就带你去。” 鸿儿这才开心起来。 林见鹿领着鸿儿朝天机阁大门方向走去。鸿儿突然停下脚步,一把拉住她的衣角:“喂!你要带我去哪儿?” 林见鹿困惑地眨眨眼:“不是说要带你出去玩吗?” 鸿儿摇头道:“奶奶说过,天机阁传人不能随便出门的。” 林见鹿哦了一声,立马往回走:“那就不出去。” 鸿儿生气,双手叉腰道:“你站住!” 林见鹿无奈转头:“又什么事?” 鸿儿道:“你说话不算话!” 林见鹿摊摊手:“阁主吩咐的,我有什么办法。再说你……万一出点什么事,我怎么跟你奶奶交代?” 鸿儿急得直跺脚:“就出去一小会儿没关系的!我们可以偷偷从侧门溜出去呀!奶奶今天要招待贵客,肯定不会发现。再说了,我早就算过今天的运势,绝对平安无事!”她说着又挺起胸膛,“还有,我的眼睛才没问题呢,只是看东西的方式和你们不同罢了!” 林见鹿略一思索,目光扫过身旁三丈高的院墙。她快步来到鸿儿身边,弯腰一把抱起这个只及她腰间的小家伙,连侧门都懒得找了,直接运起轻功纵身跃了出去。 鸿儿落入她的怀中,不由怔了怔,不禁仰头看她。林见鹿跳到墙外,垂眸扫了一眼小姑娘:“你说你不是瞎子,那你看到的世界是怎么样的?” 鸿儿回神,得意抬了抬肉乎乎的下巴道:“想知道?” 林见鹿有点好奇,于是点头。 鸿儿伸手一指路边的小贩道:“你给我买糖葫芦,我就告诉你。” 林见鹿挑眉,将小孩放下,买了糖葫芦回来,随手塞进鸿儿手心。 鸿儿双手捧着糖葫芦,啊呜一口咬下最顶端的山楂,两腮鼓鼓地嚼个不停,含着满嘴的糖渣,声音黏含糊不清道:“我能瞧见所有人的运势、吉凶祸福、生命长短,都看得一清二楚呢!” 林见鹿漫不经心的神色不由变得古怪。这能力,不是跟她的能力差不多吗? 林见鹿按下心思,小心翼翼道:“你们天机阁的人,每个人都可以这样的?” 鸿儿吞咽完一颗糖葫芦,白她一眼,高傲道:“当然不是!只有像我这样天赋异禀,万中无一的天机阁传人才会有这种能力!” 林见鹿:“你该不会,不仅能看见游魂野鬼,还具有万煞不侵的特殊体质?甚至还能将世间的怨气、煞气、秽气这些负面能量,全都化为己用?” 鸿儿惊讶地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 说完忙不迭捂住小嘴,惊慌地左右瞧瞧。 林见鹿不知自己是什么心情,有点奇妙,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人跟她是一样的:“那……你能瞧见鬼魂,并能预言她人生死,那些人,不怕你吗?” 鸿儿迷茫道:“为何要怕我?我又不是什么杀人魔头。” 林见鹿抿唇,不知该以心情继续追问。她语塞片刻后轻轻道:“大概没人希望知道自己的死期?” 鸿儿想了想道:“你说得倒也不错,不过一个人的命数大体上早已注定,即便我不说破,该发生的终究会发生。况且,这世上确实有能逆天改命的奇人,可那样的人物,又怎会畏惧于我?这种万中无一的异数,我怕是这辈子都遇不上吧。” 林见鹿刚要开口,忽闻头顶传来破空之声,仰头一瞧,是一艘巨大的飞舟。 那飞舟悬停天机阁前不动,霎时间,十余道身影从飞舟上腾空而起,玄色衣袍猎猎作响。 林见鹿眯起眼睛端详片刻,只觉得那服饰格外眼熟,怎么瞧着像神霄宗刑罚堂弟子? 第134章 鸿儿仰头只看一眼就收回目光,不在意道:“是神霄宗的贵客。” 那领头的两位神霄宗修士,一男一女。女子生得素净清逸,内衬浅蓝色交领长袍,外披墨色大氅,一头银白长发垂落腰间,举手投足间尽显优雅风姿。 另一边的男子眉目间透着几分熟悉,虽比记忆中年轻许多,却分明是神霄宗现任掌门司空霆岳。 司空霆岳见寂无尘回首望向喧嚣的街市,也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只见市井繁华,行人如织,并无异样,不由疑惑道:“师姐在看什么?” 寂无尘收回目光,摇摇头:“没什么,尽快完成任务,回神霄宗。” 司空霆岳应了一声是,随寂无尘御剑落在天机阁大门口。 林见鹿扭头对鸿儿道:“这就是你奶奶的贵客啊?” 其实离得太远,林见鹿并没有看清两人的眉眼,但她对司空霆岳多少还算熟悉,便根据对方的身形推测了一下对方的身份。 鸿儿三两口吞下最后一颗糖葫芦,舔了舔粘在竹签上最后一点麦芽糖,这才依依不舍地对林见鹿点了点头。可那双亮晶晶的眼睛,仍忍不住往街边那些琳琅满目的小摊上瞟。 忽然她指着一个泥人摊位道:“我要那个!你去给我买。” 林见鹿认命地牵着小孩往摊子前站定,给她买了几个泥人,又带着小姑娘逛了一个时辰的街市,这才抱着嚷嚷脚疼的小家伙回天机阁。 正走到大门口,正与几位神霄宗修士撞个正着。 那领头的白发女修气度不凡,虽神情恬淡如水,气质内敛,却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令人不敢小觑。 ----------------------- 作者有话说:不是穿越,只是记忆。大概一两章的剧情,然后回神霄宗。 第91章 稍后一步的男修则是林见鹿的老熟人司空霆岳了。 听说神霄宗上一任掌门是司空霆岳的师姐寂无尘,但除名字以外的信息,她都不太清楚。 趁着这次机会,林见鹿便抱着鸿儿,瞪大眼睛,目光一眨不眨地盯着白发女修直瞧,打算看个过瘾。 大概是目光太直勾勾了,有些冒犯,那修女怔了怔。跟随在她身后的几个神霄宗弟子登时柳眉倒竖喝道:“无礼之徒!你看什么呢!” 林见鹿却还在发呆,因为白发女修的那张脸,简直越瞧越眼熟。 这不就是赵小三那所谓的前世残魂吗?简直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听到其他弟子呵斥,林见鹿怀中的鸿儿登时蹙眉嚷回去道:“你叫什么叫?凭什么不让人看?难道你们掌门生得见不得人吗?” 鸿儿脾气不好,但自觉今日与林见鹿亲近许多,不乐意见林见鹿被人呵斥。 林见鹿回过神来,略显尴尬地揉了揉鸿儿的脑袋,向寂无尘微微颔首:“失礼了,这位道友实在与我故友太过相似。” 寂无尘唇角微扬,眉眼间虽透着温和,却因居高临下的姿态而自带疏离:“无妨。想来是本座与这位小友的故友容貌相近,才引得小友驻足凝视?” 林见鹿收拾好尴尬情绪,点头:“确实长得像。” 寂无尘勾唇道:“不知这位小友如何称呼?” 林见鹿刚想说自己名字,眼珠子一转,改口道:“姜辞。” 寂无尘点头:“姜辞?好名字。本座记住了。” 她身旁的司空霆岳听她这么说,不由蹙眉端详了林见鹿片刻,黑眸中写满警惕。 林见鹿掠过寂无尘往天机阁里面走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寂无尘注视她背影的目光。 司空霆岳道:“师姐,这个人有问题?” 寂无尘望着林见鹿纤瘦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到对方,才莞尔道:“师弟,你就是太严肃了。你不觉得这位姜姑娘,挺有意思的吗?” 异世之魂,天命之女,或许…… 司空霆岳并不知道自己的师姐到底在想什么,很多时候,他只能站在一旁,远远看着。只有当师姐需要他,容许他靠近的时候,他才会主动靠近。 司空霆岳不解,还有对那位轻易得到寂无尘兴趣的姜辞的不喜:“有意思在哪?我只觉得她无礼。” 寂无尘回眸瞧他,失笑摇摇头:“罢了,先回去吧。” 林见鹿抱着鸿儿踏入天机阁内院,俯身将其轻轻放下。 二人堂而皇之自正门而归的情形,早被值守弟子报予阁主知晓。 一名女弟子疾步入院,垂首行礼道:“少阁主,阁主请您即刻前往书房,姜姑娘亦需同去。” 鸿儿小脸登时一僵,不禁仰头看了眼林见鹿。林见鹿和她面面相觑,也不由心虚摸了摸鼻子。 两人一起进了阁主书房。 天机阁主手拿一册书卷,静静翻了片刻,这才扭头看向两人,声音平静道:“鸿儿出去了?” 鸿儿小声道:“就去一会儿,奶奶,我没惹事,就只买了几样东西。” 天机阁阁主将手上书卷往桌上一放,温声道:“若你再惹是非,老身便不止是唤你问话这般简单了。今日神霄宗宗主亲临,共商抵御魔族大计。此事关系重大,须得先知会于你。另外老身思虑再三,决意将阁主之位……提前交托与你。” 鸿儿犹自带着婴儿肥的小脸不由呆滞:“啊?” 林见鹿也不由得盯着鸿儿瞧,才堪堪到她腰间的小家伙,都不到十岁的模样,这么小就要承担一阁重任? 阁主道:“死劫将至,老身也是没有办法。” 鸿儿呆了片刻,惊得差点跳起来:“什么死劫?!” 阁主却摇头不再继续说话,只道:“天命既定,强求反损。知晓结局,未必是福。宗门大比前,老身必会将天机阁交托于你。鸿儿……莫要辜负奶奶这片心。” 无论鸿儿如何追问,老阁主却都不肯告知所谓死劫到底是怎么回事,鸿儿无法,只能垂头丧气出门。 老阁主见林见鹿也打算跟着离开,不由扬声道:“姜姑娘,请留步。” 林见鹿一愣,看了鸿儿一眼,对老阁主点点头。 鸿儿心中疑惑奶奶独留林见鹿的用意,却终究没敢开口追问,只悄悄递了个眼色过去,旋即转身退出房门。 林见鹿看向老人道:“不知阁主找我何事?” 老阁主道:“姜姑娘可知,天机阁世代传人,窥得天机者必承其咎。老身这一脉,不是早夭便是横死,能得善终者,不过一二。老身活了三百余载,父母兄弟皆殁于雷劫,道侣身陨魔渊,连最后收的徒儿也折在了上古秘境里。” 林见鹿茫然,她有很多问题想问。比如为什么要跟她说这个。还有既然六亲缘浅,那鸿儿又是怎么回事? 老阁主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不由道:“鸿儿并非我亲孙女。她是我在雪地里捡到的弃婴。” 林见鹿沉默了一会儿,才道:“那阁主为何要告诉我这件事?” 老阁主道:“因为老身算到天机阁即将覆灭,而唯一的生机,就在姜姑娘身上。” 林见鹿的唇瓣轻轻颤动。无论应允与否,天机阁的覆灭早已成为定局。若此刻是时空倒流,那后世记载中的结局便证明了她未能扭转乾坤;若这仅是往昔记忆的重现,那么阁中众人的命数更如板上钉钉。她想起那些流传后世的只言片语:天机阁上下,终究尽数殒命于天罚,无一幸免。 “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恐怕担不起阁主的期望。” 老阁主叹气道:“这么说,姜姑娘是不同意了?” 林见鹿想起鸿儿的模样,想起在天机阁里见过的那些勤勤恳恳的普通弟子,黑眸动了两下,深吸一口气道:“若是有机会,我当然愿意做这一线生机。” 老阁主笑道:“如此,老身便放心了。” 林见鹿欲言又止,既然能预知死劫,为何不逆天改命?若是泄露天机招致天谴,何不改弦更张,弃了推演之术,废了预言功法,只要能保住性命,旁的又算什么?但林见鹿同时懂得交浅言深的道理,她想的这些,人家未必不懂。 于是林见鹿沉默片刻,走出了书房。 刚进院子里,就被鸿儿堵住去路。鸿儿双手插着小腰,目光炯炯瞪着她:“快说!奶奶跟你说什么了!?” 林见鹿道:“没什么,阁主就说,让我到时候拉你们一把。” 鸿儿满脸狐疑,怀疑道:“就你?我奶奶都做不到的事,你能做到?” 林见鹿耸耸肩:“那我就不知道了。” 鸿儿扁扁嘴,想起刚才在书房的对话,情绪又低落起来:“我不想奶奶出事。” 林见鹿看着小孩沮丧的小脸,忍不住用力揉揉她的脑袋:“放宽心,你可是天机阁少阁主,有你在,一定会没事的。” 鸿儿闻言不由忸怩道:“你觉得我很厉害?” 林见鹿肯定点头:“当然,少阁主一定能够力挽狂澜!” 鸿儿又高兴起来,小脸蛋笑得仿佛红彤彤的苹果。她忽然大声道:“我想起来!” 第135章 林见鹿被她吓了一跳:“你想起什么了?” 鸿儿一拍手道:“奶奶既然算到自己死劫,那我也可以寻找破解之法!我可是天机阁少阁主,能够启动天机镜!” 说完,转身就往院子外跑去,林见鹿一把勾住小孩衣领:“你去哪儿?” 鸿儿涨红脸挣扎道:“你放手!” 林见鹿无奈将人扯回来,对她道:“你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禁地守卫森严,纵使你是少阁主,要动天机镜也需阁主手谕。等子时轮值再说。” 鸿儿一想也是,不由停止挣扎。 深夜,林见鹿和鸿儿一身黑衣,朝禁地飞去。 简单放倒门口弟子,两人迅速窜进禁地。 这面天机镜与林见鹿在神霄宗看见的那面没什么不同,只是显得更加神光湛然。 林见鹿站在一旁看着,示意鸿儿赶紧动手。 鸿儿会意,指尖迅速结出法印,一道灵光如箭离弦,直射镜面。 霎时间天机镜大放光明,璀璨华光竟将黑夜映作白昼。林见鹿眼疾手快,迅速布下隔绝阵法,将那耀眼华光尽数封锁在禁地之内。 良久,鸿儿道了一句:成了!便赶紧上前查看天机镜。 林见鹿凝神望去,只见明镜如水波轻颤,镜面泛起涟漪,渐渐显出天机阁的景象。 画面中,护山大阵支离破碎,魔族如潮水般涌来。喊杀声震天,残垣断壁间横陈着无数尸骸。 鸿儿的视线死死钉在画面一角,瞳孔骤缩。那躺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气息奄奄,生死不知,正是她的奶奶!而在更近处...... 一个白衣染血的小姑娘被魔族女子掐住脖颈,像丢弃破布娃娃般甩在地上。 那魔族女子一袭红衣垂地,容貌妖冶非常,朱唇微勾,忽然抬头直视镜面,目光仿佛穿透虚空与镜外二人对视。 林见鹿心头一紧,急忙侧目看向鸿儿。只见小女孩脸色阴沉,攥紧的拳头微微发颤。 第92章 林见鹿连忙安慰道:“别怕,既然咱们能预知结果,肯定能提前规避。人定胜天,结局未必会这般惨烈。” 鸿儿用力咬了咬嘴唇,看她一眼,勉强点头:“你说得对。” 然而鸿儿即使如此说着,心里却门清。自古能够逆天而行之人,万中无一,她会是这个幸运儿吗?鸿儿不觉得自己是。但鸿儿不愿接受这种惨烈结果,她深吸一口气道:“一定还有其他办法。” 鸿儿指尖再次结出法印,天机镜镜面如波纹荡漾,画面一转,显露出两个人的身影来。竟然是白天时两人刚见过的寂无尘与司空霆岳。 寂无尘倒伏在地,胸口赫然一道血窟窿,身下鲜血蜿蜒成溪。司空霆岳将她紧紧搂在怀中,面如死灰。这时,一截猩红裙角突然闯入画面,正是先前出现的红衣魔女。 她俯身对司空霆岳低语,后者紧绷的神情竟微微松动。尽管画面没有声音,但两人间流动的暗潮与仙门战场上随处可见的杀意截然不同。 林见鹿不由和鸿儿对视一眼,如同见了鬼一样,异口同声道:“司空霆岳有问题!” 鸿儿二话不说就抓着林见鹿的手往禁地外面跑:“得赶紧去告诉奶奶才行!” 林见鹿一边跟着跑,一边跟着脑洞大开,刚才两人所见的,应该是未来之事。寂无尘遭到魔族伏击,寂无尘如果已经身死,那么司空霆岳为了复活寂无尘,答应了和魔族合作。如果寂无尘没死,那也很大可能被魔族拿捏,成为威胁司空霆岳的工具。 总而言之一句话,七百年多年前的仙门大战,仙门损失惨重,其中怕是有司空霆岳手笔! 只是此事太过骇人听闻,仙门正道竟与魔族勾结,说出去谁会信?林见鹿也生怕错怪好人,便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两人踉跄着冲入阁主内院,尚未跨入院门,老阁主已从卧房缓步而出,衣袂带风,仿佛已候多时。 鸿儿二话不说倒豆子似的将自己从天机镜里看到的画面告知老阁主。 老阁主双手负在身后,看了眼黑沉的天色,并没有回应鸿儿的话,而是轻声道:“来了。” 林见鹿与鸿儿顿时一愣,两人顺着老阁主的目光看过去,便见一轮明月不知何时被一团乌云遮住,整个世界都有种黑云压境的紧迫感,定睛一看,那哪里是什么乌云,分明是密密麻麻的魔族人影! 滔天魔气翻涌如墨潮,顷刻间漫过天机阁的飞檐斗拱。守山大阵应声而亮,琉璃色的光罩轰然展开,将整座宗门笼罩其中。广场上严阵以待的弟子们刀剑出鞘,寒光与魔气交织成网。 自魔族现世那刻起,鸿儿便瞪圆了眼睛,张大的下颌始终未曾合拢。 等鸿儿收起惊愕,老阁主这才回头看向鸿儿道:“你说的这些,老身都知道。但无论怎么推演,此劫都难渡,除非……” 说罢,老阁主瞧了林见鹿一眼,低声道:“姜姑娘,别忘了答应老身的事。” 林见鹿点头。 老阁主又道:“结界维持不了多久,后山通道已开,鸿儿,你与姜姑娘就从那里走。记住,不要回头。” 鸿儿抓住老阁主的手指,焦急道:“奶奶,我们一起走!” 老阁主摇头:“一切以天机阁弟子为重,老身在,还给给你们拖延一些时间。不然今日我们都要死在这里。” 鸿儿急得跺脚,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劝说:“可是……” 林见鹿一边听着两人对话,一边抬手催动身体里的魔气,黑色魔气在她掌心凝聚,汇聚成一团黑雾。她手心朝上推动那团黑雾,黑雾却穿过结界,没有产生任何影响。 鸿儿一回头,就看见林见鹿仰头看天,不由莫名其妙道:“你干什么呢?” 林见鹿也不知道失望还是松了口气。此地无法使用她的能力,那么她八成不是时空倒流,还是进入了一段记忆里。 林见鹿道:“走吧。” 说罢,不顾鸿儿挣扎,抱起小孩就往后山跑。 老阁主见状不由勾了勾唇,吩咐身旁亲传弟子道:“你们跟上去,保护鸿儿与姜姑娘。” 弟子们齐声应了一声是,快步跟上。 林见鹿抱着鸿儿跑到半途,鸿儿颈间的菩提珠串突然断裂,珠子叮叮当当滚落一地。鸿儿顿时瞪圆了眼睛,奋力扭动着身子:“快放开我!我要回奶奶那去!” 林见鹿充耳不闻,鸿儿气急,一口要在林见鹿肩膀上。 林见鹿疼得身体一缩,连忙松开手:“你怎么咬人啊!” 鸿儿踉跄着从地上爬起,定定看了她一眼,声音却出奇地平静:“你跑吧,我不跑。”说完便头也不回地朝前山奔去。 几名天机阁弟子见状,顿时变了脸色,立刻调转方向追了上去。 林见鹿站在原地唉声叹气,认命往回走。 天不知不觉亮了,结界也正在此时破碎。 林见鹿看到了昨晚在天机镜里看见的画面。 生死不知的天机阁老阁主,还有倒在地上的鸿儿。 那眉眼艳丽的红衣女子甩了甩手上的血珠,转眸瞧了过来。 林见鹿知道这段记忆并非现实,于是怡然不惧,慢吞吞朝着红衣女子走去。 鸿儿艰难从地上爬起来,猛得呕出一口鲜血:“你……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让你跑吗?” 林见鹿心道,跑了还怎么看清这个魔族女子的脸?还不清楚这个魔族女子的身份,正好趁着这段记忆摸清对方的实力,将来碰到,好歹有准备。 红衣女子歪了歪头,黑眸看着她:“你是谁?” 林见鹿还手环胸:“该我问你才对,你是谁?” 红衣女子轻笑一声,身形如鬼魅,往她跟前走了几步:“本尊今日心情好,便回答你这个问题。让你死了也能当个安心鬼。本尊是魔尊,血玲珑。” 林见鹿飞快眨巴了一下眼睛,魔尊啊?那个快被她端了老巢的魔尊?原来魔尊唤作血玲珑吗? 林见鹿深知与血玲珑一战在所难免,接管其势力也只是时间问题,于是坦然道:“阁下若有手段,尽可施展,我愿领教。” 血玲珑冷淡肃杀的神色有瞬间凝滞,这还是第一次碰到如此不知死活的修士。她忽然倾身逼近,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林见鹿,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你这人族修士,倒是勇气可嘉,可惜……怕是活不过今日了。” 林见鹿无发生使用魔气,于是只能从地上捡起一位弟子的佩剑,使出了神霄剑诀。 这神霄剑诀她虽然只练习了几个月,但还算小有所成。本以为多少能抵挡血玲珑几招,不想对方的实力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血玲珑只用十招之内,就将她打倒在地。 林见鹿瘫倒在地时仍有些恍惚,难以相信自己竟如此不堪一击。但转念间便释然了。以她此刻仅相当于仙门筑基弟子的修为,血玲珑堂堂魔尊要杀她如果需要费劲周折,那早就被她手底下那些信奉实力至上的魔将后来居上了。 第136章 林见鹿猛然闭上双眼,又倏地睁开,一个激灵从床上弹坐起来。或许因为之前死亡来得太过干脆利落,没经历多少痛苦折磨,她心里倒没留下太深的阴影。 只是终究是死过一回的人,醒来时仍感觉胸口残留着幻痛。她下意识捂住心口,一边梳理着记忆中的线索,试图厘清纷乱的思绪。 此刻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七百年前天机阁覆灭,并非天谴,而是人祸。谁会传出天谴的传闻呢?魔界没有这个必要,那肯定只有修真界的某些人了。而那次变故之后,神器天机镜落入神霄宗之手。掌门寂无尘也身死,获利最大的人却是司空霆岳。 林见鹿摩挲着下巴心道,虽然天机镜里,司空霆岳貌似因为寂无尘身死表现得十分伤心,但是有没有一种可能,他是故意做给别人看的? 因为杀害寂无尘的人根本就是他自己! 即便寂无尘再不济,终究是神霄宗堂堂掌门,在修真界的战力排名绝对位列前茅。这样一位修为高深的大能,怎会无声无息就被血玲珑轻易杀害?若血玲珑当真拥有如此恐怖的实力,又何须大费周章地玩弄阴谋诡计?直接潜入修真界逐个暗杀各派掌门岂不更加干脆利落? 所以司空霆岳绝对有问题。 林见鹿神色凝重地翻身下床,快步朝门口走去。 她刚拉开门,险些与门外的人迎面撞上。 林不闻手捧药碗惊呼一声,差点失手打翻。她慌忙稳住身形,低头见药汁只溅出少许,这才长舒一口气,没好气地瞪眼道:“赶着投胎呢?你这是要往哪儿疯跑!” 林见鹿看见是林不闻,不由呆了一瞬:“林不闻?怎么是你?” 林不闻翻了个白眼,端着托盘挤开她进屋道:“怎么,看到我很吃惊?” 林见鹿道:“不是,你怎么在南离?” 林不闻将托盘搁在桌上,皱眉道:“你睡迷糊了?这里是神霄宗!” 林见鹿太心急,一脑子都是关于司空霆岳的各种阴谋诡计,没有第一时间察觉周围环境。被提醒后,她这才下意识抬眸望向门外。 只见敞开的木门外,翠竹掩映,花木扶疏,那熟悉的院景,分明就是神霄宗弟子居所青竹苑。 原来那日林见鹿不知缘由昏迷,叶清霜等人不敢耽搁,带着昏迷的林见鹿回了神霄宗。 林见鹿收回目光道:“大师姐呢?” 关于司空霆岳的事,或许还可以问问叶清霜。 第93章 林不闻不由愣了一下,满脸狐疑道:“一醒来就找大师姐,小鹿,你该不会是……”喜欢上大师姐了吧?不知为何,林不闻盯着林见鹿,竟然没有将后半段话说出口。 林见鹿正追问,林不闻却又双手叉腰,故意转移话题道:“你先告诉我,那个宠物位到底怎么回事?” 天知道那天突然听见那道解除主宠关系的系统提示时,林不闻有多恐慌。她第一反应就是林见鹿遭遇了不测,本能地想要立刻动身寻人,但一想到以自己目前这个状态,别人没找到,自己却死在外边了。于是林不闻只能硬忍耐下来,打算等一段时间再去找。幸好在她耐心告罄之前,林见鹿等人终于回来了。 林见鹿闻言不由眨了眨眼睛,下意识握住自己的手腕,手腕光溜溜的,什么也没有。 花絮白! 林见鹿这才反应过来,自从进入山河图之后,小白就不见了,她慌忙调出系统界面,待看到宠物栏里依然亮着的名字时,悬着的心才落回原处。人还活着就行。林见鹿估摸着花絮白应该是偷偷回去了,走了也不说一声。 她暗自咕哝着,林不闻伸手在她面前挥了挥:“你嘀嘀咕咕的说什么呢?” 林见鹿咳嗽一声道:“出了一些变故,你这傀儡身体还好用吗?不行的话我再帮你绑定回来就行。” 林不闻满脸狐疑端详她片刻,点点头,别扭道:“还行,跟常人无异。我才不当什么宠物呢!绑定回去就算了。” 林见鹿见林不闻貌似过得还不错的样子,暂时放心了。 林不闻便拉着她,絮絮叨叨说了些这段时间神霄宗里发生的一些事。听说掌门司空霆岳因为楚昭离的事,特地下大力气肃清各脉弟子,还真被抓出来几个妖族魔族奸细。 林不闻还在感叹楚昭离藏的深:“你说楚昭离身为妖族妖尊,是怎么能够在咱们神霄宗潜伏几百年的?” 林见鹿笑笑不说话,心说楚昭离算什么,她要是把对司空霆岳的怀疑说出来,还不把林不闻给吓死。 说曹操曹操到,院门外忽传来一道清朗声音:“林师姐,掌门有请,邀您往凌霄殿一叙。” 林见鹿一愣,不由和林不闻面面相觑。 林见鹿起身走向那名小弟子,轻声询问道:“可否告知掌门寻我有何要事?” 眼下这情形,她实在不愿意与司空霆岳单独相处,这人既知她“天命之女”的身份,难保不会暗中设局加害。 这个念头让林见鹿面色愈发苍白,她突然扶额踉跄着靠向林不闻:“我忽然头疼得厉害……这位师妹,烦请你回禀掌门,就说我旧疾未愈需静养,今日不便见客。” 林不闻急忙扶住她摇晃的身躯,虽辨不出真假,仍顺着话头对那小师妹说:“我这就再请医师来为林师姐诊脉。” 小弟子*皱了皱眉,也不能强行带林见鹿走,只能无奈离开了。 等人走远,林不闻这才一巴掌拍到林见鹿脑袋上:“起来,还装!” 林见鹿揉着脑袋直起身抱怨道:“你不知道打人不能打脸吗?打傻了你负责?” 林不闻挑眉一笑:“行啊,我负责就我负责。我敢说,你敢认吗?” 林见鹿毫不相让,上下打量林不闻,怀疑道:“林不闻,这是太久没见,脾气见长啊。你不会忘了自己还欠我不少灵石吧?” 林不闻就等她这句话呢,话音一落地,就拉着林见鹿的手往自己房里扯。 林见鹿将她的手甩开,嫌弃道:“少拉拉扯扯的,像什么样子。” 林不闻也不生气,撇撇嘴,跑进房间一阵翻箱倒柜,不一会儿便拿着一袋小小的包袱,塞进林见鹿手中:“你看看。” 林见鹿手上登时一沉,摸了摸包袱,还挺沉:“什么东西?” 林不闻双手环胸道:“你不是让我还钱吗?这几个月我可没偷懒。” 林见鹿将信将疑地拆开包袱,待看清里面堆放的灵石时,不由得怔住了。自魔域归来后,她早将此事抛诸脑后,今日才猛然记起林不闻尚欠她一笔灵石。只是……以她对林不闻的了解,无人催促之下,对方竟会如此勤恳守信?林见鹿难得对她生出一丝刮目相看之意。 “行啊你!我果然没看错你!”林见鹿拍拍林不闻的肩膀,笑呵呵地垂眸盯着手中的灵石。 这些灵石不仅还清了林不闻之前欠的债务,还有的多呢。 林不闻被她看得不好意思,挺了挺胸膛道:“我也不是什么废物好不好!这些都是我画符纸赚的!你以后想要什么符纸,包我身上!” 林见鹿啧啧一声,白林不闻一眼。林不闻这人就是不禁夸,一夸就容易得意忘形。她将包袱收拾好,拎着回了自己屋子,远远留下一句:“这可是你说的。” 凌霄殿,那回去复命的小弟子禀告了林见鹿的话,几位长老与司空霆岳不由面面相觑。 叶清霜出声道:“既然林师妹身体还未好,不如改日再说?” 司空霆岳看了眼那位自称天机阁传人的女子一眼道:“沈姑娘,不如先在神霄宗多呆几日,等鹿儿身体好了,再确认天命之女之事?” 沈惊鸿嗓音冷淡道:“天命之女的事先不急,司空掌门不如先归还本派神器天机镜?” 司空霆岳沉声道:“天机镜本是天机阁之物,神霄宗只是代为保管。若真确认了姑娘的身份,宝物自然完璧归赵。” 沈惊鸿点点头:“如此,就暂时叨扰了,只希望司空掌门不要让我等太久。” 说罢,沈惊鸿走出大殿。 殿内众人目光都落在沈惊鸿身上,对于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自称是天机阁传人的沈惊鸿,她们扔持怀疑态度,但对方同时拿出了天机阁阁主信物,神霄宗众位长老便暂时信了三分。剩下几分,只待沈惊鸿启动天机镜,发挥出神器的全部力量,就能确认对方的身份。 只是天机阁已于七百年前覆灭,此刻出现,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司空霆岳沉吟着,忽然听到自己得意大弟子的嗓音:“师尊。” 司空霆岳抬头,便见叶清霜面上出现明显神思不属的神色,不由眼眸微动,叹气道:“罢了,你是担心小见鹿那孩子吧?这里暂时没你什么事了,你先去见她吧。” 叶清霜快速道:“弟子去去就回。” 叶清霜踏入青竹苑时,林见鹿正斜倚在床榻上大快朵颐,手中烧饼的碎屑洒得满床都是。听闻有人前来探病,她与林不闻迅速交换了个眼神,随即三两口将剩下的烧饼囫囵吞下,身子一歪便拽过锦被蒙住脑袋,屏息装睡。 第137章 叶清霜快步进屋,就见林不闻拿着把扇子对着床上扇着什么,不禁蹙眉道:“你在做什么?” 林不闻连忙收回扇子藏在身后,对叶清霜讪笑:“大师姐,怎么是你啊。” 藏在床上的林见鹿听到是叶清霜,下意识要掀开被子跳起来,想了想,暂时按捺住了。她怎么解释自己为什么要装病呢?因为怀疑司空霆岳? 叶清霜看了眼床上躺着的人,关切道:“我听闻师妹身子还未大好,便回来瞧瞧。” 虽然之前医师诊治,林见鹿只是睡着了,并没有什么大碍,但叶清霜担心林见鹿身上还有什么其他暗病,所以这才担忧赶回来。 林不闻解释道:“没什么大毛病,就是头晕。” 叶清霜道:“头晕?我看看。” 说罢坐在床边,就要掀开林见鹿的被子,目光挪到某处,手指忽然顿了顿。叶清霜皱眉,不顾林见鹿阻拦,一把掀开她的被子,没好气道:“师妹既然好了,为什么要装病?” 说罢瞥了眼枕头边的一点烧饼碎屑,面露不赞同。 林见鹿讪讪地拿起枕头,拍掉其上碎屑,狡辩道:“大师姐,你忘记啦?我还有心疾呢。就是刚才忽然心疾发作,突然头晕,所以才没办法出门的。” 叶清霜皱眉道:“你这心疾,难道就没有什么根治的办法吗?” 林见鹿立即道:“根治?有办法啊!大师姐还记不记得你之前送我的两味药?我药材和药方全部准备齐全了,眼下只差东风就能完全根治。” 说起这个林见鹿就来气,那姓沈的说好了亲她一口就把山河图送给她。山河图里藏着神农鼎,她差一点就拿到了! 林见鹿道:“对了大师姐,那个姓沈的把山河图留给我了吗” 叶清霜蹙眉摇头:“那日之后她就消失了……不过……” 林见鹿好奇:“不过什么?” 叶清霜想到刚才在凌霄殿上见过的沈惊鸿,沉吟片刻,还是将自己的猜测说出来:“不过今日神霄宗也来了一位叫沈惊鸿的人,自称为天机阁传人。” 沈惊鸿……鸿儿?! 林见鹿回想起记忆里一切,猛得从床上跳了起来。 林不闻被她吓了一跳,不禁拍着胸口抱怨:“怎么了一惊一乍的!” 林见鹿稳住情绪,将自己在记忆里经过的一切告知叶清霜,不过隐瞒了司空霆岳那一段。听说叶清霜是司空霆岳亲自从大街上捡回来的,两人的关系亲如父女,没有切实证据,说了叶清霜也不会信。 叶清霜听完,却是忍不住朝林不闻看去。这么重要的事,可以告知林不闻吗? 林见鹿回神,也跟着瞧了林不闻一眼,对叶清霜保证道:“大师姐放心,林不闻是自己人。” 林不闻知道叶清霜信不过她,挽住林见鹿的手臂,亲密道:“大师姐,我绝对不会乱说的!” 叶清霜收回目光,神情冷淡:“既然林师妹信你,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另外,我不是你大师姐。” 林不闻:“……” 第94章 林不闻挠了挠脸颊,悄悄瞥向林见鹿,暗自撇嘴。大师姐这双标也太明显了,难道她不清楚现在的自己早已不是她师妹吗?何必反复提醒。但奇怪的是,明明才过去几个月,听到大师姐用这种语气对她说话,她心里竟再没有半分难过的情绪。 林不闻想着,看向林见鹿的眼睛不由眯了起来。 林见鹿察觉到她的目光,不由抬眼看她,挑眉道:“你看什么呢?” 林不闻顺势挽住她的手道:“这么久不见,多看你几眼不行吗?” 林见鹿将自己的手扯回来:“你正常点,少黏黏糊糊的。” 这时她才注意到四周:“大师姐呢?” 林不闻见状不由抱着胳膊道:“大师姐有事先回去了。你以为人家跟你一样无所事事啊?” 林见鹿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看着她。 林不闻被她盯得不好意思,伸手理了理袖子,不自然偏过脸道:“怎、怎么,我说的不对吗?” 林见鹿捂住下巴道:“林不闻,你是不是还喜欢大师姐呢?” 林不闻瞬间一呆,然而条件反射就摇头:“没有!” 这个答案让林见鹿愣了愣。毕竟林不闻对叶清霜的执着全宗门有目共睹,没想到会听到否认。她松了口气,拍拍对方肩膀:“那就好。” 林不闻见状不由心中一动,态度忸怩道:“你这么关心我喜不喜欢大师姐啊?” 林见鹿不明所以,但还是诚恳点头:“当然,咱们什么交情,问问怎么了?” 林不闻背着手,脚尖有一下没一下点着地面,红着脸道:“那咱们是什么交情啊?” 林见鹿道:“不是主宠关系吗?” 林不闻:“……” 林不闻瞬间脸色凝固,一字一顿道:“主、宠、关、系?” 林见鹿飞快眨巴了一下眼睛,急忙改口道:“那朋友关系?” 林不闻嘴角微微抽搐,脸色依然难看,深吸一口气道:“所以你这么关心我喜不喜欢大师姐,是因为你只把我当做朋友?” 不对,也许是因为林见鹿喜欢大师姐呢? 林不闻紧跟着加了一句:“你喜欢大师姐?” 林见鹿摇头,林不闻骤然松了口气,但想着林见鹿只把她当做朋友,甚至宠物,心里的失落就怎么也止不住。她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对林见鹿的心思,整个人瞬间呆若木鸡。 林见鹿见林不闻问着问着,人就傻了,不禁伸手在她跟前晃了晃:“喂,你怎么了?没事吧?” 林不闻望着对方那张写满不耐却暗藏关切的面容,突然用双手捂住脸,发出一声近乎崩溃的哀嚎,旋即身形如电,眨眼间便从院子里冲了出去。 林见鹿愣愣收回手,看了眼,不自觉挠了挠脸颊,一脸莫名其妙。林不闻发什么疯? 夜深人静,林见鹿特意趁着夜色悄然出门。 神霄宗为客人准备的厢房离翠竹苑不远,约莫走了两刻钟,她便站在了院门外。抬头望了眼被乌云遮蔽的月亮,她身形一闪,轻巧地跃入院中。院子里万籁俱寂,屋内也不见灯火,想必众人都已安睡。林见鹿寻到沈惊鸿的客房,轻轻推开木窗,手臂一撑窗沿,敏捷地翻了进去。 就在她落地的刹那,一道清泉般澄澈的嗓音在耳畔响起,近在咫尺:“谁?” 林见鹿瞬间警铃大作,本能地后退一步,却意外撞上一具柔软躯体。未及反应,脖颈已被牢牢扣住,随即眼前白光骤亮,烛火倏然点燃。 林见鹿被迫侧目望去,挤出一个讨好的笑容:“沈姑娘,我就猜到是你。” 沈惊鸿似笑非笑看着她,这会儿脸上没有戴面纱,一身玄色衣袍,腰间和手腕皆系红绸,眉眼很淡,肌肤很白,透着的却是一种不健康的苍白之色,整个人看着有着病弱的阴郁之感。 也不知道是否是当年天机阁覆灭之后留下的后遗症。林见鹿不觉有些出神。 不料沈惊鸿突然收紧手臂,将她拽入怀中,另一只手紧紧箍住她的腰肢。淡色的唇瓣贴近她耳畔,轻声呢喃:“如今,我该唤你姜姐姐,还是林姑娘?” 林见鹿回神,讪笑着握住沈惊鸿的手腕,试探性地往旁边移了移,笑道:“沈姑娘,我不是姜辞。” 沈惊鸿定定凝视着她,眼尾渐渐泛红。林见鹿几乎以为下一秒就会看见泪水滑落,然而终究没有。沈惊鸿松开钳制,转身走向桌边坐下,嘴角勾起一抹浅笑:“那么林姑娘夤夜造访,所为何事?” 林见鹿搓着手道:“你该给我的东西,还没兑现呢。” 沈惊鸿单手托腮,似笑非笑道:“哦?我倒忘了欠你什么东西。” 林见鹿立即道:“山河图!” 沈惊鸿动作一顿,抬手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随即端起茶盏呷了一口,这才慢悠悠道:“近来记性不佳,似乎确有其事。不过看林姑娘这般态度,我又怕是自己记错了。” 林见鹿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连忙跑过去,站在沈惊鸿身后给她揉肩:“沈姑娘,你觉得这个力道怎么样” 沈惊鸿享受着林见鹿的服务,嘴角微微挑起道:“还行吧。就是我这手臂还有些酸。” 林见鹿连忙握着她胳膊,顺着滑下去,按照自己以前做按摩的过程给沈惊鸿来了一个全套:“这样总可以了吧?” 沈惊鸿敲敲腿:“我这腿好像也有点酸啊。” 林见鹿目光落在下面,嘴角的笑容有些凝固,咬牙切齿道:“鸿儿,你差不得了!” 沈惊鸿猛然扣住她的手腕,一把将人拉入怀中。她凑近林见鹿的脸庞,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既说不认得我,为何唤我鸿儿?” 林见鹿尴尬看着她:“我看了你给我的记忆,但我不知道为何记忆里,我会叫姜辞,其实我叫林见鹿。” 沈惊鸿定定望着她:“对你来说,做林见鹿更加重要吗?” 第138章 林见鹿点头,看着她冷淡的眉眼。 沈惊鸿轻叹一声,松开手,林见鹿趁机推开她的怀抱,站在桌边警惕看着她。 沈惊鸿扬眉道:“怎么看着我干什么?” 林见鹿正色道:“鸿儿,我需要山河图里的一样东西,用来救命。” 沈惊鸿眉头蹙了蹙,握住她的手腕搭脉片刻,又瞧了眼她的面色:“你有心疾?” 林见鹿点头,捂住胸口道:“若不及时治疗,会危及性命。” “既是答应姜姐姐的事,我岂会食言。”沈惊鸿神色稍缓,“只是此地不便取出神器。我将山河图与神农鼎另藏他处,待明日过后,请姜姐姐随我同去取回。”她凝视着林见鹿的眼睛,语气诚挚:“姜姐姐,信我,我绝不会伤害你。” 林见鹿端详着眼前这张苍白冷淡的面容,渐渐与记忆中那张明媚活泼的小脸重合。尽管沈惊鸿来历成谜,那段记忆也可能被篡改,但直觉却让她确信对方不会加害于己。 良久,林见鹿郑重颔首:“我信你。” 沈惊鸿冷若冰霜的眉眼瞬间如春雪消融,绽开的笑靥依稀可见当年娇俏模样:“我就知道,纵使姜姐姐不记得我,也定会信我。明日凌霄殿上,还请姜姐姐静观其变。” 林见鹿闻言一怔,立即联想到今日前来寻她的小弟子,忍不住质问:“你究竟在谋划什么?” 沈惊鸿柔声反问:“姜姐姐不也在怀疑‘他’么?” 虽未明言,但二人都心知肚明,这个“他”指的正是神霄宗现任掌门司空霆岳。 第二天清晨,林见鹿早早醒来,照例练习神霄剑诀后用过早膳。见林不闻尚未起床,她便未去打扰,转而思索着自己心疾的治愈时机。 若能取得神农鼎炼制对症药丸,这系统对她便再无价值。但天命之女的身份却很麻烦,总会有不还好意之人接近,实在烦不胜烦。对她来说弊大于利,得想个办法拜托这个身份。 直到现在她都怀疑苏婉卿才是真正的天命之女,而她不过是因为天机镜残片的关系,所以才被误认为天命之女,等等……天机镜残片! 林见鹿瞬间站直身子,想到那保存天机镜残片的小铜镜被自己送给赵小三了。 想到这里,林见鹿这才发现自己都醒了一天,都没看见赵小三的影子,该不会被拦在神霄宗山门外了吧?那云织月江听雪萧灵韵怎么也不见人影? “林师姐,你醒了吗?” 林见鹿突然听见一道耳熟的稚嫩嗓音,推开院门一瞧,正是昨日来唤她去凌霄殿的那位小弟子。 林见鹿眼眸动了动:“掌门找我?” 小弟子端详了一下她的脸色:“是。” 林见鹿这次没有装病,率先推开门往前走,那小弟子没料到林见鹿这回这么爽快,不由愣了一下,见林见鹿大步流星快要走没影,登时小跑着跟上去。 林见鹿走进凌霄殿时,抬眼一瞧便看见沈惊鸿。她顿了顿,沈惊鸿在场,完全在预料之中,但本以为不见的那几位,除了赵小三,竟然都在场。她心里霍地一声,心道可真是热闹啊。 视线快速地掠过几人,走到大殿中央,朝司空霆岳行礼道:“见过掌门,见过各位长老。” 司空霆岳道:“沈姑娘,这位便是天命之女。 第95章 待司空霆岳为沈惊鸿做完介绍之后,沈惊鸿便露出一个和颜悦色的表情道:“这位林姑娘,我们先前已有过一面之缘。” 司空霆岳意外挑了挑眉:“哦?” 沈惊鸿坦然道:“之前在魔界,我们见过。” 司空霆岳听言露出意外神色,目光落在叶清霜身上。 叶清霜眉目清冷,微微颔首。 沈惊鸿看了这对师徒一眼,黑眸微闪,毕竟当时还有叶清霜等人在场,她也丝毫没做掩饰,想必神霄宗的人很容易便能猜出她的身份。 沈惊鸿道:“如今我为寻神器而来,欲以此对抗魔尊。几百年前,倾尽各派之力,仍败于魔尊之手。如今其即将苏醒,若不动用神器之力,修真界绝无胜算可能。” 此言一出,司空霆岳眸光微动,几位长老亦交换着眼色。沉吟片刻,司空霆岳试探道:“沈姑娘此来,可是要借鹿儿相助寻找神器?” 沈惊鸿点头道:“不错,天命之女生来便与神器互相吸引,有天命之女在侧,寻找神器,事半功倍。只是林姑娘乃贵派弟子,我也不好私自带人离开,只是不知司空掌门意下如何?” 林见鹿听到这里,还以为沈惊鸿想用这个理由带她离开,想着暂时离开神霄宗也好。避免遇到剧情人物,那她就暂时安全了。 没想到司空霆岳闻言却捋着胡须道:“魔尊乃修真界共敌,沈姑娘此举关乎天下安危,老夫岂有阻拦之理?只是天命之女身份特殊,若贸然离宗,恐遭歹人觊觎。” 毕竟林见鹿前日才从魔界脱身,难保楚昭离的人仍在暗中窥伺。 沈惊鸿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司空掌门思虑周全,倒是晚辈唐突了。” 林见鹿听到这里登时忍不住开口,义正言辞道:“除魔卫道乃我辈本分!我既为天命之女,更当身先士卒!” 叶清霜眸光微动,与林见鹿朝夕相处数月,她深知林见鹿绝非舍生取义之人。此刻见她如此反常,不由心生疑窦。目光掠过沈惊鸿清雅如画的侧颜,叶清霜眉头轻蹙,难不成是因为沈惊鸿?林师妹什么时候和沈惊鸿这么相熟了? 云织月和江听雪对视一眼,也觉得林见鹿态度古怪。依二人平日观察,这位同门向来不见兔子不撒鹰,如今竟主动请缨寻找神器,实在与往日作风大相径庭。 云织月眸色微沉,心中唤道:【005,检测林见鹿当前好感度。】 正偷瞄沈惊鸿的林见鹿忽闻此声,身形骤然一滞。她倏然抬首,恰见云织月低垂羽睫作娴静状。想起对方在山河图中干的好事,林见鹿嘴角不由微微抽动,却仍竖起耳朵凝神细听。 系统005的机械音即刻响起:【目标好感值:0】 云织月:“......” 她指尖无意识摩挲袖口,心下暗恼。纵使林见鹿素来冷淡,自己在幻境处处布局,怎会连丁点好感都未能获得?这般铁石心肠,倒叫她罕见地生出几分挫败。 待抬眼望去时,林见鹿早已慌乱别开视线,不敢与她对视。 云织月收回目光,按下情绪,在心底暗暗追问:【系统,你确认林见鹿的好感值始终是0?可曾有过起伏?】 系统005机械回应:【存在波动记录,峰值40,最低至负值。但自返回神霄宗后,持续稳定在0。】 云织月指尖抵住太阳穴,难掩烦躁:【直接告诉我,她究竟喜好为何?】 系统005罕见地停顿片刻:【......不是最爱钱财么?】 云织月眸中寒光一闪:【你当真以为,即便奉上金银,她就不会给我个零分?】 系统005冷静分析:【根据数据模型,概率高达九成。】 云织月长睫微垂:【林见鹿……真的没问题吗?我怎么觉得……】 林见鹿听言下意识一惊,见云织月面上故作冷淡神色,心下又暗暗得意。云织月就是想破脑袋,也不会知道好感值之所以如此起伏,不过是因为她知道云织月等人不安好心,始终不曾真心对待过。不过就算是陌生人的好感值也不可能是0吧?林见鹿暗自纳罕,难不成她真的这么铁石心肠?还是因为,她根本就不是天命之女的关系? 萧灵韵手指摩挲着腰间玉箫,这会儿便扬声开口道:“若林师妹要去寻神器,那便算我一个。” 萧灵韵开口了,剩下云织月和江听雪,自然不会落于人后,纷纷开口请缨要一起去寻找神器。 叶清霜亦道:“师尊,弟子亦请同去。” 沈惊鸿眼波流转,将众人各异的神态悉数纳入眼底,这才转头看向司空霆岳。 司空霆岳看了叶清霜一眼,瞧见自家最得意的弟子一副执拗模样,不由在心中微微叹气,面上不动声色道:“老夫自然不会阻拦大家寻找神器,林师侄,你当真愿意不顾危险寻找神器?” 林见鹿挺了挺胸脯道:“是!弟子愿意!” 司空霆岳笑道:“那老夫就提前谢过各位为修真界所做的一切。” 沈惊鸿突然道:“对了,未免弄错,我还是再确认一下天命之女的身份吧?只是林姑娘,要得罪了。” 众人瞬间一愣,没料到沈惊鸿会来这么一句,不过既然沈惊鸿是天机镜的传人,那么神器在她手中便会发挥出更大的力量,确认天命之女,也是理所应当。 林见鹿听言,却不由飞快眨巴了一下眼睛,不知道沈惊鸿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等会儿……林见鹿摸了摸自己腰间,小铜镜不在,天机镜残片也不在,那么此刻再度启动天机镜,岂不是便能证明她根本就不是天命之女吗!甩掉了天命之女的帽子,那她就安全了! 林见鹿想通这茬,忙不迭点头道:“不得罪不得罪,应该的。你来吧!” 第139章 见当事者如此爽快,众人自然没有异议。唯叶清霜蹙眉望向林见鹿,却见少女冲她俏皮地眨眨眼。 沈惊鸿将众人的眉眼官司尽入眼中,微微勾了勾唇,抬手捏诀,祭出天机镜。 镜身自她掌心腾空而起,由寸许大小瞬间舒展至人高,金色光瀑倾泻而下,将林见鹿全然笼罩。刺目的金光令林见鹿不自觉眯起双眼,不过须臾,天机镜又缩回原状,乖巧落回沈惊鸿掌中。 司空霆岳等人紧盯着那方神镜,虽昨日已见识过这般随心变化的神通,此刻仍看得双目发亮。却见沈惊鸿神色有异,司空霆岳心里咯噔一下,情不自禁道:“沈姑娘,难道其中有什么问题?” 沈惊鸿蹙眉,瞧了林见鹿一眼,欲言又止。 叶清霜忍不住道:“沈姑娘?” 沈惊鸿抿了抿嘴角,收起天机镜,这才沉声道:“林姑娘,并非天命之女。”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林见鹿看着众人惊疑不定的视线,心里却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并且暗暗松了口气。 这个烫手山芋,总算可以脱手了。 只不过又觉此刻表现得太过平静不合常理,于是林见鹿瞬间捂住嘴,佯装不可置信道:“什么?!我竟然不是天命之女!?” 这样,只要她拿到神农鼎,炼制完护心丹,剩下的剧情就没她什么戏份了吧?毕竟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炮灰而已。 凌霄殿内,众人许久都没说话。 司空霆岳愣了许久,才迟疑道:“可是那日天机镜仪式上,天机镜确实确认了鹿儿便是天命之女,这……这怎么会弄错呢?” 至于叶清霜等人,早就被这个惊人的消息震得说不出话来。 沈惊鸿勾了勾唇,摩挲着手中的天机镜,慢悠悠道:“容我问一句,天机镜,是否曾经失窃过?” 然后,沈惊鸿没等众人回答,便自顾自道:“当日天机镜失窃,镜面破碎,其中一枚残片,便阴差阳错落入林姑娘手中。天机镜镜身与其残片,本就会互相感应,所以天机镜才会错认为林姑娘为天命之女。” 林见鹿没想到沈惊鸿竟然连这样私密的事情都知道的清清楚楚,不由有些愕然。 “这……” 司空霆岳仍然有几分迟疑,胡须剧烈颤动,转身与长老们低声商议。虽然能确认沈惊鸿天机阁传人的身份,但谁能保证她此刻没有私心?既能操控神器,自然也能篡改认证……可若她所言非虚…… 想到可能错把鱼目当珍珠,几位长老的额头沁出冷汗。 一个长老瞥林见鹿一眼,小声道:“我观林师侄,确实与传闻之中天纵奇才的天命之女不甚相符。” 另一个冷哼一声道:“马后炮!那你以前怎么不说?” “我……我这不是合理提出质疑吗?” “那既然林师侄不是天命之女,天命之女又会是谁?” 对啊,真正的天命之女是谁呢? 殿中众人目光,再一次落在沈惊鸿身上。 沈惊鸿目光轻移,落在林见鹿脸上,见她眸中只有纯粹的好奇,并无半分黯然之色,心底稍安。她唇角微扬,笑意从容:“天命之女,自然仍在神霄宗内。司空掌门,烦请召集贵派资质上佳的弟子入殿内一叙。” 第96章 林见鹿并非天命之女的事实,完全将云织月等人给砸蒙了。 叶清霜的反应最为镇定,仅在初闻时略显讶异,转瞬便恢复如常。她本就未曾打算借助林见鹿的好感值修炼,此刻只是忧心忡忡地望向对方,欲言又止,殿内众多视线交织的场合,终究不便开口。 反观云织月一行人,神色皆显出几分异样。其中又以云织月面色最为阴晴不定,她暗中质问系统:【005,林见鹿怎会不是天命之女?】 系统005同样困惑不已:【按常理不该如此,若非天命之女,好感值根本不会产生波动。】 云织月指尖不自觉地掐进掌心:【那为何最终总归零?我觉得自己好像被人戏弄了。】 系统005突然迟疑:【除非......】 【除非什么?】云织月眉间沟壑更深。 除非此界存在更高级的系统,且已与林见鹿绑定。005将这个惊人猜测咽了回去,无论如何这都是自己的重大失误,还是不要告诉云织月为好:【宿主稍安勿躁,容我先行联络主系统。】 不一会儿,系统005便给出答复:【主系统确认无误,但确实存在沈惊鸿所说的那种弄错天命之女的可能。难怪对方好感值始终归零。不过无妨,我们只需重新寻找天命之女,再度攻略即可。】 云织月眉间骤然拧紧,素来恬淡温和的神情荡然无存。若005有实体,她恨不能将这玩意掐死:【废物!】 系统005明显一滞:【?宿主,你人设崩了。】 云织月嗓音冰冷:【滚!】 系统005:【……】 与系统陷入僵局的并非只有云织月,江听雪同样如此。 江听雪:【林见鹿竟非天命之女?】 系统004底气不足:【这……我也未曾料到。】 江听雪冷笑一声:【连目标都能错认,你还有何用处?】 其实早在先前,江听雪便对这所谓的系统心存疑虑。如今得知真相,她倒不似云织月那般失态。只是幻境中挨的那一刀隐隐作痛,她不由蹙眉,指尖下意识抚上后腰位置。 这么一想,确实该生气。毕竟她在林见鹿身上耗费了这么多心血,到头来竟是个错误目标? 林见鹿听着云织月和江听雪与各自系统的对话,险些没忍住笑出声来。为掩饰情绪,她低垂着头,指尖一会儿缠绕发梢,一会儿摩挲腰间荷包,动作不断,活像个坐不住的多动症。 忽而,叶清霜清冷的嗓音在耳畔响起:“林师妹。” 林见鹿一怔,下意识抬头,正对上叶清霜隐含忧色的眼眸。那双漆黑如墨的眼里,关切之意一闪而过:“你还好么?” 林见鹿眨了眨眼,脱口道:“我没事。” 叶清霜静默须臾,轻声道:“无论师妹是否天命之女,始终都是我的师妹。” 林见鹿眸光微闪,促狭道:“只是师妹?” 叶清霜明显一滞,不知想到什么,耳尖倏地泛红,轻咳一声:“这个......” 见状,林见鹿笑着摆手:“好啦大师姐,逗你的。先前的事我早忘了,你也不必放在心上。” 大师姐日理万机,瞧着就是孤寡终老的命数。想来会如掌门司空霆岳那般,修断情绝爱的功法,最终执掌神霄宗吧。 叶清霜方才还泛着羞赧的神色,在听到林见鹿这番话后,脸颊的红晕骤然褪去,化作一片苍白。 始终沉默的系*统000感知到林见鹿的情绪波动,突然插话道:【或许存在这种可能,叶清霜真心爱慕你,甘愿舍弃神霄宗掌门之位与你相守?】 冷不丁听到000的声音让林见鹿心头一跳,立即在意识中反驳:【绝无可能。所谓情爱不过是短暂的荷尔蒙作用,短则三月,长不过两年便会消散。而身份地位却是客观存在的。即便她现在选择我,待激情褪去,终究会追悔莫及。】 系统000仍不死心:【宿主未免太过消极。莫非你此生都不愿寻道侣了?】 林见鹿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我只是说出事实。另外,别突然在我识海里出声,请保持安静。】 与此同时,萧灵韵也在意识中责问系统002,得到的同样是些不着边际的回应,顿时郁结难平,比起云织月与江听雪耗费的精力,她不仅搭上钱财心力,更未从林见鹿处讨得半分好处。 她不甘心地再次追问系统:【002,你确定林见鹿真的不是天命之女?】 002支支吾吾地答道:【这个……我也说不准啊。】 萧灵韵几乎要压抑不住怒火:【你不知道?当初是谁信誓旦旦说能实现我所有愿望?现在连天命之女都能搞错!】 002委屈巴巴地辩解:【宿主,这也不能全怪我啊……要不咱们换个目标重新攻略?】 萧灵韵冷笑:【你以为我的灵石是天上掉下来的?】 002试探着提议:【那……要不找林见鹿把东西要回来?】 萧灵韵沉默片刻,终于被气笑了:【……我可丢不起这个人!】 她的目光不自觉地转向林见鹿,而林见鹿正为了躲避叶清霜的视线,四处张望,恰好与萧灵韵四目相对。不知是巧合还是心有灵犀,林见鹿立刻想起萧灵韵花大价钱买的那堆“灵草”,于是笑嘻嘻地朝她挥了挥手,用口型无声说道:“欢迎下次光临!” 萧灵韵顿时噎住,被她的厚颜无耻气得笑出了声。 云织月听见她的笑声,抬眼瞥见她那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意味深长地说道:“萧道友何事如此开怀?不如说出来让大家一同乐一乐?” 萧灵韵目光沉沉地注视着云织月,冷声道:“云道友,你逾越了。” 云织月原本还觉得自己颇为倒霉,但转念想到认错天命之女的并非只有自己,更有人比自己还狼狈,不由唇角微扬:“好歹我们曾共赴魔界历险,萧道友这般说话,未免太不念旧情了。” 第140章 江听雪听着两人话中带刺,一边轻抚怀中的红狐,一边毫不客气地讥讽道:“云织月,你的脸皮倒是越发厚了。” 云织月非但不恼,反而笑意更深:“彼此彼此。” 此时凌霄殿外,接到指令的弟子们正匆忙赶往各峰召集天赋出众的弟子。不仅各派掌门的亲传弟子陆续赶来,就连天赋平平的陶小盏也被从藏书阁唤至殿中。 当陶小盏被人领进凌霄殿时,仍是一头雾水,完全不明白掌门为何要召见自己。 她正茫然四顾,抬眼却看见林见鹿站在大殿角落,正冲她挤眉弄眼。陶小盏当即翻了个白眼作为回应。 林见鹿见状,越发嬉皮笑脸地逗弄她。然而当察觉到叶清霜正冷眼看着她时,她立刻收敛神色,眼观鼻鼻观心,摆出一副老实本分的模样。 叶清霜默默移开视线,轻咬下唇,眸中闪过一丝黯然。 系统001在她脑海中轻声安慰:【宿主,别太难过了。你只是还没表白就被拒绝了而已。】 叶清霜沉默片刻:【……我本来就没打算表白。】 系统001追问:【那你在伤心什么呢?林见鹿这样做,不正合你意吗?】 叶清霜:【……】 系统001突然恍然大悟:【我明白了!虽然你嘴上说不打算表白,心里却期待着林见鹿主动向你表白。这就是人类常说的欲擒故纵,进退两难对吧?】 叶清霜:【……】 系统001继续分析:【其实宿主被拒绝不止这一次吧?之前你多次偷偷查询林见鹿的好感值,结果每次都是零。所以宿主所谓的“不敢表白”,不过是自我欺骗而已。你心知肚明,如果真的表白,必定会遭到明确拒绝。只要不捅破这层窗户纸,你就能继续欺骗自己“林见鹿可能喜欢我”。但没想到,她的好感值竟然始终是零。】 叶清霜恼羞成怒:【你是不是想死?】 系统001识趣地放软语气:【好吧,我不说了。反正林见鹿也不是天命之女,换个人攻略就是了。】 叶清霜毫不犹豫地关闭了系统提示音,眼不见心不烦。 站在一旁的林见鹿将这番对话听得真切,指尖不自觉地轻蹭脸颊。她该装作没听见......还是真的没听见呢? 系统000弱弱出声:【宿主......】 林见鹿果断打断:【你也闭嘴。】 有样学样地关闭系统提示音,世界终于安静了。 此时神霄宗山门前,赵小三正叉腰与守山弟子对峙:“怎么就跟你们说不明白呢!我认识叶清霜,快叫她出来见我!” 赵小三还不知道林见鹿已经清醒,还以为对方还陷入沉睡。要进神霄宗探望,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叶清霜身上。至于为何不不偷偷进山门,这不是为了给林见鹿的师门一个好印象么? 守山弟子眼观鼻鼻观心,全然不为所动。这已是赵小三近日第三次来闹了。这个来历不明的散修既无师门信物,又无拜帖,弟子们早被长老再三叮嘱,自前次叛徒事件后,凡陌生面孔一律严加防范,岂敢轻易放行? 赵小三口水都要说干了,这守山弟子却连眼睛都没眨一下,不由气结。 跟在赵小三身后的两个小妹不由面面相觑。 一个小声劝慰道:“老大,您确实认识那个叫叶清霜的吗?” 赵小三大眼一瞪:“我还能说谎啊!?” 另一个连忙安抚道:“老大消消气,小的们自然相信你。就是人家没给你留下什么信物吗?” 第97章 信物? 赵小三立即想到林见鹿送她的那面铜镜,她下意识伸手按住衣襟,那面铜镜被她好好藏在胸口,可若拿出这信物,人家不还了怎么办? 赵小三正犹豫,便见着一位粉色衣衫的少女从她身后走过,守山的两位神霄宗弟子见着那人,登时恭敬行了礼,当即方行。 赵小三登时叫道:“那个谁,你等等!” 苏婉卿正完成师门任务回山门,还没进神霄宗,就收到师门紧急通知,唤她去凌霄殿一趟。远远的,她就瞧见山门前纠缠的赵小三,本着不管闲事的原则,苏婉卿越过三人往里走,没料到竟然会被赵小三叫住。 苏婉卿充耳不闻,赵小三见状不由挠了挠脑袋,调动脑筋快速道:“等等,你叫苏婉卿对吧!” 苏婉卿这才停下步子,扫赵小三一眼,温和道:“这位姑娘认识我?” 赵小三搓了搓鼻子,讨好一笑道:“之前听我们家小鹿提起过你呢。” 我们家,小鹿? 苏婉卿眼中闪过一丝迷茫,显然不知道赵小三指的是谁。 赵小三压低声音道:“林见鹿啊,难道苏姑娘不认识?” 苏婉卿顿了顿:“林师姐?自然认识。” 赵小三一锤手心,欣喜道:“认识就行!那个能不能带我进……” 话都还没说完,就瞧见苏婉卿朝她微微一笑,然后……就这么轻飘飘甩下她往神霄宗山门走出。 赵小三脸上讨好的笑容登时凝固在脸上,忍不住伸手指着苏婉卿越走越远的背影嚷道:“你这个人怎么回事!” 她气冲冲往前追了几步,两名守山弟子“铮”地一声同时拔剑。 寒光凛冽的剑尖险些戳中她鼻尖,惊得她连连后退。 “别激动别激动!”赵小三举起双手干笑着,“我就是想找人说理,绝对没打算硬闯......” 守山弟子剑锋纹丝不动,冷喝道:“再纠缠休怪剑下无情!” 赵小三嘴里嘀嘀咕咕地咒骂着,却在对方凌厉的注视下越说越小声。她狠狠跺了跺脚,扭头就往山下走。两个小妹慌忙追上去:“老大!你慢些走!” 此时凌霄殿内,苏婉卿发现殿中济济一堂。不仅门中长老悉数到场,连叶清霜、林见鹿、陶小盏等亲传弟子,以及几位外派修士都在列。 她眸光微动,上前向端坐主位的司空霆岳盈盈下拜:“弟子拜见师尊。” 司空霆岳微微颔首,随即转向沈惊鸿:“沈姑娘,人已齐备,可以开始了?” 沈惊鸿目光扫过最后踏入殿门的粉衣女子,颔首道:“那便开始吧。” 林见鹿双臂交叠,眼见喧嚷的大殿骤然寂静,不由托着下巴露出玩味的笑容。 她越发确信先前的猜测,苏婉卿必是真正的天命之女。想到楚昭离、谢折枝那些烦人的家伙再不会来纠缠自己,还有那些虚情假意的攻略者都将转而去对付苏婉卿,看着还一副茫然不知真相的小师妹,林见鹿的良心稍微痛了那么一下下。她有些同情苏婉卿,但不多。 她有系统000,顶着天命之女的身份其实还好。 但苏婉卿可就惨了。对方没有系统傍身,根本听不见攻略者们与系统的密谋。那些接近她的人,究竟怀着真心还是假意,苏婉卿根本没法分辨。 正思忖间,天机镜的神光已穿过重重人影,径直落在苏婉卿发顶。 望着沐浴神光却满脸困惑的苏婉卿,林见鹿轻轻摇头,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叶清霜见状,悄然握住林见鹿的手。掌心传来的温度让林见鹿微微一怔,她抬眼望向叶清霜,却见对方神色依旧清冷,只是默默收紧手指,以无声的动作传递着安慰。 这举动让林见鹿不自觉地轻挠面颊。 两人隐秘的互动尽数落入云织月眼中。她下意识蹙眉欲言,忽又意识到林见鹿既非天命之女,自己何必在意她与何人亲近。目光在她们交握的手上停留片刻,云织月静默移开视线,转而凝视苏婉卿,这本就是她该关注的对象。毕竟最初接近林见鹿,不过因其天命之女的身份。 苏婉卿吗?看着可比林见鹿讨喜多了。 云织月默默想着,手指却慢慢捏紧。 站在殿内的众人看到苏婉卿头顶的灵光,都瞬间意识到什么,鸦雀无声的大殿再一次变得喧闹起来。 沈惊鸿见目的达成,登时收回视线,抬手掐诀,召回天机镜。天机镜瞬间缩为巴掌大小落回掌心,随即被沈惊鸿利落地纳入袖中。 司空霆岳看着新鲜出炉的新的天命之女,深深吸口气,抬手示意:“肃静。” 喧闹如菜市场般的大殿登时安静下来。 沈惊鸿这才神色淡淡道:“如各位所见,苏婉卿才是真正的天命之女。” 话音方落,众人目光如炬,齐刷刷聚焦在苏婉卿身上。 苏婉卿皱了皱眉,清丽的面容露出迷茫之色,显然对此刻的状况十分不解:“师尊?” 司空霆岳抬手示意她稍安勿躁,随即遣散了殿内其他弟子。待大殿仅余几位长老及叶清霜等核心弟子后,方温声引见:“卿儿,这位是天机阁传人沈惊鸿。” 苏婉卿略作迟疑,向沈惊鸿盈盈一礼:“见过沈仙子。” 沈惊鸿淡然颔首。 苏婉卿抿了抿唇道:“徒儿还是有些糊涂,天命之女,不该是林师姐么?” 说起这个,司空霆岳等人不由有些尴尬,没有想到就算有天机镜在手,竟然连真正的天命之女都能弄错。 第141章 “小师妹有所不知,”林见鹿忽然插话,“先前都是误会。我早知自己担不起天命之责,似我这等性情,怎可能胸怀天下?倒是小师妹你,处处契合天命之女的品格。” 苏婉卿暗自打量着林见鹿,一时难以分辨这番话是真心称赞还是暗含讥讽。她本就觉林见鹿行事古怪,苦于一直找不到机会深交,此刻只得苦笑:“林师姐莫要取笑,我怎配担此重任?” 沈惊鸿斩钉截铁道:“苏姑娘无需自谦,天命之女确是你无疑。” 她稍作停顿,又继续道:“今日午后我便要启程寻找神器,不知苏姑娘可愿相助?” 苏婉卿征询地望向司空霆岳,后者轻咳一声:“我会派清霜与你同行。另有几位别派精锐弟子随行。当然,若你不愿,此事就此作罢。” “弟子愿意。”苏婉卿摇头应下。 寥寥数语间,殿上众人已敲定后续安排。眼见众人即将散去,林见鹿忽想起沈惊鸿承诺用神农鼎为她炼药之事,慌忙提起裙角追上前:“诸位且慢!” 几位长老面面相觑,欲言又止。既然林见鹿非天命之女,何必随行?以她的修为,恐怕只会徒增麻烦。 “掌门?” 司空霆岳望着林见鹿匆忙的背影,摆手道:“罢了,既然鹿儿执意要去,便由她跟着吧。多历练也是好事。” 殿外,林见鹿径直跑到沈惊鸿身侧,亲昵地挽住对方手臂,压低嗓音道:“鸿儿,你我先前的约定可还算数?” 这一举动顿时引来叶清霜等人灼灼目光,尤其聚焦在两人交缠的手臂上。 沈惊鸿抬眸,目光慵懒地掠过众人,这才对林见鹿展颜一笑:“自然作数。” 林见鹿闻言正要松手,却不料沈惊鸿反将她的手指扣得更紧,十指交缠,竟是不容挣脱。 怔怔望着两人紧扣的手,林见鹿一时语塞。虽说女子间亲近些本属寻常,但这般十指相扣未免太过暧昧。 沈惊鸿佯装不觉,握拳轻咳数声,偏头问道:“怎么了?” 日光下,成年后的沈惊鸿身形格外单薄,肌肤比苏婉卿还要苍白几分,整个人仿佛随时会融化在阳光里。此刻咳嗽过后,她双颊泛起不自然的红晕,更显病态。 林见鹿忆起脑海里的记忆片段,脱口而出:“你这样子真的没事?” 沈惊鸿忽然贴近,将大半个身子重量都倚在林见鹿肩头,气音轻吐:“不用担心,我撑得住。” 林见鹿一时无言。她并非担忧沈惊鸿的身体,只是这人既要寻访神器,前路凶险未卜,若未及取出神农鼎便病倒,那她怎么办啊? 叶清霜冷眼旁观至此,终是蹙眉开口:“沈姑娘若身体抱恙,不妨先在神霄宗调养几日。”说话间,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沈惊鸿唇边漾起浅笑,眼波流转,掠过众人,最终定格在林见鹿的脸上,柔声道:“谢叶姑娘关心,我无碍,老毛病罢了。”话音未落又掩唇轻咳,“不过眼下确实不宜赶路,不如在神霄宗小住几日?”说罢,眸光盈盈望向林见鹿。 林见鹿有心想说速战速决,早点拿到神农鼎,她也早日放心。但瞧着沈惊鸿的面色确实不对,只能将嘴里的话咽了回去:“算了,咱们不急,还是沈姑娘身体要紧。” 沈惊鸿眼眸如水望着林见鹿,看得林见鹿那叫一个头皮发麻。 沈惊鸿在林见鹿开口之前,温声点头道:“如此,便麻烦各位了。” 于是一行人又浩浩荡荡地返回神霄宗山门。 第98章 林见鹿刚回院子,推开门,迎面便和面色焦急的林不闻撞个正着。 她刚开口说了个“你”字,林不闻便紧紧抓住她的手腕急道:“小鹿,你又打算去哪儿?” 林见鹿开口欲言,身旁紧接着传来沈惊鸿状似惊讶的嗓音:“林姐姐,这位是谁?” 林不闻这才扭头看向林见鹿身旁的沈惊鸿,但见这人一身黑衣,生得清隽,容貌比之叶清霜等人也不遑多让,不由下意识地拧起眉,语气不愉道:“你谁啊?你跟林见鹿很熟吗?” 沈惊鸿眼眸闪烁,捂住嘴唇轻轻咳嗽几声,并不回答,只是那番柔弱姿态,让林不闻闻到了熟悉的茶香味。林不闻心中警铃大作,心道又来一个“苏婉卿”! 隐隐察觉到这两人不对付,林见鹿连忙扯着林不闻的手腕快速道:“这位是沈惊鸿,天机阁传人。这位是林不闻,是我远方表妹。” 然后不等这两人说话,林见鹿拉着林不闻就往院子里走:“过几天我有事要外出几天,你自己照顾好自己。” 林不闻好几次想开口,都被林见鹿开口堵了回去,不由郁闷不已,越发瞧沈惊鸿不顺眼。 林见鹿简单和林不闻交代了几句,让对方早点休息,这才看向沈惊鸿道:“沈小姐,我带你去客房吧?” 沈惊鸿轻飘飘看林不闻一眼,对林见鹿扬唇一笑:“好啊。” 林不闻想跟着,林见鹿不允许,林不闻瞧着林见鹿的脸色,不敢造次,只能憋屈地用力甩上门。 看着震动的门扉,沈惊鸿笑道:“我第一次知道,原来林姐姐还有一位远方表妹。林姐姐以前可没有提过。” 林见鹿撇撇嘴:“你明知道林不闻脾气不好,怎么还总是撩拨她?” 看着沈惊鸿作出委屈神色,林见鹿不客气拆台道:“你少来,你们天机阁的人,不是向来号称无所不知吗?我与林不闻的事,我不相信你算不到。” 沈惊鸿脸上委屈的表情不由敛下去,定定看她半晌,轻笑道:“就算我是天机阁传人,却也不是什么事情都能算到的……好吧,我确实知道这个林不闻是怎么回事。姜姐姐,你还是这般心软。” 林见鹿摇摇头,带沈惊鸿往后山客房走去。 本来安排沈惊鸿住她这个院落也行,只是她不好表现的与沈惊鸿太过熟悉。她总觉得暗处好似有什么在人在盯着她,或许是沈惊鸿的人,也或许,是司空霆岳的人。想起司空霆岳,林见鹿就忍不住想起叶清霜,眉头不觉拧起来。 天机阁的事情都已经过去将近七百年了,就算有证据,也早就湮灭在历史长河中。而她要怎么告诉叶清霜自己对她师尊的怀疑呢? 夜色渐凉,沈惊鸿走在她身边,仿佛林见鹿肚子里的蛔虫,嗓音轻柔道:“在担心叶清霜?” 林见鹿双眸微微睁大,没想到沈惊鸿这么神通广大,不由警惕道:“你能读心?” 沈惊鸿轻笑出声,摇摇头:“我若是真有读心术就好了,那就能弄明白,姜姐姐到底在想什么。” “别这般唤我。”林见鹿蹙眉转头。 恍惚间,她好似瞧见沈惊鸿眼底掠过黯然之色,可那情绪转瞬即逝,快得让她怀疑只是错觉。 山径只剩脚步声交错。 林见鹿偷偷瞥了眼身侧沉默的沈惊鸿,唇瓣几度开合,终是咽下话语。这反常的静默令她莫名焦躁,却又无从打破。 待二人行至后山客房,林见鹿正欲告辞,忽见月色下云织月携苏婉卿款款而来。云织月月白裙裾随风轻扬,谈笑间忽与林见鹿四目相对,步伐骤停。苏婉卿收势不及向前栽去,被云织月一把扣住手腕:“苏师妹,你没事吧?” 苏婉卿不着痕迹地瞥了林见鹿一眼,转而向云织月轻轻摇头:“我无碍。” 林见鹿将两人的互动尽收眼底,暗自咂舌,这个云织月的行动力当真惊人,不过短短时日,竟已能与苏婉卿以师姐妹相称。虽看得出二人尚显生疏,但彼此礼数周全,氛围融洽。照这般情势,想必云织月很快便能赢得苏婉卿的好感。 可林见鹿转念却又否定这个想法,苏婉卿此人外冷内更冷,兼有血海深仇未报,怕是根本无心寻觅道侣。 林见鹿托着下巴陷入沉吟,该不该提醒小师妹云织月等人居心叵测?犹豫再三还是决定静观其变。毕竟自己与小师妹交情尚浅,贸然进言恐怕会被对方当做多管闲事。更何况,她也无法解释为何认定云织月等人别有用心。 最终林见鹿只是深深望了云织月与苏婉卿一眼,挠了挠脸颊,转身离去。 云织月虽然看着苏婉卿,眼角余光却追随着林见鹿远去的身影,心头泛起难以名状的复杂情绪。她原以为自己对待林见鹿纯属利用,从未投入真心,可如今天命之女更易,胸口竟莫名涌起几分失落。 苏婉卿若有所思地瞥了云织月一眼,唇角微扬:“云师姐,不请我进屋喝杯茶么?” 云织月尚未应答,识海中的005便激动地嚷道:【机会难得!天命之女主动邀茶,快应下啊!】 她轻轻抿唇,最终却道:“今日事务繁杂,我有些乏了,想早些歇息。苏师妹也请回吧。” 苏婉卿眸光微闪,纤细白皙的手指将颊边青丝绕至耳后,笑意温婉:“也好,明日再来叨扰师姐。” 待那抹倩影消失在夜色中,云织月转身望向幽深的院落,略作迟疑,竟朝着反方向迈步离去。 第142章 浓墨般的夜色笼罩四野,乌云吞没了月光。 林见鹿提着一盏昏黄的灯笼,慢悠悠走着,微光仅能映亮脚下方寸之地。她想到神霄宗暗流涌动,本可以庇护她的宗门也变得不再安全。一阵夜风吹过,吹得她不禁打了个哆嗦。她不自觉地搓了搓手背,与脑中的系统闲聊。 林见鹿:【000,你觉得云织月能成功吗?】 000:【……】 林见鹿:【等等,云织月和苏婉卿,这两人性子是不是太像了?都是温柔里藏刀的款,苏婉卿未必会钟情同类。】 000:【……】 林见鹿:【我看苏婉卿八成对大师姐有意。】 000:【……】 林见鹿絮叨许久未见系统回应,蹙眉道:【装什么哑巴?给点反应啊。】 000怯生生应道:【不是宿主让我保持安静的么?】 林见鹿气结:【不该插嘴时喋喋不休,该接话时倒成闷葫芦。你故意的?】 000大喊冤枉:【我绝对没有!等等!有动静!宿主当心!】 林见鹿听言骤然绷紧身体,提灯的手一颤,另一手已按上剑柄。此刻若动用魔力,恐怕会被司空霆岳借机构陷,除非逼不得已,她暂时只会使用灵力应对。 林见鹿拧眉四顾,正暗自警惕,耳听耳畔传来一道温润悦耳的嗓音。 “夜寒露重,林师妹怎么不多添件衣裳?” 林见鹿蓦然回首,见云织月立於灯影中,脸上笑意温婉,不由诧异道:“云师姐?你怎么你在这?” 云织月眼尾微弯:“忽然想起些事,需向叶道友请教。” 林见鹿愣了愣,暗自腹诽,什么要事非得夤夜相问?不能等明天白天再问?面上却只点头:“原是如此。” 二人并肩而行,云织月自那句解释后便缄默不语。灯影将她们的身影拉得很长,她垂眸看着地上两人交缠的影子,嘴角微弯。 还是林见鹿按捺不住,开口道:“云师姐要问大师姐什么要紧事?” 云织月眼波微转,唇角含笑却未置一词。 林见鹿轻啧一声,翻了个白眼:“得,算我多嘴。” 说罢便垂眸作老僧入定状,实则正与识海中的000喋喋不休。 云织月侧眸望着林见鹿干净清秀的眉眼,眸中却有片刻阴郁。于情爱一事上,云织月虽未有涉足,却并非什么都不懂的稚子。她知道林见鹿对自己来说有些特别,只不过以前因为对方天命之女的身份,她便完全放任自己的感情。 偏生天道弄人,真正的天命之女竟是苏婉卿。她以为自己对林见鹿的感情尚未扎根太深,尚且能够抽身,只是今日与苏婉卿周旋时,她被林见鹿撞见,对方竟丝毫不在意。 不在意天命之女的身份,甚至不在意她…… 心中情绪翻涌,一句话依然脱口而出:“林师妹当真心如铁石。” “啊?”林见鹿倏地抬头,满脸写着莫名其妙,“我招你惹你了?” 云织月瞧着她拧成结的眉头,忽地轻笑出声,纤指骤然覆上她提灯的手腕。 啪嗒一声。 竹骨灯笼坠地,火舌瞬间舔舐绢面,将最后一点暖光吞没在青石板缝间。 云织月扣住林见鹿手腕的那只手却越收越紧:“山河图里的一切,林师妹都忘了吗?” 林见鹿懵逼地瞅了眼自己被扣住的手腕,越发感觉莫名。 不过她有种预感,若是此时说自己忘了,云织月肯定要发火。 想了想,林见鹿还是从心道:“没忘。” “既没忘,为何林师妹对我如此生分?”云织月借着微弱的月光,目光灼灼紧盯林见鹿的脸,不肯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表情。 “生分?”林见鹿一脸茫然,“云师姐,你是不是误会了?我可什么都没做啊。” 她醒来时云织月等人都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只见了林不闻和沈惊鸿。第二日,方才在凌霄殿上见到叶清霜云织月等人。紧接着就是苏婉卿的事了。 林见鹿挑眉道:“要说生分,难道不是云师姐在主动避嫌吗?” 第99章 林见鹿原以为云织月会沉默以对,甚至可能流露出羞愧之色,不料对方当即应声回答道:“我未曾避嫌。” 这回答令林见鹿一时愕然,暗想云织月分明在颠倒黑白,不由脱口而出:“既未避嫌,为何我苏醒当日,却不见云师姐踪影?” 云织月闻言,反倒笑意盈盈地望向她,面上不见半分恼意。那张温润如玉的面容浮现出如水般柔和的神情,她扣住林见鹿的手腕,指尖在她手腕内侧肌肤流连,温言软语道:“林师妹恼了?都是师姐的错。” 林见鹿:“......” 她蓦地打了个寒颤,试图抽回手腕,未料稍一用力竟纹丝不动。只得无奈叹道:“我并未动怒,云师姐可否先松手?这般拉扯实在不成体统。” 云织月非但不放,反而欺身逼近,吐息如兰道:“带你回神霄宗那日,我便请医师为你诊治。确认师妹无恙后,我方才暂时离开。若早知师妹这般不舍,我就片刻不离,定要等到林师妹醒来再去处理其他事......” 林见鹿见云织月越说越不对劲,忍不住抢过话头打断道:“别别别!我真没生气!” 云织月眸光微漾,如秋水般的眼眸凝视着她,轻声道:“林师妹还未回答我的问题。既然未曾遗忘山河图中种种,又为何要装作一切从未发生过?” 林见鹿叹了口气道:“首先,我确实记得山河图中发生的一切。其次,我并没有假装。更何况云师姐当真认为,山河图里发生的一切皆为真实?” 她实在不理解。云织月既已知晓她并非真正的天命之女,为何仍抓着她不放?云织月明明已准备讨好苏婉卿,此刻却又在她面前摆出这副情深意重的姿态到底是在干嘛? “假的?你认为那一切……皆是虚假?” “自然。” 林见鹿略一停顿,索性直言道:“我知云师姐心系小师妹,想必也清楚她的境遇。她家破人亡,寄人篱下,心思细腻,可不如我这般好说话。若云师姐真想得到她的真心,我奉劝一句,莫耍心机,以诚相待方为上策。” 云织月听她口口声声,娓娓道来要如何讨苏婉卿的欢心,面色倏然变得苍白,唇瓣轻颤,最终只挤出一个字:“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系统005适时插话:【宿主,林见鹿既非天命之女,何必与她纠缠?】 林见鹿暗自点头,确是如此。 005见云织月不理它,又补充道:【或许这就是林见鹿好感值始终为零的缘故。宿主,咱们得吸取教训。】 云织月对系统的声音置若罔闻,只是凝视着林见鹿。那双漆黑的眼眸似含着一泓秋水,眼波微颤,仿佛下一刻便要坠下泪来,面上竟透出几分委屈之色。 委屈? 林见鹿险些气笑了,她可比云织月委屈多了!连被云织月一剑穿心的江听雪都未露半分委屈,这人倒先摆出这副姿态?偏生云织月只抿唇不语,眼睫低垂,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倒叫林见鹿连讥讽的话都噎在喉咙里。 云织月确实未料到会被林见鹿看穿。或许她从未意识到,自己生来尊贵,身为天之骄子,表面谦和,骨子里却透着居高临下的傲气。在她眼中,世人愚钝,皆不足为虑,唯独自己聪慧绝伦。 即便最初面对林见鹿这天命之女时,她也未曾真正高看过对方。 长久以来,她始终以俯视的姿态睥睨众生,对林见鹿亦不例外。 方才听着林见鹿侃侃而谈如何讨好苏婉卿,云织月心头忽地窜起一股无名火。仿佛被人当众撕下那层矜贵的面皮,狠狠践踏于地。 云织月凝视林见鹿,静默良久才轻声吐出一句:“你全都知道了。” 知道她的虚情假意,知道她在欺骗她。 林见鹿听言,却眼眸闪烁,转而露出一副茫然之色:“知道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天色不早了,云师姐请便,我先回去歇息了。” 话音落下,*她试探性地挣开云织月的手腕,这次对方未加阻拦,只是怔怔望着她。 林见鹿欲言又止,想说些什么,又觉得自己实在和云织月没什么好说的。最后看她一眼,转身离去。 夜风卷着寒意掠过山路,云织月雕塑般伫立原地,任由凌冽寒风刺痛面颊。待指节冻得发僵,她才缓缓低头看向地上烧焦的绢灯。弯腰拾起残灯,直起身,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灯面上半毁的美人图,唇畔忽而牵起一抹自嘲的弧度。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树梢突然传来冷冽的讥诮,雪青衣袍的江听雪怀抱着红狐居高临下,“云织月,你也有今天。” 灯笼残骸在云织月手中轻晃,她抬眸看江听雪一眼,并未理会对方的讥讽,转身便走。 可江听雪却没放过落井下石的机会,从树梢一跃而下,不紧不慢跟在云织月身后,慢悠悠道:“终日算计他人真心,如今反被将一军的滋味如何?” 第143章 “江听雪,你是不是活腻了?”云织月倏然驻足,素来柔和的声线沁出寒意,“你又比我好多少?” 江听雪轻抚怀中红狐,唇角微翘:“我自然惜命得很,只是云道友似乎总爱先动手呢。” 这番含沙射影的话让云织月嗤笑出声:“江道友竟如此心胸狭隘?争夺天命之女本就各凭手段,自己棋差一着,倒来怪我?” “确实各凭本事。”江听雪故作恍然点头,“方才目睹云道友与林师妹的精彩对弈,当真令我大开眼界。如今云道友既已放弃讨好林师妹,不如就此收手?免得风言风语传到天命之女耳中,平白坏了云道友苦心经营的情谊。” 云织月眼底浮起冰冷笑意:“我的事,不劳你费心。” 此刻的林见鹿全然不知这场交锋,正踏着月色踱向翠竹苑。 指尖刚触到院门竹篱,隔壁木门突然“吱呀”一声轻响。叶清霜修长的身影立在阶前,温声道:“林师妹,可否借一步说话?” 林见鹿怔忡片刻,点头跟随那道身影踏入相邻院落。 她与叶清霜的居所仅一墙之隔,虽近在咫尺,却因大师姐终日忙于事务,林见鹿鲜少能见到她的身影。 “大师姐是专程在此等我的?”林见鹿踏着青石小径问道。 叶清霜点头,随即又嗯了一声:“我在特意等你。” 系统001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宿主,你打算干什么?】 林见鹿听着系统001的声音,不由越发好奇。 叶清霜指了指院子里的石桌,道:“坐?” 林见鹿点头,在叶清霜对面坐下。 夜色幽幽,池塘如镜,映照出一轮皎洁的明月,花香味萦绕在林见鹿鼻尖。 林见鹿循着香味,仰头看了眼枝头白色的花朵,随手摘了一朵把玩,随意道:“大师姐,有什么事你就赶紧说吧。” 叶清霜顿了顿,深吸一口气道:“我想问问师妹,是怎么想我的?” 林见鹿迟疑,侧目瞧着她。但见月色下,叶清霜一张雪白的面孔镀上一层银辉,眉目如画,脸颊上的红晕清晰可见,嗓音比平常温柔了好几分。 叶清霜见林见鹿不答,继续轻声道:“你觉得我如何?” 林见鹿捂住下巴端详她,半晌才道:“大师姐很好啊。” 叶清霜抿了抿唇角,脸上露出一个笑容,仿佛昙花绽放,美不胜收,她垂着纤长的眼睫道:“今日师尊留我说话,对我说了一件事。” 林见鹿认真听着,并不打扰。 叶清霜顿了顿,继续道:“师尊说,想要把本门无情决传授于我。” 说罢,她抬眼看着林见鹿。 林见鹿迟疑地拍了拍手:“那很好啊。” 叶清霜羞涩的表情不由滞了滞,抿起嘴角道:“师妹可知,修炼无情决,需要断情绝爱。” 林见鹿挠挠后脑勺:“我知道。掌门连这门功法都传授于你,想必是意属大师姐为下任掌门。这难道不是好事吗?” 叶清霜脸上彻底没有表情了,所有心里话,都被林见鹿堵得说不出来。 林见鹿说得确实不错,如果是以前,她绝对不会有丝毫犹豫。她无心情爱,更不会找什么道侣,但那都是过去。 叶清霜承认自己过去一直在纠结,纠结师门,纠结林见鹿。但今日师尊私下找她告知这件事的时候,她第一反应便是拒绝。 理智上她无法抉择师门和林见鹿到底孰轻孰重,但身体的本能反应已经替她做了选择。于是在师尊失望的目光下,她还是摇头拒绝了。 但她没想到师妹竟然是这样想的。 她就丝毫不在意她吗? 林见鹿被叶清霜盯得有些发毛,忍不住用手在她眼前挥了挥:“大师姐,你还好吧?” 叶清霜猛得抓住她的手腕,情不自禁道:“林师妹,你难道一点都不……” “吵死了!” 一道清亮稚嫩的嗓音猛得从隔壁院落传来,林见鹿抬头一看,就见林不闻趴在墙头,正绷着一张小脸,一瞬不瞬盯着两人看。 见林见鹿和叶清霜看过来,林不闻还翻了白眼,抱怨道:“大晚上的不睡觉搁这儿干嘛呢?你们不睡我可还要休息的!” 林见鹿把自己的手抽回来,双手抱胸,挑眉道:“林不闻,你可以啊。都敢对我大吼大叫了。” 林不闻看着林见鹿脸上危险的神色,下意识缩了缩脖子,瞧了眼叶清霜,犹自不忿道:“那你们也不能……也不能扰人清梦啊。” 林见鹿简直要气笑了,她们说话声何时大到能扰人清梦了?更何况是向来雷打不醒的林不闻? 第100章 林见鹿打趣道:“林不闻,你说什么呢?就你这个睡得跟死猪似的家伙,也能被我们几句话吵醒?” 林不闻差点从墙头跌下来,涨红脸道:“你说谁死猪呢!” 林见鹿耸了耸肩:“谁应就说谁。” 林不闻气急败坏要从墙头翻过来:“你等着!我现在马上过来……” 叶清霜看了眼两人互动,忍不住出声道:“林师妹……” 林见鹿这才转移注意力,看向叶清霜,挠了挠面颊道:“对了,大师姐有事要说。什么事,你说吧。” 叶清霜欲言又止。 那头林不闻见状又大声嚷嚷起来,心急火燎地打断两人的对话:“哎哟!我的腰!我的腰折了!林见鹿你赶紧过来扶我一把!愣着干什么!” 林见鹿抬眼望去,只见林不闻整个身子歪歪斜斜地横亘在墙头,四肢像打结的麻绳般别扭地纠缠着,那颗毛茸茸的脑袋却在夜色中不安分地左右张望。 她缓缓吐纳平复情绪,慢悠悠走到墙根,足尖轻点,翩然掠上树梢,右手如鹰隼擒兔般扣住林不闻的后襟,趁其不备猛然发力一推。 林不闻猝不及防,哎哟一声,跌回隔壁院子里,紧接着就是一连串毫不停歇的怒骂,听得林见鹿额角青筋直跳。 “大师姐,对不住啊,林不闻那家伙实在太吵了。现在清净了,你继续说。” 叶清霜凝视着林见鹿月光下莹润的清秀侧脸,背景音里林不闻的叫骂声此起彼伏,她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摇头道:“改日吧。你先回去歇着。” 林见鹿挠了挠后脑勺,盯着叶清霜看了半晌,确认对方确实无意继续,只得点头道:“那成。” 待林见鹿的脚步声远去,系统001的声音立即在叶清霜识海中响起:【宿主!你刚才不会是准备告白吧?】 叶清霜的目光追随着那道离去的背影,最后落在隔壁院落斜伸过来的枯枝上,羽睫低垂:“是又如何?” 系统001急得电子音都变了调:【这可使不得!你得攻略天命之女才能修补《霜天诀》的缺陷啊!你要命啦!】 【修行之道岂能投机取巧】叶清霜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剑穗,【大不了……终生止步金丹便是】 【你甘心吗?!】系统001急切道,【若林见鹿日后修为远超于你,她享千年寿元,你却只有百年,到那时,你真的不会后悔?】 叶清霜的呼吸明显一滞:【......】 系统001见叶清霜迟疑,再接再厉道:【其实攻略天命之女,与和你喜欢的人在一起,这并不矛盾啊……】 系统001话还没说完,就被叶清霜冷声打断:【不必再说了,我是不会去攻略什么天命之女的。至于林师妹,八字还没一撇,我还用不着考虑那么远的事。】 系统001痛心疾首:【宿主,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短视了?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啊!】 叶清霜只淡淡道了句“聒噪”,便转身踏入寝屋。 隔壁院落里,林见鹿刚踏进院门,便看见林不闻正躺在地上大声哀嚎,痛苦的呻吟声在院子里回荡。 林见鹿翻了白眼,双手抱胸,走过去踢了踢林不闻的身体,嗤笑道:“别装了,用昆仑神木制作的傀儡之身,可没这么容易坏。” 林不闻眼眸微闪,见林见鹿完全不为所动,这才撅了噘嘴从地上爬起来。她手握成拳锤了锤自己的后腰的位置,面无表情道:“你们真的很吵。” 林见鹿嘿了一声,一巴掌扇在林不闻的脑门上,居高临下道:“林不闻,你没完了是吧?你当我看不出来你在故意捣乱?” 林不闻脸色登时一僵,结结巴巴道:“你……你看出来了?” 林见鹿翻了一个白眼:“那不然呢?你当我傻的?你心里想什么,就差写在你脑门上了!” 说着还用手指直戳林不闻的脑袋。 林不闻被她戳地心虚,小声嘀咕道:“我就看不惯你们相处。” 林见鹿看她脸上那个夹杂着哀怨和不满的小表情,摩挲着下巴,恍然大悟:“你吃醋了?” 林不闻飞快抬眼看她一眼,见林见鹿正挑着眉,目光灼灼凝视着她,脸上不受控制漫上红晕,好半晌才声如蚊呐道:“我没吃醋。” “你别装了,你就是吃醋了。” 第144章 “我没有!” “你有。” “我没有。” “好吧,你没有。”林见鹿爽快道。 林不闻:“……” 林见鹿看着林不闻气鼓鼓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来:“行啦,在我面前还装什么?咱俩谁跟谁啊?要我说啊,你就该干脆点儿,直接去表白,然后......” 林不闻愣愣看着她,心脏噗通噗通直跳,小心翼翼追问道:“然后?” “然后你就能□□脆利落地拒绝!”林见鹿拍了拍手,伸手轻抚林不闻的发顶,眼中带着怜悯,“不是我要打击你,你也知道喜欢大师姐的人那么多,可你见过她对谁动心过?还是别做这个白日梦了。” 林不闻下意识道:“我见过啊!” 想想不对,一巴掌闪开林见鹿的手掌,柳眉倒竖道:“谁说我喜欢大师姐了!” 林见鹿摸了摸自己被拍开的手掌,似笑非笑道:“哦,那你不喜欢大师姐,你吃谁的醋?该不会是……” 话未说完,林见鹿突然脚趾一痛,原来是被林不闻狠狠踩了一脚。 林见鹿痛呼出声,龇牙咧嘴瞪着林不闻。林不闻见势不妙,慌忙转身冲进屋内,“砰”地一声把门摔上。 林见鹿疼得直抽冷气,单手撑着墙壁,单脚跳了几下,怒气冲冲地拍打着门板:“你有种这辈子都别出来!” 林不闻在屋内高声回应:“那我就不出来了!” 林见鹿翻了白眼,撇着嘴往回走。 系统000在她脑海中轻声提醒:【我觉得林不闻对叶清霜的感情可能已经淡了。】 林见鹿嗤笑一声:【不喜欢?那她刚才吃醋给谁看?】 系统000迟疑道:【或许……她真正在意的是你呢?】 林见鹿瞬间拔高音量:【胡说什么!你没看见她刚才故意踩我那一脚吗?】 系统000尝试解释:【有些人在表达感情方面确实比较笨拙。】 林见鹿翻了个白眼:【你当林不闻没成年吗?这么幼稚。】 系统000幽幽道:【宿主总得允许有些人只长年龄不长脑子。】 林见鹿:【......】 她转身望向紧闭的房门,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爱喜欢谁喜欢谁,我就当没听见。】 她明明是好心劝林不闻去告白,反倒挨了记狠踩,这算什么事儿? 接连几日,林不闻都把“不高兴”写在脸上,各种找茬甩脸色。专注于想着神农鼎的林见鹿却毫无察觉,这让林不闻的怒气值不禁持续飙升。 “砰!” 林见鹿盯着震动的门框满脸困惑:【我这几天应该没招惹她吧?】 系统000委婉提示:【看起来像是单方面跟你冷战?】 林见鹿更疑惑了:【我连话都没跟她多说几句,林不闻干嘛要跟我冷战?】 系统000提醒:【宿主还记得那晚的事吗?】 回忆了一番,林见鹿突然沉下脸:【该生气的是我才对吧?】 系统000默默噤声。 它算是看明白了,宿主根本不在乎林不闻等人到底是不是喜欢她,是不是因为她转辗反侧。或许宿主对叶清霜有一些特殊,但也只有一点点。不过宿主不为任何人所动,好像也不是坏事?毕竟她也不是什么恋爱系统。 启程当日,天光未亮林见鹿便已候在山门前。 叶清霜早已静立等候,见到来人时眉头微蹙:“林师妹?你怎么在这?” “我不能来么?”林见鹿挑眉,“凌霄殿上我说过要尽绵薄之力。” 叶清霜迟疑:“可是你现在已经不是……” 见叶清霜面露难色,林见鹿轻笑接话:“大师姐是觉得,没了天命之女头衔又修为低微的我,会拖累队伍?” 叶清霜急声否认:“我绝非此意。” “我知道大师姐是担心我。”林见鹿晃了晃手指,“况且我是否是累赘,大师姐难道还不清楚?”她突然掌心向上,一缕黑雾如活物般盘旋而起。 “师妹!”叶清霜猛地扣住她手腕碾灭那团黑雾,警惕环顾四周。 林见鹿浑不在意:“放心,没人瞧见。” “那也不行,师妹若要一起去寻神器,更需谨慎使用自己的能力。”叶清霜话音刚落,山道上忽传来清越的一声呼唤:“林姐姐?” 林见鹿转头,就见沈惊鸿踏露而来,登时眉眼舒展:“鸿儿。” 沈惊鸿笑了笑,好像没看见叶清霜握住林见鹿的手,款款上前,挽住林见鹿的手臂道:“没想到林姐姐起的这般早。” 说罢,这才看向叶清霜,微微颔首:“叶道友。” 林见鹿顺势收回被叶清霜握住的手指,感觉到沈惊鸿冰凉的体温,下意识摸了摸她的手背:“怎么穿得这样单薄?” 沈惊鸿摇摇头:“不碍事,修仙之人不惧寒暑,我不冷。” 林见鹿顿了顿,点点头,不再多言。 叶清霜低头看了看自己被松开的手,又抬眼望见林见鹿与沈惊鸿亲密的模样,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 初见这位沈姑娘时,她便敏锐地察觉到对方对林师妹的特别态度。按理说,那日应是林师妹与沈惊鸿初次相见,可沈惊鸿为何对林师妹表现得如此亲近? 思及所谓的攻略系统,叶清霜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第101章 叶清霜转念一想,既然林师妹已被证实并非天命之女,沈惊鸿理当接近真正的目标苏婉卿才是。可现实却与之相反,至今为止,倒是没见过沈惊鸿找苏婉卿说过几句话,反倒一直粘着林师妹。除非……沈惊鸿在说谎,刻意将天命之女的身份安在苏婉卿头上。 察觉到叶清霜的目光,沈惊鸿不由莞尔:“叶道友为何这般瞧着我?” 叶清霜神色冷淡:“只是在想沈姑娘,是否故意隐瞒了什么。” 沈惊鸿没料到叶清霜竟然这么直接,不由愣了片刻,微微一笑道:“我不知道叶道友在说什么。” 叶清霜深深看她一眼,随即沉默不语。 萧灵韵、云织月等人陆续走来,待苏婉卿到场后,沈惊鸿开口道:“人已到齐,可以动身了。” 说罢,她抬手一展,掌心浮现一艘精巧小船。小船凌空飞起,迎风渐长,最终化作一艘七八丈长的华美楼船,雕梁画栋,悬于半空。 林见鹿看得目瞪口呆,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她凑近沈惊鸿,肩膀轻蹭,好奇道:“鸿儿,你竟有这等宝贝?买这样一艘大船,得花多少灵石呀?” 沈惊鸿伸手比了个数,林见鹿小心翼翼道:“一万中品灵石?”想她买的那株千年灵芝,就要一万下品灵石,这样的法器,怎么都得中品以上吧? 沈惊鸿看她一眼,摇头:“一万上品灵石。” 林见鹿虽早有心理准备,却仍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她双眼发亮,直直盯着那艘华美画船,待其刚一落地,便提着裙角箭步冲上船去,东摸摸西瞧瞧,爱不释手。 她怎么也没想到,沈惊鸿竟如此阔绰。再想到叶清霜,堂堂神霄宗大师姐,虽也不缺灵石,可平日出行最多御剑,或者乘坐马车,何曾动用过这般奢华的飞行法器?果然,一派之主的排场,终究不是一宗弟子可比的。 沈惊鸿看她脸上羡慕神色,不由失笑:“天机阁历代积累,这点小钱我还是有的。” 林见鹿这会儿羡慕的几乎要转变成嫉妒了,阴阳怪气道:“瞧你这话说的。你这是饱汉不知饿汉饥。”神霄宗弟子俸禄只能保证饿不死,但想过得更舒坦一点,那么点灵石就不够花了。 沈惊鸿看着她,脸上表情称得上宠溺:“你若喜欢,我买一艘送你。” 林见鹿猛得瞪大眼睛,用力握住沈惊鸿的手腕,惊喜道:“当真!?” 叶清霜重重咳嗽一声,提醒林见鹿注意分寸。 林见鹿脸色一僵,支支吾吾道:“这……这多不好意思,太贵重了,无功不受禄。还是算了吧。”嘴上虽这么说着,手却死死攥着对方手腕不放。 叶清霜冷冷瞥她一眼,语气低沉:“林师妹,过来,我有话要与你说。” 林见鹿正欲松手,不料沈惊鸿反手一扣,牢牢握住她手腕,毫不避让地与叶清霜对视:“叶道友有什么话,是我们听不得的?” 叶清霜淡淡道:“师姐妹间的体己话,沈姑娘也要听?” 沈惊鸿笑意盈盈:“当然想听。” 叶清霜索性不再看她,目光转向林见鹿:“林师妹。” 沈惊鸿柔声细语:“林姐姐,你想要一艘画船的,对吧?” 林见鹿:“......” 林见鹿左右为难,一边是对她照顾有加的师姐,一边是愿意给她送钱的好心人。这两人,她哪个都开罪不起。 她挠了挠头,干脆岔开话题:“时候不早了,咱们是不是该启程了?” 云织月忽然出声道:“林师妹说得对,是该启程了。” 沈惊鸿与叶清霜扫云织月一眼,同时沉默。 林见鹿见状,权当她们都已默许,便招呼众人登上画船。 第145章 待众人陆续上船,沈惊鸿正要催动飞舟,忽闻远处传来一声急促呼喊:“等等!” 林见鹿循声望去,只见林不闻气喘吁吁飞奔而来,一个箭步跃上画船,因冲势过猛险些栽进她怀里。 林见鹿连忙扶住林不闻的手臂:“跑这么急做什么?” 林不闻连喘数息才缓过气来:“我怕赶不上!” 林见鹿纳罕瞅着她:“你打算和我们一起去?” 林不闻飞快地扫了叶清霜等人一眼,撅嘴摇头:“我倒是想,可我这副身子骨去了只会拖你们后腿。” 林见鹿愈发疑惑:“那你这是准备干嘛?” 林不闻轻咬下唇,忽然从袖中抽出一封书信,猛地塞进林见鹿手心。 林见鹿一愣,垂眸看向信封,下意识要拆信查看,却被林不闻一把按住:“等你们启程后再看!” 林见鹿道:“什么要紧事不能当面说,偏要写信?” 林不闻扭捏地哼了一声,察觉众人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当即双手叉腰,瞪向云织月等人:“看什么看!没见过美人不成!” 林见鹿忍俊不禁笑出声来,林不闻闻声一怔,方才的嚣张气焰顿时消散,又恢复了那副羞赧模样。 林见鹿收起笑意,伸手揉揉林不闻的发顶,语气难得柔和:“好好待在神霄宗,不要生事,等我办完差事便回去。” 林不闻怔怔望着林见鹿罕见的温柔神色,一时竟看呆了,待回过神来,双颊已飞上红霞。她慌忙低头,细若蚊吟地应道:“嗯,我等你回来。” 这番亲昵互动,引得在场众人纷纷侧目。 飞舟即将抵达万药灵谷地界时,沈惊鸿出言提醒:“前方就快到了,该准备下船。此地不便使用飞舟。” 使用飞舟需事先申请航线,各宗门领空通常禁止飞舟通行。叶清霜询问沈惊鸿剩余路程,沈惊鸿答道,若改乘马匹还需三四个时辰方能抵达。眼看暮色将至,夜间不宜赶路,沈惊鸿便提议众人就地休整,待明日天明再启程寻找神器。 暮色四合,夜风渐凉。 苏婉卿席地而坐,忽地打了个喷嚏。 正在火堆旁添柴的云织月闻声关切道:“苏师妹可是着凉了?” 苏婉卿轻抚手臂,目光似有若无地掠过林见鹿,抬眸浅笑:“无碍,只是先前执行任务时留下的旧伤未愈。” 云织月静默片刻,纤指轻点苏婉卿手臂,布下一道防风法阵。 “多谢云师姐。”苏婉卿含笑致谢。 江听雪拨弄了一下火柴,嗤笑一声,道了句:“狗改不了吃屎。” 苏婉卿面露诧异,看着两人,欲言又止。 云织月却充耳不闻,只怔怔盯着红色的火焰发呆。 沈惊鸿坐在林见鹿身旁,紧紧贴着林见鹿手臂,双手环抱着自己,瑟瑟发抖。 林见鹿看着不停往她身上蹭的沈惊鸿,无奈道:“你不是说,修仙之人不惧寒暑吗?你也怕冷?” 沈惊鸿虚弱笑了笑,拉住她的手指,低声道:“我只是不想让姐姐当心。” 林见鹿迟疑片刻,从包袱中取出一件厚实外衫,仔细为沈惊鸿披上,又替她拢紧领口:“这样就不冷了。” 沈惊鸿却掀起衣角,顺势将一半外衫搭在林见鹿肩上,脑袋自然地靠在她肩头,手臂环住她的腰肢,整个人几乎嵌入她怀中:“这样我们都不冷。” 这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未等林见鹿反应便已完成。林见鹿只得将讶异咽下。 另一侧,云织月蓦地抬头,脸色骤沉。叶清霜不动声色地起身,恰好挡住云织月的视线。两人目光在空中短暂相接,又同时移开。 叶清霜在林见鹿另一边坐下身来,一瞬不瞬地凝视着火堆,林见鹿就刚好被沈惊鸿和叶清霜夹在中间。 叶清霜转头看林见鹿一眼,忽然道:“冷吗?” 林见鹿立即道:“不冷。” 她不但不冷,反而热得要命,后背都渗出热汗。 叶清霜扫了眼林见鹿红扑扑的脸蛋,轻飘飘道:“我冷。” 林见鹿:“?” 林见鹿摸了摸汗津津的脖子,建议道:“要不你俩凑合凑合?” 说罢,她揭开外套,披在沈惊鸿身上,然后坐在叶清霜另外一侧,让那两人大眼瞪小眼。 叶清霜:“……” 沈惊鸿:“……” 未免被两人殃及鱼池,林见鹿想了想,忽然起身,快步走向苏婉卿身旁坐下。她对上苏婉卿的平静的目光,对她扬唇笑了笑,然后抬手拭去颈间的薄汗,待擦干净热汗,忽而想起什么,从袖中取出林不闻给她的信笺,正要拆开看看内容。 还未及展开信纸,忽闻叶清霜一声冷喝:“谁!”同时一块石子已破空而出,直射向林见鹿身后幽暗的树林。只听“哎哟”一声痛呼,一个身形修长的黑衣人从树梢跌落,脸朝下重重摔在地上。 林见鹿听着这道熟悉的嗓音,不禁愕然惊呼:“赵小三?” 果然,那个黑衣人一抬脸,露出一张素净清逸的眉眼,不是赵小三还能是谁? 林见鹿稀奇道:“你竟然知道我们在这儿?” 赵小三挠了挠脑袋,准备从地上爬起来,忽然想到什么,眼珠子一转,皱起脸,一手微微撑地,痛呼道:“我的腿好像断了!小鹿,你来扶我一把!” 第102章 林见鹿翻了个白眼走过去,刚伸出手,赵小三便迫不及待地握住她的手指。林见鹿稍一用力,就将人从地上轻松拉起。她敷衍地扶着赵小三的手臂,对方却得寸进尺地把整个身子都压过来,活像个半身不遂的病患,倚靠着林见鹿慢悠悠挪回火堆旁。 火光映照下,众人盯着这对贴在一起的身影,表情都有些微妙。沈惊鸿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沉默地打量着这个与林见鹿举止亲密的女子。当看清对方容貌时,她瞳孔骤然收缩,这张脸竟与寂无尘如出一辙。 “这位姑娘是?”苏婉卿温声问道,眼中带着恰到好处的好奇。 林见鹿答得干脆:“赵小三。” 赵小三立刻高声补充:“是小鹿的未婚妻!” “……胡说什么?”林见鹿太阳穴直跳,“你们别听她瞎扯!” “我怎么瞎扯了?”赵小三委屈地掏出贴身荷包,“结发为证,你的头发我可一直带着呢!” 苏婉卿抿唇轻笑,目光在众人脸上转了一圈。暗想这林见鹿倒是个妙人,短短数月竟招惹这么多桃花,也不知是天生风流,还是总遇着些不怀好意之人。 林见鹿忍无可忍地拍开赵小三扒拉自己胳膊的手,正要继续阅读林不闻的来信。不料刚展开信纸,赵小三突然劈手来夺,若非她及时松手,那信笺怕是要当场裂作两半。 林见鹿还未发作,赵小三已展开信纸迅速扫了几眼,随即双手叉腰,眉头紧锁,活像个抓到丈夫偷情的妒妇,质问道:“谁给你写的信?” 林见鹿揉了揉太阳穴:“没谁。” 赵小三瞪大眼睛:“没谁?那你鬼鬼祟祟躲这儿看信?老实交代,是不是背着我做了什么亏心事?” 林见鹿被她缠得头疼:“真没有!” 赵小三不依不饶:“那你先说,这信是谁写的?” 林见鹿叹了口气,知道不回答她不会罢休:“林不闻,我表妹。” 表妹?赵小三心里警铃大作。自古以来,表姐表妹亲上加亲的例子还少吗?这表妹还给林见鹿写情书,岂不是更加危险? 她立刻揪住林见鹿不放,非要问个清楚。林见鹿被她烦得不行,云织月见状,轻声劝道:“赵姑娘,你未免管得太宽了。人家表姐妹亲近,与你何干?” 赵小三眉头一挑,双臂抱胸:“我跟小鹿说话,又碍着你什么事了?” 见战火转移,林见鹿暗自松了一口气,正要趁机溜走,谁知赵小三虽在和云织月斗嘴,余光却一直盯着她。她刚起身,肩膀就被赵小三一把按了回去。 不仅如此,到了夜里休息时,赵小三非要挨着她睡,活像块甩不掉的牛皮糖。林见鹿虽觉无语,却也没推开她,只是被搂着胳膊有些闷热,久而久之倒也习惯了。 半夜时分,林见鹿睡得正迷糊,忽然感觉身上一轻。她勉强睁开眼,隐约瞧见赵小三起身走向黑漆漆的树林,不知要去做什么。没过多久,颈间突然一凉,是赵小三回来了,冰凉的手指贴在她的脖子上。 林见鹿察觉到异样,猛地清醒过来,抬眼便对上一道冰冷的目光。眼前的赵小三神色陌生,全然不似平日模样。她浑身一激灵,正要开口,对方却突然闭上眼睛,整个人软软地倒在她身上,手臂熟练地环住她的肩膀,脑袋往她颈窝一蹭,转眼又睡熟了。 林见鹿望着天边泛起的微光,再看看肩头酣睡的赵小三,眉头紧锁,满心疑惑。 天亮后,众人陆续醒来,唯独赵小三迟迟未醒。 林见鹿掰开她缠着自己的胳膊,起身活动僵硬的肩膀,目光复杂地盯着仍在酣睡的赵小三。 第146章 赵小三终于睁开眼,见林见鹿神色凝重,不由纳闷道:“这么盯着我干嘛?” 林见鹿环顾四周,叶清霜正在生火,其他人去了河边。她压低声音问道:“你还记得昨晚做了什么吗?” 赵小三一愣:“昨晚?我做什么了?” 林见鹿盯着赵小三困惑的表情,眉梢微挑:“你真不记得昨晚做了什么?” 赵小三刚要点头,又犹豫起来,支支吾吾道:“我……我是不是对你做了什么?”说着不知联想到什么,脸颊竟泛起红晕。 林见鹿轻嗤一声:“是啊,你抱着我胳膊,一个劲喊我娘呢!” “绝无可能!”赵小三斩钉截铁地否认。 林见鹿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没再追问,决定再观察一晚。 当天众人穿过丛林抵达城镇,因客栈房间有限,只得两人一间。赵小三坚持要与林见鹿同住,在众人反对声中,林见鹿却反常地没有拒绝。 赵小三当即得意*地挽住林见鹿的手臂进屋,留下众人面面相觑。 这夜林见鹿始终清醒,静候赵小三现出异样。子时刚过,赵小三果然又梦游般起身。林见鹿立即睁眼,悄无声息地尾随其后。 跟到客栈后院时,林见鹿突然发现阴影处除了赵小三,竟还有个模糊的纤瘦人影。她心头一凛,正要细看,赵小三却猛然转头,目光直直望向她藏身之处。 既已暴露,林见鹿索性从廊柱后现身。不料赵小三竟直接抽出腰间匕首,寒光一闪便朝她刺来。 林见鹿瞬间拔出灵剑格挡,施展神霄剑诀应对,却越打越心惊,对方的招式竟与她如出一辙,仿佛镜中倒影。她心头一凛,厉声喝道:“你不是赵小三!你究竟是谁?!” 林见鹿心头不其然闪过怀疑人选,但那人早已身死,且怎么看都是个正牌人士,就算夺舍赵小三,也没必要对她有恶意啊。 正一心二用,转眼间,赵小三的匕首寒光已经直逼心口,林见鹿挥剑挑开的刹那,左拳重重砸在赵小三右眼上。 “哎哟!”赵小三痛呼一声,捂着眼睛蹲下身,匕首“当啷”落在地上。她甩了甩头,眼神逐渐恢复清明:“你……你打我做什么?” 林见鹿“哐当”扔下灵剑,双手死死扣住赵小三肩膀猛烈摇晃:“不管你是何方妖孽,立刻从她身体里滚出去!” “别……别摇了!”赵小三被晃得头晕目眩,连连摆手讨饶,“是我!真的是我!” 林见鹿这才停手,将信将疑地打量着她:“你真是赵小三?” “千真万确……”赵小三顶着乌青的右眼,疼得龇牙咧嘴。 确认无误后,林见鹿长舒一口气,搀着她站起身来。 赵小三茫然摸着眼眶:“我刚才怎么了?” “你被控制了。” “什么?!” 尽管打斗动静不大,但修仙之人感知敏锐。叶清霜等人闻声赶来时,只见后院青砖上散落着打斗痕迹。 林见鹿压低声音示意众人回房再说。众人默契地随她返回客房,房门刚合上,林见鹿便重申道:“方才赵小三确实被邪物控制了。” 苏婉卿上前一步道:“我略通岐黄之术,若赵姑娘不介意,可让我诊治一二。” 赵小三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右眼淤青,朝她伸出手:“劳烦苏姑娘了。” 苏婉卿搭脉凝神片刻,眉头渐蹙,最终摇头:“脉象平稳,既无邪术侵扰之兆,亦无蛊虫作祟之迹。” 林见鹿忽然啊了一声,神色奇怪。既然非外力干扰,那只能说本身就有问题了。 叶清霜立即追问:“师妹可是想到什么?” “只是猜测……”林见鹿唇瓣轻抿,迟疑道,“尚不能确定。” 此时萧灵韵眸光一闪,转向赵小三:“赵姑娘,你那面铜镜何在?” 赵小三动作明显一滞,慢吞吞从怀中摸出铜镜递过去。 萧灵韵指尖抚过光滑镜面,倏然抬眼:“镜中残魂去向,姑娘可知晓?” 赵小三眼神飘忽,手指不安地绞着衣角:“这个……” 林见鹿抱臂轻叹:“早被她融进神魂了。” 赵小三涨红了脸争辩:“我、我以为……既是前世残魂,融合了兴许能得到什么传承……” 林见鹿左手环胸,右手抵着下巴沉吟:“诸位可还记得?我曾说过入山河图非我本意。当初以为是你们其中一位。”说着,她意有所指地瞥了眼云织月等人,继续道,“如今看来,这事怕是与赵小三那所谓前世残魂脱不了干系。” 萧灵韵沉吟:“你是说,寂无尘前辈?” 说着,还特意看叶清霜和苏婉卿一眼。 叶清霜和苏婉卿顿时惊愕:“寂师伯?!” “可是……寂师伯早死于几百年之前,早该转世了才是。”叶清霜蹙眉道。 萧灵韵扯了扯嘴角:“赵姑娘,正是寂无尘转世。” 苏婉卿当即否定道:“既然赵姑娘是寂师伯转世,那所谓残魂又是怎么回事?” 萧灵韵摩挲着腰间玉箫,随意道:“这我就不清楚了。也许当初仙魔大战,期间有什么变故是我们不清楚的。也许寂无尘前辈糟了魔门暗算,这才导致神魂分裂,其中一部分转世为赵姑娘,另一部分藏身于这面法器之中。” 沈惊鸿温声道:“当务之急,是该治好赵姑娘这“梦游”的毛病。” 苏婉卿盯着迷茫的赵小三看了一眼,摇摇头:“可惜神魂之道玄奥难测,非我所长。听闻万药灵谷就在附近,不如各位先带赵姑娘前去求医?” 萧灵韵眸光转向她:“那神器之事当如何处置?” 沈惊鸿唇角微扬:“不如兵分两路,我去取山河图,诸位护送赵姑娘前往万药灵谷诊治。事成后再行汇合?” 取神器这等要事,自需萧灵韵与叶清霜等高阶修士随行。林见鹿干脆利落道:“那我先带赵小三去万药灵谷候着,待你们取得神器再来寻我们。”说着,目光特意在沈惊鸿身上停留了一瞬。 沈惊鸿微微颔首,叶清霜却面露忧色:“林师妹独行,可还稳妥?” 赵小三一把挽住林见鹿胳膊:“有我在能出什么岔子!” 林见鹿毫不留情地拆台:“正是因你在才叫人放心不下。” 不过她倒不是太担心赵小三再对她动手。先前是因为顾忌动用魔力,也许会招致正道修士围剿才一直不使用魔力,若届时赵小三真被控制发狂,她也绝不会再藏拙。 *** 因事前未准备拜帖,林见鹿进入山谷时不得不稍作等候。所幸仙门之间彼此交好,神霄宗与万药灵谷更是素有往来。 她紧握着赵小三的手,将神霄宗弟子身份牌递交给守谷弟子,便静立门前等待。 正在此时,前方响起一道机械般冰冷的声音,随即响起的,是少女清脆悦耳的嗓音。 【006,你确定天命之女就在附近?】 第103章 系统006:【确认完毕,刚刚扫描显示目标就在附近。宿主快看山谷入口处!】 林青瑶抬眼望去,正巧与林见鹿的视线相撞,不由微微怔住。她清晰记得神霄宗那日,天机镜坠落时砸中了两位女子,其中一人的容貌,与眼前这位姑娘颇有几分相似,却不知是否为同一人。至于另一位,记忆已有些模糊,或许就是旁边那位身着黑衣的女子。 林青瑶轻眨那双凝霜含露的杏眼,在心底追问系统:【现在有两位姑娘,究竟哪位才是天命之女?】 系统006迟疑道:【这个……我只能探测到天命之女在附近,具体身份无法判定。要不都接触试试?反正只有真正的天命之女才会触发好感度增长。】 林青瑶抿紧唇瓣显出几分焦躁:【若是认错人呢?】 系统006反问道:【认错又如何?难道你不想救令堂了?】 这句话让林青瑶陷入短暂的静默,片刻后她低声呢喃:【你说得对,与阿娘的性命相比,颜面又算得了什么。】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步履款款地向前走去,目光扫过林见鹿二人,向值守弟子询问道:“不知这两位姑娘因何在此?” 那守卫弟子见林青瑶到来,慌忙行礼禀报:“少谷主,这两位姑娘乃是神霄宗修士,特来谷中求药。” 林青瑶闻言抬眸,这次细细打量起林见鹿一行人。只见林见鹿虽气质清雅脱俗,但相较身旁那位姑娘,容貌确实逊色几分。倒非林青瑶以貌取人,只是传闻中天命之女受天地眷顾,理应天赋卓绝、容貌无双。可眼前这姑娘不仅相貌平平,修为更是仅有筑基期,无论如何都与天命之女沾不上边。 更令人在意的是她身旁那位姑娘。那姑娘虽修为不高,却明显胜过林见鹿许多。 林青瑶暗自思忖片刻,目光越过林见鹿对赵小三展颜一笑:“不知这位姑娘如何称呼?” 林见鹿当即环抱双臂,挑眉端详林青瑶。 赵小三余光瞥见林见鹿的反应,端着架子冷声道:“赵小三。” 第147章 “赵小三?当真是好名字。”林青瑶不假思索地接道。 话音未落,林见鹿已噗嗤笑出声来。 这笑声惹得林青瑶唇角微抿,暗中向系统求证:【006,我这夸赞是不是太过刻意了?】 系统006立即宽慰道:【宿主多虑了,这般称赞最是自然不过。世人谁不爱听好话?】 赵小三却眯起双眸,指尖在林见鹿腰间不轻不重地一拧,低声嗔怪:“怎么?我这名字很给你丢脸?” 林见鹿赶忙讨饶:“岂敢岂敢!赵小三这名字意境高远,耐人寻味,令人回味无穷啊!” 赵小三总觉得林见鹿话里有话,可见对方神情真挚,迟疑片刻终究没再计较。 查验身份的弟子很快捧着玉牌返回。林见鹿接过腰牌重新系好,向林青瑶抱拳行礼:“少谷主,我们此行专程为挚友求医。” “可是这位赵姑娘?”林青瑶目光转向赵小三。 见赵小三颔首,林青瑶浅笑道:“实在不巧,家母近日事务缠身,恐怕要劳烦赵姑娘在谷中小住几日。”正好能趁机接近这位“天命之女”。 赵小三用眼神询问林见鹿,得到肯定答复后便道:“有劳少谷主安排。” “不必客气。”林青瑶引路道,“二位且随我来。” 林见鹿瞧着林青瑶错认天命之女却不点破,反而饶有兴味地打量起这位少谷主的侧颜。 但见林青瑶生得娇俏可人,杏眼含春水,鹅蛋脸天生带着亲和力。偏那眉间朱砂与青色衣裙,又为她添了三分清冷气质。 正看得出神,后腰突然传来剧痛。林见鹿倒吸凉气转头,正对上赵小三瞪圆的双眼:“很好看吗?” “你别胡思乱想,我就随便看看,没动什么心思。”林见鹿压低声音辩解。 赵小三指尖力道又加重几分:“你还真敢动心思?” 林见鹿撇撇嘴,索性扭过头去不再理会赵小三。 两人虽刻意压低声音,但近在咫尺的林青瑶早已将她们的小动作尽收眼底。 林青瑶不禁向系统求证:【006,她们好像看着有些不一般,我这般作为是否不妥?】 系统006当即反驳:【宿主何时这般心软了?她二人又非道侣关系,本就是公平竞争。莫要忘了令堂还等着灵药救命呢。】 林青瑶沉默数息:【你说得对。】 之后的日子里,林青瑶特意将赵小三与林见鹿安置在自己院落里,并以贵宾之礼相待,时常邀约赵小三同游万药灵谷,这般殷勤姿态,连谷中弟子都看出些许端倪,更遑论聪慧如赵小三。 这日林青瑶再度登门相邀,赵小三冷脸回绝。房门甫一关上,便对上林见鹿玩味的目光,急忙上前表明心迹:“小鹿你一定要信我!我与那少谷主清清白白!” 林见鹿慢条斯理斟了杯茶,跷着腿故意揶揄道:“既无瓜葛,人家为何独独对你青眼有加?莫非你要说,少谷主对你一见倾心?” 赵小三摊手作无奈状:“这......旁人要喜欢我,我也拦不住不是?天生丽质难自弃,招蜂引蝶非我本意啊!” 林见鹿闻言嗤笑:“你倒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赵小三讪笑着拖过凳子紧挨林见鹿坐下,整个人贴上去讨好道:“你一定要信我!我心里装的都是你!不然我这就起誓!” “少来这套。”林见鹿抬手抵住赵小三蹭过来的脸颊,毫不留情地将人推开,“谁喜欢你与我何干。” 赵小三顿时垮下脸:“怎么不相干!我可是你未婚妻!” “自封的罢了。”林见鹿搁下茶盏轻叹,“我何曾承认过?” “......”赵小三语塞片刻,又振振有词,“反正你眼下又没意中人,这位置先让我占着怎么了?待你遇着真心喜欢的,我立刻退位让贤,绝不叫你为难!” 林见鹿闻言翻了个白眼。意中人?怕是这辈子都不会有。她实在难以想象自己会对谁动心。 而此时,林青瑶盯着纹丝不动的天命之女好感值,终于察觉到了异样。 【006,莫非林见鹿才是真正的天命之女?】 系统迟疑道:【这......或许?】 想到这三日殷勤全错付了人,林青瑶顿时面颊发烫。更糟的是,自己讨好赵小三时,那位林姑娘始终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如今突然调转目标,还不知要被如何看待。 但念及阿娘的病情,林青瑶只得硬着头皮登门。当赵小三冷脸相对时,她攥着衣袖期期艾艾道:“我......我是来问林姑娘可有什么需要的。” 赵小三闻言一怔,当即环抱双臂,狐疑地上下打量起林青瑶。 林青瑶被她盯得双颊绯红,杏眸中瞬间泛起水光,满脸都写着心虚。 林见鹿这下算是看明白了,这位少谷主脸皮薄得很,追求人的手段翻来覆去也就那几招。 赵小三眯着眼睛将林青瑶打量半晌,又扭头瞥了眼林见鹿,突然语出惊人:“少谷主这是得不到我,就改打我的人主意了?” 这番话说得古怪,林青瑶却立刻会意,顿时结结巴巴道:“我、我不明白赵姑娘的意思......” 见她还在装糊涂,赵小三不由恼了:“少谷主,虽说我们有求于你,但这般戏耍人未免太过分了吧?” “我没有......”林青瑶低着头,声音越来越小。 赵小三冷哼一声:“我不管你在打什么算盘。先前追着我跑也就罢了,如今竟把主意打到林见鹿头上。她可是我的......” 林见鹿适时上前,安抚地拍了拍炸毛的赵小三,对林青瑶解释道:“我们只是朋友关系。” 听她这么说,赵小三虽不满却也未反驳,只是气鼓鼓地别过脸去。 见林青瑶仍涨红着脸不知所措,林见鹿温声转移话题:“敢问少谷主,谷主何时回谷?” “具体归期未定......”林青瑶摇头,“若二位着急,我可修书请阿娘早日归来。” “有劳了。”林见鹿颔首,见对方还杵在门口,又问道,“少谷主可还有事?” 林青瑶怔了怔,突然语塞,下意识摇头:“没......” 连续数日被拒之门外,林青瑶愈发沮丧。母亲病情每况愈下,明明救命的法子就在眼前,自己却束手无策。 她回头望着紧闭的客房木门,肩膀颓然垂下,在神识中低落道:【系统,我是不是很没用?】 系统006立即宽慰道:【宿主切莫妄自菲薄。你自幼长在深谷,未曾涉足情爱,不善追求实属正常。多试几次便熟能生巧。】 林青瑶却摇头:【我本就不曾想过寻觅道侣,只愿守着万药灵谷辅佐母亲。况且……纵使真能获取天命之女真心,往后又当如何?我总不能始乱终弃吧?】 系统006失笑:【宿主未免想得太远。眼下连第一步都未踏出,倒先愁起终身大事了。若实在过意不去,你与天命之女结为道侣便是。】 林青瑶踱至院外,抱膝坐在青石上,下巴抵着膝盖闷声道:【可我并非真心爱慕,如何能与人缔结道侣?】 系统006不假思索道:【那便真心去喜欢不就好了?】 林青瑶倏然抬头,眸中闪过一丝明悟:【你说得对!我一定会努力喜欢上天命之女的!】 林见鹿忍不住出声道:“大可不必。” 突如其来的清冷嗓音吓得林青瑶猛然站起:“谁?!” 第104章 林青瑶抬头见是林见鹿,心脏猛地漏跳一拍。她慌忙低头抹去眼角湿意,指尖都在微微发颤,怎么偏偏在这时候被人撞见?还是疑是天命之女的林见鹿。 她强撑起笑容,声音却不自觉地发虚:“是林姑娘啊。” 脑中飞快盘算着对策,幸好识海中的对话无人知晓,否则她这副失态的模样当真百口莫辩。想到系统这个绝不能暴露的秘密,后背沁出一层薄汗。 林见鹿自屋顶纵身一跃,灰色道袍随风猎猎作响,稳稳落地后,她抬手随意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丝与衣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故作高深道:“少谷主可有心事?” 林青瑶瞬间乱了方寸,仿佛被人当场揪住了小辫子,惊得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林见鹿双手悠悠背于身后,眼神轻描淡写地扫过林青瑶,嘴角噙着几分淡然:“在下虽然不才,却也略通占卜之术,自然比旁人知晓得多些。”话锋一转,不等林青瑶回应,便紧接着道,“少谷主这几日对我们如此殷勤周到,想必是另有所图吧?” 林青瑶原本还在暗自揣度,林见鹿是不是故意拿话诓她,听到这话,心里“咯噔”一声,当下便焦急地在心里呼唤系统:【006,怎么办!林见鹿好像看出端倪了!】 系统006的声音很快在脑海中响起:【宿主莫急,她顶多能看出你别有所求,绝不会知晓你身上绑定了系统。】 林青瑶细细思量,觉得系统所言在理。若不是自己被系统绑定,就算绞尽脑汁,也绝想不到这世上竟还有系统这般神奇的存在。林见鹿又没有系统,又怎会知道她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第148章 她定了定心神,那双水灵灵的杏眸轻轻眨了眨,思索片刻后,还是决定坦诚一部分真相:“林姑娘当真是神机妙算,我确实有求于你们。只是……目前我实在无法告知所求之事。还望林姑娘海涵。” 林见鹿不禁意外地挑了挑眉,从林青瑶与系统的对话中,她原以为这林青瑶是个好对付的,还想着对方会惊慌失措、方寸大乱,进而露出破绽。没想到,林青瑶虽坦诚相告,却并未暴露出任何关键信息,倒是个意外聪明的主儿。 她轻轻摩挲着手指,目光中带着几分探究,故意开口道:“不知少谷主所求何事?” 林青瑶微微一怔,犹豫片刻后,轻轻咬了咬嘴唇,带着几分歉意说道:“抱歉,此事也不便相告。” 林见鹿挑了挑眉,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倒也未再继续追问,只是微微颔首,语气平和地说道:“虽说少谷主有求于我们,但我们此番前来谷中,亦是有所求,故而不忍见少谷主如此为难,特来为少谷主指条明路。” 林青瑶顿时如释重负,脸上露出一抹轻松的微笑,问道:“不知林姑娘所言明路,具体所指为何?” 林见鹿神色淡然,缓缓说道:“少谷主这几日刻意讨好我与赵小三,想必与你所求之事脱不了干系吧?” 林青瑶愣了好一会儿,忍不住细细端详起林见鹿来。只见这林姑娘眉眼清秀,不笑时透着几分冷淡疏离,可一旦笑起来,那股冷淡气质便瞬间消散,仿佛春日繁花般明艳动人,是个不折不扣的动态美人。更难得的是,她竟如此聪慧,虽不知系统之事,却基本将能猜到的都猜了个七七八八。 林见鹿眼皮微微一抬,轻声道:“少谷主或许不知,我与天机阁传人沈姑娘乃是旧识。” 林青瑶一听,顿时恍然大悟,脱口而出:“原来如此!” 林见鹿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接着说道:“所以我初见少谷主那日,便已看出少谷主有求于我们。只是可惜,少谷主所求之人,怕是弄错了。” 林青瑶满脸迷茫,下意识问道:“弄错了?” 在她心中,既不是赵小三,那便只能是林见鹿了。毕竟天命之女就在两人之中,怎会弄错呢? 林见鹿神色悠然,轻飘飘地说道:“那日来到山谷之外的,除了我与赵小三,可还有其他修士呢。” 林青瑶怔怔地望着她,脑海中006的惊呼声骤然炸响:【还有其他人?!我就说这林见鹿处处透着古怪!所以她不是天命之女?可这不对啊,今早扫描明明显示天命之女就在附近!】 林见鹿本还端着高人架势,此刻却也变了脸色。天命之女就在附近?莫非苏婉卿已提前抵达万药灵谷? 想到此处,林见鹿顾不得避讳林青瑶在场,当即按住腕间月华引,急切地联系叶清霜。得到的回复却让她心头一沉,苏婉卿早在数日前便与叶清霜等人分开,按理说早该与自己汇合才是。 月华引中传来叶清霜疑惑的声音:“林师妹?出什么事了?” 林见鹿抿了抿唇,沉默片刻才道:“无事,大师姐。你们取了东西便速来与我们会合。” 叶清霜轻应一声,抬眸时见众人皆盯着自己,神色淡然:“都看着我作甚?” 沈惊鸿瞥了眼她腕间闪烁的月华引,轻笑道:“叶道友这法器倒是便利,我怎就没想到也备个能与林姐姐联络的物件?” 叶清霜神色清冷:“我赠月华引是为保林师妹安危,非为其他。况且……”她顿了顿,“也并非谁送的东西,林师妹都会收下。” 沈惊鸿但笑不语,片刻后才道:“叶道友说得是。也不知苏师妹此刻是否已与林姐姐她们会合了。” 此时,万药灵谷。 林见鹿心中微动,隐约察觉到苏婉卿此番提前离开怕是另有隐情。 若不是早知道苏婉卿是原著女主,单凭她在神霄宗时对自己的种种试探,林见鹿早就认定她心怀不轨了。不过转念一想,自己马上就要治好心疾,何必在意苏婉卿的盘算?横竖不会危及叶清霜等人,这份好奇心倒是多余了。 谁知天意弄人,偏就在这山谷外围,让她与苏婉卿不期而遇。 彼时林见鹿正背着竹篓,手持小锄头,弯腰撅臀地在草药丛中忙碌。谷中药草皆有归属,唯有外围这片荒地任人采撷。她闲来无事,便捧着药谷医书,对照着辨识各种寻常草药。 哪曾想这一低头一抬头的工夫,竟与苏婉卿打了个照面。 “林师姐?”苏婉卿显然也没料到会在此处遇见她,素手轻拂袖上尘土,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你怎么在这儿?” 林见鹿直起酸痛的腰身,抹了把额间细汗,药锄在手中轻转:“这话该我问苏师妹才是。你不是随大师姐去取神器了么?” “有些私事要办,便提前回来了。”苏婉卿神色从容,目光忽而落在林见鹿脸上,不禁莞尔,从袖中取出素帕,指尖轻点她沾着泥土的面颊:“师姐倒是……颇有雅兴。” 林见鹿本能地侧头一闪,避开了苏婉卿伸来的手指。苏婉卿顿时怔住,手帕在掌心捏了又捏,终是垂下眼眸,低声道:“林师姐……可是还在恼我?” 林见鹿抬手用衣袖胡乱抹了把脸,垂眸瞥见袖口沾上的泥印,闻言随口应道:“没有的事。” 她心里直犯嘀咕,感觉苏婉卿古里古怪的。但人家是正儿八经的女主,自然不会对其他重要角色下手,可自己不过是个炮灰,还是反派阵营的炮灰,万一苏婉卿哪天心血来潮,对自己做点什么可怎么办? 所以啊,还是离这些重要人物远些为妙,省得平白招惹祸端。 苏婉卿抿了抿唇,轻声道:“天命之女这个身份……从来不是我想要的。我对云道友她们,并无他意。” 林见鹿闻言抬眼,正对上苏婉卿满脸歉意的模样。她倒不意外苏婉卿能看出端倪,毕竟云织月她们误会自己是天命之女时,那表现简直再明显不过了。 林见鹿抬手捶了捶酸疼的腰肢,漫不经心道:“你说这个啊?我根本不在乎她们喜欢谁。” 苏婉卿似乎愣了一下,温婉的面容上闪过一丝错愕:“可是……” 她实在难以相信林见鹿会真的毫不在意。从前众星捧月的是她,如今被众人追捧的却换成自己,这种落差感,换作谁都会难受的吧?林见鹿怎会全然不放在心上? 看着苏婉卿黑眸中一闪而过的怀疑,林见鹿挑了挑眉,干脆利落地将背篓从肩头卸下,猛地塞进苏婉卿怀里。 苏婉卿正自沉吟,冷不防怀里被塞了个沉甸甸的背篓。她低头看去,只见背篓里装着些还沾着泥土的寻常药草,不禁露出几分呆愣的神情。 林见鹿活动了下手臂和腰肢,旋即笑眯眯地看向苏婉卿:“你若实在过意不去,不如帮我拿些东西?当然,若是不愿……” 苏婉卿眸光微动,唇角轻扬,顺势将竹篓背在肩上,温声道:“自是愿意的。林师姐还要采些什么药?我或许能帮上忙。” 林见鹿搓着手:“值钱的就行!” 苏婉卿神色未动,倒是没露出意外之色,只是轻轻颔首。 当日林见鹿带着苏婉卿返回时,恰逢叶清霜等人携神器归来。 第105章 林见鹿眼睛一亮,立刻拉着沈惊鸿的手往房里拽:“鸿儿,神农鼎可也带回来了?” 沈惊鸿含笑点头:“放心,完好无损。” 林见鹿赶忙从怀中掏出几味珍稀药材,想了想,又转身去找林青瑶。 她深知林青瑶作为万药灵谷的少谷主,炼丹之术定然不凡。如今万事俱备,只待林青瑶这个东风帮忙了。 此时林青瑶正在正堂接待叶清霜等人,心中暗自揣度谁才是真正的天命之女。她见过叶清霜、云织月、萧灵韵……看谁都像天命之女,直愁得一个头两个大。 林见鹿刚踏进房门,就听见系统006与林青瑶的对话:【006,到底是谁啊?我总不能挨个试过去吧?】万一试了几个都不对,再换人,别说旁人会怎么看她,自己都要羞愧至死了。 林见鹿轻咳一声:“少谷主。” 叶清霜看到她,登时扬眉笑道:“林师妹。” 林见鹿与叶清霜点头致意,随即一一扫过云织月等人,这才看向林青瑶,众人不由面面相觑。 林青瑶见是她,下意识露出笑意:“林姑娘有何事?” 林见鹿轻声询问:“少谷主此刻可是还在处理要事?” 林青瑶站起身来,柔声道:“我稍后要带叶道友她们去客房安置,林姑娘若是不急,可否稍等片刻?” 林见鹿点头应允。 叶清霜起身,行至她身旁,上下打量片刻,温声道:“林师妹找少谷主有事?” 林见鹿悄声道:“大师姐,你忘了我的心疾了?我得找少谷主给我瞧瞧。” 林见鹿来万药灵谷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怎么前几日不找林青瑶看,偏生要这会儿才看病。叶清霜嘴唇动了动,到底没问出口。 第149章 “那便等林师妹稍后看完病再来寻我。” 林见鹿点头,目送着叶清霜等人离去,又静候了片刻,便见林青瑶身姿优雅地缓缓走来。 林青瑶刚要开口:“不知……” 话还未说完,林见鹿已大步流星地走到她面前,一把抓住她的手指,拉着她就往外面走去。 一股淡淡的药香扑鼻而来,这是林见鹿身上的气息。前几日,林见鹿尝试用普通药草调配香囊,虽未成功,但身上却意外地染上了些许药草的清香,这味道并不刺鼻,反而带着几分清新。 林青瑶忍不住轻轻动了动鼻子,一边在心里细细分辨着林见鹿身上究竟是哪几味药草的味道,一边又忍不住垂眸盯着两人紧紧交握的手指。 林见鹿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回头看向林青瑶,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愣了一瞬,随即慌忙松开手,歉意地说道:“抱歉,是我太心急了。” 林青瑶微微扬起唇角,摇了摇:“无妨,林姑娘有何事需要我帮忙?” 林见鹿摸了摸鼻子:“少谷主就别总这么客套地叫我林姑娘了,我们都姓林,你一直这么叫,不觉得别扭吗?” 林青瑶想了想,觉得也是,便问道:“那我该唤你什么?” 林见鹿扬唇一笑,眉眼弯弯:“叫我小鹿,或者林见鹿都行。” 林青瑶莞尔:“那我还是唤你小鹿吧。”顿了顿,又温声说道,“你也可以唤我小瑶。” 林见鹿顺水推舟,语气自然地说道:“小瑶,我眼下正好有一要事,需要你出手相助。” 林青瑶毫不犹豫,爽快应道:“但说无妨。” 林见鹿一边拉着林青瑶的手,朝自己房里走去,一边说道:“你别看我整天活蹦乱跳的,其实我身子骨十分柔弱,自幼便患有心疾。之前看的那些医师都断言,我活不过二十岁呢。” 林青瑶面露迟疑,问道:“那你今年多大*岁数了?” 林见鹿赶忙说道:“二十岁……咳,是我记岔了,他们说的是我活不过二十二岁。反正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的心疾要是不治疗,真的会死人的,你知道吗?” 林青瑶仔细端详着林见鹿的模样,心里暗自纳闷:【我瞧这林见鹿,气血充盈,身体健健康康的,一点也不像是会早夭的样子啊……而且传说里也没说过天命之女会提前离世啊。】 系统006这时插话道:【也许她压根就不是天命之女呢?她自己不是说了嘛,那日出现在山谷外的,可不只有她和赵小三两个人。对了,那个苏婉卿!我觉得她就是天命之女!】 林见鹿见林青瑶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还能走神,不禁用力摇晃了一下对方的手指,接着伸手推开门,只见沈惊鸿正坐在她房中悠然自得地喝茶。 林青瑶回过神来,看到沈惊鸿,不禁惊讶地问道:“这位姑娘是?” 沈惊鸿瞟了一眼林见鹿还牵着林青瑶的手,似笑非笑道:“沈惊鸿,天机阁传人。” 林见鹿下意识地松开手,伸手摁住林青瑶的肩膀,让她在沈惊鸿对面坐下,笑眯眯地介绍道:“鸿儿,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万妖药灵谷的少谷主,林青瑶,正是要替我炼制丹药之人。” 林见鹿虽未直言,但结合对方先前提及自己身患心疾的情况,不难推断出,这丹药应当是用于治疗心疾的。 林青瑶暂且压下心中疑惑,朝沈惊鸿轻轻点头,礼貌道:“沈姑娘,久仰大名。” 沈惊鸿轻笑一声,反问道:“我久不在修真界走动,不知林少谷主是从何处听闻我的大名,竟说久仰?” 林青瑶敏锐地察觉到沈惊鸿对自己的不喜,心中满是不解,尴尬地瞧了林见鹿一眼,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林见鹿赶忙轻拍林青瑶的胳膊,安抚道:“鸿儿没有坏心思,她只是比较怕生而已。” 看着脸上带着笑意,却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气息的沈惊鸿,林青瑶暗自腹诽:怕生?你确定? 林见鹿见状,连忙偷偷给沈惊鸿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别坏了自己治疗心疾的要事。 沈惊鸿微微一顿,抬手为林青瑶斟了一杯茶,放缓声调说道:“少谷主莫要见怪,我长久未与生人接触,确实有些怕生。”说完,她偷偷瞧了一眼林见鹿,见对方这才放松了表情,不由嗤笑一声。 为免沈惊鸿再生出什么事端,林见鹿赶忙开门见山道:“如今人和所需器物都已齐备,我就直说了。小瑶,我需要你帮我炼制一味丹药,用以治疗我的心疾。而炼制所需用的器物,正是神农鼎。” 神农鼎三个字一出,林青瑶瞬间瞪大了眼睛,惊呼道:“你们怎么会有神器!?” 林见鹿慌忙抬手捂住对方的嘴,见林青瑶一双杏眸瞪得滚圆,纤长卷翘的睫毛正扑簌簌地颤动,连忙压低声音急道:“此事说来话长,我实在不知该如何解释。神农鼎在我们身上的事,还望你务必保密。你若答应,便点个头。” 林青瑶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林见鹿这才松开手,一股脑儿将早已备好的药材塞进林青瑶怀中,随即搓着双手转向沈惊鸿:“要不咱们现在就开始?省得夜长梦多,越快越好!” 沈惊鸿轻笑一声,目光扫过林青瑶:“我倒无所谓,不知林少谷主意下如何?” 林见鹿立刻扑闪着大眼睛望向林青瑶。 林青瑶虽满心疑惑,但见林见鹿这般急切,只得暂时压下诸多疑问,迟疑片刻后点头:“我没问题。” 沈惊鸿身怀两件神器之事不宜外扬,林青瑶为林见鹿炼制丹药之事自然也需保密。 于是这几日,林见鹿每日都带着林青瑶回自己房中,而沈惊鸿则在院中负责护卫。 林见鹿虽心急如焚,却也明白欲速则不达的道理,只得按捺住性子静静等候。 赵小三这几日见林见鹿与林青瑶等人走得极近,心中虽有些不满,但因心细如发,也察觉出些许异样。此刻见林见鹿在院中来回踱步,双手不住搓动,脸上那副心急火燎的模样,活像个等待妻子生产的丈夫,不由撇了撇嘴道:“别转了,你转得我头晕。” 林见鹿轻叹一声,在赵小三对面落座,目光却总忍不住往那扇木门上飘。 赵小三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所以你这两日又是急得跳脚又是魂不守舍的,到底怎么回事?” 林见鹿见木门迟迟未开,索性将事情原委一五一十告知赵小三。 赵小三愣在原地:“心疾?等等……这么重要的事你竟从未提过?” 林见鹿抬头望天,暗自腹诽:她能说自己早忘了这茬吗?心疾久久没有发作,她连药丸都没吃几回。还是撞见沈惊鸿,又得到神器,这才想起治疗自己心疾的事。 赵小三正要追问,房门“吱呀”一声开了。林青瑶面色憔悴地走出来,朝林见鹿虚弱一笑:“幸不辱命,成了。” 林见鹿“噌”地跃起,三两步冲到林青瑶跟前,一把抓住对方胳膊,激动道:“我就知道小瑶定能成功!” 赵小三眉头一皱:“等等,小瑶?” 林青瑶轻咳一声,将一个瓷瓶递给林见鹿:“这丹药我炼了三枚,不知是否有效。若无效,小鹿再唤我便是。” 赵小三瞪大眼睛:“你叫她小鹿?!” 林见鹿理都没理赵小三,一把夺过瓷瓶,心急火燎地揭开瓶塞,倒出一枚丹药就往嘴里塞,咕咚一声咽了下去。 吞完后,她摸了摸胸口,又给自己把了把脉,却没觉出什么变化。 林青瑶轻声道:“剩下两枚每日一丸,晚饭后服用。三日后,我再来为小鹿诊治。” 林见鹿这才敛去眼中迷惑,将瓷瓶仔细收好,朝林青瑶郑重地点了点头。 第106章 回到房中,林见鹿当即唤出系统000:【000,我怎么觉得这药丸吃了跟没吃似的,你该不会是在故意诓我吧?】 系统000机械音响起:【没有效果,恰恰是最好的效果。】 林见鹿顿时气结:【……你说的这是人话吗?我前前后后忙活这么久,不就是为了能长命百岁吗?】 系统000:【长命百岁?宿主,你身处修仙世界,在这里,长命百岁不过是短命之兆罢了。难道你就不想长生吗?】 林见鹿这下真被惊住了:【长生?】 系统000:【没错,宿主难道没有这个念头吗?】 林见鹿眉头紧锁,双手枕在脑后,陷入沉思:【我现在严重怀疑你是个邪恶系统,故意诱导我走上歪路。】 还说什么长生呢,谁不知道原著里就是因为天道残缺,修仙之人一直无法飞升成仙。所以修为最高的那个寂无尘,才会因为寿数耗尽,差点身死道消,所以才…… 等等……林见鹿猛然瞪大双眼,从床上霍地弹了起来。 寂无尘不是被魔尊血玲珑害死的吗?她这段记忆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林见鹿捂住砰砰直跳的心脏,小心翼翼道:【系统,我是不是曾经失忆过?】 第150章 系统000沉默了许久,就在林见鹿以为对方不会再回答时,才听它沉声道:【是。】 林见鹿咽了咽口水,无意识摩挲着自己的手指,慢慢回忆道:【所以,鸿儿嘴里的姜辞,确实是我?】 系统000:【……是。】 林见鹿慢吞吞道:【……我并不是第一次穿越这个世界,我第一次穿越的时候,叫姜辞。】 系统000:【是。】 林见鹿继续道:【第一次穿越时,我确实死透了,后来借尸还魂才成了现在的林见鹿。可重生之后的我,却丢失了作为姜辞时的记忆。我怎么会失忆呢?】 系统000的机械音平静响起:【此界天道在压制你,宿主。你知道的隐秘太多,为避免历史轨迹被过度改变,天道才抹去了那段记忆。】 林见鹿冷笑出声:【这方天道不是残缺不全吗?就这残破的天道还能压制我?】 【宿主认为自己的力量凌驾于天道之上?】系统000的反问让空气骤然凝固。 林见鹿一时语塞:【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天道何必大费周章针对我这种小角色?我只是个炮灰而已啊。】 【请宿主勿要轻视自身价值。】系统000的电子音里罕见带着劝慰。 林见鹿突然翻了个白眼,唇角扯出讥诮的弧度:【我现在严重怀疑,寂无尘那个女人才是操纵全局的终极反派!说什么七百年前陨落,根本是自编自演的苦肉计!】 她本以为会立即听到系统的反驳,不料回应她的只有漫长的静默。 林见鹿瞳孔猛然收缩,声音都变了调:“等等……我该不会……歪打正着说中了吧?!” 系统000:【是的。宿主自行猜中的真相,天道也无法干预。】 林见鹿抱头哀嚎:【等等!所以原著里寂无尘才是终极反派?那天机镜里看到的全是她设的局?不是……这人图什么啊?假死有什么好处?不对,她应该真死了才对,否则怎么会转世成赵小三?000你别装死!这到底什么情况!】 系统000:【……部分信息受规则限制。宿主需自行恢复记忆。】 林见鹿咂舌:【意思是失忆前的我掌握全部真相?】 系统000:【正确。】 林见鹿重重倒回床榻,屈肘托腮,眉心拧成结。 既然确定寂无尘是幕后黑手,逆向推理便豁然开朗。按她现代看的那些小说套路分析:天道有缺必需补全,而补天之物无非两类,神器,或者人命。 林见鹿突然击掌跃起,赤脚在床前焦躁踱步,脑中思绪翻涌:【当初推我入山河图的,正是寂无尘的残魂!赵小三那几日的种种反常,也全是她在暗中操纵。寂无尘的目标必是集齐神器,这需要天命之女帮忙。如今借着赵小三的躯壳潜伏在寻宝队伍里,只待神器将聚未聚之时,她便能坐收渔翁之利!】 “不行!我不能再等了!” 一个心怀鬼胎的细作就在队伍里潜伏着,她怎能视若无睹? 若是在关键时刻被捅上一刀,纵使能抵挡,也足够让人糟心的。 客房小院中阳光正好,林见鹿却与赵小三四目相对,剑拔弩张。叶清霜等人见她这般大张旗鼓的模样,不禁面面相觑。 “林师妹……”叶清霜欲言又止。 林见鹿未等她说完便抬手示意:“大师姐稍安勿躁,容我先把话说完。” 赵小三弱弱开口:“那个……” 林见鹿双手环胸,居高临下俯视着坐着的赵小三:“小三子,我也是不得已,你千万别怪我。” 赵小三看了眼将自己绑得结结实实的麻绳,不禁满头黑线:“你要说什么话非得把我绑成这样?” 林见鹿打断她:“为了大家的安全,我只能出此下策。” 系统000:【……若对方真有歹心,一条麻绳也绑不住吧宿主。而且宿主,你就这么直白将寂无尘的阴谋说出来,难道就不怕打草惊蛇吗?】 林见鹿神色一顿,迟疑片刻,扭头看向睁大一双水灵灵杏眸,也是一脸迷茫的林青瑶道:“小瑶,要不你给赵小三瞧瞧?她这个“梦游”的毛病能不能治好?” 林青瑶小心翼翼瞅了眼林见鹿,点点头。 半晌过后,林青瑶摇头:“我没瞧出什么,也许我阿娘有办法。可是……” 林见鹿连忙道:“那谷主何时回来了?” 林青瑶嘴唇动了动,垂下眼睫:“还不清楚。” 系统006在她脑海中响起:【宿主,你阿娘醒了!】 林青瑶闻言不由霍然起身,仓促向林见鹿等人欠身:“失礼了。”说罢便提着裙角疾奔而去。 林见鹿抱臂而立,目送那道青色身影消失在回廊转角,这才缓缓转向赵小三。 被捆在石凳上的赵小三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还发什么呆?快松绑!我手腕都要勒出血痕了。” 林见鹿讪讪摸了摸鼻尖,磨蹭着去解绳结:“开个玩笑而已,你不会真的生气了吧?” 系统说得对,她没凭没据,说寂无尘自导自演,甚至可能是策划了百年前南离灭国之事,说出去谁会信?不过虽不能和盘托出,但给众人提个醒总无妨。 待最后一道麻绳落地,林见鹿突然正色:“赵小三体内这道残魂非同小可,那夜她险些取我性命。” 众人闻言俱是色变,厅内空气骤然凝滞。 萧灵韵手持玉箫手指一紧:“寂前辈……要杀你?” 见林见鹿郑重点头,江听雪蹙眉道:“无冤无仇,何至于此?” “或许……”林见鹿眼波流转,故意拖长声调,“是寂前辈走火入魔导致魂体分裂?残魂寄居法器多年,偏巧遇上赵小三,正好就控制了赵小三对我动手?” 见众人将信将疑的神情,林见鹿不由撇撇嘴道:“不信就算了。” 赵小三眉头皱得死死的,对于林见鹿说得这件事,她一点印象也没有。犹豫片刻,正想对林见鹿说点什么,忽听叶清霜沉声道:“谷主应当很快就回,届时自有法子医治赵姑娘。至于寂师伯一事,我可修书一封,向师尊请教。” 林见鹿连忙摆手:“不必不必!此等小事何必惊动掌门?听闻掌门与寂师伯交情匪浅,你若贸然询问,惹得掌门动怒可如何是好?” 重点是,她觉得那两人根本就是一伙的!询问司空霆岳寂无尘生前有没有走火入魔,这跟自投罗网有什么区别? 因为林见鹿再三坚持,叶清霜见状,也只能打消了询问师尊的念头。 此时,神霄宗后山。 司空霆岳抬手掐诀,破开结界踏入山洞。 洞内幽暗,两侧石壁上的蓝色火焰随他脚步次第亮起,映得那张苍老面容幽幽泛蓝。 他沿甬道前行,不多时,视线豁然开朗,一方十丈见方的石室呈现眼前。 数十颗夜明珠高悬穹顶,光华流转,照亮每一处角落。正中央悬着一座小巧玲珑塔,看似平平无奇,却静踞核心之位。 石室空荡,唯有一具冰棺静置中央。棺中躺着一名女子,白发如雪,面容安详。 司空霆岳慢慢踱步至冰棺跟前,痴痴凝视冰棺里的发白女人片刻,嗓音低沉道:“如今真正的天命之女已然现世,集齐神器近在眼前。距离师姐复活的时机,也不远了。” 说罢他抬手,悬在最中间的那座玲珑小塔落入他手心,司空霆岳静静凝视片刻,轻声道:“有此玄黄塔在此,便是沈惊鸿有天机镜,也无法洞察所有因果。” 既然当年那一步已然踏错,如今便只能闭目而行,将错就错到底。 司空霆岳深吸一气,手腕轻翻,任那玲珑小塔再度浮空,依旧静静守护着这方寸之地。 第107章 林见鹿和赵小三并肩走在山谷小径上,迎面撞见正返回谷中的苏婉卿。 林见鹿轻“诶”了一声,敏锐地察觉到苏婉卿面色异常,那苍白得不似常人的脸色让她心头一紧。 她主动打了个招呼:“小师妹?” 可今日的苏婉卿却与往日模样判若两人,竟如同没看见她们似的,对林见鹿的问候置若罔闻。 赵小三登时不乐意了,瞪苏婉卿一眼,苏婉卿却一眼也没有看向赵小三,与二人擦肩而过。 赵小三嘿了一声,气笑了,回头对林见鹿道:“你看瞧见没有,这人无视我俩呢。” 林见鹿双手抱胸,回头看了苏婉卿藕荷色的身影,点头道:“看见了。” 赵小三不满道:“我早觉得这人奇怪了,如今得势,果然真面目暴露,就开始瞧不起人了。” 林见鹿翻了个白眼:“我看人家脸色不对,可能是受伤了吧。” 赵小三道:“那不就更奇怪了吗?好端端的怎么会受伤?还一个人出山谷?她出去干嘛需要避着我们?我这双眼睛可是阅人无数,这人一看就没憋好屁。” 林见鹿饶有兴致:“怎么,你很会看人?那不如来点评点评?” 赵小三嬉皮笑脸道:“这可是你让我说的!要是我这话不中听,你可不许恼。” 第151章 林见鹿抱臂以待:“你说罢,我不生气。” 赵小三清了清嗓子,压低声音道:“先说你们那位大师姐吧,成天摆出一副光风霁月的模样,可这种人一旦自私起来,比寻常人狠多了。你想啊,是人就有七情六欲,哪可能真无欲无求?无非是硬憋着。等哪天遇上大挫折,就像烟花。”她双手猛地张开,比划了个炸开的姿势,“先闷着,等到憋不住了,‘砰’地一下,那场面,啧啧,肯定精彩得很。” 林见鹿微微挑眉:“那苏婉卿呢?” 赵小三咂了咂嘴:“苏婉卿啊,跟你大师姐半斤八两。不过相比之下,你大师姐还算好的。你没发现吗?苏婉卿表面温和,骨子里却冷淡得很,对她没用的人,她连个眼神都懒得给。可一旦她主动接近谁……”她意味深长地拖长语调,“那这人可就倒大霉了。至于萧灵韵那种世家小姐,平日里鼻孔朝天,对我们这些人的轻视,自以为藏得挺好,可在我看来,简直明晃晃写在脸上。也就江听雪勉强还算好些。” 林见鹿眼中闪过一丝兴味:“云织月也这样?” 赵小三点头:“本质上跟萧灵韵没差别,说不定还更阴险些。” 林见鹿挑眉道:“那我呢?” 赵小三托着下巴,目光在林见鹿身上来回打量了好几遍,最后含糊地“嗯”了几声,犹豫着开口:“有时候,我感觉看不透你……总觉得你暗地里在盘算些什么。不过谁还没点秘密呢?你不愿说,我也不逼你,我等着你主动告诉我的那天。” 林见鹿短暂地沉默了一瞬,眼神飘向别处:“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赵小三却像是没听见似的,仍直勾勾盯着她的侧脸出神。 林见鹿转回头,不自然地笑了笑:“别这么盯着我看了。谷主回来了,我们快去找她吧。” 赵小三抿了抿嘴唇,轻轻点头。 其实林见鹿心知肚明,谷主林晚一直都在万药灵谷未曾外出。只是为了配合林青瑶的谎言,她才故意对赵小三这么说。 跟着引路的丫鬟,两人很快在书房见到了面色苍白的林晚。 林见鹿仔细打量着这位谷主。林晚与林青瑶容貌极为相似,只是身形更为消瘦,看上去是个三十出头的妇人模样。 侍立在旁的林青瑶见她们进来,立即向母亲说明了两人的来意。 林晚温和地开口:“这位就是赵姑娘吧?请上前来。” 赵小三顺从地走近。林晚为她仔细诊脉片刻,忽然皱起眉头:“赵姑娘身体并无大碍,只是……灵府中依附着一股异常强横的灵力。” “听说我夜里有时候会不受控制地梦游伤人……”赵小三急切地问道,“谷主可有办法取出这道残魂?” 林晚叹气道:“赵姑娘此种情况,老身百年难得一见,实在毫无头绪。若赵姑娘不介意,可否在谷中再待些时日,待我完全摸清姑娘的情况再行医治之事” 赵小三迅速扭头看向林见鹿,后者一脸茫然:“你看我做什么?” 赵小三咬了咬下唇:“林谷主,我这种情况实在不便与人同住。若您不嫌弃,我就厚着脸皮在谷中多叨扰些时日。” 林晚微微颔首,掩唇轻咳:“赵姑娘不必见外。老身有些乏了,今日就到这里吧。瑶儿,送客。” 林青瑶应声领着二人退出书房。 行至院中,赵小三突然拉住林见鹿的手:“小鹿,我知道你记挂着叶道友她们,而且你如今还有要事在身,我这般状况,实在不宜继续跟着你。待我痊愈,定会再来寻你。” 林见鹿闻言一怔。她本想说自己心疾已经痊愈,实在不必再卷入主角团的纷争,那些人去寻找神器,她跟着不是自寻死路么?更何况,若赵小三真是寂无尘转世,那便是未来的反派,更该远离才是。如今对方主动提出分开,她本该松口气才对,可心头却莫名泛起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也好,”林见鹿沉吟片刻,“我先随大师姐去寻其他神器,你安心在此养病。痊愈后……就先回家吧。我很快也会回去的。” 系统000突然出声:【宿主,你心动了?】 林见鹿斩钉截铁:【怎么可能。】 系统000似乎松了口气:【那就好。】 赵小三嘴角微扬,轻轻捏了捏林见鹿的指尖。忽然察觉到一旁灼热的视线,这才想起林青瑶还在场,慌忙松开手,转向林青瑶道:“接下来怕是要多叨扰少谷主了。” 林青瑶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游移,表面镇定自若,内心却掀起波澜:【006,她们当真不是道侣?为何举止如此亲密?】 系统006没好气道:【宿主未免管得太宽。林见鹿又非天命之女,她们是何关系与你何干?】 林青瑶一时语塞,细想确是如此,便也不再纠结。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厢房内。 苏婉卿踉跄着冲进房间,刚反手合上门扉便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重重跌倒在地。“哇”地吐出一大口鲜血,将衣襟染得猩红。 她颤抖着抬起手,摸索着腰间的药囊。手指不听使唤地哆嗦着,好不容易才取出一枚药丸塞入口中。药力虽暂时压制了剧痛,但额间仍不断渗出豆大的汗珠。 这热毒发作得一次比一次凶猛。每次发作时,五脏六腑都似被烈火灼烧,经脉更像是要被生生熔断。如今已是第五次发作,待到第十次时……恐怕再好的丹药也无力回天,最终只会落得个灰飞烟灭的下场。 从中毒至今,她一直想着各种解毒之法,却总也不见奏效。 苏婉卿苦笑着,看向窗外,便见一团黑影自窗外飘然而入,在房中渐渐凝聚成漆黑的人形。 她没有意外,只是嘴角那抹苦笑渐渐凝结成冷笑。 那人影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狼狈不堪的苏婉卿,半晌才悠悠开口:“苏婉卿,你很不听话。本座早已知道你私取伏羲琴之事。怎么,想摆脱我的掌控?” 苏婉卿强撑着反驳:“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黑影猛然抬脚,重重踩在她胸口来回碾压。 苏婉卿痛呼出声,又是一口鲜血涌出。她抬眸死死瞪向黑影,却在视线相触的瞬间仓皇避开,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黑影嗤笑道:“不服?修真界强者为尊,本座修为远胜于你,你再不甘也只能忍着。蝼蚁就该认命。更何况……”声音陡然转冷,“若非本座当年网开一面,你以为魔门血洗青岚山庄之时,真会漏掉你这个余孽?还能让司空霆岳带你入神霄宗?你今日的一切,都是本座施舍给你的!” 苏婉卿艰难喘息着:“你要我……做什么?” “去引诱林见鹿最在意之人。”黑影淡淡道。 苏婉卿声音微颤:“你究竟……意欲何为?” 黑影移开脚:“这不是你该问的。” 苏婉卿挣扎着撑起身子,双手颤抖着撑在地面,气若游丝道:“若不说清任务细节……我如何行动?引诱那人……之后又当如何?” 黑影的声音如毒蛇吐信:“我要她……众叛亲离。不论你用离间之计还是栽赃嫁祸,我只要她在这世上……再无可信之人。” 苏婉卿犹豫片刻:“你与她……有深仇大恨?” 黑影发出一声冷哼:“本座说过,不该问的别问。” 苏婉卿缓缓盘膝而坐,吐出一口浊气:“你或许不知,林见鹿表面虽只有筑基修为,却能操控魔气与世间一切负面气息。更何况……”她顿了顿,“无论是叶清霜、赵小三,还是云织月等人,都对林见鹿青眼有加。仅凭我一人之力,实在难以对付。” 黑影森然道:“所以才要你接近叶清霜等人。伏羲琴的下落你已知晓,此物能惑人心智,本座自会教你使用之法。” 苏婉卿眼中精光一闪,唇角微微抿起。 待黑影彻底消散,苏婉卿强撑的气势骤然松懈,整个人瘫软在地。 这一昏便是大半夜。夜露深重,她被刺骨寒意惊醒,艰难地从冰冷的地面爬起。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洗净血污后,终于支撑不住跌倒在床榻上。 她攥紧被角,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尽管心中翻涌着对那个操控者的憎恶,可为了活命,她不得不低头就范。想到要对林见鹿下手,她闭了闭眼,将一丝微不足道的愧疚压入心底。 第108章 “那个……我就不和你们一起去了。” 山谷外的岔路口,林见鹿支支吾吾地对叶清霜等人说道。 昨夜苏婉卿说自己感应到神器就在万药灵谷附近的小镇,于是除留下治病的赵小三外,众人都决定随沈惊鸿、苏婉卿前往寻找神器。 林见鹿虽未当场表态,却暗自打定主意出谷后再与众人分道扬镳。此刻刚出山谷,便急忙开口表明心意。 叶清霜眉头微蹙:“林师妹可是另有要事?” 林见鹿连连摆手:“倒也没什么要紧事……只是突然担心赵小三独自留在灵谷。若残魂发作,谷中修士恐怕制不住她。” 第152章 林青瑶温声安慰:“小鹿不必忧心,谷中有数位元婴长老坐镇,应当无碍。” 林见鹿挠了挠脸颊,支吾片刻忽生急智:“不行……我心疾似乎又发作了,不能拖累你们,不如我先回神霄宗?” 叶清霜立即上前扶住她手臂:“又疼了?让我看看……” 林见鹿倚着叶清霜,面色发白:“不必了大师姐,歇会儿就好。只是我这身子……实在不便继续寻宝了……” 林青瑶冷不丁插话:“可小鹿,你的心疾不是痊愈了吗?” 此言一出,众人的目光齐刷刷投向林见鹿。 林见鹿头皮发麻,硬着头皮继续装道:“我……其实表面上治好了,但还有后遗症,偶尔还是会疼一下……” 叶清霜紧紧扶住她的手臂,轻叹一声,对众人道:“也罢,我先带林师妹回神霄宗,过几日再与你们在小镇汇合……” 话未说完,林见鹿便大声打断:“真的不用!神霄宗那么远,一来一回不知要耽误多少时间。魔尊随时可能复活,现在最要紧的是尽快找到神器!大师姐,你就让我自己回去吧!” 叶清霜一怔,神色微凝:“林师妹,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们?” 顶着众人的视线,林见鹿暗暗抽了口气。万药灵谷不能回,神霄宗这个反派大本营更不能回,她只想趁机溜走,怎么就这么难呢! 她索性翻了个白眼,破罐子破摔道:“行吧,其实我是装的。” 说完,她挺直身子,双手叉腰,理直气壮道:“我就是嫉妒!” 叶清霜疑惑:“嫉妒什么?” 林见鹿抬手直指苏婉卿,提高声音道:“我嫉妒小师妹!之前我全是装的!什么‘不在乎天命之女’?我怎么可能不在乎!凭什么苏婉卿才是真正的天命之女?凭什么我就要被一句‘弄错了’轻飘飘揭过?看着你们一个个去讨好她,我心寒得很!我咽不下这口气!反正有她没我,有我没她!我就是不想看见她,不行吗?” 林见鹿絮絮叨叨说了一大通,话音刚落,就见沈惊鸿捂着嘴“噗嗤”笑出声来。 她抬眼望去,叶清霜、云织月等人也都憋着笑,一副忍俊不禁的模样。 江听雪甚至笑着点评道:“林师妹这演技,略显浮夸啊。” 林见鹿顿时气结,在心底质问系统000:【我这演技真的这么差?】 系统000冷冰冰地回复:【是。】 林见鹿:【……】 沈惊鸿上前一步,轻轻握住林见鹿的手,柔声说道:“林姐姐,别开玩笑了。若是累了,我背你走可好?” 林见鹿看了眼沈惊鸿单薄的身子,讪讪一笑,无精打采地被她牵回了队伍。 想到以“林不闻”往日的名声,居然没人相信她会嫉妒苏婉卿?大家对她的人品就这么有信心?这个念头让原本郁闷的林见鹿又开心起来。 她摩挲着下巴,沾沾自喜地想:果然,好人品是藏不住的。 万药灵*谷附近的小镇名为平丹镇。因毗邻灵谷,镇上丹药铺林立,往来修士络绎不绝。 刚踏入平丹镇,苏婉卿便抬眼望向某个方向,低声道:“我感应到神器就在这附近。” 神器无主时总会因灵力外泄引发异象。林见鹿等人先在客栈安顿下来,叶清霜则带着苏婉卿去镇上打听各种奇闻异事。 苏婉卿等人办事效率极高,林见鹿刚从客栈客房下来,就看见叶清霜一行人已经返回。 林见鹿让店小二准备了一桌饭菜,悠然落座后随口问道:“大师姐,有什么发现吗?” 叶清霜神色凝重:“平丹镇有个怪现象,每到天黑居民就闭门不出。据说镇上时常发生尸体无故失踪的怪事,有人猜测是走尸作祟。” 苏婉卿为叶清霜斟了杯茶,慢条斯理地补充:“不过目前为止,还没听说有活人遇害。” 林见鹿摸着下巴:“只是丢了些尸体?这也算大事?” 沈惊鸿不紧不慢道:“去看看也无妨。” 偷跑计划失败的林见鹿正想偷懒,看到沈惊鸿突然眼睛一亮:“对了鸿儿,你不是有天机镜吗?何必这么辛苦找线索,直接用天机镜算算神器在哪不就行了?” 沈惊鸿却摇头道:“天机镜也有局限。神器之间能相互感应,但也会彼此克制。我能感应到附近有神器,却无法用它算出具体位置。” 林见鹿先是失望,继而灵光一闪:“既然不能直接找神器,那通过媒介能算吗?” 沈惊鸿面露疑惑:“你是说……?” 林见鹿正色道:“既然小师妹是天命之女,按照预言迟早能找到神器。那你是不是可以通过推算小师妹的未来,间接算出神器的下落?” 苏婉卿闻言心头猛地一跳,强作镇定道:“这个方法……可行吗?” 沈惊鸿略显迟疑:“理论上……应该可以?” 林见鹿兴奋地搓着手:“那还等什么?现在就试试啊!” 叶清霜立即压低声音:“此事容后再议,此处人多口杂。” 林见鹿环顾喧闹的大堂,又看了眼正端着菜走来的店小二,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咳……大师姐说得对。” 饭后,众人找了个僻静之处布下结界,齐齐望向沈惊鸿。沈惊鸿转向苏婉卿:“可能需要抽取苏姑娘的灵力,不知……” 苏婉卿微微一笑:“自然愿意。” 她嘴上答应得爽快,心里却七上八下,若在天机镜中暴露了自己细作的身份……手指不自觉地攥紧衣袖,却想不出推拒的理由。 沈惊鸿略作停顿,从袖中取出一面小巧的铜镜。随着她掐诀念咒,铜镜骤然变大,悬浮在半空中。 “现!”沈惊鸿轻喝一声。 刹那间镜面光芒大盛,如水波般荡漾开来,快速映照出苏婉卿初入神霄宗时的种种画面。 林见鹿好奇地凑近:“这不是小师妹刚入山门时的场景吗?” 沈惊鸿轻声解释:“天机镜可窥见一个人的过去未来,这是从过往开始回溯。” 林见鹿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那岂不是连糗事都会被看得一清二楚?有天机镜在,谁还有秘密可言?” 苏婉卿心跳如鼓,死死盯着镜面,生怕看到自己与神秘人接触的画面。所幸前期那人并未联系过她,直到最近才现身。画面飞速流转,直到出现她与叶清霜等人分别后,独自返回万药灵谷的场景。 突然,苏婉卿猛地按住胸口,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天机镜的画面顿时扭曲,沈惊鸿立即停止施法,众人关切的目光齐刷刷投向苏婉卿。 “抱歉……”苏婉卿捂着胸口,虚弱道,“之前执行任务时受了伤,还未痊愈。” 云织月眼神闪烁,故作关切道:“要不先休息吧,苏师妹的身体要紧。” 叶清霜提议:“不如先看我的?” 沈惊鸿迟疑地看了苏婉卿一眼,对叶清霜点头应允。 镜面再次浮现神霄宗的景象,画面快速掠过,最终定格在叶清霜进入地洞,在一间石室中发现一把古琴的场景。 叶清霜沉声道:“这是伏羲琴!” 画面刚显现出伏羲琴的影像,突然像是受到干扰般剧烈晃动,整个画面瞬间消失。 沈惊鸿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眉头紧锁全力输送灵力,叶清霜的灵力也隐约显现枯竭之态。 就在这时,天机镜的画面陡然转换,背景变成一片漆黑,四周景象隐约可见魔界特征。 画面中,叶清霜一袭白衣却形容狼狈。发髻虽梳得一丝不苟,白衣却已被鲜血浸透半边,素净的脸颊上也溅着点点血痕。 她手持凝霜,长剑直指对面之人。 画面再转,只见那人身着灰白道袍,发髻高挽,正用冷漠的目光凝视着叶清霜。 众人瞬间瞪大双眼,只因为对面那人分明是林见鹿! 叶清霜的剑直刺林见鹿心口,林见鹿却纹丝不动。 “林见鹿,我真恨不得杀了你。”叶清霜寒声道。 利剑被狠狠抽出,奇怪的是林见鹿身上未见血迹。她语气淡漠得近乎飘忽:“大师姐,该消气了吧?司空霆岳要杀我,难道我还不能还手不成?” 客房内顿时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叶清霜和林见鹿之间来回游移。 林见鹿有些纳闷:【天机镜升级了?以前不是没声音的吗?】 系统000无语凝噎:【……宿主,你的关注点是不是有点偏?】 第109章 林见鹿随意地摆了摆手:【那又如何?难道要我装出难以置信的样子拼命辩白吗?若天机镜显现的皆为真相,该发生的终究避不开。如果司空霆岳真的要对我下手,我是不会心软的。】 系统000轻声附和:【这话在理。】 客房内陷入长久的沉寂。叶清霜终于移开视线,怔怔望了林见鹿片刻,转向沈惊鸿迟疑道:“沈姑娘,天机镜预兆的未来……一定都是真的?” 沈惊鸿将天机镜收入袖中,语气温和却笃定:“天机镜昭示的天命自然为真。不过其中或许另有隐情。” 第153章 萧灵韵适时接话:“确实如此。说不定是有人幻化作林师妹的模样故意构陷,意图破坏叶道友与林师妹的情谊。”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原本凝重的氛围终于缓和些许。 林见鹿环抱双臂,抬眼直视叶清霜:“大师姐可还信我?” 叶清霜稍作停顿,唇角渐渐扬起,如霜的眉眼化开春水:“我从来都信林师妹的。” 林见鹿肩头微松:“如此我便安心了。” 角落里的苏婉卿却凝视着叶清霜的神情,眼底暗芒浮动。她正愁如何离间二人,今日天机镜显现的画面,倒给了她绝妙的契机。 叶清霜自幼由司空霆岳抚养成人,二人情同父女,羁绊深厚。即便面对的是林见鹿,若她当真伤害了司空霆岳,叶清霜也绝不会坐视不理。然而要谋害神霄宗掌门再嫁祸给林见鹿。她区区一个内门弟子,无异于痴人说梦。 林见鹿见苏婉卿紧蹙眉头陷入沉思,唇边还残留着未拭净的血迹,不由上前关切道:“小师妹可还安好?你面色甚是苍白。” 苏婉卿略作迟疑,缓缓绽开笑颜:“多谢林师姐挂怀,我无碍。” 既已获悉伏羲琴的线索,众人寻访神器便有了方向。天机镜显现的画面中,那架古琴静置于幽暗石室,而通往石室的洞口显然不在平丹镇内,却在郊野深处。 经过整日搜寻,终于在暮色将临时找到了那个隐蔽的洞口。 见众人就要踏入,林见鹿急忙拽住最近之人的衣袖:“等等……” “怎么了?”有人发问。 林见鹿攥着那人手腕低声道:“这分明是座古墓,深夜入墓,你们是想招惹不干净的东西么?” 耳畔忽然响起带笑的声音:“……难不成林师姐,竟然怕鬼?” “我怎么会怕鬼?胡言乱语!”林见鹿立刻高声反驳,抬眸却见自己拽住的正是苏婉卿。月光下,那张素来温婉的面容竟显出几分诡谲,对方垂眸瞥了眼被紧握的手腕,笑而不语。 林见鹿猛然想起苏婉卿素来不喜与人接触,许是有些洁癖,连忙松开手,强自镇定道:“我绝对不是怕鬼。只是夜间寻物多有不便,何不白日再来?既能省些气力,又可免去诸多麻烦。” 说着转向叶清霜:“大师姐,你倒是说句话啊。” 叶清霜无奈轻叹:“林师妹若实在害怕,不妨先回客栈等候……” “谁说我怕了!”林见鹿急声打断,见众人目光齐聚,不由撇嘴:“算了算了,要去便去!若真撞见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们就不想想镇上那些失踪的尸体都去了哪里?” 她一面絮絮叨叨,一面提起裙摆,嘴上嫌弃却仍小心翼翼迈下石阶。 紧随其后的沈惊鸿见状莞尔,主动握住她冰凉的手:“林姐姐若是心慌,便抓紧鸿儿。只要姐姐不松手,鸿儿绝不放开。” 林见鹿闻言一怔,脸颊微热,低声嘟囔:“都说了不怕……算了,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她见过的鬼物还少么?怎会惧怕这些?不过是头回擅闯他人墓穴,不知里头藏着什么古怪,难免忐忑。 走在前方的叶清霜回首望了二人一眼,垂在身侧的手指无意识收紧,但很快又将注意力转回幽暗的前路。 幽暗的甬道中,苏婉卿忽然捂住心口,面色煞白地贴近叶清霜:“大师姐……我有些透不过气。”话音未落,整个人便软软倚靠过去。 叶清霜眉心微蹙,本能地要推开,想起对方身份,又及时收住力道。她虚扶着苏婉卿肩膀将人稍稍隔开,这才问道:“可是旧伤未愈?” 苏婉卿轻轻颔首。 此时林见鹿正从最后几级台阶跃下,见状快步上前挽起衣袖,凑近打量:“小师妹怎么了?莫非是缺氧?” “缺氧……是何意?”苏婉卿气若游丝地反问。 林见鹿挠了挠脸:“就是地底空气窒闷,得找通风处歇息。要不我扶你上去?” 苏婉卿几不可察地蹙眉,避开林见鹿伸来的手,又往叶清霜身侧挪了半寸。 林见鹿瞪圆眼睛怔了半晌,突然醍醐灌顶。小师妹这莫不是开窍了,要追求大师姐?她偷瞄叶清霜微蹙的眉峰,心头泛起说不清的滋味,只得摸摸鼻子干笑:“那……大家先歇会儿再走吧。” 休息期间,林见鹿几次想找叶清霜搭话,却发现苏婉卿总是不动声色地打断或插话。虽然对方做得不算特别明显,但以林见鹿对苏婉卿一贯作风的了解,这已经是相当刻意的表现了。 她索性转身与沈惊鸿闲聊,思绪却飘向镇上那些消失的尸体。也不知道它们会从洞外还是洞内出现?正胡思乱想间,洞内突然传来“踏踏”的脚步声,惊得她浑身一僵。 抬眼望去,黑洞洞的洞口竟缓缓走出一具身着白衣、面色惨白的尸体。那张脸她再熟悉不过,毕竟她中午在镇子义庄还见过。要说尸体聚集之地,非义庄莫属。原本他们计划兵分两路:一队留守义庄守株待兔,另一队郊外寻洞。谁知叶清霜等人效率惊人,半日便找到洞口,倒省得她们继续与尸体作伴。 此刻,那具午时才见过的尸体正机械地朝她们挪动,林见鹿顿时汗毛倒竖,拽住身旁人就往后撤。刚跑几步,脚下猛然踏空,强烈的失重感瞬间扼住呼吸。 惊叫声中,她抓着沈惊鸿的手直坠而下。叶清霜闻声回首,高喊“林师妹!”跟着纵身跃入黑暗。 众人尚未反应过来,洞口便已轰然闭合,她们只得面面相觑,神色凝重地交换着眼神。 幽深的洞穴中,林见鹿在下坠的瞬间就察觉异样。自己拽住的根本不是沈惊鸿,而是苏婉卿。她忍不住在心底质问系统:【苏婉卿究竟打的什么算盘?若真视我为情敌,为何不去纠缠叶清霜?制造独处机会,孤女寡女培养感情岂不更好?偏要拉我垫背!】 系统000戏谑道:【说不定人家真心喜欢的正是你呢?】 林见鹿没好气地反驳:【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喜不喜欢难道我看不出来?】 系统000继续调侃:【那宿主想必也清楚,叶清霜、云织月、沈惊鸿,甚至林不闻,都对你芳心暗许吧?】 林见鹿索性耍赖:【……不听不听,王八念经。你说什么?信号不好……】 系统000:【……】 急速下坠时,林见鹿猛然收紧双臂抱住苏婉卿,就势翻身调整姿势,精准地将对方垫在身下。随着“砰”的闷响,两人重重摔落地面。 林见鹿安然无恙,本就负伤的苏婉卿却遭此重创,只觉五脏俱裂,一口鲜血直接喷涌而出。 林见鹿慢悠悠从人肉垫子上爬起来,漫不经心掸着衣袖,嘴上却故作愧疚:“实在对不住啊小师妹,我真不是故意的,我是有意的……”突然咬到舌头般改口,“咳!我是说,真不是存心的。” 系统000犀利指出:【宿主分明是故意的,为什么?】 林见鹿在心底冷笑:【你没发现苏婉卿正算计我吗?我明明记得抓的是沈惊鸿的手,怎么突然变成她了?这分明是想借机暗算我。】 系统000迟疑道:【这……应该不至于吧?】 林见鹿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我这人向来不记仇,毕竟有仇当场就报了。她算计我一次,我还她一次,这才叫公平,你说是不是?】 苏婉卿:“……” 因剧痛而发不出声音的苏婉卿,借着洞穴昏暗的光线,恶狠狠地剜了林见鹿一眼。 林见鹿状若无意地挠了挠后脑勺,朝苏婉卿伸出手:“小师妹,你还能走吗?” 苏婉卿颤抖着抬起手臂,林见鹿一把握住,用力将她拽起。待她勉强稳住身形,才松开手故作担忧道:“也不知道大师姐她们现在怎样了。” 苏婉卿捂着胸口轻咳一声,正欲开口,头顶突然传来衣袂翻飞之声。只见叶清霜如一片轻羽般飘然落下,见到林见鹿,快步上前,握住对方的肩膀上下端详,关切道:“林师妹,你没事吧?” 林见鹿嬉皮笑脸道:“放心吧,大师姐,我没事。” 叶清霜见她无恙,紧绷的神色这才舒缓下来:“没事就好。” 林见鹿却道:“我是没事,有事的是小师妹,她刚才还吐血了。” 苏婉卿紧紧按住隐隐作痛的胸口,在心底冷笑:可不就是多亏了你拿我当垫背?若不是这样,她怎会伤到吐血呢? 林见鹿扭头看向她:“你说是吧小师妹?” 苏婉卿见叶清霜的目光也跟着瞧了过来,不由顿了顿,柔声道:“大师姐,我没事。” 叶清霜目光在苏婉卿脸上停留片刻,见她虽面色苍白,神情却不见多少痛楚,这才轻轻颔首。 “上面的机关封住了,我们得另外寻一条出路。” 第110章 林见鹿是不知道苏婉卿意欲为何,但这不妨碍她捉弄她。听言连忙上前几步,扶住苏婉卿的胳膊,然后对叶清霜道:“小师妹走中间,大师姐前头带路,我断后。” 第154章 手心细嫩的手指微微一僵,林见鹿抬眼看向苏婉卿苍白的面色,发现对方也正表情柔和看着她,黑眸却不见半点暖意,不由促狭笑道:“小师妹这是怎么了?” 苏婉卿察觉到叶清霜失落的视线,暗暗端详林见鹿片刻,立即明白了什么。其实想要离间这两人,她不是非得勾引叶清霜的,主动亲近林见鹿,同样可以达成目的。 心念电转间,她眼波倏然化作春水,掩唇轻咳:“师姐安排……我自然没有异议。”嗓音柔得能沁出蜜来,听得林见鹿后颈寒毛直竖。苏婉卿非但没有避开接触,反而将大半个身子都倚靠过来。 那股混合着药香的胭脂气息萦绕鼻尖,虽不刺鼻,却让林见鹿下意识偏头避开,腹诽道:这般能屈能伸……倒是我小瞧了这位小师妹。 苏婉卿但笑不语,纤眉下桃花眼潋滟生辉,注视林见鹿的模样仿佛在瞧自己的心上人。 前方引路的叶清霜偶然回首,恰撞见二人这般“脉脉含情”的对视,脚步不由微微一顿。 林见鹿低头睨着几乎挂在自己身上的少女,唇角扯出个皮笑肉不笑的弧度:“小师妹这般黏人……师姐我可要迈不开步子了。” 苏婉卿唇角漾开一抹浅笑,眼尾微微上挑:“既然这般为难……不如林师姐直接抱着我走可好?” 林见鹿闻言一怔,挑眉打量她:“你这话……当真的?” 见对方迟疑,苏婉卿又轻拢鬓发柔声道:“若是抱着不便……”她刻意顿了顿,纤指抵着下巴作思考状,“那换作背着我走呢?” 这接二连三的提议让林见鹿忍不住凑近半步,压低嗓音道:“苏婉卿,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她眼风扫过前方叶清霜的背影,“若真是吃味,缠着我可是南辕北辙,该去缠着大师姐才是正理。” 苏婉卿却忽闪着睫毛露出困惑神情:“师姐这话……我倒听不明白了。”说罢掩唇轻咳,黛眉微蹙时更衬得面容苍白如纸,那副病弱西子的模样任谁看了都要心软三分。 林见鹿眯眼审视片刻,蓦地驻足转身,目光如炬地盯住她。 此刻的苏婉卿仍是那副人畜无害的模样,素净的脸上写满无辜,仿佛全然不解林见鹿为何突然停步。两人视线在空中胶着数息,最终林见鹿抱臂轻嗤一声,认命似的蹲下身,漫不经心道:“罢了,上来。” 望着眼前屈膝的背影,苏婉卿眸中掠过一丝暗芒,唇角弧度渐深:“多谢师姐体恤。”语罢轻巧地伏上对方脊背。 感受到背上增加的重量,林见鹿稳稳起身,步伐丝毫不见紊乱。 苏婉卿双臂环住她的脖颈,尖俏的下巴不时蹭过她的耳廓,温热的吐息伴着走动节奏拂过颈侧,激起一阵细微的颤栗。 林见鹿有些不自在,故意打趣道:“小师妹,你是不是该减肥了,有点重。” 苏婉卿若有所思的神色登时一僵,然后缓缓道:“重吗?” 林见鹿煞有介事点头道:“重啊。” 苏婉卿似是轻哼一声,指尖悄然凝聚一缕灵力,林见鹿顿时感觉背上原本轻飘飘的重量骤然如千斤压下,双臂一沉,险些脱手将她摔落。 林见鹿倒抽一口凉气,连忙讨饶道:“小师妹身轻如燕,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快收了这神通吧!” 苏婉卿这才满意地勾起唇角,指尖灵光微闪,撤去了术法。 短短片刻,林见鹿额角已渗出细汗,她长舒一口气,无奈道:“你还真是一点亏不肯吃啊。” “师姐在说什么?”苏婉卿歪头靠在她肩上,语气无辜,“我方才只是有些头晕罢了。” 林见鹿闻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却也没再反驳。 她目光不经意间掠过前方,叶清霜独自走在前方,背影在幽暗的墓道中显得格外孤寂。林见鹿脚步微顿,唇瓣轻抿,终究没有加快步伐,只是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不远不近地跟着。 沉默在三人之间蔓延,最终还是林见鹿先按捺不住:“我看这墓室规格,墓主人生前必定权势滔天。苏婉卿,你说待会儿会不会突然蹦出个千年厉鬼?就像《山村老尸》里那种的。” 本是想吓唬苏婉卿,谁知话音刚落,前方的叶清霜蓦地停住脚步。林见鹿险些撞上,慌忙后退,还不忘护住背上的人,侧身从叶清霜肩头探头:“大师姐,怎么突然……”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道路尽头,一道身着蓝紫宽袍的身影静静伫立,垂落的黑发完全遮住了面容。林见鹿只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天灵盖,当即转身就跑,连半刻犹豫都没有。 她确实不怕寻常的鬼物。 在现代见过的那些阴魂,顶多是样貌狰狞些,遇上她时都呆滞如木偶,任她揉圆搓扁。可眼前这种从恐怖片里蹦出来的惊悚鬼怪,实在超出她的心理预期。 苏婉卿被她突然的狂奔颠得发髻微散,蹙眉道:“林师姐,你跑什么?” 这句话如当头棒喝。林见鹿猛然醒悟:对啊,她跑什么? 以她的修为和体质,再凶戾的恶鬼也不过是抬掌间就能镇压的小角色。思及此,她急刹住脚步,故作镇定地缓缓转身,却见方才站立之处空无一人,不仅叶清霜不知所踪,连那个骇人的女鬼也消失了踪影。 林见鹿背着苏婉卿僵立原地,忽觉背后传来的体温凉得不似活人。她脖颈后寒毛倒竖,低头便看见搭在自己肩头的那只手:原本莹白如玉的肌肤此刻泛着尸骸特有的青灰,十指指甲暴长寸余,尖端泛着诡异的幽黑。 她惨叫一声,甩包袱似的将背上人掷了出去,脚下生风般窜出老远。 被抛在原地的苏婉卿踉跄两步站稳,望着她逃窜的背影,难得露出呆滞的神情。 系统000看着在墓道里上蹿下跳的宿主,电子音透着无奈:【宿主,演过头了】 林见鹿边跑边在识海里振振有词:【哪里过了?我刚才那几下哆嗦多逼真!】其实除初见女鬼时被吓了一跳外,后续全是她借题发挥,谁让她们总说她演技浮夸? 系统000看着越跑越偏的路线:【……你这是往哪儿跑呢?】 林见鹿保持着均匀的步调往洞口移动,语气漫不经心:【偷偷溜走才是上策。找神器跟我有何关系?何必去蹚这趟浑水?】 系统000:【可是宿主就不好奇刚才那个“山村老尸”还有背着的尸体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林见鹿道:【这还用猜啊?用脚趾头都能猜到,要么是苏婉卿搞的鬼,要么是那个什么伏羲琴搞的鬼!】 “小鹿,回妈妈这里来。” 一道嗓音忽然响起。那声音带着中年女性特有的慈爱和些许歉疚,在寂静的墓道中格外清晰。 林见鹿如遭雷击,身体先于意识猛地转身。 …… 再次清醒的时候,林见鹿发现自己又走到了回程的路上。 系统000道:【你刚才被伏羲琴的琴魄控制了。】 林见鹿挠了挠脑袋,又听耳畔叮的一声。 【恭喜宿主激活主线任务:寻回上古神器伏羲琴。任务奖励:记忆碎片x1】 林见鹿气笑了,在心里对系统道:【000,你故意的吧?】 系统000无辜道:【这不能怪我,这是主系统颁布的任务,我只是奉命行事。】 林见鹿懒洋洋靠在墙壁上:【其实就算不做这些任务,我也不会有什么惩罚吧?那我为何要给自己找事呢?】 系统000沉默了一会儿,才艰难道:【那你就不好奇自己自己忘记的哪些记忆吗?】 林见鹿直起身子:【不好奇。】 系统000语塞片刻,又道:【……可是没有你在的话,叶清霜她们可能会死,这也无所谓吗。你不是对叶清霜她们挺有好感的吗?】 林见鹿:【可是我对她们的好感值一直都是零不是吗?就算中间有波动,最后也都归于零。我很清楚自己要什么。再说了,原著里也没说叶清霜她们会死,更何况有苏婉卿这个天命之女在,就更不可能出事了。主角怎么可能会死呢?】 她现在想要的,就是远离主角团,过好自己的生活。 系统000:【谁说主角就不会死了?宿主可曾听过“be美学”?也许此界天道让你穿越,就是为了改写结局呢?因为你才是唯一的变数。】 林见鹿登时沉默下来,眉头拧起,好半晌才唉声叹气道:“行吧,算你说得有理。” 她慢悠悠地折返,指尖“嗤”地窜起一簇苍白的灵火。幽蓝火光映照下,青苔遍布的甬道更显阴森。 老远的,就见一个藕荷色纤细身影倒在地上,身死不知。而叶清霜亦不知所踪。 第111章 林见鹿随手将灵火弹至半空,任由它悬浮照明。自己则环抱双臂,俯身打量着昏迷的苏婉卿,眼底闪过一抹探究。 她俯身凑近时,忽然看见苏婉卿衣襟处洇开一片刺目猩红,不由神色微凝。迟疑片刻,还是半跪下来,指尖轻轻挑开对方染血的衣襟。 第155章 闭眼的苏婉卿额头冒汗,嘴里忽然冒出一声:“娘。” 林见鹿观察着她胸口的伤口,闻言不由笑嘻嘻应了一声:“诶!便宜大闺女!” 可捏着苏婉卿胸口白色衣襟的手,却猛得被苏婉卿的手指死死攥住。 林见鹿抬眸,看向不知何时苏醒的苏婉卿。 苏婉卿冷冷看着她:“你在做什么?” 林见鹿视线下移,自己手中还攥着对方散开的衣襟,苏婉卿胸口露出大片莹白肌肤,白的晃人眼……她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不由瞪圆眼睛道:“……你该不会怀疑我在轻薄你吧?” 苏婉卿将衣襟拢好,吃力地从地上爬起来,没有丝毫血色的唇瓣轻飘飘道:“难道不是?” 林见鹿立马摇头:“谁轻薄你啊!我刚才在给你看伤呢!” 她焦急着澄清,忽然咦了一声,纳罕瞅着她:“苏婉卿,你怎么不装了?” 刚才还对她那么亲热的,一副孺慕师姐的温柔小师妹模样。 苏婉卿听言不由神色一怔,面色几度变化。 其实刚才不仅林见鹿中招,就连她和叶清霜也都陷入了伏羲琴的幻境之中。刚刚挣脱,意识一时还陷在不好的记忆里,神思恍惚之间,竟忘记在林见鹿跟前伪装。 她顿了顿,低声道:“用不着。” 抬眸看向林见鹿,扯了扯嘴角,黑眸闪烁:“毕竟没有大师姐在这儿,我装给谁看?”说罢话锋一转,“不过刚才林师姐,确实没有在占我的便宜吗?” 林见鹿实在难以理解苏婉卿的脑回路,闻言不禁翻了个白眼:“谁稀罕占你便宜?我的眼光可没这么差。”说着故意抱起双臂,用挑剔的目光将苏婉卿从头到脚扫视一遍,“我对小师妹这种类型可提不起兴趣。” 苏婉卿不怒反笑,轻轻偏过头,纤指漫不经心地梳理着垂落的长发:“哦?那林师姐中意的是大师姐?可大师姐当真对你青眼有加么?” 这话让林见鹿觉得莫名其妙,她迟疑片刻,还是顺着话头反问道:“所以小师妹心仪大师姐?” “不喜欢。”苏婉卿答得干脆,却又在停顿后抬起眼帘,浓密的睫毛像蝶翼般垂下,遮住了眸中流转的暗色,“不过喜欢与否有何分别?如我这般的人,原就不配拥有儿女情长。” 微弱的灵火摇曳着,在苏婉卿苍白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将她刻意流露的落寞神色映照得格外真切。 林见鹿感同身受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叹息道:“我明白,小师妹大仇未报,自然无心情爱。” 看着对方脸上那副笃定的神情,苏婉卿心底没来由泛起恼意,她方才的黯然神伤不过是伪装,只为借这副柔弱姿态博取林见鹿的同情。 她突然挥开肩上的手:“林师姐请自重。” 林见鹿吃痛地握住被拍红的手背,委屈道:“我怎么就不自重了?早说过先前解你衣衫是为查验伤势,绝非存心轻薄......” “刚刚不还好端端的吗?怎么转眼又闹脾气了。”林见鹿絮絮叨叨地说着,却见苏婉卿单手紧捂胸口,另一只手撑着潮湿的墓壁,拖着受伤的腿,倔强地往甬道深处挪去。 林见鹿若有所思地摩挲着下巴,目光久久停留在那道摇摇欲坠的瘦弱背影上。 半晌,她终是无可奈何地长叹一声,三步并作两步追上前去,在苏婉卿面前利落地蹲下身:“别逞强了,上来吧。” 苏婉卿居高临下地睨着这个突然示好林见鹿,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对方单薄的背影。 直到林见鹿第三次不耐烦地催促,她才不情不愿地俯身,将整个人的重量交付给对方。 出乎意料的是,尽管林见鹿的肩膀因久病而分外瘦削,却莫名让苏婉卿感到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安心。她下意识收紧了环住对方脖颈的手臂。 察觉到苏婉卿的沉默,林见鹿故意打趣道:“其实方才我是骗你的,小师妹轻得像片羽毛。”见对方依旧不搭腔,她又补充道:“还生气呢?我那都是善意的谎言。” “这也算善意?”苏婉卿终于忍不住反驳。 一听这话,林见鹿立刻来了精神:“说你重是夸你身子骨结实,身子骨结实代表健康长寿,这还不算善意?” 苏婉卿嗤笑一声,语气却明显软化了许多:“歪理邪说。” 林见鹿趁机柔声道:“现在气消了吧?这几日总见你心事重重的,我很担心*。” 就在这时,系统000突然在林见鹿脑海中响起:【宿主,你在打什么主意?】 林见鹿在脑海中没好气地回应:【你能不能别总是突然在我脑子里出声?再这样下去我非得被你吓出毛病不可。】 系统000的电子音带着明显的怀疑:【宿主,你该不会是在故意套路苏婉卿吧?】 林见鹿立刻否认:【怎么可能。】 系统000:【你觉得我会信吗?】 对话间,苏婉卿敏锐地捕捉到林见鹿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在听到那句“担心”时,她神色微怔,心底泛起一丝异样:“你......当真在担心我?” 林见鹿迅速收敛心神,不再理会脑中的系统,郑重其事地点头道:“当然啊,小师妹。咱们这关系,怎么也算得上是不打不相识吧?更何况......”她故意拖长声调,“咱们现在可是同病相怜呢。” 苏婉卿眸光一凝,面上却不动声色:“此话怎讲?” 林见鹿:“你看啊,虽然我是个冒牌货,但好歹也当过几天天命之女。你现在呢,可是货真价实的天命之女。咱们的目标一致,寻找神器,对抗魔族。”她促狭地眨眨眼,“再加上咱们都......曾经对大师姐有过那么点心思,这还不算同病相怜?” 话音刚落,苏婉卿突然在她胳膊上狠狠拧了一把。 林见鹿疼得龇牙咧嘴,怒道,“之前还质问我是不是对你有意见,我看分明是你处处针对我!好心关心你还要挨掐,就你这脾气,幸好你是天命之女,不然谁受得了你这性子。” 苏婉卿闻言不怒反笑,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这就不劳林师姐费心了。” 林见鹿长叹一声:“小师妹,你真是彻底不装了啊。要不你还是装一下吧?” 苏婉卿闻言神色微凝,愣了很久,她确实几次三番地在林见鹿跟前没有防备,一开始或许是因为瞧不上这人,所以不屑伪装。后来……她发现自己看不懂她,对她有丝好奇。 这人看着吊儿郎当的,却仿佛对什么都不感兴趣。还总是一副十分了解她的模样,她总是不知不知觉就对她动气。 苏婉卿垂了才垂纤长的眼睫,嗓音微冷:“你很了解我吗?” 林见鹿微微愕然:“还、还行?” 苏婉卿道:“你知道我是谁,有什么目的吗。” 林见鹿无奈道:“那重要吗?” 这个回答完全出乎苏婉卿的预料。她原以为对方会搬出她神霄宗小师妹的身份,或是提及她进神霄宗之前的往事,却没想到会得到这样一个近乎敷衍的反问。心头那股无名火越烧越旺,她几乎是脱口而出:“这不重要?” 林见鹿下意识摸了摸鼻子,暗自腹诽:她可是手握剧本的人,苏婉卿的真实身份她岂会不知?即便对方真是魔域安插的奸细,那又与她何干? “对我而言确实不重要。”林见鹿语气出奇的认真,“我只需要知道,你是我的小师妹苏婉卿就够了。至于你的过往......”她顿了顿,“我并不在意。” 苏婉卿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尽全身力气才克制住掐住对方胳膊质问的冲动。 她可是魔域精心培养的细作,这个身份......难道在她眼里也轻如鸿毛? 林见鹿这番话说得漂亮动听,却并非因为她当真豁达通透,而是源于她根本不明白其中利害关系,这世间最令人恼火的,莫过于一个愚蠢之人的自以为是。而她苏婉卿,又怎会将这些蠢人的漂亮话放在心上? 在心中如此说道,苏婉卿却不知道自己面上神情复杂。 就在此时,一声刺耳的惊叫骤然划破寂静。 苏婉卿还未回过神来,便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的失重感袭来。 这熟悉的感觉让她心头一凛,然而为时已晚,林见鹿那个混账又一次将她狠狠摔在地上,自己则早已怪叫着逃之夭夭。 “砰”的一声闷响,苏婉卿重重摔在坚硬的地面上,尾椎处传来的剧痛让她瞬间白了脸。 方才心头那点微妙的情绪顿时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滔天怒火。 她盯着林见鹿远去的背影,咬牙切齿道:“林见鹿!这是第二次了!” 而此时的林见鹿早已一溜烟跑得没影,直奔墓穴深处的石室而去。 她算是想明白了,这伏羲琴所谓的“操控人心”之力,似乎能将她脑海中想象的画面具现化。 眼下她不过想象了些普通的女鬼形象,若是稍有不慎,让那些见不得人的胡思乱想跑出来......光是想到那个场景,她就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第156章 毕竟上辈子她处在信息爆炸的网络时代,曾经出于好奇,她可是“博览群书”,见识过不少少儿不宜的内容。若是被苏婉卿或者叶清霜撞见她脑海里的东西,那画面太美她简直不敢看。 于是抛下苏婉卿之后,林见鹿便摇晃着腰间的玉佩,吊儿郎当地走到了墓穴深处的石室。 石室内光线昏暗,一把泛着幽光的七弦琴静静地躺在中央的石桌上。 琴身古朴典雅,七根琴弦在微弱的光线下泛着冷冽的银光。而叶清霜正持着剑,闭着眼,一动不动地站在七弦琴旁。 林见鹿慢悠悠地踱到琴前,漫不经心地伸出食指,在琴弦上轻轻一拨。 刹那间,清越的琴音如潺潺溪流倾泻而出,在石室内回荡。琴声如同惊雷,将陷入幻境的叶清霜猛地惊醒。 林见鹿伸手在叶清霜跟前晃了晃:“大师姐,你还好吧?” 叶清霜猛得拽住林见鹿的手指,手指紧紧掐进她肉里,眼尾微微泛红。 林见鹿被她的视线盯得发毛,不禁咽了咽口水。 第112章 一行人成功寻回神器伏羲琴后,经过商议一致决定先将这件神器带回神霄宗妥善保管,待日后再继续寻找剩下的几件神器。 神霄宗,林见鹿回了房间,伸了个懒腰对系统道:【现在这任务算是完成了吧?奖励呢?】 系统000:【恭喜宿主完成任务寻找伏羲琴,获得任务奖励记忆碎片1,宿主现在接受记忆吗?】 林见鹿:【确定。】 在脑海里回答的瞬间,林见鹿的脑袋登时嗡的一声,然后就被脑海里充斥的血腥画面吓得一哆嗦。 记忆里,正是天机阁覆灭时候的画面。 画面中,她正与沈惊鸿在逃亡的路上。沈惊鸿执意要返回救援天机阁阁主,而求生心切的她则头也不回地朝相反方向狂奔。 然而跑出没多远,林见鹿突然刹住脚步,懊恼地咂了下舌,毅然转身朝天机阁的方向折返。 这段记忆与她曾在鸿儿记忆中看到的画面如出一辙,只是此刻亲身体验,更多了几分身临其境的真实感。 最终她虚弱地倒在鸿儿怀里,听着小女孩撕心裂肺的哭声,艰难地握住那双颤抖的小手,气若游丝地说道:“鸿儿,我想起自己是谁了……我不是姜辞,我的真名是林见鹿。如果……如果你能活着逃出去,一定要记得来找我……” 鸿儿泪流满面,拼命点头承诺:“我一定会的!我一定会找到你!” 记忆戛然而止。 重新睁开眼的林见鹿发现自己仍身处神霄宗内门弟子的居所,顿时不满地在识海中向系统抗议:【就这?这些事我早就知道了啊!】 系统000平静回应:【所以宿主需要继续寻找剩余神器,这样才能完整解锁所有记忆。】 林见鹿气结:【我真是信了你的邪!】 与此同时,苏婉卿刚踏入自己的房间,还未站稳,一道凌厉掌风便迎面袭来。 她猝不及防,整个人被重重击飞,后背狠狠撞上地面,发出一声闷响。喉咙涌上一股腥甜,她狼狈地呕出一口鲜血。 一道颀长的黑影如鬼魅般立在她面前,冰冷的声音裹挟着杀意:“本座给了你这么多时间,你却将本座的命令当作耳旁风?如今林见鹿一行人已寻回伏羲琴,而本座交代你的任务,至今连半点进展都没有。” 苏婉卿苦笑道:“并非属下故意敷衍塞责,而是……而是那林见鹿警惕非常,并不上钩。属下几次想要寻机会离间那几人,都没找到机会。” 黑影寒声道:“所以呢?” 苏婉卿恭敬垂下头,手指却暗暗捏紧衣袖:“接下来我们会继续搜寻神器诛邪剑与玄黄塔,属下仍有大把机会完成任务,恳请尊上再宽限些时日。” 她低眉顺目地盯着地面,看似谦卑,余光却悄然扫向那人衣摆上暗纹浮动的黑色布料。虽然无法看清对方全貌,但此人能自由出入神霄宗如入无人之境,想必实力一定在神霄宗掌门司空霆岳之上。只要顺藤摸瓜,她未必不能查出她的真实身份。 黑影长久的凝视着苏婉卿,寒意如刀。 苏婉卿额头慢慢渗出细密的汗珠,时间仿佛凝滞,良久,她才听到对方冷冷一哼:“你打算怎么做?” 苏婉卿眼底暗芒一闪,暗暗松了口气,试探着开口道:“属下心中已有计较,只是需要尊上出手相助。不知……尊上可有把握对付司空霆岳?” 黑影的视线陡然降至冰点,苏婉卿尚未反应过来,一只冰冷的手已如铁钳般扼住她的咽喉。窒息的剧痛瞬间席卷全身,喉骨在压迫下发出不堪重负的脆响。 “苏婉卿,你在试探本座?”” 她呼吸破碎,却仍强撑着扯出一丝笑:“属下不敢。只是尊上若当真敌不过司空霆岳,又或者……”她指尖微微发颤,“是根本不愿对他出手?” 苏婉卿暗暗猜测对方的身份。若这黑影的身份是寂无尘,她会对自己的师弟司空霆岳下杀手吗? 黑影静默片刻,忽然嗤笑一声,五指骤然松开。苏婉卿踉跄后退,脖颈上赫然浮现五道青紫指痕:“你很大胆,说罢,你想做什么?” 苏婉卿捂住脖子剧烈咳嗽几声,苍白的肌肤浮现出病态红晕,她温声道:“属下曾经在天机镜中见过叶清霜对林见鹿动手,好像是因为林见鹿杀了司空霆岳。尊上应该也知道,那司空霆岳对于叶清霜来说如师如父,既然如此,想要离间这两人的关系,为何不在司空霆岳身上动手呢?” 黑影道:“哦?你想做什么?” 苏婉卿压低声音道:“杀了司空霆岳,嫁祸给林见鹿。” 话音未落,黑影猛然一掌击向她心口。 苏婉卿闷哼一声,剧痛尚未消散,却察觉体内骤然涌入一股阴寒魔气,经络如被冰针刺穿又重塑。她惊愕抬眼,正对上黑影森然的目光。 “本座赏你些魔气。你不是说,那林见鹿也能驱使魔气?” 苏婉卿缓缓摊开自己苍白的手掌,只见一缕浓稠如墨的魔气在掌心盘旋缠绕。 她五指骤然收拢,那团魔气便如同被吞噬般瞬间消散。 苏婉卿深深吸了口气,恭敬地跪伏在黑影面前,声音里带着压抑的兴奋:“属下定当竭尽全力,不负尊上所托!” 黑影在她面前渐渐淡去,最终化作一缕黑烟消散在空气中。 待确认黑影彻底离开后,苏婉卿立即变了脸色。她眉心紧蹙,快步走到铜镜前,指尖轻触脖颈上那圈触目惊心的红痕。 沉吟片刻,她转身推门而出,径直前往丹药房精心挑选了几味活血化瘀的药材,研磨调配成药膏后,这才准备返回住处。 回房途中,却被林见鹿撞见。 林见鹿瞅着她,又回头瞅了眼她身后的丹药房,纳罕道:“小师妹,你这到底是什么伤,怎么一直没见好?” 之前在墓穴里的时候她是捉弄过苏婉卿几次,但她可以保证那绝对是皮外伤,她们寻回伏羲琴回来都将近半个月了,怎么苏婉卿脸色一直这样苍白? 苏婉卿没料到会在这个时候看见林见鹿,下意识捂住脖颈,避开她的视线道:“没什么,多谢林师姐关心。” 看着苏婉卿回避的目光,林见鹿视线下移,落在苏婉卿脖颈处,如果她没看错的话,苏婉卿脖颈上的,是掐痕? 望着苏婉卿仓皇离去的背影,林见鹿双手叉腰站在原地,眼中闪过一丝疑虑。迟疑片刻后,她放轻脚步,悄然尾随而去。 苏婉卿径直回到自己的房间,刚关上房门不到一刻钟,门外就响起了林见鹿那极具穿透力的声音。 她正对着铜镜仔细涂抹脖颈上的药膏,听到动静不由得侧目,眉头紧紧皱成一个结。既然已经决定要陷害林见鹿,现在最好能避则避。可门外那个不知分寸的家伙却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一声高过一声地喊着她的名字。 “小师妹我知道你在里面!有本事你开门啊!” 苏婉卿的嘴角微微抽搐。 “小师妹你故意不开门,该不会在屋里藏了什么野男人……” 深吸一口气,苏婉卿迅速掐了个法诀,让发丝和衣领都沾上水珠,这才慢条斯理地拉开了房门。 林见鹿最后一个“吧”字还没说完,就听见“吱呀”一声,木门应声而开。 只见苏婉卿慵懒地倚在门框边,纤细的手指拢了拢被水汽浸湿的轻薄衣领,眼波流转间带着几分玩味:“林师姐这般急切,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林见鹿的目光在她湿漉漉的发梢上停留片刻,又故意探头往她身后张望:“小师妹这是在……沐浴?屋里该不会还藏着什么人吧?” 苏婉卿唇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林师姐若是不信,不如亲自进来看看?”说着还往旁边让了让,做了个请的手势。 见她这般坦荡,林见鹿反倒犹豫了。以她对苏婉卿的了解,这人越是表现得大方,背地里就越是憋着坏主意,指不定在屋里设了什么圈套等着她呢。 第157章 “既然林师姐没这个胆量,”苏婉卿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那就请恕师妹要继续沐浴了。”话音未落,作势就要关门。 林见鹿刚要开口,余光突然捕捉到一道雪白的身影从走廊尽头闪过。她心头一紧,几乎是本能地跨前一步,在苏婉卿错愕的目光中一把扣住她的手腕,不由分说就将人拽进了房间,同时反手“砰”地一声关上了房门。 苏婉卿很快收敛了惊讶的神色,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师姐这是做什么?青天白日的,又要轻薄师妹么?” 林见鹿听言不由眨了眨眼睛,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竟不知何时抵在了苏婉卿胸前,掌心传来的柔软触感让她如遭雷击。 林见鹿慌忙松开手后退半步,讪笑着摸着鼻子:“小师妹,这纯属意外,你信我……” 苏婉卿却不依不饶地向前逼近,纤细的脖颈微微扬起,那道尚未消退的红痕在昏暗的光线下非但不显狰狞,反倒平添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旖旎。 她眼波流转,吐气如兰:“师姐这般急吼吼地将我拉进房间,又鬼鬼祟祟地关上门……”她每说一句就往前一步,逼得林见鹿连连后退,“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话要说?还是……别有居心?” 林见鹿的后背“咚”地撞上了博古架,退无可退。她咽了咽口水,声音都弱了几分:“我、我真没有……” 第113章 苏婉卿冰凉的手指突然抚上她的脸颊,激得她一个激灵。 她凑得更近,温热的呼吸拂过林见鹿的耳畔,嗓音软软道:“那师姐倒是说说看,为何偏要挑我沐浴时来找我?” 林见鹿的视线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因为我也没想到你在沐浴……” 苏婉卿轻笑一声,指尖暧昧地划过林见鹿的耳垂:“林师姐,你可是有前科的人呢……” 林见鹿闻言立即想起林不闻那个“偷看叶清霜沐浴”的尴尬误会,不由得干咳几声,耳尖微微泛红:“那、那件事纯粹是个误会……” “误会?”苏婉卿轻笑一声,又向前逼近一步,几乎要贴到林见鹿身上。 她纤细如玉的手指顺着林见鹿的脸颊缓缓下滑,最终停留在微微颤抖的唇瓣上。指尖若有似无地摩挲着柔软的唇肉,苏婉卿微微俯身,吐息如兰:“那师姐现在偷看我沐浴……总不是误会了吧?” 眼看那张精致的脸庞越靠越近,似乎真的要吻上来,林见鹿吓得一个激灵,猛地弯腰从她臂弯间钻出,慌不择路地冲向窗户,“哗啦”一声撞开窗棂就跳了出去。 苏婉卿怔怔地望着还在晃动的窗扇,半晌才回过神来。 她若有所思地摩挲着方才触碰过林见鹿唇瓣的指尖,又轻轻抚过自己的嘴唇,忽然嗤笑出声。但转念想到即将实施的计划,那抹笑意又倏地凝固在嘴角,眼神逐渐冷了下来。 另一边,林见鹿抱着手臂慢悠悠地往自己住处走,眉头紧锁,满脸都是思索之色。 她在脑海中默默呼唤和系统对话:【苏婉卿有问题。】 系统000:【宿主发现了什么异常?】 林见鹿无意识地搓着手指,回想着方才触碰苏婉卿胸口时感知到的异样:【她体内突然多出大量魔气。普通修士可能察觉不到,但对我来说就太过明显了。】 系统000:【所以宿主怀疑苏婉卿也许想做什么?】 林见鹿给自己倒了杯茶,轻抿一口后沉声道:【或许。】 她将茶盏中残余的茶水倾倒在檀木桌面上,纤细的指尖蘸着氤氲的水渍,缓缓勾勒出三个名字。 苏婉卿,血玲珑,寂无尘…… 被此界天道法则所限,她遗失了关于原著结局的关键记忆。即便如此,根据现有线索推断,苏婉卿,极可能是魔域潜伏在修真界多年的暗棋。 提及魔域,便绕不开前任魔尊血玲珑。若非系统提前剧透,任谁都会将这个叱咤风云的血玲珑误认为终极反派。 可惜世间从无如果。 既然知晓全文最大的阴谋家是寂无尘,那么苏婉卿背后的操纵者,除了这位深藏不露的仙门宗师,再不作第二人想。 桌面的水痕渐渐蒸发,三个名字如同褪色的咒符般消隐无踪。 林见鹿环抱双臂凝视许久,忽而轻笑起身,伸了个畅快的懒腰。 “何必庸人自扰?兵来将挡便是。” 她原以为苏婉卿等人至少会蛰伏数日,岂料当夜子时未至,一封匿名信笺便悄然出现在案头。展开泛着冷香的纸页,只见“后山一叙”四字力透纸背。 “呵……”林见鹿两指夹着信笺轻晃,嘲讽道:【000,他们莫不是把我当三岁稚童?这般拙劣的请君入瓮之计也拿得出手?】 系统000的电子音带着促狭:【或许人家在赌那万分之一的概率呢?比如……宿主突然失了智?】 林见鹿指尖一抖,信笺瞬间窜起幽蓝火苗,看着手心的灰烬,她翻了个白眼:【没有万一。】 当夜,林见鹿早早睡了,子时却被系统000吵醒。 林见鹿脑海里听着系统000焦急的呼唤声,猛得清醒过来。 映入眼帘的是神霄宗特有的青玉窗棂,而非料想中的后山松影。她刚松了半口气,脊背突然僵直,这间陈设华贵的屋子,显然并不是她的寝居。 更让她大呼大事不妙的是,那倒在地上,明显生死不知的身影,分明是司空霆岳! 林见鹿瞪大眼睛,几乎瞬间就意识到自己中招了,而能控制她出现在这里的,非神器伏羲琴莫属!之前在墓穴里,她就曾经被伏羲琴蛊惑过一次…… 林见鹿没有去查看地上司空霆岳的生死,毫不犹豫,转身就跑。 可布局者显然算准了时机。 她刚推开雕花木门,迎面就与叶清霜等人撞个正着。叶清霜身侧,还立着三位面色凝重的长老。 “林师妹?”叶清霜面露诧异,“这个时辰你怎会在……”话音戛然而止,目光已越过她肩头望向屋内。 林见鹿喉间发紧,本能地横臂挡住门框:“那啥……我之所以会出现在这儿,是因为……” 叶清霜审视着她紧绷的手臂,猜测道:“是师尊传召?” 林见鹿咬了咬嘴唇,陷入两难。要如何解释司空霆岳横尸书房时,自己恰好出现在命案现场? 此时,一名弟子慌慌张张地冲了过来,面色惨白地喊道:“大事不好!掌门的命牌……方才突然碎裂了!” “什么?!” 一位灰袍长老闻言脸色骤变,毫不犹豫地一掌推开挡在门前的林见鹿,三步并作两步冲进书房内。 林见鹿被推得踉跄几步,揉了揉发红的手腕,忍不住回头望向呆立原地的叶清霜。 叶清霜显然也看到倒在地上的尸体,此刻面无人色,踉踉跄跄地扑到司空霆岳的尸体旁,双膝重重砸在地面上,整个人如同被抽走了魂魄。 林见鹿心知眼下情势危急,脚下却如同生了根般难以挪动。 她知道,此刻自己若是仓皇逃窜,反倒陷入了幕后黑手精心设计的圈套,可不跑,身上明晃晃的嫌疑又要如何解释?就在这进退维谷之际,一声裹挟着灵力的怒喝骤然在耳畔炸响:“拿下她!” 话音一落,三道凌厉的掌风已扑面而来。 林见鹿仓促施展神霄剑诀应对,剑光在身前织成密网,却仍被逼得连连后退。 不是她不想动用体内蛰伏的魔气,只是此刻若泄出一丝魔气,那真是百口莫辩,刚好坐实了勾结魔域的罪名。 “铮!” 就在林见鹿即将支撑不住时,一道霜白剑光横空而来。 叶清霜终于从震惊中回神,手持凝霜剑挡在她身前,剑尖在地面划出半圆冰痕:“诸位长老,为何对林师妹兵戎相见?” 那灰袍长老厉声道:“叶清霜!你难道要包庇杀害掌门的凶手不成!” 叶清霜的辩解尚未出口,林见鹿便一个闪身从她肩后探出头来,杏眼圆睁地扬声喝道:“这位长老且慢!定罪需凭真凭实据,你空口白牙便指认我是杀害司空掌门的凶手,未免太过草率!” 她纤指一一点过在场众人,“单凭此刻我在书房就断定我有罪?那依此理,在座诸位长老,特别是你,岂非更有谋害掌门的动机与时机?” “诸位且看,我不过筑基修为,司空掌门堂堂化神大能,岂是我这等微末道行能伤得了的?”她忽而话锋一转,眼中闪过狡黠光芒,“要说追查真凶,放着天机镜主人,通晓古今的沈惊鸿不请教,反倒急着给我定罪……这般反常行径,倒叫弟子不得不疑心,你是否在刻意转移视线?要论嫌疑,恐怕你更该给诸位一个交代!" “你!”灰袍长老怒目圆睁,枯瘦的手指因愤慨而发抖,显然被林见鹿这番话气得不轻。 尽管怒火中烧,林见鹿的话却提醒了众人,有沈惊鸿坐镇,凭借她的手段与天机镜之能,查明掌门被害的真相,确实是举手之劳。 第158章 林见鹿唇角噙着一抹从容的浅笑,目光镇定地扫过众人,可袖中的掌心早已沁出薄汗。 她心知肚明,幕后黑手既然敢将司空霆岳之死栽赃于她,又怎会遗漏沈惊鸿这个变数?天机镜的威能,对方或许早有防备。 而能蒙蔽天机的,必定是另外几件神器之一的持有者。 咳……她不会这么倒霉吧? 第114章 众人将沈惊鸿请入书房,恳请她启动天机镜以探查司空霆岳死亡的真相。 沈惊鸿没有拒绝,但就在她启动天机镜片刻之后,沈惊鸿快速瞧了林见鹿一眼,及时收了手。 林见鹿见状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忍不住道:“鸿儿,怎么了?” 沈惊鸿顿了顿道:“司空掌门的死因被天机遮蔽,我无法窥见他临终时的景象。” 那灰色袍长老见状立即指着林见鹿道:“定是你使了什么手段,暗中作祟,不然怎会连神器天机镜都无法照见真相?” 林见鹿懒得搭理他,蹙眉对鸿儿道:“鸿儿,你再试一次吧。” 沈惊鸿长久注视她,良久轻叹一声,点点头:“那我就再试一次。” 可惜结果与先前毫无二致。 这下林见鹿身上的嫌疑就彻底洗不干净了。 林见鹿咽了咽口水,连忙死死握住叶清霜的手,眼巴巴道:“大师姐,你相信我,掌门不是我杀的!” 叶清霜反手握住她的手,安抚道:“放心,我相信你。” 林见鹿松了口气,叶清霜信她就成。 虽然没有证据证明是林见鹿杀的司空霆岳,但掌门死的时候只有她在场,于是众人商量过后,决定暂时将林见鹿关押在刑罚堂等候发落。 深夜,林见鹿靠在斑驳的墙壁上,对着眼前一小片昏暗月光,重重叹了口气。 怎么关键时刻天机镜出了故障呢?难不成她运气真差成这样,对方刚好是其他神器的持有者? 比如那什么玄黄塔和诛邪剑……也不知道叶清霜多久才能查明真相带她出去。 说曹操曹操到,地牢的走道响起踏踏的脚步声,林见鹿一抬头,就看见叶清霜拎着个篮子走进来。 林见鹿连忙起身跑过去,双手握住栏杆,兴奋道:“大师姐,你这么快就查明真相了?那赶紧放我出去啊!” 叶清霜顿了顿,柔声道:“抱歉,林师妹恐怕还得再呆一段时间。不过你放心,我迟早会找到真相,证明你的清白。” 林见鹿起初还有些沮丧,抬眸看见叶清霜眼底明显两团黑影,不由怔了片刻。她心道,大师姐昨夜目睹司空霆岳身死,一定彻夜未眠,今日也定是为了她一直寻早证据,所以才没有休息。 她反过来安慰叶清霜:“没事的,大师姐你慢慢来,我信你。反正我在这地牢呆着,她们一时半会也不会对我动手。” 叶清霜唇角终于牵起一丝弧度,只是眼底仍凝着化不开的疲惫。 “饿了吧?我给你带了点吃的。”叶清霜揭开篮盖,热气裹着米香扑面而来。 闻到香味,林见鹿这才惊觉胃部抽搐的疼痛,她隔着栏杆伸手去接,忽然发现食篮提手上沾着新鲜的血迹,那分明是常年握剑的虎口裂伤。她猛地抬头,却见叶清霜已经背过身去整理袖口,只留给她一个挺得笔直的背影。 “大师姐,你手怎么了?” 叶清霜脸色有瞬间不自然,轻咳一声:“没什么,不小心受伤了。” 那要不小心什么程度,才能伤到虎口呢? 林见鹿欲言又止,最终又什么都没问。只是低头扒饭。 林见鹿狼吞虎咽吃完,将空碗递给叶清霜,叶清霜伸手,两人的指尖在碗沿短暂相触。林见鹿感到有温热的灵力从接触点传来,原来是师姐在悄悄给她渡灵力。 “等我。”叶清霜捏了捏她的指尖,提起空篮转身离去。 一道清冷的嗓音却在此时于叶清霜识海中响起:【你真觉得林见鹿与凶手无关?】 叶清霜脚步微滞,既未回首也未应答这突如其来的诘问。 那声音不依不饶地纠缠道:【天机镜里分明映现过你手刃林见鹿的预兆,她确实杀害了你的师尊……】 叶清霜斩钉截铁:【我信她。】 脑中顿时传来讥诮的冷笑,仿佛觉得她这句笃定的宣言是何等荒谬可笑。 叶清霜唇线抿成苍白的直线,沉默地踏出地牢阴冷的甬道。 系统001的声音在她识海里小心翼翼道:【宿主,你没事吧?你……好像生了心魔。是不是在山河图那次?趁着你眼下病情还不是很严重,不如赶紧去攻略苏婉卿,及时治疗……】 叶清霜寒声道:“闭嘴。” 系统001立即噤若寒蝉。 刑罚堂门口,忽然有弟子疾奔而来,大声道:“大师姐!诸位长老命您速至凌霄殿!” 叶清霜神色一顿,看她一眼:“何事这么焦急?” 那弟子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具体何事,大师姐,你赶紧过去吧!” 虽然满腹疑云,叶清霜还是转身朝凌霄殿疾行而去。 此时,林见鹿吃饱后便重新坐回干草堆上,双手抱胸,想着近来的桩桩件件,越想越不对劲。 她虽实力不凡,可终究难逃伏羲琴的掌控。对方有伏羲琴在手,岂不是随时都能将她玩弄于股掌之间?正所谓“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就算这次她侥幸没事,那么迟早有一天会再次中招。 林见鹿皱着眉沉吟,决意主动出击。 她回忆着曾在沈惊鸿记忆中窥见的预言咒术,指尖凝聚灵力,迅速掐诀施法。然而,指诀是对了,但灵力却如泥牛入海,毫无反应。 她懊恼地抓了抓头发,暗忖道,若是有天机镜在手就好了……再不济,哪怕只是天机镜的碎片也行啊。 可惜那面藏有天机镜碎片的小铜镜被她送给赵小三了,也不知道赵小三现在治好了自己“梦游”的毛病没有。* 正兀自沉吟着,冷不防再次听到脚步声,抬头一看,叶清霜竟然去而复返。 林见鹿诧异:“大师姐?你怎么回来了?” “叶清霜”一反常态,快步上前攥住铁栏,压低嗓音道:“小鹿,是我!” 林见鹿瞳孔骤缩,瞬间认出来人,失声道:“赵小三?!你怎么在这儿?” 顶着叶清霜面容的赵小三得意挑眉,神秘兮兮道:“山人自有妙计~倒是你,我刚溜进神霄宗就听说你被关起来了?还说你刺杀了掌门司空霆岳?”她促狭地眨眨眼,“莫非你恢复了魔尊记忆,终于要对正道下杀手了?” 林见鹿扶额:“……别胡说八道好不好?我根本就不是魔尊!” 赵小三略显心虚地摸了摸鼻尖,轻咳一声压低嗓音道:“那个……你先别慌,我有法子能带你离开这鬼地方……” 话音未落便被林见鹿干脆利落地打断:“不行不行!此时越狱岂非坐实了我畏罪潜逃的罪名?” “可若他们执意要栽赃于你呢?”赵小三蹙眉道。 林见鹿顿了顿道:“那到时候再逃跑也不迟。” 赵小三劝说无果,只得撇着嘴勉强点头。 林见鹿又道:“对了,我送你的那面铜镜,你现在还带在身上吗?借我瞧瞧。” 赵小三一副护食模样捂住胸口,不可置信道:“这出去的礼物哪里有收回去的道理?你别想,我是不会还给你的!” 林见鹿尴尬摸了摸鼻子:“我就看看,看看还不成吗?” 赵小三依然防备盯着她。 林见鹿轻叹,纤指轻挑解下腰间那枚莹润如雪的羊脂玉佩,面不改色道:“以此物作押如何?这可是能挡化神期修士全力一击的护身法器,比你那破铜镜珍贵千百倍不止。” 赵小三狐疑地眯起眼睛,手指却不自觉地朝玉佩探去:“真的假的?” 林见鹿连忙指天发誓。 赵小三这才磨磨蹭蹭地从贴身内袋掏出铜镜,然后接过玉佩,喜滋滋地挂在自己腰间:“行了,我就先过来前瞧瞧你。等过几日我再过来,到时候就带你走。” 林见鹿点点头,目送赵小三离开,这才垂眸看向手中的小铜镜。 她一手捏紧铜镜,深吸一口气,再次掐诀。 然而依然什么都发生。 林见鹿检查了一下铜镜,天机镜残片确实还在里面,没有被沈惊鸿取出,那为什么不起作用?或许因为这枚残片不是本体,而她也不是天机阁传人,所以才不起作用? 林见鹿皱着眉闭眼休息,晚上却做了一个梦。 一个关于叶清霜与寂无尘等人的噩梦。 梦中,叶清霜确实找了证据,但却不是证明林见鹿清白的证据,而是她杀害司空霆岳的铁证。 司空霆岳死于魔族手段,这手段十分隐蔽,一般修士难以瞧出端倪。 叶清霜还是在一个很偶然的机会下才堪破真相。 凶手,是林见鹿本人无疑。 第115章 第159章 与此同时,早已身死的寂无尘竟离奇复活,并使沈惊鸿启动天机镜。 天机镜清晰映出司空霆岳殒命时候的情形,林见鹿确凿无疑,便是那个凶手。 如此,林见鹿背负的罪名再难洗清。 尽管有天机镜为证,叶清霜仍坚不肯相信林见鹿是凶手。在她看来,林见鹿与司空霆岳素无仇怨,实在缺乏杀人动机。 寂无尘却告诉她,林见鹿所求乃是长生。 她更向叶清霜揭露了林见鹿天外客的真实身份,声称此人穿越时空而来,正是为窃取此界天道之力。只需集众修士之力补全天道,便可登临神位获得永生。而司空霆岳正是因为洞悉其阴谋,才遭林见鹿毒手。 面对这匪夷所思的指证,叶清霜虽难以置信,可铁证当前,她竟无从为林见鹿辩驳。 寂无尘要求叶清霜手刃林见鹿为师报仇,叶清霜犹豫了。 恰在此时,弟子急报有人劫狱。 为防局势失控,叶清霜只得前往处置。 地牢中,叶清霜恳求林见鹿留下,但林见鹿知道事情无可挽回,决意离去。 林见鹿催动魔气将叶清霜击伤。 叶清霜狠下心来,全力催动月华引将林见鹿彻底禁锢。 寂无尘要对林见鹿动手时,赵小三忽然挡在林见鹿跟前,当即被寂无尘一掌毙命。 目睹此景的林见鹿与叶清霜彻底决裂。 苏婉卿良心发现,趁乱潜入地牢,暗中将林见鹿解救出来。 林见鹿脱困后,辗转来到月蚀谷寻觅花絮白,却撞见谢折枝,与楚昭离。 按理说,林见鹿与楚昭离本该同仇敌忾对付寂无尘,不料沈惊鸿携天机镜再度现身。镜中赫然揭露当年南离灭国的真相:当年林见鹿化名姜辞,作为幕后推手,正是她伪造南离与魔族勾结的证据导致南离亡国惨剧。 楚昭离祭出诛邪剑刺穿林见鹿胸膛,重伤林见鹿。 林见鹿勉强脱身,后被妖族通缉。 谢折枝冒险护送林见鹿逃离月蚀谷,却在谷口遭遇守株待兔的寂无尘。 未及反应,谢折枝已被寂无尘杀死,而林见鹿则被强行押回神霄宗。 林见鹿重返神霄宗,遍寻不着叶清霜与苏婉卿身影。寂无尘冷笑着告知:叶清霜下落不明,而叛徒苏婉卿已被处决。 …… 林见鹿被这个噩梦惊醒,不由感到匪夷所思。 她做的这个梦,是预知梦? 她的脑袋里被各种问题充斥着。 首先,寂无尘是怎么复活的?其次,沈惊鸿为何屡次配合寂无尘陷害自己?也许寂无尘一开始就没有死?那赵小三,和寂无尘的那片残魂又是怎么回事?也许沈惊鸿根本就是寂无尘的人 林见鹿想到这里,又缓缓摇头。 既然寂无尘是幕后主使,那么天机阁的覆灭必然与她脱不了干系。沈惊鸿作为天机阁的正统传人,怎会与灭门仇人同流合污?除非……她早已被寂无尘暗中控制。 如此说来,天机镜中呈现的所谓“真相”,恐怕全是寂无尘精心编造的谎言。 不过,整个梦里最让她惊讶的是,赵小三和谢折枝竟会因她而惨死,对了,还有苏婉卿,以及叶清霜…… 不过介于此预示梦太过匪夷所思,林见鹿还是忍不住向系统求证:【000,我刚才经历的梦境,可是预知梦?】 系统000:【宿主心中,不是早有定论了么?】 这句话让林见鹿心里一沉。 竟然真的是预知梦! 这意味着赵小三、谢折枝都将命丧寂无尘之手,甚至还要搭上苏婉卿这个天命之女的性命……所有人都被寂无尘玩弄于股掌之间。 但最令她不解的是,寂无尘为何不直接取她性命?反而要大费周章地将所有罪行嫁祸于她。按理说,成大事者理应守口如瓶,待到功成之日再暴露才是上上之策。寂无尘连天命之女苏婉卿都敢杀,实在没有理由独留她性命。 林见鹿缓缓地吐出一口浊气,暂时将这个疑问压下,继续与系统推演:【当初寂无尘定是假死脱身,她刻意分裂魂魄,让残魂入轮回。这才有了寂无尘的残魂与转世后的赵小三。为求魂魄完整,寂无尘必然会……杀死赵小三。】 系统000突然反问:【你舍不得赵小三死?】 林见鹿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就算我对她不是那种感情,好歹也算是朋友一场。明知朋友将遭不测,怎么可能袖手旁观?】 系统000:【那宿主准备如何应对?】 林见鹿凝视着掌心翻涌的魔气,那些黑雾时聚时散,仿佛在呼应她起伏的心绪。她若有所思道:【寂无尘处心积虑要栽赃于我,实在蹊跷。我与她素不相识,这般针对毫无缘由。如今敌暗我明,形势着实不利。】 系统000短暂沉默后回应:【……确实如此】 林见鹿随意地盘腿坐下,双手懒洋洋地搭在膝头,脸上挂着玩世不恭的笑容:【既然如此,不如让我也藏在暗处,好好看看这个幕后boss……究竟在打什么算盘。我记得,当初的昆仑神木,好像还剩一点?】 系统000的电子音带着些许迟疑:【你打算用傀儡替身来制造假死?】 林见鹿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唇角勾起狡黠的弧度:【昆仑神木炼制的傀儡与修士本体别无二致,何况神霄宗里本就没有我的命牌记录。届时只需设计让傀儡肉身被毁,我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金蝉脱壳。到时候直接带着赵小三躲进魔域……】 系统000立即发出警示:【赵小三毕竟是寂无尘的残魂转世,两者之间很可能存在特殊感应。你确定带着她逃亡安全吗?】 林见鹿闻言一怔,指尖无意识地在臂弯处轻敲几下,随即改口:【那……不如先找个隐蔽之处安置赵小三,我自己单独行动?】 系统000继续追问:【若寂无尘识破你的替身之计呢?】 林见鹿胸有成竹地解释道:【昆仑神木的玄妙之处,就在于所制傀儡几可乱真。寂无尘或许能看出端倪,但初期她绝不会亲自出手。至于叶清霜……以她目前的修为,应该是分辨不出真假的。我只需在寂无尘现身之前,及时销毁傀儡肉身即可。】 系统000:【……你是要让傀儡死在叶清霜手里?】 林见鹿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尖,语气却格外理直气壮:【总不能让我好端端的自尽吧?那岂不是明摆着告诉人有诈?最合理的剧情应该是:赵小三劫狱时,我“意外”命丧叶清霜之手,随后立即销毁肉身。等寂无尘赶到时,早已死无对证。】 系统000陷入长久的沉默,最终忍不住问道:【你就没考虑过叶清霜的感受?】 林见鹿困惑地挠了挠脸颊,满脸不解:“叶清霜怎么了?” 第116章 系统000:【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装糊涂?明知叶清霜倾心于你,却偏要让她亲手斩杀心上人,难道就不担心叶清霜因此道心受损?】 林见鹿:【……此事我也别无选择。让叶清霜的剑结束“我的性命”,是当下最符合剧情逻辑的发展。若你有更好的对策,不妨直言?】 系统000:【……】 林见鹿轻翻白眼:【既然无话可说,那便如此定下。待万事终了,我自会重新现身向大师姐阐明原委。眼下……只能先委屈她了。】 为速战速决,次日赵小三前来劫狱时,林见鹿便急促叮嘱:“稍后无论发生何种变故,赵小三你只需记住,立刻逃出神霄宗,离寂无尘和神霄宗弟子越远越好!” 话音刚落便拽起赵小三的手腕,箭步冲向地牢出口。 赵小三一脸迷茫被林见鹿拽着疾奔,直至警报声响彻四周,方才如梦初醒。 二人尚未抵达地牢入口,便见神霄宗弟子如潮水般自门外涌来。 林见鹿双唇紧抿,不再掩饰实力,魔气翻涌,抬手已将赶来的宗门弟子尽数击倒。 叶清霜匆忙赶至,目睹满地受伤的同门,当即长剑出鞘格挡掌风,厉声喝道:“林师妹,立即停手!” 见目标人物终于现身,林见鹿暗自舒了口气,她刻意对弟子们出手,正是要确保叶清霜到场瞬间便对她兵刃相向。 她回想起预知梦中的情节,当机立断挥剑震开叶清霜的凝霜剑,攻势不减地继续袭向周围弟子。 叶清霜接连被她突破防线,脸色骤然惨白。眼见受伤的同门越来越多,她终于狠下心,毫不犹豫催动月华引。 林见鹿腕间的月华引骤然迸发刺目白光,灵光如游蛇般顺着她的手臂缠绕而上,转瞬间化作枷锁禁锢全身。 林见鹿眸光一凛,在灵力束缚成型的刹那精准判断剑势轨迹,猛然撞向叶清霜的剑锋。 “噗嗤!” 利刃贯胸胸膛的声音响起,林见鹿踉跄着栽倒在地。 叶清霜本能地接住她下坠的身躯,怔怔盯着那片不断洇开的血渍,喉间像是堵了团棉花。她分明记得自己的剑锋偏了三分……为何会刺中林师妹? 巨大的冲击让叶清霜脑中嗡鸣,竟连最基本的破绽都未能察觉。 第160章 这串变故快得令人窒息,待众弟子与赵小三回过神来,只见林见鹿已奄奄一息地躺在叶清霜臂弯里,气若游丝道:“大师姐……对不起……” 话音未落,她指尖悄然结印,躯体突然窜起幽蓝火焰。不过须臾,尸体便化作纷纷扬扬的灰烬。 叶清霜蓦然感到双臂一空,迟来的痛楚这才排山倒海般袭来。她……亲手杀了林师妹? “叶清霜!”赵小三目眦欲裂地揪住她衣领,“你怎敢,你怎么能杀了她!” 赵小三死死咬住下唇,眼眶通红,猛然将叶清霜推开道:“什么神霄宗大师姐!你明明那么喜欢小鹿,为何要对她痛下杀手?!难道你真信了那些人的谗言,以为小鹿会杀害你师尊?!” 林见鹿的魂魄飘荡在一侧,见状不由急得团团转,眼看这两人竟还有闲心争执,恨不能当场复活揪着她们耳朵喊“别吵了”。寂无尘随时可能赶来,再耽搁下去谁都跑不掉! 偏生赵小三越吵越凶,林见鹿焦躁地“诶”了几声,鬼使神差地凌空飞起一脚,照着赵小三臀部踹去。 正沉浸在悲愤中的赵小三臀部突然吃痛,哀恸的表情瞬间凝固。 电光火石间,她猛然回想起地牢里林见鹿那句古怪的叮嘱,心头倏地划过一丝明悟。面上却仍作凶狠状,挥拳砸向叶清霜胸口:“我赵小三在此立誓,此生与神霄宗势不两立!” 话刚说完,已旋身后撤,几个起落便消失在地牢入口。 林见鹿这才长舒一口气,最后瞥了眼呆立原地的叶清霜,迟疑片刻,终究转身飘向自己躯壳所在之处。 凌霄殿内。 苏婉卿垂首跪伏于地,恭声禀报:“尊上,林见鹿已伏诛。” 白发如雪的女子缓缓转身,清雅面容浮现讶色:“死了?” 苏婉卿垂首恭敬道:“确实已死。据说有弟子亲眼所见,林见鹿被叶清霜一剑穿心,尸身更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焚为灰烬。属下特地去问心阁查验过,她的命牌……确实已经碎裂。” 寂无尘沉吟片刻,挑眉轻笑,狭长眼尾微微上挑。她负手而立,尾音带着玩味:“命牌?你当真以为,现在这个林见鹿……和当初留下命牌的会是同一个人?更何况,好端端的尸首,为何会无故自燃?” 苏婉卿睫毛轻颤:“或许……其中另有隐情?” “哦?”寂无尘似笑非笑,“那你倒是说说,是什么隐情?” 苏婉卿顿时语塞。 近来发生的种种蹊跷之事,让苏婉卿心生疑窦。不仅林见鹿死得突然,就连司空霆岳的离奇身亡也出乎她的预料,她分明留了后手。 寂无尘用魔族秘术强行控制她,她表面顺从,暗地里却始终留有退路。奉命刺杀司空霆岳并嫁祸林见鹿时,她特意施展了青岚山庄的龟息秘法,本该让司空霆岳陷入假死状态才对。可如今人却真的死了……莫非是寂无尘察觉她的异心,特意给的警告? 又或者……神霄宗内还藏着第三股势力在搅弄风云? 不,若是寂无尘所为,根本不必如此大费周章。以寂无尘的作风,叛徒向来只有当场毙命的下场。苏婉卿思绪翻涌,楚昭离的面容蓦地浮现在脑海…… 苏婉卿暗自思忖着,是否是楚昭离在暗中捣鬼。 而寂无尘已冷声吩咐弟子去传唤沈惊鸿。 与此同时,林见鹿贴着隐匿符箓,御剑飞出千里之外。疾驰间她突然想到什么,瞳孔骤然收缩,猛地急停,险些从剑身上栽倒。 她悬停在云端,转身遥望神霄宗的方向,眉间拧出深深的褶皱。 要死,忘记沈惊鸿和天机镜了! 有天机镜这个bug在,她到底死没死,寂无尘不是一问便知? 林见鹿烦躁极了,有个全知全能的天机镜,她想要干点什么都受限制,更何况现在沈惊鸿还被寂无尘控制着。 系统000道:【那宿主打算怎么办?】 林见鹿落在地面上,唉声叹气,随手摘了片树叶遮住眼睛装死,回答系统的声音带着微微的死感:“凉拌,风光大办。” 系统000:【……】 反正修真界有寂无尘,她是不敢再呆了。月蚀谷有个随时能反水的楚昭离,也不能去。 所以兜兜转转,她又要回魔界。 第117章 魔域深处的暗色宫殿中,魔将冥音慵懒地斜倚在玄铁宝座之上,琥珀色的酒液在夜光杯中摇曳,她漫不经心地欣赏着殿中舞姬的表演。 她仰首饮尽杯中酒,满足地咂了咂嘴。这些往日里稀松平常的享乐,如今竟让她体会到了久违的快活,虽然这具临时躯壳的味蕾迟钝了许多。 可惜这副躯体终究只是低等魔族。想到自己真正的魔身早已被那人挫骨扬灰,如今只能将残魂寄居在这副身体里面,每日还限时一个时辰,冥音抚摸着酒杯的指尖就忍不住突然收紧。 冥音蓦地感到一阵烦躁。 曾经叱咤魔域的魔将,如今竟沦落到维持人形都艰难的地步,这个位置坐着还有什么意思? 转念想到其他魔将连这短暂的附身时间都没有,全靠自己特殊的功法才能勉强维持人形,她该知足才是…… 冥音突然将酒杯砸向地面,知足?知足个屁! 琉璃杯炸裂的脆响中,舞姬吓得直接跪伏在地,华美的羽衣铺开如受惊的孔雀:“尊上饶命!” “滚。”冥音颓然地摆了摆手,连发怒都显得意兴阑珊。 待舞姬们仓皇退下后,侍立在侧的魔卫奚伶迟疑地上前半步:“主人?” “你也退下。”冥音将脸埋进掌心,“本尊要自己一个人静静。” “静静是谁?” 一道戏谑的嗓音突然穿透殿门。 冥音听到这道声音,整个人像是被一道天雷劈中,瞬间魂不附体。 这道声音,她化成灰都认得,正是林见鹿! 大殿内两人抬眼,就见一个着灰色道袍的身影背着手踱步走进大殿。 靴底踏在魔宫黑曜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那人时而俯身端详殿柱上的浮雕,时而用手指轻弹垂落的纱幔,闲适得仿佛在逛自家后花园。 对方抬眼看见冥音时似乎怔了怔,还没等开口,奚伶的剑锋已带着破空声横亘在她颈前三寸。 冥音胸口剧烈起伏着,连做了几个深呼吸都压不下惊悸。 她甚至不顾魔将威仪,用力揉了揉眼睛,可那个噩梦般的身影非但没有消失,反而朝她露出个堪称亲切的笑容,这比直接拔剑更让她毛骨悚然。 该死!这个瘟神怎么阴魂不散!不好好待在修真界当她的正道修士,又跑来魔域作什么妖! 冥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强撑着扯出个扭曲的笑脸:“奚伶,不得对贵客无礼。” 奚伶闻言一怔。半年之前林见鹿在魔域大杀四方时,她只远远见过林见鹿几面。后来林见鹿藏在魔宫闭门自守,她便无缘得见这位煞星真容。此刻虽满腹狐疑,她还是顺从地收剑入鞘,却仍绷紧肌肉退守到冥音身侧,警惕的目光如影随形。 林见鹿漫不经心地扫过这个戒备的魔卫,这才把视线转向宝座。她歪着头思索片刻,忽然露出困扰的表情,食指轻点着太阳穴:“那个……你叫什么来着?” 也难怪她记不清。这些魔将的名字不是古怪又拗口,她只记得自己当初把她们封印傀儡娃娃之中,那副丑陋滑稽的“小精灵”模样。突然见到人模人样的本体,反倒认不出来了。 冥音:“……” 宽袖下的手掌掐得指节发白,冥音听见自己谄媚的声音在殿内回荡:“属下……冥音。” 奚伶眼睁睁看着自家向来威严的尊上,此刻竟挤出满脸谄笑,甚至自称“属下”,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这位在魔域令万千魔族闻风丧胆的魔将,此刻卑微的姿态简直像换了个人。 林见鹿却只是随意地“哦”了一声,抬手指向台阶下方:“你下来。” 冥音闻言像被针扎般从宝座上弹起,三步并作两步小跑下台阶。她小心翼翼地搀住林见鹿的手臂,腰弯得几乎要对折,声音甜得能滴出蜜来:“主上您怎么突然回来了?也不提前知会一声,属下好去魔域边境恭迎大驾。这边请,小心台阶。” 那副奴颜婢膝的模样,活脱脱像是人间皇宫里伺候皇帝的老太监。 奚伶看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心中对尊上的崇敬之情碎了一地。那个在战场上所向披靡的魔将形象,此刻彻底崩塌。 冥音哪还顾得上属下的眼光,偷偷抹了把额角的冷汗。 她可是亲眼见识过,这个煞星当初神志不清时就能血洗魔域,如今恢复清明,实力怕是更加恐怖。被当做“小精灵”算什么?能保住小命就该烧高香了。 林见鹿装模作样地推辞:“这不太合适吧?” 冥音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真要觉得不合适你别往宝座走啊!面上却正气凛然道:“主上这是哪里话?整个魔域都是您的,这位置本就该您来坐!” 第161章 只盼着马屁拍得够响,能让对方忘记追问她恢复人形的事。 可偏偏怕什么来什么。林见鹿悠然落座后,打量着僵立在跟前的冥音,突然挑眉:“等等,我记得你原来不长这样?那具傀儡身躯呢?” 冥音心头猛地一颤,暗叫不好。 她堆起满脸谄笑,弓着身子解释:“主上明鉴,属下修炼的功法有些特殊,每日能附身其他魔族一个时辰。不过……也就这点时间,再多就不成了。”说话时手指不自觉地绞着衣角,生怕对方深究。 奚伶看着林见鹿若有所思地摩挲着下巴,修长的手指在光线下泛着玉质般的光泽。 “为什么不行?”声音带着几分慵懒,却让冥音的后背沁出一层薄汗。 冥音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声音放得极轻:“回主上,属下的傀儡肉身毕竟还是活着的。若是魂魄离体太久,肉身便会生机断绝,那可就真的一命呜呼了……”她边说边偷瞄林见鹿的反应,生怕自己的解释不够清楚。 “简单,换个身体不就好了?”林见鹿漫不经心地摆摆手,仿佛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冥音一时语塞,她实在分不清这位主上是真不懂还是存心戏弄。只得硬着头皮解释:“主上说的是借尸还魂吧?可这世间要找到与魂魄完全契合的肉身,比大海捞针还难……” 林见鹿忽然凑近,执着问道:“那若是不契合呢?” 冥音被这突如其来的逼近吓得后退半步,声音发颤:“那、那终究难逃一死。要么是肉身承受不住魂力溃散,要么是魂魄太弱被肉身消磨殆尽……” 林见鹿闻言陷入沉思。 冥音所言,不正与自己的情况有几分相似?她也是因肉身太弱而不得不频繁更换躯体。不过幸运的是,她遇到了系统,治好了身体。 殿内陷入诡异的寂静。 冥音不安地搓着双手,小心翼翼道:“不知……不知主上此次回魔域,可是有什么要事?” 林见鹿懒洋洋地掀了掀眼皮:“怎么?没要事就不能回来了?你不是口口声声说我……咳,本座是整个魔域的主上吗?” 说到最后,语气陡然转冷。 冥音吓得浑身一抖,连忙摆手解释:“属下绝无此意!只是想着主上虽贵为魔域之主,但毕竟还是修真界的重要人物……”她的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几乎变成了气音。 林见鹿纤长的手指不耐烦地在宝座扶手上叩击,发出沉闷的声响:“说重点。” 冥音吓得一个激灵,连忙挤出满脸谄笑:“是、是!属下是想问……主上这次是打算短住还是长住啊?” 她边说边在心里疯狂祈祷:短住!短住!最好明天就走! 然而林见鹿接下来的话,却如同一桶冰水当头浇下,让她瞬间如坠冰窟。 “长住。”林见鹿懒洋洋地翘起二郎腿,“你看着安排吧。我这人很好伺候的,要求也不多。” 她掰着手指细数,“住处嘛就按老规矩,随随便便十七八间宫殿就够;每日膳食也不必太铺张,几百道菜意思意思就行;至于衣衫首饰……”她突然眼睛一亮,伸手扯了扯冥音华贵的袖口,“我看你身上这些就不错,照这个规格准备就好。另外……” 冥音:“……” 冥音只觉得眼前发黑,心里已经把林见鹿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个遍,嘴上却还在机械地应着:“是是是……属下这就去安排……一定让主上满意……” 此时奚伶已经隐约猜到了林见鹿的身份。可她怎么也想不通,那个在战场上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尊上,为何会在这人面前如此低三下四?她对上届魔尊血玲珑也不曾如此谄媚。 林见鹿忽然抬起下巴,朝奚伶的方向点了点:“那个谁?” 奚伶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冥音已经一个箭步冲过来,用力拽着她的胳膊往前推,同时咬牙切齿地低声道:“发什么呆?!主上叫你呢!” 奚伶这才如梦初醒,强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微微欠身:“不知……主上有何吩咐?” 林见鹿慵懒地倚在宝座上,翘着的脚尖轻轻晃动,随意地指了指她:“我看你还算顺眼,不如就跟在我身边当个贴身丫鬟吧。” 奚伶猛地抬头,眉头紧锁。她好歹是魔域精锐魔卫,如今林见鹿一来,不由分说将她降职为丫鬟?还是贴身伺候的那种?她岂能任人如此羞辱! 然而一侧头,就看见自家主人脸上含怨带怒甚至带着嫉妒的表情?奚伶瞬间小脑萎缩了,当个贴身丫鬟到底有什么好嫉妒的啊? 奚伶却不知道,冥音是为了林见鹿“顺眼”两字,想说她可是持有攻略系统的魔将,可是这林见鹿的好感值却当真难以获得,当初对她动则非打即骂,完全不当魔看,如今奚伶一照面,就说人家顺眼? 那她算什么?小丑吗? 第118章 冥音打算为自己争取一下,搓着双手道:“那个主上,其实我也不错的……” 林见鹿翻了白眼:“本座不喜欢听废话,再废话一句,后果自负。” 冥音瞬间站直了,乖巧应了一声“得令。” 奚伶:“……” 林见鹿不想让冥音在自己跟前,单纯是因为对方好歹是个魔将,被她抽了魂魄制成傀儡,都能维持住人形一个时辰。指不定对方还有什么手段可以对付她呢。 对方这副小心翼翼的模样,很大概率只是伪装。 林见鹿真是被寂无尘吓怕了,不得不小心谨慎。 系统000察觉到她的想法,不由有些无语:【有没有一种可能,因为你能吸收魔气,完全是她们魔族的克星,所以她才那么怕你?】 林见鹿双手枕在脑后靠在床榻上,望着头顶淡绿色的帐子道:【小心驶得万年船嘛。】 说着,她缓缓垂下眼帘,凝视着自己摊开的掌心。 一缕缕黑雾如同活物般从肌肤渗出,在掌心上方盘旋缠绕。 她饶有兴致地用指尖拨弄着这团魔气,时而将其揉捏成圆润的球体,时而又拉扯成扁平状。 渐渐地,那团黑雾在她灵巧的摆弄下,竟逐渐显露出纤细的人形轮廓。 望着这个迷你版的“人影”,她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突然异想天开:【说来也怪,为何我只能吸收魔气、戾气这些浊气?既然这些都是天地间的能量,那纯净的灵力不也该是一种能量吗?没道理我能吸收浊气,却不能吸收灵力。若真能连灵力也一并吸纳,那我还怕寂无尘个球?直接打上神霄宗,暴打寂无尘!】 林见鹿自己幻想地心潮澎湃,系统000却打断她的幻想:【宿主若真有这般逆天能力,怕是尚未成长起来就会遭三界围剿。届时修真界、魔域、妖界必将联手诛杀,你将成为促成三界统一的祸世灾星——不是你死,就是他们亡。】 林见鹿气结:【我难道不会韬光养晦?突然扯这么远作甚?我们不是在讨论若真能斩杀寂无尘,直接踏平神霄宗的可能吗?】 系统000:【幻想的内容也值得讨论吗?】 林见鹿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颓然倒在床榻上:“是啊……空想这些有何用……” 想到叶清霜赵小三她们……林见鹿烦躁地在锦被间翻滚,前所未有的迷茫如潮水般涌来。 眼下她是逃出神霄宗了,那逃出生天之后呢?其他人怎么办? 而且她知道寂无尘最终想要干什么。 即便猜不透寂无尘为何针对她,但她却清楚知道寂无尘的最终目的,乃是为了献祭这个世界的能量,修补天道。 所以,纵使她躲到九幽海底,也逃不过这场筹备*了五六百年的献祭大阵。届时整个修真界、魔域、月蚀谷,无一能幸免。 “烦死了!” 林见鹿突然从床榻弹起,双手抱头尖叫。 “主上?”守在外间的奚伶急忙出声。 林见鹿平复呼吸,想了想,忽然道:“去唤冥音过来。” 奚伶望向窗外昏沉的月色,迟疑道:“现在?” 夜色已深,皎月高悬。 奚伶听着林见鹿召见冥音的命令,心中不由泛起阵阵涟漪。 冥音化为人形后那张过分艳丽的面容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再联想到自从这位神秘人物来到魔宫后,冥音便再未维持日常人形,怕是在忌惮着什么……种种迹象让奚伶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现在怎么了?”林见鹿歪着头,一脸困惑。 若按现世时辰计算,此刻不过夜半时分。她往日这个时辰,怕是正沉浸在游戏世界里厮杀得痛快。通宵达旦打游戏,对她而言不过是家常便饭。 奚伶喉头滚动,强压下满腹疑虑,匆忙躬身退下传唤。 另一边,冥音正沉浸在睡梦中,突然被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她阴沉着脸正要发作,却在听闻召见者身份后,顿时像被掐住喉咙的鸭子,只得悻悻地抹了把脸,认命地起身更衣。 瞥见奚伶欲言又止的古怪神色,冥音踱步至铜镜前。镜中那张属于傀儡娃娃的丑陋面孔让她心头一颤,太丑了,不忍看。她自己瞧着都觉得伤眼,怎么林见鹿晚上的还要召见她。 第162章 她知道对方应该没有什么要紧事,大晚上召见她……等等,“大晚上”,“召见”?两个关键词在冥音里脑海里不停闪烁,随即她灵光乍现,仿佛瞬间懂了什么。 她想起来了,这次见面之时,她用的是一张格外美艳的面孔。 冥音想到此处,急忙唤来侍女:“且慢!去将本座的人身抬来!” 她素来挑剔,能入眼的肉身必定是新鲜又美丽的。 深更半夜突然召见……除了侍寝还能为何事?冥音望着镜中渐渐变幻出的精致容颜,一股扬眉吐气的快感油然而生。 快了……就快了……待她重获真身,那魔后的宝座便唾手可得!届时什么狂骨、幽荧、赤炼之流,统统都得跪伏在她脚下! 怀着这般旖旎心思,冥音盛装打扮,一路上心猿意马地朝林见鹿寝殿行去。 等候多时的林见鹿抬眼望去,却被眼前焕然一新的冥音惊得一愣:“你……又换脸了?我记得前几天你好像不长这样啊……” 看着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冥音,林见鹿有些迷茫。 冥音扭动着纤细的腰肢,故作矜持地抿唇一笑,迈着莲花碎步缓缓踱至林见鹿面前。那嗓子的音调扭曲的,有如山路十八弯:“主上~您找我?” 林见鹿只觉后颈一阵发凉,手上一抖,险些将茶杯摔落。 她强忍着不适,面色古怪地打量着眼前这个矫揉造作的魔将:“你附身的时候,是不是连带着把宿主的脑子也一并附坏了?” 冥音小拳拳锤林见鹿胸口:“讨厌啦主上,您怎么骂人家呢?” 林见鹿额角突突直跳,面无表情地举起拳头在冥音面前晃了晃:“给你三秒钟,恢复正常。” 冥音望着那沙包大的拳头,往日被痛揍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连忙咽了咽口水,挺直腰板正色道:“属下明白了。” 见冥音终于老实下来,林见鹿这才不紧不慢地开口:“我问你,上一任魔尊……现在还活着吗?” 冥音闻言一怔,万万没想到深更半夜被叫来竟是为了此事。她迟疑片刻:“这个……属下也不清楚。魔域上下都在传言,说魔尊只是陷入了沉睡,待到下一次仙魔大战时便会苏醒。” “那她沉睡的地点呢?”林见鹿追问道。 冥音脸上浮现出困惑的神色,不明白这位实际掌控魔域的新主为何要打听前任的下落。转念一想,莫非是担心前任复活会威胁到她的地位? 想到这里,冥音自以为领悟了主上的心思,连忙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道:“属下确实知道前任魔尊肉身封印之处。主上可是要找到她的尸身……来个挫骨扬灰?” 林见鹿含糊咕哝:“你就当是吧。” 什么叫是吧?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冥音暗自腹诽,面上还是恭恭敬敬道:“不知主上准备什么时候动身去寻她肉身” 林见鹿沉吟片刻,答道:“明日吧,越快越好。” 林见鹿的想法很简单,既然原著里,反派大boss是寂无尘,那么寂无尘的敌人就是她的朋友。眼下寂无尘一个敌手也没有,她不得找个对方势均力敌的对手,给寂无尘添堵? 她觉得血玲珑就很好啊,既然对方终将复活,并且与寂无尘有一战,那她何不把这个时间提前呢? 对于修士她虽然没有办法,但是对于魔族,她觉得自己可以一试。 不过她之前光试过吸收魔族的魔气,还没有试过反过来的,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要不,先找个试验对象? 想着,林见鹿的视线不由落在了冥音脸上。 冥音敏锐地察觉到林见鹿专注的目光,本就躁动的心脏再次蠢蠢欲动起来。她故意侧身,找好角度,手指娇羞的贴在脸侧,娇滴滴道:“主上为何这样瞧着我?” 林见鹿登时一言难尽。 虽然以前就觉得十大魔将各个脑子不好,但显然这次再次相见,冥音的脑子崩坏的程度还是出乎她的意料。未免对方一整天都用这副模样恶心她,她还是换个试验对象吧。 然而林见鹿最终也没找什么实验对象,第二日,直接命令冥音带她去找血玲珑的肉身。 林见鹿看着眼前熟悉的景色,语气迟疑:“这里是,死亡沙漠?” 想她当初曾经误入此地,还曾经迷路过。 冥音轻笑一声,指尖掠过滚烫的沙粒:“放眼三界,还有比这片沙漠更安全的埋骨地?上一任魔尊正是洞悉此地能侵蚀神智的特性,才将肉身封印于此。” 林见鹿默默颔首,目光落在冥音手中那件泛着微光的青铜罗盘上。 这枚能穿透幻象的法器正指向沙丘某处,冥音突然停下脚步,靴底陷入看似平常的沙粒中。在这片与周围毫无二致的金色荒漠里,她抬手示意身后待命的魔卫:“从此处向下挖。” 众魔卫听令。 林见鹿双手抱胸看着那些魔卫挖了将近半个时辰,才看见一块类似与黑色岩石的硬石板。 石板上布满了红色花纹,看着不祥。 冥音抬眼瞧林见鹿:“她的肉身就封印在其下,可惜这上面的封印属下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解。主上,要不你来试一试?” 林见鹿疑心冥音故意要使坏,默默抬起手。 冥音下意识一缩脖子,察觉到身旁其他魔卫的视线,又立即站直身子,咳嗽一声:“咳,属下突然想起来要怎么解封印了。” 啊,原来这家伙还真准备使坏啊? 林见鹿眉头一皱,扬起手,一拳揍在冥音脸上。冥音啊了一声,在空中呈抛物线飞了出去。 第119章 冥音若无其事地从地上爬起,轻拍去衣袍沾染的沙尘,三步并作两步凑上前来,堆着谄媚的笑容道:“其实过往因某些特殊缘由,属下曾专门钻研过此封印阵法……方才不过是与主上开个小小玩笑罢了。” 至于这番说辞是否真是玩笑,恐怕唯有冥音心知肚明。 众魔卫见冥音这般作态,个个垂眸敛目佯装忙碌,无他,短短数日相处,这般场景早已司空见惯。 林见鹿微扬下颌,冷声道:“那你便解来看看。” 冥音搓着双手,眼珠灵巧地转了转,显出几分扭捏之态:“这个嘛……还需主上略施援手。” 她试探性地捻了捻手指,瞥见林见鹿眉宇间浮现的不耐,立刻识相地加快语速:“属下如今修为不济,实在是力有不逮。主上您看能否……” 话音未落,林见鹿已不耐烦地挥袖将精纯魔气渡入她体内。 刹那间冥音周身魔气凝若实质,虽非本体,她仍因久违的力量充盈而指尖微颤。但这具肉身终究不及真身,澎湃魔气流转间总觉隔了一层,令冥音暗自惋惜。 心念电转间,冥音手上已结出繁复法印,霎时赤芒暴涨,猩红光幕将众人尽数笼罩。 林见鹿抬袖堪堪遮住刺目红光,待那猩红光芒骤然消散时,发现众人已置身于一方阴森墓穴之中。 她为何能如此笃定此处是墓穴? 皆因漆黑墓室正中央赫然陈列着一具青石棺椁。 林见鹿看见冥音抬了抬手示意,那张总是挂着谄媚笑意的脸上此刻更添几分讨好之色。 林见鹿略作停顿,忽地抬腿踹向棺盖。 石制棺盖轰然坠地,预想中的森森白骨并未出现,血玲珑的肉身竟保存得完好如初。 可当林见鹿真正看清棺中人的面容时,思绪却骤然凝滞。 棺中沉睡的女子,眉目间分明带着几分小师妹苏婉卿的影子。 之前,她曾经在天机镜里惊鸿一瞥见过血玲珑的模样。只是当时她正为其他事焦灼,未曾细看血玲珑的容貌。 如今两相对照,一个猜测骤然浮现在心头。 苏婉卿,会不会是血玲珑转世呢? 魔尊与寂无尘势同水火,而身为天命之女的苏婉卿身上却又魔族奸细的嫌疑。 所有线索如珠串般严丝合缝起来…… 林见鹿猜测,在原著里,苏婉卿定是被叶清霜等人感化,最终弃暗投明,阻止寂无尘献祭三族,最终成就皆大欢喜的结局! 思及此处,林见鹿顿时一拍手掌,为自己的机智点赞。 可转念又生疑虑:血玲珑既已转世为苏婉卿,那为何还要保留这副肉身?预知梦里寂无尘声称自己杀了苏婉卿……莫非后来苏婉卿正是借血玲珑肉身重生? 此刻苏婉卿尚未背叛寂无尘,意味着寂无尘不会对她痛下杀手,也意味着苏婉卿无法通过“弃小号上大号”的方式完成身份转换…… 更意味着,她不可能为了复活血玲珑而故意置苏婉卿于死地。 但如果苏婉卿根本不是血玲珑转世呢? 这个念头突然闪现,林见鹿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那岂不是白白害死一条无辜性命? 林见鹿忍不住质问系统:【我的脑细胞都快死光了,000,你就行行好告诉我真相吧,苏婉卿到底是不是血玲珑的转世?】 系统000迟疑了片刻:【若我回答“是”,宿主打算如何处置?亲手了结苏婉卿的性命吗?】 第163章 林见鹿险些被这个反问噎住:【我在你眼里就这么丧心病狂?】 虽说平时总爱自嘲不是善茬,但夺人性命这种伤天害理之事,她林见鹿还不屑为之。 眼下最棘手的问题是:该如何为寂无尘树个靶子,转移这位大boss的注意力? 沉思间,林见鹿的目光不自觉地锁定在了冥音身上。 被她灼热视线盯得浑身不自在的冥音,下意识搓着泛起鸡皮疙瘩的手臂:“主上您这是……有何吩咐?” 林见鹿顿时绽开春花般灿烂的笑容:“好冥音,你先前不是说掌握着独门秘法?每日能有一个时辰附身他人借尸还魂,不如……传授给本座如何?” 冥音忐忑地瞥了眼血玲珑的尸身,又偷瞄林见鹿的神色,犹豫道:“法门倒是可以传授,只是不知对主上是否奏效。倘若不成……”可千万别迁怒于她。 林见鹿大手一挥:“你教就是,学不会就是我自己的问题,不关你的事。” 得到这番保证,冥音悬着的心总算落回实处。 翌日,魔宫大殿。 套着血玲珑的壳子的林见鹿新奇地摸了摸自己娇艳的面庞,对神情恍惚的冥音微微一笑:“如何?本座这副模样可还像样?” 冥音此刻震惊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她原以为即便是林见鹿也绝不可能成功,倒不是心存偏见,而是这门功法需要特殊的魔族血脉才能修习,就算是符合条件的魔族,通常也要苦修十年八载才能掌握。 可林见鹿,仅仅听她口述了一遍心法,不到一刻钟就成功了! 这合理吗?不合理!这公平吗?不公平! 冥音呆若木鸡,半晌才挤出这句干巴巴的回应:“挺、挺好的。” 林见鹿满意勾了勾唇,取出随身携带的铜镜细细端详,越看越是心花怒放。 这具身体虽非她原装,却比她原本那副寡淡的容貌明艳动人得多。她向来偏爱这种浓墨重彩的美貌,如今总算得偿所愿。 唯一需要确认的是附身时限。 她本想着能维持一个时辰就心满意足,谁知尝试之下竟似没有时间限制。若不是担心魂魄离体太久会导致肉身坏死,她简直舍不得回到自己那具平平无奇的躯体里。 就在“血玲珑”重现人间的当日,林见鹿便命冥音紧急召集其余九大魔将。想必不出七日,她那老对头寂无尘就会收到这个“惊喜”。 林见鹿也是无奈之举。 既然无法让真正的血玲珑复活,那她也只能亲自披挂上阵,演这出借尸还魂的好戏了。 与此同时,远在神霄宗的寂无尘果然接到了这个出人意料的消息。她修长的手指轻敲扶手,眉宇间浮现一丝玩味:“血玲珑……复活了?” 说着,她意味深长地望向殿中静立的苏婉卿,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低语道:“这个林见鹿,倒真是……别出心裁。” 可惜对方并不知晓,她早已知道苏婉卿就是血玲珑的转世,毕竟苏婉卿的相貌与血玲珑是有些相似的。而她向来足够小心谨慎。 苏婉卿恭敬地垂首而立,全然不知寂无尘心中所想,只是谨慎请示:“不知尊上打算如何应对此事?” “应对?”寂无尘轻笑出声,摇了摇头,雪白的长发随着动作微微晃动。 既然心知肚明那个所谓的“血玲珑”究竟是怎么回事,自然无需大动干戈。不过修真界其他门派并不知晓这段往事,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 思及此,寂无尘沉声下令:“即刻将此事通传各派,就说……准备迎接新一轮的仙魔大战吧。” “属下领命。” 苏婉卿正要退下,却忽然顿住脚步。 寂无尘挑了挑眉:“还有何事?” 苏婉卿踌躇片刻,声音不自觉地低了几分:“既然林见鹿已死,那属下先前的任务理应终止……不知那解药……” 话音未落,寂无尘已从高台缓步而下。 黑袍如流水般拖过玉石台阶,银白长发垂落腰际,那张永远看不出情绪的脸上此刻更显莫测。 苏婉卿顿时浑身僵硬,双膝不受控制地跪倒在地:“属下僭越!请尊上责罚!” 寂无尘却出人意料地温和一笑:“何罪之有?解药自然会给你,只是……时候未到。”她俯身凑近苏婉卿耳边,轻声道:“你的任务……还远未结束呢。” 苏婉卿闻言猛地抬头,那张素来精明的面孔罕见地露出了呆滞的神情。 她心头猛然一震,人都已经死了,任务却还未完成?莫非……林见鹿根本就没死? 这个念头刚起,苏婉卿心底便不受控制地涌上一丝隐秘的欢喜,但在寂无尘锐利的目光下,她立刻压下这份情绪,轻抿着唇试探道:“尊上的意思是……林见鹿尚在人世?” 寂无尘将她这番反应尽收眼底,唇角微扬:“确实活着。怎么,听到她没死,你似乎很欣喜?” 苏婉卿慌忙否认:“属下绝无此意!” “何必否认?”寂无尘轻笑着摇头,“天命之女本就受天道眷顾,你会被她吸引,也是情理之中。” 苏婉卿低垂着眼睫,瓷白的脸上写满惶恐,漆黑的眸子却深不见底。她既不承认,也不辩解,只是沉默地跪在原地。 “苏婉卿,”寂无尘的声音忽然转冷,“你要记住,你如今的地位身份,全是本座赐予的。一个赝品,就该懂得感恩戴德,而不是……”她意味深长地顿了顿,“……胳膊肘往外拐。” 苏婉卿立即跪伏在地:“属下万万不敢!” 寂无尘冷哼一声:“量你也不敢。去吧,把本座的命令传下去。” 待苏婉卿恭敬退下,刚踏出凌霄殿大门,就看见陶小盏在殿外焦急踱步。 一见她出来,陶小盏立刻飞奔过来,压低声音道:“小师妹,你快去看看大师姐吧!她已经把自己关在房里整整七日没有出门了!” 苏婉卿脚步微顿,脸上却不见丝毫讶异,那双黑曜石般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了然。 第120章 她当然知道叶清霜如此的原因。 就在数日前,叶清霜亲手“杀死”了林见鹿。亲手终结心上人性命的痛楚,任谁都难以承受。 苏婉卿微微蹙起眉头,轻声道:“我去看看情况。” 陶小盏点了点头,亦步亦趋地跟在苏婉卿身后向翠竹苑走去,犹豫片刻后还是忍不住问道:“林见鹿……她真的死了吗?” 当初林见鹿出事时,陶小盏并未亲眼目睹全过程,所有的消息都是听其他弟子转述的。 虽然宗门上下都在传这件事,大师姐近来的反常表现也似乎证实了这个消息,但陶小盏心里总有个声音在提醒她:林见鹿可能还活着。 坊间不是常说“祸害遗千年”吗?像林见鹿这样的人,怎么会这么轻易就死去呢? 陶小盏不自觉地咬住下唇,见苏婉卿对她颔首示意,终于忍不住反驳道:“小师妹,你也没有亲眼见到她的尸身,为何如此确信林见鹿已经死了?” 苏婉卿闻言略显诧异。她清楚地记得陶小盏与林见鹿向来不和,怎么现在人死了,反而从她语气中听出了几分不舍? 想到这里,苏婉卿便将方才寂无尘问她的那个问题原封不动地抛给了陶小盏:“怎么,听你的意思,是不希望她死?” 陶小盏顿时瞪圆了眼睛:“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林见鹿虽然为人可憎,但终究……终究是我们的同门师姐,作为一起修行的师姐妹,我怎么可能盼着她死呢?” 苏婉卿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道:“可她毕竟是杀害掌门司空霆岳的凶手。” 陶小盏目光落在翠竹苑紧闭的院门上,低声道:“人人都说是林见鹿杀害了掌门,可我认识的她并非如此。从前她确实会为情爱做些糊涂事,总爱排挤小师妹你……平日又贪嘴懒散、见钱眼开,但当初我们真正陷入危难之时,她却会折返相救。陈府那件事不就是明证吗?当时她本可以直接逃回神霄宗,最后却还是回头来救我们了。” “这样的一个人,你们却说她会因为害怕阴谋暴露,杀害掌门?我实在无法相信林见鹿能做得出这种事。” 陶小盏是时隔许久才想明白,当时陈府灵猫作乱时,竟是林见鹿暗中救了她。 可等她想通这一点时,道谢的话早已错过时机,事过境迁突然提起,岂不显得唐突?更何况她们之间积怨已久陶小盏则更加难以启齿了。 谁曾想这一犹豫,等来的竟是林见鹿的“死讯”。 林见鹿的死让她至今恍惚,仿佛那人的死讯不过是场荒诞的谣言。 陶小盏这番话掷地有声,竟将苏婉卿堵得一时语塞。 苏婉卿沉默良久,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最终只是云淡风轻地抛出一句:“那你就当她还活着罢。” 虽然这消息源自寂无尘亲口相告,但她并未要求她三缄其口。 细细想来,寂无尘或许本就不愿置林见鹿于死地。而刻意要让其众叛亲离,恐怕是存着这样的心思:待林见鹿孤立无援之时,便只能依附于……她寂无尘。 第164章 这个念头如电光火石般闪过脑海,苏婉卿却在瞬间笃定了九分。 倒非关乎儿女私情。林见鹿身为天命之女,得其相助,无论寂无尘欲行何事必当事半功倍。如此想来,那看似荒诞的计划反倒有了合理的解释。 陶小盏:“……” 陶小盏因苏婉卿这句话,双眸倏然亮起,情急之下一把抓住苏婉卿的手腕:“你也觉得她尚在人世对不对!” 苏婉卿不着痕迹地抽回手,唇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却未置可否。 二人不再多言,并肩踏入翠竹苑。 苑内寂静非常,唯闻风过竹梢的沙沙细响,更添几分清冷。 行至叶清霜卧房门前,两人默契地对视一眼。苏婉卿抬手轻叩雕花门扉,扬声道:“大师姐,你在里面吗?” 房内寂然,无人应答。 苏婉卿轻抬素手抚过门扉,嗓音如三月春风般柔和:“小盏师姐方才告知于我,大师姐已闭门七日未出。还望大师姐开门一见,婉卿有要事相禀。” 陶小盏闻言急得跺脚,按捺不住,脱口喊道:“大师姐!林见鹿根本就没死!她还好端端地活着呢!” 叶清霜正于卧房内盘膝打坐,听闻门外话语,纤长的眼睫骤然剧烈颤动。 尽管耳中清晰传来两位师妹的声音,心底却陡然响起一道冰冷刺骨的声音:“没死?可惜林见鹿确确实实死于你的剑下,尸骨无存、魂飞魄散,任你如何自欺欺人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叶清霜眉心紧蹙,苍白的面容上沁出细密汗珠,她死死咬住下唇,在心底厉声呵斥:“住口!不许再说了!” 自那日亲手了结林见鹿性命后,她体内的心魔便越发猖狂,原本精纯的灵力开始不受控制地四散流窜。她向来以冷静自持著称,此刻却因林见鹿的猝然离世而道心大乱,就连本命法宝凝霜心剑都隐隐现出裂痕。 为稳固修为,她将自己囚禁在这方寸之地,不敢回想任何与林见鹿相关的往事,更不愿与外界有丝毫接触。 然而修为仍如沙漏般不断流逝,近日更是频频出现经脉逆行、灵力暴走的凶险征兆。 就在此时,苏婉卿清润的嗓音穿透房门:“大师姐,陶师姐所言非虚,林师姐确实尚在人世。况且修真界突生变故,血玲珑重现人间,仙魔两界恐将再起战事……” 陶师妹或许会因为安慰她而编造谎言,但苏师妹必定不会如此…… 叶清霜猛然睁眼,却猝不及防呕出一口鲜血。她苍白的唇角沾染着刺目血色,脸上却情不自禁地扬起一抹久违的笑意。 林师妹还活着…… 真好。 那声音眼见原本支离破碎的凝霜心剑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顿时气急败坏地嘶吼起来:“纵使她侥幸未死又如何?!难道不是你亲手将你那亲爱的林师妹斩于剑下?!难道就因为她尚在人世,你便能罔顾她弑师的滔天罪孽?!叶清霜,你当真是薄情寡义之徒!满心满眼就只有林见鹿,可曾将神霄宗与你师尊放在心上?!” 叶清霜纤长的睫毛如蝶翼般轻轻垂下,对这番诛心之言置若罔闻。 她不疾不徐地站起身来,素手轻拂衣摆上并不存在的尘埃,这才缓步走向房门。 七日不眠不休不吃不喝,叶清霜脸上却也没有多少憔悴之色,陶小盏见状不由松了口气,欣喜道:“大师姐!你没事就好。” 叶清霜神色冷淡,朝两位师妹微微颔首,然后欲言又止。 苏婉卿心领神会,当即接话道:“虽不便透露消息来源,但林师姐……约莫有九成把握尚在人间。” 叶清霜嘴唇动了动:“那日地牢之中,我亲眼看着林师妹在我怀中气绝,而后……尸骨化为飞灰,消散于天地之间。” 苏婉卿略作沉吟,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大师姐可曾听闻过……傀儡术?” 叶清霜眉心微蹙,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常年在藏书阁值守的陶小盏突然插话,语调急切:“我知道!这是魔门秘术!长老们一直怀疑,当年楚昭离能神不知鬼不觉潜入神霄宗,靠的就是这等邪门法术!” 叶清霜眸光微动,若有所思道:“林师妹……确实曾与楚昭离来往甚密……” 苏婉卿顺势接过话头:“如此说来,这傀儡术极可能是楚昭离传授给林师姐的。只是……”她欲言又止,眼中浮现忧虑之色。 只是若当真如此,林见鹿身上便又要多一条勾结妖族的罪状了。 叶清霜神色依旧清冷如霜,语气却异常坚定:“无论林师妹如今是何情形,身在何处,我都会设法将她带回神霄宗。她犯下的罪孽……由我一力承担便是。” 陶小盏咬着唇瓣,声音细若蚊呐:“大师姐……当真相信是林见鹿杀害了掌门么?” 叶清霜沉默不语,眸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痛楚。信与不信又有何区别?所有证据都指向林见鹿,以现任掌门和诸位长老的手段,断不会轻易放过她…… 想到此处,她心头蓦地掠过一丝明悟,倘若真有重逢之日,她不仅不能将林见鹿带回神霄宗,反倒要助其远走高飞,永生永世都莫要再踏足此地。 只是这般决断,便意味着此生此世,她与林见鹿恐再无相见之日。 转念一想,只要那人尚在人间,纵使永不相见,又何尝不是一种圆满? 叶清霜收敛心神,抬眼望向苏婉卿:“你方才提及的血玲珑,究竟是何情形?” 苏婉卿当即会意,将近日魔域异动之事娓娓道来,从血玲珑重现人间到魔气四溢的种种迹象,无一遗漏。 叶清霜凝神听完,略作沉吟后道:“小师妹,我等须尽快寻齐剩余神器。你若准备妥当,三日后便启程吧。” 既然仙魔大战在所难免,她便再不能沉溺于儿女私情。当务之急,是尽快集齐神器以应劫难。 林见鹿正恢复真身坐于宝座之上,因为她使用血玲珑的肉身,又与自己的原身共治魔域,所以关于她林见鹿与上一任魔尊血玲珑的桃色绯闻甚嚣尘上。 总之传什么的都有。 有说她林见鹿早就觊觎血玲珑,所以才会夺权篡位引得血玲珑出现。 也有说两人本来是魔域爱侣,只是当年血玲珑无故陷入沉睡,是林见鹿贡献了自己的魔力将人复活。 什么无故沉睡,血玲珑根本就是被寂无尘杀死的。当她不知道呢! 等等…… 血玲珑当初是被寂无尘杀死的,那对方……有没有算到苏婉卿正是血玲珑转世呢? 林见鹿惊了一下就淡定了,重新坐了回去。 管寂无尘知不知道呢?她这是阳谋。除非寂无尘敢自爆。 第121章 林见鹿:【000,你说寂无尘知不知道这个血玲珑是我假扮的?】 系统000:【不确定,不过她既然知道谁才是血玲珑的转世,那么肯定知道现在这个“血玲珑”是有问题的。】 林见鹿翻了个白眼:【可以说点我不知道行吗?比如寂无尘又用天机镜算计到了我的计划?天机镜不是号称可以预知所有人的过去未来吗?那我眼下做的这一番筹谋,寂无尘是不是又知道了?】 系统000:【……很有可能也是知道的。】 林见鹿脸上登时失去了神采,这叫什么? 一番操作猛如虎,一看战记零点五? 寂无尘她作弊!她不讲武德! 林见鹿用力揉了一把头发,豁然从宝座上站了起来,不行,她不能坐以待毙! 系统000:【宿主干什么去?】 林见鹿一脸深沉:【自然是去把天机镜抢回来。】 系统000:【你就不怕这也会落入寂无尘的陷阱里,然后将你瓮中捉鳖?】 林见鹿狂躁地揉了把脸:【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说怎么办啊!总不能干坐着等死吧!】 系统000:【bug在于天机镜。宿主目前的可选方案有两项:要么彻底摧毁这件神器,要么策反沈惊鸿加入我方。但现状显示沈惊鸿已完全受控于寂无尘。故建议采取紧急行动,趁寂无尘尚未察觉时破坏神器。毕竟神器本身不具备主动告密功能,只要寂无尘不主动催动天机镜查问,宿主假冒血玲珑的秘密就能暂时守住。】 林见鹿郁闷不已:【所以现在全凭运气赌博?】 系统000意有所指:【本系统是说,宿主或许可以选择等一等。当年天机镜覆灭有寂无尘的手笔,她或许正是因为忌惮阁天机阁,所以这才选择首先灭了这个宗门。可就算寂无尘算无遗策,身为天机阁传人的沈惊鸿却还是活下来了。宿主难道就没有想过,沈惊鸿是怎么活下来的?她或许有什么办法脱离寂无尘的控制?】 林见鹿撇嘴道:【那我具体要等到什么时候?】 系统000:【也许要不了多久,宿主应该耐心一点。】 林见鹿虽认定系统在痴人说梦,但面对死局,终究还是选择相信系统。 不久,她就得到消息,寂无尘将沈惊鸿,叶清霜等人派出去,一起继续寻找神器了。她们的下一个目标,正是楚昭离手上的那把诛邪剑。 第165章 林见鹿听得心头一动,她这机会不是来了嘛! 虽然她摸不透寂无尘为何会将沈惊鸿派出去,但摆在眼前的诱惑实*在太过诱人,她根本无法按捺住内心的躁动。 于是吩咐完冥音好好照顾血玲珑的肉身,林见鹿转身离开了。 然而就在她即将踏出殿门的刹那,脚步忽然一顿,像是想起了什么至关重要的事情。 她折返回来,指尖凝聚一缕黑色魔气,在血玲珑的眉心轻轻一点,留下一个隐秘的印记。 魂魄离体后,她发现自己竟能无视距离限制,在两具肉身之间自由穿梭。虽然她尚且不确定此次离开魔界是否需要偶尔返回,但……多做一手准备,总归没错。 林见鹿万万没想到,这个出于谨慎种下的印记,竟会在生死关头成为她的救命稻草。 …… 潜入月蚀谷的过程顺利得近乎诡异。 林见鹿甚至没费多少功夫便打探到叶清霜一行人的落脚之处。 她裹紧斗篷,身影如鬼魅般穿行在斑驳树影间,然而就在她踏上一条狭窄林径的瞬间,前方蓦然出现一道熟悉的身影,正抱臂倚树,似笑非笑地望过来。 林见鹿瞳孔骤缩,几乎是本能地向前冲了半步,又硬生生刹住脚步。她眯起眼睛,周身魔气暗自涌动,故作纳罕道:“赵小三?你在这儿做什么?” 赵小三歪了歪头,指尖慢悠悠地拨弄腰间的荷包,语气无奈:“贵人多忘事啊?咱俩可是结过发的关系。靠着这个,找到你可不算难事。” 事实上,赵小三早前就尝试过追踪,奈何魔界结界隔绝一切窥探。直到这几日林见鹿穿越两界屏障,气息泄露,她这才寻到一丝破绽,追踪到了此处。 林见鹿紧绷的肩线终于松缓下来,心道即便寂无尘手握天机镜这等神器,总不至于时时刻刻盯着三界每个角落吧?目前应当引不起什么注意…… 赵小三环抱双臂,靴尖踢飞一颗石子,撇嘴道:“林见鹿,你既然打算假死脱身,好歹提前支会一声啊?害得我以为你真的死了!” 林见鹿闻言挑眉,理直气壮地摊开双手:“我怎么没知会?你不是看懂了我的暗示,所以才逃走的吗?” “那也叫知会?!”赵小三一个箭步冲上前,伸手就掐住她脸颊软肉狠狠一拧,“要不是本姑娘冰雪聪明,谁能从你那句话看出你要假死?” 她松开手,狐疑地眯起眼睛,“少打马虎眼,老实交代你到底在谋划什么?” 林见鹿摸着发红的脸颊,眼神飘忽地望向远处:“这个嘛……能不说吗?” 赵小三歪着嘴将她从头到脚扫视一遍,撇嘴道:“行行行,你厉害。不说拉倒,但我得跟着你!本姑娘自己慢慢琢磨总行吧?” 林见鹿张了张嘴本想拒绝,转念想起寂无尘早把赵小三也列入了暗杀名单。无论躲在魔域还是月蚀谷,只要不在修真界就好。赵小三要跟着便跟着吧。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走向林间小径:“……随你吧。我们先去和叶清霜她们汇合。” 赵小三快步跟上,忽然压低声音道:“你是冲着天机镜去的?” 林见鹿脚步骤停,眼底闪过一丝讶异:“……你怎么猜到的?” 赵小三笑道:“这还用得着猜吗?寂无尘不正是用天机镜作为诱饵,才将你从魔域老巢给钓出来的?” 林见鹿后颈的汗毛突然根根竖起,一股寒意顺着脊背窜上头顶。 她缓慢地、一寸寸地转动脖颈,喉咙里挤出几个干涩的音节:“不是……你怎么……” 赵小三嘴角却勾起一抹诡异的弧度,眼中闪烁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光芒。 她右手一翻,寒光乍现,锋利的刀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入林见鹿的胸膛。 “噗嗤!” 金属穿透血肉,响声刺耳。 林见鹿呆滞地低头,看着没入胸口的刀柄,大脑一片空白。 最初的几秒她没有感觉到疼痛,直到温热的血液渐渐浸透衣衫,剧痛才如潮水般席卷全身。 鲜血从她嘴角溢出,在苍白的皮肤上蜿蜒成触目惊心的红线。 赵小三冷漠地抽出匕首,任由林见鹿重重倒在地上。 她转身走向阴影处,恭顺地立在不知何时出现的寂无尘身侧。 黑袍女子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奄奄一息的林见鹿,声音温柔得令人发颤:“林见鹿,被心上人背叛的滋味……可还受用?” 林见鹿没有看向赵小三,目光直直看向寂无尘,虽气若游丝,却还是要为自己的清白争辩:“她不是我心上人……咳……”脑袋一歪,猛得喷出一口鲜血。 自从穿越到这个世界以来,她总有种感觉,自己好像一直被人推着走。到如今,这种预感越来越强烈。 林见鹿苦笑道:“那个人,是你吧?” 寂无尘微微偏头,眼中浮现出真切的困惑。 她顿了顿,怜悯地望着林见鹿汩汩流血的伤口,轻叹道:“你确实机敏,却太过天真。你难道不知赵小三乃本座残魂转世?她的所见所闻,所思所想,皆在本座掌控之中。看着你如此轻易就对她推心置腹……本座都不知该作何感想了。” 纤细冰凉的手指触碰林见鹿苍白的脸颊,指尖沿着她嘴角的血迹缓缓擦拭,动作轻柔却充满暗示意味。 寂无尘的声音带着蛊惑:“只要你答应与本座合作,本座就救你一命。还有你喜欢谁?赵小三?叶清霜?还是那个不太听话的苏婉卿?只要你答应,事成之后,本座就会将她们送给你。” 林见鹿嗤笑出声,染血的嘴唇颤抖着吐出血沫,恰好溅在寂无尘洁白无瑕的脸上。 寂无尘动作停滞了一瞬,从容抹去脸上血渍,唇角勾起意味深长的弧度:“若这些都不合意......或许你想要本座?本座亦可应允......” 林见鹿实在是听不下去了,这寂无尘看着一副风仙道骨的模样,没想到脑子这么不正常。也对,都打算献祭三界了,人哪里还正常的起来。 她不再多言,骤然抬手击向自己心口。胸骨碎裂的脆响中,生命气息顷刻消散。 寂无尘愣愣看着林见鹿的尸身,迟疑地伸手去摸对方的颈脉,眉头不由死死皱了起来:“傀儡术?” 不对。 但指尖传来的触感明确无误,这确是林见鹿的真身无疑。 而对方此刻已脉息全无,再无生还可能。 她脸上表情难得有些奇怪,有些怅惘,还有些恼怒。 她知道自己最后突然冒出来的那个提议是受赵小三影响。因为赵小三想跟林见鹿在一起,而寂无尘思她所思,想她所想,所以才会鬼使神差地冒出那个念头。 可是林见鹿拒绝了,还因此对自己下了狠手。 这是……宁死也不要跟她在一起? 可她了解的林见鹿,并不是这样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人。 寂无尘死死盯着林见鹿的尸体,神思恍惚一会儿,忽然察觉胸口一痛。 一垂眸,恢复清醒的赵小三死死瞪着她,手上握住刀柄,锋利的刀刃没入她后心,穿胸而过。 寂无尘无视胸口的伤势,一挥袖,浩荡的灵力就将赵小三击飞出去。 第122章 赵小三被震飞出去,后背重重撞上树干,随后沿着粗糙的树皮滑落地面。 她整张脸失去血色,嘴唇颤抖着挤出惨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让我亲手杀了最爱的人!” 寂无尘垂眼俯视着她,声音里透着寒意:“我只是想让林见鹿明白,这世上没有任何人值得她信任。” 但林见鹿宁愿选择死亡也不肯低头。 这个结果让寂无尘略感意外。 按照她对林见鹿性格的判断,对方至少会假装顺从,争取时间周旋。只要能把林见鹿带回神霄宗,她有的是方法让对方屈服。 可是对方竟然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死了,这跟她在天机镜里所看到的未来根本不一样。 不过转念想到林见鹿并非此世之人,有她的未来每分每秒都在变化,而眼下她却将沈惊鸿派去月蚀谷,并不能时刻关注变化。 她十分厌恶这种事情脱离掌控的感觉,只恨不得将林见鹿挫骨扬灰。可是暂时还不行。 赵小三的脑子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一些疯狂的念头,被她强制按捺下去。她知道这些念头并不是她自己的,而是寂无尘的。 她冷笑出声:“这些人里,包括你吗?” 寂无尘收回思绪,语气平静:“当然不包括。对林见鹿而言,除我之外,哪里还有可信之人?是你?还是那个自作聪明的叶清霜?” 赵小三望着林见鹿的尸身,泪水混合着讥讽从脸上滚落:“那你又为何非要置她于死地?” 寂无尘眉间微蹙,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可奈何:“本座并未打算取她性命,是她自己选择赴死。” 她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讽刺:“而且杀了她的人,难道不是你吗?” 第166章 赵小三整张脸瞬间惨白。 林见鹿当然想活下去,之所以寻死,不过是临时起意,想要验证一下以寂无尘的通天修为能否察觉她魂魄的存在。 试探结果证明,对方确实看不见。 这个发现让她心头狂跳,忍不住高兴地原地蹦了起来。 由于此方世界天道残缺,亡者魂魄要么迅速转世投胎,要么直接消散于天地间。 因此鬼道修行在此界根本无法实现,活人也自然看不见魂魄。 即便强如寂无尘这般站在修行界顶峰的存在,也无法突破天道限制,察觉不到魂魄存在。而那件神器天机镜,最多只能判定她确已死亡,却探测不到她魂魄尚存的事实。 林见鹿突然意识到自己这个穿越者身份竟比那些神器还要特殊。 她急切地在意识中与系统000交流:【现在开始修炼鬼道还可行吗?你之前提过,我可以通过积累功德来修炼鬼道?】 系统000:【很遗憾,来不及了。等你初窥门径时,寂无尘早已渡劫成神。】 林见鹿倒抽一口凉气:【不是……原著还真是一本be小说啊!?】 一边与系统对话,一边望着寂无尘带走自己的遗体和赵小三,林见鹿抿了抿唇。她现在自己都自身难保,实在没有余力去救赵小三,小三子,自求多福吧。她就先不计较对方捅她一刀的事情了。 感受到来至于血玲珑肉身传来的牵引力,林见鹿不敢迟疑,立即朝城中客栈方向飘去。 她必须确认沈惊鸿现在的状况。 这个念头刚起,周遭景象骤然变换。 原本的荒郊野外在眨眼间更替为雕梁画栋的客栈内部,速度快得令人眩晕。 客栈大堂嘈杂,林见鹿的视线却立即锁定在叶清霜身上。 叶清霜依旧穿着那袭纤尘不染的白衣,眉眼间凝着冰霜般的气质,在人群中显得格外醒目。 林见鹿迟疑片刻,不自觉地朝她飘去。 正坐在叶清霜旁边的苏婉卿突然神色微变。 陶小盏立即凑近询问:“小师妹,你还好吧?” 这次出行,陶小盏坚持要跟来,同行的还有林不闻。 原本陶小盏说漏嘴,让林不闻知晓林见鹿可能未死的消息,一直老实缩着的林不闻竟罕见地闹腾起来,死活要随行。 尽管陶小盏再三解释此行只为寻找神器,并非寻找林见鹿,但林不闻固执地认定她们必定另有所图,所以千方百计要跟来。 当初听闻林见鹿死讯时,林不闻深受打击。而因为换了身体后,在神霄宗存在感稀薄,几天不吃不喝,险些绝食而亡,竟然无人察觉。 幸亏用昆仑神木制作的傀儡之身体质异于常人,才避免让林不闻死于这种荒唐的方式。 原本林不闻心底就藏着一个不为人知的念头。她觉得林见鹿可能没死。 因为这具傀儡身躯是林见鹿亲手所制,当初制作时不仅融入了林见鹿的一滴精血,还注入了对方的本源灵力。按理说,若林见鹿当真身亡,她这个与对方血脉相连的傀儡应当有所感应才对。 可当她仔细回忆林见鹿死亡的那个时间点,自己确实没有产生任何特殊感觉。 正因如此,在偶然听到陶小盏说漏嘴后,她更加确信林见鹿仍然活着。 此刻望着苏婉卿突然发白的脸色,林不闻习惯性地想翻个白眼嘲讽几句,却在动作做到一半时心头猛地一沉。 突如其来的心悸毫无预兆,仿佛有某种重要的联系正在断裂。 苏婉卿轻声解释自己只是突然感到寒意,抬头却看见林不闻的脸色比自己还要苍白几分。 她迟疑片刻,忍不住问道:“林姑娘可是身体不适?” 林不闻无意识地按住心口,双唇微颤,整个人陷入一种前所未有的空洞状态。 苏婉卿唤了她好几声,林不闻才脸色煞白地回过神来,神思恍惚道:“你说什么?” 苏婉卿与众人对视一眼,不厌其烦道:“林姑娘若是身体不适,不如先在客栈稍作休息,寻找神器一事,就不必跟着了。” 林不闻刚说出一个“我”字,喉结滚动,随即剧烈咳嗽,一口鲜血从口中喷涌而出。在周围人此起彼伏的惊叫声中,她直挺挺地倒在地上,失去了意识。 林见鹿也被这个变故惊得后退半步,目光紧紧追随着被众人抬进客房的林不闻,脸上浮现出担忧之色。 苏婉卿为林不闻仔细检查后,转向叶清霜:“林姑娘身体无碍,着需静养休息几日便好。” 陶小盏凝视着昏迷中的林不闻,突然开口:“大师姐,小师妹,你们不觉得这个林不闻,和某个人很像吗?” 叶清霜和苏婉卿同时转头看向她,沈惊鸿嘴唇微动,最终还是没有出声打断。 陶小盏径直道:“我觉得她像林见鹿......不是现在这位,而是从前那位。” 她困惑地抓了抓头发,压低声音:“其实大师姐和小师妹早就怀疑林见鹿被调包了吧?” 陶小盏原本也有过类似怀疑,但因为林见鹿曾在陈府救过她,加上大师姐始终没有明确表态,她便打消了这个念头,依然把现在的林见鹿当作从前的师姐。 若不是这个林不闻执意要与她们同行,数日来同进同出,朝夕相处,陶小盏根本不会将两人联想到一起。 林见鹿环抱双臂靠在客房角落,听到这番话不由得挑起眉毛。 这个小盏师妹倒是有几分眼力,短短几日相处就认出了林不闻才是真正的原主。看来最了解一个人的,往往是她的对手。 叶清霜保持沉默,苏婉卿也没有接话。沈惊鸿的表情依然平静如水。 陶小盏讪讪地摸了摸脸颊,不再说话。 林不闻很快苏醒过来,刚恢复意识就急切地抓住沈惊鸿的衣袖,声音颤抖:“你不是天机阁的传人吗?应该带着天机镜吧?求求你算一算,林见鹿是不是还活着?” 沈惊鸿沉默地注视着她,良久才缓缓摇头:“林见鹿确实已经去世了。” 这个回答不仅让林不闻瞬间呆滞,连一路上强忍着没询问林见鹿下落的叶清霜也愣住了。 沈惊鸿低垂眼帘:“如果你们愿意,现在就可以返回神霄宗,就能得知真相。” 林不闻难以置信地攥紧她的手腕:“这也是你在天机镜里看到的?” 沈惊鸿轻轻点头。 “你撒谎!”林不闻厉声道,“天机镜的显示也可能是假的!当初就是因为你那面破镜子给林见鹿定的罪!” 沈惊鸿只能重申:“天机镜不会说谎。” 林不闻冷笑一声,猛地从床上跳下来,确认林见鹿死讯后的她完全丧失了理智。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林见鹿曾经真心待她好,而现在,有人告诉她,这个人真的死了,她不信! “我不相信......你说回神霄宗就能知道真相是吧?那我这就回去。如果发现你在骗我,你要如何负责?” 沈惊鸿望着情绪失控的林不闻,轻声叹息:“林不闻,好好活下去吧,不要辜负她给你的第二次生命。” 林不闻呆呆地看着她,嘴唇微微颤动,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决绝地离开了房间。 陶小盏本想说,让林不闻一个人回去多不安全,可是出了口的话竟然是:“林见鹿,真的死了吗?” 话音一落,几道视线顿时落在沈惊鸿身上。 沈惊鸿微微颔首,脸上神情怅然。 苏婉卿看着叶清霜脸上难看的表情,忍不住提议道:“大师姐,要不我们也悄悄回去一趟?” “但神器的事……” “来回一趟耽误不了多少时间。沈阁主觉得呢?” 沈惊鸿淡淡道:“我留在月蚀谷,你们可以先回神霄宗。” 林见鹿站在一旁,看着她们三言两语就决定兵分两路,一时陷入两难。 第123章 是跟着大师姐她们回神霄宗,看看寂无尘在搞什么鬼?还是留在月蚀谷,继续盯着沈惊鸿? 林见鹿察觉到自己的时间所剩无几,最终决定暂时留在沈惊鸿身边。 虽然不知道寂无尘带着她的尸体回去干什么,但显然目前搞定沈惊鸿更加重要。 等叶清霜一行人离开后,林见鹿才飘到沈惊鸿身旁,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可惜,让她失望的是,沈惊鸿依然看不见她。 维持灵体状态虽然能避开寂无尘的感知,但同时也会让其他人无法察觉她的存在。 林见鹿并不沮丧,干脆懒散地飘在半空中,像一条翻肚皮的小鱼,调整成躺卧的姿势,慢悠悠地跟在沈惊鸿身后,往楚昭离的宫殿飘去。 如果魂魄离体状态没有后遗症的话,那可真是赶路的利器啊。 林见鹿将一只脚搁在另一条腿的膝盖上,单手托着半边脸颊,另一只手无意识地缠绕着自己的一缕头发,整个人的姿态显得格外放松。 跟着沈惊鸿数日以来,沈惊鸿时不时会突然回头张望,似乎隐约察觉到了什么异常,但每次都没能发现任何踪迹。 第167章 这个发现让林见鹿精神为之一振,心道神器传人果然非同寻常,若是她再继续努力努力,说不定真能让沈惊鸿感知到自己的存在? 转念又想到,既然沈惊鸿能有所察觉,那寂无尘岂不是也可以? 林见鹿不由地打了个寒颤。 与此同时,叶清霜一行人已经回到了神霄宗地界。 她们原计划是悄悄返回,尽量避免惊动寂无尘。然而刚抵达神霄宗山脚下的小镇,就意外听闻掌门亲自抱着林见鹿归来的消息。 叶清霜先是心头涌起一阵狂喜,想着林见鹿果然还活着。但随即记起沈惊鸿说过的话,满腔喜悦顿时冷却下来。 此刻她情绪难明,既欣喜又忧虑,更多的则是困惑不解。 林见鹿究竟是生是死?若是活着,当初为何要假死?若是真的已经死去…… 叶清霜强迫自己停止这个可怕的念头,深深吸了口气道:“我决定立即回宗门,当面询问掌门。” 苏婉卿眨了眨眼睛,轻声问道:“大师姐,掌门为什么要带着林师姐尸体回来?她尸体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叶清霜面色凝重道:“苏师妹,勿要胡乱猜测,林师妹的生死尚未有定论。” 苏婉卿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叶清霜已经移开视线,询问陶小盏:“小盏师妹呢?你打算留在山下,还是和我一起回神霄宗?” 陶小盏毫不犹豫地回答:“既然都回到这里了,当然要回宗门看看!大师姐,我跟你一起回去!” 叶清霜点头,嘱咐苏婉卿在镇子上等候,随后便带着陶小盏向山上走去。 苏婉卿站在原地,目光忧虑地追随着两人的背影,直到她们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里,才缓缓收起脸上担忧的神色。 尽管沈惊鸿已经给出定论,但她始终坚信自己的判断,寂无尘绝不会杀害林见鹿。 难道这次又是假死不成? 此时,神霄宗凌霄殿内。 寂无尘独自立于高台,双手背在身后,雪白的长发与漆黑的外袍形成鲜明对比,更添几分冷峻。 “叶清霜,寻找神器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叶清霜稍作迟疑,低头答道:“尚未完成。” 寂无尘面色平静看不出喜怒,声音依旧温和:“那你擅自回宗门所为何事?” 叶清霜抬头直视寂无尘,语气坚定:“弟子听闻,掌门回宗时带回了林师妹。” 寂无尘淡淡道:“确有此事。” 叶清霜深吸一口气:“弟子恳请见林师妹一面!” 寂无尘意味深长地注视着她:“即便见到她,又能如何?” 叶清霜道:“弟子只想确认她的安危。除此之外,别无他求。” 寂无尘突然发出一声嗤笑,面露讥讽:“若本座没记错的话,林见鹿可是杀害你师尊的凶手。你该不会……已经忘记这件事了吧?” 叶清霜当即跪倒在地,声音低沉却坚定:“弟子从未忘记!师尊之死,清霜时刻铭记于心!但这与弟子确认林师妹安危并不冲突。若林见鹿确为凶手,弟子也绝不会心慈手软!” 寂无尘面露失望之色:“如今证据确凿,事实清楚。你还要什么证据?叶清霜,你简直是非不分!你所求的并非真相,而是能为林见鹿开脱的证据吧?” 叶清霜一时语塞,竟找不出反驳之词。 寂无尘不再看她,摇着头道:“罢了,本座也并非不通情理之人。你师尊的仇,不必报了。随本座来吧。” 说完便径直走出凌霄殿。 虽然得到了想要的答复,叶清霜的心却越发沉重。为何掌门说这仇不必报了? 难道林见鹿真的已经…… 寂无尘带着叶清霜来到一处山洞。洞中摆放着一具冰棺,棺中静静躺着的,正是那个让她朝思暮想、辗转难眠的人。 洞内镶嵌着无数夜明珠,将整个山洞照得通明如昼,也映得叶清霜的脸色越发苍白。 她的脚步踉跄了一下,明明不敢直视,却还是颤抖着身子向冰棺靠近。 其实无需走近,她就知道躺在那里的人,必定是林见鹿无疑。 上一次林见鹿“死去”时,叶清霜虽然悲痛,但心中始终存有疑虑。在伤心七日后,便得知林见鹿未死的消息,因此尚能承受。可这次不同,林见鹿的遗体就真实地躺在冰棺之中,近在咫尺,只要抬眼就能确认生死。 叶清霜忽然生出几分迟疑,不敢上前确认。 她固执地认为,只要不去看,林师妹就还有活着的可能。可若当真确认了,那林师妹就真的离她而去了。 寂无尘冷眼旁观着呆立原地、神情恍惚的叶清霜,声音不带温度:“怎么,不愿见你师妹最后一面?” 叶清霜面色惨白,颤抖着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触碰对方的颈侧。她的手指抖得厉害。 怎么会如此冰凉?一定是冰棺的缘故,一定是的。 寂无尘不耐烦地开口:“既然已经见过,你可以离开了。” 叶清霜猛然转身,执拗地追问:“掌门,您带林师妹回来,是不是因为她还有救?” 寂无尘投来怜悯的目光:“林见鹿虽是叛徒,但终究是我神霄宗弟子。即便死去,也不该流落他乡。我与她师尊有旧交,不忍见她客死异地,这才将尸身带回,好生安葬。” 系统001突然出声:【宿主,她确实已经死了,身上毫无生气。你别太难过了,我们为她办一场风光的葬礼,也算成全你的一片痴心。】 叶清霜充耳不闻,猛然呕出一口鲜血,眼前天旋地转,几乎站立不稳。 寂无尘冷眼旁观着这一切,命令弟子将昏迷的叶清霜送回房间妥善照料。待众人离开后,她独自俯身靠近冰棺,仔细端详着棺中之人:“当真死了?” 作为曾经假死过的人,寂无尘始终怀疑林见鹿不会如此轻易丧命。她认定对方必有后手,这才特意将尸身带回神霄宗。 然而无论她如何试探,林见鹿始终毫无反应,不见复活的迹象。 无奈之下,寂无尘只得先将尸身安置在冰棺中保存。 她并未刻意封锁消息,但也没料到叶清霜会这么快得到风声,还日夜兼程地赶回宗门。 对此,寂无尘只给出两个字的评价:“蠢货”。 在她诈死隐匿的几百年间,曾多次听师弟司空霆岳提起叶清霜。对方总将这个徒弟夸得天花乱坠,说什么天资卓绝、千年难遇,性情稳重端方,行事公允持正,是最合适的掌门继承人选。 如今亲眼所见,才发现不过如此。 稳重端方?在寂无尘看来简直荒谬。为了儿女私情就如此失态,区区死个心上人就承受不住,终究难堪大任。 另一边,陶小盏并未跟随叶清霜前往面见掌门,而是独自在院中等候。她左等右等不见人回来,正焦虑地想要出门寻找时,却见叶清霜被人背着送了回来,已然不省人事。 陶小盏惊呼一声冲上前去,手忙脚乱地帮忙照料昏迷的叶清霜。 直到第二天中午,叶清霜才缓缓睁开眼睛。 陶小盏原本坐在床边的圆凳上打盹,听到床榻上的动静立即惊醒,一个箭步冲到床前:“大师姐,你感觉怎么样?” 叶清霜神色微滞,勉强扯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我没事。” 陶小盏松了口气:“没事就好。大师姐,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见到林见鹿了吗?” 听到这个名字,叶清霜的睫毛剧烈颤动起来。她刚要开口,突然又呕出一口鲜血。 房间里顿时又乱作一团。 陶小盏手忙脚乱地跑去请医修。看着叶清霜的反应,她隐约猜到林见鹿恐怕凶多吉少。之后她再不敢提起这个话题,反倒是清醒过来的叶清霜苦笑着主动开口:“林师妹她……确实已经不在了。” 陶小盏眼眶瞬间红了,声音发颤:“这怎么可能?都说祸害遗千年,林见鹿那个祸害怎么会这么容易就……” 叶清霜目光空洞:“我也希望她还活着。但这次,我亲眼看到了她的尸体。” 陶小盏犹豫着问:“她……是怎么死的?” 这个问题让叶清霜愣住了。昨日她悲痛欲绝,竟忘了追究这个关键问题。是啊,林师妹究竟是怎么死的? 她开始回忆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所有事情急转直下,似乎都是从寂无尘无端复活开始的。 第124章 她想起操纵赵小三的幕后黑手,想起对方那张与寂无尘一模一样的脸…… 叶清霜本不愿怀疑寂无尘。毕竟对方是神霄宗掌门,更是她师尊的师姐。但比起林见鹿,寂无尘显然更值得怀疑。 难道真是寂无尘……杀害了她师尊?然后嫁祸于林师妹? 由此推想,林师妹选择假死的原因便显得合理,即便以她的身份地位,恐怕也难以自证清白。若凶手确是执掌宗门大权的寂无尘,除了制造死亡假象逃离神霄宗,林师妹确实难觅其他生路。 第168章 可沈惊鸿为何要帮寂无尘? 沈惊鸿曾经说过,天机镜不会撒谎。而她作为神霄宗大弟子,曾经也亲自操纵过神器,知道沈惊鸿没有说假话。 想着近来越发沉默的沈惊鸿,还有对方脸上偶尔欲言又止的神情。 叶清霜思绪发散。 天机镜虽不会撒谎,但操控者却能够筛选呈现的画面内容。 更甚者,若当日镜中显现的“林见鹿”根本就是他人幻化而成的呢? 叶清霜蓦地感觉一股寒意爬上脊背,让她呼吸都跟着急促了几分。 倘若所有推测成立,那幕后主使为何要处心积虑构陷林见鹿?毕竟林师妹仅是普通内门弟子,身份并无特殊之处。 除非,林师妹才是真正的天命之女。 她意识到若沈惊鸿已不可信任,要确认真正的天命之女身份,如今恐怕只能依赖自己体内的这个系统。然而叶清霜猛然记起,拥有系统之人并非仅她一个。 叶清霜喃喃自语:“云织月、萧灵韵……” 明明不久前,这几人还频繁围绕在苏师妹身边,如今却各自返回宗门,是否同样察觉到了异常? 叶清霜立刻要从床上起身,恰逢陶小盏推门而入,见状慌忙上前阻拦:“大师姐你要做什么!” 叶清霜面色苍白地解释:“我需要前往蓬莱仙岛等地,核实一个重要情况。” 陶小盏一边扶她躺回床上,一边劝阻:“有什么事情不能等大师姐痊愈后再处理?” 叶清霜沉默良久,低声道:“事关林师妹。” 陶小盏顿时会意。她犹豫着不知如何开口,心想即便确认了身份又能怎样?人死不能复生,难道还有转圜余地*? 等等......复生? 陶小盏突然眼前一亮,她们神霄宗不正有现成的先例吗? 她兴奋地提议:“大师姐,我们一起去请教掌门如何?” 叶清霜略显诧异地看着她,最终还是摇头拒绝。 她对寂无尘心存戒备,贸然询问只会打草惊蛇。 见陶小盏露出失望神情,叶清霜轻咳一声,转移话题道:“陶师妹,现在有件要紧事需要你协助。” 陶小盏立刻精神一振,拍着胸脯保证:“大师姐尽管吩咐!” 叶清霜先施法布下隔绝窥探的结界,而后郑重其事地说道:“我想请陶师妹帮我将林师妹的遗体秘密转移出来。” 与此同时,林见鹿正跟随在沈惊鸿身后,目睹了对方与楚昭离会面。 沈惊鸿开门见山道:“你可知道当年究竟是谁潜入南离,暗中勾结魔域势力?” 楚昭离面色阴沉:“你知道那人是谁?” 沈惊鸿唇角微扬,嘴里吐出“林见鹿”三个字。 林见鹿的脸色也没有比楚昭离好多少。 尽管梦中已经见过一幕,但林见鹿还是忍不住叹气。 沈惊鸿到底怎么回事? 仔细观察沈惊鸿的状态,分明没有被寂无尘操控的迹象。既然如此,对方为何要背叛自己? 正当林见鹿陷入困惑之际,一股强大的吸力突然笼罩全身。她顿了顿,不得不暂时返回魔域。 林见鹿刚进入血玲珑的躯体,迎面就撞上一张几乎贴到眼前的面孔,当即面无表情道:“做什么?偷袭?” 冥音急忙后退,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属下不敢!” 林见鹿抬脚将人踹开,皱眉道:“那就离本座远一点。” 说完便起身朝殿外走去,边走边吩咐:“本座需外出些时日,魔宫事务暂由你代为处理......” 冥音没料到林见鹿刚回来就要离开,喜色瞬间爬上眉梢:“当真?” 林见鹿斜睨她一眼:“看你这反应,似乎很期待本座离开?” 冥音慌忙摇头,动作快得如同摇晃的拨浪鼓:“绝无此事!属下只是......不知主上何时归来?” 林见鹿无暇与她纠缠,简短交代道:“归期未定。若有紧急要务,可用此物联系我。” 她摊开掌心,现出一只精巧的纸鹤。那纸鹤轻轻振翅,从她手心飞起,稳稳落在冥音掌中。冥音双手捧着纸鹤连连点头,表面恭敬,内心却欣喜若狂。 林见鹿未作停留,径直前往月蚀谷。 系统000发出疑问:【宿主明知楚昭离此刻误会你是导致南离覆灭的真凶,为何还要主动送上门?】 林见鹿昂首挺胸:【被栽赃的是林见鹿,与我血玲珑何干?】 系统000:【......】 林见鹿信心十足地继续道:【数百年前南离国因被诬陷勾结魔域而亡国,以楚昭离报仇心切的性格,想必很乐意与我这位魔域之主合作。】 系统000无言以对。短短时日,她竟已如此自然地自称魔域之主,这身份转换未免太过迅速。 林见鹿采取的方式直截了当,凭借实力硬闯楚昭离的宫殿。 听闻血玲珑打上门来的楚昭离:“......” 楚昭离虽知血玲珑已复活,却未料对方复活不久便来月蚀谷生事,而非前往修真界找寂无尘复仇,神色不由变得微妙。 沈惊鸿听闻此事,眼中闪过一丝异色,浅笑道:“这位魔尊倒是性急。尊上不打算前去查看?” 楚昭离指尖缓缓摩挲着白玉酒杯,神色平静地开口:“沈阁主不妨替本尊推测一番,这位血玲珑究竟是来寻仇,还是来谈合作的?” 沈惊鸿不动声色道:“尊上这是在为难在下。那位魔尊的心思,岂是我能揣测的?” 楚昭离不慌不忙地追问:“哦?连天机阁的传人也无法预知?” 沈惊鸿只是微微勾起嘴角,并未作答。 待楚昭离饮尽杯中最后一滴酒液时,林见鹿已然冲破重重阻碍,抵达大殿门前。 身着红衣的林见鹿飞身入殿,与同样一袭红衣的楚昭离四目相对。 不得不承认,魔域与妖界在审美趣味上颇为相近,都偏爱艳丽夺目的风格,两位尊主更是对鲜艳色彩。 楚昭离见到来人,面上不见丝毫怒意,只是将纤长的手指轻搭在案几上,微微偏头问道:“不知魔尊大驾光临,所为何事?” 林见鹿迅速扫了沈惊鸿一眼,立即收回目光,直截了当道:“本座就直说了。楚昭离,你要对付寂无尘,本座亦然。妖魔两界联手,如何?” 楚昭离闻言轻笑出声,指尖仍在把玩那只空酒杯,面带笑意道:“魔尊这话倒是有趣。当年南离灭国,虽说魔域并非主谋,但趁火打劫之事可没少做。本尊与寂无尘有仇不假,可这与你何干?” 林见鹿语气诚恳地解释道:“此事不能如此简单评判。当年你我各为其主,你为南离国,本座为魔域。这本是立场不同,并无对错之分。若换作是你,难道会去援助敌对势力?目睹南离与修真界产生嫌隙,自然是本座乐见其成的事。” 楚昭离神色淡然,只吐出两个字:“所以?” 林见鹿干脆利落地挥手道:“所以过去的立场已成往事。如今我们有了共同的敌人,立场一致,何不联手?” 楚昭离并未立即回应,而是从头到脚仔细打量着林见鹿。突然嘴角微扬,抄起酒杯径直掷向林见鹿。 林见鹿反应迅速,稳稳接住飞来的酒杯,却见楚昭离已然离席,抬手便攻了过来。 两人在大殿中你来我往,转眼已过数十回合。 最终楚昭离扣住林见鹿肩膀将其压制在地,声音冰冷地质问:“你不是血玲珑,你究竟是谁?” 林见鹿神色微滞,随即扬起嘴角:“本座是谁并不重要。难道你真要相信沈惊鸿的一面之词?” 楚昭离眉头紧锁,沉默许久才直起身来,发出一声不屑的轻笑。 林见鹿随即被关入地牢。 前几日,林见鹿返回魔域之前,曾经暗自下了一个赌注。 灵体状态虽然无法直接接触活人,但却能触碰死物,于是林见鹿特意为楚昭离留下一封素笺。信中并未多言,只点明沈惊鸿实为寂无尘的人手,当年之事寂无尘才是幕后主使。 若楚昭离相信这份情报,那么无论沈惊鸿如何劝说,都不足为信。 届时她将与楚昭离达成合作。 根据预知梦的提示,寂无尘是因得知林见鹿的消息才会前来月蚀谷抓人。但如今林见鹿已主动假死,还有什么理由能引寂无尘现身? 地牢中,楚昭离仔细打量着林见鹿,微微挑眉提议:“不如由你来假扮林见鹿?本尊放出消息,引寂无尘前来?” 林见鹿顿时语塞。 第125章 闹呢这是?让她假扮她自己? 她就不信楚昭离这么精明的人,能看不出来她到底是谁!不过只要她死不承认,她就不是林见鹿。 林见鹿摇头拒绝:“这恐怕不妥。我与林见鹿相貌迥异,假扮她岂非立刻就会被识破?” 楚昭离依旧面带笑意:“无需相貌相似,只需施展变幻之术即可。怎么,堂堂魔域之主,难道连这等法术都不会?” 第169章 林见鹿顿时陷入两难,只得勉强应承:“好吧。但你需要尽快带人前来支援,否则我独自难以应对寂无尘。另外,为让‘逃跑’显得更加真实,最好安排人手劫狱带我离开。” 楚昭离点头应允。 林见鹿注视着对方离去的背影,心中百味杂陈。 尽管她费尽心思筹谋,事情最终还是按照预知梦中的轨迹发展。 她到底是改变了未来,还是依然按照既定的轨迹继续下去? 林见鹿想不通,心头泛起深深的忧虑。 不过数日,便传来楚昭离已将一切安排妥当的消息。 然而令林见鹿始料未及的是,前来“解救”她的人,依然是谢折枝。 看着眼前这个面容娇艳却神情别扭的少女,林见鹿不由得紧紧皱起眉头:“谢折枝,怎么是你?” 谢折枝侧过脸去,语气生硬地说道:“少说废话!快跟我走!” 林见鹿依旧端坐不动,带着探究的目光仔细打量对方:“你这样做……算不算背叛楚昭离?” 她心道,不知楚昭离是否已将全部计划告知谢折枝。若未告知,谢折枝又为何会专程前来营救?她记得,自己与谢折枝似乎是有过节的吧? 谢折枝见林见鹿仍坐在原地未动,迅速扫视地牢通道后,大步向前。她一把抓住林见鹿的手臂,不由分说,直接将其拦腰抱起。 林见鹿下意识惊呼出声。 “等等……你干嘛!” “难道你真想在月蚀谷等死不成?” 谢折枝毫不客气地打断。 林见鹿一时无言以对:“不必如此,我自己能走。” 谢折枝松开手。 林见鹿刚松了口气,却见对方已在她面前蹲下,语气急促道:“不抱就背。动作快点!你伤势严重,可别拖累我!” 林见鹿低头打量着自己血迹斑斑的衣衫。 既然要伪装成被关押在地牢的模样,又怎能不经历刑讯?为了让戏码更加逼真,楚昭离散布的谣言自然包含对她严刑拷打的内容。 林见鹿不确定寂无尘是否会相信这个说法,但她确信对方必定会前来。 即便是为了将沈惊鸿带离月蚀谷,寂无尘也一定会现身。 见谢折枝态度坚决,林见鹿只得妥协,俯身趴在了对方的背上。 两界气候差异悬殊,魔域尚是酷暑时节,月蚀谷外却早已飘起鹅毛大雪。 地面覆盖着厚厚的积雪。 谢折枝背着林见鹿在雪地中前行,靴底碾过积雪发出细碎的声响,留下一串深浅不一的脚印。 身后的宫殿逐渐消失在视野中,林见鹿唯恐随时会遇见寂无尘,急忙出声:“谢折枝,快放我下来!” 谢折枝调整了下托举的姿势:“急什么?还没离开月宫地界。待会儿再放你下来。” 林见鹿纳闷道:“你不是谢折枝,你是别人假扮的?” 谢折枝怒道:“你才是别人假扮的呢!” 林见鹿道:“那你这么热心干嘛?” 谢折枝沉默。 林见鹿眼睛一转,恍然大悟:“我明白了,你喜欢上我了。” 谢折枝突然松手,林见鹿措手不及,“哎哟”一声跌落在雪地上。 所幸积雪松软,并未摔疼,但她仍装作痛苦地捂住胸口:“不行……旧伤发作了……不喜欢就不喜欢,何必突然动手?” 谢折枝神色几度变化,就在林见鹿以为她会立即出言反驳时,却听见对方支支吾吾地开口:“若是当真喜欢……你又待如何?” 林见鹿一时语塞,连装痛都忘记了,只是呆呆地仰着头,目光茫然地望着谢折枝。 谢折枝耳尖泛起明显的红晕,又羞又恼:“你这是什么眼神!” 林见鹿不自觉地吞咽了一下,声音有些发紧:“那个……不如何。” 谢折枝眨了眨眼,意识到林见鹿是在回应方才的问题,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林见鹿深知此时不宜与谢折枝起冲突,便放柔语气劝说道:“感情之事强求不得。并非你喜欢我,我就必须回应。真正的喜欢是希望对方过得好,即便被拒绝也该诚心祝福……你懂的吧?” 谢折枝冷哼一声:“诚心祝福?祝福你和谁在一起?” 林见鹿尴尬地笑了笑:“没特指谁,我只是打个比方。” 谢折枝的表情这才稍稍缓和,重新蹲下身准备搀扶林见鹿。 就在此刻,一道冰冷的声音突兀地插入。 “林见鹿,本座还以为你真的一命呜呼了。” 林见鹿浑身一僵,循声望去。 只见寂无尘踏云而至,衣袂飘飘,面容却带着悲天悯人的神情。 令人心惊的是,寂无尘并非孤身前来,身后跟随着神霄宗数位长老,以及各派精英弟子。 林见鹿顿时如坠冰窟,来人规模竟比她预知梦里所见的人数还要多! 她神色骤变,一把抓住谢折枝的手腕就往回跑:“快走!” 寂无尘眼见此景,毫不迟疑地追上前去,转眼间就将随行众人远远抛在身后。 林见鹿目光微动,突然松开钳制谢折枝的手,反手将她推开,转身便朝寂无尘拍出一掌。 “速去找楚昭离求援!” 谢折枝站在原地,看着激烈交锋的两人,紧咬下唇,最终还是不甘心地转身朝宫殿方向奔去。 林见鹿用余光确认谢折枝已经远去,直到对方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野中,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林见鹿与寂无尘对了几招,眼见对方不讲武德,一群人好几十位长老以及精英弟子来对付她一个人,寂无尘这厮还祭出神器玄黄塔,登时怒了:“寂无尘,你要不要脸!” 寂无尘神色从容,语调温和却字字诛心:“对付魔域奸细,何须讲究脸面?” 林见鹿刚要开口怒骂,寂无尘的攻势已至,她仓促闪避仍险些被击中。 面对众人围攻,林见鹿渐感力不从心。她毕竟不是真正的血玲珑,单独应对顶尖高手尚可,但被群起攻之便难以招架。 情急之下,林见鹿高声呼喊:“楚昭离你还等什么!赶紧带着诛邪剑现身啊!” 楚昭离的声音从远处悠然传来:“急什么?” 此时月蚀谷所有精英弟子已全部出动,显然早有布置。 见楚昭离终于出现,林见鹿如释重负,身形灵巧地一跃,稳稳落在楚昭离身后。 楚昭离红衣如鲜血,手中握着一柄看似普通的古剑。 林见鹿退居后方为楚昭离助威,同时伺机偷袭几名正道弟子。 正道修士们纷纷对林见鹿怒目而视,斥责她行事卑鄙。 林见鹿立即双手叉腰,毫不示弱地骂了回去:“笑话!你们刚才一群人打我一个,怎么就不提自己行事卑鄙了?我看分明是你们双标!不要脸!” 其中一个模样看着有点熟悉的神霄宗长老立即道:“林见鹿,你果真与妖魔勾结!老夫今日就替掌门清理门户!” 林见鹿呛声道:“怕你啊!有本事你来啊!我看你是不敢吧!” 林见鹿表面骂得酣畅淋漓,内心却隐约升起不安。 如今楚昭离与寂无尘都持有神器,勉强算打个平手。但问题是,寂无尘可是此界战力天花板,楚昭离虽手持诛邪剑,但未必会是寂无尘的对手。 林见鹿便暗搓搓地观察着,等待时机偷袭。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林见鹿尚未出手,寂无尘带来的弟子阵营中竟有人率先发动突袭。 林见鹿只见彼方阵营人影一闪,然后跳出个身材颀长纤细,看不清面目的女修。 那女修大声道:“寂前辈,我来助你!” 话音未落,剑锋已直刺而出。 随着利刃入肉的噗嗤声,在场众人皆震惊不已,林见鹿也不例外。 因为这一剑命中的并非楚昭离,而是寂无尘本人。 寂无尘动作骤然停滞,楚昭离抓住破绽,诛邪剑径直刺入寂无尘胸膛。 接连遭受重创的寂无尘猛然喷出一口鲜血。 寂无尘身躯倒下,林见鹿也终于看清偷袭者的真容。 她瞳孔骤缩,失声惊呼:“赵小三!” 赵小三远远向林见鹿挥手示意,随即冷眼看着寂无尘:“你曾说我们本是一体,那就意味着,唯有我能对付你。如今这一切,你可曾算到?” 寂无尘凝视着她,嘴角竟微微上扬,而后缓缓阖上双眼。 赵小三眉头紧锁,俯身仔细检查寂无尘的状况。在确认对方确实气绝身亡后,她紧绷的身体才稍稍放松,直起身子,朝着林见鹿所在的方向迈步走去。 这变故令在场众人陷入呆滞。所有人都怔在原地,眼睁睁看着赵小三从容不迫地穿过人群,径直走向林见鹿。 赵小三脸上带着浅笑接近林见鹿,却在即将开口之际突然神色骤变:“你不是林见鹿?你是谁?她人呢?” 林见鹿本能地抬手触碰自己的脸颊。此刻变化术的时效已过,她的面容已然恢复成血玲珑的模样。 第170章 但林见鹿的注意力却并不在此。 她的目光越过赵小三,落在地面那具冰冷的躯体上。 寂无尘,当真如此轻易地就死了?她怎么就不信呢。 林见鹿无意识地挠了挠脸颊,总觉得眼前景象透着说不出的怪异。 赵小三确实仔细端详她的神情,皱起的眉头又缓缓舒展开,猜测道:“你是小鹿?” 林见鹿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第126章 但至少,所有人都还活着,没有像她预知梦里那样出现团灭的结局。 林见鹿心道,又小心翼翼在月蚀谷呆了一个月,眼见一切尘埃落地,这才完全放心。 赵小三端着胳膊打量着她此刻的模样,皱眉道:“你就打算一直这幅样子?” 林见鹿摸了摸属于血玲珑的那张脸道:“这张脸生得不好吗?” 赵小三轻叹一声,无奈道:“你就没想过,去把你的身体拿回来?还是说,你不敢面对叶清霜?” 林见鹿摸着鼻子别开脸:“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见赵小三依然目光灼灼盯着她,不由翻了个白眼道:“我又没一直用血玲珑的肉身,我过几天就去找叶清霜,与大师姐说清楚。” 关于假死之事,她确实欠大师姐一个交代。 虽这么说,林见鹿心底却泛起迟疑。欺骗大师姐并在其怀中假死的愧疚感,此刻愈发清晰。 尤其听说叶清霜带着她的“尸体”叛逃神霄宗,还被神霄宗通缉。这破事是寂无尘来月蚀谷之前干的,虽然看着是打败了寂无尘,但是寂无尘死的时候阴谋还没败露,所以此人至死都维持着道貌岸然的形象,修真界正统弟子仍对其言听计从。 拖延数日后,林见鹿终是不得不动身。无奈撇下赵小三,紧赶慢赶地回魔域去了。 没错,林见鹿收到确切消息,叶清霜带着她的尸体前往了魔域,似乎正在谋划复活之事。而某种秘宝,唯有魔域才有。 林见鹿挠着脑袋,并没有很刻意地隐藏身形跟在叶清霜身后,可是她都跟了叶清霜一天一夜了,还替她解决了几波不怀好意之人,叶清霜竟然也没发现她。 林见鹿觉得奇怪,系统000却提醒她:【或许她修为出了问题?叶清霜的凝霜诀本就存在缺陷,加之遭受你的打击,恐怕……】 林见鹿:【别说了别说了!】 越说越觉得罪孽深重,连本就不多的良心也隐隐作痛。 林见鹿深吸一口气,终于下定决心。 她故意踏断脚下枯枝,发出清脆声响。 叶清霜骤然转身,厉声喝道:“什么人?!” 林见鹿自树影中现身,脱口而出:“人族修士?” 叶清霜凝视着这张陌生面孔,脸色骤变:“血玲珑?!” 林见鹿强忍抓耳挠腮的冲动,故作冷漠道:“正是本座。区区金丹修士竟敢擅闯魔域,倒是胆量不小。” 未等叶清霜完全抽出凝霜剑,林见鹿已瞬移至前。随着“锵”的一声,她将剑刃推回鞘中,同时反扣对方手腕,将其压制在树干上。指尖触及叶清霜脉搏,林见鹿突然质问:“你的修为怎么回事?” 叶清霜挣动未果,冷眼相对:“素不相识,阁下为何跟踪于我?” 林见鹿明显怔住。她原以为自己的跟踪天衣无缝,没想到叶清霜早已察觉。想来是对方清楚以目前修为无法抗衡,才选择按兵不动。 她抿紧双唇,语气强硬:“先回答本座的问题,你的修为怎么回事?” 叶清霜打量着她的神情,心头掠过一抹异样。 为何眼前这个生得跟血玲珑一模一样的女人,总给她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她好像……林师妹。 叶清霜眸光微动,掩唇轻咳:“不过是道心不稳,导致修为难以巩固。” 林见鹿眨了眨眼睛,突然不知道该如何跟叶清霜吐露实情。她无法欺骗自己,叶清霜修为不济的问题绝对跟她有关。她只是没想到,自己假死一事,竟会对叶清霜产生如此大的影响。 要说歉意,有一点,更多是不知所措。 叶清霜瞧着她的目光,也由一开始的防备冷漠,变得狐疑起来。 林见鹿连忙放开她,干巴巴道:“那你节哀。” 这笨拙的安慰反而让叶清霜唇角微扬。她难得放松神情,轻笑道:“阁下为何要我节哀?莫非知晓什么隐情?” 林见鹿突然伸手捂住她的嘴,一本正经道:“赶路这么久,你该饿了。我去找些吃的。” 话音未落,她已施展身法仓皇逃离。 叶清霜望着林见鹿狼狈远去的背影,心中已有七分把握确认对方身份。虽不明白林见鹿为何会变成血玲珑的模样,但只要人还活着就好。 紧绷多时的神经骤然放松,连日积累的疲惫席卷而来。叶清霜靠着粗糙的树干,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林见鹿提着刚猎获的山鸡返回时,身后突然响起沈惊鸿的声音:“姜姐姐……” 她停住脚步,对沈惊鸿能寻到自己的行踪并不感到意外。 沈惊鸿稍作迟疑:“你不准备向叶清霜坦白真相?” 林见鹿凝视手中山鸡,声音低沉:“总会有合适时机的。” “时机?”沈惊鸿轻声重复这个词。 林见鹿望向仍在熟睡的叶清霜,刻意压低声音岔开话题:“鸿儿,你当初为何要协助寂无尘?” 沈惊鸿直视她的眼睛,神色郑重:“姜姐姐心知肚明,我相助的从来是你,而非寂无尘。” 林见鹿露出困惑的表情。 沈惊鸿却不再作答。 见对方沉默,林见鹿只得叹气转身处理山鸡。 篝火渐旺,烤鸡香气弥漫开来。林见鹿突然听见叶清霜发出痛苦呻吟,急忙将烤鸡塞给沈惊鸿,快步来到叶清霜身旁蹲下查看。 叶清霜双目紧闭,额间布满汗珠,周身缠绕着黑色魔气。 林见鹿立即握住她冰凉的手,将那些魔气尽数吸入自己体内。 感受到掌心温度,叶清霜睫毛轻颤,缓缓睁眼凝视林见鹿,柔声唤道:“林师妹。” 林见鹿瞬间僵住。未及反应,叶清霜已再度陷入昏迷。 她不知道叶清霜到底是恢复了意识,还是在迷蒙之中喊出她的名字。想了半天未果,索性不再纠结。 考虑到露宿野外不利伤患休养,她连夜抱着叶清霜赶路,直至寻到附近城镇的客栈安顿。 晨曦微露时分,叶清霜终于恢复了清醒。林见鹿在房中踱步良久,意识到自己拖不了多久,迟早要和叶清霜坦白。 既然叶清霜的病症因她而起,那么坦白真相并治愈对方就是她不可推卸的责任。 林见鹿在叶清霜房门外来回踱步,指尖几次抬起又放下。 还没来得及叩门,房门便被人从里面打开。 林见鹿一怔,抬眼望去。 叶清霜一袭素白长衫立于门内,未施粉黛的面容透着病后的苍白,却更显清丽脱俗。 林见鹿觑她一眼,干巴巴道:“你醒了?” 叶清霜唇角微扬:“可愿随我出去走走?” “现在?”林见鹿下意识反问。 “不方便?” “倒也不是……” 叶清霜不再多言,径自越过林见鹿向客栈外走去。 边陲小镇的夜晚出乎意料的繁华。临近子夜,长街两侧依旧灯火通明,行人如织。 叶清霜一袭白衣走在前面,月光在她轮廓分明的侧脸投下细碎光斑,越发显得她眉目如画。 林见鹿保持着半步距离跟在后方,目光不自觉地落在叶清霜被灯笼映红的耳垂上。不知何时起,两人的步伐逐渐趋于一致。 叶清霜忽然反手握住她的手腕。林见鹿呼吸一滞,指节下意识蜷缩,却又在触到对方掌心的温度时骤然停住。 她感觉到叶清霜的拇指正轻轻摩挲着自己的腕骨。 对方侧首望来,月光下的面容皎洁若雪,嗓音清冷:“我一直在等你亲口告诉我真相,林师妹。” 林见鹿惊讶望着她。 “你根本没有掩饰过,不是吗?作为与你朝夕相处的大师姐,岂会认不出真正的你?” 叶清霜松开钳制,指尖却顺着她的手腕缓缓下滑,最终停在掌心。 林见鹿的心脏突然剧烈跳动起来,速度快得令她困惑。 系统000:【宿主,你喜欢上叶清霜了?】 林见鹿立刻否认:【胡说什么!】 系统000:【愧疚转化为爱意,这是常见的情感发展轨迹。】 林见鹿还是否认:【不可能!】 叶清霜始终没有松手。林见鹿数次低头看向两人交缠的十指,最终还是没有抽回自己的手。 穿过熙攘的街市时,一道人影隐在暗处观察她们许久。那人手指无意识地摩挲腰间荷包,驻足片刻后悄然离去。 林见鹿似有所觉突然回头,却只见到川流不息的人群。 原来叶清霜冒险来魔域,是为寻找能复活林见鹿的秘宝。带着遗体长途跋涉多有不便,她便将林见鹿的肉身妥善藏匿在修真界某处,只身前往魔域。 第171章 本计划取得宝物便立即返回,未料竟在魔域直接遇见活生生的林见鹿。 林见鹿原打算陪同叶清霜取完物品就返回修真界,其余事宜容后再议。谁知次日清晨,赵小三竟出现在客栈大堂。 更令人意外的是,云织月等旧识也接踵而至。 林见鹿望着鱼贯而入的众人,难掩震惊:“你们为何会来这种地方?” 云织月面露迟疑:“不是你亲笔修书,邀我们前来相聚么?” “我写的信?” 林见鹿难以置信,手指指着自己。 好端端的,她写信给云织月她们干什么,她又不是…… 等等…… 第127章 林见鹿想起什么,暗叫不好。脖子慢吞吞扭向沉默不语的赵小三,嗓音干巴巴道:“寂无尘?” “赵小三”唇角微扬,指尖漫不经心地整理着衣袖的褶皱:“倒也不算愚钝,可惜为时已晚。本座原想再多陪你们玩些时日的……” 可是搅局的人越来越多,她也便不打算继续玩下去了。 刺目的白光骤然从地面迸发,在林见鹿惊愕的目光中,瞬间吞没了方圆百里的景物。 无数血色阵法从地底浮现,沿着既定的轨迹急速流动,构成覆盖半个魔域的庞大阵图。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似乎连灰尘都凝固了。 林见鹿老半天才反应过来,慌忙抬起手臂,想要阻拦寂无尘启动阵法,却发现关节如同被无形锁链禁锢,体内的灵力与魔气正被阵法强行抽离。 余光瞥见叶清霜同样保持着拔剑的姿势纹丝不动。 云织月萧灵韵等人手中的法器亦发出刺耳的嗡鸣,却无法挣脱阵法的束缚。 其余同伴或持剑、或结印,此刻都成了静止的雕塑,唯有眼中流露的惊骇证明他们还保有意识。 林见鹿剧烈喘了口气,大声道:“寂无尘!你难道想要所有人都给你陪葬吗?!” 寂无尘的声音依旧温和:“是又如何?林见鹿,这是最后的机会。若你愿追随本座,过往种种,本座既往不咎。” 林见鹿被阵法的强光刺痛双眼,眼睛根本睁不开,体内的灵力早就干枯,魔气正以惊人的速度流逝而去。 她几次捏诀想要阻拦魔气流失,与献祭阵的力量来回拉扯,最终都没有成功。 不管了,先稳住寂无尘再说! 林见鹿刚欲开口,一阵钻心的痛疼突然席卷脑海,痛得她几乎想要不管不顾抱住脑袋满地打滚。幸而那疼痛持续的时候不是很长,紧接着就是无数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来。 第一次穿书时候的情形,她与天机阁天机老人的对话,还有一幕一幕,飞速掠过她的脑海。 她全部都想起来了! 瞳孔猛地收缩,黑眸中掠过一丝惊愕,不过瞬息,又复归沉寂。 原来如此。 她到底是谁,为何失忆,又到底要做什么。 叶清霜察觉林见鹿状态异常,立即逼视寂无尘,冷声道:“你对她做了什么?!” 寂无尘罕见地露出困惑神情,略微偏头道:“本座同样想弄明白她的状况。林见鹿,你的答案呢?” 林见鹿捂住脑袋,盘腿坐在地上,闻言不由黑眸闪烁。 她抬起苍白的脸,直视寂无尘,语气坚决:“追随你?恕难从命!” 苏婉卿突然喷涌出大口鲜血,摇晃着用最后力气撑住身躯才未跌倒。作为众人中灵力最微薄者,寂无尘先前渡给她的魔气早已被献祭阵法吞噬殆尽。 “寂无尘,你到底想做什么?启动这个阵法,你也会死!” 林见鹿凝神观察寂无尘,对方虽故作从容,但躯体灵力枯竭的迹象清*晰可辨。 寂无尘轻笑着拂袖:“纵然要死,也该是赵小三殒命,怎轮得到本座?” 林见鹿猛然醒悟:“你刻意让赵小三‘杀死’你,实则暗中夺取其肉身。待献祭大阵补全天道的刹那,你就能用原身突破桎梏,飞升成神!” 寂无尘赞许瞧她一眼,微微颔首:“不错,你竟与本座想到了一处去了。只是可惜,你既不愿与本座同行,那本座也不会对你手软。” 话音刚落,贯穿天地的巨大光柱骤然爆发,将整片天空都照得雪亮一片。 已经承受不住献祭大阵威压的修士与魔族接连化为灰烬,然而客栈内的众人虽面色惨白,却奇迹般存活下来。 不知不觉间,刺目光芒渐渐消散,天地间焕然一新,仿佛被彻底洗涤过一般。 幸存者们互相交换眼神,眼底浮现出劫后余生的庆幸。 寂无尘低头凝视自己掌心,略显意外地发现赵小三的躯体竟未崩溃。 但此刻,这具肉身已无保留的必要。 她随意抬手,身形骤然变幻,恢复成原本的模样。 黑色衣袍无风自动,雪白长发在微风中迅速转为墨色,天地灵力化作流光向她周身汇聚…… “终于……本座等待千年的时刻,终究来临了……” 话音未落,一声血肉撕裂的轻响骤然打断她的低语。 寂无尘僵硬地低头,看见一只纤细的手从自己胸膛穿透而出。 那手指修长柔嫩,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看似毫无威胁。 偏偏就是这只手,轻易贯穿了她坚不可摧的躯体。 她缓缓转头,看向身后之人。 林见鹿抽回染血的手,随意甩落血珠,又从袖中取出帕子,慢条斯理地擦拭每根手指。 她面容冰冷,往日嬉笑顽劣的神态荡然无存,漆黑眼瞳中只剩刺骨的漠然。 “你的一身修为,不如送给我吧?” 寂无尘清晰地感受到体内灵力正以异常速度流失,源源不断涌向林见鹿体内。她神情凝固,一时难以理解眼前发生的变故。 “你……如何做到的?” 林见鹿分明只能汲取魔气戾气等负面能量才对,为何现在…… 林见鹿随手丢弃染血的手帕,双手拢在袖中,唇角微扬:“很意外?” 寂无尘瞳孔骤然收缩:“……你一直都能吸收所有能量化为己用!为什么?什么时候开始的?” 林见鹿轻抚衣袖褶皱,既未承认也未否认。 事以密成,谋划多年之事,不到尘埃落定之时,她绝不会松懈分毫。 寂无尘仍陷在震惊中,低声呢喃:“不可能……我手握天机镜,沈惊鸿分明是我的人……” 待最后一丝力量抽取完毕,林见鹿才舒展身体活动筋骨,抬眼看向寂无尘:“鸿儿何时成了你的人?” 沈惊鸿撑着地面缓缓起身,轻按心口位置,穿过呆立的人群走到林见鹿身侧,温声道:“姜姐姐,幸不辱命。” 林见鹿赞许地轻拍她脸颊,眼中流露出满意之色:“多亏你迷惑寂无尘。想要什么奖赏?” 沈惊鸿凝视着她的眼眸,声音柔软似水:“能让姜姐姐如愿,鸿儿便心满意足了。” 林见鹿勾了勾唇。 萧灵韵皱着眉,迟疑道:“等等……林师妹,眼下是什么情况?” 云织月苏婉卿等人也满露不解地看着林见鹿。 林见鹿摩挲着下巴,看着她们,不是很想解释,言简意赅道:“我曾是姜辞,后来是林见鹿。” 回溯初次穿越,那已是七百年前的往事。初临此界时,她便清楚记得自己身处何地,更知晓这个世界既定的故事脉络。 从天机老人处获悉,像她这般借尸还魂者,注定难逃早夭命运。更可怖的是,魂魄之力会在一次次转生中不断消耗,最终将彻底湮灭。 她不甘就此苟且偷生,于是将目光投向寂无尘。 原著故事里,寂无尘阴谋败露,献祭大阵功亏一篑。但倘若……对方成功了呢? 寂无尘想成神,那她为什么不可以?她想到要借这方天地的力量登临神位,一旦成神,便可超脱肉身束缚,获得永生,再不必辗转求生。 然而原著中存在一个致命的bug,天机镜,还有叶清霜等天命主角。 她的所有筹谋,可能都逃脱不了天机镜的预言。她决不能让天机镜毁掉她的精心布局。 因此,当天机阁覆灭之际,她选择冷眼旁观。为博取沈惊鸿信任,更重返其身旁,与她共存亡。 这场豪赌,赌的正是沈惊鸿最终会选择站在自己这边。 就这样,她自然而然地以“林见鹿”的身份借尸还魂。 按照原本的设定,作为配角本不该拥有系统。 她从寂无尘分裂魂魄的做法中获得启发,推测所谓系统不过是某种特殊的灵魂能量形态。 若论魂魄强度,她确信无人能及她,即便是原定的天命之女苏婉卿也不例外。 为此,她尝试分割部分魂魄,创造出编号000的系统,并同步封印了自己的记忆,还有自己吸收混沌之力的能力。 若要取得正道主角们的信任,她的能力就不能太过逆天。 但为求自保,她刻意保留暗示,让自己仍能吸收各类负面能量。 第172章 但她没想到,自己会取代苏婉卿,成为了所谓的“天命之女”。 不过比起讨好别人,她果然还是更喜欢让别人主动来讨好她。 至于为何叶清霜等人那里,她的好感值为何总是归零,自然是因为系统000作为她的半身,始终无动于衷啊。 那个她一直隐约察觉的幕后黑手,原来就是她自己。 苏婉卿突然出声打断她的思绪:“我一直以为司空霆岳是寂无尘所杀,但真凶另有其人,对吗?” 林见鹿神情微顿,侧首看向苏婉卿,目光复杂难辨。 寂无尘突然放声大笑,为自己千年谋划却为他人作嫁衣裳而自嘲:“叶清霜,本座早说过林见鹿才是真凶,可你始终不信!” 叶清霜面色惨白,双眼直直地盯着林见鹿,嗓音艰涩道:“林师妹?是你吗?” 林见鹿双唇微抿,轻叹一声后,终是点头承认:“是我。” 第128章 叶清霜听到这个答案,顿时面色惨白,身形不稳,摇摇欲坠。 原来凶手一直都是林见鹿,可她……明明证据都摆在眼前,却还眼盲心瞎,选择看不见。她果然如寂无尘说的那般,是个无情无义,不孝不悌之徒! 望着叶清霜血色尽失的面容,林见鹿略微迟疑,解释道:“我当时确实被伏羲琴控制,前往司空霆岳的书房,但他那时并非假死状态,一口咬定我就是偷袭他的凶手。无论我如何解释都不听。迫于形势,我只能动手。当时的情形,不是他死就是我亡。大师姐,我并非存心杀害你师尊,你该体谅我的是不是?” 叶清霜呆立原地凝视着她,眼中浮现出陌生而痛苦的神色,仿佛此刻才真正看清这位师妹的样貌。那双原本清亮的黑眸此刻蓄满泪水,晶莹的泪珠不断从眼眶滚落。 她嘴角扯出一抹惨笑,声音颤抖地质问:“林见鹿,在你心里,我究竟算什么?” 林见鹿若无其事,仿佛没看见叶清霜的眼泪,慢条斯理道:“我自然把你当做我相亲相爱的大师姐啊……” 话音刚落,叶清霜已然厉声喝道:“住口!我不是你师姐!枉我如此信任你!你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欺骗我!” 林见鹿的嘴角微微抿了抿,摇头道:“你现在一时情绪上头,我不怪你,我给你接受的时间。” 叶清霜再听不下去,当即拔出凝霜剑,不管不顾地朝她直刺而来。 林见鹿眼神一冷,毫不犹豫挥袖反击。 本就力竭的叶清霜哪里是林见鹿的对手,整个人被震飞出去,重重摔落在地。 在场众人皆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一时竟无言以对。 林见鹿嘴角向下撇了撇,有些恼了:“你们为何都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好像她是什么十恶不赦之徒似的,可她从始至终,只想活着。求生之举,难道还能苛责?若说她唯一干过的坏事,不过是失手杀了司空霆岳,可司空霆岳想杀她,她不过是还手罢了。至于剩下那些被献祭大阵所杀之人的性命,那关她什么事?又不是她布置的献祭大阵。 叶清霜颤抖着双手撑住地面,指节因用力过度而发白。周身黑色魔气缠绕,不断翻涌。一口暗红鲜血从她紧咬的牙关中溢出嘴角,滴落在地面晕开刺目的痕迹。 她缓缓抬起血迹斑驳的脸,唇瓣微动,每个字仿佛都带着血气从齿缝间挤出:“林见鹿,从今以后,我与你,恩断义绝!” 林见鹿:“……” 她用力咬了一下唇瓣,恼怒道:“恩断义绝就恩断义绝!你当我稀罕当你师妹呢!” 被便宜父母抛弃的时候她就发誓,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她再也不要受一点委屈。对不起她的人,她都要一一讨回来。还要与她恩断义绝,叶清霜以为她是谁? 可叶清霜只冷笑一声,完全不为所动,盯着她目光再无过去一点爱意。 叶清霜心爱之人的命,果然比不得司空霆岳那个老匹夫的命。 林见鹿虽然清楚地意识到这点,却还是觉得有些委屈,她就知道在叶清霜心里,最重要的从始至终都是师门,其他人,永远只能往后排。 幸好她一直都没有动心…… 她突然察觉到寂无尘试图舍弃肉身逃离,立即出手将其魂魄抽离,死死捏在掌心。 “往哪儿跑呢,寂前辈?”最后三个字,被她用重音念出来。 林见鹿将寂无尘的魂魄团成球,随意地在手里抛了抛,看了叶清霜一眼。 犹自不忿地在腹诽:明明做了一切恶事的都是寂无尘,她只是顺水推舟,恰好拿走了亿点点寂无尘的胜利果实而已。 “叶清霜,要怪就怪寂无尘吧,别怪我。” 寂无尘:“……” 林见鹿收回目光,系统000在她脑海中询问:【宿主,现在离开吗?】 林见鹿勉强按捺住情绪:【我该称呼你为系统,还是另一个我?】 系统000莞尔:【随你喜欢。】 林见鹿清晰感知到体内奔涌的强大力量,右手握住腰间灵剑剑柄,干脆利落地向天空挥出一道凌厉剑气。 天幕随即裂开一道狭长缺口,明亮光芒倾泻而下,将林见鹿整个人笼罩其中,恍若神人。 她抬起下颌,冰冷的视线从众人脸上一一扫过,左手拇指与食指捏住腕间的月华引,突然发力扯下:“还你!” 月华引带着破风声径直砸向叶清霜。 叶清霜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抽动,终究没有抬手去接。 镯子撞击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旋转数圈,最终“叮”的一声撞上叶清霜的缎面绣鞋,晃动几下后静止不动了。 她眼睫轻颤,双唇抿成直线,脖颈僵硬地维持着低头的姿势,目光死死锁住脚边泛着冷光的镯子,始终不敢将视线移向林见鹿所在的方向。 林见鹿再不管众人神色,身形如青烟漂浮,径直朝着那道天幕缺口飞去。 虽然最终与主角们闹得有些不愉快,但她想要的,最终都拿到手了,所以现在这种情况,也不算太糟糕,对吧? 林见鹿自我安慰着,身形彻底消散在此方天地间。 2025年10月12日,晴,月桂芳庭。 小区外的柏油路被晒得微微发烫,行道树的影子斜斜地投在地上。 “姐姐,我跟你打听个人,姜恒是在这个小区吗?” 姜舒云正在查看手机消息,突然听见身侧传来清脆的女声。 她转头,看见一个约莫二十出头的少女。 少女五官不算惊艳,但皮肤白得近乎透明,笑起来时眼角浮现出细小的纹路,整个人散发着阳光般的热度。 少女左手拎着鼓鼓的塑料袋,里面装着几个红艳艳的苹果。橘红色卫衣的宽大下摆盖住牛仔短裤,显得双腿格外修长。宽松的衣着更衬托出她纤细的骨架,巴掌大的脸上带着毫不设防的笑容。 姜舒云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顿住。她当然知道姜恒是谁,但习惯性的防备让她下意识绷紧下颌,声音比平时低了几分:“不认识。” 林见鹿听到回答后非但没有失落,反而加深了笑意。她轻轻眨动眼睛,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阴影:“原来如此,谢谢姐姐。” 话音未落,突然将水果袋塞进姜舒云虚握的右手,语速飞快:“这是我家里自己种的,请你吃!” 姜舒云还没反应过来,少女已经转身跑开,橘红色的身影很快缩小成远处的一个小点。 姜舒云低头看着手中沉甸甸的塑料袋,罕见地怔忡了几秒,随后皱眉抿唇,最终还是带着这袋意外收获走向停车场。 林见鹿边跑边与系统对话:【诶,现在的人都怎么了,这么强的戒备心。】 或许是因为一个人太过无聊,她并没有将自己的半身融合。 系统000:【何必这么麻烦,你为何不直接去找姜恒?】 林见鹿突然加速跳过路边的排水沟,发梢在空中划出俏皮的弧线:【你懂什么?太过容易就没意思了。】 自从成神以后,林见鹿不管做什么事,只要心念一动就能心想事成。 这种日子,一开始还觉得挺有意思的,等过了两三年,就开始乏味了。过去,她为了活命,无暇思考其他,可现在任务超额完成,她没有了目标,感觉生活渐渐无趣起来。 更别提,她还有无穷的寿命,一眼望不到头的未来,让她想起来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于是她决定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无聊的日子里,她忽然想起上上辈子那对父母了。 便宜妈老了,现在估计正在颐养天年呢。便宜爸则早死投胎,转世去了。 想必没有她的存在,这两人一定过得很好吧? 可她这么无聊,怎么能容许自己的仇人过得这样舒心呢? 于是她掐指一算,算到了便宜爸这辈子的身份。 哦豁,没想到这辈子那男人吃软饭起家,人到中年,老丈人刚死,就休妻再娶,如今五十岁上下,事业有成,娇妻幼子在侧。而林见鹿刚才搭讪的那个女人,就是姜恒这辈子前妻生的大女儿。 第173章 林见鹿觉得,如果上上辈子,她便宜爸没有被车撞死的话,她估计也会跟姜舒云的位置差不多。 如果不纠结血缘关系的话,姜云舒可以说是她的“妹妹”呢。 林见鹿实在是无聊,就打算来瞧瞧自己的“妹妹”,打发一下时间。可惜妹妹戒备心太强,竟然拒绝她的亲近。 与此同时,姜云舒将黑色奔驰缓缓驶入公司地下停车场,停车熄火后,她解开安全带,余光扫到副驾座上的塑料袋。迟疑片刻,还是选择拎起塑料袋,径直上了电梯。 电梯“叮”的一声,门向两侧滑开,前台接待员李雯立即从座位上站起,双手交叠置于腹前:“姜总早。” 姜云舒微微颔首,走过前台时突然停住,将水果袋拎到李雯跟前:“送你的。” 李雯脸上带着惊讶,还有几分受宠若惊,小心翼翼接过:“谢谢姜总!您今天……是遇到什么好事了吗?” 平常连话也不会跟她说一句,今天竟然送她礼物! 姜云舒注视着紧张的李雯,嘴角微微抿了抿。 好事?脑海里不自觉闪过那个穿橘红色卫衣的身影,心道好事没有,倒是遇见个目的不明的怪人。 月桂芳庭,林见鹿谢过搬家工作人员,刚关上门,就猛然打了个喷嚏。 奇怪,成神了还能感冒啊? 心念一动,立即笑了。 是她没有血缘关系的亲妹妹,想她了。 ----------------------- 作者有话说:现代大概五六章解决,然后回修真界。 第一个if线写叶清霜。 第129章 晚上,林见鹿刚放下碗筷,隔壁房门开合的声响便透过墙壁传来。 这个高档小区采用一梯一户设计,但两户之间仅用一扇可随意开启的百叶门作为隔断。 尽管作为非人之躯无需饮食睡眠也能存活,林见鹿仍固执地保持着人类时期的习惯:准时用餐,规律作息。 她盯着墙上的挂钟静立数秒,最终从橱柜取出骨瓷餐盘装了些饼干,推开自家房门后径直走向那扇百叶门。 随即按响隔壁门铃。 三声铃响过后,门开了。 林见鹿将盛满手工饼干的托盘平稳托至胸前,唇角扬起恰到好处的弧度:“晚上好,邻居,这是刚烤好的曲奇,希望合你口味。” 姜云舒看清来人的瞬间瞳孔微缩,随即绷紧下颌线:“你究竟是谁?别再玩这种把戏!” 林见鹿无辜地晃了晃脑袋:“我叫姜辞,就是来送个见面礼。” 她低头看了眼精心摆盘的饼干,“真的不收吗?” 姜云舒冷冷看她一眼,突然用力捏住她手腕,寒声道:“我不知道你要干什么,但是,离我远一点。” 托盘坠落,曲奇饼干在地砖上掉的到处都是。 林见鹿看了眼满地狼藉,委屈道:“我只想和你亲近亲近……” 姜云舒冷笑看着她:“亲近?为了钱吗?” 随着她越来越有钱,身边怀着各种心思接近她的人也变得越来越多,姜辞虽然并不是第一个,但是却是其中做得最明显的一个。 又是莫名其妙送苹果,送饼干。 她不知道对方到底是商业竞争对手的人还是姜恒的人,唯一能够确定的就是这名少女手段太过低幼,让人一眼就能看穿。背后之人,未免太看低她。 “你们家不是种水果的?能买得起这里的房子?” 林见鹿随意道:“我们家确实是种地的,但是还算有钱吧。” 她说的是实话,然而姜云舒根本不信。 姜云舒:“……不要再试图接近我,不然……” 姜云舒深深看她一眼,骤然松开手,毫不犹豫地将门甩上。 林见鹿碰了一鼻子灰,不由讪讪地揉了揉自己的手腕,抱怨道:“脾气真差。” 系统000:【你只差不怀好意写在自己脸上了,人家家大业大,怀疑你不正常?】 林见鹿摸着下巴沉吟:“家大业大?那我也成为有钱人她就不会怀疑我了吧?” 毕竟她想要什么,都只是一个念头的事。钱对她来说,不算什么。 林见鹿心念一动,嘴角带上神秘的微笑。 刚与下属打完电话调查隔壁屋子的少女,姜云舒站在阳台上,一抬头,就看见不远处的商业楼上的巨幅荧屏闪烁一下,然后立即由天皇巨星的广告变为一位眼熟少女的形象。 少女一身橘红色的西装,侧身站着,双手抱胸,脸上带着成功人士特有的矜持笑容,旁边的荧幕上还写着竖排等身大字:姜家果园,您的选择!更旁边还有一行黑体小字:姜辞,华国首富。 姜云舒:“……” 首先广告看着像徽商,其次哪个首富会给自己打广告就为了彰显自己是首富的?因为槽点太多,姜云舒看着那个巨幅荧幕,脸上表情甚至有些迷茫,根本不知道到底该从哪里开始吐槽。 秘书的电话很快就打过来,姜云舒按下接通键。 陈秘书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带着几分迟疑:“姜总,关于您要求的背景调查已经完成。目标人物姜辞,女性,现居华国富豪榜首位,主营业务为果园承包及农产品深加工......” 姜云舒指尖一颤,通话结束的提示音在耳边响起。 她机械地将手机放回口袋,脚步虚浮地穿过走廊。 实木地板在脚下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她却浑然不觉,只是反复咀嚼着那个令人难以置信的事实,一个以种植业起家的商人,竟能登顶全国富豪榜?看起来还这么年轻? 更令她在意的是,这样的人物为何从未出现在任何商业杂志或财经报道中? 姜辞这个人,就像是突然冒出来的,全身都写满了违和古怪。 门铃又响了。 姜云舒回过神来,揉了揉眉心,皱着眉去开门。 出现在门外的,不出意料的是那位名叫姜辞的少女。 林见鹿手上依然端着一个盘子,盘子里是眼熟的曲奇饼干,固执地举在姜云舒眼前:“邻居,请你吃饼干。” 姜云舒再次揉了揉眉心,不过这一次,倒是没有之前那么防备了。 如果对方真的是华国首富,那收买她的可能性几乎为零。这个级别的财富,早已超出能用金钱动摇的范畴。 虽然少女和首富这个身份确实显得十分违和,甚至有种荒诞的错位感。但姜云舒清楚,陈秘书向来严谨,绝不会在这种关键信息上开玩笑。 她缓缓呼出一口气,强迫自己接受这个超出常理的事实。 她接过林见鹿的盘子,说了一句“谢谢”。 如果现在拒绝这份饼干,以对方那股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劲头,多半会立刻转身跑回厨房,重新烤一盘送过来。 林见鹿登时笑了:“不用谢。”反正是刚才地上捡的,不浪费。 两人在门口僵持片刻,林见鹿道:“不请我进去坐坐?我有个生意想和姜总谈谈。” 姜云舒眉梢动了动,转身往屋里走:“进来吧。” 林见鹿好奇地换鞋进屋,这里转转,那里瞧瞧,最后走到阳台,看向自己的巨幅荧幕广告,犀利地点评:“有点土。” 姜云舒:“……”土你还拍成这样? 林见鹿摩挲着下巴继续道:“不过土到极致就是雅!好看!” 姜云舒:“……” 姜云舒的视线从对方脸上移开,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标准的商业微笑:“姜总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成就,想必是继承了家族产业吧?” 她心道,单靠一代人经营果园就能登上首富之位,这根本不合常理。更何况眼前这张年轻得过分的脸庞,怎么看都不像是经历过商场沉浮的样子。 林见鹿闻言只是随意地摆了摆手,另一只手拿起遥控器打开了电视。屏幕亮起的瞬间,她语气故作平淡,实则按捺住不住骄傲道:“不是,我是白手起家。” “另外我们也别互称姜总了,感觉怪怪的。要不你还是叫我林总吧,我现在姓林。” 电视画面恰好切换到一档财经访谈节目,主持人正在介绍:“今天我们邀请到的嘉宾是白手起家的华国新晋首富姜辞女士……” 镜头一转,林见鹿穿着广告牌里同款橘红色西装,正在讲述自己的创业经历。 姜云舒:“……” 姜云舒觉得整个世界都开始荒谬起来了。 她觉得,比起相信姜辞是靠着种地,白手起家成为华国首富,还是她在做梦更有可能。她大概是没睡醒吧?还有这人到底姓什么?姜辞是假名字? 手机铃声打断了姜云舒的思绪。 林见鹿挑眉:“姜总不接电话?” 姜云舒看了眼来电显示,说了句抱歉,就面无表情地拿着手机去了阳台。 林见鹿知道姜云舒不想被她听到,但是姜云舒就算跑到国外以她的耳力也能听得清清楚楚,姜云舒此举显然有点多余。 等到姜云舒打完电话回来,就听林见鹿道:“姜总,来聊聊我们的生意吧?” 第174章 姜云舒微微颔首。 姜云舒做互联网生意的,所以什么都能搭上一点。 林见鹿三言两语就和对方约定好签合同的时间,然后就起身回去了。 姜云舒目送她离开,这才将注意力放回手机上。 这个叫姜辞的少女虽然古怪,但眼下她主要烦另外一件事。 星期六当晚,姜家别墅,客似云来。 姜家董事长生日,邀请社会名流,林见鹿作为华国首富,自然在应邀之列。 林见鹿端起酒杯缓缓饮了一口,目光扫过人群时注意到一位面熟的中年男子正向她走来。 那人身形瘦削,穿着质地精良的黑色西装,步伐稳健地穿过喧闹的酒会现场,身旁还跟着一个毕恭毕敬的年轻人。 “没想到咱们新晋的首富竟然这么年轻?” 林见鹿仔细打量他,姜恒的相貌与记忆中的模样仅有三分相似,轮廓依稀有几分故人的影子。他嘴角挂着温和的笑意,整个人散发着平易近人的气质。 凝视片刻,她嘴角微微一挑:“姜董事长谬赞了。你看起来也挺年轻的,看起来不像八十岁,像六十岁的。” 陪在姜恒身边的年轻人端着酒,险些呛到。 姜恒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不过很快便恢复如常,揭过话题道:“姜总真会说笑。听说您在h城有一块地,不知道有没有转让的打算?” 林见鹿微微挑眉:“你说的是靠近市中心的那片地吗?姜董事长也对种地感兴趣?” 姜恒暗自皱眉:那么好的地段,竟然拿来种地?这个姜辞是不是脑子有问题?要不是确实查到对方首富的身份,姜恒差点以为这人的身份是假的了。 林见鹿笑眯眯道:“别管什么地不地的了,姜董事长今天生日,我特地为你准备了一份礼物。” 姜恒收起思绪,笑道:“哦?不知姜总送了什么礼物?” 林见鹿心道,自然是让你见鬼的礼物了。 说完,林见鹿就越过姜恒,还在他肩膀上拍了拍。 姜恒不明所以,望着林见鹿离开的背影,微微眯起眼睛。 宴会平和的氛围很快便被一声高亢的尖叫声打破。 人群如潮水一般朝着某个地方涌去,人群包围中心,姜恒跌坐在地,满脸惊骇地望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红衣女人。 女人面色泛着不正常的青白之色,眼下两条血泪,身形漂浮,明显不是活人。 林见鹿交叠双腿靠在一根柱子,看着这一幕,笑得前仰后合。 第130章 女鬼的腹部微微隆起,肚皮突然纵向裂开一道缝隙。 一只呈现青白色的婴儿手臂从裂缝中猛然伸出,五指蜷曲着抓住女鬼的腹腔边缘。 那只小手以违背常理的力度支撑起整个躯体,顺着女鬼的肋骨快速攀爬至肩胛位置。 与此同时,红衣女鬼发出超出人类听觉范围的尖锐啸叫,整个身体像被无形力量牵引般朝着姜恒弹射而去。 姜恒瞳孔骤缩,恐惧如潮水般漫过四肢百骸。他手脚并用地向后急退,喉间挤出变调的嘶吼:“别过来!” 宴会厅内的人群虽看不见灵异现象,但被姜恒的动作所震慑。此起彼伏的惊叫中,原本有序的会场顿时陷入骚乱。 林见鹿越发笑得猖狂,在所有人都面露惊惶的场合里,她脸上的笑容显得尤为刺目。 林见鹿的反常本该引起注意,但此刻宾客们的视线都凝固在狼狈逃窜的姜恒身上。仅有少数几人余光扫过这个笑得前仰后合的身影,又很快转回主舞台方向。 姜云舒垂在真皮沙发扶手上的手指微微动了动。 作为姜恒的女儿,她显然并不想来。但作为姜氏集团的股东代表,她必须出席这场生日宴会。她抬头凝视林见鹿,表情莫名。 林见鹿察觉到姜云舒的注视,勉强压制住笑意,将酒杯举到齐肩高度,对姜云舒做出类似敬酒的姿势。 姜云舒默默移开视线,并没有理会她。 林见鹿见状不由无趣地撇撇嘴。 她这个便宜妹妹啊,还真不好接近。 姜云舒已经重新将注意力放回混乱的中心。她交叠的双腿换了个角度,黑色高跟鞋尖轻轻点着大理石地面。 林见鹿把空酒杯搁在路过侍者的托盘上,故意皱起眉头做出思索表情,装模作样捏了个指诀后,她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从侍者托盘新取了杯起泡酒,施施然朝着姜云舒走去:“姜总,聊聊?” 姜云舒调整了一下坐姿,打量着对方:“林总想聊什么?” 林见鹿略显意外地挑起眉梢,唇角勾起一抹浅笑:“姜云舒,你倒把我的话记在心上了?” 姜云舒神色不变,反问道:“怎么,不是林总亲口告诉我,你现在姓林,不姓姜?” 她停顿片刻,又补充一句:“况且,若再称呼你姜总,确实不太妥当。” 林见鹿笑意更深,眼中闪过一丝玩味:“既然你这么配合,那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 姜云舒眉梢微扬,稍稍侧身,作出一副倾听的姿态。 林见鹿不紧不慢地开口:“姜总可还记得,你母亲是怎么死的?” 姜云舒的脸色骤然阴沉。母亲怎么死的?自然是被姜恒活活气死的。她冷声道:“林总是专程来触我霉头的?” 林见鹿摇摇头,神情无辜:“你再仔细想想?” 姜云舒已无耐心继续周旋,闻言只是冷*冷扫她一眼,随即端起酒杯,起身离开。 既然宴会主人突发意外,她也没必要再留在这里。 这场宴会之后,云恒天地集团董事长姜恒精神失常的消息迅速传开。他疯癫的视频片段甚至在网络上疯传,不过云恒天地集团财力雄厚,很快就压下舆论,所有视频也被悉数删除。 没错,视频正是林见鹿拍摄并上传至网络的。 当时在场的宾客皆是社会名流,碍于姜恒的颜面,自然不会拍摄视频。至于侍应生和保镖?他们根本不被允许携带手机入场,自然不可能记录下这一幕。 但林见鹿可以。 此刻,看着自己精心拍摄的视频被删得一干二净,林见鹿的脸上顿时写满了不满。 林见鹿心念微动,那些被删除的视频瞬间全部恢复如初。 负责维护网站的程序员骤然发现异常,盯着屏幕上重新出现的视频,惊愕得说不出话。 林见鹿确认视频不会再被下架,这才满意地合上笔记本电脑。 她靠在椅背上,若有所思,不知她那便宜妹妹是否已经得知消息? 与此同时,姜云舒正乘车前往医院。 她本不愿前往,但姜恒的秘书再三强调,董事长执意要见她,说有关于她母亲王女士的重要事情相告。 姜云舒站在病房门前,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 屋内的姜恒听到开门声,身体猛然一颤,露出惊恐神色。 姜云舒进门便看见姜恒这副模样,眉头微蹙,目光扫向站在病床旁的张秘书。 张秘书推了推眼镜,低声提醒:“董事长,是大小姐。” 姜恒如梦初醒,神情恍惚地望向姜云舒,挤出一个生硬的笑容:“小舒,别站着,过来坐。” 姜云舒纹丝不动,冷眼站在门口:“姜恒,别在我面前演戏。有话直说。” 姜恒因她冷漠的态度本能地涌起怒意,却又强压下去,声音发颤:“我……我想说,当年是我对不起你妈。但那些事,我有苦衷的……” 姜云舒冷笑打断:“苦衷?你的苦衷就是把我妈活活气死?她走了这么多年,你现在才来假惺惺地道歉,不觉得太晚了吗?” 姜恒脱口而出:“你妈是癌症去世的,怎么会是我气死的……” 姜云舒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声音里压抑着怒火:“所以你认定我妈的病和你毫无关系?你今天……” 话说到一半,她突然停住,表情凝固。宴会上姜辞那番意味深长的话忽然浮现在脑海。 姜辞当时刻意提起母亲的事,难道是在暗示什么? 母亲确实是因癌症去世,医生曾说过这可能与家族遗传有关…… 姜云舒神情恍惚地走出病房,心头涌起不祥的预感。姜辞特意提及母亲的死因,莫非是在提醒她也要小心这种病? 她用力摇头,试图甩开这个可怕的念头。不会的,她还这么年轻,怎么可能…… 但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像阴影般挥之不去。 姜云舒不自觉地望向肿瘤科的方向,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去做个全面体检。 从医院回来后,姜云舒总觉得身体不舒服,但还是强打精神处理工作。 当天下午是与姜辞约定签署地皮转让合同的时间。 会议室里,林见鹿签完合同,随手将笔扔在桌上,双手托腮,笑眯眯瞅着姜云舒苍白的脸道:“姜小姐,你脸色有点差啊,昨晚没休息好?” 姜云舒看了她一眼,脑海里不由浮现出体检的事,顿了顿才道:“林总,你到底是什么人?” 第175章 在宴会上不同常人的表现,还有又是怎么知道她妈的事。对方的目的是什么? 林见鹿双腿交叠,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扶手,笑眯眯道:“我是什么人,重要吗?” 姜云舒定定看她两秒,才移开目光道:“确实不重要。” 无论对方怀揣何种目的,她见招拆招就是。 林见鹿望着她冷淡的侧脸,莫名想起另一张相似的容颜,心头蓦地升起一丝烦躁。 林见鹿突然收起笑容,神情认真起来:“我其实是来帮你的。你很讨厌姜恒对吧,难道不想他身败名裂,拿回你们姜氏的股份,替你妈报仇?” 姜云舒并没有被林见鹿的话打动,不置可否:“为什么要帮我?” 林见鹿迟疑片刻,端详着她慢吞吞道:“因为你长得……也不是,是你的气质,与我一位故人相似。” 姜云舒眼眸动了两下,作出疑问的模样:“故人?是林总的朋友?” 林见鹿先是点头,继而摇头:“曾经算是。后来我杀了她师尊,现在她恨我入骨。” 姜云舒嘴角抽动:“……呵呵,林总真会开玩笑。” 杀人?还师尊?这家伙怕不是电视剧看多了,编故事都不打草稿。 林见鹿挑眉:“你不信?” 姜云舒干脆道:“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为什么要信这种鬼话?” 林见鹿突然话锋一转:“你知道那天宴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吗?还有,我是怎么发现你生病的?” 姜云舒露出一副“看你还能编出什么花样”的神情,嘴角微微上扬。 林见鹿完全不在意姜云舒是否相信,反而刻意压低声音,做出神秘兮兮的姿态:“那天啊,姜恒撞鬼了!” 姜云舒原本以为对方能编出什么惊心动魄的故事,听到这个开头,不由得露出失望的神色:“见鬼?然后呢?他看见什么了?该不会要说他以前抛弃的女人变成厉鬼回来索命吧?” 林见鹿眼睛一亮,赞赏地拍了拍她的手臂:“厉害!这都被你猜中了!” 姜云舒皱着眉头看向被拍皱的衣袖,不动声色地伸手抚平褶皱,冷冷地哼了一声。 姜云舒除了知道对方首富这个身份外,她对姜辞几乎一无所知。但现在她可以百分百确定一件事:眼前这个人,最擅长的就是鬼话连篇。 林见鹿继续滔滔不绝地说道:“那个姜恒也真是可笑,明明被厉鬼缠身,不回家躲着,反而跑去医院。他难道不知道医院阴气最重吗?” 她稍作停顿,又接着说:“至于我怎么知道你有病的……” 姜云舒立即打断:“你才有病!” 林见鹿丝毫不恼:“你有没有病,我说了算。别打岔。我之所以知道,因为我是神啊!” 姜云舒:“……” 是“神经病”的那个“神”吗? 她也是无聊,竟然坐在这里听着姜辞胡言乱语这么久。 姜云舒默默在心里计算着时间,想着还有什么工作可以挪到下午处理,好及时把姜辞打发出去。 敲门声忽然响起,透过玻璃门,姜云舒看见是陈秘书。 姜云舒收回思绪,连忙道:“进来。” 第131章 陈秘书拿着手机快步走进会议室,靠近姜云舒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姜云舒神色骤变,低头扫了一眼手机屏幕,眉头紧锁,转向林见鹿说道:“林总,实在抱歉,接下来的行程恐怕无法陪同,我有急事需要处理。” 林见鹿微微一笑,抬手示意理解:“没关系,你先忙。让小陈带我就行。” 姜云舒冲她略一点头,攥紧手机,步履匆匆地离开了会议室。 林见鹿站在原地,目光追随着姜云舒远去的背影,眼底暗色浮动。 姜云舒这一走,大概就能确认自己是否患病。等到体检报告摆在眼前,不知那张一贯从容的脸上会露出怎样的表情。 不过在此之前,姜云舒还得先应付姜恒的烂摊子。 想到姜恒,林见鹿迅速掏出手机,饶有兴致地点开实时画面。 这种热闹,她怎么可能错过? 市中心医院顶楼,姜恒面无血色地站在天台边缘,身体微微晃动,只需再往前半步,便会从高空直坠而下,落得血肉模糊的下场。 千钧一发之际,姜恒猛然回过神来,惊慌失措地从栏杆边翻回安全区域,双腿发软瘫坐在地,对着空气声嘶力竭地哭喊:“我捐!所有财产都捐!求你饶我一命!” 一旁的张秘书呆立原地,被董事长突如其来的自杀举动吓得面如土色。 姜恒突然死死攥住他的手腕,目眦欲裂地质问:“我让你找的大师,到底联系上没有!” 张秘书慌忙点头:“已经派人去请了!马上就到!” 姜恒又厉声道:“姜云舒呢?她为什么还没来!?” 那个女鬼既然要求散尽家财才肯放过他,姜恒便盘算着先将股份全部转到姜云舒名下暂避风头。虽然不确定这种做法能否蒙混过关,但想到这些产业都是自己半生心血,姜恒无论如何都不愿真正放手。 张秘书悄悄在裤缝上擦了擦汗湿的手掌,提高音量道:“已经通知大小姐了,她正在赶来的路上!” 话音未落,天台铁门突然被推开,姜云舒踩着高跟鞋快步走进来,眉宇间凝着寒霜:“姜恒,你又在耍什么把戏?” 见到女儿的身影,姜恒踉跄着扑上前,枯瘦的手指死死抓住姜云舒的小臂:“小舒,爸爸知道错了……这些年亏欠你们母女的,我会用名下所有股份来补偿。转让协议我们今天就签,不,现在立刻就签……” 姜云舒瞳孔微缩,难以置信地打量着他:“你吃错药了?” “爸爸清醒得很!”姜恒挤出讨好的笑容,声音发颤,“这些本该就是你的。就当是……给爸爸一个赎罪的机会。” 姜云舒审视着姜恒反常的殷勤,虽不明白他突然转变的缘由,但作为精明的商人,她绝不会把送上门的利益推出去。 签完厚厚一叠文件后,姜云舒看着如释重负的姜恒,依然冷着脸没有说话。 姜恒压下心头的不悦,盘算着日后再设法要回股份的计策,堆满笑容将女儿送到电梯口。 周雅接到消息后匆忙赶来,正撞上准备离开的姜云舒。 姜云舒看清来人,唇角扬起标准弧度:“周姨来得真快,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那抹程式化的笑意让周雅心头升起不好的预感。 姜云舒侧身欲走,周雅突然抓住她的手腕:“等等……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有话去找姜恒说。”姜云舒冷着脸掰开她的手指,力道大得在对方腕间留下红痕。 推开周雅后,姜云舒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却能清晰感受到背后灼人的视线。周雅在原地重重跺脚,转身冲进会议室,门板撞在墙上发出巨响。 电梯前的姜云舒故意放慢脚步,身后隐约传来周雅拔高的哭诉和姜恒烦躁的呵斥。她嘴角刚浮起冷笑,眼前突然天旋地转,踉跄着扶住墙壁才没摔倒。 路过的陈秘书小跑过来:“姜总需要叫医生吗?” 姜云舒松开按着太阳穴的手,脊背重新挺直:“只不过是睡眠不足罢了,你去工作吧。” 陈秘书担忧地望姜云舒一眼,这才转身走了。 姜云舒回到办公室,发现昨天的体检单已经发到自己电脑上。 她顿了顿,保存了那份体检单,竟然没有勇气点开看。 还是等忙完公司的事情后,晚上回家再看吧。 姜云舒虽然觉得自己不可能得绝症,但下午差点晕倒的那幕,却让她心里隐隐生出一丝不安。 晚上十一点,姜云舒下班回家。 直到沐浴完毕换上睡袍,她才拿起手机,指尖在体检报告图标上方徘徊数秒,最终按了下去。 手机屏幕的蓝光里,诊断结论那些黑色宋体字格外刺眼。姜云舒瞳孔微微扩散,面部肌肉出现短暂的僵硬,脸上一片空白。 这不可能,她还这么年轻,怎么会得癌症? 乳腺癌,与她妈得的一样的病。 她将体检单打印出来,摆在茶几上,看着茶几上一份股份转让协议书,还有自己的体检单,忽然笑出声。 笑着笑着,却突然落泪。 她妈临死前,一直对对引狼入室的事情耿耿于怀,死不瞑目。死的时候死死抓住她的手指,让她一定要把她们姜的东西都拿回去。 她如今都做到了,可惜自己的生命也已经走到了尽头。 乳腺癌晚期,估计活不过一年。 一道清脆悦耳的女声骤然在她耳畔响起:“你哭起来的样子还挺好看的。” 姜云舒悚然一惊,都顾不得伤心绝望,抬头就看了过去:“姜辞?!你怎么进来的?” 林见鹿双臂交叠在胸前,目光落在姜云舒泛红的眼眶上,状似无意地耸了耸肩:“你门没关。”事实上门锁得好好的。 第176章 姜云舒恍惚地眨了眨眼,竟然相信了这个拙劣的借口。 她回想起自己进门时的状态,整个人如同行尸走肉般恍惚,确实很可能忘记确认门锁。 林见鹿不急不缓地踱到沙发前坐下,顺手抄起茶几上那张体检报告单,指尖弹了弹纸面:“看,我不是早说过你有病?现在信了吧?” 姜云舒依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对她的挑衅置若罔闻。 林见鹿见她毫无反应,不由得撇了撇嘴,将体检单卷成筒状,在姜云舒眼前来回晃动:“喂,我在跟你说话,发什么呆?” 姜云舒胸膛明显起伏了一下,声音低沉而克制:“我不管你有什么企图。医生说我只剩不到一年的时间,没空陪你玩这些把戏。有什么目的,直说吧。” “说得这么严重,有我在,你不会死。区区癌症……”林见鹿眨了眨那双带着狡黠的眼睛,话刚说到一半,突然被姜云舒一把攥住衣领。 姜云舒拽着她快步走向门口,力道大得让林见鹿不得不踉跄跟上。还没等林见鹿站稳,就被重重推出了门外。房门在她面前猛地关上,发出震耳的撞击声。 林见鹿呆立在走廊上,手里还捏着那张被揉皱的体检单。她眨了眨眼,一时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盯着紧闭的深色木门看了好几秒,林见鹿才慢慢瞪大眼睛,姜云舒居然敢这么对她? 系统000在她脑子里发出一声嘲笑:【精彩!】 林见鹿郁闷不已:【嘲笑自己对你有什么好处?】 系统000:【现在你不无聊了吧?】 林见鹿无言以对,虽然不无聊了,但她郁闷啊! 系统000:【那不如你在姜云舒眼前露一手?那她保准能信你。】 林见鹿摇头:“不要,这样就没意思了。” 系统000:【所以我看你分明是乐在其中。】 林见鹿假装没听见:“算了,我还是看直播吧。” 边说边若无其事打开手机。 手机视频里,正显示着姜恒病房里的一幕。 林见鹿看着病房里那张面生的面孔,心念一动,瞬间得知了对方的名字。 “周雅?姜云舒的便宜后妈?让我来瞧瞧是怎么回事。” 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 这周雅本事不小,当年在姜恒严密监控下都能成功出轨。 如今姜恒卧病在床,她竟敢直接在病房门外与情人幽会,这般肆无忌惮的举动,显然已经完全不把姜恒放在眼里了。 林见鹿饶有兴致地通过监控画面看着这一幕,忽然眯起眼睛,恶作剧般在手机上轻点了几下。 病房外正缠绵的两人突然浑身僵硬,面面相觑后,默默推开病房门走了进去。 接下来林见鹿欣赏了一出“沉默丈夫目睹妻子出轨”的现场直播,场面虽令人痛快,但也实在是不堪入目,她很快关闭了监控视频。 次日清晨,云恒天地集团董事长姜恒中风的消息就传遍了公司。 有人说是被冤魂索命吓的,也有人认为是撞见妻子偷情气出来的。 前者虽然听起来荒诞,但因为姜恒之前确实闹过见鬼的传闻,相信者不在少数。 后者则因为合情合理,同样获得不少认同。 姜云舒作为长女,得知消息后只是例行公事地去医院看了一眼,随后便要求公关部全力封锁相关消息。 林见鹿左右为难。 她本乐见姜恒出丑,但如今姜恒名下的股份已全部转让给姜云舒。姜恒丢脸,某种程度上就等于姜云舒丢脸。 犹豫再三,林见鹿还是将那段监控视频上传到了网络。 姜云舒又不是她的谁,不过有几分故人之姿,她何必顾虑太多? 考虑到原视频内容过于露骨,她贴心地给关键部位打上马赛克才点击发布。 因为那段视频无论怎么样都无法删除,姜云舒不得不强撑病体处理姜恒丑闻引发的连锁反应。 第132章 连续数日不眠不休的工作让姜云舒越发憔悴,脸色苍白的几乎可以媲美死人。 林见鹿掐准姜云舒出门的时间,提前拉开房门,一手提着个垃圾袋,笑意盈盈地打了个招呼:“姜小姐,早上好。” 姜云舒按着突突作痛的太阳穴,勉强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早。” 林见鹿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她憔悴的面容,忽然压低声音:“姜小姐不打算回老宅看看?说不定能赶上见令尊最后一面。” 姜云舒身体猛地一震,右手如铁钳般扣住林见鹿提垃圾袋的那只手腕,沉声道:“你做了什么?” 林见鹿皱眉说了一声疼,垃圾袋掉在地上,姜云舒反应过来,松开手,压低声音道:“姜辞,你到底想做什么?” 林见鹿纳罕瞅着她:“你不想姜恒死?你该不会对他又爱又恨吧?” 姜云舒嘴唇动了动,没有回答。 林见鹿见她没有立即反驳,脸上的神色不由冷淡下来:“看来我与姜小姐,不是一类人。” 姜云舒解释道:“我只是不愿旁人干涉我的私事。” 姜云舒不明白自己为何要向对方解释。 除了工作往来,她与姜辞本应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不,回想起姜辞那些古怪的举动,或许该用“居心叵测”来形容对方更为贴切。 林见鹿微微挑起眉梢,脸上疏离的神情逐渐褪去,浮现出温和的笑意。 “我不是外人,”她说,“事实上,我是你没有血缘关系的姐姐。” 姜云舒沉默以对。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根本不该搭话。 望着姜云舒决然离去的背影,林见鹿无奈地耸了耸肩。 她说的是真话,可惜姜云舒就是不信。 她不确定姜云舒是否会去见姜恒最后一面,但自己已经打定主意要去。 若做了坏事却不去验收成果,不在姜恒面前炫耀一番,总觉得像是白忙一场。 林见鹿身形一闪,转眼便出现在姜恒位于城郊的别墅。 刚踏上三楼,远处便传来男人们嘈杂的吆喝声,难以分辨究竟在做什么。 她刚向前迈出一步,就被保镖装扮的男子拦下:“你是谁?怎么进来的?” 林见鹿冲他眨了眨眼,指向不远处那几个身着道袍、手持桃木剑的道士:“我和他们是一起的。” 保镖的神情从戒备转为困惑,继而恍然大悟。他恭敬地侧身让路,甚至做了个“请”的手势:“大师这边请。” 林见鹿漫不经心地扫了保镖一眼,迈着闲散的步子朝姜恒的卧房踱去。 卧房内,五六个身着道袍的道士正围着姜恒的病床手舞足蹈,口中念念有词地做着法事。 姜恒直挺挺地躺在床上,浑浊的双眼呆滞地盯着天花板。他两颊深陷,眼窝发青,整个人透着行将就木的枯槁气息。 林见鹿倚在门框边,饶有兴致地观赏着这场荒唐闹剧,忍不住摇头咂舌。 人老了果然不中用,临死前还要被这些江湖术士愚弄。既然如此,不如让她这个好心人来帮个小忙。 林见鹿突然打了个清脆的响指,刹那间阴风四起,鬼哭狼嚎之声充斥整个房间。 那几个装腔作势的假道士原本正跳得起劲,见此异状顿时僵在原地,瞪大的眼睛里满是惊惶。 浓稠的阴秽之气从各个角落涌出,在卧室内凝聚成肉眼可见的黑色雾瘴。 无数狰狞的鬼影从黑雾中显形,张牙舞爪地围住床上奄奄一息的姜恒。 假道士们吓得魂飞魄散,手中桃木剑哐当落地,双腿抖如筛糠。 本就只剩一口气的姜恒目睹此景,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嗬嗬声,仿佛随时都会咽气。 见姜恒确实命在旦夕,林见鹿这才挥袖驱散黑雾,不紧不慢地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端详着他:“姜恒,你可真是落魄啊。” 姜恒费力地转动眼珠望向她,浑浊的目光中透着困惑,似乎不明白姜辞为何会在此刻出现。 林见鹿突然“啊”了一声,语调轻快:“你忘记我是谁了对不对?没关系,我来帮你回忆。” 她清脆地打了个响指,姜恒的眼神从最初的茫然逐渐转为骇然,喉咙里挤出一个颤抖的音节:“你……” 林见鹿俯下身,饶有兴味地观察着姜恒惊恐的表情:“现在总算记起我是谁了?” 姜恒剧烈喘息着,胸口剧烈起伏:“是你……都是你这个怪物在捣鬼!” 林见鹿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她缓缓直起腰身。 有些人永远不会悔改。这一刻她突然觉得自己的期待很可笑,居然还妄想从这个人口中听到哪怕一丝愧疚。 “是我错了。”林见鹿轻声叹息。 说完这句话,她漫不经心地瞥了姜恒最后一眼,任凭周围聚集的厉鬼蜂拥而上撕扯姜恒的身体,对他的惨叫充耳不闻。 *** 姜恒的死亡证明上写着“心脏病突发”。 但姜云舒很清楚,姜恒从来没有心脏病史。 第177章 每当在医院处理公务的间隙,姜云舒总会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个神秘的姜辞。 她怎么能够精准预知姜恒的死期?仿佛无所不知,无所不能。难道她真的是神? 这个荒谬的念头刚冒出来,姜云舒就用力摇了摇头。 自己一定是被姜辞影响了,居然会产生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 然而这天傍晚下班,经过姜辞的住处时,姜云舒破天荒地停下脚步发起了呆。 自从姜恒去世后,她已经整整一周没见过姜辞了,完全不知道对方去了哪里。 而此时,林见鹿背着双肩包站在h市的街角,一身休闲装扮活脱脱就是个准备长途旅行的大学生。 尽管时光流转,她仍能清晰地记起上上辈子居住多年的那间出租屋的每一个细节。 当她循着记忆找到旧址时,却发现那片区域早已拆迁重建,曾经生活过的痕迹被抹得一干二净。 她驻足凝视了片刻,眼神中闪过一丝怅然,最终还是收回目光,毫不犹豫地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迈开脚步。 既然已经“探望”过姜恒,接下来该去看看她那便宜妈了。 穿过几条街道,林见鹿最终停在一家养老院门前。 “您好,我想找林娟女士。” 值班的年轻姑娘抬起头打量她:“请问你是?” 林见鹿眉眼弯弯,露出乖巧的笑容:“我是她孙女,特地来看望奶奶。” 前台并未过多怀疑。这家养老院入住的都是普通老人,并非富商巨贾,想来也不会有人专程来此行骗。 查阅记录后,前台告知:“林奶奶住在405室,需要我带您过去吗?” “不用麻烦了,我自己去找就好,谢谢姐姐。” 林见鹿笑容明媚的模样让前台忍不住多提了一句:“另外林女士的费用已经拖欠两个月了,家里什么时候能来补缴一下?” 林见鹿故作惊讶道:“这样啊?我这就打电话通知父母。” 目送前台重新投入工作,林见鹿这才不紧不慢地走向电梯,慢悠悠地按下了四楼的按钮。 林见鹿推开405室的房门,目光缓缓扫过室内陈设。 房间里的家具虽然款式老旧,但都擦拭得一尘不染,这让她想起大学时代住过的双人间宿舍。 阳台的玻璃门敞开着,微风拂动浅色窗帘。林见鹿透过飘动的帘子缝隙,隐约看见一个佝偻的老人背影。 她脚步微顿,随即不紧不慢地向前走去。经过窗前时,她先望了望窗外的景色,这才转过身来,正对着坐在轮椅上的老人。 林见鹿突然意识到,原来自己一直清晰地记得母亲年轻时的模样。尽管岁月在老人脸上刻满皱纹,但她依然能在这张苍老的脸上,辨认出母亲的样子。 她一直没有忘。 她缓缓蹲下身,将脸颊轻轻贴在老人膝盖上,声音里带着久别重逢的眷恋:“妈妈,好久不见。” 老人没有低头看她,布满皱纹的手却自然而然地抚上林见鹿的发顶,动作轻柔得像在抚摸一只猫:“你是谁啊?” 林见鹿仰起脸来:“我是姜辞。” 老人的手指突然停住,眉头微蹙,似乎在努力回忆:“我以前……是不是见过你?” 林见鹿嘴角扬起一抹浅笑:“是啊,我们以前认识呢。” “你从哪里来的?”老人又问。 “我从地狱爬回来的。”林见鹿直视着老人的眼睛答道。 老人的睫毛轻轻颤动,沉默地注视着她,没有接话。 林见鹿扯了扯嘴角:“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你的丈夫,还有孩子们呢?” 老人依旧沉默不语。 林见鹿自顾自地掏出手机:“他们也太不孝顺了,怎么能把你一个人扔在这里?我这就叫他们来接你回家。一家人嘛,就该整整齐齐。” 做完这一切,林见鹿起身,对她道:“好了,我该走了,林女士。” 过了许久,身后传来一声颤抖的回应:“好。” 林见鹿顿了顿,毫不犹豫转身离去。 几日后,h城某小区发生火灾。新闻报道称是天然气泄漏引发的爆炸,居住其中的一家四口全部遇难,现场惨不忍睹。 林见鹿神色淡漠地关掉电视,突然觉得意兴阑珊。 人类真是脆弱不堪,就这样轻易地死去,生前所有的爱恨情仇都随之烟消云散。 相比之下,始终执着于过去的自己反而显得可笑至极。 她漫不经心地摆弄着一个断了头的洋娃娃,指尖缓缓抚过娃娃残破的身躯,脸上的表情越发莫测难辨。 系统000突然出声:【这是你做的?】 林见鹿不屑地撇了撇嘴:“我有没有动手,你不是最清楚吗?” 第133章 她不过是好心送她回家,至于后来发生的事情,只能说是天意了。 此间的事情已经全部了结,也是时候换个地方找点乐子了。 想到这里,林见鹿突然记起还有件事没处理完,是关于她那个便宜妹妹的事。 门铃突然响了起来,打断了她的思绪。 林见鹿随手将洋娃娃丢在茶几上,慢吞吞走向门口。 透过电子显示屏,她看到了姜云舒的脸。 林见鹿饶有兴味地挑了挑眉,拉开门后慵懒地倚在门框上:“哟,我这位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有何贵干?” 姜云舒手里提着个装满草莓的篮子,听到这个称呼明显怔了一下,随即轻咳一声掩饰尴尬:“公司下属送的水果,分你一些。” 林见鹿接过果篮,故意道:“你那位下属,家里该不会也是种地的吧?” 姜云舒一时语塞,略显生硬地转移话题道:“这几天你去哪里了?” 林见鹿对这个突然的问题感到意外,微微眯起眼睛,毫无预兆地猛然凑近,姜云舒下意识向后躲了躲。 林见鹿顺手从果篮里拿起一颗草莓在指间转动,目光始终带着笑意落在姜云舒脸上:“云舒妹妹,你有情况哦。” 姜云舒的眉心不明显地皱了一下:“别叫我云舒妹妹。” 林见鹿撇了撇嘴角,露出有些委屈的表情:“你为什么就不信你是我妹妹呢?” 姜云舒好整以暇地看着对方:“我明显比你大。” 林见鹿歪着头:“所以?” 姜云舒理所应当道:“所以就算要叫,你也该叫我云舒姐姐。” 林见鹿怔了怔,随即从善如流地改口:“好的,云舒姐姐。” 姜云舒:“……” 林见鹿注视着姜云舒脸上浮现的窘迫神色,思绪却再次飘远。那种带着些微羞赧的表情,与记忆中的某人是越发相似了。 姜云舒敏锐地察觉到她在走神,直接问道:“怎么,又在我身上看到你那故人的影子?” 林见鹿迅速收敛情绪,重新挂上嬉笑的表情:“如果我说是,云舒姐姐会不会生气?” 姜云舒直视着她的眼睛:“生气倒不至于,只是有些不爽,我不想当谁的替身。” 林见鹿突然笑出声:“有没有告诉过你,你说话真的很直接?” 姜云舒唇角微扬,这是几天来第一次露出还算轻松的笑容:“没有,你是第一个。” 或许是因为姜辞出现的时机太过恰到好处,又或许是因为她清楚自己剩余的生命已不足一年。那些积压多年的仇恨终于得报,长久背负的重担骤然卸下,此刻她什么都不愿多想,只想像现在这样,毫无负担地做回真实的自己,不必再活在压抑与痛苦之中。 林见鹿注意到*姜云舒准备离开的动作,不由侧身问道:“不进来坐坐?” 姜云舒脚步微顿,目光扫过屋内:“方便吗?” 林见鹿随意地耸了耸肩,率先转身走进客厅,声音随着距离拉远而变得轻飘:“不方便我就不叫你进来了。” 这个回答让姜云舒嘴角不自觉扬起。 林见鹿停在开放式厨房的玻璃移门旁,例行公事般问道:“喝茶还是喝咖啡?” 姜云舒将手提包放在沙发上:“咖啡,谢谢。” 林见鹿独自走进厨房,片刻后却端着个透明玻璃杯出来,杯中的清水在灯光下微微晃动。 姜云舒看着被放在黑色茶几上的白开水,眉头轻轻皱起。 林见鹿摊开双手,指尖还带着刚洗过杯子的水渍:“我这里只有白开水。” 姜云舒沉默地看了她一眼,心想那为何还要给出选择。 她的视线扫过纤尘不染仿佛样板房的客厅,最终端起水杯,沉默片刻后忽然问道:“这几天,你不在家,去哪儿了?” 林见鹿露出惊讶的表情,直勾勾盯着她,直到姜云舒不自在地移开视线:“怎么了?” 林见鹿拖长声调,单手撑着下巴:“我以为,我们好像没有熟悉到可以打听彼此去向的地步?” 姜云舒抿了抿嘴唇:“不是你说,我是你云舒姐姐吗?” 林见鹿一愣,随即笑出声:“怎么,云舒姐姐这是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所以放开了?” 第178章 提及病情,姜云舒的笑容像退潮般慢慢消失:“那又能怎么办,我也不想死。可是命里注定的东西,更改不了。” 林见鹿向后靠在沙发背上,右手肘支在扶手上,手掌托着腮:“我说了,我可以救你。可惜你根本不......” “我信。” 林见鹿的声音突然中断,猛地抬起头看向对方。 姜云舒的手指沿着茶杯边缘缓缓摩挲了一圈,随后将杯子轻轻放在茶几上,语气平淡地重复道:“我信。” 她意识到,自己对这个少女确实存有几分在意。既然如此,说几句让她开心的话又有何妨?反正自己剩下的时日已经所剩无几。 林见鹿仔细打量着她的表情,片刻后摇着头轻叹:“不,你不信。你只是在哄我开心罢了。” 姜云舒没料到会被对方识破,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但很快又恢复如常:“是吗?看来我的演技还需要精进。” 林见鹿将视线微微偏转,语气平静地问道:“姜云舒,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事情吗?” 姜云舒的目光长久地停留在她脸上,犹豫了几秒才开口:“我当然好奇。但如果你不愿意说,我也不能勉强你。” 林见鹿突然笑了起来,眼角眉梢都舒展开来:“我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骗你。我跟你说过的每句话,都是真的。” 姜云舒的手指轻轻敲击着玻璃杯壁:“包括你说自己是神那句?” 林见鹿立刻点头,没有丝毫迟疑。 姜云舒脸上浮现出复杂的神色,她举起水杯喝了一口,却突然感到胸口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 林见鹿看她咳得撕心裂肺,仿佛要把整个肺都咳出来的样子,着实被这状况惊到了。但很快她就意识到,姜云舒这是发病了。 她眼睁睁看着姜云舒从沙发滑落到地板上,玻璃杯从她手中跌落,在地面摔得粉碎。 林见鹿缓缓站起身,走到姜云舒身边,低头看着那张毫无血色的脸,最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姜云舒再次睁开眼睛时,天边才刚刚泛起晨光。 她环顾四周陌生的环境,停顿片刻后,光着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径直走向窗户,猛地拉开窗帘。 清晨的冷风从窗外灌进来,带着刺骨的寒意,让姜云舒裸露的皮肤立刻起了一层细小的疙瘩。 但奇怪的是,她感觉一直压在身体里的疲惫和沉重感完全消失了,整个人前所未有的轻松。 这难道是......回光返照? 这个念头让姜云舒的心不断往下沉。 林见鹿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醒了?” 姜云舒转过身,看见林见鹿正懒懒地倚在她卧室的门框上,头发略显凌乱,脸上还带着刚睡醒的倦意。 “昨天吓到你了吧?”姜云舒带着歉意问道。虽说姜辞是华国首富,但对方那副孩子气的模样总让她无法将这个身份与之对应起来。 林见鹿轻笑出声:“你不先担心自己,反倒怕吓着我?云舒姐姐,你也太好心了。当心被人骗得团团转。” 姜云舒低头看了看自己:“我现在这样,别人还能图什么呢?图钱?你比我有钱多了。难不成……图我这个人?” 说完她自己都觉得好笑。 她命不久矣,就算姜辞真对她有什么想法,又能维持多久呢? 林见鹿收起玩笑的神色:“有空的话,云舒姐姐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吧。” 顿了顿,她又补充道:“对了,我可能要出门一趟,归期未定。这套房子你要是喜欢,就送给你了。” 姜云舒明显愣住了,眉头不自觉地皱起:“出远门?你要去哪?什么时候回来?” 林见鹿耸耸肩:“都说了归期未定,可能很快就回来,也可能……再也不回来。”” 姜云舒定定地看着她,浓密的睫毛垂下,遮住了眼中的情绪:“这样啊。” 林见鹿又恢复了那副嬉笑的模样:“该不会,云舒姐姐舍不得我吧?” 姜云舒顿了顿,在心里默默想着:就不能等我死了再走吗? 但这个请求,她终究没能说出口。 林见鹿最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将一串钥匙轻轻放在茶几上,什么行李都没带,转身推门离去。 系统000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接下来打算去哪儿?】 林见鹿走在晨光微熹的街道上,脚步轻快:【第一世的时候整天忙着活命,连喘口气的功夫都没有。这次我想好好看看这个世界。】 系统000追问道:【然后呢?】 林见鹿抬头望着逐渐亮起的天空:【然后……等玩够了,再说吧。】 与此同时,姜云舒坐在医院的诊室里,手中的体检报告显示所有指标都在正常范围内。 她的身体状态好得惊人,就像从未生过病一样。主治医师推了推眼镜,难掩惊讶地追问她这段时间是否接受过特殊治疗。 姜云舒盯着报告上的数据,手指不自觉地收紧。她突然想起姜辞说过能治好她的话,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姜、姜小姐?”主治医师被她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 姜云舒勉强维持着镇定:“抱歉医生,公司突然有急事,我得先走了。” 她快步走出医院,直接开车回到小区。推开门时,屋内静悄悄的,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 姜云舒握着钥匙在门口站了片刻,目光扫过客厅。一切都保持着昨天的样子,连她用过的水杯都还摆在原位,仿佛时间在这里静止了。 这个房子里,关于姜辞存在过的痕迹少得可怜。 姜云舒眉头紧锁,拿起手机拨通了秘书的电话:“帮我查一下姜辞现在的行踪。” 电话那头传来陈秘书困惑的声音:“姜辞?您说的是哪位?” 姜云舒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发紧,半晌才缓缓放下。 她打开电脑,在搜索栏输入“姜辞华国首富”几个字,屏幕上却只显示“没有找到相关结果”。 她不死心地换了几个搜索引擎,可姜辞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找不到任何存在过的痕迹。 她坐在电脑前,屏幕的蓝光映在她失神的脸上,胸口泛起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姜辞这个人,就好像根本不曾存在过。一切,都不过都是她的臆想。 姜云舒心里一阵怅然若失。 ----------------------- 作者有话说:明天更新叶清霜的if线 第134章 眨眼之间,几百年过去,世间万物更迭不休,沧海化作桑田。 那些曾向往的风景早已踏遍,未体验的世事也都逐一尝试。 林见鹿将自己的半身融合后,越发感到空虚。 她甚至抽出寂无尘的魂魄,将其禁锢在无头洋娃娃的躯壳里,强迫对方陪自己说话解闷。可是还是无法排解寂寞。 她突然开始想念以前那些对她好的人。 大概人就是犯贱,以前不在乎的东西,现在反倒怀念起来。 即便成神,也还是人性难改。她忽然觉得,接受那些人的爱意,好像也不错? 于是林见鹿打算返回修真界看看。 可该去找谁呢? 林见鹿摸了摸口袋里的铜板,想了想,决定靠天意吧。 去就是正面,不去就是反面。 随意在脑海里闪过几个名字,拇指抵住铜板边缘突然发力,铜板急速旋转,腾空而起,随即重重落在玻璃茶几表面,发出清脆的声响。 旋转了十余圈后,铜板完全静止,停在了正面。 林见鹿脸上神色有些怔然,刚才心里想的名字,正是叶清霜。 她烦躁地揉了一把头发,眼下叶清霜怕不是恨不得她死,怎么还可能继续喜欢她。 要不再扔一次试试看? 于是再抛铜板,结果竟然还是叶清霜。 林见鹿不死心,闭眼再抛,结果又又又是叶清霜。 寂无尘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嗤笑:“这副故作姿态的模样演给谁看?以你现在的神格,此界天道早已无法干预你的意志。” 林见鹿将铜钱收进掌心,目光平静地迎向寂无尘:“你弄错了。我只是位列神位,尚未达到执掌天道的境界。” 其实寂无尘说得也不算错,天道不会干涉她的意志,说到底,是她自己心底想见叶清霜,却又不愿直面这个念头罢了。 但林见鹿突然掐住洋娃娃的手臂,寒声道:“我允许你说话了吗?” 娃娃表情一变,林见鹿已将其狠狠掼向墙壁。 啪叽一声,洋娃娃与墙面碰撞发出闷响,顺着墙根缓慢滑落,最终瘫在地面不再动弹。 林见鹿轻蔑地扫它一眼,轻轻抿了抿唇,把杂乱的思绪压回心底,终究还是顺从本心去找叶清霜。 *** 林见鹿回到修真界后,第一件事便是前往神霄宗。 如今修真界元气大伤,人才不济,而本该继任掌门的叶清霜下落不明,最终执掌神霄宗的竟是苏婉卿。 第179章 昔日魔尊竟成为修真界魁首,也实在是十分讽刺了。 继任大典上,她隔着人群远远望了苏婉卿一眼,视线掠过几张熟悉的面孔,唇角泛起若有似无的弧度,旋即毫无留恋地转身离去。 苏婉卿站在高台上,藕荷色纱裙被风拂起,外罩的软烟罗如烟似雾,透出几分朦胧。可曾经的清丽娇怯全部不见踪影,只剩下身为一派宗主的威严。 她似有所感,倏然抬眸看去,却只看到一道淡灰色的影子,并不见故人的踪影。 站在身侧的陶小盏见状,顺着她的视线张望:“掌门,可是发现什么异常?” 苏婉卿垂下眼眸收敛心神,淡然道:“无妨。今日观礼宾客的名册可都登记完备?取来予我过目。” 陶小盏不疑有他,立即命弟子去取登记册。 苏婉卿漫不经心地翻阅着名册,指尖在纸页间流连,始终未能找到那个萦绕心头的名字。 这个念头刚刚浮现,她便自嘲地摇了摇头。 如今的长灵大陆,还有谁敢公然提及那个人的名讳? 毕竟对方可是古往今来,唯一突破桎梏成就神位的修士。 旁人作何感想她不得而知,至少她自己,对林见鹿并无怨恨。 若有机会,谁不渴望长生?谁不向往神位?虽然她始终想不明白,林见鹿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陶小盏忽然轻叹一声道:“要是大师姐还在就好了。” 注意到苏婉卿投来的视线,陶小盏身形微滞,急忙开口:“掌门,我只是......” 苏婉卿抬手止住她的话头:“不必解释。若大师姐当真归来,这掌门之位我自当奉还。只是你现在可知晓她的下落?” 陶小盏咬住下唇,摇摇头。 即便知道叶清霜身在何处,她又能如何?如今大师姐魔气缠身,如何还能留在神霄宗?若非林见鹿,大师姐又怎会沦落至此? 念及正是自己向叶清霜透露林见鹿未死的消息,给了对方希望才导致今日局面,陶小盏胸口越发窒闷。 她神色恍惚地望向远方,却不知这份悔恨该向谁倾泻。 “掌门,你说她去了哪里,还会回来吗?”陶小盏无意识地低声呢喃,并没有期望苏婉卿会给她答案。 苏婉卿知道陶小盏这个“她”指的是谁,不由动作微滞,仰首望向苍茫天际。林见鹿此刻身在何处?神域?还是九重天?至于对方会不会回来,她也想知道这个答案。 此时的林见鹿浑然不觉自己正别人惦记着,她正隐于一方青石之后,手掌扣住岩壁纹路,悄然尾随着前方人影。 视野尽头,是一位身形单薄,白衣染血的女修。 只消一眼,林见鹿就知道了对方的身份。 那是叶清霜。 叶清霜踉跄着前行,手中凝霜剑刃已然出现裂痕。 她记不清自己到底走了多少路,又斩杀了多少魔修,只知道自己清醒的时候,便一直在重复杀戮。 如今神霄宗她已回不去了,也无颜面对宗门的师弟师妹。 当初正是她引狼入室,明明察觉那人身上透着蹊跷,却仍纵容其留在神霄宗内。 而如今这般苦果,不过是她自作自受,怨不得旁人。 倘若时光能够倒流,她定会在最初就...... 思及此,叶清霜唇角牵起一抹自嘲苦笑,即便真能重来,她当真下得了手诛杀林见鹿吗? 她不知道答案。 可即便杀不了她,她也会尽量远离。 夜色渐浓,叶清霜终于寻得一座暂时栖息的破庙。 破庙位于荒野,四周无人,只有风声与虫鸣相伴。 叶清霜推开半掩的木门,抬眼望向殿内高台上的神像,神像表面的朱漆早已斑驳,原本的色泽与纹样已难以辨认。 她环顾四周,弯腰拂去地面浮尘,腾出一块稍显平整的空地,随即盘膝坐下,闭目凝神,开始运功调息。 林见鹿同样盘膝坐在屋顶,单手托腮,透过瓦片间隙,凝视着庙内叶清霜的一举一动。 叶清霜脸色苍白,身上的白衣几乎看不出原本的颜色,横置于膝上的凝霜剑早已经布满裂痕,剑身颤动不已,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崩裂。 林见鹿来的时候还觉得自己并不会如何,可是亲眼看到叶清霜这副模样,忽然就怂了。 她现在跳出来,叶清霜一定会对她喊打喊杀的吧?要不,再等等? 至少等到叶清霜没那么生气的时候再与她见面。虽然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破庙外忽然响起脚步声。 林见鹿垂眸望去,只见一个身形魁梧的魔族男子踹开庙门,发现叶清霜后微微一怔:“你就是近日在江城作乱的那个人族修士?” 叶清霜慢慢睁眼,面无表情看向对方。 那魔族凑近打量,脸上忽然露出猥琐之色:“细看下倒真是个美人。陪大爷快活一夜,便饶你一命如何?” “找死!” 叶清霜冷冷道,手中凝霜剑直取魔族心口。 魔族被剑气震飞庙外,然而叶清霜手中的凝霜剑也在这一击中彻底崩裂。 她本就伤势未愈,连日厮杀更让身体濒临极限。 叶清霜解决完这个魔族后,最后一丝气力终于耗尽,整个人瞬间瘫软倒地,人事不省。 林见鹿见状不由大惊失色,再顾不得犹豫,纵身跃下屋顶,疾步来到叶清霜身旁查探伤势。 叶清霜的状况远比她想象中的还要糟糕,气息紊乱,经脉中魔气肆虐,几处伤口仍在渗血。而且她的修为竟然跌至筑基期。 也不知道叶清霜到底在魔界晃荡了多久,竟然没有撞到高等魔族手上,算她运气好。 林见鹿皱着眉,简单给叶清霜处理完伤势,见对方眼睫颤动,似要醒来,登时吓了一跳。 在对方睁眼之前,她毫不犹豫闪身离开,不敢作丝毫停留。 片刻,叶清霜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好端端躺在破庙的干草堆上。 她明明记得自己杀那个魔族的时候是出了破庙的,怎么又回来了? 她下意识想握住凝霜剑支撑身体,却发现碎裂的剑身正散落在不远处的空地上,不由神色怔然。 如今凝霜剑已碎,她与神霄宗,真的彻底没有关系了。 叶清霜勉强支起身体,朝虚空行了一个礼:“不知哪位高人相助,叶清霜在此谢过。若有缘相见,定当厚报。” 她声音虚弱,却字字清晰,尽管内息紊乱,仍保持着修士应有的礼数。 林见鹿坐在屋顶,心虚地直摸鼻子。 心道若是叶清霜知道救了她的人是她,恐怕就不会这般客气了。 叶清霜等了半晌,没有得到回应,倒也不失望。 她将地上的碎剑剑身捡起来,收拾进空间法器之中,随即就出了破庙。 说来可笑,因为林见鹿补全了天道,所以空间法器立即就被研究了出来。不出一年,就流行长灵大陆,就连叶清霜这般不问事世之人,也跟风买了一个。 想起林见鹿,叶清霜的神情立即恍惚起来,随即变得冰冷。 如今那人恐怕已去九重天当她的神仙,不知如何逍遥快活,怎么还会记得她们这些被她玩弄鼓掌之中的傻子? 第135章 林见鹿呆在屋顶,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她分明知道以自己如今的修为,只要不主动现身,就算是寂无尘在世也发现不了她。更何况是如今半残的叶清霜。 可她还是小心翼翼,生怕被叶清霜发现。 直到叶清霜离开约莫半刻钟后,她才轻巧地从屋顶跃下,掐诀隐去身形,保持着固定距离尾随其后。 她既不明白叶清霜为何会出现在魔域,也不清楚对方究竟要去何处、寻找何物。只是亦趋亦步地跟着。 每当她以为叶清霜即将支撑不住时,这人总能咬牙重新站起来。这般情形反复出现,让林见鹿数次险些按捺不住想要上前相助,最终却还是收回了手。 整整一个月后,她看见叶清霜驻足于黑水河畔。 这条河之所以得名,皆因其水体幽深如墨,完全看不见河底。更甚者,传闻此河能吞噬万物,水中栖息着某种专食活物血肉的怪鱼。 正因如此,河岸方圆数里杳无人迹。 可叶清霜偏偏在此处安营扎寨。 起初林见鹿满心困惑,完全无法理解叶清霜的意图,直到目睹对方拖来数根粗壮木材,方才恍然大悟。叶清霜竟是要在此地搭建房屋。 想到叶清霜可能打算在此隐居,她不禁露出恍惚的神情。举目四望,周遭荒芜寂寥,最近的魔族聚居地也在十里之外。 如今魔族与修真界的通道已然开启,两界交界处涌现出许多魔族与人族混居的城镇。按理说,叶清霜完全可以在这些城镇中生活,但她偏偏选择了远离人群的方式。 林见鹿实在无法理解这个决定。 若让她十天半个月不跟人说话,她觉得自己一定要疯。不过想了想近来越发沉默寡言的叶清霜,林见鹿愣了一下倒是点了点头。 第180章 她不能忍受,没道理叶清霜忍受不了啊。 于是林见鹿隐藏身形,兴致勃勃地围观叶清霜徒手造房子。 然而仅仅看了一个时辰,她就困得直打哈欠。 叶清霜的建造手艺实在粗糙得令人不忍直视,可她依然一丝不苟地打磨着每根木头,仔细制作着房梁和立柱。 林见鹿看着看着,渐渐有些出神。 大师姐向来如此,无论做什么都这般专注认真。沉静专注的模样,有种岁月静好的错觉。 若是自己身份没有暴露的话,大师姐也就不会这么恨她了吧。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林见鹿就猛地摇头。她为什么要这么想? 她很清楚,自己根本不可能永远伪装下去。叶清霜迟早会知道她的真实面目。 与其整日提心吊胆地演戏,不如从一开始就做真实的自己。如果叶清霜真的喜欢她,难道不应该接受真实的她吗? 想到这里,林见鹿不由得心生烦躁,一掌重重拍在身旁待打磨的木料上。 叶清霜原本专注于手中的活计,突如其来的声响让她身形一顿,手上的动作立即停滞。她警觉地转头,目光锐利地扫向声源处。 林见鹿顿时屏住呼吸,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叶清霜的反应。 叶清霜眉头紧锁,目光在四周搜寻片刻,寒声道:“什么人?出来!” 林见鹿僵在原地不敢动弹。 叶清霜眼眸动了两下,突然沉声道:“林见鹿?” 林见鹿的瞳孔瞬间放大,六神无主之下,下意识揪住附近一根桃树,用力摇晃一下。 桃树剧烈晃动,树叶纷纷扬扬飘落。 叶清霜明显怔住,随后缓缓走近那株桃树,仔细端详起来。 林见鹿深吸一口气,悄悄给桃树输送了一缕妖力。原本呈现枯败之态的桃树顿时焕发生机,枝叶重新变得翠绿。微风吹过,桃树枝丫欢快地摆动起来。 叶清霜敏锐地察觉到妖气波动,双唇紧抿,若有所思地看了桃树一眼。 见叶清霜重新回去工作,林见鹿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刚刚获得灵识的桃树妖用枝叶亲昵地蹭了蹭林见鹿的肩膀,却被她不悦地挥手挡开。 被拒绝的小树妖并不气馁,依然执着地用枝叶轻轻触碰林见鹿的手臂。 因为体内蕴含着林见鹿的妖力,它能够准确感知到林见鹿的位置。 林见鹿被烦得不行,重重拍了下小树妖的树干,警告它安分些。 小树妖这才稍稍安静下来,但伸展在半空中的枝条仍不安分地微微颤动。 另一边,叶清霜的房屋搭建工程刚进行到一半,天际便飘起细雨。雨势渐大,很快便发展成倾盆大雨。 叶清霜全身都被雨水浸透,显得格外狼狈。她不得不停下手中的活计,四处寻找避雨之处。 放眼望去,四周草木凋零,唯有那株树妖枝叶茂盛,勉强能提供些许遮蔽。但在树下避雨又容易招致雷击。 林见鹿一眼就看出了叶清霜的犹豫。她稍作迟疑,随手用桃树枝叶幻化出一把雨伞,将其插在小树妖身上,又轻轻拍了拍树干示意。 小树妖先是犹豫不决,最后才恋恋不舍地将那把唯一的桃树伞推出,递到叶清霜面前。 叶清霜明显愣住了:“这是……给我的?” 小树妖摇摆着枝丫,作出肯定的回应。 叶清霜唇角微扬,原本清冷的面容顿时柔和下来。她伸手接过那把特别的雨伞。 目睹这一幕的林见鹿心里泛起酸涩。 明明是她送的伞,功劳却要记在小树妖头上。 她鼓起勇气从树下走出,慢慢靠近叶清霜,与她共撑一伞。 这把桃树伞足够宽大,完全能够容纳两人。 林见鹿站在距离叶清霜一尺远的位置,悄悄打量着她的侧脸。 似乎感知到注视的目光,叶清霜突然转头,视线恰好与林见鹿相对。林见鹿心头一紧,慌忙移开视线。但转念想到,只要她不愿意,没人能发现她的存在。 叶清霜的目光落在小树妖身上:“我打算在此长久居住,恐怕要占用你的地盘。若你觉得不便,我可以另寻他处。” 小树妖悄悄朝林见鹿的方向瞥了一眼,随即摇晃着枝叶,表示并不介意。 叶清霜唇角微扬,忽然察觉到一道灼热的视线正注视着自己。她只当是小树妖在看她,并未多想,转而将目光投向不远处的黑水河。 “你觉得……那东西会在河里吗?” 这句话几乎是从叶清霜唇间轻吐出来的,像是在自言自语,却一字不落地传进了林见鹿耳中。 林见鹿顺着叶清霜的视线望向黑水河,没过多久便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她终于明白叶清霜为何要不远千里来到魔域,又为何执意要在黑水河畔安家。原来是为了寻找某样东西。 只是,那究竟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值得叶清霜如此大费周章? 林见鹿下意识地用手指摩挲着下巴,仔细思索着其中的关联。 叶清霜此生最大的遗憾就是司空霆岳的死。难道她此行的目的,是为了找自己报仇? 但如今的她早已成神,叶清霜凭什么与她抗衡?即便集齐所有神器的力量,叶清霜也绝无可能是她的对手……等等,说到神器。 或许这条神秘的黑水河里,正沉睡着某件足以弑神的绝世神器? 弑神剑?世间当真存在这种东西吗? 林见鹿神色变幻不定,时而警惕地观察着漆黑如墨的河水,时而若有所思地回头打量叶清霜的身影。 虽然意识到叶清霜可能要杀自己这件事让她心头刺痛,但林见鹿对这个推测的真实性毫不怀疑。 爱与恨本就是两回事。更何况如今的叶清霜,怕是早已将对她的感情消磨殆尽。 既然如此,动了杀心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林见鹿心中升起一丝异样的感觉,她掐指推算,却怎么也推算不出河底究竟藏着什么,这反常的情况让她立即警觉起来。 她决不允许这世间存在任何可能威胁到自己生命的东西。 夜深人静时,趁着叶清霜在桃树下闭目调息,林见鹿悄无声息地潜入黑水河中,想要亲自查探个明白。 即便是在漆黑如墨的河水里,林见鹿的视线依然不受阻碍,河底的一切都清晰可见。 河床深处,一块泛着五彩光芒的石头静静躺在那里,散发着柔和的光晕。 林见鹿拾起那块彩石,脸上浮现出困惑的神情:“这是什么东西?” 然而也没人能够回答她,唯一能和她说话的寂无尘,此刻被封印在洋娃娃之中,悬挂在她腰间,被她下了闭口咒,此刻正目光贪婪地注视着那块彩石。 林见鹿一垂眸,就瞧见洋娃娃不同以往的神情,不由挑眉道:“怎么,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洋娃娃连忙点头。 林见鹿拍了拍洋娃娃,解了她身上的禁制:“说吧。” 寂无尘连忙道:“这是上古神器女娲石。” 林见鹿:“干嘛用的?” 寂无尘解释道:“传说中女娲石是用来补天的。其实最初我想要寻找的就是女娲石,但一直没能找到。六大神器中也不见它的踪影。无奈之下,我才想到用献祭之法来补全天道,只是没想到……” “说了半天都是废话。”林见鹿不耐烦地打断,“所以这东西到底有什么用?补天?现在根本不需要。” 寂无尘按捺住脾气,勉强没有发火。如今她在林见鹿手上,连个完整人形都没有,只能暂时蛰伏。 她好脾气道:“女娲石身上本身就蕴藏着上古神的力量。若是普通修士得到这股力量,你说会发生什么?” 林见鹿迟疑道:“成神?” 寂无尘点头,贪婪地瞧了眼她手中的那块小石头:“不过这都只是传说,不一定可信。” 第136章 寂无尘很好奇,那个叶清霜到底哪里来的本事,竟然能找到女娲石。 可惜女娲石被藏在黑水河底,叶清霜根本拿不到。反倒又便宜了林见鹿。之前的献祭阵也是,林见鹿总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那个。 寂无尘分辨不清此刻的情绪,究竟是幸灾乐祸占上风,还是嫉妒之意更甚,只觉得心绪纷乱如麻。 林见鹿听着寂无尘的解释,脸上却闪过一丝恍惚之色,心道她的推测果真没错。 叶清霜这是想成神,想杀她啊! 按照她往日的脾性,此刻早该雷霆出击,将威胁彻底铲除。但此刻她却意外地提不起杀心,只觉满腹委屈。 难道司空霆岳对叶清霜而言如此重要?重要到要为此与她兵戎相见? 这个念头在林见鹿脑海中不断盘旋,周身混沌之力随之剧烈波动,河底的能量层层上涌,原本平静的黑河水骤然暴涨,浊浪拍打着岸边。 正在槐树下调息的叶清霜被水声惊动,倏地睁眼,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耗时近四天搭建的木屋被黑河水吞噬。 第181章 支撑的木柱在河水中迅速腐朽,转眼便承受不住重量轰然倒塌。整座屋架沉入漆黑的河水中,转瞬间消融殆尽,连半点痕迹都未留下。 叶清霜望着这番景象,一时无言以对。 等到河水褪去,叶清霜才起身走到河边,捡起一块被腐蚀的不成样子的木头,眉头紧紧蹙起。 没听说过黑河水还能涨潮的,所以她才敢将木屋建在距离河边不远的岸边。这下,恐怕要*换个地方了。 林见鹿怒气冲冲地从黑河水中探出身来,却发现叶清霜早已不见踪影,连那座搭建到一半的木屋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心中一紧,心道莫非叶清霜察觉到她的存在,这才匆忙逃离?可若是要逃命,为何还要费心毁掉房屋?这实在说不通。 林见鹿百思不得其解,纵身跃出黑河,目光落在那片原本该有房屋的空地上。凝视良久,才终于察觉出些许异样,心头不由得涌上一阵心虚。 她万万没想到黑河水会漫上岸边,连叶清霜的栖身之所都被淹没。若非担心暴露行踪,她恨不得立即将房屋恢复原状。可惜她不能。 不多时,叶清霜便拖着几根粗壮的木材重新出现。 只是这次,她没再选择河岸边的位置,而是在距黑河不远处的空地上重新选址建房。 林见鹿默不作声地注视着叶清霜埋头苦干的身影。忽然间,那个忙碌的身影毫无征兆地倒了下去。 林见鹿心头一惊,再也顾不得隐藏行迹,一个箭步上前将人搂入怀中。 低头细看,只见叶清霜面色异常,惨白的脸颊上泛着病态的红晕。她用手背轻触对方额头,传来的热度烫得惊人。 是了,昨夜淋雨之后,叶清霜连件干爽的衣裳都没换过。今早醒来更是滴水未进就急着继续搭建房屋,这般折腾,不病倒才怪。 林见鹿猛然想起,叶清霜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了。 林见鹿环顾四周,发现除了那棵尚未成熟的幼小桃树外,竟再找不到任何可以果腹的食物。 她轻叹一声,抬手向小树妖灌注灵力,助它加速生长。 霎时间,桃树枝头冒出密密麻麻的粉色花苞,转眼间花朵绽放,粉色花瓣纷飞如雨,枝头迅速结出饱满的果实,沉甸甸地压弯了枝条。 叶清霜在朦胧中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漫天飞舞的桃花,以及枝头累累的硕大桃子。 她隐约察觉自己被人抱在怀里,却看不清对方的面容。 这怀抱十分温暖,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熟悉感。 会是她吗?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叶清霜便自嘲地牵了牵嘴角。 怎么可能是她呢?事到如今,自己还在奢望什么? 眼下唯一该做的,就是复活师尊,然后用余生赎罪。至于其他的,都不过是痴心妄想罢了。 林见鹿被叶清霜突然睁眼惊得心头一跳,随即想起自己仍隐匿身形,这才稍稍安心。 所幸叶清霜只茫然看了一眼,便又昏睡过去。 林见鹿静静观察片刻,终于彻底放下心来。 目光落在叶清霜身上那件染血的白衣上。尽管叶清霜每日都会找清水擦拭,但经过这十几日的风尘,衣衫早已脏污不堪。 林见鹿略一思索,将叶清霜轻轻安置在桃树下倚靠着,又摘了些桃子放在她手边。确认方圆百里内并无危险后,这才放心地朝附近城镇飞去。 一刻钟后,林见鹿带着采购的物品返回。 她将一套崭新的白色长裙整齐地摆放在叶清霜身旁,并迅速跃上桃树枝头隐匿身形,静待叶清霜苏醒。 叶清霜醒来时,暮色已沉,一弯新月悄然爬上柳梢。 尚未睁眼,清甜的桃香便钻入鼻尖。她指尖微动,触到柔软布料,抬眼望去,不由愣住。 一套洁净的衣裙以及一个桃子静静躺在手边。她凝视片刻,忽而抬首望向桃树,轻声道:“是你做的?多谢。” 林见鹿抿紧双唇没有回应。 叶清霜声音温和:“你我素不相识,往后不必为我费心。” 林见鹿闻言拍了拍树干。 小树妖不情不愿地抖动枝丫,霎时粉色花瓣簌簌落下,洒了叶清霜满身满脸。 叶清霜见状,不由唇角微扬。 见她展颜,林见鹿反倒不悦起来,双臂环抱,困惑地打量着树下之人。 明明重伤未愈,又背负血海深仇,叶清霜怎么还有闲情对棵小树妖微笑?莫非是因为这树妖不算人? 林见鹿苦恼地抓了抓头发,百思不得其解。 历时一月,叶清霜的木屋终于建成。 在林见鹿眼中,摇摇欲坠的木屋简直堪称危房,怕是经不起一阵狂风。但对漂泊已久的叶清霜而言,总算有了遮风挡雨的栖身之所,不必再四处流浪了。 建完房子的第二日,叶清霜就换上了林见鹿为她准备的那件白色长裙,前往附近镇子采买生活必需品。经过她精心布置,原本简陋的木屋增添了几分生活气息,倒也不显得那么寒酸了。 安顿好住处后,叶清霜开始尝试进入黑河水中。 然而无论她用什么方法,都无法抵御黑河水对万物的侵蚀特性。 叶清霜坐在河岸边的巨石上,目光愣愣地望着幽深莫测的黑河水。 良久,她站起身,将手伸入漆黑的河水中。刺骨的疼痛瞬间袭来,但叶清霜仿佛感觉不到痛楚一般,任由手指浸泡在水中,丝毫没有收回的意思。 躲在暗处的林见鹿看得心急如焚,几乎要冲出去替她将手拉出来。 就在林见鹿快要按捺不住时,叶清霜终于抽回手指。她皱着眉头,死死盯着自己几乎露出白骨的手指。 指尖的皮肉几乎被完全腐蚀殆尽,森白的指骨清晰可见。残留的黑河水仍在继续侵蚀着剩余的组织。 叶清霜脸色苍白地用布条裹住手指,思索片刻后,提起佩剑再次赶往附近的城镇求医。 可惜寻遍所有大夫,无人能医治她这特殊的伤势。叶清霜只得无功而返。 入夜后,叶清霜闭目盘坐,开始运功调息。 林见鹿蹲在叶清霜面前,双眼圆睁,目光死死盯着她草草包扎的手指,心里不住地埋怨。叶清霜真把自己当成铜皮铁骨了吗?就算不怕死,难道连疼痛也不怕?这手指就这么随意包扎着,也不好好处理,是真的不怕落下残疾吗? 她一边在心里抱怨,一边却还是老老实实地帮叶清霜处理伤口。 这黑水对凡人来说是致命毒药,但对她而言却不算什么。 一缕混沌之力顺着叶清霜裸露的指骨游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修复着损伤的皮肉。没过多久,那惨不忍睹的手指就恢复了原状。 林见鹿看着这情形,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次日清晨,叶清霜一醒来就立即察觉到手指的异样。 她的手虽然还裹着纱布,却已经感觉不到疼痛。 排除了手指失去知觉的可能性后,她微微蹙眉,决定拆开纱布一探究竟。 纱布被一层层解开,叶清霜望着完好如初的手指,不由得愣住了。 她下意识转头看向那棵桃树,眉头却突然皱得更紧。 她明明故意在伤口上留下了黑水,可一觉醒来伤势却痊愈了。 是小树妖治好的? 叶清霜摇了摇头。 黑河水能够侵蚀万物,这棵桃树自然也不会例外。 而能够克制黑河水的,只有超脱这世间规则的存在...... 想到此处,叶清霜表情一沉,当即冷声道:“林见鹿,是不是你?” 超脱世间规则,又与她有瓜葛的,除了早已经成神的林见鹿,还能是谁? 林见鹿能承认吗?当然不能啊。任叶清霜怎么喊,她就是不应声。 叶清霜见没人回答,连那棵桃树似乎都察觉到气氛不对,不敢动弹,不由冷笑一声,起身朝着黑河走去。 林见鹿不知道叶清霜要干什么,秉持着打死不认怎么都好的行事准则,纳闷地瞅着叶清霜。 然后,林见鹿就见叶清霜一步一步,从容不迫地走进黑河水之中。 林见鹿:“……” 叶清霜被腰间一股力道扯回岸边的时候,已经十分确定救了自己的,就是林见鹿。 她瞬间冷笑出声:“怎么,你不敢现身,是不敢见我?” 林见鹿装死不出声。 叶清霜冷笑一声,毫不犹豫转身往木屋走出。 不一会儿,她便换了身衣裳走出木屋,头也不回地离开。 林见鹿看着叶清霜身上那件破破烂烂的白衣,忍不住高声道:“你去哪儿?” 第137章 可叶清霜并没有理她。 林见鹿不气馁,厚着脸皮跟上去。既然已经被叶清霜发现,她也不装了。 看着叶清霜身上那件半新不旧,还沾着点血渍的白衣,实在忍不住道:“大师姐,你干嘛又换回这身衣服?话说这条裙子你还没扔呢?我给你买的那套不好吗?” 第182章 叶清霜听着耳畔聒噪的声音,忍无可忍道:“闭嘴!” 林见鹿见她肯说话,心中倒是松了口气,却还是故意道:“你是不是觉得,跟我恩断义绝了,所以连我买的衣服也不要穿了?” 叶清霜面色冰冷,虽没回答,但脸上的意思很明显,难道不是吗? 林见鹿苦口婆心劝道:“一码归一码,咱们虽然已经恩断义绝,但是衣服还是要穿的,穿成这样出门多失礼啊?话说你准备去哪儿?你那木屋不要了?你辛辛苦苦建了快一个月的房子就这么丢了不太好吧?” 叶清霜骤然停下脚步,林见鹿险些撞上她。 叶清霜蓦地拔出剑,锋利雪亮的剑刃笔直对准林见鹿胸口:“林见鹿,你是不是一直以来都没把我当一回事?” 林见鹿猛得站定,脸上故作嬉皮笑脸的神色也收敛起来,面无表情看着她:“你说过,你的剑锋不会对着我的,可这是第二次了。” 剑刃雪亮的刃面倒映着她眼中闪烁的眸光,林见鹿顿了顿,缓和了声调说道:“我不信,你会对我这般绝情。你有本事就刺啊?我绝不还手。” 话音刚落下,叶清霜手中的剑就向前刺了过去。 噗嗤一声轻响,剑尖正中林见鹿胸口,林见鹿果真站在原地没有闪躲。 叶清霜死死握住剑柄,黑眸中仿佛要滴出水来,脸上神情似哭似悲,咬牙一字一句道:“林见鹿,我真恨不得杀了你!” 林见鹿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嘴角微微扯动,灵力震荡,将刺在胸口的剑弹了出去。 叶清霜用的不过是普通的凡剑,并不能对她造成任何伤害,更何况是此刻灵力已经不济的叶清霜了。 她身上不见丝毫血迹,用一种淡漠得近乎飘忽的语气说道:“大师姐,现在该消气了吧?司空霆岳要杀我,难道我还不能还手不成?” 这句话刚说出口,两人同时愣住了。 眼前这一幕,似曾相识。 林见鹿愣了片刻便回想起来,这是曾经在天机镜之中看见过的画面。果然神器不同凡响,预见了她与叶清霜的未来。 林见鹿的神色忽然变得很奇怪,有被预言猜中的恼怒,还有一丝恍然大悟。 原来她并没有改变一切?还是按照了既定的轨道在走? 可她林见鹿信命吗? 若是信,一开始就早早死在那个小小的出租屋里了。即便被天机镜预言了一切又如何?如今这一切,正好都是她想要的。 叶清霜显然也想到了曾经在客栈之中的那一幕,只不过如今对于林见鹿,她早已没有任何想法。她只是面无表情地扯了扯嘴角,随后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 林见鹿站在原地并未追赶,双手环胸,凝视着叶清霜渐行渐远的背影怔怔出神。 大师姐果然对她成见颇深,她想要谈一场甜甜恋爱的念头看来是彻底破灭了。 林见鹿苦恼地用单手托着下巴,另一只手则漫不经心地把玩着那颗五彩石,不时向上抛起又稳稳接住。 寂无尘的眼珠不自觉地追随着五彩石上下移动,冷不防被林见鹿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脑袋,顿时狠狠皱起眉头:“你做什么?” 林见鹿直截了当地问道:“你说究竟有什么办法可以改变大师姐对我的成见?” 寂无尘微微愣住:“什么成见?” 林见鹿详细解释道:“现在大师姐认定我是坏人,要跟我彻底决裂,可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明明都是你干的,到底有什么办法能够说服她?” 寂无尘一时语塞。 反应过来,她几乎气笑了:“坏事全是本座干的,好处却都让你得了,如今你倒装起清白来了是……” 最后一个“吧”字尚未出口,她便被林见鹿猛地从腰间扯下,拎着一条细腿就往黑水河里扔。 寂无尘大惊失色,急忙手脚并用地在空中胡乱挥舞,使尽浑身解数才勉强没让自己坠入黑水河中。 她惊魂未定地跌坐在岸边,低头看见被黑水河腐蚀的衣角布料,心脏不由得剧烈颤抖起来。 林见鹿不紧不慢地踱步过来,俯身蹲在她面前,手指有节奏地轻点着洋娃娃的脑袋,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寂无尘,我给你脸了是吧?跟谁自称‘本座’呢?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心里没数吗?” 寂无尘气得浑身发抖,她心道,在这千年岁月里,林见鹿绝对是唯一让她恨之入骨到想要挫骨扬灰的存在。每当她觉得对方已经足够可恶时,这人总能刷新她对讨厌的认知。 林见鹿忽然蹙起眉头,语气不悦道:“你该不会正在心里偷偷骂我吧?” 她手指已经跃跃欲试,眼看就要再度抚上寂无尘的脑袋。 寂无尘深深吸气,强压下心头怒火,勉强挤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没有。” 林见鹿以居高临下的姿态冷声道:“你最好没有。” 她倏然起身,不耐烦地用脚尖轻踢寂无尘:“别再说这些没用的废话,直接告诉我,怎样才能让叶清霜改变对我的成见。” 寂无尘沉默片刻,缓缓开口:“……其实很简单,你只要复活司空霆岳就行。别跟我说你做不到。” 以林见鹿徒手掌控魂魄的能力,再加上她手中还有女娲石,让司空霆岳复活根本是轻而易举的事。 林见鹿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显然不太愿意采纳这个建议:“除了这个就没别的办法了?” 寂无尘颇感诧异:“除此之外的其她方法都难如登天。你为什么不愿意这么做?” 林见鹿抿起嘴角,双手插入袖中,有一下没一下地踢着脚下的石子。 原因自然是因为她实在不喜欢司空霆岳这个人。 司空霆岳那个老匹夫不但不喜欢她,还一心想让叶清霜修炼无情道。 这个司空霆岳活着的时候就处处针对她,如今死在她手上,对她的怨念恐怕只会更深。 更何况,司空霆岳曾经对她动过杀念,那些想要取她性命却未能得手的人,如今坟头的草都已长得老高了,她凭什么要为司空霆岳破这个例? 难道就因为对方是叶清霜的师尊? 她向来随心所欲惯了,若是真的复活了司空霆岳,她还能过上安生日子吗? 寂无尘平淡道:“这条最便捷的路你不愿走,那我确实没什么好办法了。” 林见鹿忽然抬起头来:“我倒是有个主意。” 寂无尘挑了挑眉:“什么主意?” 林见鹿兴致勃勃道:“你看,大师姐就是认定我不是好人,所以才总是对我横眉冷对。那我只要向她证明自己是个好人不就行了?” 寂无尘沉默片刻:“……具体要如何证明?” 林见鹿一本正经地提议:“我在她面前多做些好人好事怎么样?顺便再给司空霆岳泼些脏水。” 其实司空霆岳身上倒也不一定干净,他当年曾误信南离勾结魔域的传言,亲自参与了南离灭国之战。虽说是被寂无尘在暗中蒙蔽了判断吧,但既然确实受到了蒙蔽,他最后不也还是做了这些坏事不是吗? 所以这怎么能叫泼脏水呢?她这叫做还原事情真相! 寂无尘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你不会觉得自己这个想法很……” 察觉到林见鹿投来的目光,她识趣地将后面的话语咽了回去,转而委婉地提醒道:“我觉得这个主意恐怕不太行。如今叶清霜对你成见如此之深,就算你去给司空霆岳泼脏水,她也未必会相信。” 实际上不是未必会信,而是绝对不会相信。 一边是抚养教导自己二十多年,恩重如山的师尊。另一边是满口谎言,把自己骗得团团转,还亲手杀害师尊的仇人。 即便不动脑子思考,她也能预料到林见鹿这么做的后果。 林见鹿双手叉腰,气呼呼地追问道:“那你倒是说说该怎么办?” 寂无尘眼眸滴溜溜转了两圈,提议道:“你说的话叶清霜自然不会听,但如果由我出面,她说不定会相信。” 林见鹿上下打量她,嗤笑一声:“就凭你?” 寂无尘笃定地回答:“就凭我是司空霆岳的师姐这个身份。而且,你何必非要给司空霆岳泼脏水呢?你可以把一切责任都推到我身上啊。你就直接说,所有的事情都是我一手策划的,我才是那个真正的幕后黑手……” 林见鹿理直气壮地打断她:“什么叫泼你脏水,这些事本来就是你干的。” 寂无尘:她忍! 寂无尘缓了缓,和颜悦色道:“你说的对,确实都是我干的。” 林见鹿满意地点了点头,寂无尘见状,这才继续往下说:“……不过这一切计划能够实施的前提是,你总不能让我白白出力,一点好处都不给吧?你需要先满足我一个条件……那就是把我复活。这样也更可信。” 林见鹿登时斜斜睨她一眼,心道寂无尘的小心思,不要太明显。 对于寂无尘的建议,林见鹿十分心动,并拒绝了。 第183章 “说得很好,下次不要再说了。” 手动给寂无尘闭麦。 她是昏了头才复活大boss,她看起来像是傻子吗? 被下了闭口诀的寂无尘:“……” 第138章 不过寂无尘确实说对了一件事。 那就是复活司空霆岳,在眼下看来或许是最好的选择。 但一想到这个老头,林见鹿便忍不住唉声叹气。 实在烦心得很,那老头活着时不讨喜,死后竟又成了她与叶清霜修复关系的阻碍。 若叶清霜能忘了这人就好了。把老匹夫彻底从叶清霜记忆中抹去,她也无需再为此烦恼。 可惜林见鹿不敢。 叶清霜动身去了附近小镇,林见鹿独自纠结一天后,终究还是跟了上去。 叶清霜住客栈,她也住客栈;叶清霜上街,她也上街。无论叶清霜做什么,身后总缀着一条甩不脱的小尾巴。 林见鹿还生怕叶清霜注意不到自己,时不时弄出些细微动静,刻意提醒对方自己的存在。 叶清霜似乎在镇上打听什么人,林见鹿侧耳听见,像在询问一个名叫凌逸春的人。 林见鹿按捺不住好奇:“你找这人做什么?男的女的?” 叶清霜只当没有听见。 她知道自己拿林见鹿没办法,索性便不作回应。 这招果然有效。林见鹿本就不是多有耐性的人,在叶清霜这里接连碰了几回软钉子,不多时便气冲冲离开。尽管过不了多久,那道身影又会重新出现,但至少能换来片刻清净。 林见鹿被叶清霜气得够呛,嘴里喊着:“叶清霜以为自己是谁?”跑镇子上逍遥快活去了。 寂无尘虽然十分看不上眼这个打败自己的人竟如此幼稚,但瞧见林见鹿吃瘪的样子,还是饶有兴致地欣赏起她脸上那抹苦恼的神色。 林见鹿一脸不悦地回到客栈里,伸手把桌面拍得啪啪作响,扬声喊道:“小二,给我来一壶烈酒!” 今天,她非得借酒消愁不可! 接着就故意喝醉,等着遇到不识相的登徒子,好让叶清霜来一场“英雌救美”。 可她都接连喝下三四壶酒了,别说登徒子,连个上前搭话的无赖都没等到,更不用说叶清霜的身影,始终不曾出现。 到了三更天,店铺准备打烊,店掌柜搓着手走上前,陪着笑脸不太好意思地说道:“这位客官,您看您是继续住店呢还是……” 林见鹿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这个先不提,那位叶姑娘呢?定了今晚的房间没有?” 这么晚还不回来,林见鹿怀疑叶清霜可能早就离开这个镇子了。 店掌柜没思考片刻,就立即知道林见鹿提的是谁,毕竟生得那样花容月貌,又冷冰冰的没丝活人气息的姑娘,店掌柜想不注意也难。 “您说那位叶清霜,叶姑娘是吗?” “是她。” “那位叶姑娘定了三晚的上房,今晚刚好是最后一晚。” “那她怎么还不回来?” 店掌柜微笑,心头却泛起嘀咕:人家回不回来,他怎么清楚? 不过还是态度良好道:“要不我回头问问?” 林见鹿登时意兴阑珊,朝店掌柜招手道:“行了,这儿没你的事了,不对,再给我上两壶桃花酿!今夜我就要喝死在这里!” 店掌柜:“……” 还喝呢?这酒钱都还没结呢!说什么死不死的,也不嫌晦气。正犹豫着要不要将这醉鬼赶出去之时,门口忽然走进来一个人。 林见鹿一看见那人熟悉的身影,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下意识便站起身。 转瞬想到什么,顿时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 林见鹿眼见叶清霜走进门来,见她目不斜视地就往二楼走,忙装作醉醺醺的模样,拉长语调扬声说道:“哟,回来啦?这不正巧嘛。不过来喝一杯?” 可叶清霜连目光都没往她这边偏一下,径直往前走去。 林见鹿暗自撇嘴,待到叶清霜走到酒桌旁时,忽然端起酒盏朝叶清霜肩头靠去。 叶清霜瞬间侧身避开,林见鹿踉跄了一下,靠了个空。叶清霜瞥她一眼,随即收回目光,又要往二楼走去。 林见鹿咬了咬嘴唇,伸手朝着叶清霜的背影指了指,向店掌柜使了个眼色。 店掌柜起先还不甚明白,不过片刻,就意会到林见鹿的意思。他犹豫片刻,终是三两步跑过来,扬声道:“这位客官请留步!” 背对两人的叶清霜并没有瞧见林见鹿的动作,闻言果然转身看了过来,语气冷淡道:“什么事?” 店掌柜望着伏在酒桌上,喝得“醉醺醺”的林见鹿,搓着双手讨好一笑:“这位客官,可是与那位姑娘相识?” 叶清霜平淡回道:“不认识。” 店掌柜一脸为难地暗示道:“这位姑娘一大早就坐在楼下大堂喝酒,整整喝了一天,把我们后院的七八壶桃花酿全喝光了。” 见叶清霜脸上还是不为所动的表情,店掌柜只得明言道:“重点是,她没付钱。” 叶清霜:“……” 她皱了皱眉,深吸一口气问道:“她欠了多少钱?” 店掌柜脸上顿时绽开笑容,眉眼弯弯地比了个手势:“大概这个数。” 叶清霜伸手探向腰间,解下钱袋径直抛给店掌柜。 店掌柜赶忙接住,取出里面的魔石仔细清点。数着数着脸色突然一变,急忙叫住正要离开的叶清霜,面露难色道:“叶姑娘,您给的钱不够。” 叶清霜沉默以对。 自从离开神霄宗后,叶清霜失去了稳定的收入来源,也从未考虑过谋生之道。此刻她才恍然意识到,自己竟也落到了囊中羞涩的境地。 她略作思索,又从乾坤袋中取出一物,朝店掌柜瞥了一眼,伸手递过去:“加上这个够了吗?” 店掌柜小心接过仔细端详。那是一只白玉手镯,玉质纯净通透,显然价值不菲。虽然能看出修补过的痕迹,但终究是件灵物。 店掌柜连连点头,躬身赔笑:“够了够了,足够了。” 原本假装醉酒的林见鹿悄悄睁开一只眼睛,当看到店掌柜手中的玉镯时,整个人瞬间愣住。 她万万没想到,叶清霜竟然还保留着这月华引。更让她意想不到的是,如今的叶清霜竟会将它拿出来抵债。 虽然是为了支付她的酒钱,但林见鹿心里却莫名泛起一阵酸涩。 为什么偏偏要用月华引来抵债?用别的什么不行吗? 林见鹿只是悄悄睁眼片刻,叶清霜的目光就敏锐地扫了过来。 林见鹿心头一惊,迅速闭紧双眼,重新装出醉醺醺的模样,连双颊都透出真实的红晕。 店掌柜躬身问道:“那这位林姑娘,我就送她回客房了。客官您还有什么吩咐?” 叶清霜轻轻摇头,目光未在林见鹿身上停留,转身便往楼上走去。 待叶清霜刚走进房间,林见鹿立刻酒醒,伸手拽住店掌柜的胳膊:“你先别走。” 店掌柜脸上堆起笑容:“林小姐还有什么吩咐?” 林见鹿二话不说,直接从店掌柜手中夺回月华引,在他开口前将自己的钱袋塞进他手心。 林见鹿拿着玉镯回到房间,心情低落地盯着月华引发呆。 连定情信物都能轻易送人,看来叶清霜是真的放下了。 想到女娲石,就想起叶清霜还计划着要取她性命。 她们之间,是不是真的再也回不去了? 她林见鹿从来不是死缠烂打之人,若叶清霜当真忘情,她也不会继续纠缠。 可心里总归是不甘心的。 她分不清自己对叶清霜究竟怀着怎样的感情。 曾经理所当然地享受着叶清霜的照顾,贪恋着对方难得的温柔,遇到困难时第一反应总是呼唤大师姐。这算是爱吗? 林见鹿感到十分迷茫。 既然想不明白,她索性取出寂无尘,解开了她身上的闭口诀。 “寂无尘,你活了一千多年,应该也有过倾慕之人吧?” 寂无尘看着眼前这个终日沉浸在情爱思绪中的林见鹿,忍不住想像她那样翻个白眼。她无论如何都不愿承认,自己竟然会败给这样一个人。 “没有。” 林见鹿皱起眉头:“怎么可能?你这么大年纪了,就从没喜欢过什么人?” 寂无尘咬紧牙关:“……我虽年长,但情爱之事,终究只是小道。又何必涉足徒增烦恼?” 林见鹿仿佛没注意到寂无尘脸上的嫌恶神色,依然兴致盎然地追问:“你和那个师弟司空霆岳不是关系匪浅吗?难道你从未对他动过心?” 寂无尘回答得依然斩钉截铁:“从未。” 林见鹿露出怜悯的神情:“他真可怜。” 被寂无尘利用得如此彻底,竟没能在她心中激起丝毫波澜。就连死去都显得这般无足轻重。回想司空霆岳离世之时,寂无尘似乎确实无动于衷。 第184章 林见鹿忽然记起寂无尘曾经对她说过的那些话,不由得双手环抱在胸前,露出戒备的神色:“你该不会是喜欢上我了吧?” 寂无尘:“……” 寂无尘微笑:“怎么,深更半夜唤醒我,就为了问这些无聊的问题?” 林见鹿收起玩笑的神色,正色道:“我想请教你,喜欢究竟是什么样的感受?” 寂无尘再度陷入沉默。 向一个孤寡之人询问这种问题,林见鹿难道不觉得十分冒昧吗? 林见鹿不觉得,或许她本就并非真的要寂无尘给出确切答案。 寂无尘回忆起曾经读过的典籍,给出一个中规中矩的答案:“大抵是寤寐思服,辗转难眠。见不到她时,会心生牵挂吧。” “那见到了呢?” “见到了,便心生欢喜。” 再多的,寂无尘也回答不出来了。 说着,寂无尘还刻意瞥了林见鹿一眼。 她实在无法理解,一个人怎么可能意识不到自己喜欢别人呢? 就算心中糊涂,举手投足也会自然流露。 第139章 在寂无尘看来,林见鹿对叶清霜的所谓的感情,也不过就那样而已。 否则,林见鹿也不会到现在还在纠结到底要不要复活司空霆岳了。 她始终在计较得失。 而一旦计较得失,真情便少得可怜了。 林见鹿此时的表现,更像是闲极无聊,想要找个人玩一玩情爱游戏,打发时间罢了。 叶清霜不回应反而是明智之举。倘若叶清霜再次踏入林见鹿设下的陷阱,等到林见鹿三分钟热度消退之后,迎接叶清霜的,只会是又一次被抛弃的结局。 对于林见鹿,只有拥有了更强大的力量,才能尝试掌控。不过对于现在的林见鹿来说,那很难。 寂无尘想着,收回目光,将视线投向窗外漆黑的夜色。 林见鹿摩挲着下巴,仔细思索。 寤寐思服,辗转难眠?她似乎从未有过这样的体验。不仅是对叶清霜,她对任何人都未曾产生过如此强烈的感情。 还有心生欢喜?欢喜没有,她只觉得难过。 这么看来,她其实并不是真正喜欢叶清霜? 她觉得自己或许需要独自离开一段时间,静下心来好好想清楚。 等到第二天叶清霜启程时,林见鹿并未像往常那样紧随其后,只是默默注视着那道渐行渐远的背影,目光中带着几分茫然。 林见鹿没有跟上来这件事,叶清霜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也许对方只是藏得更隐蔽了,也或许,对方是真的离开了。 虽然从林见鹿出现的那天起,她就预料到可能会迎来这样的结局,但当身边真的空无一人时,心里终究有些不是滋味。 叶清霜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不再去想林见鹿的事。 *** 林见鹿独自忍耐了一天,最终还是决定重新跟上去。 寂无尘在一旁冷眼旁观:“不打算继*续想清楚了?” 林见鹿随手摘了根狗尾巴草漫不经心地把玩着,语气随意:“想那么明白做什么?人生难得糊涂!” 然而当林见鹿再次找到叶清霜时,却发现对方身边已经多了一个人,从独行变成了两人同行。 望着那个坐在叶清霜身边,衣着花哨的矮小身影,林见鹿的眼中几乎要迸出火花。 “这人谁啊?开口闭口叫叶姐姐,她们很熟吗?” 此时坐在篝火旁的凌逸春突然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叶清霜立刻抬眼望去,语气中带着关切:“冷?” 凌逸春摇摇头,朝叶清霜露出甜美的笑容:“叶姐姐,我不冷。倒是你冷吗?要不要我坐近些?” 小姑娘穿着鲜艳的衣裳,满头长发编成无数细辫,辫梢缀着的银色铃铛随着她的动作轻轻作响,一举一动都透着俏皮灵动。 因此叶清霜并未觉得对方的话唐突,反而浅浅地笑了。 这一笑如冰雪消融,惊艳了凌逸春的眼。 凌逸春登时道:“叶姐姐,你笑起来真好看。比朝霞还好看。” “大师姐该多笑笑,比咱们后山九重嶂的朝霞还好看。” 叶清霜登时怔住。 回想往事,脸上的笑容顿时淡了下来。 凌逸春不知自己哪里惹她不快了,顿时有些忐忑:“怎么了?” 叶清霜摇摇头:“没什么,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赶路呢。” 凌逸春反应慢半拍地哦了一声,刚想说什么,见叶清霜已经闭上眼睛,登时有些闷闷不乐地闭嘴了。 叶姐姐分明是不高兴了,也不说为什么。可惜两人才刚刚认识一天,她也确实不好打破砂锅问到底。 藏在树枝上的林见鹿却看乐了。 她虽然不知道叶清霜为什么忽然生气,但是看到小姑娘热脸贴冷屁股,心里就舒坦了。她都追不到的人,怎么乐见别人摘果子呢? 不过这小丫头到底是谁啊? 林见鹿心念一动,很快就知道了对方的身份。 原来这位小姑娘名叫凌逸春,正是叶清霜在找的那人。 凌逸春表面上看着只是普通的魔族女子,实际上却继承了家族世代传承的机关术。只不过机关术在哪里都被视为旁门左道,因此一直声名不显。 如今凌逸春因得罪人而遭追杀,恰巧被路过的叶清霜所救。凌逸春便执意跟随在叶清霜身侧,一心想着要报答这份救命恩情。 这不刚好与叶清霜的需求对上了吗? 叶清霜正好要找凌逸春帮忙制作机关,用来取出黑水河底的那块女娲石。 可惜两人并不知道,女娲石早已落入她手中。 而她,显然不会将这样的宝物拱手相让。 正幸灾乐祸着呢,冷不防叶清霜猛地睁开眼睛,厉声喝道:“谁在那里?” 林见鹿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脚下一滑,险些从树上跌落下去。 不过她很快便察觉到,叶清霜并未发现她的存在,而是注意到了其他人。 面对突然出现的数十位黑衣刺客,叶清霜反应极为迅速,一把抓住凌逸春的胳膊就将人护到自己身后。 林见鹿看到这个情形,心里又感到不悦起来。 叶清霜自己的身体状况她难道还不清楚吗?居然还有余力去保护别人? 她刚抬起手想要帮助叶清霜解决这些刺客,却突然想到什么,动作不由得停顿下来。 这不是正好可以实现她期待的“英雌救美”吗? 若是顺便受些伤,岂不是又能借故赖在叶清霜身边了? 林见鹿觉得这个主意相当不错,立刻对自己施加暗示,暂时封存了体内的神力,随即毫不犹豫地从树上跳了下来。 “大师姐,我来救你了!” 叶清霜正在应对一个难缠的刺客,猝不及防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一时失神,胸口险些被刺客的剑刺中。 她急忙将刺客一脚踹开,迅速转头确认林见鹿的安全,随即意识到自己刚才在想什么,不由得怔了一下,微微蹙起眉头,不敢再往下深思,继续迎战剩下的刺客。 林见鹿抓住时机,在杀死最后一个刺客之前,故意被对方的招式击中胸口,霎时间气血翻涌,身体不受控制地倒了下去。 然而她并没有如愿倒入叶清霜怀中。 叶清霜自己还气息不稳,暂时无力接住她。最后她反而落入了一个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的凌逸春怀里。 林见鹿登时隐晦地瞪了她一眼,在小丫头担忧看过来时,脸上迅速切换成虚弱的模样:“大师姐,我没事,你不用担心我。” 叶清霜没有理她,倒是凌逸春担忧望了林见鹿一眼,小声问:“叶姐姐,你认识她?” 叶清霜看向凌逸春,嗓音温和:“不认识。” 林见鹿登时就不淡定了。 叶清霜怎么回事!她还受着伤呢,对她这么凶巴巴的。对着这来历不明的生面孔,却这么温柔。 林见鹿当即毫不犹豫喷出一口血,脸色苍白如纸,只苦笑凝视叶清霜,没有反驳。 凌逸春揽着林见鹿,惊呼一声,忙不迭看向叶清霜求助道:“叶姐姐,这可怎么办?这位姑娘的伤势好像很严重。” 对方虽然是莫名其妙冒出来的,但是毕竟救了她的命。她总不好不管。 可叶清霜却只是淡漠地回应:“你无需理会,她不会出事。” 毕竟这世间能够伤到林见鹿的人,恐怕还未出世。 说话间,她目光扫过林见鹿像没了骨头般瘫在少女怀中的模样,心头骤然升起一阵无名火。 不声不响就离开,又不声不响回来。 为什么不能走得干干净净,为什么还要回来撩拨她的心? 她直接无视凌逸春的阻拦,伸手紧紧掐住林见鹿的胳膊,硬生生将人从凌逸春怀中扯了出来。 林见鹿“顺势”就要往叶清霜身上倒去,却被叶清霜用剑柄牢牢抵住肩膀,始终没能倒进她怀里。 第185章 “林见鹿,你这样有意思吗?” 林见鹿的回应是又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殷红的血迹顿时染满了叶清霜的胸前。 素白的衣裳被血迹浸染,立刻显得凌乱不堪。 凌逸春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的一幕,慌忙起身拉住叶清霜的胳膊劝道:“叶姐姐,你快住手!就算你们之间真有什么恩怨,也要等这位姑娘伤势好转后再理论不迟……” 叶清霜深吸一口气,手上更加用力地揪紧了林见鹿的衣领,咬牙切齿道:“还是说,你一天不演戏,不耍着人玩,就浑身不舒服?在你心里,我到底算什么?” 林见鹿全身的重量都倚在叶清霜揪着她衣领的手臂上,听到这话立刻本能地回了一句:“我自然是把你当做大师姐的。” 仍是这般随意敷衍的回答。 叶清霜眼中流露出难以掩饰的失望之色,冷笑一声:“我宁愿不是。” 倘若她不曾是神霄宗的大师姐,或许就不会遇见林见鹿。 若是从未相遇,也就不会尝到今日的苦果。 林见鹿对她,分明只有算计,没有半分真心。 她忽然松开托着林见鹿的手,林见鹿顿时像失去支撑般软软地跌倒在地。 凌逸春看着叶清霜头也不回离去的背影,又低头瞥了一眼瘫在地上仍在急促喘息的林见鹿,犹疑半晌,终究还是不忍心丢下她不管,于是伸手将她搀扶起来,亦步亦趋地跟在叶清霜身后。 叶清霜既然已经找到凌逸春,自然是打算原路返回,前往黑水河畔取女娲石。 于是林见鹿又一次回到了那家熟悉的客栈。 店掌柜满脸笑容地迎上来,见到叶清霜后一愣,然后立马笑开花:“哟?叶姑娘。还是一间上房?” 叶清霜点头,率先往二楼走去。 后面被凌逸春扶着的林见鹿眉头顿时一皱,察觉事情并不简单。 第140章 怎么能是一间上房而不是三间上房呢? 不过仔细想想也不对,叶清霜应该会订两间才对。 这样不仅方便安排时间,也能腾出合适的地方来照顾她。 想到这里,林见鹿悄悄睁开眼睛瞥了凌逸春一眼,又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可即便真的订了两间上房,最后多半也是由这个小丫头来照料她。 凌逸春低头看了看怀里的林见鹿,林见鹿立刻紧闭双眼装作昏迷。凌逸春又抬起头来,带着些许忧虑的神情望向二楼叶清霜离开的方向。 店掌柜道:“姑娘,您需要住店吗?” 凌逸春回过神来,赶忙回答:“住的住的,掌柜的,麻烦您给我安排一间房就行。” 她一边说着,一边下意识地摸了摸挂在腰间的荷包,脸上掠过一丝窘迫。出门在外没有携带太多魔石,而一路上用钱的地方不少,所以最好还是得省着点花。 店掌柜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昏迷不醒”的林见鹿,随即招呼店小二带两人上二楼,安排的房间正好在叶清霜的隔壁。 凌逸春小心翼翼地将林见鹿扶到床榻上躺好,又替她脱下鞋袜,仔细盖好被子。她伸手探了探林见鹿的额头,确认没有发热迹象,这才真正放下心来。 她下楼吩咐店小二准备些适合病人食用的餐点,随后重新回到二楼,站在叶清霜门前犹豫片刻,才轻轻叩响了房门。 叶清霜在房内听见敲门声,连眼睛都未曾睁开:“进来吧。” 凌逸春在门口稍作迟疑,最终还是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一进屋,她就在八仙桌前桌下,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如何开口,只是把玩着手中的兔子玩偶,目光时不时地瞟向软榻上盘膝闭目休息的叶清霜。 她要怎么问,才不会显得太过冒昧呢? “有事?” 叶清霜见凌逸春进屋,却只坐在圆凳上发呆,半天都不发一言,不由睁开眼,朝她看了过去。 凌逸春犹豫再三,终究还是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叶姐姐,你真的不认识隔壁那位姑娘吗?” 叶清霜连眉梢都没有动一下,语气格外冷淡:“不认识。” 凌逸春:“可我看你的反应,倒不像是完全不认识的样子。反而像是……” 凌逸春顿了顿,没有继续说下去。 叶清霜抬眸看她:“倒像是什么?” 凌逸春轻轻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道:“反倒像是求爱被拒后反目成仇的模样。我啊娘曾经说过,爱的反面从来不是恨,而是彻头彻尾的漠不关心。尽管叶姐姐一直努力表现得毫不在意,但你眼神中流露出的情绪却分明不是如此。你和那位姑娘之间……” 而且更明显的是,自从那位姑娘出现以后,叶姐姐整个人都变得不太一样了。虽然从前也总是冷冷淡淡的,却从未像现在这般让人觉得寒意刺骨。叶姐姐她,想必很在意那位姑娘吧? 凌逸春话都没说完,就见叶清霜原本冷淡的脸色忽然变得十分可怕。黑眸如同覆上一层寒霜,暗沉沉的,翻涌着难以捉摸的暗流。 凌逸春被叶清霜的脸色震慑住了,她从未想到叶清霜竟会有如此强烈的反应,脸色发白地望着对方,眼中掠过一丝怯意。 叶清霜很快回过神来,看到凌逸春毫无血色的面容,微微停顿了一下,将目光移向别处,低声说了一句抱歉,随后语气生硬地转移话题:“凌逸春,我们早有约定。我替你解决追杀之人,你为我制作机关。其余之事,请不要过问。” 凌逸春欲言又止。 叶清霜望着她:“说完了吗?说完了的话,你可以去休息了。明日我们还要动身前往黑水河畔。” 凌逸春一时语塞,手指不自觉地反复摩挲着掌心的兔子玩偶,最后只能郁郁不乐地应了一声。 她一步三回头地往外走,心里还期望着叶清霜能再多说些什么,哪怕只是随便闲聊几句也好。 叶清霜望着她瘦小的背影,忽然开口叫住她:“等一下。” 凌逸春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惊喜地转过身,满怀期待地望着叶清霜:“叶姐姐,你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叶清霜沉声道:“我奉劝你一句,莫要轻信那人,她惯会骗人。” 凌逸春立刻撅起嘴来,带着几分不满道:“叶姐姐就是要说这个吗?可我看那位姑娘,不像是坏人啊。再说,她能骗我什么呢?” 叶清霜嘴唇微动,眉头紧锁。她心知对这个年纪的小丫头说再多劝诫也是无用。对方不撞南头,是不会回头的。 她顿了顿:“你不听就算了,我言尽于此。” 说罢,重新合上眼帘。 凌逸春顿时鼓起腮帮子,脸上写满了失落。她原本怀着满腹疑问来找叶清霜,非但没有得到解答,反而增添了更多新的疑惑。 凌逸春确实对叶清霜怀有好感,这也是为什么她会一直跟着叶清霜。但在林见鹿出现之后,叶清霜不同以往的态度让她渐渐清醒过来。现在她心里其实没有太多情伤,更多的反而是对两人过往经历的好奇。 *** 从凌逸春出门前往隔壁见叶清霜开始,林见鹿就一直竖起耳朵,仔细偷听着隔壁的动静。 方才叶清霜与凌逸春的对话,她自然一字不落地全听了去,当下便不服气地撇了撇嘴。 什么叫她惯会骗人?她除了在杀死司空霆岳这件事上撒过谎,其他时候她说的可都是大实话!大师姐这分明是在污蔑她! 等到门外响起脚步声,知道是凌逸春回来了,她赶忙重新闭上眼睛,继续装作昏迷未醒的模样。 凌逸春推门走进房间,她立即装作刚刚苏醒的样子缓缓睁开眼,声音虚弱道:“这里……是哪里?” 她伸出手轻轻扶住额头,勉强撑起半个身子,目光茫然地环顾四周。 凌逸春见她醒来,顿时惊喜地快步上前:“你终于醒了!现在感觉怎么样?身上还疼吗?” 在来镇子的路上,凌逸春已经简单替林见鹿处理过伤口。此刻见她面容苍白,立即关切地仔细观察她的状况。 林见鹿虚弱地靠在床头,朝凌逸春微微一笑:“多谢你照顾,我没什么大碍。就是胸口还有些疼。对了,我大师姐呢?” 凌逸春看她靠着不舒服,便帮她重新摆放枕头垫在腰后。听到“大师姐”三个字,这才道:“叶姐姐是你大师姐?” 林见鹿点头。 凌逸春道:“可是叶姐姐说她不认识你。” 林见鹿脸上掠过一丝黯然,苦笑着回答:“大师姐会有这种反应,也是情有可原。” 凌逸春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忍不住追问道:“你和叶姐姐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事?” 林见鹿眼神黯淡下来,似乎陷入往昔回忆:“我们之间……有弑师之仇。” 凌逸春惊讶得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道:“她……杀了你师尊?” 林见鹿摇了摇头:“……不,是我杀了她师尊。” 凌逸春震惊得几乎说不出话来,结结巴巴地反问:“你、你杀了叶姐姐的师尊?可是我瞧你似乎挺弱的,你怎么杀得了叶姐姐的师尊呢?” 第186章 林见鹿见她这般反应,几乎要翻个白眼,难道自己看起来就如此不堪一击?怎么连个小丫头都敢在她面前这般大放厥词。 凌逸春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说得有些冒犯了,不好意思地眨了眨眼睛,轻声说了句抱歉。 林见鹿微微一笑,语气平和:“你说得对,从前的我确实非常弱小。不过后来经历了一些奇遇,才得以拥有能够杀死她师尊的能力。” 凌逸春看着她:“但是我觉得姐姐你看起来不像是坏人,你们之间会不会有什么误会呢?” 林见鹿心中赞许,脸上却露出无奈的神情:“其实是她师尊先想要置我于死地,我实在没有办法,只能自卫反击。后来因为被人控制,才失手杀死了她师尊。可是不管我怎么解释,大师姐始终不愿相信我的话。” 说着,林见鹿抬起头,望向满脸同情的凌逸春,轻轻握住她的手腕道:“你叫凌逸春对吗?我可以叫你小春吗?不知道为什么,我第一次见到你就觉得特别亲切,就像是我没有血缘关系的亲妹妹一样。” 凌逸春呆呆地望着她,察觉到自己的手还被林见鹿握着,脸颊顿时泛红,小声答道:“可以的。” 凌逸春在心中暗想,这人的性子当真是直率热情,好像一点也不知道避嫌似的,就这么握她的手。可是现在忽然把手抽回来,会不会显得自己太过激?她犹豫着,指尖轻轻动了动,最终还是任由林见鹿握着手,只是脸上的红晕越来越明显。 林见鹿见状,略微停顿了一下,慢慢松开了手,但那双水润的黑眸依然望着凌逸春。 看得凌逸春越发不好意思了:“姐姐,你别这么看着我,你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 林见鹿顿时笑了:“就等妹妹这句话。我如今也是毫无办法,所以想请求小春妹妹帮我撮合撮合。” 凌逸春挠了挠脑袋:“啊?可是我不会啊。” 林见鹿道:“不需要小春妹妹做什么,只需要你给我和大师姐制造相处机会就行。” 凌逸春一拍胸口:“这个好说!” 其实林见鹿倒真没需要凌逸春做些什么,只是习惯性地把潜在情敌掐灭在萌芽之中。只不过小丫头太过单纯,似乎并不需要她多费口舌。 第二日,一行三人就回了黑水河畔。 第141章 林见鹿静静望着平静的黑河水,脸上浮现出难以言喻的复杂神情。 女娲石,叶清霜注定无法得到。她此刻是该向叶清霜坦白真相,还是无论如何都不说出实情呢? 经过一番思索,林见鹿选择了后者,打死也不说。 一个月的时间悄然流逝,林见鹿眼睁睁看着凌逸春脸上的困惑之色日益加深,叶清霜的脸色也愈发阴沉。 凌逸春轻轻咬住嘴唇,脸上写满不解:“这不应该啊。如果河底真有东西,我的机关不可能没有反应。可现在连罗盘都纹丝不动,该不会是坏了吧?” 她用力拍了拍手中的罗盘,转向叶清霜问道:“叶姐姐,会不会是你弄错了?那东西可能不在河底?” 叶清霜坚定地摇了摇头:“我十分确定,不会弄错。这是天机镜告诉我的。” 林见鹿暗道,果然是那面天机镜!她忍不住在心底将沈惊鸿埋怨了一番,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能告诉叶清霜呢! 正当林见鹿暗自腹诽时,叶清霜的目光突然落在她脸上。 叶清霜的目光太过强烈,仿佛能穿透人心。林见鹿感觉自己就算是个死人,也要被这目光盯得活过来。更何况,她还不是死人呢。 林见鹿露出一副不解的神情,问道:“大师姐,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叶清霜冷冷地注视着林见鹿,语带质问:“是不是你搞的鬼?” 林见鹿张了张嘴,露出百口莫辩的神情:“我只是做了一件错事,大师姐就要这样怀疑我!原来我在大师姐心里就是这样满口谎言、卑鄙无耻的人吗?” 叶清霜丝毫没有给她留情面,斩钉截铁道:“你就是。” 林见鹿的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眼中流露出深深的哀伤:“我知道大师姐不信任我,我可以发誓……” 叶清霜打断她:“你发。对天道发誓,说你并没有拿走女娲石,并没有欺骗我。” 林见鹿沉默了片刻,随即气愤地回应道:“发誓就发誓!” 反正她是姜辞,又不是林见鹿。林见鹿干的坏事,跟她姜辞有什么关系? 叶清霜语气冰凉地补充道:“对了,必须以姜辞,以及林见鹿的名义起誓。” 林见鹿顿时语塞。 她在心中暗自嘀咕,自己已经成神了。希望此界天道不要不给她面子。 林见鹿当即竖起手指,对着天空郑重发誓:“我姜辞,林见鹿对天道发誓。我绝对没有藏匿女娲石,欺骗叶清霜,如有违誓,就让雷直接把我劈……” 话还没说完,天边突然亮起一道刺目的闪电,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噼啪炸响,附近一根干枯的树干瞬间被劈得燃起熊熊烈火,火星四溅。 林见鹿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正在此时,凌逸春突然发出一声轻呼:“有反应了!就在这个方向!” 她手中罗盘先是急速转动了一圈,上面的指针微微颤抖着,最后猛地定格,直直指向林见鹿所在的方向。 望着叶清霜阴沉到极点的脸色,林见鹿彻底沉默下来,再也说不出任何话 原本兴奋的凌逸春见此情形,仿佛也意识到什么,声音越来越小。 叶清霜深吸一口气,直视林见鹿:“你现在还有什么话要说?” 林见鹿撇撇嘴,把头一偏,彻底摆烂:“我没什么好说的。” 叶清霜从唇间逸出一声冷笑:“你无话可说,我却有很多要问。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的计划?女娲石也早就被你拿走了吧?所以这么多天来,你就一直静静看着我白费力气。你是不是特别得意,又一次把我耍得团团转?” 林见鹿声音拔高:“我没有!” “你嘴上一直说着没有,可是行动上完全不是这么回事。你分明就是把我当成一个彻头彻尾的傻子来戏耍。你到底为什么还要回来?是专程来看我笑话的吗?还是嫌我现在还不够凄惨,还不能让你称心如意?你老老实实告诉我,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叶清霜说着话,脚下的步伐也一步步向前逼近。 林见鹿被她周身凌厉的气势所震慑,不受控制地向后退去,直到退至黑水河边缘,只要再后退一步,整个人就会跌入冰冷的河水中。 凌逸春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小声地提醒道:“叶姐姐,你不能再往前走了,再往前走林姐姐真的要掉进黑水河里了。” 然而此刻无论是情绪激动的叶清霜,还是步步后退的林见鹿,谁都没有分神去理会凌逸春的劝告。 林见鹿看着面前格外咄咄逼人的叶清霜,也被激起了怒意。她双手叉腰,抬高音量说道:“我想做什么?我不过是想回来看看你!想亲眼确认你过得好不好!” 叶清霜冷哼一声,嘴角挂着讽刺的笑意:“现在你也亲眼看见了,我确实过得一点也不好。满意了吗?” “你就一定要用这种态度和我说话吗?” “你说要用何种态度与你说话?” “……” 林见鹿被叶清霜的态度气得胸口发闷,却还是强压住心头的火气,尽量放缓语气解释道:“我就是知道你如今过得不好,所以才想要尽力补偿你……” 叶清霜冷冷打断她的话:“怎么补偿?再给我一次希望然后亲手打碎?再让我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林见鹿再也忍不住,脱口而出:“我哪里打破你的希望了?!我不希望你拿到女娲石,难道这也算有错吗?!你找女娲石不就是为了杀了我吗?我怎么可能让你如愿!” 叶清霜起初还有些不明白,等反应过来林见鹿的意思后,脸上浮现出难以置信的神情,随即嘲讽地重复她的话:“杀你?” 林见鹿倔强地昂起头:“难道不是吗?!” 叶清霜看着她这副不驯的模样,一时间气极反笑,眼中满是失望之色:“原来从头到尾,你一直都是这样看待我的。在你心中,我就是这样费尽心机想要取你性命的人。” 她笑着笑着,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猛地呕出一口鲜血。她抬手擦去嘴角的血迹,冷冷地瞥了林见鹿一眼,随即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 凌逸春一开始还听得糊里糊涂,等到看见叶清霜决然离去的身影,这才回过神,急忙对林见鹿说道:“林姐姐,其实叶姐姐找女娲石,只是想复活她师尊。她从来都没有动过要伤害你的念头。你确实是误会她了。” 说完这番话,她迟疑了一小会儿,最终还是选择去追叶清霜。 林见鹿站在原地,彻底陷入茫然。 叶清霜找到女娲石,不是想要对付她,而是要复活司空霆岳? 她脸上的茫然之色,逐渐变为恍然。 第187章 确实,以叶清霜的为人,确实救人才是第一选择。 寂无尘冷眼瞧着,故意道:“你不会是信了那小丫头的话吧?叶师侄恨你入骨,如果有可能,怎么不会想着杀了你呢?只是目前她救人心切,所以才这么说。” 林见鹿毫不犹豫:“我不信她我信你?” 寂无尘:“……为何不信我?” 林见鹿回她一个嘲讽的表情,让她自己领会。 寂无尘:“……” 另一边,叶清霜跌跌撞撞地往前走,忽然被一块石头绊住脚,整个人重重摔倒在地。 脑海中,一道清冷的声线持续低语:“叶清霜,你还在坚持什么?把身体交给我不好吗?你明明这么痛苦。既然痛苦,何必继续强撑,让我来替你承受这一切。” 叶清霜用力摇头,试图将这些声音甩出脑海。 但那声音如同跗骨之蛆,缠绕得愈来愈紧。 “我不能。” 即便她早已不是神霄宗的弟子,也决不能堕入魔道。她不能让师门因她而蒙羞。 那声音发出一声嗤笑:“你总是这般固执。事到如今,你到底还在执着什么?” 叶清霜艰难地从地上撑起身子,虚弱地倚靠着身后的树干,紧闭双眼试图调息。 “你想要她,不是吗?只要你肯把身体交给我,我就能帮你达成这个愿望。” “你并不是真的恨林见鹿欺骗你,你只是不甘心,不甘心自己在她心里竟这般无足轻重。” “叶清霜,你爱她入骨。” 叶清霜猛地睁开双眼,厉声反驳:“我没有!” “呵,你再如何否认也瞒不过我。真是可悲,竟会爱上一个如此冷心冷肺之人......哦,不对,现在该称她为神了。以她如今的修为与地位,你与她,注定不可能了。” “我只是想要复活师尊。” “对,复活师尊。便得到林见鹿,难道不是这样吗?” “住口!” 林见鹿终究放心不下,绷着脸追了上来。 结果就看见叶清霜靠在一棵干枯的槐树下闭目调息,脸色苍白得吓人。 林见鹿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慢慢走上前,在叶清霜面前蹲下身来。 她能看出叶清霜此刻状态很不对劲,显然有走火入魔的迹象。但转念一想,对她而言,叶清霜入魔或许未必是坏事。既然叶清霜已经无法继续修道,改修魔道也未尝不可。 正沉吟时,叶清霜突然睁开了眼睛。 林见鹿被吓了一跳,有些窘迫地挠了挠脸颊:“我承认先前误会你了,可是......” 话音未落,她的手臂突然被用力抓住,整个人被叶清霜猛地拽进怀里。 林见鹿虽然很意外,却本能地没有挣扎。或许在潜意识里,她始终不认为叶清霜会伤害她。 可叶清霜接下来的动作却让她愣住了。 叶清霜抬起她的下巴,猛得吻了上来。 第142章 叶清霜的手指紧紧扣住她的下巴,力道沉稳,落下的一吻却意外轻柔,如细水缠绵,动作里透着刻意收敛的专注。 林见鹿猛地将她推开。 叶清霜湿润的黑眸中闪过一丝迷惘,长而微卷的睫毛轻轻颤抖,似乎并不知道自己刚才到底干了什么,可是望向她的目光里,却浸着不自觉的绝望。 林见鹿只怔了一瞬,心思电转,猛然倾身,双手捧起叶清霜的脸,主动迎上她的唇,反客为主。 她知道叶清霜此刻脑子可能不是很清醒,但那又如何?不趁机多占点便宜,她可就不是林见鹿了。 对于接吻,林见鹿虽无实际经验,却多少知晓其中章法。 她一边亲吻,指尖一边轻缓地抚上叶清霜的背脊,柔和地来回摩挲。 叶清霜惊怔之间,不自觉地伸手环住了她的腰,努力加深这个吻。 凌逸春寻到此处时,一眼便望见槐树下吻得难分难舍的两人,不由惊愕出声。 叶清霜在朦胧间睁开双眼,对上凌逸春震惊的目光,霎时意识到方才发生了什么,不由得怔住,随后猛地将林见鹿从身前推开。 林见鹿暗道可惜,顺着她的力道向后退开半步,指尖轻抚过唇角,斜斜睨叶清霜一眼。 叶清霜轻轻咬住下唇,刻意避开林见鹿的视线,生怕被对方看穿自己尚未熄灭的情意。 既然不喜欢她,又为何要吻她? 不,此刻不该沉溺于这些儿女情长,当务之急是复活师尊。想到自己方才竟与仇人缠绵亲吻,叶清霜心底涌起深深的羞惭。 过了许久,她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竭力维持平静道:“林见鹿,把女娲石交给我。过去的一切,我可以当作从未发生过。” 林见鹿双臂环在胸前,满脸不悦。方才温存未尽,转眼就谈起这般扫兴的事?她颇为不快地反问:“若我就是不给呢?” 叶清霜唇角微微牵动:“你若执意不给,我也奈何不了你。” 说罢便转身离去。 …… 就这样走了? 林见鹿怔*怔地望着叶清霜渐行渐远的背影,胸中的滞闷愈发浓重。 这是第几次目送叶清霜头也不回地离去?她早已记不清了。自从真相大白以来,她最熟悉的,似乎永远是叶清霜决然的背影。 林见鹿不自觉地抿紧唇瓣,心中涌起难以排解的惆怅。 若是叶清霜能再多恳求几句,说些软话,她也未必不会交出女娲石。怎料对方竟如此决绝,连半分周旋的余地都不留。 凌逸春收拾好纷乱的心绪,小心翼翼瞅她一眼道:“林姐姐,你还好吗?” 林见鹿唇边泛起苦涩的笑意,瞥她一眼:“还算过得去。” 凌逸春温声劝慰:“我看得出叶姐姐心里还有你。你若是有意……” 话音未落,前方突然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闷响。 两人同时抬头,只见叶清霜的身影软软倒在地上。 林见鹿当即顾不上其她,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去,将叶清霜轻轻揽入怀中。 叶清霜双目紧闭,睫毛剧烈颤动,苍白的脸颊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林见鹿握住她的手腕仔细探查片刻,眉头立刻紧紧皱起。 叶清霜费力地睁开双眼,声音微弱:“别碰我。” 林见鹿深深吸了一口气:“叶清霜,你是在寻死吗?” 叶清霜嘴角勉强牵动:“死了也好,死了就能解脱了。”但她此刻还不能就这样死去。 林见鹿凝视着重新闭上双眼的叶清霜,久久地注视着她苍白得近乎透明的面容,忽然发觉那张脸上早已褪去了记忆中意气风发的神采。 原本饱满的双颊微微凹陷,眉间刻着深深的倦意,连那总是紧抿的唇瓣也失去了往日的血色。 林见鹿望着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心中百感交集,最终从胸腔深处发出一声沉沉的叹息:“我真是怕了你了。” 如果这世上有人比她更倔强,更固执,那人一定非叶清霜莫属。 她妥协了。 林见鹿将叶清霜抱回先前的木屋安顿妥当,仔细为她掖好被角,随后缓步走出屋外。 她抬头望向天际,抬手间便将强大的神识向外延伸,顷刻覆盖千里之境。 寂无尘震惊道:“林见鹿,你这是要做什么?” 林见鹿连眼睛都未曾睁开,只是语气平静地回应:“安静。” 寂无尘忍不住继续追问:“你莫非想要复活司空霆岳?” 林见鹿道:“是又如何?” 寂无尘没料到之前还死犟的林见鹿就这么容易地妥协了,不禁愕然。为什么?难道就因为叶清霜那个吻?难道美色当真对林见鹿有这么大的威力? 寂无尘发现自己看不懂她了。她原本以为,林见鹿会比她更绝情。可是目前看来,似乎不是这样的。 林见鹿的神识虽能瞬息抵达千里之外,但若要准确搜寻司空霆岳魂魄的下落,却要耗费她不少灵力。所幸对方的魂魄尚未转入轮回,因此寻找起来倒也不算太过困难。 不多时,一团白色灵光自虚空中显现,缓缓落在林见鹿摊开的掌心上。 林见鹿垂眸凝视着这团微弱却执着的灵光,目光深沉地端详良久,仿佛透过这缕残魂看到了往昔的种种。 最终,她不动声色地收回了审视的目光,转身往枯败的桃林走去。 好不容易,才在一棵矮矮的枯枝上找到一枚不知名鸟类的死蛋。 林见鹿嘴角微挑,抬手便将那团灵光置入死蛋中,确定这枚蛋恢复生机,嘴角才缓缓向上扬了扬。 她捏着那枚鸟蛋观察片刻,转身往木屋走去。 叶清霜依然昏迷不醒,纤长的睫毛在眼睑投下浅淡阴影,不过好在不再露出痛苦的神情,只是躺在简陋木床上时,依然不自觉地眉头紧锁,脸色苍白得不见血色。 林见鹿见状静静端详她许久,终于缓步走近,在床沿轻轻坐下。 她伸手握住叶清霜冰凉的手掌,小心渡入些许温润灵力。见对方眉间褶皱仍未舒展,便抬手用指尖轻轻抚过,一点点将那紧蹙的眉头揉开。 第188章 “大师姐,我为你做到这种地步,你可不能再不理我了。”她低声说着,指尖仍停留在她微蹙的眉间。 叶清霜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手正被人握在掌心。 视线顺着交叠的手指缓缓上移,掠过那人纤长分明的手指骨节,最终停驻在微倾的侧脸上。 林见鹿伏在床沿,右手托着腮,左手稳稳包覆着她的手背,闭目休憩的眉眼舒展如初春山岚。 叶清霜凝望许久,终是偏过头移开目光,却任由指尖在她掌心保持原状。她心道只要一会儿就好。容许她软弱片刻,贪恋片刻,等到这人清醒,她再做回自己。 刚蜷起指节,那人睫羽便轻轻颤动,似要醒来。叶清霜连忙收回视线。 林见鹿睁开清亮的眸子望向她,眼底还带着将醒未醒的朦胧:“大师姐,你醒了?” 说罢,下意识收拢五指,将叶清霜欲逃的手握得更紧些,眉梢漫上星点喜色。 叶清霜闭目深吸一口气,猛地将手抽离那片温暖,声音像是淬了寒冰:“你为什么还在这里?” 林见鹿被问得怔住,唇线抿成倔强的弧度:“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你若有本事就杀了我,”叶清霜扯出个讥诮的笑,“现在这样算什么?故意折磨我?” 望着眼前这张恢复清醒就竖起尖刺的脸,林见鹿想起自己连复活司空霆岳都甘心应承,心口仿佛被棉絮堵塞。 她喉间发紧,每个字都浸着涩意:“我或许骗过你,但我从来没想过要杀你。从来没有。” 事实上,她也并没有杀害任何人。当然司空霆岳不算。 叶清霜冷笑出声:“你不用再说了,你说的每个字,每句话,我都不会相信,也不想听。” 林见鹿胸口剧烈起伏:“那你连师尊的安危都不顾了是吗?你不是心心念念想要女娲石吗?” 叶清霜当即伸出手掌,五指摊开:“那就把女娲石给我。” 林见鹿毫不犹豫地摇头:“不行。” 她都已经让司空霆岳重入轮回了,又何必再浪费那颗女娲石呢。这枚灵石对她而言,还另有大用。 叶清霜心头涌起预料之中的苦涩,她觉得自己快要被怒火灼伤理智。若不是神志昏沉,怎会再次轻信林见鹿的空口承诺。 她勉力撑起虚弱的身子,猛地攥住林见鹿的衣襟,泛白的指节几乎要捏碎衣料,赤红的双眸死死盯住对方:“那就从我面前消失!再也不要出现!我看见你,就恨不得杀了你!” 她将林见鹿牢牢压在身下,染着恨意的目光如铁钉般钉在对方脸上,齿缝间挤出的每个字都浸着杀意,视线却违背意志地滑向那两片柔润的唇瓣。 就在片刻前,她还狠狠吻过这双唇,用近乎撕咬的力度辗转吮吸,仿佛要将身下之人拆解入腹,融进自己的骨血里。 此刻爱恨在胸腔里疯狂冲撞,宛如两股相绞的钢丝不断收紧,勒得她五脏六腑都渗出血来。 第143章 林见鹿却并未挣扎,只是静静望着神色恶狠狠的叶清霜,缓缓仰起头,露出脆弱的脖颈线条,作出任凭处置的姿态:“那你来吧。” 反正叶清霜也早就刺过她一剑,她也不在乎更多了。 叶清霜僵在原地没动。 林见鹿牵着她的手,引导那几根细长的手指轻轻环住自己颈间:“你可以掐死我。” 指尖触到温热的皮肤,叶清霜猛地抽回手,指腹残留的体温灼得她心头发慌。 她说不清此刻汹涌的情绪为何物,只觉胸腔里翻江倒海,全身控制不住地战栗。明明恨不得将此人千刀万剐,可方才触碰的瞬间竟…… 叶清霜不敢再想,强自板起脸冷冷扫过林见鹿,利落地翻身下榻。 “你去哪儿?” 叶清霜没有理会身后之人,脚步虚浮地走向门口。 就在推开木门的刹那,身后却再次传来林见鹿平静的嗓音:“我复活司空霆岳了。” 叶清霜整个人骤然僵住。 可林见鹿的话,还可信吗 握住门把的手指微微蜷缩,叶清霜深吸一口气,最终道:“我不信。” 随即,推门出去了。 林见鹿:“……” 寂无尘嗤笑一声,说道:“你听过狼来了的故事吗?你欺骗叶师侄太多次,她已经不再相信你了。” 林见鹿翻了个白眼,单手枕在脑后,目光呆呆地望着屋顶。 这间木屋本就不够牢固,前一阵子似乎又刮起一阵大风,此时屋顶破了一个大洞,昏暗的光线从洞口漏进来,形成一道光束,可以看见光束中漂浮着细小的尘埃。 林见鹿怔怔地瞧着,叶清霜不相信她,她竟然也没有生气。 或许是因为结果她早已预料到的关系吧,林见鹿想着,唇边浮现一丝苦笑。 寂无尘嘲讽的嗓音再次响起,带着某种蛊惑的意味:“你无非是无聊了,想找个人玩一玩,对方是谁都好。为什么偏要选叶清霜呢?你已经做得够多了,还是无法打动她,究其缘由,不过是因为你们本质就不是一类人。你们根本就不合适。” 林见鹿蹙了蹙眉,将腰间的洋娃娃拿到眼前,挑眉问道:“我跟叶清霜不合适,那我跟谁合适?” 寂无尘眼波流转,可惜此时是洋娃娃的形态,只让人觉得滑稽:“我啊。” 林见鹿上下端详着她,似笑非笑地说道:“你?” 寂无尘努力压抑着鼓动的心跳,声音变得更加低沉柔和:“三界之内,唯有我最了解你。你看,我想到用修士献祭来补全天道的法子,而你也想到了。你不仅想到了,还成功算计了所有人。这正是我当年想做,却没能完成的事。” 林见鹿唇角的笑意越发明显:“你说得确实有几分道理。” 她从床榻上起身,盘膝坐稳,眉梢微微挑起,神色间透出浓厚的兴致。 寂无尘自以为这番话打动了林见鹿,不由得心跳加速:“你也这样认为,是不是?所以我们本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合该在一起。” 林见鹿轻描淡写道:“可我不喜欢手下败将。” 一句话,让寂无尘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林见鹿收起似笑非笑的神情,冷漠地注视着她:“你做不到的事,我做到了。既然如此,我为何要与你在一起?难道是为了让你占我的便宜吗?” 寂无尘勉强挤出一丝笑意:“你确实比我强,但这又如何?你选择叶清霜,也并非因为她足够强吧?” 林见鹿微微一怔,松开揪着洋娃娃的手,低头凝视自己的掌心。 是啊,她为何选择叶清霜? “因为她对我好。”林见鹿答道。 寂无尘黑眸闪烁,嘴角勾起一抹笑:“我也会对你好。不仅如此,我会比她对你更好。” 林见鹿脱口而出:“我不需要。” 说完,她自己都愣住了。 她贪恋叶清霜给予的温柔,这的确不假。可若不是叶清霜,那份温柔对她而言便毫无意义。 非她不可,这难道,不正是喜欢吗? 她会因为叶清霜的冷漠而难过,会为对方改变自己的行事准则。如果这都不是喜欢,那什么叫做喜欢? 林见鹿抬手按住自己胸口,仔细感受着心中那股酸涩难言的悸动,心头掠过一丝若有若无的明悟。 想到叶清霜或许还未走远,她立刻从床榻翻身而下,匆匆推开房门,心急如焚地就要追出门去。 谁知才刚将门推开,就望见叶清霜静立在不远处,正挽起衣袖,低头处理一块木料。 林见鹿难掩讶异:“你还没走?” 叶清霜面无表情地扫她一眼:“这里是我的地方,要走也该是你走。” 林见鹿望着叶清霜脸上冷淡的神色,反将双手环抱胸前,慵懒地倚在门框上,忽地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叶清霜见她笑得这般开怀,忍了又忍,终是开口问道:“你笑什么?” 林见鹿直起身,指尖轻拭眼角笑出的泪花,步履从容地走近,凑到叶清霜耳畔,呵气如兰:“我笑大师姐口是心非。” 叶清霜耳廓微不可察地一动,悄然染上薄红,语气却仍强硬:“我不像你,满口谎言。” 林见鹿似笑非笑地应道:“是,大师姐从不撒谎。” 叶清霜一时语塞,只能瞪她一眼。 林见鹿反倒弯下腰,瞄了瞄她手中的木板,故作好奇问:“大师姐在做什么呢?” 叶清霜敛起窘态,故作冷淡地回答:“屋顶破了,我在修补。” 林见鹿含笑凝视着她,并未说出要帮忙的话。 修屋顶这样的事,对林见鹿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可她心里明白,叶清霜需要一个留下来的借口。她也清楚,在司空霆岳未曾真正复活之前,叶清霜跨不过心中那道坎。 而她,愿意等。 时间转眼便过去一年。 这一年里,两人虽说同住同住黑水河畔,但却并没有同住一屋。 第189章 林见鹿不想让叶清霜为难,于是另外起了个院子自己住,偶尔去叶清霜那里转一圈。 两人虽然抬头不见低头见,但关系也没有更近一步。 林见鹿想到一年前的那个吻,就觉得蠢蠢欲动,想要再做点什么。 可转念想到就是因为之前将叶清霜逼得太紧,才导致对方一直对她态度这么差。林见鹿又将那股冲动压了回去。 前几天,她终于等到司空霆岳即将破壳的日子,于是这股冲动又从新冒了出来。 夜深人静,林见鹿搓着手,鬼鬼祟祟地翻身跳进隔壁叶清霜的院子,然后蹑手蹑脚推开门,走进叶清霜特意为那枚鸟蛋建的屋子。 这间屋子并不宽敞,大概只够容纳一张床榻的大小。 屋子正中央摆放着一张软塌,软塌上安置着一个形似鸟巢的物什,鸟巢下方还精心绘制着用于保温的阵法。 林见鹿不紧不慢地走上前去,伸出手漫不经心地推了推那枚鸟蛋,脸上流露出难以掩饰的轻蔑神色。 若不是顾及叶清霜的感受,她真想把这枚蛋煮了吃掉。 鸟蛋似乎感应到了林见鹿的恶意,忽然轻轻颤抖了一下,蛋壳上骤然出现一道细密的裂缝。 林见鹿看看鸟蛋,又看看自己的手指,她在心中发誓,自己只是想想而已,绝对没有真的动手啊! 蛋壳上的裂隙不断扩大,最终完全裂开,从里面钻出一个湿漉漉、光秃秃的小鸡崽。 林见鹿呆立原地注视着,直到那只小鸡崽险些从鸟窝里翻出来,她才慌忙伸手将小鸡崽接在手心。 手中湿滑黏腻,沾满了蛋液,脆弱的小鸡崽在她掌心里发出细弱的鸣叫声。 林见鹿既觉得恶心,又感到心惊胆战,仿佛捧着什么危险之物,忙不迭地朝着叶清霜的住所跑去。 她用脚连踹了几下叶清霜的木门,叶清霜原本睡得正沉,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惊醒,勉强按捺住情绪披衣起身:“什么事?” 林见鹿慌忙将小鸡崽塞进她掌心,急促地说道:“你师尊出生了。” 叶清霜冷不防被塞进一个滑溜溜的小东西,险些条件反射地将其甩出去。 待听清林见鹿的话后,她才瞪大眼睛往自己手心看去。 小鸡崽的绒毛尚未长出,全身呈现出肉粉色,看起来丑的出奇。 叶清霜不由自主地低语:“师尊?” 林见鹿成功卸下这个烫手山芋,这才有闲情逸致倚在门边,欣赏刚刚破壳而出的“司空霆岳”,打趣道:“你师尊现在不过是只普通的鸡,他恐怕听不懂你的话。” 叶清霜闻言不禁蹙起眉头,神色肃穆地凝视着掌中的小鸡。 倘若师尊没有前世的记忆,她又该如何确认这确实是师尊,而非仅仅是一只普通的鸡呢? 以她对林见鹿为人的了解,对方是极有可能随意找来一只鸡冒充她师尊的。 林见鹿并未察觉叶清霜对自己人品的质疑,此刻仍以温和的口吻补充道:“你且安心,待你师尊修炼成妖身后,我自会设法为他恢复记忆。如今的他太过孱弱了。” 叶清霜微微颔首,算是接受了林见鹿的解释,捧着这稚嫩的小鸡崽缓步向屋内走去。 林见鹿见状连忙唤住她:“你要做什么?” 叶清霜坦然答道:“回屋歇息,还能做什么?” 林见鹿伸手指向她掌心的小鸡,语气中透着一丝不赞同:“虽说你们是师徒,但终究男女有别。这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恐怕不太妥当吧?” 叶清霜神色复杂地望着她,实在难以理解林见鹿是如何对着一只初生的小鸡说出‘孤男寡女’这样的词的。 第144章 不过转念想到,既然师尊终有一日会重拾记忆,那么林见鹿的话倒也并非全无道理。 她沉吟片刻后,终究还是捧着小鸡回到隔壁的房间,小心翼翼地将它安置在温暖的鸟窝里。 但望着在鸟窝里不停扑腾的小鸡,叶清霜的眉头不由再次蹙紧,心底浮起一丝忧虑。 她真的不会一不注意,这只脆弱的小鸡崽就会从鸟窝边缘跌落,啪嗒一声就摔死了吗? 林见鹿瞧叶清霜几眼,当下不知从何处取出一个竹笼,递到叶清霜面前,善解人意道:“你若实在放心不下,便将你师尊安置在这个笼子里吧。” 叶清霜凝视着那只竹制的笼子,嘴角不自觉抽动两下。倘若她不曾看错,林见鹿拿的这个笼子,分明就是个……鸡笼? 真把她师尊当鸡了? 林见鹿安静地与她对望,脸上带着无辜神情。叶清霜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接过鸡笼,低声说了句谢谢。 林见鹿立刻露出欢喜神色说道:“这样你就不用再担心了。” 叶清霜凝视着她,不自觉地回以一个微笑。 林见鹿看到这个笑容,抓紧机会问道:“大师姐,你现在不生我的气了吧?” 叶清霜听到这话微微一愣,看了她一眼,没有立即回应。 林见鹿委屈道:“你师尊都已经获得新生了,我可是费了很大工夫才完成这次转生的。你真的不能再生我的气了。要不然......” 叶清霜问道:“要不然你能怎么样?” 林见鹿悻悻地收回手,小声嘀咕着:“要不然我也确实不能怎么样。那个......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休息了。” 说完就转身朝外面走去,但脚步迈得并不大,同时悄悄竖起了耳朵。 等到终于慢吞吞地走到院门口时,才听到身后传来叶清霜清亮的声音。这声音乘着夜风飘来,却不让人觉得寒冷,反而带着几分暖意。 “太晚了,今晚就在这里歇息吧。” 林见鹿愣愣地转头看向叶清霜,犹豫着没有动作。 叶清霜觉得好笑:“怎么,你不愿意?” 林见鹿赶紧连连点头:“愿意!非常愿意!” 话音未落,生怕叶清霜改变主意,一个闪身就冲了过去,找了间离叶清霜最近的卧房冲进去,还仔细地把房门关好。 现在先住在隔壁,等大师姐彻底想通,不再在意过去的事情,她再想办法更进一步。不过按照大师姐的性格和修真界的惯例,她们是不是应该先正式成为道侣才行? 叶清霜凝视着隔壁那扇紧闭的房门,唇角微微牵动,露出一抹浅淡笑意,这才缓缓收回视线。 皎洁的月亮悬在夜空中央,柔和的月光如水银般倾泻在大地上。 这一夜,叶清霜睡得格外安稳,而林见鹿却因思绪纷乱,脑海中不断浮现各种念头,在床榻上翻来覆去,整夜未能入眠。 虽然以她如今的修为境界,即便不睡觉也无大碍。但林见鹿仍保持着做人时的习惯,维持着正常的作息规律和一日三餐。 想到昨夜大师姐终于了却一桩心事,今日待她是否会更加温和几分? 林见鹿将双手枕在脑后,望着天花板出神,冷不防听见门外传来叶清霜的询问:“醒了吗?” 她立即从床上一跃而起,略作思索,先施了个清洁法术,又仔细整理好衣襟,这才不紧不慢地走去开门:“大师姐,有什么事?” 叶清霜打量了她一眼,语气温和:“我要去镇上采买些物品,你是想留在住处,还是随我同去?” 林见鹿毫不犹豫:“当然是一起去!” 随着叶清霜来到镇上后,叶清霜自顾去采购日常用品,林见鹿觉得无趣,便在店铺附近随意走动。 不经意间看到一个售卖木偶娃娃的摊子,林见鹿像是想起什么,挽起衣袖拿起一个仔细端详:“这个多少钱?” 摊主朝她比了个手势。 林见鹿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当即与摊主就这个做工粗糙的娃娃价格讨价还价起来。 不远处,采买完物品的叶清霜并未立即走近,只是安静地站在原处,目光长久地停留在正挑选木偶娃娃的林见鹿身上。 她凝视着对方专注讨价还价的侧影,眼神渐渐泛起几分恍惚。 林见鹿恰好转头,一眼望见叶清霜,立刻雀跃地朝她挥手:“大师姐!” 叶清霜敛起心头翻涌的思绪,步履从容地走向她。 林见鹿悄悄瞥了眼她空着的双手,轻声问道:“都采买完了?” 叶清霜微微颔首:“都置办妥当了。” 林见鹿迟疑片刻,小心翼翼地探出手去,轻轻碰触叶清霜的指尖,试探着问:“那......我们回去?” 叶清霜唇角不自觉地扬起温柔的弧度,轻声应答:“好,回去。” 林见鹿真切地感受到,叶清霜待她的态度确实愈发温和,几乎快要恢复到从前的模样。此刻她正坐在膳堂的木桌前,望着厨房里忙碌烹饪的叶清霜,齿间含着蜜饯,细细品味着甜意。 寂无尘轻盈地跃上桌案,抬起脸注视着林见鹿,忽然开口:“你既心仪叶清霜,那赵小三又当如何?” 林见鹿动作微滞,垂眸俯视着桌案上的寂无尘。 第190章 寂无尘全然不惧她冷冽的目光,继续追问:“那时在镇上的摊位前,你定然想起了赵小三罢?我实在好奇,你对她怀揣着怎样的情意。” 林见鹿不疾不徐地舔净唇角,取出绢帕仔细擦拭指尖的糖渍,单手托腮端详着对方:“那你呢?寂无尘,此刻站在我面前的,究竟是寂无尘本人,还是赵小三?” 寂无尘灼热的视线紧锁着她:“这个答案,于你而言当真重要吗?” 林见鹿闻言微微一怔,视线轻轻转开:“你说得对,这个答案于我而言确实已经不再重要。” 话音落下,她屈起手指,对着洋娃娃的额头轻轻一弹。洋娃娃受不住这股力道,顿时向后倒飞出去,跌落在地。 寂无尘迅速平复心绪,带着几分恼意从地上爬起来,阴沉的目光紧紧锁定在林见鹿的背影上。 自吸收了赵小三的魂魄以来,她自然继承了对方的全部记忆。她心道,自己或许正是因为受到赵小三的影响,才会总是对林见鹿念念不忘。不过她始终能够很好地克制这份情感,从未让林见鹿察觉到丝毫异样。 只是今日在集市摊前,看到林见鹿那副神情,她终究没能按捺住内心的冲动,才会问出刚才那些问题。 林见鹿对赵小三……对她,究竟怀着怎样的感情?她无法否认内心深处的渴望,她对这个问题的答案实在是好奇极了。 那道满含阴郁的目光再次落在那两个相处融洽的人身上,特别是在看似毫不知情的叶清霜身上停留片刻,寂无尘的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破碎的镜子终究会留下裂痕,无论如何修补,痕迹始终存在。她绝不会让这两人如此轻易就能相伴相守。 于是待到夜深人静,林见鹿安然入睡之后,寂无尘便全力冲破禁制,悄无声息地从屋子里溜了出去。 林见鹿:“......” 林见鹿不自觉地调整了下托腮的姿势,目光追随着那道逐渐跑远的娇小身影,心头浮起几分困惑。寂无尘想干什么? 林见鹿并未出手阻拦对方离开屋子的举动,只是悄悄捏了个法诀隐去身形,不紧不慢地跟在寂无尘身后。 寂无尘一路费劲地穿过庭院,迈着小短腿气喘吁吁地来到叶清霜的房门外。 所幸房门只是虚掩着,寂无尘没费多少力气,便从门缝里挤了进去。 叶清霜原本正闭目养神,在寂无尘进屋的瞬间便有所察觉。 视线落在洋娃娃身上,神色依旧平静。这个玩偶她自然在林见鹿那儿见过,可林见鹿不曾主动说明,她便也没有过问。 寂无尘啪嗒啪嗒地走到桌角边,手脚并用地爬上木桌,仔细拍去衣襟沾染的灰尘后,这才抬起头望向叶清霜,挑眉问道:“聊聊?” 叶清霜面色冷淡地注视着她:“你想说什么?” 寂无尘歪着头反问:“你就不好奇我的真实身份?” 叶清霜保持沉默。 寂无尘迫不及待地开口:“我是寂无尘......”稍作停顿,又补充道,“或许换个名字你会更熟悉,我是赵小三。” 叶清霜原本平静的面容终于泛起细微波动,眉梢轻轻扬起:“你说这些,是想表达什么?” 寂无尘继续说道:“难道你就不好奇,林见鹿为何没有除掉我,反而要将我带在身边?” 叶清霜连眉梢都不曾牵动分毫:“不好奇。” 寂无尘顿时语塞,无言以对。 叶清霜语气平淡:“若是没有其他事情,你现在可以离开了。” 说完这句话,叶清霜便合上双眼,再也没有向寂无尘投去丝毫关注。 听到此处,林见鹿哪还能不明白寂无尘的用意? 好个寂无尘,自己对她手下留情,她竟又想破坏自己的好事,在此处搬弄是非!幸好大师姐明辨是非,没有被她蒙蔽。 第145章 林见鹿正暗自庆幸,冷不防听见屋内传来叶清霜的声音:“进来。” 林见鹿神情一怔,一时不确定叶清霜是否在叫自己。她静候片刻,门外再无其他动静,这才慢吞吞地推门进屋。目光飞快掠过寂无尘,随即落在叶清霜身上,开口道:“大师姐,你找我?” 叶清霜面上瞧不出是否动怒,神情与平日并无二致。林见鹿悄悄观察了一会儿,心下越发谨慎,目光也更为小心地追随着她。 叶清霜停顿片刻,问道:“你站在我屋外,难道不是你找我有事?” 林见鹿像是才反应过来,低低“哦”了一声。她当即三步并作两步凑上前,一把拽住寂无尘,打着哈哈说道:“对了对了,瞧我这记性。我的小宠物溜到这儿来了,我是特地来寻她回去的。” 叶清霜的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一蹙:“小宠物?” 林见鹿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连连点头,同时用手按了按寂无尘的脑袋。 叶清霜目光定定地落在林见鹿脸上,过了半晌,才缓缓问道:“你……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林见鹿此刻只想尽快安抚好叶清霜,好早些回去教训寂无尘,听她这样问,不假思索地摇了摇头:“没有。” 叶清霜静静看着她,脸上仿佛有一丝极淡的失望掠过。林见鹿凝神想再确认时,那痕迹却已无处可寻。她心下思忖,许是自己一时眼花看错了。 大师姐看来是信了她的说辞。既然如此,她又何必多作解释?言多必失,话说得多了,反倒显得自己过于在意。 想到这里,林见鹿又按了按寂无尘的脑袋,向叶清霜说道:“那大师姐晚上好好休息,我就不打扰,先回房了。” 叶清霜略略点头,目光却始终凝在林见鹿离去的背影上。过了许久,卷翘纤长的睫毛才轻轻一动,垂了下来,在眼睑下方覆上两片浅淡的阴影。 林见鹿对这一切浑然未觉。她将寂无尘教训一番后,便自顾自歇下了。这一夜睡得十分安稳,直至天明。 次日,日子与往常无异。只是到了午间,叶清霜忽然说要独自出门一趟,嘱咐林见鹿留在家中好好看顾。林见鹿本想跟着同去,却被叶清霜干脆地回绝了。 林见鹿敏锐地捕捉到一丝不寻常的气息,不由得眯起眼睛,朝着叶清霜离去的方向望了望,随即抬手拍了一下寂无尘的脑袋,问道:“你是不是又跟大师姐胡乱说了些什么?” 寂无尘摆出一副全然无辜的模样,回道:“昨夜之外,我有没有靠近过叶清霜,你难道不清楚么?” 林见鹿纳闷地托住下巴,沉吟道:“那大师姐今天怎么这般奇怪……” 非要独自出门,莫非是有什么事情,是她不能知晓的? 林见鹿思量了好一阵,仍未得出答案。就在这时,她忽然感知到了陌生的气息。 林见鹿的神识向来能轻易延展至千里之外,那两人方才接近,她便已然察觉。从对方行进的路径判断,目标正是她们这里。 她收起沉吟之态,缓步走到院中,在石桌旁坐下,不慌不忙*地为自己斟了一杯茶,静候故人到访。 她心下思忖:来人必定不是找她的,而是为了大师姐。或许是前来寻仇,也或许是昔日故人。 林见鹿刚喝完一杯茶,那两人便已走到了院门口。 未等对方抬手叩门,院门便无风自动,缓缓向里开启,显露出站在门外的两道身影。 林见鹿看清来人,神情微微一愣,随即恢复如常,低声开口道:“是你们?” 苏婉卿与陶小盏显然也没料到会在此处遇见林见鹿,二人怔了半晌,陶小盏才结结巴巴地惊呼:“林、林见鹿?你不是早已飞升成神了吗?!” 苏婉卿没有说话,只是不动声色地仔细打量着林见鹿。 林见鹿单手托腮,故意逗弄陶小盏:“神界太过无趣,我便又回来了。怎么,不欢迎我么?” 陶小盏睁圆了眼睛紧盯着她,过了好一会儿,才提高嗓音道:“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做了些什么?!你居然还敢回来!?” 说着,她便手忙脚乱地要去拔剑。 林见鹿见状,故意装出一副惆怅的神情,叹息道:“小盏师妹,无论如何,我总归还是神霄宗的弟子。你一见面就要对我拔剑相向,我这心里,可真是不好受啊……”话毕,她还抬手轻轻按住心口,作出伤痛的模样。 陶小盏用力咬住下唇,恶狠狠地瞪着她:“你也会伤心?我还以为你这人根本没心没肺,从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话虽如此,她却没再坚持拔剑。她分明清楚,林见鹿是害惨大师姐的元凶,可一看到对方那副面容与神态,她发现自己竟全然生不出杀意。 她在心底暗暗唾弃自己,想着,或许是怕死吧。不然,怎么会连一点想杀林见鹿的心思都提不起来呢? 苏婉卿静静地观察了林见鹿许久,眼见陶小盏情绪激动到要拔剑,却始终不见林见鹿有丝毫动怒或起杀心的迹象,这才稍稍安下心。她如今已摆脱了寂无尘的控制,更身为一派掌门,自然格外珍视性命,不敢轻易得罪林见鹿这位世间仅存的“神明”。 第191章 林见鹿先是笑吟吟地瞥了陶小盏一眼,随后才将目光转向苏婉卿,问道:“小师妹,怎么进门后一句话都不说?难道连你也不愿认我这个师姐了?” 苏婉卿闻言唇角微扬,周身那股属于掌门的威严气势悄然消散,重新展露出从前的温婉柔和。她轻声回答:“我只是太惊讶了,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林师姐。” 至于其他更深入的问题,她并未多问。 林见鹿点了点头:“行了,两位还杵在门口做什么?莫非是打算给我家当门神不成?过来坐吧。” 听到林见鹿说出“家”这个字,苏婉卿心中不禁微微一动。她仪态从容地走近,在林见鹿对面的石凳上坐下。看着林见鹿为她们斟茶,犹豫片刻,还是低声问道:“林师姐已经在这里……安家了吗?” 林见鹿点头承认,将两杯茶推到她们面前,随后将双手拢在袖中,不紧不慢道:“你们是来找大师姐的吧?” 苏婉卿与陶小盏对视一眼,两人目光交错后又齐齐看向林见鹿。 苏婉卿声音柔和地解释:“我在人间听闻魔界黑水河畔出现了一位厉害的人族修士,猜测是大师姐,所以才特地前来拜访。”没想到叶清霜没见着,倒是先遇见了林见鹿。 林见鹿垂眸端详着手中的茶杯,想起当初与叶清霜初来此地时,附近的魔族时常前来骚扰。她实在不胜其扰,便出手重了些。在剿灭了几批魔众之后,前来滋扰的果然渐渐稀少,时日渐久,这片地域竟成了附近魔族望而却步的禁地。 只是没料到这个消息竟会传到人间界。 林见鹿开门见山道:“直说吧,你们专程来找大师姐,究竟所为何事?” 苏婉卿略作迟疑,语气温婉道:“大师姐伤势不轻,如今神霄宗内诸事已定,我便想着来寻她,接她回宗门疗伤。”说罢,她抬眼看向林见鹿,目光里带着几分试探。 陶小盏直言不讳道:“总之有我在,绝不会让你继续伤害大师姐!” 林见鹿闻言,无奈地翻了个白眼。 苏婉卿连忙打圆场:“我相信林师姐既然特意寻来,定是不会再伤害大师姐的。有你在旁照料,我们也就安心了。” 陶小盏急忙扯了扯苏婉卿的衣袖,心下暗想:苏师妹如今贵为掌门,怎么还这般天真?林见鹿这样的人,岂会如此好心? 苏婉卿神色如常,仿佛完全没有察觉陶小盏的小动作。 林见鹿望着两人这般模样,只得轻轻摇了摇头。 苏婉卿倒还好理解,可这陶小盏,还是一如既往地毫不畏惧她。即便她已成神,这人的态度依然如故。想到这里,她不觉微微怔住,忽然觉得这情形颇有些好笑。 于是勾勾唇道:“得啦,看你们那小心翼翼的模样,我早就和大师姐和好啦。如今我们的关系,就差一场正式结为道侣的仪式罢了。” 话音刚落,苏婉卿与陶小盏皆是一怔,两人不约而同地抬起眼,满脸震惊地望着她。 苏婉卿尚自惊疑不定,陶小盏却已按捺不住脱口而出:“绝不可能!你亲手杀害了司空掌门,大师姐怎么可能会原谅你!” 林见鹿慵懒地倚着身子,漫不经心道:“那如果……我已经把司空霆岳复活了呢?” 说完,也不等两人从震惊中回神,她便站起身来道:“跟我来吧,我带你们亲眼去看看。” 林见鹿在前引路,苏婉卿与陶小盏纵然心底疑云密布,也只得暂时将万千疑问压下,默不作声地跟在她身后。 三人来到养鸡的屋舍前,林见鹿推开门,指向其中一个鸡笼说道:“喏,就在这儿了。” 第146章 苏婉卿环视四周,面露不解。陶小盏更是满脸困惑:“你带我们来看鸡干什么?” 林见鹿伸手一指:“司空霆岳啊!不就在那儿么?” 两人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个竹条编成的镂空笼子里,一只毛色黄灿灿的小鸡正瑟缩在角落,圆滚滚的身子显得憨态可掬。 苏婉卿:“……” 陶小盏:“……” 林见鹿全然不顾二人复杂难言的心情,自顾自上前抓起那只小鸡,摸了摸它的肚子纳闷道:“怎么这几天总是没精打采的?是食物不合胃口吗?” 苏婉卿与陶小盏低头看向所谓的食物,那是一小碗尚在蠕动的“蚯蚓”,顿时陷入了更深的沉默。 两人恍恍惚惚地参观了鸡笼,又随着林见鹿走回院落,全程都无言以对。 她们无法确认那只鸡的真实身份是否就是前任掌门。 如果是的话,大师姐会允许林见鹿用这样的方式“饲养”吗?毕竟那是神霄宗的前任掌门,绝不是普通家禽可以相提并论的。 林见鹿注意到二人脸上欲言又止的神情,不禁露出困惑的神色:“你们是有什么话想说吗?” 陶小盏刚要开口回答,目光忽然瞥见院门处的身影,顿时欣喜出声:“大师姐!” 苏婉卿与林见鹿两人也同时转向院门方向。 只见叶清霜静立在门口,一身素白长衣,手中空无一物。清冷的面容在看见苏婉卿与陶小盏时浮现出些许讶异:“你们……怎么会在这儿?” 苏婉卿款款向前,陶小盏则快步奔至叶清霜面前,在即将触及时勉强收住脚步,语带激动:“大师姐!这么久未见,您为何始终不曾回神霄宗看看?” 叶清霜眼神微微恍惚,唇边泛起带着苦涩的浅笑:“我早已不是神霄宗弟子,又该如何回去?” 陶小盏急道:“我才不在意旁人如何看待,在我心里您永远都是我们的大师姐!” 苏婉卿温声细语道:“现在我才是神霄宗掌门,我绝不承认这个决定。大师姐,若是在魔域住得不习惯,就请回神霄宗吧。那里永远为你留着位置。” 叶清霜没有立即回应,但脸上的神色明显柔和了许多。 林见鹿始终抱臂坐在石凳上,静静观察众人片刻,方才语气悠悠道:“怎么总是喜欢站在门口当门神呢?还不快些过来坐下?” 这句话终于让叶清霜抬眸望向林见鹿。 林见鹿脸上带着笑意:“大师姐这趟出门,可曾寻得什么稀罕物件?” 叶清霜闻言略显迟疑,林见鹿察觉她不愿多谈,便轻笑着转移话题:“无妨,诸位先在院中稍坐。将至午时,想必大家都已腹中空空,我这就去厨房准备些吃食。” 望着林见鹿离开的背影,陶小盏忍不住压低声音嘟囔:“让林见鹿下厨?该不会在饭菜里下毒吧?” 叶清霜语气平和地解释:“林师妹的厨艺其实相当不错。” 听到这话,陶小盏脸上掠过一丝诧异,小心翼翼地试探:“大师姐已经不怪她了?” 在场的三人都清楚地明白这个“她”所指何人。 叶清霜微微垂眸轻笑着,随即抬眼望向陶小盏:“都过去了。” 陶小盏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又带着几分好奇追问道:“那你们现在......” 叶清霜坦然回应:“正如两位师妹所见的那般。” 陶小盏心里泛起些许异样。虽然她早就知道大师姐对林见鹿的心意,如今林见鹿幡然醒悟,大师姐也终于得偿所愿,可她发现自己内心并未感受到预期的欣喜。她将这份莫名的情绪强压下去,对叶清霜展露笑颜:“这样便好。” 苏婉卿不着痕迹地瞥了眼厨房方向,对林见鹿与叶清霜现今的关系同样感到诧异。没曾想那人竟愿意为叶清霜做出妥协。看来叶清霜在林见鹿心中的分量,终究与众不同。 她若有所思地轻抿唇角,忽然听见叶清霜的声音响起:“小师妹......不对,现在该称呼苏掌门了。” 苏婉卿回过神来,谦逊一笑:“大师姐莫要取笑我了。若非大师姐离开神霄宗,这个掌门之位也轮不到我来担当。” 叶清霜摇头,目光诚挚地注视着她:“在我看来,苏掌门确实比我更适合这个位置。” 她私心太重,注定无法胜任神霄宗掌门的职责。 三人交谈之际,林见鹿端着精心烹制的菜肴从厨房缓步而出。 “今天定要让大家好好品尝我林见鹿的手艺!” 林见鹿做的几道硬菜,脆皮五花肉,清蒸鲈鱼,过桥牛肉……她一一摆好,苏婉卿见状连忙起身要帮忙,被林见鹿按住肩膀压了下去:“今日我做东,你且安心坐着便是。” 苏婉卿神色一怔,不动声色地拂了拂肩膀,林见鹿一不小心觑见,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小师妹,你这个洁癖的毛病是越发严重了啊。我这手可没碰到你啊。” 苏婉卿没料到自己下意识的小动作竟会被林见鹿说出来,不由神情微愕,不过半晌失笑道:“林师姐,你如今变得有些不一样。” 林见鹿单手叉腰,另一手撩起自己落在颊边的长发,哦了一声:“哪里不一样?” 苏婉卿眼波流转,眸中含着温润笑意:“如今的你,格外率真坦诚。” 第192章 林见鹿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因为已经不需要再伪装什么了。” 苏婉卿会心一笑:“说得在理。” 往日种种纷扰皆已尘埃落定,那些曾对林见鹿构成威胁的存在都已消弭,她自然无需再刻意掩饰什么。 叶清霜安静地注视着二人的互动,片刻后才缓缓移开视线。 当晚,林见鹿热情挽留苏婉卿与陶小盏在此留宿。原本两人见过叶清霜后便准备离去,但盛情难却,最终决定留下。 林见鹿望了望暂住在自己院落的陶小盏与苏婉卿,眼底掠过一丝狡黠,随即抱着枕头前去敲响叶清霜的房门。 清脆的敲门声过后,木门应声而开。叶清霜身着素白衣衫立于门内,神色平和地望着她:“有事?” 林见鹿晃了晃手中的枕头,故作委屈道:“我的屋子都被两位师妹占用了,无处可去,希望大师姐能收留我暂住一宿。” 叶清霜语调平稳:“隔壁还有间杂物房,可以稍作收拾......” 林见鹿连忙打断:“时辰已晚,收拾起来多不方便啊!” 话音未落,林见鹿生怕叶清霜改变主意,抱着枕头侧身挤进门内,快步奔至床榻前。她迅速将自己的枕头抛在床上,利落地褪去外衣躺下,侧身面向外侧,轻轻拍着身旁的空位对叶清霜道:“大师姐,夜色已深,早些歇息吧。” 原本林见鹿在叶清霜这里确实有自己的房间,但自从她拥有独立院落之后,这间屋子便被改作储藏杂物之用。 叶清霜静静注视着林见鹿这一连串行云流水的动作,目光中流露出些许迟疑。她在原地停留片刻,方才缓步走近床沿。 她凝神注视着闭目假寐的林见鹿,忽然轻声开口:“你就不想知道,我今日上午去了何处?” 林见鹿眼睫轻轻颤动,略显迟疑地停顿片刻,终于睁开双眼望向叶清霜,迅速地眨了几下眼睛:“我确实想问,但若是大师姐不愿多说,我也不会强求。” 叶清霜将视线转向别处,声音轻柔道:“我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只是不知你是否喜欢。” 林见鹿听闻立即从床榻上跃身而起,兴致盎然地追问:“是什么礼物?” 她原本以为叶清霜是心生不快才独自外出,却不曾想到对方竟是专程去为她选购礼物。 叶清霜唇角微微上扬,露出清浅笑意:“我将礼物放在书房里了,你若是有兴致,不妨亲自去瞧一瞧。” 林见鹿心底暗自嘀咕,不知是什么礼物非要特意安置在书房,不能直接交到她手中。但转念一想,或许这正是叶清霜精心准备的惊喜,才会如此神神秘秘。 她嘴里虽在轻声抱怨,手上却已兴致盎然地披好外衣,一副迫不及待要去看礼物的架势。 叶清霜坐在床边,斜睨她一眼,打趣道:“不歇息了?礼物明日再看也不迟。” 林见鹿振振有词道:“既然是大师姐精心准备的礼物,那自然得赶紧亲眼看看才好。若是拖到明日,这份期待之情岂不是要淡去几分?此刻若是不能立即见到,怕是要整夜辗转难眠了。” 她说着这番话时,眼神明亮,语气坚定,仿佛这个决定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情。 叶清霜眼眸微微闪烁,倒是没再说什么。 林见鹿动作很快,说话的功夫,人已行至门口,却又蓦然转身折返,伸手牵起叶清霜的手腕便往外走。 叶清霜并未推拒,任由她牵着来到书房。 这间屋子同样是用木材搭建的木屋。只是比起最初粗陋的手艺,叶清霜后来的木工技艺已精进许多,虽仍称不上精美,却别具一番质朴趣味。 林见鹿轻轻抬手一挥,原本昏暗的书房霎时灯火通明。 叶清霜准备的礼物安静地放置在书房内的木桌上,用油纸仔细包裹着,外面还系着一道麻绳结。 林见鹿好奇地投去目光,叶清霜微微颔首,示意她亲自打开。 林见鹿解开麻绳,拆开油纸,待看清里面的物事时,整个人顿时怔在原地。 静静躺在油纸中央的,是一个模样有些丑陋的木偶娃娃。 叶清霜仿佛未曾察觉林见鹿陡然愣住的神情,依然温声细语道:“那日见你在摊前驻足许久,想必是十分喜欢,我便买下了。” 第147章 她此刻究竟是回答喜欢为好,还是不喜欢为好?似乎无论选择哪种回答,都显得有些不够妥当。 林见鹿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目光游移着转向旁边,试图将话题引向别处:“关于礼物的事情,能不能等到明天再谈?” 叶清霜脸上依旧挂着浅浅的微笑,表面看去没有任何不悦的痕迹,然而林见鹿却敏锐地捕捉到那笑容底下若有若无的暗涌:“怎么,难道不喜欢?” 林见鹿带着几分犹豫望向她,一时没有作答。 叶清霜也不等待她的回应,自顾自走到桌边,伸出手指,轻轻拎起那个略显粗糙的木偶娃娃的胳膊,静静端详了一会儿,才低声开口:“此地处魔域边界,位置偏僻,实在买不到什么精致贵重之物。这个木偶娃娃虽然看起来不算美观,但我倒觉得它有几分质朴的趣味。” 林见鹿看着她认真打量丑娃娃的神情,忍不住轻咳几声,清了清嗓子,可嘴唇动了动,仍旧不知该说些什么。 叶清霜嘴角微微向上勾了勾,语气平缓:“跟你之前经常把玩的那个相比,你觉得如何?” 林见鹿脸上故意露出茫然不解的神情,反问道:“你指的是什么?” 叶清霜略作停顿,抬起脸来,目光直直迎上她的视线,挑眉说道:“跟赵小三做的那几个木偶比起来,如何?” 林见鹿在心底轻轻叹了口气,心想叶清霜终究还是说出了这个名字,但她脸上并未显露分毫,只是故作惊讶地道:“赵小三?” 她停顿了一下,目光落在丑娃娃身上,继而作出恍然大悟的模样,摸着自己的后脑勺道:“原来如此,大师姐是因为看见我站在那个木偶娃娃摊子前面,所以在睹物思人吗?” 叶清霜将木偶娃娃轻轻放回桌面,转身倚靠着桌沿,好整以暇地望着她:“你不需要特意解释。你和赵小三之间到底如何,我心里清清楚楚。” 林见鹿在心中暗暗思忖:既然她说一切都清清楚楚,为何还要多此一举地追问?更特意安排了眼前这场“鸿门宴”,不就是为了观察她的反应么? 先前寂无尘在她面前挑拨离间时,叶清霜表现得云淡风轻,毫无波澜,倒让她误以为叶清霜当真全然不在意。谁曾想,原来对方一直隐而不发,直到今夜才在这里等着她。 想到这里,林见鹿抬眸望向叶清霜,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浅淡的笑意。 不过,她并不反感叶清霜表现出的这份“在意”。既然会在意她心中是否还留有别人的位置,这不恰恰证明了,叶清霜对她的喜欢? 林见鹿略微沉吟片刻,随后抬手一挥,便将桌面上那个木偶娃娃收了起来。 随即她向前走近,伸出手臂松松地环住叶清霜的腰身。 叶清霜只是淡淡瞥了她一眼,并未出声阻止。 见对方没有抗拒,林见鹿便鼓起勇气,将环在对方腰间的手臂稍稍收紧,同时将脑袋搁在叶清霜纤薄的肩膀上。 叶清霜实在太过清瘦,腰肢纤细得不盈一握,连肩膀也因为没什么肉,枕上去时硌得人下巴生疼。 明明这些日子里,只要一有空闲,她便会想方设法给叶清霜寻觅各种好吃的,可不知为何,这人就是不见长肉,始终保持着这般瘦削的身形。 林见鹿轻轻用下巴蹭了蹭她的肩头,随后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我明白大师姐的意思,但我心里真的只有你,再没有别人了。” 叶清霜从鼻间逸出一声轻哼,听不出究竟是信了,还是没信。 林见鹿一时也不知该如何证明自己所言非虚。 她思量片刻,终究松开了手指,打算从叶清霜的怀抱中退开。 然而,明明她的手臂已经松开,叶清霜却并未就此远离,反而伸出手指,轻轻搭在林见鹿的肩头,稍一用力,便将人重新带回了自己怀里。 林见鹿便顺着她手中的力道,轻轻地重新落入了叶清霜的怀抱之中。 这个怀抱中隐约透着一股清冽好闻的冷香,虽然叶清霜的体温并不算温热,可林见鹿却隐约生出一种自己快要被这温度灼烧起来的错觉。 这是整整一年以来,叶清霜第一次对她展现如此主动的姿态。 林见鹿心底涌起一阵难以抑制的激动,但面上仍旧维持着平静无波的神情,只是略带疑惑地轻声唤道:“大师姐?” 叶清霜飞快地抬眸瞥了她一眼,那双白玉般的面颊微微泛起红晕,声音也压低了几分:“我有些冷。” 林见鹿心中暗自觉得好笑,却没有当场点破。 叶清霜的修为正在缓慢恢复之中,身为修仙之人,又怎会真的畏惧寒冷。 第193章 她并不介意叶清霜这个听起来有些蹩脚的借口,反而故作认真地收紧了环抱她的手臂,轻声问道:“那这样抱着,你有没有觉得暖和一点?” 两人肌肤相贴,对方身上的温度透过那层薄薄的衣料,清晰地传递到彼此的身上。 叶清霜脸上的红晕更加明显了,可那只轻轻落在林见鹿背上的手,却始终没有松开的意思。 林见鹿将额头抵在叶清霜的眉心,语气温柔:“我知道大师姐很在乎我,可我思前想后,也不知道究竟该怎样才能证明自己的心意。所以,不如就让大师姐自己来看一看?” 叶清霜眉梢一挑,问道:“怎么看?” 林见鹿含笑回答:“我会将自己过往的全部记忆,都压缩成一点灵光,从眉心直接传给你。大师姐看完了,自然就会明白了。” 叶清霜并没有拒绝。 林见鹿的眉心处瞬间亮起一点明亮而柔和的灵光,那点灵光通过二人相触的额头,转眼之间就轻盈地飞入了叶清霜的眉心之中。 叶清霜闭上眼睛,思绪瞬间被纷至沓来的记忆画面所冲击,得以透过林见鹿的视角,将过往的经历重新回顾了一遍。 初见之时,她于陈府正厅端坐主位,一袭素衣,皎洁如雪,清冷贵气。 神霄宗内,白衣女子一把将她抱起,眼也不眨地替她付了天价的药费。 凌霄殿上,当苏婉卿天命之女的身份公布,所有人的目光都第一时间落在苏婉卿身上,唯有她,始终担忧凝视着她。 魔域里,身披黑色斗篷的女子风尘仆仆赶来,一把将她抱入怀中。 一幕幕,全部落在叶清霜的眼中。 原来在林见鹿的视角里,她是这样的。 记忆的传递过程颇为冗长,林见鹿担心叶清霜可能一时之间难以承受如此大量的信息冲击,便弯下腰,将对方稳稳抱起,送回床榻之上躺好。 她伸出手,温柔地抚过叶清霜白皙如玉的面颊,思忖片刻后,自己也脱去了外衣,踢掉绣鞋,安静地在叶清霜身旁躺了下来。 第二日清晨,叶清霜比林见鹿醒得更早。 醒来时分,她恍惚间竟有些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朦胧之感。 正欲移动身子,却感受到手臂上传来的明显禁锢,她稍稍动了动,侧过眸望去,便看见林见鹿正紧紧地挨着她的肩膀,双手抱着她的手臂,睡得十分香甜。 叶清霜不由得轻轻一笑,伸手替林见鹿理了理颊边散落的碎发。手指刚刚离开,林见鹿却忽然睁开了眼睛。 叶清霜的动作微微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将手放下,对上林见鹿炯炯有神的双眸,语气温和道:“醒了?” 林见鹿眯起眼睛,带着几分调笑的口吻说道:“大师姐该不会是故意趁我睡着,在偷偷占我的便宜吧?” 叶清霜的脸颊顿时泛起一层红晕。 林见鹿仿佛看到了什么稀奇事一般,语气惊奇地说道:“大师姐,你又脸红了?” 明明两人共同经历的事情已经不少,她与叶清霜之间也有过几次亲吻,可叶清霜每次面对这样的调侃,依然会十分容易脸红。 林见鹿心中忽然冒出一个念头,她用手指摩挲着叶清霜的脸侧,表面上像是在说一句无关紧要的废话,实际上却是在趁机占叶清霜的便宜:“我听说容易脸红的人,都是因为脸上的皮肤太薄。来,让我摸摸看,是不是这样。” 叶清霜脸上的红晕越发明显,她轻轻蹙了蹙眉,问道:“这话是谁说的?” 林见鹿理直气壮道:“当然是我说的。” 叶清霜无奈地抓住林见鹿那只在自己脸上作乱的手,轻柔地将它握在掌心,轻声叹道:“我只是……还不太习惯这样罢了。” 林见鹿任由她握住自己的手指,听到这句话后立刻接口道:“那显然是因为我还不够努力。” 叶清霜脸上浮现出略带疑问的神情。 林见鹿见状微微一笑,继续说道:“只要我多和大师姐亲近亲近,慢慢就会习惯了。” 话音刚落,她突然抽出被握住的手指,转而用手按住叶清霜的肩膀,随即低下头,吻在对方嘴唇上。 两人在卧房内亲了很久。而此时早早起床、等候在院落里准备与她们告别的苏婉卿和陶小盏,已经等待了相当长的时间。 林见鹿和叶清霜终于出现在院子里时,时间已接近正午。 林见鹿神采奕奕地从卧房里走出,迎面就听见陶小盏带着满腔怨气的抱怨:“林见鹿!你也不看看现在都什么时辰了!这么晚才起床,昨晚到底干什么坏事去了?” 林见鹿嘴角含笑,手指抚过自己柔软的唇瓣,坦然答道:“确实是干坏事去了。” 第148章 陶小盏一时语塞,被林见鹿理直气壮的态度堵得说不出话。 苏婉卿颇有眼力,观察着林见鹿脸上春风得意的神情,心中隐约有了猜测。 这时木门“吱呀”一声响了,又一人从卧房走出,竟是叶清霜。 陶小盏的视线落在叶清霜脸上,起初还有些困惑,待目光扫到她颈间显眼的红痕,顿时睁大双眼,语无伦次道:“你、你们……” 林见鹿闻声转头,快步走上前去,伸手环住叶清霜的腰身,嗓音轻柔:“怎么不再多睡会儿?” 叶清霜睨她一眼,在外人面前仍保持着大师姐的端庄,轻轻摇头,转向陶小盏与苏婉卿:“两位师妹今日就要回神霄宗?不妨多住几日。” 陶小盏仍怔怔望着那道红痕,神情恍惚地点头。 虽然早知二人好事将近,却未料到她们已然同住一室,甚至……甚至这般亲密无间。 陶小盏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失落,尽管她自己也不明白这失落从何而来。 苏婉卿始终目不斜视,仿佛未曾察觉两人的异常,平静应道:“宗内尚有些事务需要处理,就不多留了。稍后我与小盏师妹一同返回,二位不必相送。” 叶清霜微微颔首:“既然如此,两位师妹路上保重。” 苏婉卿正要转身,忽然想起什么,停下脚步说道:“对了,过几日便是神霄宗建宗千年庆典,二位若得空闲,不妨回宗门看看。” 林见鹿向叶清霜询问道:“大师姐,要回去一趟么?” 叶清霜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你说,我该回去么?” 林见鹿语气温和道:“大师姐想回,我们就回。” 叶清霜听到这个回答,不自觉地低头微微一笑,她特别喜欢林见鹿口中说出的“我们”这两个字。 站在一旁的苏婉卿,闻言将目光转向林见鹿。 然而林见鹿始终没有看她一眼,从头到尾都专注地凝视着叶清霜,仿佛其他人都不值得她分神关注。 苏婉卿在心中轻轻叹了口气,嘴角隐约浮现出一丝自嘲的笑意。当叶清霜转头看向她时,她迅速收敛起心中的纷杂思绪,对着叶清霜点了点头,随即领着陶小盏离开了。 返程途中,陶小盏终于从恍惚状态中回过神来,突然提高音量说道:“等会儿,这两人就这样不清不楚地住在一起,难道不打算举办结道大典了吗?” 苏婉卿略作停顿,解释道:“大师姐和她,都不是那种在意徐礼之人。” 陶小盏神情复杂地看了她一眼:“你说得对。” 待到神霄宗千年大典那日,林见鹿与叶清霜终究还是没有回去。 苏婉卿表面上不动声色,内心却不免感到几分失望。 夜深人静时分,她回到掌门寝殿,忽然看见一名内门弟子捧着一个木盒上前,恭敬说道:“掌门,这是有人送给您的礼物。” 苏婉卿打量了那木盒一眼,说是木盒其实并不准确,看起来还带着几分金属的质感。虽然样式简单,却并不显得粗陋。 她随意看了一眼,口中问道:“谁送来的?” 这名弟子仔细回忆着说道:“那两位送礼之人都生得俊秀,一个身着白衣,另一个穿着灰衣,都是从没见过的陌生面孔。” 这位弟子是最近才选入内门的新晋弟子,自然不曾见过叶清霜与林见鹿的模样。 苏婉卿心头微动,急忙追问:“人呢?” 弟子答道:“她们放下东西就离开了……” 不待弟子说完,苏婉卿已转身向殿外走去,藕荷色的锦衣裙摆在步履间轻轻扬起。 然而当苏婉卿赶到山门时,早已不见那两人的踪影。 她独自站在山门处极目远眺,朦胧间仿佛看见两个相互依偎的背影,其中一人背对着她,正抬手*挥了挥。 捧着木盒的内门弟子匆忙跟上,见状不禁忐忑地问道:“掌门?您没事吧?” 苏婉卿心中泛起淡淡惆怅之意,听到弟子的声音方才回神,轻轻摇头:“把盒子交给我吧。” 弟子恭敬地递上木盒。 苏婉卿接过木盒,指尖在盒面上轻轻摩挲片刻,这才缓缓打开盒盖。 盒中静静躺着一枚样式朴素的平安符,她取出符咒细细端详,心知若是那人所赠,这平安符定然非同寻常。 第194章 她将平安符妥帖收好,嘴角微微勾起,心道如此便好。 她与那人的距离并非咫尺天涯,也非生死别离。 想见,自是能见到的。 而其他的,她并不会奢求太多。 *** 叶清霜凝视着林见鹿,忽然开口道:“怎么会想到要送苏师妹平安符的?” 林见鹿双手环胸,目光落在鸡窝里瑟瑟发抖的小鸡身上,漫不经心道:“想到了就送了,还能有什么特别的原因。” 叶清霜注视了她许久,执意追问:“就这么简单?” 虽然知晓苏婉卿前世是血玲珑成员的人少之又少,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终究会有人查知苏婉卿的真实身份。更何况,林见鹿毕竟出身神霄宗,曾经所做之事,难免惹众怒,那些人不敢对林见鹿动手,却会朝苏婉卿下手。 林见鹿出于愧疚之心,亲手制作了一个平安符送给苏婉卿,便是很容易推断出来的缘由。 叶清霜深知林见鹿向来性情冷淡,很少会对他人产生怜悯之情。 而对她的感情,更是由愧疚逐渐滋生出的爱意。 既然能对她由愧疚生出爱恋,那对苏婉卿呢? 过去的事情,她不会放在心上,但将来的可能,有些苗头必须要及时扼制。 林见鹿拎起鸡仔细检查了一番,确认这只鸡健康无恙,这才察觉到身旁叶清霜久久停留在她身上的目光。 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叶清霜这是又在吃醋了。 林见鹿忍不住轻笑出声:“大师姐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叶清霜微微一怔:“什么味道?” 林见鹿带着几分戏谑说道:“好浓的酸味啊。我怎么以前都没发现,大师姐这么容易吃醋呢?” 叶清霜控制不住地脸颊泛红:“我没有吃醋。” 林见鹿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叶清霜偏过头去避开她的视线:“我只是有些患得患失罢了。” 林见鹿牵起她的手缓步走出鸡舍:“我觉得我们,或许需要举办一场结道大典?” 原本她是打算等到司空霆岳长大成人、恢复记忆之后,再商议这件事的。不过现在看来,若是不给某人一个明确的承诺,某人的飞醋怕是要一直吃个不停。 她牵着叶清霜的手缓步走进卧室,两人并肩坐在床沿,柔声道:“选一个良辰吉日,举办婚礼吧......” 叶清霜轻声打断她:“我不急。” 林见鹿从善如流地应道:“对,你不急,是我急。是我迫不及待想要与大师姐成亲。” 叶清霜原本绷着脸,又羞又窘,听到林见鹿带着笑意的声音,不由得微微扬起唇角:“你当真想要与我结为道侣?” 林见鹿郑重其事地点头:“迫不及待。” 叶清霜再也抑制不住唇边的笑意,漆黑的眼眸中漾开温柔的光,点点星光在眸中流转。 结道大典的事就这样确定下来。 叶清霜不愿大肆操办,于是林见鹿只邀请了几位叶清霜的挚友,以及自己昔年相识的故交。 苏婉卿等人突然收到两人结道典礼的请柬时,心中百感交集自是不必多言。 在众人真假难辨的祝福声中,林见鹿紧握着叶清霜的手,缓步走入婚房。 婚房布置得格外喜庆,木窗上贴着大红喜字,红烛燃起的光芒不算明亮,却透着浓浓的温馨。 这场婚礼虽然筹备仓促,却丝毫不显简陋,反而处处都能感受到主人家的细腻用心。 林见鹿与叶清霜并肩坐在床沿,四目相对,许久都没有说话。 林见鹿轻轻咳嗽一声,叶清霜仿佛被惊醒般回过神来,目光灼灼地注视着她。 烛光映照下,林见鹿的脸庞染上一片红彤彤的喜色,将她那双漆黑的眼眸衬得盈盈发亮。 叶清霜神情恍惚:“我从没想过,你我之间会有今天这样的日子。” 曾经以为,林见鹿登临神位,而她被放逐魔域,就是两人最终的结局。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个人竟会从九重天外归来,重新回到她的身边。 她牵起林见鹿纤细的手指,轻轻握在掌心,在那白皙的指节上印下一个吻。 “小鹿,我好害怕眼前的一切都只是幻觉。” 林见鹿专注地看着她的眼睛:“大师姐……” 叶清霜伸手按住她的唇:“你现在还唤我大师姐?” 林见鹿握住她的手腕,顺从地改口:“霜儿?” 叶清霜唇角微扬,温柔地应了一声。 林见鹿轻声道:“你可以摸摸我,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叶清霜微笑颔首。 林见鹿于是扶住她的肩膀,正要吻上去,却突然听见门外传来鸡叫声,不由得愣住了。 叶清霜蹙眉问道:“怎么回事?我出去看看。” 林见鹿连忙拉住她:“看什么看?今日是我们的大喜之日,任何事情都该让路。” 叶清霜仍有些犹豫:“可是师尊他……” 林见鹿安抚道:“你放心吧,那只鸡……咳,就算你师尊又遭遇不测,我也能不费吹灰之力将其复活。” 叶清霜为难地轻蹙眉头,最终还是被林见鹿说服,没有再坚持要出去查看。 一夜无梦。 第二日,林见鹿很早就醒了,见叶清霜还熟睡着,伸手掖了掖对方的被角,又加固了一个静音咒,这才稍稍放心,推门外出瞧瞧情况。 第149章 鸡舍里,鸡笼上方不知何时破开了一个大洞,里面的鸡早已不见踪影。 林见鹿心中纳闷,谁会特意来她们这里偷鸡呢? 不过仔细观察痕迹,这个洞像是从内部被破坏的,总不能是那只鸡自己啄开的吧? 正当林见鹿感到疑惑时,耳边隐约听见鸡舍不远处的林子里传来小鸡清脆的鸣叫声,还夹杂着有人急促喘气的声音。 她循着声音走去,还没靠近,就听到一道熟悉的嗓音从树林间传来: “我今天就不信这个邪!连只鸡都抓不住!” 林见鹿微微扬起眉梢,提高声音喊道:“林不闻?” 那道娇小瘦弱的身影闻声突然顿住,像是被定住一般,原本快要抓住的小鸡趁机从手边溜走。 在一阵扑腾跳跃的混乱中,林不闻缓缓转过身来,抬起眼眸望向林见鹿,目光怔怔地凝视着她。 林见鹿见对方出神的模样,不由莞尔,上前两步,伸手在她眼前挥了挥:“怎么了,不认识我了?” 林不闻“啊”地轻呼一声,慌忙移开视线,但不过片刻,又忍不住将目光重新落在林见鹿身上,低声喃喃道:“我真没想到,这辈子还能再见到你。” 不仅见到了,还亲眼见证了对方与叶清霜的婚礼。 林见鹿双手抱在胸前,瞥了一眼已经逃远的小鸡,好奇问道:“这只鸡怎么招惹你了?” 林不闻抬手挠了挠脑袋,解释道:“我看见这只鸡从你家鸡舍里跑出来,就想帮着追回来,没想到这么难追。这应该不是普通的□□?你是打算养一阵子再宰了吗?” 林见鹿笑着答道:“确实不普通。” 小鸡瑟缩在一棵槐树后方,全身羽毛微微颤抖。 或许是出于小动物的本能直觉,这只鸡始终觉得眼前之人对它心怀恶意,于是连日不停地用喙部啄击鸡笼。 终于在前一天深夜,趁着那二人的新婚之夜,它成功从笼中逃出。不料命运弄人,竟会在此处被这位人族修士撞个正着。 林见鹿径直掐动法诀,小鸡顿时不由自主地从树后被牵引出来,毫无抵抗之力地落入她掌心。 林见鹿冷冽地扫了它一眼,沉声警告:“再敢乱跑,我就直接拔光你的羽毛,煮来吃!” 反正这些鸡长得大同小异,宰了这只,再找只相似的顶上,估计叶清霜也分辨不出差别。 小鸡明白这人言出必行,立刻蜷缩在她手心里,变得安分守己。 林见鹿拎着鸡返回住所时,叶清霜尚未醒来。她正要为林不闻等人准备早饭,林不闻急忙摆手:“不必麻烦了,我们原本昨日就该动身的。” 只是她心里始终存着执念,想要与林见鹿单独说几句话。如今既已见到人,也说完了想说的话,确实是该启程回宗门了。 林见鹿并未出言挽留,只是轻轻颔首。 临别之际,林不闻踌躇半晌,还是忍不住唤住了她。 林见鹿疑惑道:“怎么了?有什么话不能直说,这般欲言又止?” 林不闻轻咬下唇,低声问道:“你和大师姐在一起,一定会幸福的,对吗?” 林见鹿坚定点头:“当然。” 林不闻仿佛终于释怀,展颜笑道:“这样就好。” 林见鹿总觉得林不闻方才的模样有些异样,心中暗自思量。望着对方的身影逐渐远去,她忽然想起对方如今仍在用着傀儡之身,是否需要自己帮忙炼制一具真正的肉身? 等她抬眼再望时,对方早已消失在视线尽头,便只得轻声自语道:“罢了,将来总会有机会的。” 第195章 就在这时,身后蓦地伸来一条手臂,轻轻环住她的肩膀,叶清霜那清冽中带着温柔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在看什么?” 林见鹿唇角不自觉扬起,转过身来面向叶清霜,一手握住对方的手,声音放柔:“没什么。怎么这么快就醒了?不再多睡一会儿吗?” 叶清霜轻轻摇头:“已经不早了。” 林见鹿也不多劝,略作思索后开口道:“要不要去鸡舍看看你师尊?” 起初林见鹿并未将那处称作“鸡舍”,毕竟那鸡的真实身份是司空霆岳,冲着叶清霜的面子,她也该给予几分尊重。 只是日子久了,林见鹿偶尔失口叫出“鸡舍”,见叶清霜并未流露出不悦,便当她是默许了这个称呼。 此时叶清霜听她这样一说,动作稍滞,随即微微蹙眉问道:“师尊他……没事吧?” 林见鹿牵着叶清霜的手走向鸡舍,推开门时含笑答道:“放心,一切安好。笼子上那个洞还是它自己啄开的。” 不得不说,司空霆岳的求生意志着实顽强。 自那以后,司空霆岳再未试图逃跑。考虑到寂无尘也不再胡乱多言,林见鹿便逐渐解除了对它的一部分禁锢,容它偶尔出来活动片刻。 不知不觉间,小鸡已然长大,从当初能安卧于林见鹿掌心的一小团,长成了如今能扑棱翅膀的大个头。林见鹿再去捉它时,便不再将它揣在怀里,而是直接掐住它的双翅,提在半空中,那架势仿佛下一刻就要去院子里杀鸡取血。 叶清霜几次见到这情景,都面露犹豫,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心知司空霆岳并不会真的受伤,这才勉强开口道:“你确定现在就让师尊恢复记忆……真的妥当吗?” 她总觉得,师尊恐怕并不怎么喜欢眼下这副模样。 林见鹿不以为意地摆摆手:“放心放心,没问题的。你师尊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当一阵子公鸡又有什么大不了?” 叶清霜轻抿嘴唇点了点头,迟疑片刻后低声道:“那……开始吧。” 林见鹿应了一声,随手将公鸡丢进阵眼中央,同时抬手结印,催动阵法。 刺眼的灵光自阵法四角迸射而出,最终尽数汇入阵眼里那只公鸡的身躯。 片刻之后,灵光消散。 林见鹿抱着手臂,悠闲地端详着阵眼中那只神色茫然的“公鸡”,虽说她也不知自己是如何从鸡脸上看出“恍惚”这种情绪的。 司空霆岳感觉自己沉睡了很久,久到身体四肢都不听使唤。它本能地一个扑腾,结果猛地摔在了地上。 它抬起那双豆豆眼向上望去,瞬间看见两张放大了两三倍的熟悉面孔。 认出其中那张清秀面容时,司空霆岳猛地提气想要从地上一跃而起……结果没能成功,反而因为四肢不协调,再次脸朝下栽倒在地。 林见鹿见状,立刻毫不客气地放声大笑,直到接收到叶清霜不赞同的目光,才连忙捂住嘴含笑道:“抱歉,实在没忍住。” 这场面实在太过滑稽了。 叶清霜轻叹一声,单膝跪地,关切地注视着地上的公鸡:“师尊,您还好吗?” 司空霆岳虽然还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一眼看见叶清霜和林见鹿身上还未换下的喜服,顿时明白了一切。 它当即怒道:“叶清霜!你竟然与魔修为伍!你……” 话未说完便戛然而止。 传来的并非成熟男子低沉磁性的嗓音,而是一连串急促尖锐的公鸡啼鸣。 “咯咯咯喔……呃!” 司空霆岳:““……”” 林见鹿这回再也忍不住,抱着肚子笑得前仰后合。 天知道为了目睹这一幕,她等待了多久。如今亲眼见到,果然不负她期待多时。 公鸡勃然大怒,颈部的羽毛全部炸开,使劲扇动翅膀,竟然真的从地上飞了起来,虽然飞行的高度还不到林见鹿的胸口。 林见鹿依然笑得直不起腰,甚至因为司空霆岳这出人意料的低空飞行,觉得整件事更加好笑起来。 叶清霜无奈地瞥了林见鹿一眼,转头看向司空霆岳此刻的模样,一时间竟不知该作何表情。 待司空霆岳的情绪逐渐平复,不再那么激动后,叶清霜这才将这段时间修真界发生的种种变故细细道来。其中既包括寂无尘暗中策划的阴谋,也提及林见鹿如今已成神祇的事实。 司空霆岳听完这些叙述,明显陷入了消沉状态。 叶清霜见状,也不知该如何开口安慰。 林见鹿将独处的时间留给这对师徒叙旧,自己转身去了厨房准备饭菜。 司空霆岳从低落的情绪中稍稍挣脱,看见这一幕,便对叶清霜说道:“那林见鹿不好相与,你与她结为道侣,无异于与虎谋皮。” 可惜叶清霜完全听不懂这番公鸡鸣叫声中的含义。此时正在灶台前切菜的林见鹿却忽然抬眼望向鸡舍方向,漆黑的眼眸微微眯起。 她早料到这老匹夫复活后必定会生事,所幸提前做了防备。 林见鹿佯装不知情,直到晚上叶清霜安睡后,才推开鸡舍的门去寻司空霆岳。 还没走到鸡笼前,那只公鸡就被她的灵力凌空吊起,同时一道静音咒在鸡舍内悄然铺开。 司空霆岳原本正在整理白天从叶清霜那里得知的诸多信息,思索着是否有什么脱身之法。 他的徒弟显然已经被那妖女迷惑了心智,什么劝告都听不进去了。 正当他沉浸思索时,整只鸡突然被吊到了半空中。 第150章 司空霆岳看着款步走进鸡舍的林见鹿,顿时怒目圆睁,放声啼鸣:“你想做什么?!” 林见鹿被这尖锐的鸣叫声吵得皱起眉头,用小拇指掏了掏耳朵道:“能不能别叫了,真的很吵。” 公鸡的鸣叫声变得更加高亢尖锐。 无可奈何之下,林见鹿只得抬手施术,强制让它安静下来。 见噪音的来源终于平息,林见鹿这才不紧不慢地走上前去,一把掐住鸡翅膀道:“老匹夫,这死而复生的滋味,你觉得如何?” 司空霆岳自然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用饱含愤怒的眼神死死瞪着她,妄图用眼神杀死她。 林见鹿偏了偏头,嗤笑一声:“我杀过你一次,又救了你一次,如今我们算两不相欠吧。所以你也别在霜儿面前胡言乱语了。否则我能杀你一次,自然也能杀你第二次。” 明晃晃的威胁,司空霆岳知道林见鹿绝对干得出来,脸上顿时露出憋屈之色。 林见鹿见司空霆岳这副模样,心中十分满意,脸上浮现出和善的笑容说道:“你往好处想,你不干涉我,我也不杀你,你不是白白捡回一条命?况且世上谁能死而复生,这样的经历,除了你再没有第二个人了。” 司空霆岳深深看了她一眼:他并不想要这样的经历。 林见鹿心知司空霆岳只是表面顺从,一旦脱困,极有可能会再来找她麻烦。她沉吟片刻,忽然开口道:“你难道不想知道你师姐的下落吗?” 司空霆岳听到这话顿时愣住,随即激动起来,却忘记自己还被林见鹿下了禁言咒,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林见鹿温和地安抚道:“先别着急,听我把话说完。” 司空霆岳勉强平静下来,目光紧紧锁在她身上。 林见鹿顿了顿,才道:“寂无尘的肉身虽然已经消亡,但她的魂魄还保存在我这里。你想要复活你师姐吧?” 司空霆岳急忙点头。 林见鹿眼尾微微上扬:“复活她不难,不过,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司空霆岳眼神急切地望着她,用翅膀指向自己的鸡嘴。 林见鹿挑了挑眉,见司空霆岳急得不行,这才不紧不慢地挥手解除了他身上的禁制。 终于能说话了! 司空霆岳迫不及待道:“只要你能复活师姐,我绝不会再干涉你和霜儿的事!” 林见鹿双手抱胸:“空口无凭,你对着天道立誓吧。” 司空霆岳赶紧照做。 见对方态度确实诚恳,林见鹿这才慢条斯理道:“好了,现在天色已晚,等明日再说吧。” 司空霆岳虽然内心焦灼万分,却也明白此时着急不得,只得暂且按捺住情绪,无可奈何地妥协。 林见鹿刚走出鸡舍,便听见寂无尘的声音响起:“你当真愿意让我复活?” 林见鹿轻轻一笑:“为何不愿?” 寂无尘追问道:“那你先前为何不肯答应?等等......你一直将我的魂魄保留至今,莫非就是为了用来要挟司空霆岳?” 林见鹿既未承认也未否认,只是带着几分好奇反问:“现在都不称呼他师弟了。司空霆岳为你付出到这般地步,连自己的徒儿都可以舍弃,你就没有半分动容?” 寂无尘顿时陷入沉默。她若是个容易因感动而生情的人,也不会一直利用司空霆岳,甚至在对方殒命之际都无动于衷了。 第196章 “这不劳你费心。”寂无尘最后生硬地回道。 不知为何,林见鹿这般看似要撮合她与司空霆岳的态度,让她感到格外不快。虽然她明白林见鹿未必真有此意,多半只是借此嘲讽她的薄情寡义,但心底仍不免升起几分郁结。 敏锐如她,如何不知自己为何有此想法。察觉到自己的心思,寂无尘不由愈发沉默了。 林见鹿见寂无尘不再接话,顿觉无趣,轻轻撇了撇嘴角。 她将洋娃娃收回乾坤袋中,推门步入卧房。 轻手轻脚来到床榻边,褪去外衣小心翼翼地躺下。 尽管动作极为轻柔,这般细微的动静却还是惊醒了床榻上的叶清霜。 叶清霜侧转身来,眸中带着几分朦胧睡意,手臂自然地搭上林见鹿的身躯,声音轻柔似水:“方才去哪儿了?” 林见鹿将身子往她怀中缩了缩,把脑袋轻轻搁在叶清霜的肩窝处,声音放得很轻:“我去看了看你师尊。” 叶清霜原本朦胧的睡意瞬间消散,她眨了眨纤长卷翘的睫毛,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林见鹿。 林见鹿不由得轻笑出声,指尖轻轻触碰对方卷翘的睫毛,唇角微扬道:“怎么,怕我伤害你师尊?” 叶清霜摇了摇头,牵着她的手指贴近自己脸颊,用脸颊温柔地蹭着林见鹿的指尖,声音轻柔而低沉:“你不会这么做的。” 林见鹿故意板起脸来:“怎么不会?你应该很清楚我有多厌恶你师尊。” 叶清霜的神志愈发清醒,那双深邃的眼眸静静注视着林见鹿的面容,片刻后轻轻一笑:“若你真想取他性命,当初便不会将他复活。” 林见鹿眨了眨眼,仍旧嘴硬道:“那万一呢?万一我见他实在讨厌,又改变主意了呢?” 叶清霜轻声问道:“那你会后悔与我结为道侣吗?” 林见鹿急忙否认:“胡说什么?我怎会后悔?” 叶清霜唇角含笑:“那你便不会后悔复活他。” 林见鹿还要辩解:“这怎能混为一谈……”但看着叶清霜笃定的神情,她只得无奈地轻叹一声,“好吧,你说得对,我确实不会对他怎样。不仅不会伤害他,我甚至还打算复活寂无尘。” 叶清霜脸上的笑容在听到这句话时,渐渐淡去:“你……” 林见鹿生怕叶清霜胡思乱想,赶忙解释道:“你是知道的,你师尊一直倾慕寂无尘。我提议复活寂无尘,全然没有其他心思,真的,你看我真诚的眼神!别生气嘛,笑一个!” 说罢,她还伸手轻按叶清霜的嘴角,强行替她嘴角上扬。 叶清霜无奈地将她的手移开,嗓音温和道:“好了,我相信你便是。” *** 林见鹿没有食言,答应司空霆岳的事情,不出几天就全部兑现了。 院子里,寂无尘正低头检查着自己刚刚重新获得的肉身。察觉到叶清霜朝自己投来微妙的目光,她故意抬起头,看向林见鹿,含笑问道:“如何?” 林见鹿打量着她,托着下巴道:“制作你这副躯体的时候,我特意在里面加了一截昆仑神木。” 与其说这是凡人的身体,不如说更接近傀儡的结构。 除了无法修炼以外,其它地方和普通人并无不同。 林见鹿端详着她,继续道:“今后你只有一千年寿命了,也不在乎吗?” 寂无尘睫毛轻动,表面仍旧装得若无其事:“凡人一世不过百年,我现在还能活上千年,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看起来她确实心宽得很。 见她这副模样,林见鹿感到有几分意外。 “哦?当真?” “那是自然。” 寂无尘盈盈一笑,神情如月下清风,说不出的超脱尘俗。 林见鹿神情古怪地眨了眨眼,心里更加诧异。 生死之间走过一回,这个昔日大反派竟然真能如此释然? 两人这一对视,时间不免稍稍久了些。 司空霆岳见状,一张鸡脸变得格外难看,却并未出言打断。 寂无尘乐见其成,非但不提醒,反而装作为难的样子问道:“现在神霄宗已没有我的容身之处,可否准许我在你们附近盖一间小院?” 林见鹿摆了摆手,不耐烦道:“你爱住哪儿住哪儿。” 寂无尘眼眸含笑,正欲开口说些什么,叶清霜忽然出声,语气温和地打断了二人胶着的对视:“快午时了,是不是该用膳了?” 林见鹿这才将目光转向她,抬手轻敲自己的额头,恍然道:“饿了吧?我们去灶房瞧瞧。” 寂无尘扬声问道:“可需要帮忙?” 林见鹿已经走远,倒是叶清霜闻声回头,目光沉静地注视着寂无尘,一字一顿道:“不需要。” 寂无尘微微挑眉,唇边溢出轻浅的笑意:“如此便麻烦两位师侄了。” 叶清霜面无表情地扫了她一眼,转身径直朝灶房走去。 司空霆岳望着寂无尘专注凝视着林见鹿离去方向的眼神,心头猛地一跳,既觉得心惊,又隐隐泛着酸涩,终是忍不住开口:“师姐,你该不会是......” 寂无尘安然坐在院中的圆凳上,对司空霆岳欲言又止的问话置若罔闻。 司空霆岳见状,只得将未竟的话语咽了回去,悻悻地闭上了嘴。 叶清霜踏进灶房,默默接过林见鹿手中的活计。待菜肴即将烹制完成时,她忽然低声问道:“我们在魔域待了多久了?” 林见鹿一边忙着手中的事,一边随口答道:“快五年了吧。” 叶清霜垂着眼睫,目光落在锅中翻动的菜肴上,语调缓慢而飘忽:“原来已经这么久了。” 林见鹿听出她话音里的恍惚,不由侧目看她:“怎么了,是在这儿住腻了?” 叶清霜反问:“若我说是呢?” 林见鹿闻言一愣,略显困惑地挠了挠头:“既然住腻了,那换个地方便是。” 叶清霜听了这话,唇角浅浅一勾,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你说得对。” 既厌了,换个地方便是。 于是,寂无尘的小院刚刚落成,正欲寻人,却发现林见鹿与叶清霜早已经不知所踪。 寂无尘站在原地,双唇微张,最终只是化作无声的叹息。 她无论如何都没有料到,这两人竟会不告而别。 而此时,在遥远的路途上,叶清霜正牵着林见鹿的手,二人并肩踏上了通往另一个世界的旅途。 林见鹿握住叶清霜的手,再三确认:“你确定要与我去那个世界?那个世界没有灵力,可能不利于你修炼……” 叶清霜温声打断:“我想想见见你原来生活过的地方。” 林见鹿确定叶清霜是认真的,迟疑片刻,才拔剑一挥,天边登时破开一道口子,叶清霜已然能透过那道缝隙,窥见林见鹿过去的一些影子。 她紧了紧抓住林见鹿的手,嘴角的笑意同时加深。 她想深入了解林见鹿过往的点点滴滴,想要与心上人靠得更近。 更重要的是,这样一来就能摆脱某些碍眼之人的纠缠,享受无人打扰的二人时光。 至于寂无尘、“赵小三”之人与林见鹿的过往纠葛,如今都已不再重要,此时此刻陪伴在林见鹿身边的人,终究只有她一个。 往后余生,能够陪伴在她身边的,也永远只会是她一人。